《且攀高枝》 第1章 何为美妾 “腰要细,身要软,柔弱不能自理,声柔似黄莺,你身段够好,脸亦是绝色,就是这琴棋书画怎学的这般潦草?” 一个三四十岁却风韵犹存的女师傅板着脸严肃的看着看似认真听讲,实在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佟安宜。 “一个女子,光有脸是没用的!还要有才华,才能真正的吸引那些贵人!” 佟安宜总算把神思从上京坊的点心上移到了面前女师傅的脸上,也不知她养母是从哪给她寻的师傅,教的都是些不入流的。 她听过她两位姐姐夫子上课,教的都是四书五经,礼义廉耻。 到了她,教的就是柔弱不能自理?也是,她养母给她安排的去处,侯府的后院,何为美妾?可不就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绝色美人? 她尤记得养母谆谆教导:“小侯爷迟早要继承平恩侯府,你跟了他,未来的日子能差的到哪里去?我与你父亲在京中步履维艰,砸了万贯家财也寻了这条路子,安宜,你可要知上进。” 佟家舍了在安城的基业,携万贯家财一路砸关系进了这富贵迷人眼的上京,可不就是为了儿子考个功名,女儿皆嫁入权贵之家。 “安宜,母亲也是没法子,你只是个养女,到底跟你两个姐姐比不得身份贵重,若是配个小县官做正妻,还不如给小侯爷做妾来的富贵,你且说是不是?” 养母一片苦心,收起了往日的刻薄嫌恶,对她是三日一洗脑,佟安宜被缠的烦了,随口就应了。 紧接着当天这出处不明的女师傅就到了她面前,开始给她上课。 她伸手支着脸颊,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反正在佟家过的也不是多舒坦的日子,进侯府就进侯府呗。 她自知身份低微,佟家养了她十多年,她也并无以怨报恩的念头,只要能混日子,在哪儿不是混? “你真是……”瞧着佟家小女儿呵欠连连,那双漂亮的猫儿一样的眼眸都泛出了水润的痕迹,女师傅先是皱眉,后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谁叫她连打呵欠都打的这么美? 她在花楼中经营数年,手底下不知带出多少名冠上京的花魁来,偏偏眼前这人,一再惊艳她。 不知上进的样儿也颇有风情,让人实在生不出脾气来。 要按她说,她若上进些,莫说侯府后院,那深宫也是能闯一闯的。 只这颜色,怕是在上京贵人眼里一露,便是人人想掐的雪上红梅了。 “三妹妹,三妹妹?” 几道欢声笑语传来,佟安宜抬眸看过去,就见佟家两个女儿,连同侯府的几个她还没记清的小姐们寻了过来。 瞧着她们怀里的书卷,想来也是刚下课。 女师傅见几位贵人家的小姐寻来了,便鞠膝退下了。 佟安宜也懒到最后一刻,站了起来,微微福身。 毕竟除了她两个姐姐,还有侯府的千金们呢。 瞧见她,侯府的几个千金上下打量几眼,依旧是冷淡的脸色,甚至眼底生出些微敌意。 这种敌意,在佟家带着佟安宜登门的第一天,就生出来了。 长成这样的脸,委实让人难以喜欢的起来,就算她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商贾之家的养女。 “姐姐们安好。” 佟家两个女儿一改往日在安城鼻口朝天的样,殷勤的请侯府小姐们坐下。 侯府的丫鬟顿时上前拿出精致的手帕对着石凳子擦了又擦,这姿态让佟家两女儿俱是神色一僵,佟安宜倒是没得所谓,等都坐下,她又软了骨头坐了回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眼下三个又三个怕是看不完的好戏,她眯了眯眼眸,唇角扯出乖软的笑意。 佟佳玉让身后丫鬟把她准备好的礼物端上来,打开盒子后,就见偌大的夜明珠徐徐生辉,连侯府的小姐们都不禁失声。 虽然生在侯府,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但除了侯府嫡母的大小姐,她们这些庶女平时可是碰不到这些好东西的。 也是因为佟家说有礼物送她们,她们才愿意屈尊过来一趟。 “这些夜明珠,请姐姐们笑纳,都是家中在南洋经商时,寻到的珍贵之物。” “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侯府小姐有些迟疑。 佟佳玉连忙摆手,“哪会儿,这样好的明珠,就该配姐姐们。”母亲说了,要是砸下金银珠宝就撬开侯府这大门,便是值了。 她们想嫁入侯府,那这些侯府的千金小姐们,就是她们要笼络的对象。 佟佳玉两姐妹言笑晏晏,侯府小姐们最终没忍住心动,端着架子收下了。 于是她们又看向佟安宜。 佟安宜:? 佟佳玉暗中捏了她一把:“好妹妹,两年前父亲送给你的那套暖玉刻的棋盘,正适合熹微姐姐,她棋艺上乘,反正那棋盘在你那里也是积灰,不如送给熹微姐姐。” 第2章 骗我的感情可以,骗我的银子不行 合着是拿她做人情,佟安宜眨着眼和佟佳玉对视,几个人都等着,被称作熹微姐姐的侯府二小姐也淡淡看着佟安宜。 佟佳玉两姐妹都送了礼物,佟安宜如果不送,就会惹来侯府小姐的厌弃,送了……那也是因为佟佳玉开的口,人情还是落在佟佳玉头上。 佟安宜怎么都不落好,还得舍出去一副上好的棋盘。 她就知道,戏最终得唱到她头上,佟佳玉姐妹就没有这么好心! “那棋盘……”她轻轻出声,嗓音又软又娇,亭子里的凉风一吹,就似顺着风吹到了耳里,让人浑身一痒。 几个小姐都盯着她的脸,等着她开口送出棋盘。 佟安宜咬咬唇,可怜兮兮的道:“早知今日那棋盘与熹微姐姐有缘分,年前就不该在长安寺里捐了佛祖了,年前父亲染疾,我急的没法子就只会去寺里祈福,可又忘了带香火,正好马车上摆着棋盘,我反正棋艺不佳,不如送给佛祖解闷……” “姐姐莫怪我,要不我再去趟长安寺,讨要回来送予熹微姐姐?想来佛祖不会计较的。” 裴熹微:……她去与佛祖抢东西? 佟佳玉俩姐妹也脸色怔怔,一时间不知晓说什么。 佟安宜招手,她的小丫鬟递上来一个盘子,她拿出几个绣品:“姐姐们不嫌弃,我便送予我的一片心意吧,这些绣品都是我险些扎穿了指尖熬了不知多少灯油绣出来的,礼轻情意重,望姐姐们莫要嫌弃。” 一片静寂后,一个丫鬟到底是没忍耐住,嗤笑一声:“谁要你的破帕子啊,还绣的鸭子戏水?你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这么随意打发!” 佟佳玉眼见着自己一盒子夜明珠结交的人脉关系就要被佟安宜给破坏了,急的连忙站起来跟着要走的侯府小姐身后去解释。 偌大亭子里就留下佟安宜一人,她拿起自己绣的手帕道:“明明是鸳鸯戏水。”才不是什么鸭子呢。 “小姐……你得罪了这些侯府小姐们,还怎么嫁给侯府大少爷。”佟安宜的小丫鬟很是担忧。 佟安宜不解的看她一眼:“我又不是嫁给她们?” “可她们要是从中……”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佟安宜就掐腰重声教训:“我两个姐姐奔着的是正妻之位,当然可劲儿的巴结,我呢?我养母让我去当美妾!” “美妾你懂吗?美就行了,还要我花银子走关系?我可不吃这个亏!” “骗我的感情可以,骗我的银子,不行!”她伸出一个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小丫鬟瞠目结舌,只能呆呆的跟在小姐身后离开。 待她们离开之后,不远处小道里终于走出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陛下,见笑了。”裴衡弯了弯腰,低声歉意一笑。 站在他身前半步的男人脸色淡漠,闻言未语,只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踱步而去,裴衡自幼是陛下的伴读,后又因从龙之功成了陛下心腹,见陛下这样,就知道他不在意刚刚侯府那几位小姐之间的闹剧,转而又继续汇报起江南水运的事。 陛下喜欢微服出宫,裴衡早已习惯,那深宫逼得人喘不过来气,陛下来侯府次数不少,除却他却是无人知晓的,他陪着陛下又走了一会儿,本以为刚刚那出结束了。 谁知他忽然听见陛下冷沉的声音,“朝中都说你裴大人后院干净。” 第3章 后院干净点好 裴衡一怔,下意识回:“臣不好女色,至今后院仅有一妻一妾。” 算干净吧? 不过陛下后宫也挺干净的啊,如今后位空悬,也就登基后挑了几个朝中大臣的女儿进宫为妃,且陛下还不爱进后宫,每个月翻牌子都是有数的。 “干净点好。”这位登基后随着年龄增长就越发深不可测的帝王清淡的扫了裴衡一眼,裴衡立刻紧绷了下心神,心里寻思着陛下这是在提点他? 说完这话,裴衡就见陛下抬步走了,他和另一男子赶紧恭送。 “凌臣,陛下何意?”他属实有点摸不着头脑,陛下好像是第一次问他的家事。 薛凌臣想了一下,笑道:“约莫是陛下提醒你勿被女色影响了建功立业。” 裴衡苦笑,他若是重女色之人后院如今也不会就一妻一妾,至于刚刚凉亭里……裴衡皱眉,“听说府里近日来了些江南的亲戚来探望病重的五房太太,想必刚刚那大言不惭的女子便是了。” 他冷哼一声,竟是冲着他后院来的,未免太自不量力,还是得让母亲早日把这些不三不四的亲戚送走才是。 薛凌臣却不禁莞尔,想起刚刚那女子大胆的言论,从未见过有人把攀高枝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反倒也不甚招人厌恶了。 他勾唇,“你后院不宜加人,我后院倒是还能再塞一两个美妾,要不兄弟替你消受了?” 虽没看见脸,但想来奔着美妾二字去的,那也丑不了,他对那个嘴上喊着骗感情可以,骗银子不行的姑娘,生出些兴趣来。 刚刚那几个侯府小姐摆明了就是来讨要东西的,她却把佛祖都胡诌出来,着实引人发笑。 要不连一向不近女色觉得女子烦人的陛下,都因为那娇娇的嗓音,停下了脚步。 裴衡横扫薛凌臣一眼,规劝一声:“红颜祸水。” 薛凌臣却不以为然,他倒是要看看那个妄攀高枝的小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佟安宜不知这一出,晚上却被养母传唤了过去,等一进院子,看着依偎在佟夫人左右的两个姐姐,见她们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她就知晓佟夫人这是传她过来问罪来了。 只因为她白天舍不得送出去的一副棋盘,惹恼了侯府小姐。 果不其然,佟夫人一开口便是厉斥道:“安宜,母亲怎不知你把父亲送予你生辰礼的棋盘捐了寺庙。” 那棋盘当时在佟家也生了不少事,起因是佟老爷因着带她出门做成了一桩大生意,问她想要什么奖励,她便孺慕的看着佟老爷说想要父亲亲自准备的生辰礼。 佟老爷被她这么看着,自然是受用,亲自准备的那也不能拿不出手,于是那价值千金的棋盘就成了她的生辰礼,却招了两个姐姐的不满。 当时佟佳玉姐妹就闹开了,非要抢她这棋盘,佟安宜就算知晓自己养女的尴尬身份,也不能一让再让,那不得一直被人骑到头上? 她拒绝,佟佳玉姐妹就屡屡陷害她算计她想给她好看,只是没想到,都到了上京,这俩姐妹还能惦记着她的棋盘生事。 面对养母的冷厉质疑,佟安宜一点不慌,“母亲,您若不信女儿,可遣人去长安寺一趟问问是否有其事。” 她这般镇定自若,佟夫人就有点松动,棋盘是小事,得罪了侯府小姐是大事! 她清了清嗓音,严肃道:“我自会遣人跑一趟长安寺,若你还养成了满口谎言的恶习,那就别怪母亲只能让媒婆在安城随意找个低门小户让你嫁了,省的你在上京惹出是非。” “明夜是上京的花灯节,侯府夫人允了侯府小姐们去看花灯,你们姐妹三人同去,不拘多少银子,务必把侯府小姐们哄开心了!” “是!” 三姐妹顿时应下,佟安宜眼睛那叫一个亮,能出门看花灯,还有公银花,她眼里染上俏生生的喜悦。 花灯节一向是上京每年的大日子,上京贵女都能得到家中同意,上街一游。 薛凌臣和裴衡下朝后就领了职,越是重大的节日,上京就更要戒严,烟火等等可都不是小事。 尤其,他俩对视一眼,陛下给他们的暗旨是揪出潜藏在上京的探子。 黄昏 小丫鬟忙前忙后的给自家小姐打扮,佟安宜懒洋洋的趴在黄梨木桌上,手里把玩着一尊小小的玉象。 “不用太折腾,我是去看花灯,又不是去当花灯。”她拔下来小丫鬟扎上去的珠翠步摇,觉得太招摇了,且累赘。 “小姐,今儿是您第一次在上京露面,若是能被达官显贵看上聘为正妻,可不比去当什么……”美妾二字她说不出口,她跟着伺候自家小姐十多年,不舍得小姐最后是给人做妾的命运。 佟安宜一点都不在意,“你当这些上京的达官显贵只看脸不看身份啊,我告诉你,越是上京,就越是看中背景。” “可小姐总要为自己想想啊……”小丫鬟还是替小姐委屈。 佟安宜眼眸微闪,旋即淡笑道:“养恩早晚要报的,时辰到了吧,走,带你去看大小姐二小姐拍马屁。” 第4章 在看裴大人的家眷 小丫鬟被自家小姐逗的噗嗤一笑,最后又追上去给小姐补了一个手钏,不能显得太寒酸。 上京,花灯节 因着棋盘之事,侯府小姐们看见佟安宜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佟安宜也不在意,她安静的跟在两个姐姐身后。 佟佳玉俩姐妹带足了银两,今晚花灯节自然是要好好讨好侯府小姐们的。 佟安宜也摸了摸刚才佟佳玉冷眼丢给她的银袋子,掂了掂分量,她弯弯唇,很是满意。 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长街外,再徒步经过玉桥,到江畔,烟火长街,万般荣华,看得佟安宜身后的小丫鬟眼都直了。 “小姐,这就是上京啊!”真的是富贵迷人眼。 佟安宜也颇觉得有意思,佟佳玉姐妹到了江畔就开始撒银子给侯府小姐们买金子做的花灯,侯府小姐们月银都是有数的,眼下有人抢着买东西讨好她们,她们自然也不会拒绝。 没一会儿,就被佟佳玉姐妹哄的眉开眼笑。 小丫鬟见状,悄声覆在小姐耳边:“小姐,您要不要也给侯府小姐们买买礼物啊?” “不买!” 佟安宜紧紧攥住钱袋,“今晚这可都是我的余粮!” 她才不舍得为那些本就看不起佟家人的侯府小姐们花一分。 她都想好了,时机合适就偷溜,这样好的日子,她自然要好好享受一番。 “小芸,听说上京坊的点心最是好吃!绿豆团子,糯米糍,水晶糕……”佟安宜一边说,一边嘴里生出甜津。 * “裴大人,你看看那边,可是侯府小姐们?”薛凌臣站在茶楼二楼,指着江畔几个衣着富贵,锦绣的姑娘们。 他自幼常常出入侯府,自是能认出的。 裴衡眯眼一看,倒真是他几个妹妹,侯府主母膝下就他一个嫡子,其余所出都是庶子庶妹,他平时忙于公事,少见,但也不会认不出。 他淡声道:“家中母亲是安排了今日妹妹们出来逛花灯。” 薛凌臣凑上前去,“那你指给我看看,哪个是那日凉亭里奔着你后院去的姑娘。” 裴衡下意识不想理他,皱眉道:“我亦未曾见过,何谈指给你看?” 薛凌臣却自顾自的仔细辨认:“前面几个都是侯府小姐,跟着的那两位倒是眼生,穿的衣裙好像也是出自江南的锦丝,长得还行,就是……”就是一脸巴结讨好的样子,坠了气质。 他不免有些失望,难不成那想攀权富贵的姑娘,只是长了一张寻常且庸俗的脸吗? “陛下!” 薛凌臣还没瞧见人,就听见裴衡尊敬的向来人行礼。 他连忙回头,见到陛下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陛下今日身着玄色衣袍,仅带着两个随从,显然是不想被人认出身份。 陛下亲自出宫,显然不是来看什么花灯节的,那就是与齐国探子有关,裴衡和薛凌臣都正色起来。 谁知陛下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在看什么?” 薛凌臣一愣,随即老实回道:“回禀……在看裴大人的家眷。” 裴衡:? 裴衡连忙拱手,“恰逢家中妹妹出来游玩,凌臣莫要说笑。” 被两人小心翼翼的陛下眉眼微抬,眸光遥遥望向江畔边。 刚才的侯府小姐们早已走远了,就剩下故意落后的佟安宜满足的给自家小丫鬟炫耀着她刚刚买下的兔子大花灯。 他一眼就看出那兔子花灯连杆子都是镶金缀玉的,在那白嫩的手心里极为耀眼。 兔子花灯又大又亮,几乎遮住了她半边脸,只露出她眼中晶莹纯粹的笑和她露出的洁白皓齿。 她笑的一点也不收敛,裙摆飞扬,在人群中竟是不靠锦衣华服和珠翠,便让人一眼望见了。 第5章 力争彩头 “小姐!等等我……” 佟安宜早跟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跑远了,她已跟卖花灯的打听好了,上京坊的点心已经打烊了,且想买上京坊的点心是要排队的,不过……翡翠楼的点心也是一绝。 小丫鬟看看和侯府分道而行的小姐,跺了跺脚,追着佟安宜往另一条道上去了。 好在佟佳玉姐妹忙于巴结侯府小姐,竟无一人发现跟在身后的佟安宜不见了。 佟安宜的银袋子挥霍的极快,反正是限时的,花不完回去还得上交,佟安宜才没那么傻,小丫鬟跟着她气喘吁吁,还追到人,就被佟安宜塞了一串糖葫芦到手里。 “吃。” “小姐!我们还是快回去和侯府汇合吧。” “急什么?”佟安宜咽下最后一颗甜甜的糖葫芦,眉眼生辉的望着不远处的花楼…… * “花楼之中早已层层部署了我们的人,只要齐国探子一出现……”裴衡二人跟着陛下走到花楼附近。 “别打草惊蛇。”男人淡淡道,齐国探子入京,与平阳王脱不开关系,暗中盯好了便是。 平阳王……他扯了扯唇,旋即,听见薛凌臣惊诧的声音。 “咦,这年头还有这般大胆的女子敢去逛花楼?”他只看见一个活泼的背影,直直朝着花楼提着裙摆就跑了过去,他没看清脸,但也能看清那背影的鲜活。 他这道声音引的陛下和裴衡也一同看了过去,只见那粉色衣衫的姑娘步伐又快又大,毫无当今上京贵女的风范,她奔着花楼跑过去的身影不仅吸引了他们,还吸引了不少人看过去。 小丫鬟在她身后跑断腿似的追,她浑然不觉,彷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 就在薛凌臣震惊她真要去逛花楼时,她雀跃的掠过了花楼挤进了花楼旁的人群里,挥着袖子,“我来,我来!” 花楼旁摆了一个台子,摆着几丈高的彩头,只要射中了,便能得到彩头。 入场票要百两银子,守台的眼睁睁见到一个人小力气大的小姑娘隔着人群把银袋子抛给了他。 “给我来十箭!” 如此中气十足的嗓音,不禁让人群给她让出了位置。 她蒙着小丫鬟临时给她戴上的面纱,但仅一双晶莹明亮的眼睛,就让不少人都移不开眼了,更重要的是,她一个小姑娘,要赢花楼的彩头? 那瓶子里写着的可都是花娘的花名…… 薛凌臣来了兴致,对陛下悄声道:“您若无事,不妨去看个热闹,反正时辰还早。” 裴衡无语暗道,明明是他自己想看热闹。 大周贵女追寻文雅,他从未见过有女子这般大胆,还要去挣彩头。 不知是哪家姑娘,教养的如此……大胆。 裴衡也抬眸看过去。 站在他二人身前的男人一双墨眸更是平静的望了过去,那面纱下的脸,他先前隐约瞧见些许,那双明媚的眼眸确实难忘。 此刻,她站在一群男人中央,抬手执箭,瞄准最高最上面的彩头。 单单只是摆出的架势,就让人看出是花架子,男人禁不住唇边勾出一丝弧度,果然,小姑娘的箭擦边落下。 空了。 她似不信邪,又拿了一根箭予,次次落空,皓婉早已经因为拉弓失了力气。 就剩最后一支箭了,她明显有些沮丧,似是放弃一般,抬起弓箭,松松拉开。 那根箭予后力不足,在空中飞了几米眼看着要落下,突然一阵风袭来,那根箭予竟冲上最高层,直直击落了那最中心的漂亮瓶子! “中了,中了!” 周围人欢呼,她似不敢置信一样,半晌没反应过来。 薛凌臣和裴衡都同一时间不由自主的望了一眼身前高大冷寂的男人。 刚刚,是陛下出手了吧? 佟安宜怔怔接过瓶子,“我中了?” 守台的人笑吟吟道:“姑娘好运气,这瓶里写的花名云樱可是我们翡翠楼的花魁!您可以上楼与云樱姑娘共饮一杯。” 虽然大家都纳闷她一个女子,为何要挣这彩头。 佟安宜就这么被推推搡搡的带进了花楼里面……坐在包厢里等她的彩头,云樱姑娘。 薛凌臣:…… “云樱姑娘刚好是咱们暗中盯着的,与齐国探子来往较为密切……”他暗暗提示了一嘴,就见他们的陛下大人面无表情的抬脚,进了花楼。 第6章 闯祸了? 佟安宜被带进了花楼里,她倒是没有半分不适,反而还饶有兴趣的打量这上京最挥金如土的花楼。 话本里可不少风流公子在这里一掷千金,她倒是也想看看花楼里的花魁,与平常女子有几分不同。 被带上二楼隔间时,雕花屏风后便是一朱漆楼宇,一个香肩半露的美人正慵懒的趴在栏上看不远处的河州夜色。 闻声,美人渐渐转过身来,嗓音娇柔,“听说今日的魁首是位小姐,不知小姐夺得头魁欲想见我,意欲为何呀?” 她穿着清凉,披着轻纱,轻声笑语,只令人觉得春风拂面。 佟安宜眨着眼看她,只觉得对面慵懒坐着的美人儿当真是风情万种,若她是男子定会看得惊住片刻才能回神。 这样的女子不同寻常闺阁女子,明显大胆肆意的多,佟安宜回之一笑,把自己剩余的小银袋放在了桌面上。 花魁看着她的动作,不解。 佟安宜道:“我只用这些银两,换花楼一盘精致糕点即可。” 精致糕点?花魁连同身侧的人都是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看起来稚嫩的小姑娘。 从未见过有如此好吃之人。 许是她们神色太过明显,佟安宜不觉得丢人,反倒坦诚告知:“我并非上京人士,平生最爱喜食糕点,又听闻花楼点心一绝,平日自是没机会尝到的,这袋银钱又是我意外所得,快些花掉才是最好!” 花魁一愣又是一愣,她觉得匪夷所思,可见小姑娘实在真诚,却是没有其他目的所图的样子,她只得吩咐丫鬟:“还不快些去为姑娘准备一盒糕点来。” “是。” 佟安宜朝她点头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当真就这么简单?”薛凌臣在隔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裴衡却扫了一眼站在身前男人的背影,低声解释:“表妹初入上京,不懂规矩和世故,因嘴馋误入此地,请您勿怪。” 今晚花楼前后都埋伏了不少人,就为了钓鱼,结果大鱼没钓上来,却因为这条主动送上来的小鱼惹了不少眼光。 裴衡怕佟安宜误打误撞耽误了他们的筹谋心血,又因佟安宜借住裴家,只得赶紧快些解释一二,生怕引得身前之人的不喜。 薛凌臣却笑:“裴大人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若你家表妹当真如此单纯,陛……自不会降罪于一个小女子。”总之也是为佟安宜说了句好话,但若佟安宜不是那么单纯呢?她此行来花楼真就只为一份糕点? 如此可笑的名头,万一她就是齐国探子收买的人呢?总之,所有人的目光,皆盯在她一人身上。 佟安宜自是不知自己引起了多方关注,但她也不傻,花楼的气氛委实不对,天子脚下,随便砸下一个人来都有可能穿着官袍,是她得罪不起的人。 她四顾浅浅看了眼,心中也升出几分怀疑,难不成自己……误入什么不该来的地方了? 那还是拿着糕点速速离开,她也并非为了口腹之欲不要命呀! 等接过糕点,佟安宜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花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看向暗影处的人。 “看来真是贪吃。”薛凌臣感慨,裴衡皱眉,其实他心中觉得未必,总觉得从佟安宜脚步上看出几分匆忙。 回府之中,他需得好好查一下佟家人底细了。 “你们继续盯着。” 裴衡和薛凌臣皆是一愣,看着陛下离开。 佟安宜原想顺着原路返回,赶回裴家,却不料刚离开花楼,走进一条巷子不久,连人带糕点就被人险些撞到了。 她哎呀一声,看着地上摔碎的糕点,旋即气愤抬眸,却顺着一身玄衣,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冷淡的盯着她。 而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显然并非寻常百姓! 佟安宜手心一紧,也顾不上糕点了,悄悄后退一步,紧张的看着明显来者不善的男人。 第7章 鱼饵留着,下次再钓 她缓缓站直身体,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举动。 他身后的人腰间都别着剑,煞气十足。 佟安宜抿了抿唇,二话不说,提着裙摆扭头就走。 她这出操作,令人惊的抬了抬眸,那些侍卫平时再是面不改色,此刻都不由在脑中道:她就这么走了? 当着他们主子爷的面,就这么……扭头走了? 佟安宜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淡漠却不可置疑的声音。 “拦住她。” 佟安宜顿住脚步,慢慢转回身了。 “不跑了?”他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他每靠近一步,她都觉得气势威压难忍。 佟安宜摇摇头,他身后跟着的侍卫哪一个是她打得了的?既然跑不了了,那还跑什么? 佟安宜恢复仪态,静静看着他,轻声询问:“你……是谁?” 为何要拦着她,纵然闯了祸,也得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人的吧?或许知道缘由,还有可能为自己解困。 瞧见她这么快就恢复冷静自持,他难得扯出一丝冷笑,倒是头回有人敢这么直视着他。 他缓缓磨砂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上的戒指,勾唇道:“裴衡。” 裴衡?裴家? 佟安宜皱了皱眉,她还没去见过裴家嫡公子,毕竟以自己的身份,想见也是见不到的。 但养母日日在她耳边念着要让她努力去做裴家嫡公子的小妾,她自是如雷贯耳。 所以……眼前这个一看就不好招惹的男人,居然是她要谋算的对象? 一时间,佟安宜有几分凝滞,她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是该赶紧自报身份求个安全,还是该隐藏身份,省的生出祸端。 短短时间,她脑中已经盘算了各种能金蝉脱壳的方法。 “把她带回大理寺审问。” “等等!”佟安宜顾不上了,连忙上前伸手拽住了他欲转身离开的衣角。 “裴哥哥。” 她大声喊出口之后,便顺当了许多,“裴哥哥或许不知,我乃安城佟家三小姐,初来上京不久,若是无意耽误了裴哥哥公办,安宜先在此赔罪。” 她自报家门,让裴衡得知她方来上京,便是闯了祸亦是无辜的,绝不是心怀鬼胎,其二又告诉他自己如今借住裴府,她要是惹上事,也会牵连裴府。 女子低眉顺眼,嗓音柔和,端的是无辜纯良,可男人却沉沉低笑一声。 短短时间内,她一番话多种意思,与先前那个为了糕点的稚嫩姑娘万分不同。 这偏僻小城来的姑娘,居然有这般两幅样子,他倒是,头一回见。 伶牙俐齿,能言善辩,脑子倒是好使。 见他始终没出声,佟安宜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他一眼。 好在,男人终于挥了挥手,身后侍卫退去,佟安宜小小松了一口气。 “夜深了,送三小姐回府。” “是。” 佟安宜当然不敢拒绝,只福了福身子,轻声道谢:“谢谢裴哥哥。” 待她身影消失,男人轻轻念了声:“裴……哥哥?” 得知身份,便开始蓄意勾引了吗?那副姿态,乖软纯良,确实勾人。 回府路上,佟安宜不时掀开车帘看自己是否还在繁华的上京,生怕裴衡其实是吩咐人把她拉出城处理了。 虽是第一次相见,但只一眼,她就觉得那裴衡绝不简单,非她可糊弄之人。 要命了,佟夫人居然盯上这般难搞之人的妾室之位,害她还没开始,就已经生出了几分退意。 若给他后院当美妾,她哪还能继续混日子?不如她回去好生劝劝佟夫人,给她换个没脑子一些的世家公子? 佟安宜又想,今晚自己若是哪里招惹了裴衡的注意,那就只能是那花楼。 当时花楼中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她给误闯了。 佟安宜轻轻拍打一下自己的嘴巴,“可不能再贪吃了。” 谁能想在这表面繁华鼎盛的上京,她连贪吃,都能差点引来祸事! 等薛凌臣和裴衡前去汇报时,都有几分忐忑,本以为陛下会不悦,谁料陛下只是摆了摆手,“无妨,鱼饵留着,下次再钓。” 第8章 不巧,正是裴府公子裴衡 佟安宜回到裴府后院,就见佟夫人屋里亮着光,佟夫人跟前的丫鬟走过来道:“三小姐,夫人等着呢。” 佟安宜一进屋就见她的小丫头正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佟夫人目光沉沉的看向她。 “跪下。” 佟安宜抿抿唇,“不知女儿错在何处。” 佟夫人看见她死不认错的样顿时厉声道:“让你陪同两个姐姐去于裴府小姐处好关系,你呢?胆子竟这般大,阳奉阴违!” “你若是不想留在佟家,我这就遣人送你回安城去!” 若不是佟安宜生的实在一副好颜色,养到至今便是留着给家族添荣宠用的,佟夫人早在两个多年前就弃养她了。 佟家有钱没错,可佟家不缺女儿! 她本以为这个养女足够聪明,一直对她还算是颇有耐性,可自打棋盘的事一出,加之今日,佟夫人委实觉得这个养女怕是不与佟家一条心! 佟安宜闻言,心中并无太多伤心,她一直知道佟家夫妇养育她是要求她回报的,即使如此,她便是有价值的,那她就不愿意像条狗一样没尊严的活着。 佟夫人见她一脸倔强,顿时气笑了,“好好好,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教训不了你我还教训不了她!” “来人,把秋禾拖下去杖责二十!” 秋禾就是一直跟着佟安宜的小丫头,她脸色一白,对着小姐摇了摇头。 她们主仆俩在佟家是没有地位的,她杖责二十这事就过了,夫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借机敲打小姐听话。 可佟安宜是绝对不会看着秋禾被杖责的,二十棍子下去,秋禾半条命都没了。 “住手!” “三小姐,您还想违抗夫人不成?”佟夫人身边的丫鬟上前厉色道。 佟安宜深吸一口气,攥了掌心,冷静道:“母亲,我自是不敢违抗您的心意,可今儿,安宜着实冤枉了。” 佟夫人冷冷一笑,等着她狡辩。 佟安宜闭了闭眼,软了声音,“安宜自知母亲千辛万苦带着安宜上京是为何,既图富贵,巴结闺阁小姐未免迂回,安宜今夜与姐姐们走失,无意遇见贵人伸手相助送回府中。” “贵人?”佟夫人扯唇讥讽,“别是些抬不上门面的风流公子就迷了你的眼,安宜,你眼皮子不会那么浅吧,何等贵人能有裴府嫡子贵?” 既要她攀附高枝,又要她攀附最高的,才能给佟家换来最大利益,佟安宜一向知道养母心计。 “不巧,正是裴府公子,裴衡。” “你说什么?”听闻这个名字,佟夫人都不淡定了,她给了丫鬟一个眼色,丫鬟连忙去门前守着。 屋中就只剩下佟安宜和佟夫人二人。 佟安宜原本不想说出这事,可她要救秋禾,便只能说,还要为自己换来最大利益。 “母亲若不信,可问问后院守门,今夜我坐的那马车虽低调却不是一般人家的马车,那人自称裴衡,当今上京也就裴府一个裴衡,决计不会有错,女儿并非忤逆母亲意思,只是当时想着母亲的良苦用心,便自作主张了。” 当真就能这么好运气让她在外碰到裴衡?佟夫人仍有些怀疑,便是她在裴府经营那么多日,可也未曾见过裴府那尊贵的嫡公子呢。 “若你说的不假,母亲便是误会你了,”佟夫人缓了缓脸色,“那你与裴公子……” “裴公子似是在执行公务,女儿不敢多缠,但想必……裴公子对女儿印象不差。”佟安宜低眉顺眼,即便如此,灯光下的她也依旧美的晃人。 佟夫人倒是不怀疑这点,她这养女的姿色确实招眼,“今夜你也累了,好生回去歇息吧。” “是。” 待佟安宜走了,佟夫人第一件事便是让丫鬟去守门那里问清楚今晚三小姐怎么回来的。 回了自己屋子,佟安宜站在窗边依旧还能看见佟夫人屋子里亮着的烛光。 她侧身站在窗前,想到今夜生出的事端,裴衡。 她拿裴衡当了盾牌,佟夫人接下来只会更加着急,她四弟秋闱近在眼前,佟家要打点,若她进了裴府后院,京中有人,四弟便底气更足。 可她却想再拖上一拖,今晚遇见的裴衡,令她有种不安感,她内心深处竟是畏惧那个男人的。 第9章 她不想认这样的命! 翌日,佟夫人喜笑颜开的把三个女儿都叫到了面前。 “裴老夫人这月寿辰,我自进府就在筹谋这事,如今总算得了裴三夫人准信,你们三个都可随着去给老夫人拜寿。” 闻言,佟佳玉俩姐妹喜形于色,她们进府至今也不过偶尔能被裴家几个小姐叫过去解闷,却从未参加过上京的宴席,更别提还是裴老夫人的寿宴。 这寿宴上她们若是表现好,便能入得各家主母的眼。 来给老夫人拜寿的可不止闺阁内眷,届时裴家姻亲,上京世家,不知多少儿郎都会来给老夫人祝寿。 佟夫人等的就是这样的好机会,她嘱咐丫鬟,“给你们小姐都好好收拾收拾,在上京锦玉坊定的成衣和首饰也快去取来。” “是。” 佟佳玉两姐妹围着佟夫人笑,佟安宜却如同格格不入般,只能站在门前。 佟夫人目光总算落到她身上,比起对待两个亲女儿,她看待佟安宜的目光便冷淡许多,甚至多出几分警告。 “老夫人寿宴,裴府嫡公子自然是要露面的,你可知晓该如何做?” “女儿知晓的。”佟安宜福了福身子,乖巧微笑。 见她如此,佟夫人还算满意,昨夜丫鬟去后门确认过,佟安宜是被一辆名贵马车给送回府的,如此她的话,还可信几分。 不过就算佟安宜耍花招也无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就算是攀不上裴府嫡公子,她也会找个能帮上佟家的人家把佟安宜嫁过去的。 裴老夫人寿宴自然是裴府顶顶大的事,裴府主母带着二房三房早就开始筹办了。 光宴席就得几十桌,裴府在上京名望大,即便是裴家嫡公子那也自幼就是陛下伴读,裴老夫人寿宴,便是连陛下,都会遣人过来送礼贺寿的。 此等荣耀,看得佟佳玉两姐妹是大开眼界,她们甚至羡慕道:“若我们家也能在上京立足,便好了。” “母亲不是说了,自会为我们筹谋嫁入高门的。” 落后一步的佟安宜听着只浅浅一笑,相比佟佳玉两姐妹心中的期许,她对未来婚嫁则毫无期待。 但转眼,寿宴日子就到了,一早,秋禾就把佟安宜叫了起来沐浴打扮。 等展开衣裳,秋禾都愣了些许。 那些衣裳…… “小姐……” “怎了?”佟安宜自屏风后出来看见佟夫人为她准备的衣裳,却也是一怔。 美则美矣,却未免…… 即便秋禾是个小丫鬟,也不禁小心翼翼的道:“小姐这衣裳未免太过落俗了些,若是穿上这等衣物,怕是要遭人笑话的。” 说落俗都是好听了,简直是风尘,粉制裙袍外纱微透,佟夫人这是只顾她在外吸引儿郎目光,全然不顾她这幅样子落入主母夫人眼中,是何等伤风败俗! 即便是佟安宜这般佛性的人,都没忍住白了脸。 养母聪明工于心计,可也太过急功近利,她若丢了脸对佟家名声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到时候她皆可以推脱到她是养女,生性难训上? 即便愿意认命,佟安宜却也不想认这样的命! 穿这身衣裳现身寿宴,她在上京以后的名声,就都毁了。 自此无缘高门,只能成为男子后院花瓶。 “小姐,您可有何打算?”秋禾跟佟安宜的时间不算短,自然知晓小姐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佟安宜深吸一口气,“秋禾,你去取针线来。” “是!” 她绣艺一般,但秋禾针脚却极好,佟安宜算着时间,教着秋禾改制成衣。 “小姐,款式能改,这颜色……” 这颜色也不庄重。 “无妨,我年纪小,也压得住。”一身粉衣确实不庄重,可也看穿在谁身上,只是那清透的外纱,是决计穿不得的。 “拿我那件白色绣服便好。” 秋禾帮她穿好衣物,改制后的内衫保守规矩,就是外袍…… “外袍小姐已经穿了多年了,略显寒酸。”秋禾亦是心疼自家小姐。 “上妆吧。” 佟安宜不在意衣饰华美,她本就是商贾养女,何须装模作样? 她对着镜子,随意挑了簪子,秋禾还给她发尾坠上一条飘带,越发显得她稚嫩纯良。 佟安宜站起身,双手合在腰间时,秋禾都看得失了神。 第10章 嘴毒且犀利 裴府寿宴 佟佳玉两姐妹皆还上母亲为她们准备的清贵衣裙,母亲说了,这样的日子她们只要能在贵人面前端庄毓秀的露个面,母亲便自会为她们筹谋。 她们也知晓母亲对三妹的安排,不过因着自小就知晓三妹是养女,所以她俩一贯与佟安宜不亲近。 俩姐妹去了宴会,便乖巧跟在佟夫人身后,等看见裴府小姐们,自是过去随同,这些日子努力倒是也没白费,见到她俩,裴府小姐们也终于乐意给几分面子,向同行的闺阁们介绍一二。 佟佳玉姐妹对视一眼,忽然看见几个衣着矜贵的儿郎们踏过石桥,往这边而来。 几个闺阁千金一时间自是都拿着帕子捂着脸,略有羞涩,裴府在上京虽无爵位,却有从龙之宫,算是上京当今最红火的府邸了。 不少落寞的勋贵世家,伯爵侯府,也是比不上裴府荣耀的。 裴家嫡公子虽有正妻,却无妾室,后院干净,长房庶子也已经入仕。 裴家二房三房皆有嫡子,都是上京不少人家都盯着的好亲事。 佟佳玉姐妹也含羞带怯的看着,母亲说了,她们姐妹二人自要有一个人嫁入裴府当正室夫人的,不拘哪房。 那同行的千金小姐们,便也是她们的对手。 想着,她俩无意间又看见自另一边花园寻过来的佟安宜。 只一眼,就让佟佳玉俩姐妹变了脸色。 母亲给佟佳玉安排的服饰,她俩自是偷偷看过的,还暗中嘲笑了一番。 可眼下袅袅而来的佟安宜,穿的却并不是母亲置办的那一身,不,不对,她穿的是母亲置办的,可却被大改了一番,不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反倒…… 反倒衬得她清丽宜人,连那过分妍丽的容貌都被压的端庄了几分。 佟佳玉姐妹下意识越过众人,想要拦住佟安宜,若让她走过去,穿过回廊便正巧能撞上要去给老夫人贺寿的裴家儿郎们! 她们可不想平添一个情敌,若是裴家儿郎有人一眼看中了佟安宜,那可就不好了。 佟安宜刚走出小花园,在长廊尽头,便被两个姐姐连同她身后的丫鬟拦住了。 她脚步一顿,轻笑道:“姐姐们这是何意?” “你怎穿这样就来了?”佟佳玉不掩嫌恶,直接质问。 佟安宜摆了摆手看了看自己衣裳,反问道:“妹妹如此穿,有何不妥吗?” “你!佟安宜,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装什么温婉贤良,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你配肖想吗?” “我肖想什么了?”佟安宜坦然看着她俩。 “你要是没心思,你把衣服弄成这样?”佟佳敏没有姐姐沉得住气,指着佟安宜衣裳,“你看看你穿的,不就是来……来抢人风头的吗?要是裴府小姐看见,定是不满。” 明明是她自己不满,非要扯出裴府小姐来,佟佳敏厉声嗤道:“笨丫鬟还不快带她回去换衣服!” 佟安宜原本不想惹事的,她看着没完没了的佟佳敏,冷下脸来道:“换伤风败俗的衣裳吗?两位姐姐可别忘了我们都姓佟,我若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于你二人有何好处?那些大家闺秀夫人,难不成会觉得你俩出淤泥而不染?还是家风不正?” “你强词夺理!母亲为你准备的衣裳怎么了?你是个养女,我们家愿意金尊玉贵的养着你,你还不知感恩!” 又是这套,每每说不过她,都会拿养恩来要挟她。 佟安宜见有闺阁千金朝她们姐妹三人看来,便忍了下来,只道:“二位姐姐确定要在这难得的机会里与妹妹纠缠不休吗?” 佟佳玉俩姐妹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果然那些小姐都准备去拜见老夫人了。 她二人自然也备了贺礼的,当然不能落下。 佟佳敏只能气急败坏的瞪了佟安宜一眼,俩姐妹连忙赶过去了。 秋禾轻声问:“小姐,您不去给老夫人拜寿吗?”这可是一次难得露脸的机会呢。 佟安宜摇摇头,“我真去了,倒是真成了抢她二人风头了。” 秋禾没忍住捂唇轻笑出声,小姐就是这么自信! “你笑什么,她二人指摘我半天,还不是缘由她们自身卑怯?若是她们像我一样自信,岂会在乎他人打扮?”她哼哼一声,“也就是她们不敢与裴府千金她们相比,不然,全上京都得给她俩让颜色咯?” “长得欠佳,脑子也不好。” 她摇头,亏得佟夫人百般为她们筹谋算计,这怕是菜端上桌来,她二人也难品。 * 一墙之隔,薛凌臣憋笑难忍,从未见过有如此清奇之人,嘴毒还犀利。 第11章 拙劣把戏 佟佳敏和佟佳玉给老夫人拜了寿送了礼之后,只得了两句不算亲热的夸奖,便退至一旁了。 佟佳敏凑到姐姐耳边,“姐姐,我总觉得佟安宜若是今日露面,与你我二人总是会叫人拿去攀比,她虽是养女又心思深沉,可他人又不知晓她真面目,如此便影响姐姐择婿了。” 佟佳玉轻飘飘看她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佟佳敏冷哼一声,“反正母亲是要她给贵人做妾的,那不如……”她附耳到佟佳玉耳边悄声道。 “这不好吧?”佟佳玉有些担心,今日毕竟是裴府老夫人的寿宴,若是惹出事来,怕是要遭人白眼的。 “怕什么?姐姐只管看着,全交由妹妹来便是。” * 佟安宜避开了人群,找了个偏远的席位便落座了,一桌上的人穿着不比那些贵人精致,想来在上京权势一般。 但佟安宜不在意,她也无意结交权贵,反倒在这桌,吃的最为自在。 秋禾见小姐安逸,便不担心了,反正小姐聪慧,从小在偏心的佟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也极少吃亏的。 倒是桌上其他小姐,看着陌生的面孔颇有些惊讶,她们怎么从未在上京见过这位容貌出众的小姐? 有人试着和她寒暄,佟安宜落落大方道:“我是佟家三小姐,虽母亲从安城特意来上京探亲。” 原来不是上京人,也不是官家小姐,几个女子歇了和她交谈的心思。 如此这样更好,佟安宜就可以乐得自在。 等用完席,几个都是小官的女儿好不容易得了拜帖,也就想过去花园逛逛,佟安宜无处可去,又不能立即回院子,就跟在她们身后混日子。 等踩上台阶,踏上石桥时,才走几步,有个婢女急切的走过来。 佟安宜在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刻,暗道不好,冲着她来的。 那婢女果真端着端盘,朝她直直冲撞过来。 非常拙劣的手段,但佟安宜若是躲开了,便要害她身前的小姐落水,她在上京既没有父亲撑腰,又有偏心养母,即便是小官的女儿因她落水,她也是承担不起的。 刹那间,佟安宜做出选择,只能任由自己被撞落水中。 “小姐!” “不好啦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那婢女连忙大声呼喊,在花园旁边,便是一群贵公子正在对诗闲聊,此刻听到有女子呼救,自然都朝石桥那边走过去。 秋禾焦急的在石桥边往下探,她跟着佟安宜那么久,此刻当然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若是那些男子有人下水相救,小姐的清白可就当众毁于一旦了。 佟佳敏远处望着,对姐姐挑挑眉,只要有人当众救了佟安宜,以佟安宜的身份也只能嫁过去做妾,那这样,也就达到母亲的筹谋了? 只不过不太光彩而已,可佟安宜又不是真的佟家人,她才不在意佟安宜以后的日子呢。 只是到底是谁会去救佟安宜呢?佟佳敏饶有兴趣的抬起眉宇。 佟佳玉见事已发生,阻止不了,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只希望佟佳敏做的干净点,最后别把她们攀扯出来就行。 “不知是哪家千金?” “管她是哪家千金,救人要紧!” 说时迟那时快,就有一男子摘下玉佩给小厮,随即跳入水中。 直奔着落水的佟安宜游过去,佟安宜听到声音,立马朝反方向游。 只见池水中,一个男子追,一个女子拼命自己往案上游。 秋禾早取来大衣,在岸边焦急等待着。 众目睽睽之下,佟安宜踉跄着爬上岸,秋禾立刻上去挡住他人目光,把披风裹在自家小姐身上。 还好她家小姐会泅水,不然今日真是要遭算计。 后面还有个男子浑身湿淋淋的上岸,看清佟安宜落水后依旧秀美的容貌之时,他眼睛瞬间一亮。 秋禾防备的挡在佟安宜身前,佟安宜捂着唇轻声咳嗽。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贵公子殷勤的关怀。 佟安宜并不说话,秋禾在她身前福了福身:“谢公子挂怀,我家小姐无事。” “那……哦对了在下乃国子监祭酒之子,可否得知小姐芳名?” 佟安宜眯了眯眼眸,敛去眼底冷意,只对秋禾道:“这样不雅观,我们速速回去换身衣裙。” 然而那国子监祭酒之子却纠缠不休,试图跟上来,那么多人都意味不明的看着这一幕,不少人也在看好戏。 估计今日就要有一桩喜事了。 第12章 反击自保 “站住。” “这位小姐还没说是哪家闺秀?今日你落水自救,我甚是心动,改日便去府中拜访。” 闻言,秋禾都冷下了脸色。 佟安宜目光微移,恰好对上佟佳敏得意的目光。 她轻笑一声,嗓音却冷厉,“这位公子未免太过唐突了吧,我虽不是出身大家,但亦知晓女子闺中清誉,你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国子监祭酒之子,我斗胆且问一句,国子监的祭酒大人便是如此教子的吗?” 周围之人瞬间倒吸一口气,不曾想到她竟然如此疾言厉色,但看样貌和那披风也能看出几分她定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身边也仅仅只跟着一个小丫鬟而已。 她居然敢在裴府,如此呵斥一个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甚至质疑祭酒不会教子,此女子着实胆大妄为了些,若是寻常女子莫说站在这里自证清白,只怕是刚刚在水中只能等着被人救起,便已经失去清誉了。 “你!我看你不敢自报家门,又牙尖嘴利,怕是故作清高!”那国子监祭酒之子被羞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佟安宜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便更是看向周围之人,坚决道:“诸位都可亲眼看清了,方才我运气好会泅水,这才能得以保全清白,不辱家门,而他却借此故对我纠缠不休,到底谁心思不轨,一眼便知。” 周围人皆静默,但目光却都不约而同落在那个努力在自证清白的姑娘。 她头发都还湿着,珠钗凌乱,可她停直了脊背,宁死不屈的样子倒是让人瞬间心生几分好感,心中暗叹一声不知是哪家的女郎,好有胆色。 “本公子能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那国子监祭酒之子觉得自己失去颜面,便恼羞成怒。 佟安宜却嗤笑一声,“莫非你还想强娶不成?若按照你这般言论,男子想娶妻者皆去河边守着,但凡打捞或碰瓷哪家贵女,直接娶回家便是,何须再看门第,三媒六聘?” “噗嗤!说得好。” 人群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出来,笑着看向佟安宜,“妹妹好心气,我们女子便该这样有傲骨,有尊严。” “是啊!” “谁说女子落水就失了清白,就活该要随意嫁人?” “落水又如何?勇于自救不应当赞许夸奖吗?怎生还要被人逼迫至此!” “你还追问她家世,怎么?她家世若不如你,便只能被你威逼吗?” 人群中越来越多女子愤愤出声,皆嘲讽的看着那国子监祭酒之子。 更甚至,一个姑娘微弱出声,“方才那婢女直直撞过来,原本这位小姐可以闪躲的,可若是她躲开,落水遭殃的便是我……方才我……我心生怯意,眼下却觉得要说出实情。” 周围人顿时一惊,难不成这落水是有人刻意针对?而不是意外! “你休要胡说!我裴府今日老夫人寿宴,怎会发生这般算计人落水的恶事来?”裴府千金立时站了出来,恼怒皱眉。 佟安宜轻飘飘看一眼远处略有些紧张的佟佳敏,言语犀利道:“倒也未必是裴府人出手算计,方才我确实觉得不对劲,落水后便开始蓄力自救,但好在无碍,裴姐姐无需在意,今天是老夫人的寿宴之日,这点小事无需惹得长辈们心烦。” 她先是点出这落水确实不是意外而是针对,却又大方的把这事归结于小事,既不把事情闹大了,又把自己分说清楚了。 裴府千金闻言便只是恼怒暗中出手险些令裴府丢脸之人,却不会记恨在佟安宜头上。 佟安宜遥看着佟佳敏故意把头藏在了佟佳玉身后,她微微扯唇,眸中冷淡。 如此拙劣无脑的算计,也就只有佟佳敏这个猪脑子会想得出来。 她确实要息事宁人,只因为揪出来佟佳敏,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届时佟家人不会护着她,裴府也会觉得佟家人心性坏,自家姐妹都算计。 第13章 事后清算 “放心,她不敢说出来的。”佟佳玉小声安抚她一句。 佟佳敏点点头,心中也有些后怕,她原本以为这事很快就会落幕,佟安宜只会失去清白遮遮掩掩的被人娶回去当小妾。 可她没料到佟安宜居然会自救,并且还因为一身傲骨,招来那么多千金小姐为她说话。 一时间,看着那些人欣赏的目光,佟佳敏又有几分憋屈难受,最后倒成了一场给佟安宜送好名声的戏码。 佟安宜在裴府千金的照顾下去了最近的厢房换衣裳,秋禾胆战心惊的道:“还好小姐反应快,不然今日真是要遭殃。” 佟安宜眼也不眨的道:“无妨,这等小伎俩,我自知后宅手段无非从女子清白上下手最快,早有提防。” 她暗中学会泅水,也是为了多一样自保的能力,只是不曾想今日就用到了。 而男宾宴席上,也多有人在聊方才石桥上发生之事。 国子监祭酒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被裴府长公子派人给‘请’了出去,无异于当众大失颜面。 裴衡这一桌,薛凌臣品着酒,笑道:“方才那女子可是来裴家探亲的表妹呀?” 裴衡扫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那日在花街,几人是都瞧得清清楚楚。 薛凌臣对她的印象越来越深了,第一次听见她大言不惭的美妾言论,第二次见她不知者无畏的闯进花楼,第三次便是今日。 他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被算计时如此聪明的自救,甚至从未想过要依赖哀求旁人伸手搭救。 从落水,到上岸,严防死守自己的清白,对待国子监祭酒之子也疾言厉色。 可若是平常女子可能会怕自己得罪人,也怯怯懦懦说不出话,更别提果断的泅水自救。 他对这女子更好奇了。 裴衡却提醒他:“那是家中内眷,你切莫多事。”言下之意便是警告薛凌臣不要因为好奇去靠近那女子,不管是先前还是今日,都足以证明那女子并不是寻常闺阁千金,颇有心计。 她能利用一次落水,取得那么多人的好感,无异于结交了不少贵人。 但裴衡也不讨厌这种作风,因为她并无害人之心,这种小聪明,也不令人反感。 人向来自私,若为了自保行事光明,也是值得钦佩的。 佟安宜以为这事便就此结束了,可她没想到待寿宴结束之后,她竟被裴府主母身边的大丫鬟亲自叫到了院子里。 等一进院子,便看见裴府千金,其他房的夫人,还有佟夫人忧虑的坐着。 她心中有数,上前去请安。 “佟三小姐,今日石桥发生的事情,我都知晓了。” 裴府主母面色冷淡,嗓音低沉。 佟安宜手心微微攥了下,等待后话。 裴府主母放下茶杯瞬间,一个丫鬟被押了进来。 佟安宜回眸一看,正是今日撞她的那个婢女。 “佟三小姐若有委屈,现下就说了吧。” 那个婢女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佟夫人不由捏紧了手帕,盯紧了佟安宜。 裴府寿宴发生这等丑事,宾客散了之后,便是清算的时候。 裴府规矩森严,断断容不得这些阴私摆在宾客面前,惹人笑话! 佟安宜心中不安,她可不觉得裴府主母是在为她找个公道,她又不是裴府小姐,只是三房夫人远房亲戚带来的养女,出了这等事,不管她委屈不委屈,都只会惹来主家不喜。 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快速在想着对策,不能让自己成了这件事的牺牲者! 绝不可以! 第14章 若不行,提前换个人 佟夫人沉了沉声也道:“安宜,既然主母问你了,你安心说出来便是。” 佟安宜看了一眼养母,以她对养母的了解,这句话自是敲打,养母怕她惹来裴府不悦牵连佟家。 毕竟佟夫人好不容易跟裴府三房夫人攀上亲才进了裴府,可裴府当家做主的是长房主母崔氏,崔氏又出身名门,重规矩,饶是三房夫人,也不敢得罪半分。 佟安宜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回夫人,当时确实是这婢女朝我撞来,与我同行小姐众多,其实我也不知她有意冲撞哪位,我只知晓今日临门皆是贵客,若我躲开,便是他人遭殃,我虽不姓裴,如今却借住裴府,理应担下来。” “事后本想息事宁人,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之日……只是未曾想您要为小女做主,那小女便是再大的委屈此刻也全然消解了。” 她又福了福身,虽未恭维裴府主母,却又言辞间带出了自己的感恩之心。 “你当真没有委屈?不想知晓到底是谁人算计害你?”裴府主母眸光锐利的看向她。 佟安宜摇摇头,“但凭主母处置即可。” 她静静退至一旁,说多错多,她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贵人借这个题是想发挥什么? 她从不会高看自己,不认为裴府主母真是觉得她委屈,要为她撑腰。 佟夫人见她没有攀扯任何人,也没有借机告状,更是没有巴结裴府主母,暗暗点了点头。 三房夫人脸色也好看很多,看佟安宜的目光也温和了。 “既然当事人都不报怨,那就把这个婢女拖出去发卖了吧。”裴府主母淡声道,查下去无非就是扯出来哪个千金小姐,扯出来谁都是不好处理的。 裴府主母确实没有要替佟安宜撑腰的意思,这件事也不过是为了敲打裴府近来越发不安分的女人们。 她冷冷扫视一圈,沉声道:“今日老太太寿宴都能发生这般丑事,若不是佟三小姐知大局人稳重,可是要当众闹出笑话的,都回去好好约束自身和房中人。” “若是让我知晓谁在后宅搬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必严惩不贷。” “是,主母!” 一时间各房夫人妾室都起身噤若寒蝉的行礼。 佟安宜猜想的不错,自己这事只是个靶子,后宅的争斗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佟家是商贾之家,并无那么多规矩,佟夫人管家又拿捏着夫君,后院自然干净一些,且人也少。 但这裴府大院便不同了。 回程路上,佟安宜忧心忡忡。 秋禾却道:“小姐今日表现必得了主母青眼的,方才主母还让丫鬟给您准备了安神的汤药,您为何闷闷不乐呢?” 佟安宜见此处无人,这才轻声舒了一口气道:“可若我今日表现不好呢?送给我的还会是安神的汤药吗?” 秋禾一怔。 佟安宜又道:“今日这出我算是看明白了,哪怕我被撞入水中险些出事,可真正危险的还在后面,倘若我今晚应对不好,怕是牵连佟家都不得继续留在府中了,若到那一步,回到佟家,养母可会放过我?” “所以您才替二小姐隐瞒?” “你怎知是二小姐算计我?” “奴婢看见二小姐看您的目光了,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与往年在府中欺负算计你时别无二致。” 佟安宜轻笑一声,“秋禾真聪明。” 要是被揪出罪魁祸首是佟佳敏,那才更糟糕呢! 佟安宜不安的还有更多,她叹息一声,“这吃人的地方,当真是我以后的归宿吗?你看那些胆战心惊的夫人妾室,这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不知道哪天就死在后宅之中了。” “那小姐如若不听从夫人的,夫人也只会把你卖给富商换取利益。” “所以啊,我原本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除非,我即将攀附的男人又有权势又有几分良心,愿意护我。” 佟安宜当然想要靠自己,她知道男人也是靠不住的,可她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佟夫人不会白养她这么些年的。 即便是逃,她又能逃到哪里去?穷乡僻壤的村户只怕是更吓人。 秋禾听的也沉默,她的命运基本是和自家小姐绑定的。 “秋禾,你还是小心的去打听打听裴衡后院的日子好不好过,若不行,我得想法子提早换个人。” “嗯小姐!” 第15章 你何时起的心思? 等回去院子,佟安宜便见到佟佳敏双手环胸堵在院门口。 她哼笑一声:“算你聪明。”没有把她攀扯出来。 佟安宜不想再忍她了,蠢也要有个尽头吧? 她冷声道:“我聪明不聪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很蠢。” “你!你敢骂我!” 佟安宜快步越过她,走向佟夫人房中,一进去,她就跪下来了,腰却挺的笔直。 “母亲,女儿有要事禀报。” “何事?” “今日落水女儿知晓内情却迟迟不敢说,只因为若让裴府主母知晓闹出这丑事的皆是佟家姐妹,那母亲的谋划就都付诸东流了。” “你何意?”佟夫人脸色瞬间一变。 “今日找婢女撞了女儿的,是二姐姐。” “你说什么?”佟夫人一下沉了脸站起身。 佟安宜条理分明,“二姐姐许是容不下我了,便想出这计谋想让我提早嫁人,可女儿自知,女儿要嫁谁需听从父母之命,白日这才拼了命的泅水上岸,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佟佳敏滚进来!”佟夫人果然怒了。 佟安宜微微扯唇,她就知道,她委屈是不重要的,但是佟佳敏若是破坏了佟夫人的计划,那便是亲女儿,也讨不来好。 佟佳敏进来后就被佟夫人走过去抬手扇了一巴掌,她算计的是佟安宜吗?她差点把整个佟家都给害了! 要不是佟安宜心里知晓危害,且裴府主母压根就无意追查清楚,怕是她们一家四口现在已经被赶出裴府了! 佟佳敏都被打懵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对她下重手的母亲。 “母亲,您为了她打我?我才是您亲生的!” “你要是我亲生的,你怎么能这么蠢?”佟夫人气的头脑涨疼。 佟佳敏闻言更恨佟安宜了,她恨恨的想要上去打佟安宜,“你居然告状!你个贱……” 佟安宜立马闪开身子,躲在丫鬟后面,她轻轻提醒:“二姐姐你想出气不要紧,但是若打伤了我的脸,母亲要生气的。” 佟夫人果然呵斥丫鬟按住发疯的佟佳敏。 “从现在开始,在你三妹妹许配出去之前,你不准出院子一步!”省的又破坏了她的谋划。 “母亲!” “把二小姐关到房间里面去。” “是!” 佟夫人缓了一会,这才看向佟安宜,她扯出一丝笑意安抚,“让你受委屈了,还是我女儿识大体。” 佟安宜淡笑不语,佟夫人惯会这一招,她还想利用佟安宜给她换好处,就不会真的寒了佟安宜的心。 “来,把这几套新送来的头面首饰,还有衣裙,都送到三小姐房里去,你呀,也别穿的这么素,好好打扮自己,明白吗?” “女儿知晓的!”佟安宜福福身,退下了。 等回房后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头面,她笑了笑,如此也算不亏了,毕竟这些首饰以后都是她的私产,越多越好的。 “秋禾,你拿两样头面去外头帮我兑成银票。” “小姐,您不怕夫人发现?” “不怕,这可是她正大光明送给我的补偿,她不会要回去的,就算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是佟安宜什么都不贪图,佟夫人才会不放心呢,她喜欢拿捏别人的软肋。 佟安宜越市侩,越工于心计,佟夫人就越觉得佟安宜会拼尽一切往上爬,那样对佟家只会有好处。 可惜佟安宜真实性子与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她是不会去搞宅斗争宠的,她只想过舒坦日子。 但她不知,今夜薛凌臣和裴衡进宫禀告后,竟提起了她。 薛凌臣状似不经意的道:“你这表妹盯上的是你的后院,要是你实在为难,不如转给我?我后院干净,至今还没有主母妾室。” 裴衡扫他一眼,“你何时起的心思?” 薛凌臣笑笑,“今晚我让人暗中跟着她,你猜她说了什么?” 裴衡神色一冷,薛凌臣居然在裴府派人跟着他府里的内眷? “别急着生气,我也就是只让人跟着她,我对你们裴府后宅没兴趣,但是我对她嘛,确实有点意思。” “今日落水之事后,她居然和她的小丫鬟说若是你的后院不好混日子,她打算换个人。” 第16章 上京没有一处是不危险的 “瞧瞧,是否从未见过如此不拘小节的女子?”她奔着的压根就不是人,奔着的是富贵日子,且还不能太危险。 薛凌臣当真被她吸引了,觉得这女子既清醒又有趣,他从未在京中见过这样的小姐。 裴衡眯了眯眼眸,被人惦记即将算计他当然是不喜厌憎的,可她说要换人?裴衡心中那种厌恶感竟消了几分,或许她只是被父母逼不得已才只能去攀附权贵。 “薛凌臣,她虽出身商贾,但既然她如今身在裴府,便不是你能随意招惹的。” “呵。”薛凌臣撇撇嘴,真奇了怪了,裴府那么多堂妹表妹一大堆的,他以前怎么就没见裴衡这么护? * “陛下,小薛大人和裴都尉出宫路上闲聊似乎都有一女子有关。” 宫中皆是陛下耳目,更别提裴都尉和薛小少爷最近领的都是密旨,是以大太监当然要汇报一番。 不过他原以为陛下不会在意裴都尉和小薛大人聊的私事,谁知陛下却放下了书卷,懒散的随意问道,“哦,聊了什么?” 大太监很快就把听到的片段话语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了陛下,随即便见陛下一手撑着眉心,似轻笑了声。 他颇为诧异,却不敢探寻,陛下为何听闲话都能听笑了。 他绝没看错,陛下真笑了下。 “裴府今日寿宴,发生什么事了?”他闲闲问道。 大太监思索了下,捡着重要的说了几句:“今日奴才替陛下去给裴府老夫人送了寿礼,京中不少世家都去了裴府,连云阳王的小郡主都去了。哦对,小郡主还帮了一个落水的小姐说话。” “落水?” “是的,今日有个小姐被撞落水了,不过奴才倒是第一次见有千金小姐落水了如同被狗撵一样自己泅水上岸,生怕被救了,那国子监祭酒之子可是当众闹出了好大的笑话。” 他把这事当做笑话讲给陛下听,谁知最后陛下反而不笑了。 大太监连忙住嘴,低下了头。 永宣帝几乎片刻间就想起了那日在花灯节遇到的小姑娘,当时他报了裴衡的身份,她很快就机灵的喊他裴哥哥,那力撇嫌疑的模样他到现在还没忘记。 当时她便是急于自救,生怕自己惹上什么祸事。 不知为何,他直觉今日被冲撞落水的也是她,若是有家世背景的千金自不会如此惶恐不安的自救。 只有她,遇到危险了,只能自救。 尤其大太监刚才说从薛凌臣口中听到她觉得裴府太过危险,似乎还有意换个人。 薛凌臣似乎看上了她? 可她不知道,上京没有一处是不危险的。 永宣帝扯唇冷笑了下,虽有些小聪明在身上,却还是天真,不过这般有急智的小姑娘确实也不多见。 她好像是随着父母进京企图攀附个好亲事的,只是她的目标是美妾,倒是也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若是想算计当家主母,怕是哪一家都不够格。 即便是小官门户,都不会娶一个商贾之女。 但现在,薛凌臣已经对她有意了。 永宣帝皱皱眉,莫名有些不悦。 他突然问道:“薛凌臣至今未娶?” “小薛大人确实尚未成亲。” “妾室也无?” “好像……是没有。” 永宣帝眯了眯眼眸,神情难辨。 女子到了年龄想要嫁人很快,尤其她还有所图。 * 佟安宜完全不知晓自己今日所发生之事,已经全然被人所知的清清楚楚。 秋禾用她给的碎银子,去柴火饭闲聊,在这里至少能遇到各个院子里的丫鬟。 “小姐,秋禾打听不到太有用的,但今日运气好,遇到了长公子房院里主母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听说裴长公子的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贤良淑德,是上京贵女典范。” 秋禾眼睛亮晶晶的,主母若是宽和大度,底下人自然就好讨生活。 佟安宜点点头,她正在吃糕点,全是秋禾出去兑换银票时给她买回来的。 佟安宜眯着眼睛,吃的满足。 突然,隔壁又传来佟佳敏发疯的捶门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秋禾忍不住捂唇笑,虽然小姐是养女,可自幼二小姐也没从小姐这里讨得多少好处。 佟安宜不是吃亏的性子,佟佳敏敢算计她,她指定会还回来的。 对于佟佳敏来说,被禁足那就等同于她没了和裴府小姐交好巴结的机会,甚至还耽误了她接下来的亲事。 “三妹妹。” 听到佟佳玉的声音,佟安宜咽下糕点,接过秋禾递过来的茶水。 佟佳玉笑吟吟的走进来,“三妹妹可消气了?” 第17章 她就再也别无选择了 “你看佳敏被关了两三日,闹着绝食滴水不沾,母亲这次铁了心要让佳敏长记性,可真这么关下去,佳敏……”佟佳玉为难道:“都是姐妹,三妹妹可否去母亲跟前说说?” 佟安宜看着老好人佟佳玉,她轻笑一声,“是啊,都是姐妹,大姐姐能看着二姐姐找人把我撞到河水里,若是我不会泅水,或许便死在那日了。” 佟佳玉脸色一僵,她没想到佟安宜能这么直言说出来。 “三妹妹可是也怪上我了?我当时知晓二妹妹胡闹,再去阻拦已经晚了……” 比起佟佳敏明面上的坏,佟安宜更不喜欢佟佳玉伪装出来的和善,佟佳敏没脑子,佟佳玉却骨子里阴毒。 佟佳玉更深得养母真传。 佟安宜没什么和她周旋的兴趣,她只淡淡道:“大姐姐,我也并非心狠,只是母亲的命令,我一向不敢忤逆,比起来还是大姐姐去劝劝母亲更合适,毕竟大姐姐会说话。” 佟佳玉被她讽刺的面色一红,她倏地站起身来,反正是坐不住了。 送走佟佳玉,佟安宜对秋禾道:“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秋禾点头,“大小姐是黑芝麻圆子,二小姐是芥末拌菜,夫人泥鳅豆腐心眼多还顺滑。” 她一番点评,把佟安宜逗笑了。 “那二小姐真的会一直被关到小姐嫁出去吗?” “自然不会,放心吧,即便被关着,她吃的穿的都比我好,婚事自有母亲为她筹谋,断不会落得和我一样去做妾的下场。” 不过佟安宜原本以为自己还有不少时间去拖一拖,能晚点嫁出去当然晚点嫁出去的好。 她还不想那么快就换个屋檐寄人篱下。 可佟老爷一封千里送来的书信,还是打翻了她平静的生活。 整个院子,都冰冷沉寂,丫鬟们都不敢大声说话。 等佟安宜进了佟夫人屋里时,便见佟佳玉,佟佳敏都在,佟佳敏被放出来了,那说明佟家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佟夫人把书信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上。 “母亲,怎么了?可是父亲和小弟出了什么变故?”佟佳玉柔声问道。 佟夫人脸色难看,“明越考试前摔断了腿,你们父亲说就算抬也要抬到考场去,可就是怕明越发挥不好,万一错过这次府试……” 那就又得等三年,但佟家显然等不起。 佟夫人扫了三人一眼,“你们亲事要尽快了,届时若是有个万一……你们夫家能伸手拉拔一下明越。” 佟佳玉和佟佳敏都默不作声,甚至还看了一眼佟安宜。 佟安宜明白了,佟夫人这是想先把她给卖出去,毕竟亲女儿的婚事最好慢慢图谋。 “安宜,你与明越只相差一岁,亲姐弟互相扶持,你嫁出去你弟弟走上仕途也会成为你的靠山。” 就佟明越那个草包?佟安宜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道:“女儿一切都听从母亲安排。” “好!那母亲便会为你亲自铺路,裴长公子近来每夜都是亥时归府,你……” 她言犹未尽,似乎是希望佟安宜自己听懂她的未尽之语。 佟安宜也点点头,“女儿明白,女儿尽力。” 见她如此乖巧,佟夫人心情也好上了一些。 佟佳敏终于得意的哼了一声,还不是要倒贴给别人的贱,货。 佟安宜面上答应的干脆,心中却也道那佟明越尽是干些掉链子的事,明知道要府试了,居然还去骑马,还把腿摔断了。 要说佟安宜为何能在佟家长到今朝,倒也是有几分佟明越的功劳。 只因为才领养她不久,佟夫人就怀上了,等生出来是个儿子,佟夫人喜不自禁,也就有传言说这个儿子是养了佟安宜给招来的善缘。 佟老爷爱面子,商贾重迷信,就继续养着佟安宜了。 果不其然,佟家生意也越做越大,佟安宜这个三小姐就做的越来越安稳。 但相应的,她的代价也很大,比如佟夫人有亲生的两女一子,对她就爱不起来,偏心对待那是常有的。 佟安宜也能理解,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偏偏不是手心也不是手背,她是多余的。 从小佟夫人就灌输她要为佟家做贡献,要回报,要听话。 现在,她又得为了佟明越的府试,赶紧去攀附个权贵。 养母,今日决定替她选了裴衡,那她就再别无选择了。 第18章 玉山寺祈福 佟安宜往日最喜欢出府放风了,可今日她却没多少欢喜。 养母对她嘱咐:“裴长公子任都尉一职,天子近侍,我百般打听才探出他近日要护送宫中贵人前往玉山行宫,我已于府中报备过你要前往玉山寺为弟弟祈福,你准备准备便出发吧。” “安宜,你若把握不住难得的机会,不说母亲,便是你父亲,也会对你失望的。” 佟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嗓音温柔,却令人不寒而栗。 她几乎是直白的在威胁佟安宜,若不成,佟家怕是没她的安身之处了。 佟安宜心中寒凉,又来了,这种感觉。 自她被佟家收养,她听过很多次这种话,“安宜要好好教导你弟弟功课,他便是闹闹你,你也忍着些,别让父亲失望。” 佟明越顽劣不堪,她被派去盯着他读书,他把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佟夫人佟老爷看见了也只会劝她忍忍,却从不惩戒佟明越。 “安宜,两个姐姐单纯良善,怎么会欺负你呢,女子切不可如此小肚鸡肠,与家人百般计较。” “安宜,父亲带你去见商户,你可知如何表现?” 无数道声音回荡在她脑海,佟安宜垂眸,敛去眼底寒意,只乖巧道:“安宜明白的,母亲。” 她怎么会不明白。 于是她坐上了裴府马车,前往玉山寺,为摔断腿的佟明越祈福,而这种苦事,佟佳玉姐妹却不需要去。 她扯唇讥讽笑笑,秋禾陪伴在她身侧,她想开口安慰安慰小姐,却也觉得夫人太过偏心了。 前往玉山寺,小姐就一定会偶遇到裴长公子吗? 夫人这是逼小姐去行引诱之事,可若这种事传出去,小姐的清誉全毁了。 若是不成,怕是要被剿了头发出家了。 佟安宜吃着点心,看秋禾一点愁苦,她轻笑:“放心,若真是那种结局,我早已把身契给你备好了,到时候你就离开佟家,嫁一个踏实儿郎,过普通日子。” 秋禾觉得小姐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不嫁人,我就陪着小姐。”她早已和佟安宜相伴太多年了,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佟安宜笑笑不语,等到了玉山寺,她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是来祈福的,那就先祈福,她总不能大肆招摇的去寻裴衡吧? 就算是行引诱之事,也不能那么愚蠢,她且先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把祈福一事坐实了,也给自己留条退路。 佟安宜想好了,便下了马车,玉山寺足足有一百多层台阶,只能迎阶而上,才算虔诚。 佟安宜提起裙摆,深吸一口气,一百多层台阶,她每一层都只会为自己和秋禾祈福,佟明越那个纨绔子休想得到她一分一毫的祝福! * “裴都尉,玉山寺的香客可要调查一番?”属下恭敬的走到裴都尉身后禀报。 按照旨意,他们只清理了玉山行宫,而玉山行宫旁的玉山寺,却不曾得到旨意。 裴衡一身黑衣劲装,眉宇淡漠,“无妨,不要让玉山寺的香客靠近行宫便是了。” 京中都以为今日出宫的贵人是后宫嫔妃,确实,为了避人耳目,陛下随意点了三两妃子。 他们名义上是保护后妃的,裴衡却心知陛下每三个月便要来一次行宫是为何。 恐怕这个秘密,整个上京知晓的也就只有他和薛凌臣。 只不过,方才他似乎是瞧见了裴府马车?裴衡搓了搓掌心,眼眸低垂。 会是谁?没听母亲说过近日家中有人要来玉山寺。 除非,不是裴家人,所以母亲并未放在心上。 裴衡敏感多思,他来了玉山,裴府马车也来了玉山,这太过巧合,除非是人为之意。 裴衡叫住下属,“还是查一下今日玉山寺的香客。” “是。” 下属领命而去,身后人骑着马疾驰而来,薛凌臣在他身侧跳下马,对裴衡道:“走,陛下召见。” “蔺神医到了?” “恩,咱俩去御前守着。” 第19章 是意外还是预谋 待佟安宜从玉山寺下山,已日落黄昏,隐有暮色。 “小姐快些上马车歇着,”秋禾连忙扶着佟安宜,这一百多层阶梯,小姐硬生生一个人上山下山,浑身早已酸软疲惫。 佟安宜点点头,坐上马车后,秋禾又有几分忧心,“小姐这般无功而返,夫人会不会怪罪?” 佟安宜不顾规矩,懒懒靠在马车上,“随便吧,碰不上就是碰不上,我总不能满大街寻人吧。” 这倒也是。 她们今日还看见来玉山寺询问的御前兵了,想来玉山行宫的贵人位份极高,若是有人无缘无故靠近玉山行宫,怕是要被当成用心不轨的贼人抓去审了。 马车稳健的行驶,突然,车厢一个晃动,马惊的抬起前蹄。 “小姐!” 佟安宜整个人都差点摔了,还好她一直紧紧抓着车窗。 车夫不停的想要拉住受了惊的马,马车不停冲撞。 正当佟安宜被甩出车厢前,一支箭予准确无比的射中缰绳,马匹和马车瞬间分离。 车厢倒塌,佟安宜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扑了出来,却在险些落地前被一双书拽住胳膊,拉下车后,慢慢站稳。 她心有余惊,迟迟回不来神。 秋禾连忙奔到佟安宜身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佟安宜这才缓了缓,看着秋禾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她一急:“秋禾你怎么样?” “没事的小姐,都是皮外伤。” “您呢?” 她?还好被人拽住了胳膊稳住了身子,佟安宜看向救她的人,一身御林军衣,气度不凡。 她福了福身子,低眉道:“多谢官爷搭救。” 薛凌臣笑了笑,“无妨,顺手的事,只不过放跑了小姐的马。” 马夫早已去追那马了,佟安宜掌心微微攥紧了一瞬,心中逐渐升起冷意。 她不信偏偏就这么巧,在回城路上马匹受惊发疯,不只是她不信,怕是眼前的人也不会信,这太拙劣了。 看着毁坏的马车,她现在想在城门关之前回府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心头阴翳,面上却道:“马既疯了,跑了便跑了吧,只希望不要伤到无辜之人。” 薛凌臣见她这么快就恢复镇定自若,饶有兴趣的挑挑眉,看着这一出精彩的戏码。 只可惜唱戏的主人似乎也很茫然,似乎并没有料到有这一出,那么算计这一出的,就只能是她身边最亲近之人。 薛凌臣看看天色,道:“小姐可是裴府内眷?”这马车上刻着裴字。 佟安宜轻轻点点头,便听到他道:“正巧了,裴衡正在玉山当值,既出了这事,你今夜便借宿玉山行宫吧。” 他语气带着熟稔,想来和裴衡相交不浅,裴衡是佟夫人费尽心机也要她搭上关系的人,既如此,去一趟玉山行宫也好过现在回去面对养母。 佟安宜一时间有些不想回去看见佟夫人了,让马匹受惊的幕后出手之人是谁,还用想吗? 她觉得有几分心灰意冷。 “那便多谢了,”她不再推距,薛凌臣叫属下又牵来一匹马。 “可会骑马?” “民女会的。”佟安宜接过马绳,熟练上马,又伸手递给秋禾,秋禾借着小姐的力上了马。 见她举止利落干净,薛凌臣更是惊讶几分,原还以为他能带佳人一程呢。 从头到尾他都知道她的心思大概是攀附权贵,可面对他,她似乎一点心思都没有,薛凌臣看看自己的腰牌,莫名一笑,他不信她没看到。 路上,薛凌臣悠闲的和她闲聊,佟安宜进退有度的挑拣着回答,并且得知眼前救了自己的人姓薛。 佟安宜又扫了一眼他的腰牌,能直呼裴府嫡长公子的名讳,又能做主带她去玉山行宫,想来此人身份背景都不低。 因此,她更多了几分谨慎小心,怕给自己惹来祸事。 “你今夜就住在玉山别院,稍后我会告知你表哥一声,不过他今夜当值,未必能来见你。” “无碍的,表哥公务最为重要。”她既来了玉山行宫一夜,回去便也有幌子糊弄养母,见不见裴衡,倒也真的不碍事。 见她也无太大反应,薛凌臣觉得更好玩了,难不成她对她心心念念要攀附的权贵也不心急吗? 还是她装出来的冷淡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