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来了位漂亮医生[穿书七零]》
1. 第1章
一九七五年。
北城刚步入三月,气温便逐步回升。粮站家属院外长了一丛野草。一阵风吹过,随着小屋内传出的话,娇嫩的草叶子吓得抖了抖。
“原以为她只是闹绝食,谁成想还真有胆喝农药?要不是我刚好进去送饭,尸体怕不是早就凉透了!”
“就为一工农兵学员的名额,闹成这样至于吗?”
“现在亲小妹认回来,江梨白占小妹十九年人生,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但凡感恩,这名额就该主动让出来!”
“嘘,要我说,肯定不止学员的名额,江梨的男朋友,不是也和她说了分手?”
江梨躺在床上,晃了晃脑袋。她已经醒了一阵,脑海却还混沌着。
昨天,她原本是在手术室抢救一个心危患者,将病人推出手术室后,她没忍住一个闭眼就到了这个年代。
没错,她穿书了。穿的还是一本没看过两眼的七十年代文。
书是好友推荐给她看的,说里面有个女配的名字和她一样,还开玩笑让她看完熟读背诵,做好穿越准备。
没成想,一语成谶。
她现在只后悔看了几章就弃文的举动,早知道要穿越,她就该全文一句不差背诵下来。
这是一本七零年代文,文中的女主江晓晓是被错换人生的真千金,因为医院的乌龙,导致江晓晓在贫苦的海岛上整整受了十九年的苦后终于认回江家,读上工农兵医科大学,从医后彻底改写命运,过上美满人生的故事。
当然。
如果她不是这里面作天作地、后期下场凄惨的假千金,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原本也不属于她。
那么这个逆袭故事,她一定会拍手称快。
想起被强行抢走的工作和名额,江梨就不由为原主默哀。
要知道,每年的工农兵学员名额,各个单位都抢的焦头烂额。几千人的粮食管理局中派发下来的学员名额,也仅仅只有三个。
要想从几千人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原主为了能拿到名额,经常争着最苦最累的活干,连续两年时间获得厂里评优先进。
在今年名额下放时,她总算收到了风声,名额其中一个就有她!
原主得知名额会分配给自己时,高兴坏了,哪想回家就天塌了。
江晓晓千辛万苦回到了江家,正伏在养母的肩膀上哭泣,诉说着这些年的不容易。
自家的亲生女儿在外吃了十九年的苦,江家却替海岛上的农妇娇养了孩子。越想,江家父母就越生气,不仅让原主把工作让了出来,好不容易等来的工农兵学员名额,也通过操作到了江晓晓的头上。
原主不仅工作和上升机会没了,还被告知并非亲生,为了要回名额,她一急就闹上了绝食。
结果。
一连三天,父母连她的门槛都没踏进过,只是吩咐原主的哥哥和嫂子送饭。
原主也是硬气,硬撑着三天没有吃饭,眼看父母是铁了心要把名额给江晓晓,她牙一咬,就舔了下藏在房间的农药,索性被送饭的嫂子发现,马上就送去诊所催吐洗胃,再后边江梨就穿了过来。
江梨给自己诊脉,确定没有问题就被一道“吱呀”声打断。
小门被拉开,有个穿红色棉袄的女士探头进来,见人已经醒来,总算收回了惊魂未定的心,手扶着已有八个月身孕的大肚子,眼底掩着讥讽回头喊:“妈,小妹醒了。”
说完,叶素琴干脆走了进来,瞧着少女搭在棉花被上白皙纤长的手,越瞧就越恨。
她婆婆年轻身子骨有毛病,江家一共就两个孩子,江梨和江庆丰差了六岁,更是从小就被捧在手心上宠着长大。她嫁进江家五年,操持着一家老小的生活用度,江梨从来就没搭过一把手。
就算她将人喊着进厨房,不用十分钟,江梨又会被婆婆喊走。说江梨的手要养着嫁个好人家。
叶素琴现在回想起来,牙齿就差点咬碎。江梨的手是手,她的手就不是手?
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她借着煤油灯往枯燥开裂的手上一遍又一遍的涂着蛤蜊油。
不过好在,如今苦总算过去了。
江梨原来不是江家亲生的。
叶素琴掩下眼底的痛快,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握住江梨的手,假惺惺道:“小妹,你也是,名额让就让了。毕竟你确实替亲小妹过了十九年的好日子,享受了父母的福荫。未必爸妈十九年的关心爱护还比不上一个臭名额?”
听到这话,从客厅过来的徐慧丽原本着急的步伐瞬间停下,精心保养的脸庞上的皱纹也跟着落了下来。
对比江梨白皙娇嫩的皮肤,她想起找上门又瘦又黑的江晓晓,心底就不由像是被针扎了似的,钻心的痛。
怎么偏偏就让人抱去海岛养了呢?
徐慧丽老早就听说过海岛的日子贫苦,交通闭塞不说,日头毒辣,生活劳作又苦又累。
尤其江晓晓长大的白沙岛,更是蛮荒之地、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怜明明江晓晓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想到这些,徐慧丽心底渐渐升起怒火:“还没闹够!家里养了你十九年有哪点对不起你!你非要在家里闹出喝农药的事,是不是走出去让别人来戳我和你爸的脊梁骨,你才甘心!”
气的急了,徐慧丽举起的手都跟着抖了起来。
江梨正准备说话,又被一道疾风打断。抬头就看见原身的大哥进了门,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拧了拧眉。
果然,江庆丰开口就是埋怨,丝毫没有顾虑自家妹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你一整天都是在发什么癫!连累我都在粮管局出了名!”
江庆丰在粮站收到江梨喝农药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回来,又见院子扎堆凑热闹的邻居,窝了一肚子火,他先扶着徐慧丽坐下,看向导致家中不得安宁的搅家精,满目怒火。
“原本要在岛上过苦日子的是你,你现有的一切原本就属于晓晓!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的太多,再寻死觅活,我就送你回岛上去过晓晓从前过的日子!”
一句怒吼抛出,吓得床边上的叶素琴后脖颈跟着一弹,她连忙护住肚子,生怕孩子被吓到。
她有些埋怨的看向江庆丰,想要责备丈夫没考虑未出世的孩子,可碍于江梨在场又深深忍住。
前段时间,每当江庆丰提出要送江梨回岛上的话题,江梨就会吓得直哭,还会私底下求着叶素琴,想让她帮着说说好话。
难得见到往日被全家捧着宠爱的娇娇女吃瘪,叶素琴就觉得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眼下,她也幸灾乐祸盯着床上的人,寻思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能看见江梨掉眼泪豆子。
谁承想,床上竟然传来噗嗤一声笑。
“说完了吧?”
叶素琴抚摸肚子的动作停下,愣住。
江梨掀开被子,下床穿鞋顺带看向江庆丰:“不就是个名额,给就给,谁稀罕啊。”
“你说真的?”叶素琴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真就不闹了?”
“放心吧,我说不闹就不闹。不过我现在饿了。”江梨捂着唱空城计的肚子,这具身体除了少量的水,已经三天没有进食。
现在她说一句话都得打上两个抖。
如果记忆没出错,今年已经是1975年,等到1977年,全国就会宣布恢复高考,届时广大的人民群众只要有学识,就能够得到参加高考的机会。
而工农兵高校的学生则会因为技术含量过低,随着社会潮流的前进,地位逐步下降,尤其是江晓晓现在拿到的这个名额,以后也只被承认为大专学历。
上辈子,江梨原本就是卷出来的,再参加一次高考,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至于名额,事情已经成定局,再闹也闹不回来。江家一杆秤已经失去了平衡,她再待下去也不过就是夹缝中求生存,还不如收拾包袱去海岛。
只不过,在离开江家前,她还是要去拿回一些东西。
叶素琴诧异,恨不得狠狠揉上几回耳朵。
这还是那个为了讨回公道,寻死觅活的小姑子?
江梨这是喝农药,把脑子给喝坏咯?工农兵学员名额,几千个人竞争出来的机会,说不闹就不闹?
这要是放她身上,她去不成,也要闹得江晓晓去不成!
尤其是徐慧丽,她不敢相信前几日闹死闹活的养女,竟然同意不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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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就想着去拉江梨的手。
可想起自己替别人白白作了十九年的嫁衣,给出去的疼爱就像泼在菜地的屎尿毫无了作用。
徐慧丽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看着江梨因绝食闹的面色苍白,皱眉:“你只要不闹,江家还能容下你。眼下站里职位紧张,等过个两年,风声没那么紧,我让你爸再给安排个职位。”
现在知青下乡闹得厉害,不少父母为了让子女留在城里,到处买工作。一来二去动静闹得大了,上面的领导都盯得紧。
徐慧丽想好了,只要江梨不胡闹,不为难江晓晓。江家不穷,也就只是多口人吃饭的事。
多一个人,江家养得起。
江梨没说话,江庆丰却又不依不饶上,叫嚷着:“江梨有什么资格闹?本就是小妹的东西!换回来也叫物归原主!”
张嘴闭嘴就是物归原主,江梨只觉得好笑:“中专和工作,一个是我考上的,一个是分配给我的。要物归原主,不得是江晓晓还给我?”
偏偏原主单纯,觉得自己确实占了好处有愧于江家,在家里人的游说下让了工作。
可她没想到,工作让出去,就连名额也跟着没了。
江庆丰不屑:“你可得了,要不是家里养了你,就凭海岛的艰苦条件,你能有机会考上中专?晓晓要是从小就养在家里,别说中专,高中都能考上!”
“你不知道么?智商这个事讲究遗传。”江梨一副看智障的神情,“你说你连中专都没考上,江晓晓和你同娘胎出来的智商,你怎么就认为她能考上?”
“说起来你们还得感谢我,要不是我考上中专,家里就要像给你跑关系一样,求爷爷告奶奶的给江晓晓跑关系!”
破天荒的,这些话犹如当头一棒将江庆丰和徐慧丽打醒。
江庆丰更是头次被人说的面色铁青。
他从小就学习成绩不好,差点连初中都没有读完,毕业后,家里为了能让他进粮食管理局,到处求关系,最后花了大代价才成功让他进了粮食采购部门。
当时帮忙的人说了,这个事就干一次。如果没有江梨的工作,江晓晓确实弄不进粮食局,更别提能拿到工农兵的学员名额。
江庆丰气的胸膛一起一伏,还想骂,被徐慧丽瞪了眼瞬间噤声。
“够了,还嫌闹得不够厉害?都消停点。”说着,徐慧丽就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素琴,去热饭。”
叶素琴没想到事情就翻篇了,她还想能再闹上一会儿,家里鸡犬不宁的就好,愤愤不平的看了江梨一眼。
谁想伺候这么个祖宗!
“还不去?”徐慧丽又皱眉。
叶素琴这才抚摸着大肚子,恨恨的进了厨房。
江庆丰看着妻子去给搅家精热饭,也只能忍下气。
反正晓晓已经拿到学员名额就等开学,江梨再作也折腾不出个花来。
-
江梨的五脏六腑翻腾了几个来回,在喂了些米饭和蔬菜后,总算安静下来。
她帮着把碗筷拿进厨房的灶旁,想了想,打开自来水洗碗,询问坐在旁边择菜的叶素琴:“嫂子,江晓晓呢?”
叶素琴见小姑子难得动手,也装没看见,边择菜边故意笑了起来:“这不是马上要去读大学嘛,晓晓一早就去百货大楼买纸和笔,听说还要买个书包用来装书,妈给她拿了不少钱。”
叶素琴这是故意戳她的心窝子呢。
要是原主听到这番话,肯定又会难受一阵。偏偏眼前的是江梨,平静的哦了一声:“本来还想找她问问岛上的事。”
流窜的水柱很快就将碗冲刷干净。
江梨关掉水龙头放好碗筷,就转身出了厨房,留下叶素琴琢磨着话的意思:“岛上的事?你问岛上的事作什么?未必还真的想回岛上?”
抬头发现江梨已经出去,叶素琴冷哼一声,将白菜叶丢进菜篮:“就作吧,就你这娇生惯养的样子还真能回一穷二白的岛上吃苦?鬼信!”
江梨转身回房,没去纠结江晓晓去百货大楼买学习用品的事。
因为她知道。
现在的江晓晓根本就不在百货大楼,而是在北城县医院,和原主所谓的前男友在一起。
2. 第2章
回了房,江梨第一时间就是换衣裳。
眼下北城虽逐渐步入春日,气温还是提升的不明显。江梨想了想就从箱子找了件高领的米色针织衣遮住,又顺手拿了件平时压箱底的鹅黄色短款毛呢大衣。
房间内打了地平的地面潮湿泛水,整个房不通气充斥着霉味。
江梨忍不住扇了扇前边的空气。
这间房原本是杂物间,江晓晓回来后家中没了房间,江家人思来想去,最终拍板,让原主让出房间给江晓晓,原主则搬入了这只有十多平方,隔出来平时用来堆放杂物的房间。
“这么霉的房间,住久了都怕生病。”
正准备关上箱子,江梨动作一顿,发现层层衣服夹缝中竟然有一本蓝色日记本,她将本子拿出来才关上箱子,坐到床边,翻开日记本就看见夹在里头的粮票和钱。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原主还存下这么多的工资和粮票,数了数现金竟然有足三百元。
原主是粮油质检员,属于技术岗位。工作了三年,除去开始半年的实习期是三十一个月,转正后的工资是四十五块。要知道如今普通家庭手头紧一些二十块生活费就已经足够,三百元是一年的生活用费。
因为江家没有分家,吃住都在一起。原身每个月收到工资和粮票,都会上交十块伙食费和一定额度的粮票,剩下的都会存起来。
不过,粮食管理局给员工发的都是地方粮票,只能够在北城用。既然决定了要去海岛,地方粮票还是得换成全国粮票。
没有多想,江梨把粮票都收了起来。
忽然,日记本飘下来一张借据。
江梨捡起借据看了个清楚,再翻了翻日记本上写的内容,渐渐感到无语……
听见关院门的声音。
叶素琴边在围裙上蹭着湿漉漉的手,边从厨房出来,一眼看见江梨离开院子的背影。
她冷哼肯定猜想:“就说的喝农药的事儿八成装的,这是掐准送饭时间舔瓶盖呢。”
不然怎么解释这江梨刚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就有心情出门?
不知道想到什么,叶素琴眼睛转了一圈。
能让江梨迫不及待出门的人还能有谁?铁定是县医院的向医生啊!
昨下午,向医生骑着二八大杠特意过来找了江梨一趟。她当时在客厅拖地,只听见向州说了句必须分手,她还来不及过去打声招呼就见向医生步履匆忙的出了门,然后,她就听见房内江梨的哭声。
难得见心高气傲的小姑子主动去求和,一直惯受压迫的叶素琴哪能不赶这个热闹,围裙一脱就快步跟了上去。
-
粮站家属院离县医院不远。
江梨刚出院,就碰上几个人扎在一起嗑瓜子。
“嗨,你们是不知道,要不是江家媳妇快两步,这江梨啊就已经没啦!”
“真的?我就说江裕民两口子相貌也不是特别出挑,怎么就生出江梨这么漂亮的孩子,从小到大,长得就跟海报上的模特似的,感情压根就不是亲生孩子。”
“你们别说,江家家风不错,就这江梨啊养的太娇了,碰到长辈都不知道唤上一声。晓晓就不同了,到底是江家的亲娃,这根子啊骗不了人!”
“江晓晓真是学雷锋的好同志,听说在海岛上时跟北城派过去的医生学了两年医。这不,我昨天头疼去找她看病,她给我开了道药,今天就全好了。”
“可不就是,前些天,我喉咙痛,她也给我开了点下火的药,嚯!喝完第二天就没事了!两两比起来江梨真的哪哪都不是,光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扯着嗓子喊的李大婶被人撞了撞胳膊,她停下话头,就看见江梨走了过去。
她表情僵了一下,原以为江梨会过来找麻烦,谁成想人理都没理当她们一帮人是空气般就走了过去。
李大婶翻了个白眼:“怕什么,这些话我当着江梨面都能讲!江晓晓同志回来后,多热情?给我的药还都没要钱。”
李大婶就是觉得江晓晓好,要知道去一趟医院,保不了就是两三块没了,江晓晓替她省了多少钱。
江梨坐大公共两站路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后,看着眼前略显陈旧的三层小楼,外边用鲜红的大字写着——北城县医院。
虽然外表陈旧,可也是北城能排上名号的医院。
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嘈杂声此起彼伏,木质的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刚走进大厅就闻到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江梨找到导诊台说了声要找向州医生,便在旁边找长椅坐下。
外表靓丽的江梨一下吸引了导诊台护士们的注意。
她们好奇的打量着江梨,眼底满满都是惊艳。
“怎么回事,这个找向医生的是女朋友?”一护士压低了声音问,生怕被旁人听到。
另一护士也悄声说:“上午不也有个黑皮女同志找向医生?我看他们说话挺亲热的,那同志也来找过向医生几回,他们才是恋人关系吧?”
江梨坐的地方离导诊台近,自然也就察觉到了护士们频频望向她的视线。
原主其实和向州确定关系没有多久,两个人一起就是看了几场电影。可在原主心底,向州不仅长相帅气还富有内涵,对她还极度爱护。有次看电影时,原主被高跟鞋崴了脚,向州二话不说就把人背起来送回了家。
就这样,向州成功虏获了原主的真心。知道向州是实习医生,工资不高,她每个月发了工资粮票就会给向州买补品,心疼他平时用脑过多。
这些都不提,上个月,向州因着家里母亲要动手术,他拿不出那么多钱就和原主借了五百块钱。
一句话,分手没问题,但是钱必须还!
终于,有个离得近的护士忍不住问:“同志,你是和向医生在处对象吗?”
江梨也没打算瞒着,点头笑了笑:“之前是处了四个月,但是昨天向州同志已经找我说了分手。”
天呐!
护士的嘴巴跟着打成圆型,向医生是脑子有毛病吧,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竟然还想着分手?
等等,不对啊!
护士好像瞬间听到了八卦。如果昨天才分手,那么,已经接连找了向医生四五次的江晓晓同志又和向医生是什么关系?
护士们像是窜到了瓜田里蹦跶,七嘴八舌起来。
“向医生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眼瞎。外边那位同志长得就和海报明星似的,傻子都知道选吧?”
“向医生脑子才没病,他聪明着呢。”护士长在整理病历本,目光鄙夷,嘴朝副院长的办公室努了努,“没听说吗?江晓晓是副院长家流失在外的亲侄女,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副院长只有个儿子,没有女儿。你们想想,一旦攀上这门姻亲,副院长能不帮着自己人?我看向医生啊,就是想吃软饭。”
“向医生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脚踏两条船嘛!”说话的是个圆脸女护士,此时气呼呼的腮帮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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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鼓了起来。
话落,众护士看着江梨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
“之前都以为江同志才是向医生的女朋友,哪成想是被劈腿的,这位同志真可怜。”
几个护士都已经成家立业,想到这种情况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她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向州真的是思想作风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江晓晓同志是否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清楚,她们可一定要告诉江晓晓。人好不容易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受了那么多苦,丑是丑了点,可不能再被渣男医生欺骗!
大家正想着,就碰上穿着白衣大褂的国字脸男人在和一身都晒得黝黑的女孩进来。
这不是向州和江晓晓是谁?
向州刚进医院,就一眼看到了坐在椅上的江梨。没办法,主要是江梨长得太过扎眼,她穿着件米白色的高领线衣,将原本就小的鹅蛋脸衬托的越发唇红齿白,柳叶眼微微上挑,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泛着珍珠光泽,冲给她端了杯茶的护士展颜一笑,在场所有人都瞬间黯然失色。
向州的心不由砰砰乱跳,正准备过去,被江晓晓眼疾手快拉了下衣袖。
“向州哥,江梨是过来找你的吗?”江晓晓看着江梨姣好的容貌,暗暗咬牙,抬头神情变得有些委屈。
向州被拉回神,砰砰乱跳的心脏猛的一颤,听见江晓晓的话连忙反驳,义正言辞:“我和江梨已经分手,你放心吧,她就算来找我复合,我也决计不会答应她。”
向州是有次发现江梨给江院长送饭,才发现她们的亲戚关系。他从农村考上医科专校,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装作不知道江梨和副院长的关系,他展开热烈的追求。
江梨长相漂亮,个人工作也非常体面还有个当副院长的二叔,如果不是发生错抱的事件,她简直就是向州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
可惜了。
江晓晓找回江家后,向州也收到了风声,找了个理由就去了副院长室旁敲侧击,总算得到江副院长的回答:只承认有江家血脉的是江家人。
不用多说,向州都已经预见江梨的未来。
前途和一张漂亮却又一无是处的皮囊,他自然知道怎么选。
想完,向州就沉着脸走过去:“江同志,你和我去外面谈谈。”
江梨循着声音看过去,这才看清楚向州的样貌,标准的国字脸,身高大致在一米七五,脸上架着副眼镜。
江梨:……
好想洗眼睛啊。o(╥﹏╥)o
她对原文中描写前男友周正的外貌有了严重的怀疑,这作者是第一次写书吧?
向州,绝对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黑历史。
“没必要吧。”江梨打量完向州,又看向紧随其后的江晓晓,忍不住感慨。
真是好黑啊,海岛上的日光这么毒辣,这个年代有没有防晒霜啊?她可不想被晒成这样。
不过,江梨也没打算和江晓晓发生冲突。
男人嘛,抢走了就抢走了,何况是向州这种黑历史,原主谈过她都已经自闭了。
可江梨不想找江晓晓的茬,江晓晓倒是上劲了,她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挡在向州前边:“既然我回了江家,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那我也算是你的亲姐妹。”
江晓晓的话让护士们集体愣住。
感情……这位好看的女同志就是被江家错养的孩子?
“亲姐妹说你几句不过分吧?”
3. 第3章
江梨:……
姐妹,你没事吧?
江梨倒是想看看江晓晓作什么妖:“你想说什么?”
江晓晓护着向州,满脸正义:“领导人曾说过,恋爱和婚嫁都是自由的,不应该被任何人干预意志。向同志觉得和你没了感情选择分手,你实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我纠缠他?你在开玩笑吗?”要不是涵养让江梨做不出开口骂女同志的事,她现在已经爆上了粗,“你凭哪点认为我在纠缠?”
“你没纠缠他,犯得着来医院堵人?”江晓晓可不信江梨的一套说辞,在她看来,向州模样端正俊朗职业体面,是个人都不会想轻易分手。
向州正在追求江晓晓,生怕产生误会。他看着江梨漂亮的脸庞,也以为是来寻求复合机会的,毕竟也清楚江梨一直喜欢他,叹口气:“江同志,我们确实有过一段革命友情,可相处后发现彼此都不太合适。”
江晓晓抬起下巴,挺起胸膛。
看吧,就算你漂亮,向州也不喜欢你。
周围聚一起的人越来越多。
最近北城粮食局江主任替人错养十九年女儿的事情,都快成了新闻。如今两个当事人都在现场,谁不想看热闹。
叶素琴也是趁着人多躲到了人群的后边,透过缝隙往里看。
向州还在一副被纠缠到痛心疾首的模样:“江同志,我对你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可我俩三观差异太大,世上优秀的男同志很多,你也没必要纠着我不放吧?”
“如今你还找到我工作单位上来,这,这……不是平白耽误我治病救人吗?这还有这么多父老乡亲等着我。”向州看向周围,搬出一顶高帽,就好像江梨的行为是在扰乱医院的秩序,摇头叹气,“你实在是太不懂事。”
围观的人中就有从上午排队等到现在的病人,以为自己还没看上病就是被江梨耽误了,又见向州说的有板有眼,就真的以为是江梨不愿意分手。
“这一哭二闹不愿意分手的事儿,我看多了。同志啊,这就是你的不对。现在不流行强娶强嫁,两个人就该好聚好散就是。”
“医生还要看病呢,你们要吵,能不能看完病再吵?”
“就是啊,别耽误病人的时间嘛!我下午还要赶着去上工。”
见不少人帮着她们说话,江晓晓更是窃窃自喜。
哪知,原本还算平静的江梨,白皙的脸上瞬间落下两行泪水,漂亮的秀眉挤到了一块,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向同志,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来纠缠你要复合的话?”
女孩眼尾泛起的红潮晕染出桃花般的色泽,泪珠在睫毛上凝成碎钻。
护士们看着,齐齐对视一眼拳头硬了。
打算向州再乱给江梨同志扣帽子,她们就去拿扫帚。
向州更是不由看呆:“那你过来找我……”
“一个月前阿姨生病要做手术,你急的到处筹钱的事情还记得吧?”江梨从口袋掏出借据。
向州想起这事,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心中警铃大响。
不好,明明分手的时候,江梨已经答应不会再逼他还这笔钱,没想到她竟然出尔反尔。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够反驳这件事,更不能够说出不还钱的这种话。
江梨将借据给了离得近的护士长,还好心的指了指借款人的姓名还有指纹拓印:“你看,这就是向医生的名字。”
事已至此,向州只能咬牙认下:“记得,江同志,你愿意借钱让我救母亲,这事我一辈子都感激你,只是……感情的事真的勉强不来。”
江梨将借据拿回,柳叶眼泛红委屈道:“感情值什么钱?”
向州:……
“我借你的钱都是平时省吃俭用存下。如今我俩已经分手,你当时答应就借一个月,现在早就超过时间。我希望你能马上还我的五百块。”江梨说起钱就一副心痛的模样,“那可都是我的血汗钱啊。”
这事一出,全场看着向州的眼色就瞬间变了。
难怪小姑娘急的快哭了呢。
换谁借出去五百块没个影子,谁不哭?
“五百块!”江晓晓失声,她在海岛上一年都难见一百块,江梨怎么能拿出来这么多钱?“你哪来的钱!”
“每个月发了工资,省吃俭用。我是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就想着存钱。”江梨看向江晓晓,手又转了个方向,“你现在是向州的女朋友吧?我知道妈妈拿了一笔钱给你,你替他还也不是不可以。”
江晓晓脸火辣辣的烧的通红,紧张的看了眼四周:“你别乱说,我没和向州哥在谈恋爱。”
她不傻。
江梨和向州昨天才分手,她今天就和向州谈上,别人不就知道她在抢江梨男朋友?
虽然事实,她就是故意抢的。
半年前,她躺在床上忽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原来是首都机关家庭的亲生女儿,却因为一场医疗意外,两个孩子在出手术室后,不小心抱错了。原本是千金的她被送到海岛上。
而梦中原本应该在海岛上的女人,却读上工农兵大学当上医生最后还嫁给了北城最大医院的院长。
梦醒后,她就执意北上。果然,梦中的一切都应验。她比梦中早了四十年找回亲生父母。
她看着江梨白皙的面容,心底委屈不已。明明该过穷苦的生活,该被晒黑长得丑的是江梨。
五百块啊,她要是没被错抱到海岛上,这能赚五百块钱的工作就是她江晓晓的!
既然老天给了她机会重来,她一定要夺回自己的一切。学员名额是她的,就连未来的院长夫人位置也只能是她!
“没谈恋爱?”江梨吸了吸鼻子,语气更加委屈,“可我刚听护士说,你已经来医院找过向州好几回,如果没谈恋爱你这么频繁的找他干嘛?”
众人反应过来。
对啊,要真是没谈恋爱,为什么要联系这么频繁?
这年头都孤男寡女都不懂要避嫌?
向州急着解释:“晓晓是因为马上要去高校报道,刚好被分配的学校就是我毕业时的学校,她来找我问问学校的情况,还有要准备些什么学习用品。”
“哦。这样。”江梨不信,抬手假装擦了擦快干掉的泪水,“按理来说我们分手,我已经不该管你和谁恋爱的事。这样吧,你把钱还了,我还要早点回家呢。”
向州急的脑袋上都是汗,之前说一个月还,就是笃定善良的江梨不会咄咄逼人,再者两个人结婚后,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哪还用的上还?
哪里想到江家会发生错抱的事情?
他自从知道江家错抱的事后,一心就是想要换个结婚对象。
他如今实习还未转正,一个月工资就三十块,家中的母亲做手术已经掏空了手续,一时半回哪来的钱?
无奈下,向州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江梨:“能不能再晚点?我们处对象时间也快半年,你清楚我的为人,我答应你,等存够钱一定还你。”
还没等江梨说话,就有人看不惯向向州不愿意主动还钱不说,还和江晓晓拉扯暧昧,忙站出来主持公道。
“向医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五百块可不是小数目,给我们家两年时间不吃不喝都赚不到这个钱!你当时借钱主动说了一个月时间,难道就没想到要怎么还?还是说压根就没想着还钱的事?”
“你看把人小同志逼的,唉哟,这眼泪水要掉不掉的,怪可怜的。”
“而且小同志根本就不是来找你复合,你口口声声就说纠缠,这不是冤枉女同志。这就不地道了啊,医院这么多人,要是事情传出去,这不得影响女同志婚嫁!”
“女同志没说你一句不对,倒是你还没分手就和这黑皮鬼拉拉扯扯,要我说你这不是思想作风有问题嘛!”
思想作风有问题!
听着,向州的身子已经凉了半截,他从学校分配出来实习期眼看着要满一年,转正在即,他可不能被薅下去。
眼见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只能低声去求江晓晓:“晓晓,帮帮我。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可能会影响仕途。”
没错。
江晓晓今天已经答应了向州的追求,她生怕未来的院长会飞了去,也和向州提了一嘴有存款的事情。
她刚认回江家,徐慧丽为了补偿她,就拿本存折给她,上面是整整齐齐的五百块钱。
她在海岛上生活拮据,哪里见过这么多钱,拿到钱就锁进了柜子。
江晓晓想到要被拿走的五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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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痛的就要滴血,可一听到会影响向州的仕途,她转念一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帮你还可以,但是你要和我打结婚证。”
向州一听,竟然还有这种好事,马上松了一口气,双手按在江晓晓的肩膀上,看着江晓晓晒的黝黑的皮肤,他忍着恶心说:“晓晓你放心,这辈子我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心,我唯一的挚爱只会是你。”
得到保证,江晓晓松了口气。
在梦中,她已经知道向州未来会是院长,未来住的可是别墅,家中有花不完的钱!
对比起这些,五百块在眼下算钱,可在未来什么也不是!
“江梨,你当谁没有五百块!”
就算这么说,江晓晓想到要给出去的五百块,心就像在滴血,“向州哥问你借钱是要救阿姨的命,现在阿姨身体都还没痊愈,你就逼州哥还钱。你们谈对象的时候州哥多体贴你,你简直没有感情!”
“对啊,我愿意借钱就是救了向同志母亲的命,按理来算我还算救命恩人呢。不过……”江梨笑了笑,大度道,“既然你这么心疼向医生,不如替他还了钱,这样救命之恩就是你的。以后嫁到向家,向阿姨肯定要把你捧起来供着。”
“你别乱说话,我就是路见不平。”江晓晓忙撇清,“向州哥是医生,救了多少人积了多少福报,我是不忍心向州哥这种好人被为难。”
说完,江晓晓咬咬牙,“我折子没带身上,晚上回家再给你!”
“这么多人看着,要是你没还,我就又来问向医生要。”江梨话刚落,向州面色就僵住准备再次游说江晓晓一定要给钱。
江梨这才放心,原本擦泪的手动作一换往脸庞扇了扇。
演这么一出戏,可真是累死她了!
倒是原本假装光明磊落的江晓晓要迎接众人审判的目光。通过这一通下来,谁不知道江晓晓的心思?
没搞在一起,江晓晓会替向州还钱?
这才刚找回江家,就抢了养女的男朋友,不是上赶着犯贱是什么?
还有那个什么向州,压根就是想攀附权势!
这两人就是秤杆离不开秤砣,配死了!
不少人被恶心到,有原来是由向州看病的病患也嫌弃他晦气,主动去窗口换医生去了。
江晓晓欲哭无泪,想到即将要失去的五百块钱,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尤其看着冲她勾了勾唇角的江梨,心底也越来越恨。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江梨同志!”
江晓晓看过去,只见门诊的地方有个梳着双马尾辫的女孩冲她招手。她顿时腿都开始打了颤,眼看着江梨要过去,她猛地伸手将人拽下,面色苍白道:“你干什么,那人是我同学,她喊错名字了。”
说完,江晓晓也顾不上刚刚痛失的五百块钱,快步和喊人的同志汇合,脚步快的就像踩了风火轮,就好像背后有老虎似得。
剩下江梨一脸深思。
她和江晓晓的名字区别这么大,对方怎么可能喊错?
想起江家人一直捂嘴,生怕原主大闹,江梨脑中的想法猛地连了起来。想通的那一刻,心底像是被石头压的喘不过气,酸涩一直往喉咙涌上来,泪意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这是身体原本的情绪。
她就说,工农兵学员名额本就金贵,苦等一年也就三个名额,许多资历老的工人都没名额,江晓晓就算顶了原主的工作,可到底是个新人。
江家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名额落到江晓晓头上?
现在看来,江家人根本就是让江晓晓直接顶替了原主的名字,不仅学员名额到了江晓晓头上,就连原主在粮管所努力的一切荣誉,都被算在了江晓晓头上。
这去海岛的时间怕是要推上一段日程。
她是不想闹了,可原本工农兵学员名单上的第四、第五个人会不会闹?她就不敢打包票。
直到众人渐渐散去。
人群后大着肚子蹲在地上的叶素琴,见闹剧已经结束扶着肚子站了起来。护士以为她不舒服,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叶素琴摆摆手,原本看向江梨的目光变得复杂,又看向江晓晓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呸,个狐狸精小三抢男人真不要脸!”
4. 第4章
弄清楚江家葫芦里卖的药,江梨出了医院的脚步一转就往粮管局方向去。
除了要办的正事,她刚好也想把带出来的粮票换一换。
这年头私底下兑换粮票的行为属于违法,必须要经过粮食管理局。地方粮票兑换成全国粮票的比例是2:1,不过这又涉及了个问题,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粮食管理局是禁止兑换粮票的。
想要兑换粮票,还需要本单位开介绍信。
等到了地方,江梨就先去了政治处。
刚刚进去,就看见一剪着齐短发的女同志在整理文件,看到江梨时,她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小梨!”
齐短发女同志叫苏思雨和江梨是粮食学校的同学,后来江梨分配到了粮食质监部门,苏思雨分到了政治处。
江梨也从记忆中翻到了这个人,柳叶眼弯了起来:“思雨。”
苏思雨身着熨烫齐整的蓝色工作服,领口处透着一点白衬衣的边,小脸蛋上一双眼睛又黑又圆,见着江梨就紧紧抓着手不肯放,愣是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才松开。
江家近来发生的糟心事,都在粮食局,苏思雨多少也知道些,尤其听说了江梨上吊的事情,她一天工作都魂不守舍。
如今看到江梨没事,苏思雨总算放下心拉着人坐下,当听说向州和江晓晓在一起时,苏思雨两条秀气的眉毛都快拧成了一条绳,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江晓晓,发生错抱的事情明明不是你的错,她凭什么算你头上!她和向州在一起,不就是诚心想抢你男朋友?说不是故意报复谁信啊!”
“还有这个向州脑子是有病吧?为了块煤炭要和你分手,他不是眼盲是什么!”
江梨听到江晓晓被骂煤炭,没忍住笑了起来:“还好已经分手,不然我还得头疼怎么和他提。”
夸张是夸张了点,江晓晓确实是很黑。不过,她上辈子也去海岛旅过游,当地人有黑的,却不会黑到像江晓晓这么夸张,她的黑也许不单纯是因为海岛上面的日头毒辣,江家上上下下就没个白皮,江晓晓应该是很大部分也遗传到了这点,再加上海岛的紫外线更强,才会比一般人更容易晒黑。
苏思雨仔细观察着江梨,以为她是在强颜欢笑:“小梨,向州不是好东西,你可千万不能再惦记。现在你也没了工作,打算怎么办?嫁人吗?总不可能要去海岛吧?”
想到江梨如今的处境,苏思雨不由唏嘘心疼。
江家当初对江梨的爱护,她们同学这么多年都有目共睹。这突然有一天,亲生父母变成了养父母,在家庭地位也落到最低处,生活上小心忍让,前男友还被真正的江家女儿抢走,也难怪江梨会想不开上吊。
“反正你也到了年龄,不如相亲结婚吧?”苏思雨脑袋转的和马达一样快,黑黑的圆眼睛转来转去,瞬间有了主意,马上凑近了说,“我有个远房堂哥刚从工农兵高学毕业,分配到了交通局条件都不错,你要是看得上,我去托我妈说一声。”
“别!”江梨按住激动的苏思雨,瞅了眼办公室看过来的目光,无奈道,“我还不想结婚呢。”
“不想结婚?那你想怎么办。”苏思雨担心不已,“你是不知道,江晓晓顶了你的工作后,这部门上上下下关系搞的可好了,说是跟着海岛上的医生学了两年医,会诊脉,现在粮食局就她那最热闹,一个个有事没事就去找她调理身体。”
粮食局突然来了个懂医术的员工,这事多新鲜呐。
江晓晓免费给人诊脉,免费给人提调理身体的意见,没多久的时间就笼络了粮食局大部分人心。
就连粮食局都这样,又何况是江家。
眼下江家只怕是没有江梨待的份了,再留下去,只怕是渣也不剩。
“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有个事想托你。”说着,江梨附身过去悄悄讲了几句话。
“什么!”苏思雨讶异瞪大了眼睛,“你要去海岛,还要开介绍信!”
“小声点。”江梨看着办公室不断扫过来探究的目光,忙拦住苏思雨的脖子。
“妈呀,那哪是人待的地方。可千万别,海岛上生活补给全靠船运输,要啥没啥。”苏思雨急着想打消江梨的年头,“我有个亲戚……”
说着,苏思雨鬼鬼祟祟的抬头看了下办公室,见没人关注她们这边才悄声说:“他之前因为犯错误被发配到海岛改造,寄回家的信写的可苦了,要和当地的村民一起出海捕鱼,还要扛很重的海货上船。你可千万别冲动。”
在苏思雨看来,北城到底是首都,再怎么样也比海岛上生活强,就算江家不想养着江梨,嫁出去不也一样吗?
江梨的想法却完全不同。
据她所知,江晓晓的养父早年出海捕鱼的时候,被一个大浪拍死。剩下养母要拉扯三个孩子,可就在江晓晓北上的时候,养母因病没有即使得到救治也撒手人寰。
如今,海岛上的江家只剩下两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才四岁。
江晓晓不管他们,她不能够不管。
苏思雨没了办法,只能尊重江梨的想法,陪着她去领导那亲自批了张介绍信,又陪着去兑换全国粮票。
忙完后,江梨站在粮食管理局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猛地想起还有一件事,转过身:“思雨,当时批准工农兵名额的名单你知道都有谁入选吗?”
问完,才想起来这个事是机密,工农兵学员选拔非常严格,没有名单以前就连粮食管理局的站长都不清楚。
“算了思雨,我再想想办法。”
苏思雨拉住江梨,笑了起来:“我叔叔就知道名单的事,哪里还要去问别人,我就能直接告诉你。”
“当时名单上有六个人,排在第四的是我表姐,组织上的领导审查了你平时的工作表现,还有行为作风,就把最后一个名额批给了你。表姐还和我说很服气,输给你不丢人。”
整个粮食局的人都清楚江梨有多爱岗敬业,在她手上的过检的粮油从来就没有出过问题。
当最后一个名额确定是江梨时,叔叔就和苏思雨还有表姐表过态,让她们两个人多努努力,向江梨同志学习,争取明年也能有一个学员名额到他们家。
江梨歪头想了想,才问:“表姐在哪个部门?我能见见她吗?”
“能倒是能。不过……”苏思雨有些苦恼,“她去了辽城出差看粮,应该还有两天才能回来。”
“不急,只要能见上就好。”江梨想起被顶替的事,秀眉拧起。
这届的工农兵高校开学时间应该还剩一星期。
只要顶替的事情被发现,一切都还能来得及。
-
另一处,道路旁满是树荫的公园一辆吉普车缓缓停下。
车上下来两个人。
男人肩膀宽阔上身着白色军服,跨步下车时,抬手压了压军帽,抬首后,一双眉目凌厉,紧抿着唇,军帽下的脸庞线条流畅俊朗,一下车就吸引了不少路人打量的目光。
另一个人则稍微矮上一点,穿着四个口袋的中山装,两鬓角已经染上了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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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过路人的目光看了男人一眼:“景川,去过你哥坟上了?”
男人嗯了声。
冯保想责备什么,张开嘴半晌化作长长一口气:“不是说等我一起?”
他想起当年程家的长子,心就不由揪着痛。当年那场战事,他也在场,依稀记得浑身是血的血人躺在首长怀中说,旅长,他疼。
那可是全连最优秀的兵啊,就为了保卫海岛边疆,就这么牺牲了。
“时间难等。”程景川冷淡的一句话,让原本眼眶酸涩的冯保顿时苦闷。
“你……”冯政委苦叹,他是真想去看看程家大小子,连带着一起去祭拜祭拜曾经战场上一起浴血奋战的老友,可真是抽不开时间。
这次休假回北城,他肩负组织上委托的重任。
白沙岛位于军事重地,环境艰苦,岛上资源奇缺不说,平时老百姓连看个病都要先坐轮轮渡去岸上,这海路一来一回得耽搁不少事情,不少人都死在了船上,这最后一口气啊都没撑住上岸。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有像上级申请派遣医生驻守海岛。可每个医生都待不了多久,完成一年的任务就赶紧申请回城。至今留不下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
他这次回北城就是想再磨磨各大医院,让医院再派遣一些医生能够去往白沙岛。
“你以为我想。这城里头的医生一个比一个精,听说要去海岛上待几年,个个哭丧着脸说家里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屁话!这年头谁家不拖家带口!要不就干脆说对海鲜过敏,上岛就会饿死!”
休假一个星期,冯保足足跑了三个大医院,嘴皮子都磨起泡愣是没有医生愿意主动填申请书。
要不是没有下达强制命令,冯保早就一根麻绳全给人绑岛上去,哪还有性子耐着脾气劝?
“行了,行了。”冯政委挥挥手,见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的小子就摇头,“沈创的事我也清楚,你先去忙。这医院我一个人跑就成。”
他也不想过于唠叨。
程景川常年驻守海岛,是最能吃苦的战士,一年才申请一次访亲,眼下和他一起出来,还是因为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出了事。
“冯叔。”程景川冰冷的眉宇渐渐松下,“我前天才刚回大院。”
冯保感慨:“都一个大院,沈创和人打架被留在公安局,谁不知道?你们俩从小就穿一条开裆裤大,你回来不就得捞?”
要知道当年在军区大院,程景川可是一大帮孩子中的刺头,沈创更是他的左右臂膀,指哪打哪。
谁能想到一场战事,原本要去参军的沈创留了下来,反而是程景川毅然报名进了部队。
当年的刺头,变成如今身经百战一身肃冷的战士。
冯政委心底不住感慨。
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程景川沉吟道:“既然这样,我就先过去。”
“去吧。”
冯保摆了摆手,等人坐着吉普车离开,才背着手在林荫道上溜达。
如今已经开春,路边开了不少小花,原本枯落的叶子也慢慢抽出新枝。他一辈子的光景都在海岛上,哪里还仔细看过北城的春景。
越想冯保的脚步就越慢了下来,恨不得将每朵花每片叶子都看仔细。
忽然,冯保只觉得呼吸困难,心脏处传来一阵重重的绞痛,手刚刚抚上胸膛,人就一阵头昏目眩往后仰去。
“同志!同志你还好吗!”
路边的几人大惊失色,连忙扶着冯保躺下。
5. 第5章
时间慢慢流逝,红色的夕阳渐渐洒满街道,灰砖青瓦的胡同被染成了蜜蜡色,到了下工的时间,随着叮呤当啷声一辆又一辆的二八大杠从道上窜过。
江梨刚从粮食管理局出来,肚子就咕噜叫了两声,又走了两步看见家国营饭店,迎面就听见服务员倍有京腔的话。
“同志,您看吃点啥?”
江梨上辈子就一直想来首都看看,可临到头,她也没抽出时间。好不容易走完五年本科三年规培,真正操刀当上医生就更加没了时间。
从前,江梨可没想过自己的结局会是猝死。
她从小就学医,家里更是连着几代都是宫廷御医,父母去世的早,只剩下爷爷将她拉扯大,祖辈上的知识,爷爷可是都想尽办法灌输给了她。
想起爷爷,她又长叹一口气。
还好爷爷前两年也已经寿终正寝,不然,她不敢想象要是接到她猝死的消息,爷爷能不能承受得住。
“同志?同志!”服务员将菜单递过来,指着上面的菜品名,“您看看都吃些啥。”
江梨翻了下菜单,第一道菜就点了爷爷生前的最爱,“先来道涮羊肉。”
爷爷在七十年代的时候出差首都,其中国营饭店的涮羊肉令他几十年难忘。
江梨从小就被他念叨着馋,在现代的时候没机会尝,没想到现在倒是找到了时间。
服务员一听菜名,弯着的药指了起来,满脸骄傲的竖起大拇指:“您啊,是真会点菜。这涮羊肉啊是咱东来顺的招牌菜。每年都只有冬季有,今年羊肉质量好就还没下线,不过估摸着,也就只能做这几天了。可不是我吹,保管您吃了一次还想下一次。”
“那就确定了?我去通知厨房做。”说着,服务员就掉头要走。
在他看来,女同志就一个人,吃个涮羊肉已经足够,犯不着再点其他菜。他可不像别的饭点服务员,满脑袋都是推销菜品拿业绩。好不容易从困难年代过来,浪费可耻。
“等等。”江梨眼睛盯着招牌,抽着空隙将人喊下来,“给我再来份烤鸭还要份豆汁儿。”
服务员停下,犹豫:“同志,这么多您确定一个人能吃完?”
“没事,尽管上,吃不完我就带回家。”江梨就是单纯想尝尝,之前总是在网上听说豆汁两极分化严重。
爱的人会觉得是人间美味。
讨厌的人则会觉得好像是吃了发酵了几天的臭袜子水。
她就是好奇想尝尝。
上菜的时候来了两个服务员,一个端着羊肉一个端着铜锅。铜锅中盛着清汤,唯有葱段漂浮在上边。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碟子上堆成了雪浪,肌理间的脂肪纹路像大理石的云纹。
江梨从前都是吃的麻辣锅,这还是第一次吃清汤锅,夹了片羊肉下锅就开唰。
红白相间的肉片在清汤里翻滚,当肉片蜷缩成卷时,迅速捞出,蘸满二八酱的醇厚,入口一股清甜的味道直冲味蕾,羊肉不肥不腻,膻味几乎没有。
江梨顿时惊为天人。
烤鸭也是又脆又香,一口下去汁水溢出。
至于豆汁。
江梨看着那一碗水,拿起调羹尝了一口,当即胃部一股翻涌,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果然,能吃豆汁的都不是一般人啊。
一顿饭吃下来,江梨总算感觉到了饱腹。结完帐,服务员准备打包豆汁,江梨看着桌上已经空了两个碗,吓了一跳阻止:“同志,豆汁就算了,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味。”
服务员打包的动作停住,笑道:“行,一般人啊是受不了豆汁,只有土生土长的北城人才吃的习惯。”
出了门,随着气温也开始下降。江梨把大衣的扣子全扣上,摸着高领的打底衣感慨。
还好选了件高领,这晚上的风就跟着夹杂着冰似的,一个劲头往里头钻。
她左右看了眼,准备找站台等大公共。
忽然前方一团围聚起来的人吸引了江梨的注意,走过去垫脚一看,发现地上躺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
冯政委躺在地上,双眼口唇紧闭,脸色苍白,手紧紧捂着胸口,面色痛苦。
只能听见闷闷的哼哧声,却听不出唤上来的气。
此时已经有个男青年蹲在旁边以银针施救,可他拿着针手足无措的找着穴位,就在他慌的六神无主时,头顶传来一句话。
“错了。”
男青年抬头,就看见一身形纤细的女同志挤进人群,他捏着银针斟酌着下一针该扎哪,满头都是大汗:“同志,你有所不知,这位同志发病太急,如果不赶快施救,不用送医院就会断了气。”
男青年叫谭嘉志,是北城医学院在读学生,冯政委倒地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虽然学了个半桶水,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啊。
“我明白。”江梨出于职业的敏感,观察期间就怀疑冯政委的症状很符合急性心肌梗死。
她迅速将冯政委的衣袖推上,三指轻腕处秀眉轻轻拧起。
果然。
她放下手:“急性心肌梗死,你扎针的位置不对。”
谭嘉志心底咯噔一声,见江梨熟练有把握的样子,明白自己确实有可能误诊:“同志,你怎么敢肯定就一定是心急梗死?”
江梨回:“患者吸气时脉搏明显减弱或消失,呼气时恢复,这是典型的奇脉,随着心率显著减少,外周血管充盈不足,符合急性心肌梗死的症状。”
谭嘉志快速上前诊脉,察觉到细微的不同后,诧异:“还真是……”
他先前怎么没诊出来?
谭嘉志不敢想,照他错误的施针方法,患者没被抢救回来还有可能会加重。
甚至……有可能会死在他手上。
谭嘉志此刻已经吓得浑身冷汗,差点一屁股坐在硬挺夯实的地上:“同……同志,你看看有什么方法能够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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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慌,先疏散人群。太多的人围拢隔绝了患者的氧气。”江梨将谭嘉志扎的一针拔下,迅速解开冯政委的衣服漏出胸膛,减少心肌耗氧量,“还有针呢?”
“在这儿!”谭嘉志急忙双手托举一打开的布包,上面躺着一整排粗细不一的银针。
江梨从中拿出一枚银针,第一针先取内关穴。
针刚下,紧紧闭着眼的冯政委就忽的喘上一口气。
已经疏散的人群中有个大姐,见冯政委大口喘上气,猛拍大腿:“哎!人能喘上气了!”
“神医啊!这真是神医!”
现在的群众哪知道医生的医术怎么样,只知道刚刚明显出气少能喘上大气的人就是活了。
江梨依次下完几针后,冯政委痛苦顿时减轻大半,哼哧声渐稳,原先惨白的脸缓慢恢复血色。
江梨再度给冯政委诊脉,心脉逐渐恢复跳动,确定没有了生命危险才缓缓放下心。
又过了会儿,冯政委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清楚。
他发病时,都已经见到了从前牺牲在战场上的首长和兄弟们,正要和兄弟们好好叙叙旧,说说新中国的好时,就被一针细微的痛拉了回来。
“同……同志。”冯政委心窝处还是有些难受,说话时就牵动着扯着疼,顿时痛苦喘着粗气,知道是旁边的女同志救了他,紧紧拽着女同志的衣摆。
“不用说话,节省力气。”江梨见人已经苏醒,确保冯政委的意识清醒才松开诊脉的手,“放心吧,你没事了。”
一句没事了,瞬间安抚了在场人无措慌乱的心。
这还好没事,要不然他们就要眼睁睁看着死一个人。
江梨站起来看向手足无措满脸自责的谭嘉志,安慰:“别害怕,这个时候只有你在救他。”
不论人有没有救回来,医者尽到救人的职责就是对的。
谭嘉志提着的心才放下,如果不出手试一试,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人死在面前,那他才会后悔一辈子。
倒是眼前的女同志,年龄看着还没他大,却能够准确辩证让人佩服不已,当下难掩激动的伸出双手:“同志,我叫谭嘉志是北城医学院的学生。幸亏有你,不然这名同志怕是凶多吉少。”
“江梨。”江梨回握,柳叶眼弯了下,“我还有事,这位同志就要麻烦你送去医院。”
“放心。”谭嘉志拍胸膛保证,“早就有老乡去拿车,等会就送去医院。”
原本应该要马上送医的,实在是当时冯政委的情况不能够移动,一旦移动,怕是无力回天。
江梨自然也明白这点,礼貌道别后就离开了。
冯政委被老乡搬上板车时,还在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楚江梨的模样,刚动嘴皮子想问清楚名字,心窝处就又是一阵绞痛传来。
他只能认命躺回板车,准备日后再找机会。
反正整个北城也就这么点大。
6. 第6章
等江璃回到粮站家属院,夜色已经沉了下来,家属院的小平房也缓慢亮起灯,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升起了炊烟。
江家,此时一屋子人都聚拢在桌旁吃饭。
叶素琴眼瞅着没剩多少菜,准备起身拿碗。紧挨着坐的江庆丰伸手拽,“干嘛去?”
“给小妹留点菜。”叶素琴顺势瞅了眼墙面上的挂钟,两手往围裙上一蹭,“都快七点了,人怎么还没回?”
江晓晓一听是要给江梨留菜,没忍住咬住筷子,她偷瞄了眼桌上的人,到底没敢表达出不满,只是筷子再剩出去夹菜时,长长的木筷子上已经留有清晰可见的牙齿印。
“留啥留!”说话的是坐在主位跷二郎腿的江家老太太,今天刚从乡下背着包袱进省城看大儿子,个不高,穿着件深灰色的线衣,一双满是皱纹的小眼睛闪着光。
“丫头片子,没按时回家就不该有饭吃。”说完,杨灶花就不停的给江庆丰碗内夹红烧肉,“我孙子都不够菜,留给外人作甚?”
在她看来,丫头片子都会嫁人,只有孙子才会一直留在家里。丫头片子是外人,孙子才是自家人。
叶素琴又去看上边坐着的江父江母,见两人都没发话。她只能坐了回去。
若是以往,就算老太太反对,江家父母都会执意要给江梨留好饭菜的。
一家人继续吃饭说说笑笑。
江梨推开门,原本的欢声笑语就像是老式收音机忽然没了声。
江裕民看着门口的晚归的人,脸色青了起来:“慧丽说你下午就出了门,一天都干什么去了,谁同意你这么晚才回家?”
江裕民最近被错养孩子的事情整的闹心,如今见江梨刚闹完绝食上吊,又玩晚归这一招,心底憋着的火气就更加大。
江晓晓心顿时害怕的提了起来,生怕江梨将今天医院的事说出,一边使眼色给江梨。
江梨权当没看见:“去了医院。”
江晓晓脸色一白。
“去医院?”江裕民脸色沉了下去,“你有什么事要去医院?”
他先前看江梨是哪哪都顺眼。
长得漂亮,又会读书。局里同事们说起来羡慕,他每回都腰杆挺得直直的倍有面儿。直到江晓晓回来,衣裳破烂,黑的像块煤炭!
他精心浇灌的花朵竟然是别人家的,任谁!都不会允许这朵花跑到别人家去!
“这你就要问江晓晓同志了。”江梨目光看向缩在角落的江晓晓,毫不留情的将人拎出来。
“问……问我作什么……”江晓晓耷拉的目光心虚的左右闪躲。
“当然是要问你……”江梨垂眸轻笑,“怎么会和我刚分手一天的前男友在一起。”
砰!
就像是在房间凭空丢下一枚地雷。
江家的人都愣住了。
徐慧丽当时就急了,扯着江晓晓的胳膊就问:“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和同学去百货大楼,怎么去了医院?还……”
还和她养女的前男友搅和在一起?
江梨这意思……不就是江晓晓要抢她男朋友?
全场人,唯独只有叶素琴还在安心的吃着饭,边吃边鄙夷的扫不知所措的江晓晓一眼。
“妈,你听我解释。”江晓晓急的脑瓜就像二八大杠的链条,使劲的转,“我和向州同志没什么,对!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是江梨误会了,我分配的学校也是向州同志的学校,找他主要是问问学校的情况。”
“对,就是这样。”江晓晓解释完,浑身已经出完了虚汗。她打算什么都不承认,反正江梨没抓到现形。
江梨:“随你怎么说,反正钱还我就行。”
“钱?什么钱?”徐慧丽觉得不对,紧张的看向晓晓,“你可千万别糊涂!”
亲女抢养女的男朋友,这种事要是成真传了出去,她得让大院的人笑死!
“没……没什么。”江晓晓目光闪躲。
江梨可不陪江家的人玩什么感情深厚,脚步一转直接回房,挥手赶散鼻尖充斥着的淡淡霉味,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耳边还一直回荡着客厅江裕民恼羞成怒的责骂。
“你们看看,一点礼貌都没了是不是要翻天!”江裕民额角青筋炸起,吃饭的八仙桌被来回重力拍了好几道,地板上都簌簌掉落好几层红漆灰。
“裕民,别动气。”杨灶花忙下桌按着人,透着精光的小眼睛转了转,“反正晓晓已经找回来,要我说啊,江梨放在你们家反正看着也不顺心。不如早点嫁出去。”
所幸人长得不错,整个北城都难得找出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女同志。
“我看庆丰不是在采购部门?他们部长就不错,嫁给他感情好!”
往年,谁不羡慕江家?都夸江家生养了个好女儿,这辈子啥都不用做就是当皇太后的命。
杨灶花心底有把算盘,打的门清。
养了江梨十九年,与其等她自由恋爱嫁出去鸡飞蛋打,还不如趁早找个人家,嫁出去给自家宝贝大孙子换点好处。
“啪!”
叶素琴重重放下筷子,原本吃饭的几人都停了下来。
徐慧丽重重撂下筷子,眼尾耷拉着满脸不耐,口吻冷得能结冰碴子:“嫁进来这么些年还学不会规矩?”
叶素琴表情一僵。
她是乡下丫头,当年和去乡下购粮的江庆丰谈恋爱时,江家人就集体反对,奈不过江庆丰非她不娶闹起绝食,她这才如愿进了江家的门。
明白公婆都嫌弃自己,她在江家也一直谨小慎微,尤其五年都没法子受孕,到如今才好不容易怀上,她是更加的小心翼翼。
反抗不了婆婆,叶素琴只能把火气撒在江梨身上。凭哪点她啥活都要干,小姑子却能十指不沾阳春水?
如今,叶素琴却已经不这样想。
毕竟……论起良心,小姑子对她是真不错。
“妈。”叶素琴抚摸着肚子,小心翼翼打量着:“周部长才离婚两月,还带了两个娃。还有啊,小妹刚满十九岁,杨部长都三十好几了,这年龄上也不合适啊。”
“咱小妹样貌水灵,整个北城都难找出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就这样嫁给周部长是不是太过可惜?”
徐慧丽也烦心皱了眉。
虽然江梨不是亲生的,但到底养了十九年,就算养条狗,她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一直娇养着大的孩子?
“三十怎么?离婚怎么?”杨灶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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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咧咧,“只要是诚心过日子,二婚过的比一婚还要好的人家一抓一大把。”
“再说漂亮有什么用?能顶饭吃?长得一副骚狐狸样能找上什么正经好人家?”杨灶花将腿横搬着,继续游说,“周部长人有能力,工资也高,家里就只要养两半大小子,等江梨嫁过去有了自己孩子,就能抓着周部长钱袋子,那两小子忽悠着带不就成?”
杨灶花一直以来就重男轻女,从小看着徐慧丽宠着江梨心底就生气,一来江家,就会背着江梨偷偷给江庆丰蒸鸡蛋吃。
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给孙子博前程,她把嘴皮子磨烂,都要把周部长变成自家人。
说了这么多,就等江裕民拍板。
江裕民也只是略微思考了会儿:“这人我认识,人品确实还不错。江梨嫁过去还是城里人,总比下乡强。我看行。”
他其实也早就想和周部长搞好机会,人大伯就是粮食管理局的局长,江梨嫁过去,不仅能伸手拉庆丰一把,也还能拉他一把。
这里里外外,都是不会吃亏的事情。
几人吃完饭心思各异。
江裕民将徐慧丽叫进房间,他脱下蓝色的工作服递过去:“这事,你去和江梨说声。”
徐慧丽心神不宁的将工作服挂进红木柜。
这要是以前,有人说要给江梨介绍二婚男,她说什么也要将人给赶出去。
可如今,江梨不是亲生的事情已经传开,原本想和江梨说亲的好人家也停了信。
“裕民,周部长人真的好吗?”徐慧丽眼眶有点红,“他能对小梨好吗?他才刚离婚两个月。”
“不然你还想将小梨嫁给谁?我可告诉你,同院的李家姑娘下乡插队,在当地嫁了个泥腿子。”江裕民在桌上拎起壶,倒了杯茶,“江梨眼下没有工作,再不嫁人就也要下乡,街道办的人昨天就已经找过我。”
徐慧丽吓了跳,慌神在床边坐下:“裕民,你说我们让晓晓顶了小梨的工作和名额到底是对是错?”
江裕民一手搭在她肩膀处,按了按:“晓晓在外头吃了十九年的苦,江梨这个名字,包括这个名字代表的一切,本就应该属于晓晓。”
“你想想,如果江梨和晓晓没有错抱,晓晓会在我们家顺利成长,她会去读粮食学校,还会被分配工作。”
“可学校……明明就是小梨考上。”徐慧丽还是有些六神无主,“学员名额也是靠她的努力和优秀的表现才争取到”
“慧丽。”江裕民加重了按压的力道,“我们养了江梨十九年,她的一切本来就属于我们。顶替工作荣誉还有名额的事,我们当初可是全家一致同意的。还是说,你想将名额还给江梨?我可得提醒你,晓晓才是我们的亲骨肉,这才十九年,我们拨乱反正还来得及。”
徐慧丽终于沉默不语。
没错,当初江裕民提议将江梨的一切都转让到江晓晓头上,除了叶素琴,他们全家人全票通过。
只能……对不起江梨了。
她的亲生女儿吃了十九年的苦,江梨好歹还能嫁个部长。
“行,明天我就让妈去安排相亲的事。”
江裕民见说通了徐慧丽,总算松了口气:“早点睡。”
7. 第7章
大厅这边。
江晓晓哼着歌曲,心情异常好。
吃饭时,她虽然没有发言,可杨灶花的话可是全听明白了,这江梨啊怕是要去嫁个二婚老男人!
江晓晓原本想去奚落江梨,被眼疾手快的叶素琴喊下。
叶素琴脸上带着笑,乐呵呵的,心底寻思着不是喜欢表现么?就给你表现的机会!
“晓晓啊,先别急着回去,帮嫂子桌子上收一下碗筷顺便洗洗。”
这会儿被喊住,江晓晓脸色一黑,可平日她端的就是这个乖巧懂事的人设,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端碗进厨房。
为了将江梨彻底比下去,彻底笼络江家人的心。江晓晓老早就打听清楚江梨平日的作风,处处都要表现的比她更好更优异。
眼下,江晓晓伸进大铁锅烧着的温水洗着碗,水面飘着油垢浑浊无比,黝黑的手伸进去再拿出来就好像被裹了层油光泛亮的膜。
叶素琴在旁看见这么邋遢的手,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忙拍了两下胸膛顺气。
江晓晓眼睛一转:“嫂子,江梨从来没帮你洗过碗吧?”
这事都做了,她怎么也要得着两句夸奖,最好啊,能夸到江父母面前去。
越想,江晓晓就越开心。
如今,她顶替了江梨的工作和学员名额,眼前都是坦途大道,梦里江梨光线靓丽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可不是。”叶素琴站后了点,从口袋掏了把瓜子就嗑,“我嫁江家这么多年,别说洗碗、就连择菜晾衣服这种活,她都没帮我干过。”
来了来了。
江晓晓眼底按耐不住的开心,只要能让江梨被人用唾沫淹,她洗个碗算什么,口中却状似惊讶:“一次都没有?这江梨也是,大嫂都怀孕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小妹是不干活,不过啊……”叶素琴话锋一转,“她给我钱。每个月伙食费主动上交十块,嗐,咱们家五口人吃饭,她一个人就快掏了一半,哪用这么多。”
叶素琴还接着说,“除了伙食费,她还单独给我塞钱呢。每个月都给我塞五块,说我没工作,一直操劳着家里辛苦我了。”
“她还给你五块钱!”江晓晓下意识声音都变得尖锐,她在岛上学医整天都要认草药,其他时候想法子一个月都赚不到五块钱!
“就是啊,你说说,我这整天就在家里头忙活,生活开支都家里在掏,我哪里要用钱。偏偏啊,小妹就心疼我就偏要给我钱,唉,工作三年,没有一天落下。”叶素琴想起往事,瓜子磕着磕着也不香了。
其实刚嫁进江家,她和江梨关系也好过一段时间。
江梨会把徐慧丽给买的香和衣服拿给她,直到后边,徐慧丽偏心偏的过于明显,只要看到江梨给她帮忙,就会责骂叶素琴。
一来二去叶素琴才别扭起来,不大愿意搭理小姑子。
江梨可能是为了避免叶素琴挨骂,再也不帮着干活,等工作以后就每个月偷偷给叶素琴拿钱。
想到这,叶素琴抓瓜子壳的手一松,全扔到地上:“晓晓啊,你现在顶了小妹的工作,以后也会按时给家里拿伙食费吧?哦,还有我的五块钱,我这大着肚子给一家老小操持确实不容易,你可千万别忘了。”
江晓晓想到一个月四十五块钱的工资,要被分走十五块,面色扭曲当下就想拒绝。
凭什么啊!
五口人吃饭,凭什么她还要额外掏钱?她饭量又不大,跟着吃两口就成。
江梨喜欢当冤大头,找她去!
可这种话,眼下可不能说,江晓晓只能强颜欢笑的嗯了声,心底盘算着这个月发工资,有没什么办法能把这笔钱赖过去。
好不容易洗完碗,江晓晓准备离开厨房时又被叶素琴笑眯眯喊住,“晓晓你可确实勤快,这地上也脏,一起扫干净呗?”
江晓晓忍着气,转身拿扫帚扫地。
可扫了地还要擦灶台,擦了灶台还要提前发面,好用来第二天蒸包子。等江晓晓忙完,天边的月亮都已经在高空挂了许久。
江晓晓被指使着做事,憋了一肚子气,抬脚就去过道上的隔间。
“砰砰砰!”
江晓晓使劲砸门。
好半晌,门才打开,江晓晓见着里面的人愣了下。
少女换了套的棉纺面料的睡衣,原本绑着的麻花辫全部松散下来,搭在秀肩上,在暖黄的灯光下,肌肤白的就像在发光,一双眼眸如含了清水,清澈无比。
她嫉恨的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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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身好肌肤原本应该是她的,要是她也有这么白,她一定比江梨还要漂亮!
江梨拆完头发,白皙的手顺手将发丝捋顺,看着满脸嫉妒的江晓晓,挑眉:“有事?”
“江梨,你还不知道吧。”江晓晓恶劣的笑起来,“奶奶给你找了户人家,是二婚带娃的老男人,没多久你就得嫁过去。”
江梨才明白,杨灶花怎么会突然进了城。
感情是想将她卖了换钱。
“别的先不提,钱呢?”江梨伸手。
暖黄的灯光下,江梨的手指纤长,白皙的肌肤下透着淡青色的血管,指甲盖泛着淡淡粉色的光晕。
越看越让人嫉妒。
等等?
钱!!!
江晓晓这才想起还钱的事情,脸色顿时一白,先前想要找回场子的心情顿时掉入谷底,强迫性的收回目光:“什么钱,我不知道。”
“江晓晓装傻可没用,你不替你男朋友还钱,我就去找妈妈。”江梨语气淡淡。
她可不怕江晓晓耍赖。
果然——
“你敢!”江晓晓气呼呼道,“给你就给你,当谁都像你是个穷命鬼!”
说完,江晓晓就脚步重重的回了房间,江梨在门口等着,等到她泪眼朦胧,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江晓晓才总算揣着存折出现,黑白分明的眼角还红红的,一看就捧着存折哭了许久。
江梨费了点力从江晓晓手中扯出存折,打开确定上边有五百块钱,抬眸笑道:“向州应该谢谢你。”
说完,她准备进房间休息。
“江梨!”
江晓晓忍不住喊了声,黝黑的秀脸上浑是不服气:“你有什么臭显摆的,工作工作没有,学校也去不成了!以后你还要嫁给二婚老男人,还得给他带娃!我一定会过的比你好!”
“砰!”
江梨砰的一声关上门,刚好就砸到了想要前进的江晓晓鼻子。
江晓晓捂着鼻子痛叫,猛捶门,“江梨,你给我等着!”
她捂着鼻子,忽然觉得手心一热,摊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一滩红血。
“啊啊啊啊!”
江晓晓面色一白差点晕了过去。
8. 第8章
翌日。
晨间一缕熹微的光从杂物间的小窗户照入,投射在木床上。
随着小鸟啄了几下窗,江梨悠悠转醒,还不等回神,小门就又砰砰砰的响起来,外头再度响起江晓晓得意的声音。
江梨:……
这一天天的。
“江梨,还不快起床!奶奶去了周家,等会儿啊周部长就要来和你相亲!”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梳洗打扮!”
声音戛然而止。
小门被拉开,江晓晓得意的笑僵硬在了脸上。
“你再叫试试?”江梨扫了一眼江晓晓又青又红的鼻头,勾起笑容:“我保准这门还能再砸你一次。”
江晓晓吓得就抬手护住鼻子,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转放下手解气道:“神气什么,等你嫁到周部长家,替人养两个孩子我看你还有什么时间可神气!”
“左一句周部长右一句周部长。”江梨语气淡淡,“我看想嫁的人是你吧?”
说着,她扭头就喊:“妈,江晓晓说她喜欢周部长……”
“江梨!”江晓晓刚端起的架子立马散架,气急败坏的想捂住江梨嘴巴:“谁说我喜欢周部长?二婚老男人也就能配你!”
江晓晓曾经在海岛什么市井泼妇没见过?可骂的再难听的泼妇都顶不上江梨这耍赖的行为。
明明之前,她明面上的辱骂和挖苦江梨一句话也不敢回,就像好捏的软柿子。
现在怎么就像变了个人样?
忽然
江晓晓眼睛暗藏刀锋,她故意左看右看,凑近悄声道:“还没发现呢?你可太蠢了吧。今天大哥和爸爸都请了假在家候着,一家人都在。看来你今天这门亲是结定了,说不准都可以省去相亲的过程,直接打结婚证!”
说完,江晓晓就像是打了胜仗得意洋洋准备离开,却在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
“再蠢也没你蠢,被门板砸了现在和小丑一个样。”江梨嘲笑完,直接关上门,皱起眉。
刚刚和江晓晓说话的时候,她就发现厨房的后门被锁了起来,她爬上床,轻轻拍了下小窗户,可摩砂的玻璃窗却推半天都纹丝未动。
看来,江家人这是怕她跑了。
江梨冷一笑,打开红木箱找出支钢笔,又拿出蓝皮日记本盘腿坐回床上。
蓝色的日记本展开,锐利的钢笔尖一划就写上几个大字——举报信!
信中的内容,她以粮食局曾经工作人员的身份举报了江家暗箱操作,顶替工农兵名额的事情写的清清楚楚。
盖上钢笔,江梨下床将写好的举报信揣进兜。
吃早饭的时候,江梨一句未发。
倒是徐慧丽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主动提起这个事:“小梨,你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工作也没工作,眼看街道办在确定下乡的名单,我们就想着给你找门亲事。”
江梨没回答,自顾自吃着饭。
“对方是你大哥部门的部长,人品和能力都十分优秀,你奶奶现在喊人,等会中午就会过来相看。”
“听妈的,这嫁在城里头好过去乡下受苦。”徐慧丽握着江梨放在桌上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妈有同事的女儿就下了乡,被农活折磨的啊只剩皮包骨。”
江梨抽回手,吃完早饭,拿手帕擦了擦嘴才看回去:“我那么愁嫁?你们要找个二婚男,还非得一大早上赶着去人家说亲?”
“还是说……”江梨又看向前方闷头啃馒头的江庆丰,“你们就是想卖女儿给大哥换前程?”
“住嘴!”砰的一声,原本安静的厨房差点被炸开。
江裕民面沉如铁,牙关紧咬,腮帮子绷成两块坚硬的岩石,眸底都是怒火:“家里养了你十九年,庇护着你长大。从小到大,晓晓在海岛上挨饿的时候,家中没有短过你吃喝。家里为了你好,才会找关系给你相看。你倒好,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父母!”
江梨毫无畏惧,回视:“我的亲生家庭,也养了江晓晓十九年。她回北城的时候,还带着个玉镯。我相信,我的家庭也一定也以最好的条件托举着她。你们在向我索取时,请问你们要还给我的家庭什么!”
“好啊,你还敢顶嘴!”江裕民咬紧牙关,目中喷出怒火高高举起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扇下去。
“裕民!”徐慧丽站起拦下,脸上都急出了汗,“你这是干什么!江梨赶紧跟你父亲道歉!”
“妈。”江梨心底一股揪痛,她忍下原身这股情绪,直直的看着徐慧丽,“为什么一定要将学员名额给江晓晓?我本来有工作不用下乡,学校是我自己考上的!”
徐慧丽怔住,她知道将江梨的工作和学员名额一并给了江晓晓,是有失偏薄,原本她还想保住江梨的工作,可这工作名额捆绑在了一块,她也没办法。
江晓晓千求万求,只想要去学医。
她愧对亲生女儿十九年,不能连这一个愿望都满足不了。
“晓晓在岛上本来就学了两年医,她需要这个机会。”徐慧丽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江梨。
江梨的心脏痛呀痛,突然就不痛了。
她知道,这是原主彻底心死了:“小时候,我一直和爷爷学医。你明知道我坚持两年拿到学员名额就是为了读医科高校。”
江家爷爷是北城乡下有名的中医,他与杨灶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江裕民,二女儿江兰,三儿子江仁。
江家有两个人得到过江爷爷的医术教导。
一个是江仁,子承父业接了医术传承,读上医科大学后现在北城县医院当副院长。
另一个则是原主,可惜爷爷去世的早,没学到什么又被家人强迫着读了粮食学校。
“还提这干嘛?爷爷已经去世六年,何况你跟着爷爷的时候还小能懂什么医术?”徐慧丽赶快扯开话题,“好了,周部长马上就来,你快去准备准备。”
吃完饭。
一家人就在翘首以盼等着周部长。
终于,个子不高的杨灶花就领了个男人进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小周啊,不是我吹。整个粮站大院,江梨外表是数一数二的俊,还会读书,嫁过去还能帮你教导孩子。再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当你媳妇了。”
“是,小江同志的事迹我早在局里就有听说,连续两年的评优先进代表,思想作风一贯都是优良的。”
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前边的口袋插了两只钢笔,头发用发蜡摸的发亮,一副精神抖擞的面貌,左手提着一匹布料,右手拎着一大箱水果罐头。
进屋后,周学明的目光先是全屋搜寻了一圈,一眼就看到角落身段纤细的江梨,当下目光就是一亮。
别人穿蓝碎花袄,江梨也是穿蓝碎花袄,可偏偏她的模样更为出挑,脸蛋如花似玉,活脱脱就像是海报上走下来的模特。
“你就是江梨同志吧?”周学明兴奋的走过去,将布匹和水果罐头都放在八仙桌上,“瞧瞧,咱俩明明之前都在局里工作,怎么就从来没见过面呢?”
江梨抓着书本,没说话。
徐慧丽出来打圆场:“刚刚睡醒,还没缓过神呢。”
“没事,年轻人我懂,休息的时候都爱多睡上一回补补神。”周学明也只以为江梨是害羞的不好意思说话,拍了拍桌上的罐头箱,“这是我给你带的布料和水果罐头,口里没味的时候可以尝尝。”
后边的杨灶花看着水果罐头眼睛就发亮,赶紧上前接过搬凳子请人坐下:“小周你就是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她前些天去逛百货大楼,货架上就摆了这款水果罐头,售货员说这是全国最流行的罐头,又甜又好吃,就是价格不便宜,足足要两块一箱。
江梨哪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她得留给大孙子!
“这不是应该的嘛。”周学明在江梨身旁坐下,靠近了瞧,越发觉得江梨长得可人,他不禁点了两下头,扭头看向另一边,“庆丰啊,老早就听说你的妹妹在厂里表现优秀,果然名副其实啊。”
领导的夸赞让江庆丰顿时受宠若惊,立刻起身和周学明握了个手:“周部长,家妹淘气,以后还要您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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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采购部门管着上百号人,平时都见不上一面的部长竟然要和他做亲家。
这种好事,他以前真是想也不敢想。
看来,他还是不能对江梨太有偏见,毕竟等江梨当上部长太太,他少不了要跟着升一升职。
“担待什么,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周学明这一番话看来是已经认定了江梨。
江梨全程冷着脸,差点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
渐渐的,一家人为了把产品推销出去,换着花样将江梨夸了一遍,简直就是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上无。
江晓晓听着一家人夸赞江梨,心底渐渐不服气。如果不是她做了梦,知道向州是未来医院的院长,这周部长哪轮到江梨。
虽然人家是二婚,可人也是实实在在的条件好,还是干部呢,当干部夫人走出去多威风。
她也在粮食局,早就听说周部长离婚后不少人想给说亲,周家的门槛都快媒婆踏烂,别人求都求不着的事情,偏偏江梨端着架子故作姿态。
“装模作样。”
明明她回了北城,不仅在粮管局帮人调理身体,还在家属院帮人看病,怎么就没人讲她两句好话?
就在这时——
门口传来一声急呼。
“晓晓!晓晓在家吗?快来帮我看看大军。”
只见李大婶抱着孙子急冲冲进了屋子,见着一大屋人,她也知道来的不是时候,可也没办法,满头急汗的找人:“晓晓,你快给大军看看,看看他是咋了!”
不止李大婶,粮站家属院也来了不少人,他们都知道周部长要和江家相亲,都凑过来看热闹。
见到门口的人群,江晓晓蹭的一声站起来,挺直腰杆:“李大婶,你先别急。先将大军放椅上躺着我看看。”
这是表现的机会到了。
江晓晓指挥着李大婶讲孙子搬到红木椅上,椅子是靠背椅,两张拼凑起来的,小孩刚刚躺下,江晓晓就顺势装模作样去摸小孩的手诊脉,还不忘安抚李大婶:“李大婶别急,大军没大病,小孩子就是这样,身子小抵抗力差,容易感染一些乱七八糟的病毒,看着吓人其实没大事。”
李大婶原本急的六神无主,听见不是什么大病,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也不知道咋的,大军一大早就喊肚子疼还吐了,现在瞅着一点精神劲都没有。”
“这是吃差了东西,普通的消化不良,刚好家里还剩了点儿药。”江晓晓放下孩子的手,转身就去房间配药,出来交给李大婶:“回家熬上喝了就行。”
李大婶连忙带着意识已经不大清醒的孙子起来道谢:“晓晓,这可又得谢谢你了。”
说着,李大婶就去口袋掏钱。
江晓晓吓了跳,看了连忙摆手:“别别别,这点药不值什么钱,大军吃了好就行。”
如今这个政策,要是真敢收钱指不定怎么让人抓了把柄批斗。
江晓晓心没那么大,只是想为了排挤走江梨图个好名声。
“那就谢谢了。”李大婶见又省了好几块钱,喜气洋洋的冲江裕民说,“老江啊,晓晓到底是你们老江家的种,这品德没话说!”
周学明也觉得这未来岳父会教养女儿,不仅养女养的好,这小女儿也不差,正准备开口也跟着夸上两句,就听见一直没说话的人说了句。
“孩子已经意识模糊,你确定不带着医院去看?”
江梨看着不到六岁大的孩子躺在李大婶怀中,手有气无力的搭拉下来,作为医生,她实在无法做到漠视生命,还是不忍心开了口。
江晓晓正享受着被夸奖,哪里容的被质疑:“哪模糊?这不是挺好?还有力气睁开眼睛呢,就是拉了一晌午肚子又没吃早饭,搁谁也没力气啊!”
越说,江晓晓就越气:“我好歹还在岛上学了两年医,你什么都不懂,能不能不要干预我给人看病。耽误病人的病情,你能负责吗?”
江梨起身,也走到李大婶旁摸了下大军的脉,放下:“如果你真的认真学了两年医,现在这个孩子的症状哪点表现为消化不良?”
9. 第9章
江晓晓心虚的厉害,她其实摸不准脉,师傅也只是教了些皮毛。
好在,她将赤脚医生手册从头到尾都背了下来。李大婶孙子的症状,就和手册上写的小儿腹泻症状一模一样。
绝不会错。
“你想吓唬谁呢!”江晓晓想起门外还有粮站家属院的人都在看着,硬着脖颈不肯认错:“这不是消化不良,还能是什么?”
“江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想把我逼出江家。”江晓晓讲着讲着,眼泪水就挤了出来,“可……可我真的学了医啊,家属院的同志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在江家外头看热闹的街坊们,也纷纷声援。
“江晓晓同志确实会看病,给我开的药还怪好使。”
“对,给我的药也比诊所的好使。”
更有看不惯的人往地上吐了嘴瓜子壳:“晓晓能回北城不容易,江梨同志你可别老想迫害她。”
江晓晓低头装作擦泪水。
李大婶抱着孙拿着药,心里头急的慌,她媳妇是低嫁,又只有一个孩子,平时李大婶就老得受媳妇眼气,这孙子要是耽搁出问题,指不定让人家怎么咒。
“晓晓说是消化不良,那就是消化不良。这出了问题我负责还不行吗?江梨同志,你别拦着,我还得回去熬药呢!”
江晓晓开的药好,她之前喉咙痛就已经领教过,喝完药睡了一觉起来就没了事。这回儿铁定也是这样,还能省下去医院的几块钱。
要她说,江晓晓就是大好人!
至于江梨。
李大婶怀疑的看着:“之前是听老江家说你跟着江大夫学医,可那时你都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能学明白啥?”
“对比起来,我更相信晓晓!”
不到六岁的小孩躺在奶奶胳膊弯里,小手垂落着,小脸蛋神情恹恹。
事已至此。
江梨抽回目光,就在李大婶抱着孙子出门时,提了最后一句:“江晓晓给的药,不对症还会加重病情。服药两个小时后,会出现吐血的现象,如果你还想孩子活命一定要即刻送医,否则在世华佗都没用。”
吐血?
李大婶吓得心口咯噔一声,侧首就吐了口唾沫:“呸呸呸!我孙子就是普通的消化不良,哪会吐什么血!你别乌鸦嘴!”
周学明是粮管所的领导,眼下见出了这种事,自然也要出来主持公道,走了过来:“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大家先散开吧。”
家属们都是来吃瓜的,谁不知道从前江梨是粮站家属院的一枝鲜花?还是最好看的一朵鲜花,见周部长平时严肃古板,这才离婚两个月就忍不住来摘花,打趣。
“周部长,看你也挺中意江梨同志的啊。”
“江梨同志可比你先头的老婆要俊吧?”
“这啥时候能喝上你和江梨同志的喜酒啊?”
“我们尽快。”周学明眼含笑意,笑起来时眼角还飞起来两根鱼尾纹,“到时候办酒,邀请大家伙都来。”
在高位上打滚这么些年,他哪能看不出江家将女儿嫁他背后的用意?
他自然也看的出江梨不愿意,可他同意就能成事。江梨再犟还能犟过父母不成?再加上这新一轮的下乡号召在即。他是二婚还带了两个儿子,可这种情况,还算是江梨高攀了他。
徐慧丽给江晓晓使了个眼色,将人带进卧室,她的心还七上八下:“晓晓,李大婶的孙子真是消化不良?”
江晓晓还以为要问什么:“妈……你怎么也不信我?”
“不是,小梨当年也和爷爷学过几年医,我不是不信你,是太过于相信爷爷。”徐慧丽这心啊总是忐忑不安,尤其江梨斩钉截铁断定大军会吐血,她就更加心神不宁,“爷爷当年的医术可是在北城著名的,好多达官显贵下乡找他看病。”
也是由于江家爷爷的威望,徐家当年才会愿意将女儿下嫁。不然就凭普通的农民就想娶粮管局副局长的女儿,怕是痴人做梦。
“小梨从八岁就养在爷爷身边,旁边还有个学医的三叔,一直到十二岁才回北城,搞不好还真的是有本事。”
“妈!”江晓晓原本也被说的有点紧张,一听江梨学医的年龄就又放松下来,“别说八岁,就是十二岁都还不大记事呢!那些医书又晦涩又难懂,江梨还是个孩子,能学明白什么?我才是正儿八经学了两年医,你怎么不信我,倒是信她?”
“好了好了。”徐慧丽也不忍怀疑女儿,摸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有时间得去趟百货大楼给你再买点雪花膏,这皮肤也养白了些。”
其实她心底也清楚,江晓晓八成是遗传了自己,再费功夫折腾,在旁人眼中,那一身皮肤也还是偏黑偏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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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同志,晓晓同志是在为人民做好事,你实在不应该为了出点风头就故意去质疑她。”周学明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江家人。
在他看来,就是江晓晓回归抢走了太多人的目光,江梨心底失去了平衡,才会作出这种如此不理智的举动。
这种举动危害有点大,搞不好哪天就会连累他在外丢掉面子。可他又舍不得江梨,只能及时敲打。
“周同志。”江梨停止看书,抬眸笑了笑,“既然你觉得江晓晓同志好,那理应找她相亲才对。”
周学明神情尴尬,他又不眼瞎,一个长相普通,一个长相艳丽,他自然知道选:“我不是那个意思。”
客厅江家人为了让两人更好的相处,已经清空场。
江梨不再回复,继续往后一靠看起了书,这再加上周学明喋喋不休的话语,别说,还真挺催眠的。
杨灶花坐旁边拿了个簸箕选黄豆,一边选一边瞅着屋内的动静,见都是周学明在说,江梨一副事不关己拿着书本在旁看的模样,她就气,簸箕重重放地上,见周学明看过来,她站起来满是皱纹的脸又笑的像一朵展开的菊花。
“小周啊,这外头天气这么好,要不你们出去散散步吹吹江边的风?”
周学明也同意:“今天太阳是不错,出去走走也可以。”
说着,周学明微笑着询问:“小江同志觉得怎么样?”
“嗐,不用问她的态度,不去也得去!”杨灶花说着就想拽着江梨胳膊,想把人拽起来。
江梨手往下一沉,拉扯间杨灶花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江梨皮笑肉不笑:“奶奶,我是去和周同志互相了解对方情况的,你也跟着去不好吧?”
“少来。”杨灶花低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鬼丫头打的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家里的门窗全封闭就是我指挥的,想跑啊,没那么容易!你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埋也只能埋进周家的祖坟堆里头去!”
这时,叶素琴进了大门,随手将挎着的菜篮放在八仙桌上:“小妹,你这是要出去?”
江梨嗯了声。
趁着杨灶花和周学明在说话。
叶素琴左右看了一眼,凑过来悄声说:“这周学明可不是好东西,你千万不能嫁。”
江梨讶异,没明白这之前还针对她的叶素琴怎么会突然帮她?想起原身平日对叶素琴的举动,心底又了然。
从往日的相处来看,其实原主也明白叶素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叶素琴是想通了?
江梨正准备点头,忽然手心被悄悄塞进一卷纸,她抬眸就见叶素琴冲她点了点头。
叶素琴昨晚知道江家的计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虽说是为了给自己丈夫换前程,可她总觉得心底不踏实。在她看来,江庆丰一个月的工资加上津贴足足有五十块,已经比农村的情况好上太多,升职是光鲜不错,可这光鲜多不了几块钱,还得扒在江梨身上吸血。
叶素琴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一大早就出门托关系找周家的前妻问问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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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周学明竟然是因为被发现搞破鞋离的婚,和采购部门的会记在床上被前妻抓了个现行。
而且这破鞋,还不止一个,足足有俩!
江梨这要是嫁进周家,那不是往火坑里跳?
查完消息,叶素琴就火急火燎往家中赶,刚进家属院就听说周学明已经到了江家,情急下,她就将查到的信息写成了纸条。
三个人就这么去了江边看风景,杨灶花不远不近的跟着,距离保持的刚刚好,刚好能够她听清楚前边的人说话。
“小江同志,婚后你就可以不用去找工作受累,”周学明已经将婚后生活规划好,他瞅着江梨吹弹可破的肌肤,眸底更是有了势在必得,“只要在家里照顾好家庭,照顾好两个孩子就成。”
路过一家供销社,江梨进去买了一大袋汽水,又递过一瓶给杨灶花:“奶奶,这瓶是橘子口味的,您尝尝。”
杨灶花看着甜汽水,小眼就闪过精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这年头大家就馋一口甜的,连她也不能意外。
倒是今天这个养孙女,竟然舍得给她买汽水喝?
杨灶花谨慎的一把捞过汽水袋,竟将里头的六七瓶汽水都抱了过来,她往袋里瞅了瞅:“你没往汽水下药吧?”
“奶奶这话说的。”江梨颇为委屈,如花似玉的脸蛋上的一双柳叶眼竟然眨眼功夫就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在眼眶含着要掉不掉,“都是正经供销社的东西,我哪敢下药啊?就是看奶奶给我找了门这么好的亲事,还顶着太阳陪我出来把关,我心疼。”
周学明见天仙一般的女同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快酥了,忙帮着做证:“杨奶奶,小江同志的汽水就是我帮着买的,肯定没往里头掺和一点东西。”
“行了!奶奶还能不信你?”杨灶花把汽水袋往胳膊肘一挂,拿出瓶橘子汽水,咧嘴用力将盖子咬下,仰起头咚咚咚就喝完了一瓶。她袖子往嘴一擦,不满足着又开了一瓶。
江梨不动声色的看着,边应付着周学明东聊聊西聊聊。
终于。
杨灶花喝光了汽水,捂着肚子找厕所,她拉着江梨说:“我去上个厕所,你可别想着跑!”
“放心吧奶奶。”江梨慢条斯理的笑,颔首的时候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脖颈,“这么好的姻缘,我怎么会舍弃呢?”
“知道是好姻缘就少作妖,痛痛快快嫁过去。”杨灶花再也忍不了,抬脚就往公共厕所钻。
“周学明。”等人进去,江梨的语气也冷了两分。
周学明刚见着江梨的笑,心不停地砰砰跳,明明他也不是头回当新郎,可就是被江梨的迷得神魂颠倒,以为江梨已经心甘情愿要和他处对象,当下就迈步过去:“小江同志?”
“计萍、习迎秋,这两人你应该很熟悉吧?”江梨趁去供销社的时候就悄悄看了叶素琴给的纸条。
这些信息,叶素琴原本应该就是想要告诉她,可在她手里可不止这么一点作用。
听见这两人的名字,周学明瞬间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敢搞破鞋还怕别人知道?”江梨笑了笑。“我手上刚好抓了点证据。”
周学明的两个小三都因着他的关系在采购部门捞着了好处,一旦事情曝光,他身为部长头一个就得被拉下来。
周学明马上就意识到江梨想干什么,原本因着情欲有点上头的脑袋瞬间冷下来:“说吧,你想怎么样?”
江梨吹着江风,心情都变好了:“别这么严肃啊,我又没说要告发你。只要答应一件事,我保你部长位置坐的比泰山还要稳。”
这大反派忽悠人的话术,也是让她给学全了。
江梨柳叶眸子一弯,笑了笑:“我奶既然这么喜欢周家,不如你们周家就找个人娶了她,好不好?”
这么会为自家孙子打算,不舍身奉献一把不好吧?
10. 第10章
天色渐暗,吉普车缓缓在医院门口停下,车门轻轻合上,下来两人一白一蓝。
程景川迈上台阶,光线照在笔挺的军装上,裤线熨如刀削斧凿,布料下隐约可见紧绷的肌肉线条。
“景川等等我。”后下车的沈创也赶紧扯了扯警服,跟着上了台阶,“昨天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
昨天因为打了营长的儿子,沈创被领导留着好好训了顿,说什么他知法犯法就必须要罚,要不是兄弟过去捞人,他只怕得冷板凳得坐到晚上。
程景川眉心皱起:“李鹏老毛病犯了?”
“嗐,要不还得是哥您了解这鳖孙。”沈创眼睛浑是嘲弄,“在北城公园冰场调戏小姑娘呢,正好撞见。”
这李鹏从小到大就是个纨绔子弟,看见漂亮姑娘就走不着道。从前没被他们少修理过。
“局里什么处分?”
“还能是什么处分,记过呗。”沈创不在乎,记的过多了去不差这一个,想到什么又咧嘴笑,“听说这回事情可闹大了,李营长被连累发配到了西北,李鹏也被遣送回乡。这事你们家做的吧?”
沈创会这么想,并非没有道理。
程老爷子虽然退了一线,但以程家的背景为大院肃清一颗老鼠屎简直再容易不过。
“别胡乱说话。”程景川一步跨上台阶,深邃的眸子将大厅环视了一圈,有个护士迎了上来。
“你们是来探望冯首长的吧?”护士接到命令老早就在门口候着,院长也没说来的人模样,只说其中一位是解放军战士。
那铁定就是眼前这位了。
程景川嗯了声:“麻烦同志带我去一趟。”
“程团长客气了,跟我来。”护士笑着将人带往步梯方向。
沈创上前忧心的问:“冯叔的病严不严重?”
“不清楚。”程景川确实不清楚,来之前他才接到医院电话。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高干病房外。
病房里头传出冯政委虚弱无力的声音,虽然无力,可用词却依旧彪悍。
“我说老周,你是不是当年没在战地上整死我,就想在医院整。我可告诉你啊,我这条命可是两位同志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回,你可别给我霍霍没了。”
冯政委平躺在病床上哎哟直叫,“哪有人总是得带着这个……什么心电仪器。”
“是心电图监护仪。”孙院长看着鬼叫的冯政委,将仪器贴上胸口,“主用来监控心率……算了,反正说这么多你也听不懂。你只要知道,这是国外进口的仪器,全院就这么一台,一台就是好几万块,矜贵的很。弄坏,又得叫国家拨款下来。”
冯政委听着,不敢动了,像条咸鱼一样笔挺挺躺在床上任由护士折腾。
“说起来你这老小子还真是命大。”孙院长瞧着往日的死对头躺在床上,不免多了两分唏嘘:“那银针再差个两三分钟下去,我真就要去坟上看你。”
急性心肌梗死引起心包积液快速聚积,泵血功能受损,其发病迅猛,需抢分夺秒的救人。
当时冯政委送来抢救时,孙院长就在大厅见到当时的状况,没有多犹豫,立刻紧急开启手术通道。
“如果不是银针替你关紧了鬼门关,你连做手术的时间都没有!”
“唉,可不就是。说老实话,当时我人都已经见到了老首长。”冯政委唏嘘感慨,“命不该绝,硬生生啊让人小姑娘给抢了回来。”
小姑娘?
原本冷静的孙院长皱眉,语气不由快起来:“什么小姑娘?”
“救我的人啊。”冯政委努力回忆着小同志的样貌,“应该还没到二十岁,真是后生可畏啊。”
“什么?”孙院长忽然激动起来,“怎么可能!能扎出这种针法的人没有半百也有七老八十,唯有常年实践才能得出来的功底。绝不可能只二十岁!”
“嘿!我说的话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不至于连救命恩人是小同志还是老太太都分不清吧?”冯保气的够呛。
“冯叔。”程景川出声打断,将买的水果篮递给护士。
护士接过水果篮放到床头柜,又去把窗户的窗帘给绑起来。
冯政委想要起床,刚动一下,开了口子的胸膛就渗了点血。孙院长忙将人按下,怒骂:“老子刚救回来的命,你又作践是吧!”
“老孙啊,你这就过于夸张了啊。往年在战场上,我挨的枪子窟窿眼都要比这大。”冯保无法只能被按着回病床,面上虽没喊疼,额头上已然冒了一层汗。
“先好好躺着。”程景川接过护士递来的椅子坐下,伸手将被子拉上来,见冯保眉头紧锁,明白他这是心系军事要务,如果没有发病,明日原本是他们返回白沙岛的日子。
冯保叹气:“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眼下才体会到病来如山倒啊。”
“冯叔。”沈创也跟在后边喊了声。
“沈家小子。”冯政委故意虎着脸,“听说你打了同院李营长家的儿子?”
“谁让那混账调戏小姑娘!”沈创不以为意,以为政委又要批评他,考虑到冯政委还是伤员,决定真要挨批,他绝不回嘴!
“打得好!”冯政委咧嘴笑,“这大院出了败类就是得管教!就是你啊,可惜没进部队。”
沈创没心没肺道:“冯叔,我现在挺好,真的。”
冯保摇摇头,哪能不知道沈创从小的梦想就是像父亲一样当兵守卫人民,又望向床边的程景川:“我这一病,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天。回岛以后,这事千万要瞒着姜主任。”
他和姜主任是革命夫妻,检查出心脏有问题后,姜主任就一直很担心。
“山高皇帝远的,军区医院也离不了她,这事要是让姜主任知道,还不得干着急哇?”
其实身为军人,尤其是上过战场的军人。
冯保不怕死,当时濒死之际见到老首长以及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他是真激动啊。
就是舍不下媳妇。
可还是不得不说,救人的小姑娘厉害。
要有的选,他宁愿在战场上杀敌战亡,被病痛给折磨死那是真窝囊!
他得感谢小姑娘保全了他的脸面啊。
“沈家小子。”冯保想了想说,“你不是在公安局么?想想办法帮我找到这位姓江的同志。不,是必须要找到。”
本来淡定的孙院长赶紧插一嘴,眼睛都跟着亮了两分:“要找到人,你也得通知我。这么优秀的同志,可不能浪费在外头。”
沈创面对两位长辈盛情难却的目光,点头:“行,北城医院统共就这么多,应该不难找。”
见沈创答应,冯保放下心悠哉哉的拆起孙院长的台,“我说老孙啊,你这格局就小了,外头医院未必不比你这好?”
他们都明白,就江梨露的这一手没有医院任职铁定是不可能的事。
“你懂屁。”孙院长沉着脸,“论心脏我们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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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权威,几针就能给你闭紧鬼门关,这么好的同志放外面不是屈才吗?”
“行行行,反正你的医院就是最好的。”冯保话音一转,“老孙。”
“有事?”孙院长没好气掀眼。
冯保嘿嘿直笑:“就你办公室,那墙上,那锦旗都哪做的?”
“你想干什么?”
“我寻思今天救人的两位小同志不是学习雷锋么,这精神可值得大力推广表扬!你都有整面墙,说什么我也得一人送一面。”
孙院长:……
“还是先把人找出来再说。”孙院长拿过桌上的小喷壶往手心喷了点酒精,双手搓了搓,“没找到,你这不都是废话?”
这人找出来,还轮的上冯老保送锦旗?不论要加大多少利诱,他骗都要将人骗进医院任职。
眼前老孙要出去,冯政委挣扎着起来拽住人的白袍,老孙啊,你这就不厚道了。我让你出去了吗?”
“还有啊,我这回发病就是为了要来你医院,路走的太多。反正我不管,等回岛的时候你怎么也得给配两个医生护理着,不然我怕死路上。”
孙院长:……
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
*
杨灶花上完厕所出来,见江梨没跑松了口气,露出笑上前:“小周啊,怎么样?这小丫头片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周学明冷阴沉着脸,还真是小瞧了江家这小女,原以为懦弱到闹出自杀的事就一定好拿捏,谁成想反到头来将他一军!
江梨在旁善意提醒:“周部长,给您添麻烦了吗?”
“没……没有。”周学明现在对上江梨的目光,想起捏在她手上的把柄就有点渗的慌。
“没就成,我就放心了。”杨灶花想起宝贝孙以后兴许能当上副部长心头就得劲,都说芝麻开花节节高,先是副部长再就是副局长、局长。
这一切啊,只要拿住周学明就有了指望!
“江梨啊,我可告诉你,周家可是个金钵钵。”杨灶花一把子抓住江梨胳膊,将周家吹得天花乱坠,边吹还边紧紧掐着,“你可得给我嫁进去。”
江梨将杨灶花的手扯开:“周家真有这么好?”
“好!铁定的好!”杨灶花喊的斩钉截铁。
江梨望向正郁闷的周学明,“周部长听到了吗?我奶觉得你们周家好。”
周学明脸都黑的发青,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声。
“行,要我说过几日就去把结婚证打了!”杨灶花拍板子决定。
“好,奶奶到时候你可得陪着一起去打结婚证。”
杨灶花狐疑,不停上下打量着江梨,这往日都要和她对着干的丫头片子怎的像是变了个人?
未必还想着跑?
杨灶花再次拽着江梨胳膊:“陪,必须陪着,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打结婚证。”
周学明的脸咚的一声彻底黑了:“行了!”
杨灶花被吼着吓了一跳,松开手后接连趔趄两步:“小周,你这是咋啦?”
周学明深吸一口气,忍住差点没将老太婆掐死的劲头:“没事,到大院了。”
三个人刚一跨步进大院,就看见江家门口围了许多人。
一道杀猪般的嚎哭声差点将江梨的耳膜刺穿。
“江晓晓你个黑心肝的!到底给我们大军喂了什么药!害得他吐着吐着就变成吐血!大军要是有个好歹,我要你江晓晓偿命!”
11. 第11章
李大婶坐地上,深蓝色的袄子上满是灰尘,脸涨的通红,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你说!我们李家到底是哪儿得罪了你们江家!”
江家的人都站在门口。
“呸!”徐慧丽被气的满面通红,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李翠兰少给我血口喷人!你们大军送家里来时人都已经没了精神头,谁知道是不是本来就有急病!我们家晓晓医术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医院的检查仪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抠搜想要省几块钱!自己对孙子生命不负责任,还想赖我家晓晓头上?你死不要脸!”
“放狗屁!当时邻舍们可都有耳朵听着!江晓晓要不说大军没有事,我能不去医院?”李大婶想起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孙子,肿胀如核桃的眼睛就又是流下串串泪水,头后仰两腿齐蹬又是一阵哀嚎,“大家伙可要给我评评理啊!”
围观的家属中有粮管局政治处的人,恰好当时大军送到江家的时候,他也在外边看了会儿热闹,实在看不下去江家维护江晓晓的作风就站了出来。
“嫂子啊,当时江晓晓给看病的时候咱们有不少人在,确实听见她说就是小问题。你说,晓晓年龄小,学医也就两年,看不准症状咱们也可以理解。可她万万不该和李大姐打包票,说是小问题,喝了药就好。她在大院就自称医生,病人对医生都有依赖情绪,你说说我们有个病痛,谁不听医生的话?大军病情被耽搁,晓晓确实有很大责任。索性现在大军已经脱离了危险,你就让晓晓出来主动和李大姐承认错误,这事就这么过去罢。”
其他几位也出来说话。
“说的没错,晓晓年龄还小,让她出来道个歉就行。”
“现在江家护江晓晓护的这么严实,不是逃避责任嘛!”
原本是一番不偏不袒的话,愣是听到徐慧丽耳朵变了味道,惊声尖叫:“认错?晓晓哪来的错?我们家晓晓明明一开始就做的好事!那两幅中药我们家可是没有收一分钱!她们喝出问题是她们的事!”
认错不就代表承认这件事是江晓晓看错了病?
眼看学校开学再即,绝不能让晓晓因为这件事导致被取消名额!
“我呸!还道歉,就是下跪我也不接受!”李大婶手脚麻溜从地上爬起来,跳起脚就一口唾沫吐徐慧丽脸上:“要不是江晓晓,我哪里至于挨媳妇的骂!现在媳妇闹着要分家还再也不准我见孙子!”
想起这件事,李大婶又是一顿捶胸顿足的嚎啕:“我的宝贝孙孙啊,以后再也不许见,这不是活生生在我心窝窝上挖肉嘛!”
李大婶儿子是靠媳妇的关系才进了粮食局当上小官,如果不肯断亲,儿媳妇就闹着要离婚,儿子也要被穿小鞋挨处分。
“啊!”
一向打扮端庄的徐慧丽此时已经头发凌乱,齐耳的头发四仰八叉,混乱中,她只觉得脸上一凉,往下一摸就看见白色的浓痰还带着臭味,脸色瞬时变得惨白,整个人就像软了的泥塑,止不住的往下倒。
离的近的江庆丰赶快将人扶着,焦急的去掐徐慧丽的人中:“妈!妈!”
徐慧丽悠悠转醒,眼泪水不停在眶里打转:“庆丰啊,这些人都是刁民,你……”
她粗粗喘着气,紧紧抓着庆丰的手:“你一定要保护好妹妹。”
“妈,你放心。今天有我在,谁都别想抓妹妹走。”江庆丰让叶素琴将人扶着回房。
他原本就对这个从小就流失在外的妹妹有愧疚感,如今江晓晓惹了这么大的祸,肚子就算装了一大堆火,也只能憋着气往里咽。
李大婶可不管这么多,眼泪水一擦就扯着嗓子喊:“李家的!听我说,今儿个绑都要绑着江晓晓去医院给我儿媳妇磕头!”
李大婶娘家来了不少人,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拿锄头的拿锄头,拿铁锹的拿铁锹,甚至,还有个拿了两把杀猪刀,一群人杀气腾腾。
江庆丰站门前,双手呈大字型紧紧扒着大门,咬牙看着前边拿着铁锹锄头怒气汹汹过来的李家人,双腿忍不住打颤:“北城……北城有王法!你们敢打人,我就告到公安局让你们牢地坐穿!”
李家大哥冷哼,他在国营肉联厂上班,休假的时候就去集体屠宰组上村子帮忙杀猪,手上握着的两把杀猪刀就是这么带出来的。
许是他常年割猪放血,身上染着一身杀气,两眼一眯,含着的牙签一口吐江庆丰脸上:“江庆丰,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李家就这么一个宝贝金疙瘩,差点被江晓晓害死,让她出来给我侄媳妇下跪磕头是应该!你识趣就给我躲开!”
江梨在后边已经看了许久,再看原本跟着的两人,杨灶花见对方人多势众,担心自己一把老骨头报废,小眼睛一转两脚抹油溜的比兔子还快。
剩下个周学明,他没想到江梨当时是真的看出了大军的病,联想起刚开始数落江梨出风头的那番话,他脸就臊热的慌。
江梨见他想遛,忍不住提醒:“记住你答应过的事。”
周学明想起即将要干的事,身子一僵,他胡乱嗯了两声,堂堂一采购部长让女同志给拿住了把柄,顿感脸上无光,害怕被江家的事情惹一身腥,头一扭赶紧回家。
见两人都走了,江梨打算再看看热闹,现在李家来这么多人,搞不好还要殃及池鱼,她先苟苟吧。
苟苟不会出错。
谁知,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哟,这不是小梨嘛!”
江梨怔了下,不是,这么快就能发现?
她看向旁边头戴着红丝巾的婶子,笑了笑:“刚回。”
红丝巾婶也尴尬笑了笑,继续看前边的热闹,倒是周围有不少人看着江梨窃窃私语。
江梨无奈只能走出人群,强行顶着大家好奇打量的目光进了院子。
李大婶此刻站在李家大军后头骂骂咧咧,扭头一见江梨,核桃肿大的眼又是挤下几行泪:“小梨啊,大婶悔啊!为啥当时就没听你话,活生生折腾的孩子受了一通罪啊!”
悔不当初啊。当时她是不是鬼迷日眼,被江晓晓灌了迷魂汤才会听不进江梨的话。
“孩子情况还好吗?”江梨想起当时诊脉的情况,顺嘴问了句,如果送医及时应该无大碍。
“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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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时,好着呢。”李大婶捏着衣袖边擦了擦泪水,一把抓着江梨的胳膊,“您医术这么厉害,到时候可得给我们大军调理调理身子,他这回吐血那是元气大伤就怕落下病根子。”
江梨笑了下默默将手抽回。
她懒的很。
不想给拎不清的人看病。
李家大哥见将人挡在了门外,扬了扬杀猪刀,折射着光线,阴森森的屠刀闪过寒光,冷声:“让你妹进去,不然这手就给你废掉。”
锐利的刀锋就要戳进江庆丰的眼球,吓得一哆嗦手软了跟着就放了下来。
李家大哥像尊石雕,一人就遮住一扇门,见江庆丰松了手,他也侧过身子:“江同志,我都听说了,这事和您没关系,要怪就怪我们李家没听您的话。”
江梨点了下头,就进了客厅。
叶素琴安顿好婆婆,关上门,瞧着门口的仗势脸色也是吓得雪白,冲江梨说:“先进屋吧。”
“不舒服?”江梨瞧了瞧她的脸色,自然的抓起叶素琴手腕摸了下脉。
“有……有点。”叶素琴肚子时不时的就缩起来,小肚子硬硬的,她忍不住摸了摸肚皮担忧,“阵仗闹的太厉害,下午就觉得好累还有点恶心。”
“等会给你开两副安胎药方,让江庆丰去药材公司抓。”江梨刚说完,门口就又是一通翻天覆地的动静。
江庆丰被李家的人死死按在门边上,李家大哥带了人进了江晓晓的房间,没多会就将人抓了出来。
江晓晓被人挟持着,吓得满脸泪花,又是抓又是咬的。见没了办法,李家大哥使了个眼色,挟持江晓晓的两人直接将人抬起腾空。
江晓晓的脚在半空扑腾了两下,哭嚷着:“大哥,你们放了我,我真没错,要怪就怪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手册上面就是这么写的,我处理方式根本没错!”
李大婶哪管这些:“反正我孙子就是喝了你开的药才吐血!我不管,你现在就去医院给我儿媳妇下跪磕头!”
“哥!我不去下跪不去磕头!你快救救我!”江晓晓吓破了胆,扭头就向江庆丰求助。
她以后还要读医科学校,要真是去医院下跪磕头,她以后还怎么工作?未来院长夫人曾经为了医错人下跪磕头,她会被人取笑一辈子!
可是江庆丰正死死被人按着,挣扎的脸红爆筋都不能动弹。
“妈!妈!你快救救我!”江晓晓绝望的喊着,头拼命想往后看,可主卧的门迟迟未动。
“叫什么叫!就让你去磕头认个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杀你!”李家大哥凶了声,就带着人出了院子。
不久,人潮渐渐散去,江家又恢复了安静,江庆丰棉袄被扯了几个大洞,雪白的棉花散了一地,他坐在椅子上,两手垂落像傻了般目光呆滞。
“庆丰。”徐慧丽哆哆嗦嗦推开门,浑头大汗头发丝都粘在了脸上,双眼无神,“快,快去局里找你爸,让他想什么法子都要保住你妹的名额。”
江晓晓已经被绑去医院磕头认错,万一大院有人想借此去局里举报,江家盘大根深还能及时应对。
12. 第12章
江家发生的事情,丝毫没有影响江梨。她老早就睡起了美容觉,对于江家人为了江晓晓的事忙碌到半夜闹出的动静,更是毫不知情。
一夜好眠。
江梨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发现昨日狼藉的江家依旧干干净净,地面扫的一尘不染,就连大厅的黑白电视机也擦的光滑亮堂。
“别瞅了,都上班去了。”
叶素琴一早就起来收拾卫生,她站门口左手抚摸着肚子,右手端着碗乌漆嘛黑的中药。
昨晚家里乱成那样,江庆丰后来也见不着人影,叶素琴就拿着药方直接去药材公司抓了两副药回来,当晚就熬好喝了一碗。
“你开的药确实有用,我昨晚买药回来就熬着喝了碗,睡一觉起来身子轻快不少,肚子也没再发硬。”
江梨倒是没想到叶素琴动作这么快,笑了:“你就不怕药方开的不准,到时候再喝出个好歹?”
叶素琴愣了下:“你连大军会吐血的事都知道,还会开错药方?”
得,这是压根没往坏的方面想,全然相信她呢。
江梨凑近看了下药汤,叮嘱:“一副药要分两次熬,再将两道的药汤和在一起再分为两碗,这样药效会比较好。”
“成,我等会熬新药就照这个方法。”叶素琴也没多问什么,总的来说还是相信江梨。
这时。
主卧的门总算打开,徐慧丽精心保养的脸已经干瘪下去,肤色蜡黄无光一脸的疲态。眼睛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因为昨日发生的事整宿都没睡着。
她一直等着江晓晓,看见女儿崩溃的在怀里痛哭,心就像被刀片了般煎熬难受。女儿在外边受了十九年苦,偏偏现就在眼皮子底下也没能将人护住,抬头见到容貌清艳的江梨站在门口,心底就没来得由涌上厌恶。
如果不是江梨的亲生家庭抱错孩子,她的女儿不会流落在外。
她女儿会平安顺遂的长大,喜欢学医,她会被养在名医爷爷的膝下,长大后,她会考上卫校,然后就会被分配进医院。哪里还用像现在这般被人羞辱?
“你和周学明的事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徐慧丽一夜没合眼,声音沙哑的厉害,隐隐透着股恨意。
江梨惊讶的看她一眼:“你就想我嫁进周家?”
“周学民不错,比起去乡下插队受苦,你嫁给他也算江家烧了高香。”徐慧丽淡淡扫了一眼,此江家自然非彼江家,“不信你就出去问问,哪个乡下人能攀上这么好的亲事?”
叶素琴吞药的动作一顿,然后默不作声将药喝完。
江梨气笑了:“行啊,我一定帮你们攀上周家这门亲。只是到时候你们别后悔就成。”
“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徐慧丽烦躁不已,只要江梨能早点嫁出去,嫁给谁,对方人品究竟好不好,都已经不再重要。她只想家里头早点安静下来,然后好好给江晓晓关爱。
“不后悔就行。”江梨语气冷淡。
徐慧丽心脏被刺痛了一下,怒气不断在翻涌:“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梨无所谓了:“满意啊,这不你们挺满意嘛!”
徐慧丽差点又被气晕过去,不想再客厅待着又重新回了房。
叶素琴喝完药,眼睛盯着徐慧丽进主卧关上门,才敢低声说话:“奶奶见周学明还没过来喊人去了,你收拾这么齐整是不是要出门?赶紧走。”
还不走,等老太婆带着周学明回来,江梨肯定走不成了。
“那我出去一趟就回来,他们要是问我去了哪里,你就说不知道。”江梨朝叶素琴眨了眨眼,拍了拍兜里的举报信和存折就头也不回出了门。
等着吧,到了时机,这破地就再也不用回了。
等杨灶花带着人回来又硬生生在客厅等了一小时,眼瞅着日上三竿太阳都能晒屁股腚了,江梨竟然还没起,她就气冲冲的去开门,却发现房间空荡荡的哪还有江梨的影?
她老脸上的皱纹都给气动了:“好啊!竟然给我跑了!”
周学民阴霾的眸子扫过干净整洁的床,讥讽:“老杨同志,你这思想觉悟不对啊,既然江同志不在家,又何必喊我过来?知道的人以为你是嫁孙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卖孙女。”
杨灶花老脸一僵,可是又不敢得罪人:“小周,周部长这话怎么说的,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到底是二婚,去哪里找我们家小梨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
“哼!”周学明冷哼一声走了。
如果不是杨灶花去周家找人,又死皮赖脸拉着他过来,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踏进江家一步,再见江梨一面。
这个女同志,可怕的很,她还敢捏着他的命脉想要告发他。
其实周学民不是没有怀疑过,不论是和哪个女同志,他都谨慎的很没留下任何痕迹。
江梨究竟是从哪找到的他在搞破鞋的证据?
可周学民也不敢赌,他和前妻有两个娃,确定前妻就算为了两个娃都不会去举报告发。可他不敢赌江梨,万一赌错,就是一辈子前途尽毁。
-
江梨拿着存折先去了趟银行,还是上午时间,银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墙壁上刷了一行大字:开展增产节约,为社会主义工业化积累资金。参加爱国储蓄,支援祖国大规模的经济建设。
江梨站到一大窗口后边排队,很快就到了她。
柜台的女同志穿着套深灰色的工作装,抬头看了她一眼:“办什么业务?”
“取款。”
“取多少?”
“都取出来。”
女同志将存折往上翻了两业,“户名徐慧丽?是你本人?”
“我母亲。”
江晓晓的存折是徐慧丽给的,所以户名就是徐慧丽,好在证明两人的关系不难。
江梨知道取款流程,将准备好的户口本拿出来:“我叫江梨,是户主的女儿。”
女同志接过户口本翻看,确认了江梨和户主的身份将户口本从窗口递还:“密码报一遍。”
报完密码,江梨很快就拿到了钱,心总算落了地,钱不在自己账户上总觉得不踏实。她又将钱转存进户口,这才将存折装进口袋,准备出去就看见刚进银行的苏思雨。
“小梨。”
苏思雨休假,换下工作服的她打扮的青春靓丽,穿着件咖啡色的套头毛线衣,露出圆弧形的白色衬衫领下边是条同色系的长裙。
“正准备去你家找你呢。”苏思雨开心的抓着江梨的手,“我表姐回来了,知道你想约她见面,就让你有时间就过去。”
江梨眼睛一亮,她揣着举报信本就打算取完钱就去粮食局投递,不过江裕民在粮食局也本事不小,就担心举报信到不了上头,如今苏思雨的表姐回来,事情倒是好办很多:“那你快去存钱,我在这等你。”
“耶?你咋知道我要存钱?”苏思雨奇怪的问。
“你手上不是拿着钱吗?”江梨指了指她手。
“哈哈哈。”苏思雨低头一看可不就是,乐呵呵的去柜台:“刚出粮呢。”
等苏思雨存好钱,两个人就一起去找表姐,这年头,北城粮食管理局的采购部门坐落多个区域,目的是为了方便从多个渠道采购粮食。
陈芳所在的部分已经到了北城的郊区地段,等她在仓库计算好此次收回的粮食数量时,运输部门的小刘过来喊:“陈干部,有人在门口找你,她说她叫江梨。”
陈芳点了点头,仔细的将数量填写到单据格子里,快速将钢笔和单据收入口袋,脚步匆忙往外走:“刘同志 ,这趟运到科研所的粮就麻烦你了,一点损耗也不能有,那边还有专家等着吃饭干活。”
“保证完成任务。”小刘慎重的接过单据收好。
他们采购部门担任着采购和运输粮食的重担,一定要保护好全国老百姓的饭碗。
“思雨!”陈芳脚步快速出了粮食采购站,一眼就瞅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姐,我们先找个地方说话。”苏思雨和江梨对视一眼,表情不太好。
毕竟,她也是刚刚才知道,江晓晓竟然是直接顶替了江梨的名额。
办公室里边,陈芳已经听江梨说完全部过程,她的脸上不怒自威,秀掌拍向桌面,木桌被拍的震天响白瓷缸的茶叶水都跟着晃了晃。
“离谱!太离谱!这完全就是欺骗组织欺骗群众的行为!”
陈芳虽是表姐,年龄却比苏思雨大上好几岁,儿子都已经两岁,为了拿到学员名额,她常常都扎在粮站连小家都顾不上回,如今听说有顶替名额又抢工作的事,更是怒不可遏。
江梨将写好的举报信拿了出来:“芳姐,我实名举报江晓晓以及江裕民,如果没有江裕民的从中操作,江晓晓顶替我工作和名额一事不会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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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整个粮食管理局仅三个名额,又由于各个部门粮站分隔的远,消息很难互通,这也导致几乎没有人知道第三名学员江梨的名额已经被人顶替的事情,如果不是江梨亲自跑了一趟,陈芳估计直到江晓晓读完大学回来,她都蒙在鼓里。
“这件事我一定如实上报。”陈芳郑重接过举报信,想了想,她还是看向江梨,目光凝重,“江梨同志,我原本是真心实意要祝贺你的。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一旦举报信交上去,凭着江家的行为,就算名额空下来,你也丧失了名额的机会。”
江梨当然明白这一点,本来工农兵学员名额就极其看中家庭成分,一旦江家成为“破坏份子”,那作为破坏分子的女儿自然也会丧失机会。
她微笑安慰:“芳姐,这个名额已经不是我的,如果你能拿到第三个名额,我一定真心实意的恭喜你,起码这个名额是在有真实材料的人手上。”
江梨丝毫不眼馋这个名额,毕竟她以后要当医生,工农兵学员眼前看着不错,可往长远了看还是不够,日后势必还要进修学历。
就算名额不是她的,也可以是另一位努力的女性,而不是江晓晓这种投机取巧,就等着免费偷果子的人。
陈芳被感动的鼻子一酸,想起无数个扎根在粮站的日日夜夜,想起被忽略的家庭孩子,她重重握住江梨的手:“感谢江同志,无论名额最终会不会到我手里,我都会积极为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另一边,粮油检验部门可就热闹了。
江晓晓查完粮油质量出来,就感觉办公室的人在不停打量着她,和原先因为替人看病受欢迎的情况不同,眼下可没人敢靠近江晓晓。
江晓晓脸燥热的慌,只能低头赶紧在办公室坐下。
昨天江晓晓被李家人挟持到了北城县医院,虽说李家的儿媳妇没有让她真的下跪,但也是被逼着道了歉。面对凶神恶煞的李家大哥,江晓晓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哭一边鞠躬,那个时候北城县医院有好多人看热闹。
她……她们肯定也知道了。
“你们好,请问江同志在吗?”办公室站着位笑容满面的女同志,她是财务处的人,过来主要是听同事说粮油检验部的江晓晓可以给人调理身体,平日她又没时间去医院,来粮油检验处也就几脚功夫的事,所以特意来瞧瞧。
“喏,靠窗的位置。”一同事停下八卦的话头,指了指窗户边的江晓晓,只不过目光带了点鄙夷。
江晓晓害怕的捏着衣摆,这人是想来找麻烦?
谁想,对方却非常客气的提着一捆自来红糕点送到江晓晓桌上:“江同志,可以请你帮我开副调理身体的药方吗?”
江晓晓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错愕又被全身的叫嚣的兴奋细胞代替。她就说没人会相信李家血口喷人的事,明明给不少人看了病,怎么就李家出问题?
“好,你先坐下……”
江晓晓话还没说完,女同志就被办公室另一同事拉走,边走同事还边说:“你还敢找这个骗子看啊?我之前喝她开的药方整整拉了五天肚子,后边去医院找医生看,医生说寒凉的药材剂量大了让我赶快停掉,不然影响生育。”
要不是她当时顾忌同事之前的情面,早就上门打架去了。
“还有还有,你还不知道吧,她给李大婶家的孙子给看吐血了,去医院说原本是十二指肠溃疡治疗正确能快速缓解病情。可江晓晓诊断的是什么?就说是消化不良!”
“那医生还说第一次见人这么开药嘞,小孩开成了成人剂量,且还有活血化瘀的药,这才刺激成吐血。”
“啊?”女同志还不知道这些,忙问,“这诊断也差太多了啊,她怎么也敢出来说医术好敢给别人看病啊?这不是害人吗?”
同事撇嘴,嗓门故意大上许多:“还能因为什么?学了资本家那一套,为了笼络人心,为了享受同志们的掌声与夸奖呗!”
同事嗓门落下,全办公室人嘲弄的目光都涌了过来。
江晓晓再也忍不住,头一低就伏在桌上哭泣,晶莹的泪珠很快打湿了衣袖。
等好不容易哭到没力气,她才眼泪水一擦起身。
不行,她不能任由别人这样污蔑,她要去找向州,要他来和同事们解释。
向州是她男朋友,又是医院正儿八经的医生,他说的话一定有份量,也一定会同意的。
13. 第13章
“向州哥!”
江晓晓进了医院,见到对象就再也忍不住委屈,眼眶倏地变红,泪水迅速涌出。
干燥粗糙的黑脸蛋上留下的泪很快干涸成了一道白的印子。
病房里头,实习医生都在病房跟着各自的老师查床,江晓晓的一声喊,一大帮人都看了过去。
向州目光惊惧的看着两道白泪痕,差点没忍住当场呕出来。
其余人则是一眼认出了江晓晓,毕竟昨日病房接诊了个因十二指肠溃疡吐血的孩子,说是吃错了其他人开的药,后头李家人带着江晓晓来医院认错,大部分都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这幕。
“小向,这是怎么回事?”带向州的老师沉着脸,近来他在医院听说不少关于向州思想作风有问题的言语,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眼下却真的看到有个黑皮女同志哭着找上门,怕不是真的作风有问题?
“没……没事,朋友来找我,我去看看。”向州被吓得浑身是汗,出了门就拉住江晓晓进了办公室,将门锁上后,他看向坐在椅子上抽泣的江晓晓,一时间真恨不得将人掐死。
可有什么办法?江副院长只有这么个亲侄女。
要……要是江梨……副院长也能一视同仁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向州脑海中竟然又想起了江梨那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虽然他和江梨交往时,两人连手都没牵过,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动。
“州哥,你帮帮我。”江晓晓又是鼻涕又是泪水,“我没有错,李家的人冤枉我,粮食管理局全是风言风语,我都快待不下去了。”
向州忍着怒火,本身因为医院知道他曾和江梨谈过对象的事,他就不敢讲江晓晓的事。
出了昨晚那档子事,医院要真的知道江晓晓是他女朋友,他脸都能全丢尽。
“你想我怎么帮?”向州咬着牙。
“州哥,你和我一起去粮食局,告诉他们就说……就说你也开错过药方!医生又不是神仙,偶尔错过一次也很正常。”江晓晓脑海乱的六神无主。
其实,她早就做梦梦到北城的事,为了这个,她特意在岛上学了两年的医,为的就是回北城比江梨更出色。
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向州目露冷光一字一顿,“你到底把人命当成什么?平时看病,都是老师看病我帮着写处方,实习医生没下证前,连给病人开药方的资格都没有。你没有医师资格证,为了出风头就写处方就没考虑过后果?”
要他说,江晓晓仅仅是被人按着头鞠躬道歉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上个星期,医生发生医闹,病患拿着椅子把医生砸的头破血流。
江晓晓身子一软,砰的一声坐到椅上,恐惧的摇头:“我……我不知道。”
泪水越积越多,江晓晓抬头扯着向州,“州哥你是我对象,这件事你必须帮帮我,我……我保证,以后没有拿到医师资格证,我绝不给人开处方。”
向州皱了眉,江晓晓毕竟以后会是他的妻子,这次事件丢脸事小,以后江晓晓从医这事会一直成为污点。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同意帮忙时,忽然转念一想,他弯腰,大拇指触上干燥的肌肤将泪水拭去,温柔的说:“晓晓,我还只是一个实习医生,说的话没有份量。刚刚我看到江副院长在办公室,他不是你三叔?你去找他,医院副院长的话可比我有用。”
江晓晓一想,对啊。
医院副院长的话不是更权威么?
向州在副院长办公室外边打着圈圈,终于,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江晓晓脸色苍白的走出来,后头传来江仁冷漠的声音。
“你被错养这件事没有任何人有错,怪只怪命运弄人。我是你名义上的三叔,可我也不欠你。人犯了错就要学会为错误买单。我身为副院长有义务维护医院形象,绝不会答应你这么无理的要求,你回去反省吧。”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江晓晓无力的瘫在蓝色的椅上:“三叔不肯帮忙。”
随着一起瘫软的还有向州,他发抖的手不断扣着头皮。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他被副院长耍了。
当时副院长那一句“拥有江家血脉的才是我亲侄女”,无非就是想骗他和江梨分手。
江副院长真正放在心上的侄女是江梨!他被耍了!
“州哥,还是你和我去一趟吧。”江晓晓想去拉向州,却被向州挥手打开,她本就心情不好,手又被打得通,腾的一下也来了火气,“你干嘛!”
向州冷笑:“想要借我名义去你开脱?做梦吧!”
说完,向州转身就走脚步匆忙,心中只想快点找江梨复合。
他错了,他明明最爱的就是江梨,怎么舍得分手啊?
他听说江梨为了他还尝试过自杀,江梨也一定舍不得她。
“你什么意思!你是我对象,帮我做点事哪里不成!”
“谁是你对象?”向州阴霾的眸子盯着江晓晓黝黑的脸蛋,之前不敢说的话都一股脑倒了出来,“你长得这么丑,我看的饭都吃不下,怎么可能和你过一辈子?江晓晓,以后不准再来找我。”
江晓晓没想到向州这么不是人,气的浑身发抖,拉着向州的胳膊往后不肯放:“你想耍赖?明明是你之前答应要和我打结婚证!”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向州挣扎着想要甩开。
“借钱的时候!”江晓晓扒拉着人不肯放,边冲旁边的人大喊,“你们都知道的吧?当时向州借了江梨五百块钱,他答应和我打结婚证我才同意借钱!”
嚯!
这段话就好像一枚地雷,炸响以后全场寂静。
护士站里。
圆脸蛋的护士伸手往护士长手里抓了把瓜子,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走廊上打架的两人,听着赶快连声回应:“对哦,就说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愿意帮忙还五百块,原来是向医生你答应了打结婚证!我要向组织上举报你!”
“完了。”
随着越来越多鄙夷的目光看了过来,向州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子都软成了泥。
真要有人举报,他转正就完了。
-
斜斜的夕阳倾洒而下,大樟树在地面投映出大块浓墨般的阴影。
江梨和苏思雨在国营商店逛了一整天,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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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从阴影下走过。
“小梨,你眼光真好,等新衣服做出来一定要给你准备个大大的嘉奖。”苏思雨抱着新买的布料,一脸满足的枕在上边。
江梨柳叶眼弯了起来:“哪是我眼光好,明明是你花容月貌穿什么都好看。”
两人虽是好友,苏思雨还是被夸的脸红,看着抱着的布料露出非常可惜的表情:“都是最时新的颜色布料,你拿去做衣服穿了肯定好看,怎么一件也不买?”
“我马上就要去白沙岛,路途这么远,火车都要坐三天三夜。”江梨撞了撞她的胳膊,一本正经的说,“苏思雨同志,我看你不是想要我穿新衣服,你是想要累死我吧?”
“也是哦,嘿嘿。”苏思雨嬉笑,想起不久就要的分别,笑容又马上褪去惆怅起来:“决定什么时候出发没有?到时候可要提前告诉我,我得请假送送你。”
“收到。”江梨一本正经点头:“要走的消息肯定得第一时间告诉苏同学,我们坚决不能干偷走违反组织纪律的事。”
两人边走边嬉闹,谁也不注意到后边不远,也跟着两位身形高大的男人。
程景川刚从刻字店出来,深邃的目光扫过锦旗上 “妙手回春” 几个大字,动作利落地将锦旗卷好,牢牢握住:“冯叔要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差不多了。”沈创正了一下警帽,“我之前找那名学生询问过对方信息,整个北城同名同姓的都不多。只不过奇怪的是,排查整个医院系统都没叫这么个名的,倒是粮食管理局有一个。”
他没具体提救冯叔人的名字,想着自家兄弟最忌拖泥带水,介绍情况,沈创也是能快则快。
“有时候最不起眼的地方,反而是真相。”程景川清楚沈创的能力,北城的小旮沓都能消息灵通,找了这么久都还没在医院找到人。
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可能。
“对方不是医院的人。”
“可能吗?”沈创疑惑,“按院长说的话,对方那几枚银针耍的出神入化,结果她不是医生?”
如果真是这样,沈创已经能够想象到平时老古板的孙院长笑掉大牙的画面。
这简直是白白捡漏啊。
“川哥,我说你是明天的火车吧?下次得什么时候回来?”沈创忍不住搭上程景川的肩膀,满脸惆怅,“自从你进了部队,我这在北城是吃嘛嘛不香喝嘛嘛无味,要不是还要照顾我妈,真想也跟着进部队找你。”
沈创是烈士家属,他的父亲和程景川的大哥在同一年海战事件中牺牲。
他是家中独子,望着日日以泪洗面的母亲最后放弃从军梦想进了公安局。
“不出意外,明年开春。”
“当兄弟的,也没别的嘱托,在海上万事小心。”
“嗯。”程景川应了声,忽然,他眉心骨拧起一双凌目紧盯着前方。
有个大娘走路晃晃悠悠,眼看着就要额头朝水泥地砸下去。
江梨眼睛瞬间瞪大,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拉。可就在这时,一道更为迅猛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长期训练打磨出来的。
14.第14章
眨眼间,大娘已经平稳的躺在了地上。
程景川迅速将人放平,眉心隆起,半蹲在地拍了拍大娘肩膀:“大娘?大娘?”
意识到大娘已经意识模糊,程景川立即起身将锦旗递给沈创,然后将大娘扛到背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蓝色军裤被大娘的布鞋蹭上了一大块灰尘,他直接望向沈创:“我往北城医院赶,你找地方打电话让急救科的护士出来接人。”
“好。”沈创语气也焦急了几分,拔腿就要往国营商店找电话,被后边抱着布匹的苏思雨拦下。
“你们先别急,让我朋友看看。”
大娘此时浑头冷汗,嘴唇干燥苍白,眼睛刚睁开条缝又紧紧闭上。
江梨快步上前,站在程景川后边将大娘布衫一把子撸上去,三指并上捏脉,片刻后才回头:“低血糖。思雨,你是不是带了糖?”
“啊?我刚吃掉了。”苏思雨将布匹往胳膊肘下一塞,手又进口袋掏了个空,“没啦。”
“我有。”程景川单手从军装口袋掏出颗大白兔。
他的手宽大沉稳,骨节分明,掌心带着常年训练与劳作留下的粗糙茧子,却稳稳地捏着那颗糖递了过来。
江梨快速接过剥下糖纸喂到了大娘口中:“把人先放下。”
程景川环视一圈,注意到路旁大树下有片草地时,才将人背过去放下。
好一会儿,躺着的大娘苍白的嘴唇才恢复了血色,她缓缓睁开眼,瞅着高大的军人和靓丽的女同志,傻了下。
乖乖,她啥时候见过这么登对的人?
大娘挣扎着要起来::“大妹子,大兄弟,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梨见人好转,渐渐松了口气:“大娘,你有低血糖这个情况多久了?”
站起来的大娘喘口气说:“有段日子了。”
江梨耐心叮嘱:“那得常备一点糖,低血糖严重会要人命,这回你晕倒在街边还有人救,下回要是晕在偏僻的地方说不准人就会这么过去。”
“这么严重?” 大娘吓了一跳,她本以为晕过去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哪曾想会这么危险,想起如今家中的情况,更是恨不得叹一口长长的气,“唉,我弟弟突然急病去世,家中添了两张嘴吃饭,定量的粮食不够吃,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哪舍得让他们饿着?”
没办法,只能大人挨饿,大娘吃得最少,营养跟不上这低血糖的毛病就犯了。
说完,大娘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实在家里太苦太难,可她又不想将孩子送去别人家遭罪。
江梨给大娘再次诊了下脉,确认身体没有其他毛病。
离去前,她好奇扭头,恰好看见程景川的手从大娘的口袋抽回来,猝不及防就撞进对方深沉幽静的目光中,片刻,那抹深沉又掠过一丝错愕。
这是干……好事被抓包了?
江梨冲对方笑了笑,这才从分岔路口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娘回到家,看着比脸还干净的米缸愁的又掉眼泪,去裤口袋掏手帕的时候,忽然掏出来几张纸,仔细一看,昏暗的煤油灯下,躺在手里的几张纸不是粮票和钱,是什么?
大娘瞬间傻了,她家的粮票早就用完了,这是哪来的?
想来想去,大娘的脑子忽然灵光了猛地一拍脑袋:“唉呀,这可怎么使的!”
大娘着急想回头找人,可哪里又能找的见人?
——
等回到江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素琴坐门口的矮凳子上就着屋内的光线织着毛线衣,见人回来便将针线放在竹子编织的簸箕上:“你这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江梨好奇。
叶素琴朝里头努努嘴:“闹腾呗。”
屋内,江裕民看着抱在一起抽泣的母女,沉着脸呵斥:“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局里的事情已经疏通关系压下,晓晓的事传不到上头去!你们都给我消停点!”
“爸……我去学校的事真没有变故吗?”江晓晓因着向州和副院长不肯帮忙,已经回家叫了半天委屈。眼下见刚回家的江裕民带来的好消息,她才总算回了点神。
“放心吧,只要我出手,就没有人能够把你的名额作废。”江裕民坐下,端着桌上的白瓷缸大大喝了一口茶。
还好这事疏通的足够及时,昨日刚接到江庆丰的消息,他就立刻找了人捂嘴。
果然。
刚疏通完关系,就有好几封举报信递到了上头办公室。
他今天一天都在粮食局守着,就怕有漏网之鱼,让举报信直接到了局长手上。
“那就好。”提心吊胆半天的徐慧丽总算可以放下心。
“好什么?”江晓晓想起粮油部门,眼眶再度红了起来,“同事们都取笑排挤我,我不想去上班了,求到三叔门上去,他也不肯帮着我说话。”
“胡闹!你三叔是副院长,哪里能乱帮你站台?”江裕民嘴上虽然这样讲,可心底也隐隐不满。
他从小到大就和老三关系不好。因着当年他也想学医,可父亲却说他天赋不够,让他老老实实读书去外面挣一份活计。
轮到老三想要学医时,父亲却没有反对。
别以为他不知道,什么天赋不天赋都是借口。父亲就是偏心,家里祖传的衣钵,他是都想交到老三手上。
“嘴长在别人身上,哪用去理会别人说什么?她们再怎么嚼舌根都是因为嫉妒。她们都想要的学员名额现在可都在你手上。你啊,要像我江家人,外人越是嫉妒你就越是要把位子坐稳。”
江晓晓一想,是啊!现在名声差算什么?等她学成归来成为真正的医生,要把那群嘲笑她的人嘴巴扇烂!
她将泪水一擦,破涕为笑:“爸,我听你的,我不难过了。”
“对,这才是我老江家的好女儿!”江裕民笑完又想起今日局里发生的一件大事,神情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手握拳不断敲击着桌面,“晓晓,我问你。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在大街上救了个人?”
江晓晓回忆了下。
前几天她确实在街上帮助过一个人,便点了点头。
“好!不愧是我江家的好女儿!这次我们江家祖上可是烧了高香!”
江裕民平时就喜欢板着个脸维持领导派头,就算喝了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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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这么春风得意过,徐慧丽了解丈夫,忍不住问:“裕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裕民总算不再卖关子,语气欣慰:“咱们晓晓啊,救的是个大贵人,是南方某个岛上军区的首长。那位首长正满世界的找救他的人,据说是翻遍整座北城的医院都没有,最后找到了咱们粮食局。”
江裕民还想着当时局长特意把他叫进办公室,让他这段时间随时注意提高警惕,保持良好作风,准备随时面见首长。
“首长想要上家属院亲自感谢晓晓。”
这可是军区首长啊,他一辈子都见不上的人,就要靠晓晓见上了。眼看着未来升官在望,江裕民等了大半辈子机会哪能不激动啊?
“真的啊?”徐慧丽也激动起来,身子也不由坐起来紧紧抓着江裕民的手,“裕民你没听错吧?真是咱们晓晓?”
“家里会医的就只有晓晓,不是她还能是谁?”江裕民拍了拍徐慧丽的肩膀,明白妻子的担忧。
毕竟江晓晓在粮食局顶替的是江梨的名字。
“我问过了,救首长的日子正是江梨闹自杀的时候,她哪来功夫去干这个事?再说,咱们晓晓可是正儿八经学了两年医,李家的事江梨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徐慧丽这才彻底放下担忧。
其实论起来不论救人的是哪个,都是江家的女儿。可她私心里,就希望不是江梨,因为只有晓晓才是她的亲血脉。
江晓晓听着心也噗通跳的厉害,脸因着激动涨的通红,原来那天她在街上帮忙处理被捕兽夹子夹伤的老汉是首长:“妈,我就说了吧。李家的事就是一时失手。”
“是。”徐慧丽已经在为那天的到来做准备。到时候首长光临粮站家属院,势必人山人海,她得去找裁缝做套合身的衣服,还有晓晓也得坐一套。
想着,徐慧丽就牵着江晓晓的手进房,一脸春风得意:“走,妈房间有服装册子,你看看喜欢什么款式,咱们做个几套。”
等两人进了房,江裕民神清气爽的端起白瓷缸,摇头吹气嗦了口茶,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果然,到底是自己的亲生血脉才会旺家族。
不然江梨在他们家呆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这种机遇?
江梨进客厅时,原本不打算说话,谁知刚踏进客厅,原本笑容满面的江裕民就沉下脸来。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江梨也不想吵架,走过去坐下,语气淡淡:“说吧。”
一副有屁快放的态度。
江裕民还看见了江梨在翻白眼,更是气的火冒三尺,胸膛下的气血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翻涌,想到后边又说的事,他又硬生生忍下来,端起白瓷缸喝了口茶,放下:“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两天就和周学明把亲事定下,明天把人喊到家里商量彩礼的事。”
几乎是一句话,就决定了江梨的婚事。
就在他们准备硬逼着闹事的江梨妥协时,却见女孩盈盈一笑,应下。
“好呀。”
这下,反而是换成了江裕民深深皱起眉,以为自己听岔,按往常,江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才对?
15.第15章
翌日。
江梨一早就将周学明喊了过来。
周学明一副吃了屎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进了江家,看着杨灶花一人罢着张大饭桌嗑瓜子,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要不是杨灶花非要给他介绍江梨,他现在也就不用被威胁,还得搭上自家爷爷的终身大事。
江家的人也都在。
江裕民等人坐下,使了个眼色,江庆丰就拿着壶茶水上前倒。
“小周啊。”江裕民语重心长,“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总是处对象也不是办法,应该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
周学明听着称呼面色铁青。
无他。
只因论起级别,他的级别比江裕民更高,往年江裕民碰到他,都是要毕恭毕敬喊上一声周部长。
如今无非就是以为他做了江家的女婿,摆起了岳父的谱,享受起拿捏领导的乐趣。
周学明看向一旁的江梨,她坐在旁边就像一尊好看的瓷娃娃,好像对任何人都起不了威胁。
江家人以为拿捏江梨拿捏的很好,岂不知,江家才是即将要被将军的那一个。
杨灶花虽是想用江梨给自家换好处,但是到了彩礼关头,她开起口也是毫不嘴软,磕了瓜子壳往半空一吐:“小周啊,三转一响,外加八百块彩礼,少一样少一分都不行。”
八百块!
周学明面色一沉。
三转一响就得近四百块,再加上彩礼,岂不是得一千多!家里如今就他一个人工作,上有老下有两小,一时间哪来这么多钱?
再说,他娶前妻也只买了块上海牌的手表,统共就两百块。
这个价格要是娶江梨还好说,偏偏是娶……
周学明看向杨灶花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忍下恶心,沉着脸:“杨大娘,你也知道我刚离婚没多久,家里上上下下都等着我一个人的工资养活,这钱能不能再少点?”
杨灶花一听要少钱,两绿豆小眼睛一瞪:“那可不行,你是二婚,我家孙女可是头婚!我又没多要你,现在北城谁家嫁女儿不是这个行情?这点彩礼,你能娶着我们嫁十九岁的黄花大闺女,你可就偷着笑吧。”
说完,杨灶花示意旁边焦躁的江庆丰稍安勿躁。
她这钱可是给江庆丰要的,至于三转一响,到时候等江庆丰也分下来房子,放过去啊刚好用的上。
“谁家也不是你这么个彩礼法,我就愿意掏三百块!”周学明烦的很,站起身就想走一扭头就对上江梨。
女孩就静静坐在一边,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就好像如今在大厅商讨着买卖的对象不是她一样。
确实不是她!
周学明对上江梨意味深长的笑容,背后汗毛倒立,瞬间怕了起来。
“小周啊。”江梨笑了下,“我奶说的没错,哪家嫁人都得这个彩礼,你娶我们江家人不亏。像我奶,上能收拾厅堂下能进厨房,能干的很,我向你保证,江家人嫁进周家,一定能帮你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妥妥当当。”
江裕民听出了点不对,可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不由深深看了江梨一眼,收回目光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导:“小周啊,家里少个女人可就不是钱的事,尤其你家两个小子也不能缺了教育,我们家小梨没别的,就学历好,当初粮食局可是凭本事进的。”
周学明想想要给出去的彩礼,心就滴血,可看见江梨淡笑的表情时。
他害怕了。
怕惹怒江梨会把自己丑事捅出去,怕丢工作。
他奋斗了大半辈子,才走到部长位置,不能有半分差池。
最终,周学明咬牙认下。
接下来的时间,周家都在忙三转一响的事情,整个大院都知道江周两家的亲事成啦!
等到聘礼上门的那天,杨灶花红光满面在家属院大肆宣扬。
“来来来,你们看看周家给的彩礼,这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那可是精贵玩意!”
“还有,这音响可是红星牌!大牌高端货!”
家属们只能应付应付,看着得瑟不已的江家人转脸就吐唾沫,大家都恨江家人恨的牙痒痒。
有好事的就问:“听说你们还有个彩礼钱,那可是有八百多块呢?谁拿着啊?”
“对啊,我听说你们江家人卖女儿,这彩礼钱都你替孙子收了吧?”
杨灶花原本得瑟的表情僵硬住,小眼睛一转:“唉,我们江家又不缺那三瓜两枣,怎么会卖孙女。这钱啊,我们小梨自己拿!”
说完,周学明当着大家的面就把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包裹交到了江梨手上。
只有杨灶花看着那大红包眼睛都快瞪出血来。
过了定亲日,周家就在家属院摆了满满的六桌。
江家为免夜长梦多,催促两人去打结婚证,杨灶花亲自盯梢,等到了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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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局,发现周家老大爷也在,快八十岁的人,穿着一身中山装,拄着根拐站走路颤颤悠悠,隔老远就闻着一股老人尿骚味。
杨灶花嫌弃的在旁吐了一口唾沫:“小周啊,你们家也真是,怎么不给老人家收拾干净了再出门?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杨灶花以为周家老大爷也是过来看着两人打结婚证。
周学明看着杨灶花一眼,心中冷笑:你这打结婚证,穿的还不如我爷。
四个人在队伍后边排着队,总算轮到了她们,周家老大爷先一屁股坐到了椅上,周学明默不作声和工作人员对了下眼神。
打结婚证的工作人员是周家亲戚,他老早就打过招呼是给家中爷爷打结婚证。
江梨看着也将杨灶花哄着坐下。
杨灶花想站起来:“你打结婚证,怎么要我坐下?”
“奶,你不知道。”江梨凑前压低声音忽悠,“现在打结婚证,长辈来了都得先坐下,就为了体现一个中华民族尊老爱幼孝敬长辈的传统?”
“真的?”杨灶花狐疑,“怎么以前我打结婚证没这种传统?”
“您打结婚证是什么时候?”江梨笑问。
“民国啊!”杨灶花刚想大声嚷嚷,就被江梨一脸紧张的按下。
“我奶啊,你可得小点声,现在都已经新华国了,再谈民国的规矩那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杨灶花也吓得厉害,连忙摇头:“那不说了,要走什么手续赶紧的。”
就这样,杨灶花和周家老大爷成功领了结婚证。
待四个人重新回到大院,婚宴早就已经开始,江家和周家人坐了一桌。
江梨把杨灶花哄到席上,自己则进了江家拿着早就打包好的包袱从后门离开。
等婚宴进行到高潮,江裕民饭足酒饱,杨灶花嚷着要让江梨交彩礼时,一行穿着中山装的人到了现场。
为首的是省招办负责人,北城医学院的校长,还有粮食管理局的局长,一行人来势汹汹。
江裕民正站起来举杯正要敬酒,看到为首的人,咯噔一下酒醒了,尤其,当看到局长拿出一封白信封上边写着三个大字:举报信时。
江裕民腿一软,直接跌坐到椅子上,白酒洒湿半边衬衫,被子掉到了脚下,碎成了几块。
“江裕民,我们收到举报,你涉嫌蒙骗国家意图顶替工农兵学员名额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