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权臣捡了只狐狸杀手回家》 1. 鹊别枝 庆安三年十二月,金陵大雪。 陵西关破的急报传进宫里时,琼林苑内正歌舞升平。 可怜洛河以北,满目疮痍,人人自危。 午夜时分,寂寥的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别枝一路从洛河逃到金陵,在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串蜿蜒的足迹。 水雾在她睫毛上凝成冰珠,呼吸间溢出白雾,散在漫天的大雪里,仿佛生命在一点一点消耗殆尽。 别枝刚拐进巷子里准备歇口气,不料被大雪迷了眼,没注意到屋檐上蹲着一个人,正用袖箭瞄准她的心脏。 细如牛毛的梅花针没入女子的腿骨,别枝吃痛地跌下去,袖箭堪堪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叮”的一声插入身旁砖块的缝隙中。她意识到不对,吃力地挣扎起来跑。 他一击不中,怒视那位手持梅花针的同行者。 那人解释道:“别着急,大人吩咐了,她还不能死。” 左腿像是被人捅了个对穿,痛得钻心。但别枝心里清楚,她不跑,大概就要没命了。 乱世之中她命如草芥,可她身无分文,性命已是她手里最珍贵的东西。她还有事未了,所以要拼尽全力地活。 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衣男子毫不留情地把她踹倒在地,剑锋指向心口。 “说,你把那枚令牌藏在哪里了!” 别枝本以为自己大限将至,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张狂,笑得猖獗。 她抵上冰凉的刃,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的眼睛,哑声道,“你求我告诉你啊。” 黑衣人恼怒地掐住她的脖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她一头乌发凌乱地披散着,衣不蔽体,满手血污,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但仔细看不难从骨相上看出,别枝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林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位昔日对手,却莫名觉得,在这场毫无公平可言的博弈中,是他更狼狈。 他顿时觉得无趣,将手松开。 别枝脖子上浮现出一道红肿的痕,整个人脱力地瘫倒在一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即使身处极端的下位,却丝毫不显慌乱之意,似笑非笑的一双眼妩媚而锐利。 “我给你名单,你饶我一命,怎么样?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主子的吩咐,还是你的算盘。” 别枝歇息够了,开口丝毫不减威胁之意。 林显呼吸一滞。 自己多年所谋就这么被她一句话轻飘飘地戳穿,牙齿都咬碎了才不在脸上显露分毫,心底里早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僵持了一会,别枝缓下声音:“来,你低头,我告诉你。” 反正敌寡我众,他已放出天令阁信号,不过多久这里便会被包围。林显噙着讥笑俯身,倒要看看这个狐狸精还能在他的五指山中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低头的瞬间,别枝毫不留力地咬上他的耳朵,一手扬起雪泥,一手握紧藏在袖子里的短刃,狠狠刺穿他的胸膛,直到他再没动静才卸了力。 她丝毫不敢放松,两眼如鹰一般紧盯屋檐上那人,眼角闪过寒光的瞬间,身子一侧,以林显的肉身为盾,一边拖着受伤的左腿躲闪,一边绕进一条小路,这才躲过了一场梅花针雨。 别枝一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这梅花针没伤到她分毫,反而把林显戳成了刺猬,让他咽了最后一口气。 林显一双眼睁得老大,死不瞑目,看着怪渗人的。 别枝轻轻地阖上他的眼睛。 “什么都想要,就什么都得不到。林显,”别枝吞了吞唾沫,“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你都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 别枝费尽心思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林显的尸体拖到她来时路过的一个小山丘上扔了,用雪模糊住了脚印,如今却在山林里迷了路。 她的左腿好像断了,使不上力气,每走一步都像针扎一样的疼。 但这里毕竟是金陵,不比她熟悉的洛河一带,不清不楚的死了个人,要是被人看见,恐怕会惹祸上身。 她逼着自己将思绪从疼痛、寒冷、饥饿中抽离出来,去想一些别的事。 她想起自己孩提时,阿娘牵着自己的手放纸鸢,阿父一个字一个字地教自己念书。 那时她还不叫别枝,她叫路舟行。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小姑娘指着书上的话,水灵灵的眼睛望向阿父。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阿父,这句词是什么意思呀?” “这句词的意思就是说,明亮的月光惊动了树枝上的鹊鸟,让它从枝头飞走了。清风徐来,蝉鸣隐约可闻。这是在写美好的田园夏夜景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月会惊醒栖息在枝头的鸟雀,但她幻想着夏夜,幻想着池塘飞鸟,蝉鸣鹊啼,一切都自然而然,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解之处。 直到元康十五年六月,直到她永远不想回忆起的这一天。 这一天阳光明媚,是个再好不过的艳阳天。 和往常一样,她与阿姊去山上采药,幻想着不久后的生辰宴,自然没注意到那一行官兵。 他们都长着一样令人恐惧的脸,面无表情,杀人如麻。 当她和阿姊回到家中时,只看到一地狼藉。桌案七零八落地倒着,地上还滚落着几颗沾了血的佛珠。 “阿爹!阿娘!”堪堪十三岁的别枝吓得不轻,哭喊着在府中找寻父母的踪迹。 阿父阿母心口插着刀子,倒在了血泊中,平日里话最多又嘴甜的丫鬟春莺,此时也没了生气。 他们的手是冷的,身子也是冷的。 血流成河。 路家连带着婢女、仆从共计二十余人,除了路舟行姐妹二人侥幸未归,竟无一人幸免于难。 这是历史上著名的嘉杏惨案。 经此一案,原本在官道上举步维艰的徐明疏在一年的销声匿迹后突然一路平步青云,成了两朝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但路舟行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阿父阿娘再也不会对她唤一声“阿行”。 悲痛与恐惧将她淹没,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经此一夜,天地之大,无以为家。 明月无此意,何故扰鹊离。 年纪稍大些的路舟止怔愣了一秒,来不及擦干眼泪,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快逃!” 她们不停地跑,无处可去,很快就花完了手中的银锭。 “姐姐,你生病了。” 路舟止的额头烫得吓人,说出的话几乎是气音。 “阿行,姐姐走不动了……你让姐姐在这里歇一歇,好不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65|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去请大夫,姐姐在这里,不要闭眼,等我回来。” 没有银钱,路舟行能去哪请大夫呢? 她有的,唯独这一副身子罢了。 她在瓦子前站了很久,两眼一闭眼鼓起勇气走进去,却不想这时被人打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在集中营。 自此,世上唯有拼死苟活只为查明当年真相手刃仇敌的别枝,再无锦衣玉食岁月静好的世家女路舟行。 也不知道姐姐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别枝心不在焉地想着,突然看到地上拖长的黑影,足尖猛地一顿,重心不稳地摔下去。 “姑娘当心!” 梁惜瑶本想扶住她,不料被她带倒,跟着一块摔倒在地。 “嘶……” 别枝瞧着这女子衣着雍容华贵,腰戴玉佩,头戴珠钗,看起来年纪轻轻,像是权贵朝臣家的千金小姐,怎会孤身一人跑到这荒郊野岭来? 更何况……万一她看到了什么。 思及此处,别枝又握紧了袖中的短刀。 但这女人看起来没有武功,神色中尽是难以言说的慌张,甚至为了扶她还滑稽地摔了一跤。 她并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什么交集,知道她行踪的人越少越好,于是摆摆手匆匆便要离开。 但马蹄声由远及近,官兵说话的声音逐渐清晰。 别枝顿时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讲什么。 “那梁家的小姐,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我看,怕不是……” “哎,要我说那丞相也是个可怜的。” “他们要来杀我了……他们要来杀我……” 梁惜瑶双眼无神而混沌,扫视着面前的一切。看到别枝,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把她紧握成拳的手掰开。 别枝手中一沉,一枚方形玉佩落到掌中。 她心中一喜。 这人穿着华丽,想必这玉佩应该也价值不菲,够她在京城活一阵子了。 那女子声音里尽是颤抖,“定风楼……姜贵妃……” 别枝微一皱眉,她这一说话,倒是要把那些人马招惹过来了。 话未说完,那姑娘突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瞳孔扩散,痛苦地捂住心脏。 别枝这才看到她手腕上细密的口子,指甲显现出诡异的蓝紫色。 像是中毒的征兆。 “药……” 那姑娘整个人倚靠在别枝身上,口中呢喃。 别枝并不想牵连进京城的什么风波中,也无意救眼前这个女子,两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撤。 枯叶脆响,实在像极了骨血摧折的声音。 别枝猛的一惊。 那一行人打着火把搜查,林叶周围亮如白昼。 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她和那个已然昏迷的姑娘的存在。 果然。 “吁——” 官人翻身下马。只见他着一身玄色暗纹锦袍,长发用竹簪随意束起,低调雅致,却不失权贵身份。广袖如云,紧束的腰带完美地体现出他瘦削如鹤的身材,雪落在眉梢,为他温润如玉的外表染上一丝孤寒。 很难想象,生得这样人畜无害的一个人,竟是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大理寺卿徐明疏。 2. 戏幕起 来不及了。 他已然提了一盏灯,照着别枝的脸。 灯光太晃眼,别枝只好眯起眼睛。 她蹲在地上,衣衫褴褛,在此境地也顾不得自己的姿态是不是不合礼数。 或者说,其实她的存在,本就不合礼数。 一步、两步…… 别枝视线有些模糊,只好在心中默数着步数。 在徐明疏近身的瞬间,她将手中紧握的匕首脱手而出,往他细白的颈间刺去。 弱肉强食,你死我活,以命搏命。 这便是她信奉的生存之道。 徐明疏对她毫无防备,躲闪不及,温热的血滴落,伤口横亘在喉头,宛如一条断掉的红绳。 不同于平常人,他连受伤都是优雅的。有了一丝裂痕的皮囊让他从天上的谪仙变成了地上的凡人,倒是显得愈发诱人。 只这一秒,别枝就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命运始终会快理智一步。 而这,注定是一个杀手,致命的死穴。 在瞬息万变的刀光剑影下,一秒足以让局面天翻地覆。即使别枝很快回了神,也无法再撑着饥寒交迫的躯体与把她包围住的官兵殊死一搏。 “你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她被压跪在雪地里,浑身都是冷的。 没想到这寒夜里,唯一的温度竟是那姑娘玉佩上残存的余温。 她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凌厉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大人恕罪,民女不察,这才误伤了大人。” 徐明疏仔细地用一方忍冬纹帕子系住了伤口,终于舍得看她一眼。 她仰着头,分明是桀骜不驯的模样。 即使她跪在这里,道一句“恕罪”,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臣服。 徐明疏走到别枝身侧,探了探梁惜瑶的鼻息。可怜梁阁老刚到及笄之年的女儿,尚未出嫁,便已长殇。 “大人,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带走,回府。” 徐明疏冷漠无情地丢了四个字,把她打横抱起,拿自己的大氅把她裹住,刻意遮掩住了她破败衣衫下露出的三寸腰肢。 别枝不习惯这般亲昵的姿势,但腿上的伤叫嚣着,一点也动弹不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草药味。 “大人,民女真的只是恰巧路过此地……” 徐明疏轻笑一声:“是不是恰巧,一查便知。” 于是别枝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的大官人算不上温柔地抱上了马车,扔到了纱帐里。 别枝扒着帷幔,也不管腿上的伤挣扎着站起来。 “民女不敢与大人同在一轩,请大人自重。” 徐明疏偏过头去压抑着轻咳了几声,一边把袍子拢得更紧了些,一边起身虚扶眼前的姑娘。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浑身是伤的女人还能说出这样话来,嗤笑道:“罪人是没有资格选的,亦没有颜面可言。” 别枝毫不退缩地对上他的眼睛。 她像是一株野草,生于乱世,长于乱世,看似所有人都能蹂躏一番,实则早已深深扎根于此,烧不尽,碾不碎。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人身居庙堂之高,也该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您可以说民女是嫌犯,但民女不是罪人。” 她是民,他是官。 她在下,他在上。 风雪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徐明疏一时竟有些看不真切,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如同他一开始所想的那样,只是个图谋不轨的贱民。 ** “小姐,你终于醒啦!那日你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昏睡了三天才醒。”翠音忙把手中的针线活计停下,给别枝递了一杯温热的水。 别枝环顾四周。 没想到自己是在平常人家的居室,而非监狱的囚牢。 “多谢。”她接过杯子,即使口渴难耐,嘴唇已干得起皮,却没有喝。 天令阁六年,她唯有处处小心,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活着,才得以保全自身,现下才有命坐在这里。 趁着翠音背过身去收拾东西的片刻,她用手边发簪飞快地在茶水里搅了搅,确认它没下毒后才大口大口地吞下去,但警觉仍不减。 “这里是……” “啊,忘了说了,这里是怡澜别苑。我叫翠音,小姐在这的这些时日就由我来照顾啦。诶,这几日大人日日前来,我还从未见过大人对谁这般上心呢。”翠音一边说,一边帮别枝挽起秀发。 别枝刚放下去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上心? 恐怕他上心的不是她这个“罪人”,而是那个咽了气权贵之女吧。 这样的时局下,除了她自己,又有谁会在意她? 天道不公。她所求的公道,要靠自己去争。 她打量着这个鬓角簪着鲜花的侍女,新奇地打量周围素雅的陈设。桌案与床铺以屏风隔开,窗外缀着几枝含苞待放的梅。 年关将近,但这间屋子好像和世俗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热闹隔在了外头。 白墙上挂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杏花雨里骑着白马的少年。 画的左边飘逸的字体写着,元康十三年四月,魏庭晚赠。 宵小之辈,附庸风雅。 别枝这样评价道。 翠音一口一个小姐,倒是让别枝不自在起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那个要人服侍的大小姐了。 于是她摇摇头:“不必对我卑躬屈膝,也不用再叫我小姐,叫我别枝就好。你若不嫌,叫我一声姐姐也好。” “那……”翠音咯咯地笑起来,“别枝姐姐。” 别枝恍惚了很久才抿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诶,”别枝应着,“对了,你们家大人,姓甚名谁啊?” 这个拉拢人心套话的好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他啊,可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徐明疏,徐大人。” 翠音说这话时充满了仰慕,连尾音都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大理寺卿。 那可是查明当年家门惨案的好机会啊。 别枝眼睛咕噜一转,顿时心生一出“美人计”。 反正她已经是惯犯了,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 再说了,这徐大人长得还是极为美貌的,她咽了咽口水,反正怎么都不算亏。 别枝想起那枚质地精良的玉佩不见了踪迹,在塌边乱摸一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66|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姐姐可是在找这个?当日请大夫来救治,你死死握着它,怎么都不肯松手。想必这枚玉佩,一定是姐姐极为重要的东西。” 笑话,她只是觉得这玩意值钱罢了。 别枝一把夺过那枚凤凰纹样的玉佩放入随身携带的小匣子里,摸了摸里面的青铜麒麟令牌还在,松下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和她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令牌本是她逃跑时阴差阳错带上的东西,没想到却救了她一命。 想来这东西,应该对天令阁豢养的死士们还有些用处。 刚才动作太大牵动了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咬着下唇才没惨叫出声来。 翠音看得心惊,“别枝姐姐!这几日万万不可随意走动!大夫说了,你腿上的奇伤,虽伤筋骨,但不需多少时日还是能恢复如初的。” 这么一说,手持那梅花针之人,并未真的下死手,倒更像是救了她一命。 她仔细想想,却想不起来天令阁何时有这么一个人会卖她一个恩情。 无用的情感在那里只会是被人拿捏的软肋。 翠音这样大方开朗的性格,着实不像是一个奴婢。别枝想起春莺,她要是还活着,应该也是这般年纪。 若非六年前的变故,她和姐姐应该还能在后山无忧无虑地放纸鸢吧。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话音未落,三五侍卫破门而入,窗外树叶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鸟雀四散。 “刑部要人,我等前来捉拿嫌犯入狱审问,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别枝的处事之道,她脑子转得飞快,那侍卫话音未落,她不知哪来的气力拔腿就跑,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却不料还没安稳落地,便被人捏住了后脖颈。 “哦?我怎么记得,大理寺查案,监察司无权过问呢?” 徐明疏披着一身莲花纹白色狐毛大氅,单手提着正要逃跑的别枝,徐步而来,愠怒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监察司,也敢抢我大理寺的人了?” 监察司和大理寺分权,一直不对付。 帝王生怕一家独大,有意让他们争来争去,所以争了这么好些年,人都换了一批又一批了,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那一群听命行事的人听见徐明疏的话,被他的权势压过一头,竟真的就这么空着手走了。 别枝一个“谢”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徐明疏扔出来的短刀堵住了嘴。 徐明疏危险地眯起眼,“你一个民女,又无符节又无银两,刚到京城就在荒郊野岭里撞上阁老的女儿惨死,真是巧得很呐。” 他随意坐下,却仍旧是一副仪态端方的模样。 乍一看让人以为是哪位大师精心雕琢的制品。 而颈上那一道未消的红痕,就像是造物主不允许如此完美的皮囊存在的恶趣味。 当然,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到底是谁的恶劣手笔。 不慌不忙地倒了一盏茶,话语中不辨喜怒:“说说吧,姓甚名谁,是怎么到的京城?” 是了,他看似谦谦君子,若不是他揭开面具露出獠牙,别枝险些都要忘了眼前这人是何等风云人物。 最年轻的大理寺卿,怎会没有手段。 她微一欠身:“民女,别枝。” 3. 误会生 “姓呢?” “不敢有姓。” 这话半真半假,倒不全是敷衍,不过在徐明疏听起来就是另一番用意了。 “你若觉得在这里回话不痛快,想大理寺狱走上一遭,我也可以成全你。” 硬的不吃就只能来软的了。 别枝眼睛一闭,睁眼说瞎话:“大人恕罪,民女从洛河一路南渡,这才逃来京城。胡人将家里洗劫一空,还要……还要逼我为娼。” 别枝声泪俱下。她本就生得漂亮,一双狐狸眼沁出水珠,带起眼尾一抹朱砂红,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不愿受那胡人欺辱,夺了他手中刀,这才一路逃到金陵来。大人……别枝只是想堂堂正正地活着,别无他求。求大人饶我一命,民女愿结草衔环,为奴为婢……” 徐明疏眉头一皱,无动于衷。 这人真像是狐狸精,妖言惑众的那种。 别枝一把拿过短刀,抵在颈间动脉处,缓缓推进,“如若大人不容于我,我也只好以死谢罪。” “等等。” 别枝扬起一缕不易察觉的笑。 先求死,再求生。 她成功了。她又一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徐明疏把玩够了手中的茶盏,将它轻轻搁置在几案上。 “你是真当我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尸体?”他有意顿了一顿,“好大的本事。” 别枝很快就从这句话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大人既坐在这里同我说这些话,想必也是舍不得让我偿命的。” 倒是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徐明疏冷哼一声。 按理来说,梁阁老得知女儿不见后,该上报大理寺。但他为保全女儿声名,并未到衙门处报案,而是以私人的名义找徐明疏帮忙找寻。 他夜里就这样带着大理寺的一队亲信官兵匆匆去找梁阁老之女,难免被有心之人称道。 梁惜瑶一死,倒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这事传到天家,往小了说是瞒而不报,往大了说是结党营私。 徐家世代为官,徐明疏又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深受忌惮。 但若是去寻自家出走的美人,那便不是公家事,而是私家事了,顶多不过是治他个好色之罪。 “过来。” “啊?” 别枝没想到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是是。” 凑近这个男人身边,别枝只觉得他身上的药草味更浓了些,皱了皱眉。 这人莫不是个病秧子? 不过徐明疏没给别枝胡思乱想的时间。 “给你两个选择,一,拿着你的刀畏罪自杀,为你杀的那个男人陪葬;二,你是我金屋里藏的美人,昨日你与我闹矛盾跑到鹿崖山迷路,不曾遇到梁惜瑶,更没有杀人。待此案了结后,你我便分道扬镳。” 别枝不知道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的。 选择就这么砸到她面前,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权力涌动下的风云变幻。 林显死了,和梁惜瑶死了,到底是两码事。 连死人都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虽然她没得选,但此事正合她意。 跟在徐明疏身边,退可躲天令阁追杀,保性命无虞,进可查当年父亲蒙冤之事,为路家昭雪,于此时的她而言,再好不过。 至于徐明疏是何谋划,与她何干? 她没脸没皮地笑着应:“好啊,徐郎。” ** 别枝并不关心朝中大事,等伤养得差不多了也闲不下来,挑了个良辰吉日溜到街上去了。 前几日下的雪已经融化得干干净净,如今正是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只可惜冷了一些。不过街上有群嬉闹的孩童,把这冷清消下去几分。 怡澜别苑里的炭火一直烧得很暖和,以至于别枝直到出门了才发现这一点。 她此行并不只是为了出来透透气,也是为了把那枚玉佩当掉换点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寄人篱下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姑娘,这……这玉佩你是从哪来的?” 当铺的老掌柜眯起老花眼仔细端详了一会,诧异地看着衣着寻常的别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此物非凡品啊!乃是上好之玉雕琢而成!”老掌柜啧啧称奇,以怀疑的目光扫视着别枝。 眼前这个人并不富贵,实在不像这玉佩的主人。 别枝看出了老掌柜的迟疑,索性帮他解决了心头疑惑:“哈,这是我宫里的姐姐送我的东西,最近手头有些吃紧,这才来当了此物,你这儿若不要,我另寻一家便是。” “诶诶诶,我这儿给的价高,姑娘拿着,这东西我收了。” “这才对嘛。”别枝掂了掂沉甸甸的银子,满意地出了当铺。 “都让一让,都让一让。”官兵下手一点也不客气,几个不明所以的老人小孩被拽得东倒西歪,有一个小孩没站稳,整个人倒在别枝身上。 马蹄声响彻云霄,一路奔向皇城。 掀起的尘土沙石呛得她咳出了泪花,待到她反应过来腰间一轻的时候,那袋银钱早已不见了踪迹。 真是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堂堂天令阁首席被人在大街上偷了银子,传出去让人笑话。 她气得一跺脚,要去追那个偷了她银钱的小孩。 那小孩毕竟年幼,跑不出两里地就被别枝逮住了。 “我说你这死小孩!” 别枝没想到这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能犟成这样,死都不松手。她本来没想和他一般计较,这下被气得不轻,没忍住动起手来。 更准确地说,是单方面殴打。 毕竟那小孩在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痛得眉头绞成一团,背部不自然地弓起来,却死死抱着手里的那袋银子,一声不吭。 “你在干什么?”清冷但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她后背传来。 别枝僵了一僵。 “啪!” 还未等别枝反应过来,徐明疏的广袖就已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了她脸上。 她本来是能躲开的,但徐明疏就像是给她下了定身术一样,让她两腿挪不开半步。 耳边炸开一道惊雷,反而显得周围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脸上酥酥麻麻的,不疼,但足够羞辱。 更别提周围还有好些看热闹的人。 “看见了么?你以后要是敢犯规矩,我也给你拖出来打。” “奴婢不敢的……奴婢……” “都散了吧,那个人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啊。” 别枝捂着脸,不可置信道:“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去和人家道歉,把东西还给人家。” “是他抢了我的钱!” “你哪来的钱?” 这下别枝吃了哑巴亏。 她原本确实身无分文,玉佩的事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只会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67|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欺负一个哑巴,当真是……不知廉耻的贱婢。” 徐明疏声音不大,但这话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脸颊,倒是比刚才那一巴掌疼上许多。 别枝瞥见那小哑巴露出得意的坏笑。 你看,就算我说不出话,他也会站在我这一方的。 而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个小哑巴,我也不过是替你爹娘管教你一番,不收你一点银两不错了。” 别枝丝毫没有刚被人扇了一巴掌的自觉,从那袋子里扔出两粒碎银,砸在他脸上。 “算我赏你的。” 徐明疏瞪了她一眼。 别枝从他身边走过去,故意挨着他撞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尸位素餐之辈。” 徐明疏冷笑着回她:“蝇营狗苟之流。” ** 徐明疏罚了别枝每天抄写一页《三字经》,软禁在怡澜别苑,哪儿也不准去。 居然罚她抄这种幼童才学习的课目,别枝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她本就不是能静下心来的性子,抄了两日后,送去的竹纸上便不再是文字,而是画的王八了。 她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随口一问:“翠音妹妹,你说,大人什么时候会来找我算账啊?” “姐姐……这是什么好事吗?” “当然是啦,我成日在这别苑里,都快闷死了!” 别枝小声嘀咕。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她说的这句话,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徐明疏真的找上门来了。 还带着她画的大王八。 徐明疏看着那么霁月风光的人提着一沓大王八竹纸来的模样着实吊诡。 只是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不免让人退避三舍。 他抬手示意翠音退下,自顾自沏了一壶茶,举手投足间尽显不染世俗的气质。 他看着别枝的动作,缓缓开口。 “学不会规矩的话,你这个人,我也不必再留了。” “人之初,性本善。” 别枝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那小哑巴的恶,是出于整个大周的馈赠啊。” “放肆!谁准你这么说话的。” “真话难听,便不能说么?还是说,是大人不敢听?” 回应她的是徐明疏的沉默。 别枝收回了最后一丝对这个人隐隐的期盼。 “罢了。反正民女的话,大人也不会信了。” 他上前两步,用足以把骨头捏碎的力气捏住她的下巴,逼她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仰视自己。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枝。” “民女不敢忘。”她答地很快。 徐明疏审视着这个女人。 她被身上不太合身的衣服勾勒出动人的线条,唇角一点朱砂痣妩媚至极,却和那些抛却尊严伏低做小的女人不一样。 分明是她一无所有又有求于人,却偏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眼前碍眼,仿佛那个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人不是她。 明明杀了人,还要摆出一副清高的架子。 舔舐着纯粹的卑劣,独守着可怜的孤傲。 这样的性子,在京城的诡谲云涌里,是豺狼口中弥足珍贵的玉盘珍馐。 彩云易散琉璃脆,摧折美好之物似乎是人恶劣的本性。 他生出一些玩味的意图,想在这个看似干净的女人身上留下洗不掉的烙印,于是鬼使神差地说出逾矩的话来。 “那便爬到我的床上来伺候我。” 4. 流言中 “民女正是因为记得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不会……” “大人!”卫封提着刀急急忙忙闯进门,单膝跪地。 “何事?” 被事务打搅了挑逗美人的兴致,徐明疏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卫封起身和他耳语了一番。 陵西关一役,镇威军三千精锐全军覆没。 即使拼死抵抗,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自先皇驾崩,庆安帝谢迎即位,行重文轻武之策,导致了“兵不识将,将不专兵”的局面,边疆战事不断。 此次突厥更是来势汹汹。 没想到,那姓吕的胆子那么大,竟敢把手伸到了突厥去。 三千将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却为安享太平的奸人所害,白白断送了性命。 猩红血色漫过整条洛河,那是连白雪都洗不净的颜色。 徐明疏只觉喉中涌上一阵腥甜,他死死忍着不敢咳出来,攥着衣物的指尖泛着不自然的白。 他必会让那个叛贼,付出应有的代价。 ** “徐大人分明是三品大官,怎么门可罗雀的,光景这么惨淡?”新来的狱卒坐在矮脚板凳上,小声嘀咕着。 “你是新来的啊,有所不知。那个玉面修罗手上……啧啧,那么多条命呢。”旁边的小衙内插话道,“传得那么神乎其神的,其实还不是踩着忠臣上位的东西……” “那就说得通了。我听说前几日,他还大半夜带着人去找被他幽禁起来结果逃跑了的小情人。” “我本以为大人是官中清流,不屑于和那些人结交,没想到竟是此等好色之徒,恐怕别人还不乐意和他结交呢。” “诶诶,几位慎言啊,要是被那位听见了,指不定要被穿小鞋的。” 别枝刚一脚踏进大理寺的大门,就把几个人嚼的舌根听了个干净。 她这两天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这种议论,早就见怪不怪了。 虽说当日被徐明疏当街扇了巴掌,但也算是将她是他徐明疏的人公之于众了。加上金屋藏娇的传言,别枝到底是什么人已经被流言证实了一半。 还有骂她不知害臊去攀附这种薄情寡义的无耻佞臣的。 她之前所说的不错,到底是人言可畏啊。 这人云亦云的世道,想毁掉一个人的名誉和清白,实在太简单。 徐明疏生得一副好皮囊,走在路上引人侧目,不知有多少女子暗许芳心。 当然,在被告知这是大理寺卿徐明疏后,那倾慕的目光顿时就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他们说此人薄情寡义,编织冤案无数,借查案之名清除政敌,手中沾满鲜血。 只是…… 这些话不仅她能听到,走在她身后的徐明疏也能听到。 她毕竟一介布衣傍上权贵,并不想触到这位大人的霉头给自己找不痛快,于是回眸妄图揣测他的意思,却没能从他脸上窥探到分毫情绪。 反倒是她自己失了神,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人。 幸好一只温热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她刚想回握,却只触碰到徐明疏冷冰冰的广袖。 再回头看时,徐明疏已离她三步远。 “别枝姑娘旧伤未愈,还是小心些好。”徐明疏温言。 这话说得温柔,好像把刀扔在她面前的人不是他,威胁她做决定的也不是他。 薪火烧得旺盛,别枝却狠狠打了一个寒噤。 此人城府之深,令人胆寒。 卫封引着二人往监牢里走,一路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绝于耳,阴暗潮湿的地面弥漫着腐肉的味道,比起别枝待过的集中营,可谓是不相上下。 称之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想来世人评价的也不全错,这徐明疏,果真是手段残忍的酷吏。 灯光昏暗,却不难看清那壮年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饶是别枝早已见惯了死人,也不禁撇过头去不愿再看。 那奄奄一息的人看见徐明疏,扯着嘶哑的嗓子怒道:“徐子铭,你好大的胆子!待陛下发现你私囚朝廷命官之日,便是你的死期!残害忠良,蒙蔽明主啊——” 卫封听不下去,抄起手边的家伙就甩了他一鞭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别枝的一声惨叫。 集中营贯会用绞着铁丝的长鞭惩处未达要求的死士,她尝过这剥肤之痛,时至今日,看到这些刑具还是会心生惧意。 徐明疏一脚踩上刑凳,一根手指狠狠戳进他的伤口,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生生抽出来,惹出那人的一声哀嚎。 “以皇亲之名,行谋逆之事,好一个忠良!吕大人,你不会以为,只要你咬死不说军令之事,高国公就会保你吧?” “还是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妻子儿女,现在何处?”他突然俯身耳语。 “定风楼。” 听到这三个字,刚刚还一声不吭的硬汉顿时瘫软下去,像一条被抽掉了骨头的蛆虫一样趴在地上。 “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他往前爬了两步,扒住徐明疏的官靴。 血迹斑驳,那人拿自己的脸蹭刚刚不小心沾染上官靴的血迹,却不曾想越擦越脏。 “够了。”他毫不留情地抽开腿,把那个比他年长的人踹翻在地。 他干笑了两声:“因你一纸调令,陵西关失守,洛河一带百姓流离失所。此事,你是受谁人指使,又是得了什么好处?” “是……是高国公!他让我把一半的军力调往安阜林道,我不知那是调虎离山之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人把身子撑起来,看着恭顺又可怜。 “你不知道?那么明显的骗局,你凭什么能告诉我你不知道!” “镇威军三千人殒命,你凭什么能有命活着回来?”徐明疏狠狠地把刚跪起来的人惯到地上。 “就因为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蠢货,整整三千将士,命丧黄泉!” 闻言,那人顿时抖若筛糠。 “都是我的错,求你、求你放过我妻儿,我什么都听你的。” 徐明疏没有应他的话,接着说下去,“你可知,陵西关一役,镇威军拼死抵抗,可援军迟迟不到,最终三千人全军覆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68|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曝尸荒野,其中亦有我胞弟的一份。” 徐明疏指着他的心,笑得凄厉而惨然。 “你该庆幸,你还能在这里求我。而我,连为他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 别枝原以为徐明疏会震怒,会失控,会像对待一只过街老鼠一样,将那人从头到尾凌辱一番。 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是带着一纸罪状,咽下了所有似有似无的感情。 又下雪了,她在马车上,撩起珠串的帘子,透过窗户看着他清冷的身影。 迎风而行,他身姿却挺拔如竹。几瓣落梅夹着皑皑白雪散在发梢,像是苍天有眼,赠予美人的点缀。 他用手去拨弄。那是一双嶙峋的手,指节似刀锋剜去冗余的血肉,最后只剩下寂静的凌冽。 好病态的美。 别枝想,要是他只是一方百姓,她也真的只是一个民女就好了。 这样…… 这样他们门当户对的在一起,也挺好的。 “好看吗?” 别枝出了神,待到徐明疏近身才反应过来。 她回不了这话,更何况这话本就不是要她回的。 “为何带我来这里?不是说要金屋藏娇吗?” “姑娘这话说的,大人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来都没往家里带过美人呢,我看这肯定是铁树开花了!”卫封笑吟吟地接过话头,他跟着徐明疏的日子不短了,此时按捺不住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闭嘴,骑你的马去。”徐明疏半分目光也没赏他,嘴上倒是毫不客气。 “外面下雪,冷得很,我这穿得那么单薄,你让我坐坐这马车有何不可?”卫封探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徐明疏眨巴眨巴。 “我说,骑你的马去。” “切,小气巴拉的,真以为谁稀罕你那破马车。” 卫封嘴一翘,八卦之心被迫熄火了。 别枝倒是没想到外面传的“活阎王”还有这么一个小孩儿脾气的属下,又在心里默默地记上了一笔。 “给你看看,这肮脏朝廷真实的模样。外面传的没错,我手中沾满朝廷命官的血,身边之人也杀得,你要跟我,就想好了。” “我说没想好,大人就会放了我吗?” 别枝轻笑:“不是我选择了大人,而是大人选择了我,所以现在,我也不得不选大人了。” 徐明疏点头。 虽然不懂礼数了些,但好歹还算是个聪明人。 至于规矩嘛……将来有的是时间教,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但这不代表我会对大人改观。在其位谋其职,大人身居高位,也该为天下人说一句公道话,为蒙冤之人昭雪。” 徐明疏选择性忽略了她的肺腑之言。 “既如此,待三日后,我自去向你提亲。待风波定,你我便一纸和离,各奔东西,山高水远,不复相见。” 他刻意将话说得无情又决绝,不知究竟是说给别枝听,还是提醒自己,莫要对这个女人,心生妄念。 “是。别枝明白,大人与民女之间,只是权宜之计。” 5. 暗流涌 别枝被软禁在别苑的这两日,已将这里布局摸了个大概。 在徐明疏的居室后面,有一座荒废的小土丘,翻过这座小土丘就是燕归山了。燕归山上有一座寺庙,名为道行寺,是这几年来所新建。 听闻道行寺有传言说,诚心诵经者可见至亲至爱之人。乱世之下,平民百姓的情感无从寄托,只能祈求神佛,于是道行寺日夜香火不断。 即使别枝并不相信这种“生者可见死人”的说辞,但也没有放弃这一条路径的理由。 是夜她找了个由头支开了寸步不离的翠音,一个人从居室的围墙上翻到小山丘上去了。 无论是人,还是笼,都困不住她。 没走出几步,她便看到那山丘上竟然站着一个人。 他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用手温柔地擦拭着一座衣冠冢上的积雪。 在这个月光并不明朗的夜里,单薄的身形显得很寂寥。 别枝在远处看不真切,却莫名觉得这应当是一个很皎洁的人。 就像她少时读的书里写的那样,动心忍性,玉汝于成,是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希望。 “小五。” 他的声音很轻,但别枝认出来了,是徐明疏。 她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两耳光,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把这个狗官当作大周的希望。 “是我害了你。咳……如果不是受我牵系,你应该会科举入仕,做一个正直善良的臣子,走一条清晰明亮的大道,而不是远赴疆场,成为党争的……祭品。你说你不怪我,可大周的读书人,哪有不想登上庙堂的呢?” “往事不可谏,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无情,像是在陈述什么与他无关的事情。只有脆弱的身躯昭示着无力承受的莫大痛苦,弯下腰呕了一口鲜血出来。 “徐明疏!” 北风折了树梢。 她不假思索地叫出了声,但刚开口就后悔了。 他本来不会知道她在这里的。 在这个不太拥挤却似乎只容得下两个人的地方。 她就这么闯进了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不堪又脆弱的世界。 徐明疏茫然抬头,皑皑白雪中,绽出一朵血染的梅。 别枝从未见过这样的徐明疏。 她看惯了这个人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模样,便以为他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谁准许你来这里的。” “滚。” “滚!” 别枝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要说厌恶,她与他之间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要说怜悯,她自诩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一介草民怜悯一个贵人也不值当。 在这两种情感之余,她似乎生出了别的什么感情。 “大人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所以才会失去身边之人。”她看着徐明疏,笑了一下,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继续道:“时候不早了,民女扶大人回府歇息吧。” 她低下身子,顺势要把他扶起来,却不想徐明疏的力气大的吓人,一把拽过染血的袖口,狠狠甩开了她的手。 “我不需要你一个无知妇人的怜悯。” “相由心生。只是大人以为是怜悯。” ** 梁阁老膝下无子,梁惜瑶在世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刚到出嫁的年纪,本该许配给丞相朱柯作正室,却不想没迎来喜事,先迎来了丧事。 梁阁老年事已高,受此打击一病不起,竟是一夜白头,隐隐有了油尽灯枯的迹象。 这不太平的日子,京城里的死人也是手指掰不过来的数目。平常人家的事没人乐意管,世家里的事更是烫手山芋,所以梁惜瑶的案子也就这么一直拖着。 此时梁阁老来他徐明疏的别苑里走一遭,倒像是回光返照。 自年前以来,朝中保守派与革新派争执不断,上意亦难以揣测。 梁阁老身处其中,一直是观望的态度。 梁家无子能继承袭位,梁阁老若一倒台,对两派都没有实质上的好处。但新政实施在即,在这个节骨眼上,梁惜瑶之死,着实蹊跷。 “老夫唯有惜瑶一女,贤淑贞静,柔嘉维则。却枉死于鹿崖山,多有‘不淑’之言。除了还我女一个公道以外,老夫别无他求啊……”说着,梁阁老竟是要徐徐跪地。 徐明疏心中早已动容,梁阁老爱女之心人尽皆知,恐怕放眼整个大周都再难找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父亲。 而自己……罢了。 一念之差,害死了母亲,现在又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了小五。 他能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亲情淡薄。 只是,在痛到以为撑不过去的时日里,还是会有那么一点,不切实际的渴求。 徐明疏收起心中所想,赶紧托住他:“子铭定不负您所托。” “大人,”别枝把一碗看着就苦涩的汤汁端过去,“该喝药了。” 她煎这药的时候差点没呕出来,亏这玩意还是那个狗官天天要喝的东西。 徐明疏倒也不怕她下毒,略一皱眉便吞咽下去,身子才略微暖和了些。 “不想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佳人相伴。”梁阁老也听到了京中传的风声,不免对这个小辈揶揄。 别枝刚想出口反驳,却被徐明疏抢先一步。 “是啊。” 他虽是答话,眼睛却看向了别枝,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待梁阁老走后,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佳人。” 这笑面虎的模样让人毛骨悚然。 “明日卯时一刻,随我一同去梁府。” “为何?” 别枝不明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顶多是个协议夫妻。要是出席什么家宴便罢了,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能跟着他办事吧?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为天下之人说一句公道话,为蒙冤之人昭雪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既然要和我谈大义,就把你那龌龊心思给我藏好了。” ** 梁小姐的闺房仍日日有人来打扫,因此名贵的红木家具上未积灰尘,铜镜也一尘不染,胭脂盒半闭半开,像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只是离开了一会。 宫中的仵作已然验过了,梁惜瑶确实是突发心疾而死。但梁阁老坚称女儿被那妙手神医赐了药丸后,早已不再犯心疾。 “公子,小姐,请跟我来。”说话的是一直以来照顾梁惜瑶的贴身丫鬟莲心。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衣服上隐隐还有些香烛的味道。 “我曾经被一个壮汉欺负,是小姐救了我,我是心甘情愿地服侍小姐。小姐平日里待我们都是极好的,就没有不喜爱小姐的下人。”她抽噎着用袖子抹眼泪。 别枝拿起手边的一方帕子为莲心擦干了眼泪,“快别哭了,梁小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69|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若是知道,也定不愿见你们这般劳神伤心的。” “三日前你们小姐出门,竟一个下人都没有带吗?” 莲心摇头。 “那时天色已晚,小姐和我们说她要歇息了,便把我们都遣散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能让已经歇下的当朝权贵的小姐非一个人出门不可。 别枝苦恼地挠头。 一转头便看到徐明疏拿了个葫芦状的小陶瓷瓶出来。 “这是什么?” 徐明疏打开盖子,取出一颗玛瑙色的药丸,“这是清心丸,治疗心疾所用之药。” 随即他又回头朝仆从吩咐道,“去取些酱油来。” 那仆从虽不解,但也没多问。 徐明疏把手中那颗药丸浸在了酱油里。 别枝凑过去闻了一下,直犯恶心,用手捏着鼻子,皱眉道:“这什么味道啊?这也太难闻了。” “这清心丸里,有硝石。” “硝石?” “是平常人家里腌肉所用之物,只怕梁小姐,是被家丁下了毒。” 别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你这狗官也不是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嘛。” 整个梁府中的仆从、丫鬟、掌事、厨子都齐齐立在院子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啊是啊,宫里头派来的大人不会以为是我们害了梁小姐吧?”菀香大着胆子说道。 “怎么可能呢?小姐与人为善,我们报恩都来不及……” “不会是你吧?我看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们家小姐!” 莫名被说的胖子支支吾吾道,“我、我没有!你、你们别瞎说。” “快别说了,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刚还嚷嚷着的人们霎时闭了嘴站好。 “我与徐大人已查明梁小姐死亡的真相。梁小姐的清心丸里混入了硝石,而凶手正是此人。”别枝指着一个双手被缚住的黑衣男子,正色道。 这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卫封。 她要演一出戏,引杀人凶手自己出现。 “此案已了,梁小姐也该入土为安了。诸位与梁小姐生前交好,便在今夜子时正,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午夜。 北风呼啸,吹熄了几点烛光。 月光皎洁,显现出几分诡异。 “你确定这样能行?”卫封不满地质疑,“喂,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掺和什么。” “别看她长得跟个狐狸精一样,实际上胆子大得很。”倒是徐明疏回了他。 别枝安定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年幼时所听过的民谣的节拍。 “兰芷不舍行舟兮,夜半三更伤别离。” 倒是也应了此情此景。 “杀人者多有所求。梁小姐已死了三日有余,那凶手若是想跑早就跑了,还能等我们来抓不成?只有一个可能,那人所求之物,在梁姑娘身上。若是如此,在子时之前,他必会有所行动。我不说有十成把握,但八成总是有的。”别枝解释道。 只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摸进了祠堂,手中拿着墨迹未干的符文。 她颤抖着打开梁惜瑶的棺材。 梁惜瑶手中有一点猩红的朱砂痣,那人便将符文放在此处,嘴里不时念叨着些什么,小心又虔诚。 别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看来我们要等的人,到了。” 6. 莲心毒 别枝一把掀翻那道黑影,对上那人惊恐的眼睛。 莲心。 怎么会是她? 卫封已经把她扣住,莲心垂眸,喃喃道:“我还是没做成……我还是没做成……” 徐明疏随手拿起放在梁惜瑶手中的符文端详着。 黄色的符纸上,“门”字形下画着不算美观的双龙戏珠纹样。 像是打开了开关,刚刚被制住一动不动的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要动它!不要动它……” 可没过两秒她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得痴傻又温柔:“关关会长命百岁的。” “莲心,你家小姐曾救你性命,你究竟为何要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当她害死我心上人时,便早已不是我的恩人了。” “关关,我会在这里等着你来娶我,好不好?” 莲心红着脸,在梁府门前的玉兰树下,将自己绣了好几个通宵的荷包地送出去,眉眼弯弯,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 那个名叫关关的家仆额角红肿着,眼神里的呆愣尽数化作喜悦,但又很快变成落寞。 他家主子生性暴躁,动辄得咎。他不过是为他研墨时不当心弄脏了自己的衣衫,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冰冷的砚台已经砸向他的额头,又被以“手脚毛躁”为由痛打了一顿,好几日都不能动弹。 关关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收好,犹犹豫豫地说:“莲心,我虽也喜欢你,却身为奴婢,早已无自由身。我们逃吧,好不好?逃到一个没有人识得我们的地方,做一些小生意,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而这一切都被路过的梁惜瑶看在眼里,她有心成全这一双眷侣。 “莲心,你跟着我多长时日了?” “小姐,已有七年了。”莲心放轻手脚,为小姐仔细梳妆。 梁惜瑶心下感慨。 七年前的上元佳节,莲心手无寸铁,骨瘦嶙峋,要被那醉酒的大汉大汉剥光了衣物,却毫无反抗之力。恰巧被出门游玩的梁惜瑶看见,忙派人把那壮汉赶走。 莲心不愿受人欺侮,欲撞柱自尽,被梁惜瑶拦下,捡回一条性命。 自此莲心跟了梁惜瑶七年,想来也是缘分所在。 “我怕是无缘走出这大院了,你替我出去看看,替我尝尝那爱情滋味,也好。”她埋头从柜子里面找出一张纸,“这是你当年的卖身契,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你便是自由身了。” “小姐……” 梁惜瑶郑重地看着跪在她脚下的莲心,搀扶着她站起来。 “如今我不是你的小姐,你也不再是谁家的奴婢,不必跪我。我已遣人给你那情郎送了金疮药,你只管去便是,从此山高水远,你自珍重。” 梁惜瑶自幼学道,性情单纯良善,犹如白纸,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自然也不会明白,她送去的金疮药,怎么会成为夺命的刀。 那京城纨绔看见梁家千金送来的金疮药,误以为自己的家仆与梁家千金私相授受,怕被挡了仕途,连夜找人把关关拖出去杖毙了事,自己却跑去明月楼一醉方休。 可怜关关还做着能与莲心一同安稳度日的美梦,待到醒来时已成后院用湿润的泥土草草掩埋着的无名之人。 大理寺狱中,炭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牢房里逼仄而潮湿,唯有远处透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微光。 “所以你恨由心生,竟在梁姑娘的清心丸里放了硝石将她毒死?荒唐至极!”别枝怒道,“梁小姐何辜?从头至尾,她真心祝你得偿所愿、愿你平安。从头至尾,棒打鸳鸯的不都是那京城纨绔吗?” 她习惯了不近人情,逼着自己把不该有的妇人之仁藏在心底,做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但这一刻,别枝是真心为梁惜瑶感到不值。 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却善无善报。 莲心却又如陷入疯魔一般痴笑。 “我日日上山祈愿关关来世平安长寿。一日偶得神明托梦,说小姐掌心有一颗红痣,只要杀了她,把符文放在那处,便能保佑关关长命百岁。仪式已成了,如今,我为小姐偿命,亦无憾了。” 别枝怒极反笑:“来世?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个不知真假的承诺,亲手下毒害死了一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梁姑娘当年真是瞎了眼,救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东西!” 莲心跪坐着说:“是我对不起小姐。如今,我也能与关关团聚了。” 徐明疏站在一旁,眼睑微敛。 他在想,到底是怎样的世道,才会让人宁愿摈弃自己的道德,舍弃无数个明日,去求一个来生。 别枝看着莲心的眼睛,没来由地生起一股悲悯。她终于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痛心,所以化言语为利刃,狠狠插进她的心脏。 “你这样的人,死了也是要入地狱的。你的关关要是知道你为了他杀人,想必也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不!不会的!道主说了,一定会平安!” “道主?” “他是下凡的神仙,可以改天道命运的!我虽没有见过他,但日日焚香烛供奉,他一定会保佑关关的!” 难怪她见到莲心时,会闻到她衣服上有香烛的味道。她当时未起疑心,只当她是为小姐烧纸染上的烟味,却不曾想是因为供奉神灵。 徐明疏向来不信神佛之教。 当今圣上推尚佛教,求长生道,兴修寺庙,劳民伤财,已积怨久。他与老师、同窗曾不止一次上书,却都是石沉大海。 时值推行新政非常之日,他亦不敢再触圣上逆鳞,便只得暂将此事搁置了。 但抵触神佛之教的种子已在心中埋下,闻言他只觉心惊。 浮云终于将微光遮尽了,牢房内空余苦寒。 “莲心,你错了。”别枝道。 “爱与信仰都不会置你于不义之地。” ** 卯时三刻,太极殿。 谢迎端坐金銮御座之上,身着金丝绣龙的衮服,凤目微挑。 年仅二十余岁的帝王眉宇间已褪去稚气,多了几分城府,让人捉摸不透。 黄门侍郎一声长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高国公左跨一步,高声道:“臣有本启奏!洛河一带连年战事,民不聊生,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与突厥议和,以修养民生。” 帝王未置可否,转头问道:“老师以为何如?” “臣以为,议和恐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0|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长久之计。突厥所求,非只一城而已,世道之艰,百姓怨声载道,此时议和,无异于不战而降。陛下,万万不可啊。”年逾半百的老臣正色道:“臣请推新政,废除世袭之法,兴兵役,无论平民、奴隶,杀敌多者授爵,享俸禄。” “荒谬至极!此时变法,无异于自取灭亡。” 徐志周怒道。 “此言差矣。非常之时,不可行无为之治,臣以为太傅所言乃上上策。” 徐明疏这话说得让那些秉行中庸之道的官员汗颜。 徐志周没想到自己会在朝堂上公然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驳了面子,指着他的鼻子,怒极反笑。 “你这个逆子!” “好了,家事就不要在这里将了。”高国公及时制止了这场父子闹剧,话锋一转。 “只是先皇定下的鱼鳞册尚在佛寺供奉着,今日你能妄改祖制对先皇不敬,岂不是明天便要揭竿起义?” 高国公这一番话,不仅是说与朝堂众人听,更是说给高高在上的帝王听的。 周景鸿乃开国元勋之一,随先皇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先皇称帝后,忌惮他手中兵权,遂他召回京中任太傅一职,多有人为其打抱不平。 先皇雷霆手段,处理了几个满腔热血却不懂为官之道的年轻人杀鸡儆猴,终于让他们闭了嘴。 而当今天子未到而立之年,国家内忧外患,帝位不稳,人心不定。 但凡他对此知晓一些,便能听懂高国公言外的警告之意。 龙袍之下,年轻的帝王双手握拳。 “高国公,你到底是怕改了祖宗之法,还是忧心自己的国公之位啊?”徐明疏道:“臣已查明,吕崇得高国公传信,调派镇威军一半的兵力前往安阜林道,见到的不是从江宁县运来粮车,而是敌军的埋伏。此军令致使陵西关一役惨败,镇威军三千人命丧黄泉,其罪当诛。” 他双手恭敬地呈上吕崇所写的陈罪血书,一笔一划写得分明,大臣一阵纷乱低语。 高国公闻言色变。 眼见形势不妙,他“扑通”一声跪下,连带着胡须也一同轻颤。 “陛下,臣绝不曾行通敌叛国之事!想来是那吕崇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这才一派胡言!陛下一定要还臣一个清白啊!” 徐明疏眉头一皱,毫不修饰眼神中的厌恶——他一向讨厌这般没有骨头的人。 但旁人仍是一派静默。 当朝无人不知,高国公当今陛下没有血脉之亲的叔父。 太子少时即位,受高国公辅佐,方才得以从朝廷士人手里夺得皇权,稳固帝位。 最是无情帝王家。 先皇薄情,自立储后,更是与圣上空有父子之名,而无父子之实,多苛责而少关切,每每以君臣之礼相待。 而高国公却对圣上关怀备至,二人不是父子而胜似父子。 血浓于水,高国公太了解当今帝王心中最想要的东西,所以纵使跪地求饶颜面全无,亦有把握在这风声鹤唳中全身而退。 高国公处于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耳目众多,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没有人敢轻易做出选择。 一时之间竟成了分庭抗礼,僵持不下的局面。 7. 亲情薄 “敕国公禁足两月,非诏不得出府门。”谢迎望向不敢抬头的高国公,眼底晦暗不明,“叔父,你若不曾为此事,朕必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冤屈。” 一开口,举殿肃穆,针落可闻。 天子威严在此时此地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砰!”天子将手中镇纸砸在蟠龙柱上摔个粉碎。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看着一个个低着头默不作声的臣子,眸色中是捉摸不透的深沉。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给朕把这案子查清楚了,否则,朕拿你们是问!” 天子手握拳又松开,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淡淡道,“议和之事不可为,至于新政之事,便改日再议罢。” ** 徐府。 青石阶前积雪未尽,北风呼啸,掀起几片忍冬落叶。 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将石板砸出深深浅浅的水塘。 别枝为徐明疏打着油纸伞。 即使她不太情愿,也不得不和他靠近,保持着一个略显暧昧但还算安全的距离。 不远不近,避免不了衣物摩挲,也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 她本以为自己傍上的这个狗官好歹也算是个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却不曾想门口一片冷清,连个迎接的门童都没有。 梁上挂了素帷白幡,就连门上的对联也被白纸遮了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的脸。 “大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么些年,可让老爷好生忧心。您服个软,这事也就算了……” “你何时变得这么啰嗦?” 老管家叹了一声,大公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了点,非要和家主硬碰硬,闹得足足五年未踏入徐府一步。 徐明疏发了话,饶是他再热闹的性子,也不好再絮叨了。 徐氏一脉为官清廉,一直都是官僚世家,秉承中庸之道,才得以安稳百年。 却不曾想养出了徐明疏这么一个草菅人命,残害忠良的家门耻辱。 徐家人面色各异,总体上对这个“大公子”算不上欢迎,只是各干各事,权当他不存在。 只有徐明妍给他端了些拿盘子装着的点心水果。 她是侧室所出,又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在家里并不受多少喜爱,不久后就要出嫁到钟谦侯府,做一个小妾。 在受人欺负时,同样不受家人喜爱的徐明疏为她出过头,让她不用在那些人面前低头。 他教她读书写字,告诉她不必屈从于被安排的命运。 所以在从前,即使她是庶女,他是嫡长子,身份之差如云泥之别,她也是很敬爱这个哥哥的。 直到五年前,徐明疏与父亲因政见不合在祠堂大吵了一架,之后便再也没回过家。她躲在门里面,看到徐明疏的眼神,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那个清澈干净的哥哥,那个挡在她面前高大伟岸的兄长,不见了。 “兄长,你终于愿意回来了吗?她呢?她是谁?” 徐明疏张了张嘴,只是静默。 上朝时,他在朝堂上力推新政,痛斥保守无为,当众驳了老爷子的面子,无疑也是在这五年无声的对峙后,和徐氏众人彻底撕破了脸。 他早就回不去了。 但还好,这种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家主徐志周听见了堂前的异动。 “孽障,你还有脸回来!”年过六旬的老爷子身体仍还健硕,气冲冲地从房里走出来,脸色铁青。他先看了一眼徐明妍,又扫了一眼正在吃徐明妍端过来的糕点的别枝,最后把目光定在徐明疏身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别枝一边嚼着桂花糕一边想,这不是他家吗? “我说这是家,父亲信吗?” 徐志周看着他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怒由心起,颤着手举起檀木手杖劈头盖脸地就往他背上砸。 实木棍子与皮肉撞击形成沉重的闷响,看得别枝心惊肉跳。 徐明疏身子略微往前一倾,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父亲也不信,又何必问我。” 徐志周被气得不轻,怒道:“跪下。” 徐明疏怔了一下,撩袍,端正跪了。 他母亲早逝,少时多病,很早就离家辗转求医,其实并未怎么受过父亲的教养。 所以他此时端正地跪在厅堂中央,并非完全是一种听训的姿态,只是出于对伦理纲常的顺从。 “贪花恋柳、荒淫无度!外面传你的话都传到徐家门口了,我都为你无地自容!你……你简直让我们徐家蒙羞!” 徐志周抬手,不遗余力地抡到他背上,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敲碎。 说这话时,他有意无意地往别枝那瞥了两眼。 她只觉得荒唐,原来那狗官所说的提亲是这么一出戏码,亏她还以为这是什么能安享荣华富贵的好差事。 诚然,徐明疏声名再不好,和徐家也是无冤无仇的。而徐志周所说的“荒淫无度”,也不过是个传言。 别枝又没真的爬上过这个狗官的床,最亲密的接触还是他当着一堆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 哈,原来这算是“勾引”吗? 就这种罪名,至于把儿子当仇人一样打? 徐明疏也不躲,就这么生生受着,把痛呼压抑在嘴里。 “你知不知道小五放着为什么好好的书不读了去从军?!小五为了你投笔从戎血洒疆场!你呢?你拿什么报答他的?带着你那个狐狸精来提亲吗?你怎么有脸跪在这里的?你这个逆子,害死你娘还不够,如今还要害死你亲弟弟!” 听到这话,徐明疏本就苍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没有想到,父亲气恼他、厌恶他、憎恨他,最后,竟还要以这样的话来诛他的心。 他吃力地撑起身子,鬓边凌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这是家法,还是……泄愤?” “是羞辱。” 是了,把大门敞开,刻意在厅堂施责,本就无意全他脸面,不是羞辱是什么。 他苦笑一声,迎上徐志周晦暗不明的目光:“原来久别重逢之日,父亲便是这般管教儿子的。那儿子也就不再奢望了,免得自取其辱。” 说罢,撑起身子就要站起来。 夹枪带棒,句句带刺。 连别枝都呆了一秒。在这样的境地,说这样的话,胆子也忒大了些。 果不其然,徐志周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动作之大,连他系在腰间的一枚平安符都坠了下来。 徐明疏偏过头去,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趴在地上,像一条丧家之犬,脸上浮现出一道与苍白面色极不相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1|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鲜艳肿痕。 他余光看见已经褪色的平安符,心口刺痛。 那是父亲在他年幼时为他所求,也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残存着亲情的时光。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闭上眼忍下那让人连呼吸都要停滞的疼,咳了一会。 “你这个逆子!给我滚进去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谢父亲成全。” 完了。这个疯子。 别枝想。 她不会要陪这个狗官一起跪他们家的祠堂吧? 事实证明她这个乌鸦嘴又猜对了。 两个人双双跪在蒲团上,一个跪得端正,一个跪得歪歪扭扭还时不时揉着膝盖。没过多久,徐明疏额头上就沁出一层冷汗。 “看来大人也是路边一条野狗啊。”别枝不禁讥讽。 单单一个“也”字,倒是轻描淡写地把两个人的命运勾画到了一起。 “跪好。” 徐明疏没有理会她故意刺他的话。 “让你进祠堂,你就算是半个我徐家的人了。” 伴君如伴虎,如果有朝一日他不慎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徐家尚有余力,保她平安。 得了这提点,别枝如同醍醐灌顶。 徐明疏既然是嫡长子,若执意要给她名分,她便是长媳。 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何至于斯? 她看向那个忍着身心煎熬的人,一时分辨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虚伪,不真切,脸上好像有一张又一张的皮。 撕不完,揭不穿。 盛气凌人,又战战兢兢。 “喂,你爹让你跪在这反思,你和我说这个?” 似乎是因为受了责打的人看起来不像平常那么不近人情,别枝竟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徐明疏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扬起嘴角。 “但愿我有一天在这里,会希望踏入这里的人幸福吧。” ** 当徐明疏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昏过去时,得了徐志周的赦免。 “成婚之事,我是无力拦你了。只是……” “我要她做正室,做徐家长媳。”徐明疏开口。 别枝怕他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赶紧接过话头。 “民女别枝,出身寒素,幸蒙大人不弃。愿以简约之礼在此成亲,诚祈贵五郎来世福寿安康。” 这话说得巧妙,以退为进,堵住了徐志周的话头。 徐明疏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她。 他从未寄希望于眼前这个无知女子,但她所言的每一个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徐明妍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这个女子看似弱小的身影是那么挺拔伟岸,像极了她记忆里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的徐明疏。 徐志周寒声:“你们倒是同心。” 这便是答应了。 他心事已了,一只脚迈出府宅,却听见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传来:“等一下!” “兄长,你曾经教过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徐明妍气喘吁吁地跑出来,“如今,我却找不到当年那个兄长了。权势当真有这么诱人,非要你走到这一步吗?”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他轻声应道,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漆黑一片的寒夜中。 8. 结良缘 别枝怎么也想不到,那把关关打死了的京城纨绔会寻仇寻到家门口来。 她更想不到,堂堂正三品官员、威风凛凛的大理寺卿徐明疏,会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狼狈地摁在地上打。 她不过是去铺子里买几只新鲜的大肉包子,徐明疏受伤未愈,行动不便,在她身后落了有一段距离。 她刚从铺子里出来,回头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狼藉的场景,旁边还站着一圈看戏的人。 别枝目瞪口呆。 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欺负人啊?还有拍手叫好的? 手一松,刚买的新鲜包子滚落到地上。她飞身而起,上去就是一拳。虽说暂时没有称手的武器,但对付这几个三脚猫功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把那几个打手打跑了,别枝一个灵活的横扫激起一片尘土,把一旁那个看戏的纨绔子弟撂倒在地,狠狠揍了他几拳才解气。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什么周围的人会拍手叫好。 她怎么救了那个狗官啊!!! 就应该让他被打死才好呢。 徐明疏刚刚站起来,儒雅地整理着衣冠。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她面前,总是很想体面。 可偏偏什么不体面的事都被她看了去。 于是徐明疏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小狐狸精克他。 “嗯,武功不错。” 什么叫不错啊?他被人打成那样怎么好意思说的? “徐子铭,你有没有受伤?” 这语气活像一个老妈子责问到处惹是生非的小孩。 徐明疏听到这个叫法,不由地愣了一下。别枝以为他生气了,重复道:“……大人。” “无妨,你叫我子铭,我很喜欢。” 不同于往日的凌厉,他竟心情大好,温和地勾起唇角,连带着别枝也笑了一下。 这场面委实让刚刚赶到现场的卫封毛骨悚然了一下。 他家大人……居然是会这样笑的吗? 见鬼了,肯定是见鬼了。 “好你个徐明疏,竟还要一个女人来护你。”那纨绔被别枝一脚踹得鼻青脸肿,看不下去两个人卿卿我我,愤愤地骂。 别枝扬手还要再打,那人一咕噜滚起来跑了。别枝还想再追,却被徐明疏拦住了。 “算了。”他说。 别枝不服气道:“他打你,我帮你打回去,天经地义。再说了,你好歹也是个大官,他派人来打你,最少也是要流放的罪过,图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治他的罪。” 别枝一惊:“为何?律法所书,难道是虚物吗?” 徐明疏边往别苑走边说:“律法是否是虚物,得看对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骗骗天真丫头的罢了。” 明里暗里都在讽刺别枝,她气得牙痒痒,忽略了他口吻中流露出的一点无奈。 这个忘恩负义的狗官。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是高国公的人。高国公入狱,陛下的意思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治他的罪。先皇、太后崩,亲王薨,当今圣上又最重血脉亲情,难免对高复这个叔父偏心些。” 别枝心下了然,他在示弱。 这个人居然会示弱。 不过别枝漏算了一点,今日之事假以时日难免会传到皇帝耳朵里,此举是示弱,更是在求圣上为新政开路。 徐明疏向来是个机关算尽之人。 别枝走上前一步:“倘若我今日不在你身边,你又该怎么办?我也不是时时都能护你周全的。” “纵使你不在,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王法在上,到底可畏。”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不过,这些朝廷之事,你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过问了。” “你以为我担心你吗!那、那如果今天受欺负的是个普通百姓,又有谁能为他们说话?”别枝拉住他。 “如果连法也只是朝着权力更高的一方,那,道该怎么办?” “你不要再去想这些事。” 别枝打断他:“为什么?我不想,它便不存在了吗?” 徐明疏鲜少有这样好的性子和她好好讲话,耐心解释:“因为这是你现下无能为力的事情。你能帮一个人,十个人,但是不公之事那么多,你总有帮不过来的时候。” “帮一个人也是帮,帮十个人也是帮。只是大人眼中看不到民生疾苦而已。” 徐明疏没有再与她辩。 “随你怎么想。” ** 直到婚宴当天,别枝穿着一身繁复的礼服,坐在轿子上,透过那红绸盖头望过去。 周围有一行迎亲的队伍,但她没有娘家,所以轿子也就是从怡澜别苑抬到徐府。 徐明疏是徐家的长子,所以这场婚礼不可谓不讲究。即使别枝并无亲人在世,但该做的礼数都做全了。 只是锣鼓喧天之下,府宅里却并不热闹,甚至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出席的多是徐明疏读书时私交甚笃的好友,少有朝中官员。别枝亲人早已亡故,更是没有相近的人能来。 她只是平民女子,又无诰命在身,那些官人怕自降了身份,恐怕都避之不及,又怕得罪了大理寺卿,便只遣人送些新布和柴米油盐来。 以至于人没来几个,贺礼却收了不少。 “徐子铭,你今日若喝不过我,可就别想出这个门迎你的小娘子回家了!”说话的正是魏庭晚,京城有名的“酒鬼”,最喜流连勾栏,为美人作词,好不风流。 如今他竟喝得摇摇欲坠,撞上徐明疏的胸膛。 其实徐明疏从未想过他会来。 魏庭晚靠着词曲成了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子,但官场中人的宴请通通不去。之前有个大贪官请他为自己题词,他提起笔转了一圈,写了个“衙门走狗”出来。 这下他厌恶官场作风的名声算是人尽皆知了,有人说他实属清流,也有人说他就是自己科考不顺嫉妒别人。 徐明疏已被灌了一圈,不胜酒力,连连讨饶:“在座谁不知道你魏庭晚的名字,你便放了我吧。不然,我可要说说你和隔壁街坊赵大娘的事了。” 魏庭晚是徐明疏早些时候的至交好友,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徐明疏自然没少见过魏庭晚的糗事。 魏庭晚好酒,年少醉酒时误把赵大娘的水缸当作了夜壶,结果被她撞个正着,拿着扫帚追了好几条街,丢脸丢到家了。 魏庭晚听了“呵呵”一笑:“好你个徐子铭,把我出丑的事记这么清楚!那我可也还记得,当年你状元及第时,策马长扬金陵城,还顺手接了别家小姐抛出去的绣球,欠了一屁股风流债呢!” 听完魏庭晚一番话,徐明疏无言,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惜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后来他入朝为官,魏庭晚屡试不第,曾经二人把酒言欢,无话不谈。 直到嘉杏案时,他亲自定了他老师路知昌的罪名,便再无颜面,面对这位故人。 如今在这大喜之日见面,空有至交之名,只能道两句从前。 花轿抬过门槛,别枝穿着一双缀珠绣鞋,足尖轻点百子帐,身形轻盈。她遮着面,翠音把她引至明堂中央。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2|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众人都羡慕她,说她那么好的命数,就这么攀上了高枝,要去徐府里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徐明疏手持五色丝缠的同心结,徐步走到她身边。 他身上还是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药草香,和浓重的酒味混在一起莫名让人心跳加速。 酉时正。 那司仪拔高了音调。 “一拜天地——” 别枝低着头,绫罗绸缎掩面,摇晃的细碎光影如翻飞的蝶。 她弯下腰,模模糊糊地看着那狗官也弯了腰。 无论她是草民也好,贱婢也罢,总之—— 现在他们站在一处了。 但她心里不只是计划得逞的快感,还有些若隐若现的情感让她挠心抓肝。 直到合卺结发,将要入洞房时,她才渐渐有了出嫁的实感。 满目的红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使者玄端至,摈者出请事。 从前父母说,女子出嫁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如今也就像坊间册子里轻飘飘的一页,风一吹,便这么轻易揭过了。 别枝忽然心生恐惧。这种恐惧是她从未拥有过的,连在集中营鏖战三天三夜时都不曾出现过。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姑娘”,而从此以后的一举一动,也都会被冠上徐氏夫人的名义。 而这一重身份,终究会让她卷入京城的血雨腥风之中,无法独善其身。 徐明疏用玉质的杆秤温柔地拨开新娘的红罗销金盖头,撞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睛。 曾经他以为这只是个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女人,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站在他面前,以惊人的勇气和魄力,证明着她所要行的道、守的义。 他不该爱上这个女人。 但他已经这么做了。 分明是洞房花烛夜,徐明疏却安坐在床前,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蜷在床上缩成小小一团的人。 在这样的时刻,注视着她的身体,难免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略显刻意地轻咳了一声,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别枝背对着徐明疏,看不到他的动作,心中忐忑。 她对婚嫁后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但按理来说,这一夜,是不是……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而且,难以启齿的是,她竟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枕头突然被人抬起放入了缠着两人头发的锦织荷包,别枝心里本就不踏实,连忙转身去看。 她今日抹了脂粉,细密的睫毛微微翘起,魅惑又销魂。平日里不加修饰的人细细打扮,成了装在精美食盒里的糕点,惹人垂涎。 此时一双风情万种的狐狸眼夹杂上的兔子一般的无措,倒是把她一把拽进凡夫俗子的泥垢里,催生出七情六欲。 “大人要做什么?” “还叫我大人?” 徐明疏一把扯过她的衣袖,逼她与他靠近。 “子铭……唔!” 不同于平常疏离冷艳的语气,她声音里夹带出哭腔。 “叫什么,你便这么怕我?” “不是,我……” 他看着别枝脸上浮现出的一抹红晕,忽生出碾碎这个玩物的冲动,和她一起在阴曹地府里旖旎沉沦。 但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别枝担心了一天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徐明疏没过多久就出了门,在外头守了一夜的花烛,甚至连与她同床共枕都没有。 她也没有像想象中那么辗转反侧。 也只有徐明疏知道,他为了按捺下那些龌龊心思,忍得有多辛苦。 9. 定风楼 这一晚的闹剧是以卫封来找徐明疏为结局终止的。 “大人,”卫封看到徐明疏眼底一片乌青,心下一惊,话锋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你没睡觉啊?” 徐明疏抬眼睨他:“有话说话,一天天没个正型。” 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卫封朝门里偷看的别枝做了个哭丧的鬼脸,接着说。 “哦,南珣长公主回京了,今晚在定风楼设宴。” 南珣长公主谢春是皇帝谢迎的姐姐,乃是先皇嫡出,一出生就备受珍视,受尽宠爱。 有天下最好的老师教她道理,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瞧上两眼来日就都会送到她府中,何等风光。 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这皇位也就没谢迎什么事了。 谢迎即位后,给她分封了南珣,其实也就是变相地赶她走。 不过她治理有方,南珣虽小,但其地势易守难攻,不受战火影响,也算是黄发垂髫安居乐业的一方净土。 此时回京,若说没有野心,徐明疏是不信的。 “大人,要去吗?” “管他是接风宴还是鸿门宴,总要去赴一赴。” “那夫人……” “带我一起去。你当我是去吃酒菜的就行。” 不知什么时候别枝已经站到徐明疏边上了。 昨日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已全然褪去,她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徐明疏的动作那么大,非要把别枝摆到台面上来,就注定会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朝着她去。 但是她不怕。 这定风楼是专门为朝中权贵设宴之处,以美酒佳肴闻名,不过只接待达官贵人,寻常人家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刚一踏入,别枝就被这排场惊呆了。 满屋奢华至极,铺张浪费,还真不愧为贵人作风。 这一屋的贵人看下来,别枝只觉得就连徐明疏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这寻欢作乐的场景,几名乐姬舞姬围上来你侬我侬一番,逗得坐在一旁的朱丞相好生快活。 “朱丞相,这美酒佳人,你还满意吗?” 朱柯闻言敬了她一杯:“长公主摆的宴,臣自然都是满意的。” 别枝盯着他看了一会,她总觉得这个人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倒酒。”徐明疏注意着她的动作,沉声道。 别枝正走神,闻言差点把杯子砸了。 还好她眼疾手快,才免了泼这个狗官一身。 真是没天理,出来吃饭还得伺候着。 谁知道他是带了自己家夫人出门啊,恐怕都觉得带了个丫鬟吧。 没等别枝再细细数落下去,便听到徐明疏开口。 “长公主殿下这回来京,总不会是只为了来尝尝定风楼的这一道‘福星照月’的吧?” 谢春笑而不语。 这道“福星照月”乃是定风楼的名菜。 盐水鸭被仔细雕琢成了画舫模样,梅花糕星星点点地缀在周围,酱汁淋在鸭肉上,像极了一个女子抱着琵琶弹唱。 别枝看得眼睛都直了,奈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菜摆到了徐明疏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狗官还不动筷子好让她断了念想。 为了不被佳肴诱惑,别枝刻意偏过头去扫视了一圈。 回头时才发现徐明疏已经夹着一块鸭肉递到她嘴边了。 别枝虽然不想和他作戏,但碍于这香味实在扑鼻,于是顺从地张了嘴。 却不想这举动惹恼了站在一旁的女人。 “哟,这位便是夫人么?生得真漂亮,徐大人真是好艳福啊!” 钟谦侯夫人罗氏夹着嗓子,一句话说得尖酸刻薄,丝毫不顾及徐明疏和长公主的颜面。 别枝哪里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正要开口,却又被她自己夺了话头。 “想来呀,我们家那个也是个上赶着倒贴的赔钱货!” 她一个人远嫁到夫家,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徐明妍就要嫁过来了,她怕不能给钟谦侯续上香火失了宠,日日在他身边吹枕边风,旁敲侧击之下终于让陛下有了指婚之意。 谁知半路杀出个别枝,坏了她的好事。 罗氏让女儿傍上徐明疏的计划不成,恼羞成怒。 “你这个疯女人!”钟谦侯气恼不已,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连个男娃娃都生不出来废物!我早该把你休了!” 长公主闻言色变。 她从前是识得罗浅的,没想到她一番好心,反倒把那个率真可爱的姑娘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世家大族,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短短数年,把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生生熬成了口轻舌薄的泼妇。 她语气不悦:“钟谦侯,你们家的家事倒也不必放到戏台上讲了。今日本该是庆祝本宫进京的宴席,怎的闹成这般模样叫人笑话。” “是,南珣长公主殿下。我回去定然好好教训这个不懂礼数的女人。” “好了好了,也给挽挽一个面子不是?” 朱柯唱了个红脸,席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柳挽是整个京城里最出名的乐姬,可惜每每身体抱恙,总是一曲难求。 别枝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她眉如柳叶,眼含秋水。 “各位大人,挽挽献丑了。” 她唱着词,声调百转千回,凄凄婉婉,似有断肠意。 “嘉俏蛾眉宴玉容。金陵雪、几时春?菩提泪落,芭蕉叶下,魂断苦残冬。” …… “杏花微雨与谁共?一弯残月凭黄昏,长亭分枝离人众。雁字回时,红烛画屏,看尽小山松。” 徐明疏手一抖,酒洒在衣襟上,晕染出一片氤氲。 别枝看到他晃神,拿了块帕子故意粗暴地擦拭他的衣领,像是对刚刚演那一出亲昵好戏的报复。 不是喜欢演戏吗,那就演个够吧。 不料一手被他抓住,她一脱力失了分寸,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手已经摸上他的胸膛。 那里有一颗燥热的跳动的心脏。 指尖蔓延开被火灼烧一样的温度,这一瞬间,别枝觉得她的心,跳得更快。 他从她手中夺了帕子,轻笑:“不劳夫人费心了,子铭自己来就好。” 别枝咬牙切齿:“徐郎莫要怪妾照顾不周才好。” **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的光影逐渐暗淡下去。 徐明疏几乎把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了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3|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枝怀里。 别枝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 那日在伞下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被打破了,现在徐明疏醉了,别枝终于能有机会,在近处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别枝才会恍惚。 她没有办法把这个张牙舞爪的狗官和那个在衣冠冢前像清风明月一样的人连在一处。 “别枝。” “你醉了。” “我知道。” “你不能饮酒,为什么喝那么多?” “秉烛游夜,及时行乐。”他悠悠张嘴。 “……果然是狗官。”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 别枝一怔,一直以来,她的思路确实都是在被他带着跑。 她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 身在其中的人意识不到这个动作的亲昵,但徐明疏脸上攀上了两抹绯红。 这个死狐狸精,竟敢调戏他。 但他本就一夜未眠,头疼得紧,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只好暂且由着她胡来。 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句尖叫。 “快来人啊!死人了!” 整个定风楼里乱作了一锅粥。 别枝趁乱搀扶着徐明疏到楼下去定睛一看,那一男一女从楼上坠落,已然成了一滩肉泥,死状惨烈。 不是别人,正是那吕氏妻儿。 “怎么办,要不要跑啊?”说着,她拉着徐明疏就要逃。 但徐明疏纹丝不动。 人活着就难免会开口,高复既已舍了吕大人这枚棋,便不会再给任何可能知晓此事的人开口的机会。 他该想到的,高国公能稳坐高位,定不会就这样轻易落下把柄。 是他轻敌了。 “都别动!等排查清楚这是何人所为,自会放你们走!” 再一看,监察司的人早就把周围的路口包围得水泄不通了,哪里还逃得掉? “徐子铭,”别枝看着这阵仗呆滞住了,“这又是哪出戏啊?” “又不是你杀的人,你慌什么?”他按了按太阳穴,忍下一阵不适。 像是知道别枝心里在想什么,他又补了一句,“想要坐稳我夫人这个位子,就安心点。别让人看出来你德不配位。” 在这定风楼里的都是些高官,这可算是把这些人都得罪干净了。 “喂,我们可都是长公主请过来的宾客,你们这样,是对长公主的大不敬!拦人也得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吧!” “是啊是啊,岂有此理。” 最后长公主发了话:“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妨碍公务,诸位大人且等一等吧。” 这话算是给了监察司一颗定心丸。 不过宁可得罪这么多贵人,也要闹出点动静来,看来这个局所图非同小可。 “禀告大人,此人在廊桥上鬼鬼祟祟,想必就是他杀了人。” 从远处望去,别枝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认出了他不当心露出的后背上的印记。 这样的印记,在她身上也有。 一个死士的烙印。 一个奴婢的烙印。 一个永远也洗不掉的烙印。 他是天令阁的人。 10. 青玉案 别枝以为天令阁的势力主要集中在洛河一带,却不曾想就连京城中也不安全。 不过这场乌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个天令阁的死士刚被抓到就自尽了,也就坐实了刺杀吕氏妻儿的罪名。 天令阁向来是花钱买命的地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所杀之人了,必需是该死之人。 为完成任务,生死不计。 别枝本理所应当地以为,任务失败后,死亡该是她的宿命。她这条命,就该为了天令阁做出牺牲,献给当年救了她的那个人。 可当毒药含进嘴里,她却没有勇气咬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生命是什么。 那不只是一颗跳动的心脏,而是蕴含了所有的希望。 所以她逃了,从洛河一路逃到金陵。 但在天令阁的六年还是给她带来了无可磨灭的影响。 她看着那个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抖,像火山喷发的前兆。 “怎么了?” 徐明疏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把她一把搂在怀里。 这死狗官……怎么身上这么凉啊。 她触碰到他宽大的锦袍,心里不知为何就安定了不少。 索性卸了力气,让徐明疏把她打横抱起上了马车。 这是徐明疏第二次抱别枝。 她手够在他后脖颈上借力,想—— 他说得对,她该……心安理得的。 ** “嘉俏蛾眉宴玉容。金陵雪、几时春?菩提泪落,芭蕉叶下,魂断苦残冬。 杏花微雨与谁共?一弯残月凭黄昏,长亭分枝离人众。雁字回时,红烛画屏,看尽小山松。” 魏庭晚虽在科考上屡屡失意,但生得俊美非常,风流倜傥,放弃仕途后,便流连秦楼楚馆,专为女子作诗,倒也颇负盛名。 这一曲《青玉案》,便是魏庭晚为求而不得的行首柳挽所作。 此曲一出,多为人传唱,也终究是从教坊唱到了掖庭。 “放肆!” 后宫的祥和被这一声怒斥打破,池塘里的游鱼纷纷掉头转向,生怕被殃及。 上好的紫砂壶碎了一地。 “陛下……”姜芷来不及卸下骨甲便软下身子,匆匆跪倒在地,“妾唱的这一曲,陛下不喜吗?” 他轻叹一口气,把人扶起来。 “芷儿,这几年,朕待你如何?” “陛下待妾,自然是极好的。” 庆安帝谢迎初见姜芷时,是在一个烟雨迷蒙的春日。 江南的四月总是多雨。 那时他尚是太子,难得能在休沐日便装出游,只带了三五侍卫,无意间走到了怡伶馆外,听她奏一曲古琴曲。 那一曲《凤求凰》,发乎情,止乎礼。 欲拒还迎,欲说还休,令人黯然销魂。 江南琴派多以温婉动人闻名,她的琴声却如风过松涛,少了一分含蓄,多了一分炽热。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谢迎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只有像这样的琴艺,才配得上这样的佳话了吧。 他被琴声吸引,就这么走进了怡伶馆。 但其中光景却不似他想象的那般。 琴女端坐中央,满心都是琴曲,身边却皆是匆匆过客,无一人愿意为她停留片刻。 “公子,”一曲毕,她抬头,一双桃花眼痴痴地望向他,“若是喜欢的话,小女便为公子再奏一曲。” 这样的女子,不染京中尘,不缀宫廷怨,怎会不让他动容,怎能不让他动容。 谢迎生怕再晚一步就会失去这个姑娘,颇有些失礼地疾步走上前去,言语中却是尽是温和:“敢问姑娘芳名?” 她愣了一愣,起身向他行礼,颔首道:“小女名,姜芷。” “姑娘的琴,弹得极好。” “公子谬赞了。小女学琴不过二三年岁,只是迫于生计而已。” 那时她不知,眼前这个年青的男子会是未来掌管天下的帝王,便只当他是高山流水中能听懂自己琴声的知己。 “姑娘若是愿意,往后便只为我一人弹琴吧。” “你只管做我一人的伯牙,我便做你的钟子期。” 几天后,当时仍是太子的谢迎对这个姑娘朝思暮想,便想求娶她。 但东宫要将青楼女子纳为太子妃一事,注定百般艰难。 朝中之人颇有微词,甚至有人上书,说他“不宜任储君之位”。 谢迎无法以一己之力和强大的文官集团抗衡,只好暂时将此事搁置。 唯有得空时,会去江南,远远地看上她那么一眼。 想着等他有权势的那一天,终将会八十抬大轿娶她回家,让她做整个京城中最威风的姑娘。 没想到不出几月,那些个老不死文官的还不愿意放过他,又谏言“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逼他迎娶孙氏女。 谢迎自然不愿,不顾颜面长跪于福宁殿苦苦哀求。 从漫漫长夜到日上三竿。 阴雨连绵,早春仍是湿冷。 他的双腿早已从疼痛到麻木到毫无知觉,但他仍没有走。 少年人就是有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赌一赌。 赌一个帝王的怜悯,赌一个父亲的心软。 “他还在外面跪着吗?”帝王躺在床上,目光深沉,亦不等人回答,吩咐道,“给朕点一柱香吧。” 庆元帝早年征战四方时受过重伤落下了头疼的病根,阴雨天常常无法入眠,要点一炷安神香才会好些。 “是,陛下。哎,太子殿下这又是何苦呢。”年迈的内侍长叹一声。 呵,何苦?非要守着那虚情假意的孝道,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坐在这个位置上,天天想的不是求己,而是求人,真是把他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想当年他金戈铁马,纵横天下江山,都毫无畏色,现如今他为了一个小小妓女…… 也真不知道他这软弱可欺的性子是随了谁。 于是他的怒气又重了三分。 “去告诉他,若是他继续不在乎皇家尊严,那太子之位,也别想要了。” 得了这句话,谢迎就知道,他跪得再久,也跪不开君父寝宫冷冰冰的那道玄铁门。 一时间他身心俱疲,困倦和痛苦都一齐涌了上来。 在他几乎晕厥过去时,有一个人,走到他身边,为他打了一把伞。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4|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官服拖地,恰好盖到了他的膝上。 是高国公。 不知为何,高国公执伞的身影,与他记忆里儿时生病时父亲照顾他的身影重合到一处。 他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叔父”。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与父皇,注定只能做君臣,做不得父子。 后来他逃了,不顾一切地逃了。 君父的慈悲,他求不到。 他受够了事事要被学都学不完的规矩约束,受够了滋善堂应接不暇的三师三少,如鸟雀在笼一般身在东宫的日子。 却从未想过,满心欢喜要嫁给殿下的孙氏。 在婚礼当天被逃婚,是大辱。 “小绢,我是不是……”孙氏声音止不住颤抖,手里的一小方皱得不像样的帕子也已湿透。 早已过了吉时了。 “小姐你千万别多想!等你嫁过去,咱们家可是无限风光呐!” 盛夏蝉鸣不断,她浑身已被汗湿透,却仍不愿脱下一身缂丝缀珠的嫁衣。 那孙氏女本是自幼学习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不堪受辱,当日便投井自尽了。 可惜谢迎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没过几日就被抓回了东宫。连带着孙氏的性命一并把账记在了他头上。 但是这一局他赢了。 他自私地,把自己的爱人,也关在了这个精美了笼子里,与他自己关在一处。 然后像一个疯子一样哀求。 求佛祖保佑他与姜芷白头偕老,求僧人炼出长生丹,好让他不用即位。 求她心甘情愿地作茧自缚,在看不见云开月明的深宫后院里蹉跎一生。 “阿芷,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怨朕。你明知朕不想听,却偏要唱这一曲来气朕。” 姜芷温声道:“妾不敢。” 是不敢,而非不是。 她望着穿着龙袍的谢迎。 金笼锁雀。 三年足以重塑一个少年人的容貌,想来这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帝王,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她仍可以从谢迎的骨相中窥得当初那个与她琴瑟和鸣的翩翩公子,但她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天下人的君父,早已不是江南初会时,那个只属于她的钟子期。 “罢了,你起身吧。无论何时,朕都不会真的怪罪于你的。” 谢迎刚要把姜芷扶起来,就有一个内侍疾走到谢迎身边。 他俯首低声道:“陛下,高国公的急报送到了。” 谢迎不假思索地打开奏折用朱红批阅,那笔法隽永飘逸,文辞恳切,想来国公近日对政事的见解又精进了不少。 “臣近日居府中,暗察民情,偶得魏庭晚所写《青玉案》,其词含沙射影,暗讽朝政。 藏头暗言嘉杏一案,为罪臣路氏伸冤为其一;菩提泪一句,污蔑陛下一味求佛家道,却不知陛下日夜诵经以佑民,枉顾浩荡皇恩为其二;残月暗示皇室衰微,制造恐慌,有谋逆意为其三。 然魏某此等逆词流于街坊间,竟得士子愚民争相传唱。若不断其根株以正国法事,恐民心不定,多生弊端。 臣某诚惶诚恐,顿首谨奏。” 谢迎不掩怒意,提笔写道:“其罪当诛。” 11. 乞赦疏 魏庭晚虽非朝中官员,但乃是文人宴会上的常客。 不知是哪个消息灵通的走漏了风声,皇帝要处死魏庭晚的口谕竟透过那明月楼,传到了他本人耳中。 但他就这么立于危楼上,静待着要来捉拿他的官兵。 他潇洒自由惯了,虽不想死,亦不怕死。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 所谓文人风骨便是如此。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人虽不识得他,却曾传唱过他作的诗词,有些人只是过客,但亦为此人停留。 胡人步步紧逼,而帝王只想偏安一隅,但凡是有识之士,都能看得出来。 朝廷无所作为,那些享受着子民俸禄的官员不敢说,但他敢说。 朝廷式微,那万千民生当何如? 正是因为身后有民,所以才更不能退。 文死谏,大抵是每个乱世文臣的可悲又可叹的梦想。 魏庭晚想,他虽未能入朝为官,此番也算是了却自己多年心愿了。 他宁可以骨肉为槌敲响朝廷的警钟,也不愿看到一个沉醉在骄奢淫逸中的如此糜烂的王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氏子庭晚,狂言悖逆,蛊惑民心,动摇社稷,今抄没家产,押解入狱,如有同党者,与之同罪,钦此——” ** 对徐明疏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魏庭晚下狱,乃帝王之意,不可违。 他连夜写了《乞赦魏庭晚死罪疏》,欲为他求情,却在写完的那一刻迟疑了许久。 人心鬼蜮。 当年他亦是如此这般为翰林院的五经博士路知昌求情,洋洋洒洒数百字,字字泣血,最后却反倒成了定罪的关键证据。 而那封奏疏,也成了将永远他钉在耻辱柱上的利刃。 他那时不过是人微言轻的主簿,亦不过是为两袖清风的大学士求情,尚且得到如此下场。 如今他是大理寺卿,为庶民求情,徐明疏不敢想。 魏庭晚获罪不过是因为口诛笔伐,若他一口咬定这词只是因追求女子而不得所写,此事或许还尚有一丝转圜之地。 ** 囚衣单薄,北风灌进衣领里,魏庭晚整个身子都冻得发僵。他听见有狱卒打开锁芯的声音,匆匆脚步声在他身后三尺处停下。 他如今的处境十分微妙,承天子之怒,却受文人之敬。但身居高位者多习惯了隔岸观火以保全自身,所以不想杀他,亦不会救他。 不,也还是有一个人会救他。 魏庭晚不知,自己与他如今只是泛泛之交,竟还会有这样毫无理由的信任。 “拂之。” 徐明疏身份特殊,为防被旁人看出他二人之间的端倪,不让他插手此案,这才在深夜来看他。 如今看到昔日旧友受牢狱之灾,有杀身之祸,心中百感交集,几欲落泪。 魏庭晚没有看来人,也心知肚明此时来的不会有别人。 “徐明疏,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魏庭晚苦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是大理寺卿,还是……” “自大学士死后,我在你面前不敢以旧友自居。”徐明疏上前半步,打断了他的话。“但在我成婚之日你愿意来,我便自以为是地当你是原谅我了。” “拂之,此案会由三司会审,如今我以旧友之名,拜托你一件事。” “不管他们说什么,以怎样的刑罚羞辱你,以怎样的罪名试探你,我都求你,不要认。” 这话在冬日的大理寺狱里显得无力又落寞,但对于此时的徐明疏而言,这是他能保全魏庭晚性命的唯一一条路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惟有先保全自身,才能谋远。 “徐子铭,嘉杏一案,非你本意,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他正色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官场之事我无权过问,只是你应该也清楚,论万民而不论一生。” 徐明疏何尝不明白。 是自幼学习的君子之道要他死。 他要死谏,要名节,要以血肉之痛,唤醒这个沉睡的王朝。 像他这样饮君子之血,啖忠良之肉苟活于世的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劝他活的。 ** 皇宫之外亦不太平。 魏庭晚之友柴玉弦得知他入狱后,四处奔走相求却处处碰壁。 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附庸风雅之流都装聋作哑起来,见了他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几个酒肆里讲义气的店小二倒是愿意为他说话,只可惜位卑言轻,掀不起什么波浪。 最后不知从哪得知了魏庭晚曾来参加徐明疏的婚宴,因而跑到他家门前求见。 京中多有“徐明疏此人薄情寡义,不顾情谊”的传闻,但柴玉弦已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不知道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还未看清人便跪了下来。 “徐大人,草民早闻您有明察秋毫之名,在此求您救救魏庭晚!” 别枝吓了一跳,赶紧避开他的大礼。 这还是她头一个听说徐明疏有“明察秋毫”之名的,起了些兴致。 “大人早些时辰出去了,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到里边来等吧。” 柴玉弦有点尴尬:“若有冒犯到夫人,还望莫怪。” “你哪有冒犯到我,该是我冒犯了你才是。”别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没跟上来,又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外边冷,快进来吧。不过……你是从哪知道那个……我夫君明察秋毫的?” 柴玉弦欲言又止。 这总不能说是他为了求人阿谀奉承的话吧。 别枝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有了猜测。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与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柴玉弦把魏庭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别枝想着徐明疏权势滔天,便应道:“这应该不难办。” 临近正午徐明疏才回府。 “徐大人明察秋毫,求您念往日交游之谊,饶魏庭晚一命吧。” 柴玉弦其实怕得很,即使竭力掩盖,跪在地上的身子仍在发颤。他自幼循规蹈矩,读圣贤书,只盼着有朝一日能科举及第,孝敬父母,着实不是个胆大之人。 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5|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他虽看不起那些攀附权贵兔死狗烹的狐朋狗友,最终也不过憋屈地暗骂两声,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 他知道他与魏庭晚不一样。魏庭晚活得洒脱豁达,不拘小节,而他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如今他能跪在这里求徐明疏,已是鼓起莫大的勇气。 “想必你对嘉杏案有所耳闻。”徐明疏良久才开口。“当年翰林院的五经博士我都杀得。你求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魏庭晚此人,为何不能杀。” 柴玉弦早就被这一番话吓破了胆,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又怕徐明疏等得不耐烦,急匆匆地回答道:“魏兄虽未入仕,但久负盛名。若朝廷轻易处死他,会引太学生不满,人神共愤的!” 徐明疏听了他的话,玩味地笑了一下:“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吗?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的名声也能成为护身符了?你是怎么有胆子到这里为一个罪人求情的?” 说罢,他沉着脸色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打量着眼前这个止不住发颤的太学生。 “柴玉弦,你们国子监的学生,近日所写的文章,也是愈发无法无天了。” 提点不能太过,否则会适得其反。 近日国子监的文章都被他截了胡,其中词句针砭时弊,言语犀利异常,到了惊心动魄的地步。他明白这些太学生的一腔热血,但他不敢想象,那些东西要是放到太极殿上评判,又会是什么后果。 柴玉弦整个人都在抖,他咬咬牙,跪在原地没有动。 “你起来。魏庭晚的罪,轮不到我治,他的情,也轮不到我陈。” 在旁边看似干活实则偷听的别枝闻言一惊。早就听说此人无情,没想到能无情到这种地步。 “徐子铭,”她提高了声音,“今日你视昔日情谊为粪土,是不是明日就可以将我随意舍了去?” 徐明疏冷笑:“是啊。” 别枝一时怒不可遏,也顾不上还有旁人在场,骂道:“万千生民不是你一人的棋子,来日你众叛亲离……亦是你活该。” 不得不说,这小狐狸精还真会戳人痛处。徐明疏心口好像被插了一把刀,但嘴上仍不饶人。 “我来日如何,就不劳夫人费心了。” ** 别枝得了徐明疏夫人的身份,在徐府和怡澜别苑走动都方便了许多。 她每每以整理的名义进出徐明疏的书房,想从中找出一些当年家门惨案的蛛丝马迹。 可惜卷宗都要归案,她连续查了几日都一无所获。 她踮起脚,心不在焉地擦拭着书架。 桌上摆着一沓写到一半的宣纸,足以证明提笔之人的痛苦犹疑。 这狗官在写什么东西? 她去翻用镇纸压着的书简,定睛一看——《乞赦魏庭晚死罪疏》。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想起当日在山丘上看见的那个身影,那个为亲人之死痛到咳血的人。 心口掠过异样的感觉。 所以,从头到尾,他偏要戴上一副疏离的面孔。 像个小孩子一样,怕什么都留不住,还要说一句“不在乎”。 12. 拂雪吟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是以在谢迎要治魏庭晚的死罪时,无一人敢言。 谁也没想到,向来全身远害,为人所不齿的徐明疏会在这个时候为他说话。 “《尚书》云‘罪疑惟轻’,今魏氏一案未明,而会逢多事之秋,臣恳请陛下,赦魏庭晚死罪,施以仁德,可安天下读书人。” “徐明疏,你身为大理寺卿,便是要带头视律法为无物吗?”说话的正是周景鸿。 徐明疏因这事找过他,被他以“君子不立危墙”之言堵了回去,没想到他今日竟敢堵在他府邸门前,只为救狱中的那个人。 “先生!庭晚乃子铭故交,求明日先生在朝上,为他辩驳几分,徐子铭在此……跪谢。” 周景鸿并非铁石心肠,亦不是不懂朝中局势。 魏庭晚只有死了,守旧派才会消停,新政才能排除万难,得以施行。 倘若此时为魏庭晚求情,让他一个触怒了帝王的人安然无恙,只会让帝王觉得,新党势大,危及皇权。 魏庭晚是否有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生死存亡,会被当作政治符号大做文章。 新政之路,注定要用忠骨铺就。 但看着自己最是有骨气的学生流着泪求他,周景鸿心中也难免一片酸涩。 他不愿再看他,背过身去。 “先生,您曾告诫学生,只有足够强大之时,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徐明疏只觉口中滞涩无比,艰难开口:“学生不懂,到底怎样,才算强大。” 他怕此时不问,便再也没有勇气再问出口。 “时局如此,你我能做的,唯有徐徐图之。” 这样的大周王朝已经承受不住任何一剂猛药了,犀利的变法只会加速它的灭亡。 所以只能一点一点地去清扫它的积雪,剜去它的腐肉,才能从死局中,破出一条生路。 隆冬惹人生寒,清晨不见阳光。星星点点的烛光倒映在眼底,让人觉得这个冬天,怎么会这么寒。 “有一个女子告诉学生,该为天下人说一句公道话。她尚且有这样的决心,而我身居高位,却只能做残害之事,学生觉得无地自容。” 周景鸿收起脸上的动容,道:“你与她无缘,尽早别过吧。” “老师!”徐明疏心中痛极,嘴里一片苦涩。 原来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应该,舍弃吗? 周景鸿身形一滞。 当年他身在广陵,徐明疏是他收的第一个学生。后来他回京任太傅,恰逢徐明疏状元及第,入朝为官,二人为避嫌,便彻底断了这师生名分。 却不曾想,徐明疏再喊他老师,是在这种境地。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这样的道理,学生并非不知。然覆巢之下无完卵,子铭不能亦不愿独善其身。” “老师,”他扬起一个悲怆的笑,“嘉杏一案,子铭无一日敢忘。人非草木,让魏庭晚去送死,子铭做不到。” 周景鸿见他如此坚持,只得退一步道:“既如此,在堂上,你便只管按我所说的那么做。” 于是便有了朝堂上的这一幕。 周景鸿以退为进,接着道:“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不宜以诗词定罪,臣恳请陛下,将魏庭晚削籍为奴,发配至洛河充军。” 谢迎展颜而笑。 “老师所言甚好。” 他招招手道:“便将那魏庭晚入了奴籍,为我朝守国土,不死不归。” 徐明疏闻言悲喜交加。 悲的是魏庭晚此生只有战死沙场这一种结局,喜的是他终究是能保下一条性命,浴血杀敌,对他而言,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不好了!”殿前突然传来一个小太监的疾呼声。 在这冬日里,他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魏庭晚,他、他在大理寺狱中,咬舌自尽了!”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徐明疏耳朵里,但他好像突然失去了听懂这句话的能力。 为什么。 为什么他当年阻止不了嘉杏惨案,如今也救不了魏拂之。 为什么他想挽留的人都离他而去,为什么他想救的人都了无牵挂,为什么他所爱之人皆恨他。 为什么徒留他孑然一身,在这肮脏世间独活。 徐明疏一时之间形同槁木,身形一晃,竟就这么直挺挺倒下去。 ** 别枝正要去寻徐明疏,又拉不下面子。 没想到没等到徐明疏,却等来了卫封带来他昏迷的消息。 御医给他把了脉,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夫,他什么毛病?”别枝凑过去。 “徐大人是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昏迷过去的。往后还需仔细调养才好。” “那他平日里所喝的,这是什么中药啊?” “这个嘛……”御医看了她写下来的方子,眉头紧皱。 这方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给人喝的药,倒像是能把人毒死的东西。 御医一脸糟心地问:“你确定是这方子没记错?” 别枝天天煮这苦的要命的药,对这点记性还是很有自信的:“千真万确。” 当然了,这位年长的御医在宫中行事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心里很清楚的,于是便敷衍她则这是调理身体的方子便了事。 他本来还想给徐大人下一副方子,这下更是免了。 开玩笑,这要是不当心把这位大人治死了,自己也要陪葬的。 ** 即使宫中有意隐瞒魏庭晚已死的真相,但他在狱中自尽之事仍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魏庭晚知道徐明疏一定会救他,但是他不能活。 作《青玉案》一词,是由周景鸿授意的。那日他暗中传信,告知他其中利害,就是希望他能以身为饵,为新政开路。 因此他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其实他从未真正怨过徐明疏,而是徐明疏不肯见他,不敢见他。 他从来旷达,深知嘉杏一案绝非徐子铭本意,又怕自己唐突求见反而戳他痛处。 也不知道当日在狱中相见,那臭小子有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 “喂,有没有人!给我温些好酒来!”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6|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意地坐在干草堆上,大喝一声。 刑部的人对他动了刑,他痛得不行连连惨叫,夜里更甚,可谓是通宵达旦,搞得守夜的狱卒也跟着不得安生。 此时听了这话,不禁咂舌,虽腹诽这厚颜无耻之人把监牢当他家,但左右都不能睡觉,倒真的不知道从哪给他温了一坛酒,拿了两只缺了角的粗陶碗,搬了张凳子坐到他身边。 “要我说呢,你也不是个十足的坏人,怎么就落到如此境地了呢?” 那狱卒边说边倒酒。 魏庭晚只管喝酒,也不答他话。 温热的美酒入喉,倒是让他身上叫嚣的伤好受了不少。 反正他也是将死之人了,不在乎这么一句两句的,也不想把外面的人牵连起来。 “诶,我说,好歹我从前也是差点赶上科考的人,外面好些人给你说情呢,还有人尊称你为先生的。” 魏庭晚听这话来了劲,笑出声来:“嘿!哪个家伙把我说得这么老气横秋。” “害,我又不认识他。他长得文绉绉的,一股子书生气,我不喜欢。”狱卒见他回话了,也来了兴致。 “他啊,”魏庭晚回忆起柴玉弦的样貌,笑得温柔,“温温吞吞的,我也不喜欢。” 两人倒是一见如故地聊了许久,连出去之后在哪桃园三结义都想好了。 “几时了?好像天亮了。” “才五更呢,早着呢……”那狱卒喝得昏昏沉沉的,靠着栏杆,答话也跟说梦话似的。 魏庭晚用手肘拱了拱他,说道:“你快把这些东西收了去,一会要来人了,被人看到了说不清楚。” 那狱卒和他聊了一晚,被搅和了清梦也不恼,就是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也不把自己当罪人看,拿起板凳和空酒坛乐乐呵呵地去了。 没想到回来时哪里还有那个眉眼含笑的人。 徒留一地鲜血。 墙壁上用杯中未尽的酒龙飞凤舞地写着: 莫要泪沾襟,何妨骨木吟。 偶得酌酒意,俯首见冰心。 此等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就连酒楼里唱戏的都要给他个“忠义”的判词。 民意之盛,就连从未见过魏庭晚的文人都要刻意去凭吊一番。人心立场在此刻前所未有的坚定,就连禁止祭奠魏庭晚的圣旨都止不住这滔天民意。 胆子最大的还要数以柴玉弦为首的那帮监生,联合朝中官员,把什么“万马齐喑”、“剪伐终非养财术”,统统写进了文章里。 太极殿上的奏折堆了一封又一。 这是要逼帝王下罪己诏的架势了。 但当朝帝王喜怒无常,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 柴玉弦连夜整理了魏庭晚多年来所作诗词近百篇,找书局的熟人印刷成册。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魏兄的死讯。 他心中大恸,一手执马鞭,一手执诗文,骏马嘶鸣伴着竹纸裂音,在金陵的皇道上疾驰而过。 一时之间,书页和着京城雪,纷纷而下。 别枝拾起一片书页,上有笔墨飞白狼藉—— 金陵积雪久,我辈自拂之。 13. 清议局 柴玉弦的疯狂之举很快就吸引来了一批人。 人嘛,总是爱凑热闹的。 纵使身处乱世之中,大家也总能找到一种舒服的活法。 “大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别枝问卖菜的老大爷。 老大爷摸着胡须,摇了摇头:“我看这世道也真是乱了套了。” “快走吧,最近不太平,别凑这热闹了。”不远处一个姐姐拉着妹妹往东面去了。 “那都围了这么多人了,快挤进去看看他在干什么。你不好奇吗?”旁边又有一个人说。 别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进人堆里去的,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指引。 以柴玉弦为圆心,周围的人站了一圈又一圈,乌泱泱的一片。 别枝看着人头攒动,莫名觉得这些人像是组成了一条蠕动的巨蟒。 “自嘉杏案后,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玉弦自幼苦读圣贤之书,崇儒家道,虽未入仕,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本心不移。今闻魏兄因作诗文直谏而死,心有戚戚。” “陛下听谗佞之辞,罪忠直之士,实乃吾等万民之哀!” 他被围在人群中央,声音不大,但能让每个人都听清,语速不快,但温和而坚定,浑身颤抖,但一步也不曾后退。 “今柴玉弦在此,以颈血溅官道,以鉴衷心。” 说罢,他举剑自刎。 动作快过思考,别枝手中的短刀已掷了出去,发出“镗”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 但柴玉弦更快。 利刃已经隔开皮肉,一个读书人的力气,竟大过了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鲜血四溅,伴着两行清泪。 人们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一定能看懂他的死亡。 他以最惨烈最悲壮也最直接的方式,撕开帝王粉饰太平的面纱,把这个王朝最不堪的一面昭告天下万民。 书页如蝶,卷起刺目的猩红。 这是一场前赴后继的献祭。 柴玉弦和魏庭晚,殊途同归。 “噫,真晦气,这大过年的。” “就是说啊,赶紧躲远点。”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等别枝回过神来,刚才还乌泱泱一片的人已经差不多散干净了。若不是柴玉弦的血流了一地,别枝都快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 她的匕首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很是刺目。 没人敢收敛他的尸骨,最后还是几个衙役把他拖去乱葬岗埋了。 别枝是见惯了死人的人。 作为天令阁杀手的第一课,便是对死亡冷漠。 他们被要求杀死身边和他们一同进入集中营的大门的人,争夺为数不多的,活命的机会。 为了那一席之地,明枪暗箭,刺杀下毒,什么都做得出来。 后来那尸山血海里只爬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林显,一个是别枝。 她以为她再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的死亡有什么波澜了,但一股难言的恶寒还是顺着她的血管爬了上来。 庆安四年就这样在魏庭晚和柴玉弦的血泪中拉开了序幕。 柴玉弦说的这些话,世人当真不知吗?其实未必。 上至文人士族,下至老弱妇孺,或多或少都觉察到过这个王朝的不对劲之处。 但这样的觉醒注定是痛苦的,因为这个世道它不会自己发生改变。 传经诵佛、中庸之道都不能在这潭死水里激起波澜。 所以人们选择蒙上自己的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心甘情愿地戴上镣铐,一头扎进洪流中。 毕竟他们从出生起,就是这个时代下,没有姓名的俘虏。 别枝突然发现自己和那些冷漠看客别无二致。 因为她甚至怨恨柴玉弦,恨他为什么要把赤裸裸的现实放到她面前,就像是指责她为什么只是冷眼旁观。 “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翠音找了她一路,看见她在这看热闹,一张漂亮的脸蛋皱成了包子。 “翠音……你觉得魏庭晚,还有柴玉弦,他们有罪吗?” 翠音没想到别枝这么问,愣了愣。 “我们还是不要议论这些了……” 别枝又问了一遍:“他们有罪吗?” “没有。”这次翠音答得很快。 她逃也似的回到了怡澜别苑里。 她一点也不想回去,但终究无处可去。 魏庭晚和柴玉弦的死推着她思考,如果徐明疏不愿意蹚这趟浑水,那她是不是可以借着徐明疏夫人的地位,和路氏遗孤的身份,为这个时局,做些什么。 如果沧海横流便是世道,那就让她,为它再添上一把火。 ** 双眼被蒙住,看不见遥远的天光。 手脚也被尽数被棉绳仔细绑了起来,动弹不得。 这样一来,身体无法蜷缩,倒是让他五脏六腑中浸淫着的痛苦更加难耐。 除了别枝,徐明疏想不出来还能有第二个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是他对她设防太少了,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以他现在的力气挣脱束缚无疑是痴心妄想。 似乎是他发出的动静惊扰了外面守着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身前。 “大人总算是醒了。” 不难听出,是别枝的声音。 “把我放开,”徐明疏兀地提高了声音,“我现在没工夫陪你玩过家家!” 别枝走到他身旁,耳语道:“我已经吩咐过了,大人在此养病,任何人不得打扰。” “你发的什么疯病!你若现在把我松开,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别枝笑出声来:“魏庭晚死了,柴玉弦也死了。你空有这正三品官的虚位,不若让给我来坐吧。” 她淡淡道:“你说,圣上什么时候,会批到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们写的文书呢?” 徐明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洞察时局之能。 只是…… 怕是顺了敌人的意啊。 若文人合力上书之事引得皇上震怒,那得利之人,便是——高国公。 既能打压不服他祸乱朝纲的群臣,又能巧妙地转移视线。若非他是对手,徐明疏真该夸他一句好计谋。 然而此时,他一点多余的力气也没有,就连简单的对话于他而言也是加之于身心的酷刑。 “那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他们?”他声音嘶哑得吓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7|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今日没有服药,此时体内余毒复发,痛到极致。牙关打着颤,却仍不肯呻吟出声,只是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但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凝神去思考,怎样在这死局中破开一条生路。 “自然是推陈出新,洗清忠义之士的冤屈。”别枝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若不是六年前的那件事,恐怕徐明疏至今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只有亲眼见过了帝王心术,亲身熬过了非人之痛,才能看清楚,那些埋藏在最深处的,最最肮脏不堪的现实。 “帝王心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比起纯粹的公正和清白,里面还有更多的利弊权衡。所以你,不要再由着你的痴心妄想胡作非为了。” “大人也该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我怎么做,你阻止不了。相反,应当是你求我。大人凭什么认为自己便是对的?” “别枝!不要去做那件事。” 因为代价太大,你要后悔的。 有我一个人痛过,就够了。 不要再往那名利场中去了,不要再往那火坑中跳了。 徐明疏说完咳得一阵昏天黑地。 嘴角溢出血腥味,他却从中,悟出了残忍的破局之法。 天无绝人之路。 棉绳质软,以血浸之,方可折断。 不齿之人狼狈至此,别枝心中却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快活。 就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出门,原是要给徐明疏抓药去的。 眼不见为净,别枝转身便离开了。 无论是亲眼所见的字迹,还是书房里放着的那一方象征着大理寺卿身份的红印,都是现下她手里最宝贵的筹码。 不多时,腕上磨出了深可见骨的伤。 徐明疏额上冷汗滴落,不轻不重地砸在地上。 连带着道行寺两旁的玉兰花也跟着凋零了几瓣。 ** “弹指即谢,刹那芳华。”老僧摇了摇头,长吐出一口浊气,“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姜芷愿闻长明大师指点。” 长明法师这才转过身去,烛光忽明忽暗,照亮了这位深夜来访者的半面容颜。 耳垂上坠着的珠玉摇曳,鬓边散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丝毫不减优雅之姿。一张脸美得摄人心魂,嘴唇却偏抿出端庄的弧度。 也不难想象帝王阅人无数,为何对她一见钟情。 “想来今日,老衲便是该唤一声贵妃娘娘了。” 她弯下腰,待长明法师礼毕,才伸手将人扶起来。 “大师无需多礼。” 老僧盯着她的手指出了神。指如削葱根,这形容于她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这手指的温度却是冰冷,老僧触及时,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语气冷硬:“若儿,你先出去。” “看来大师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心里也是清楚,什么是不能被旁人看到的。” 婀娜的身姿绕着长明法师僵硬的身体转了一圈,然后顺着他的脊梁摸到后腰。 长明法师一身骨头都酥麻了,整个人僵成一座石像,倒是和四周的几尊佛像融为一体。 “大师,像你这么不清不白的出家人,估计也只有把你熔在这佛像里头,才能配得上你这虚名了。” 14. 嘉杏案 檀香的味道弥散开来,萦绕在两人身侧,却说不清究竟是禅意还是禁忌。 姜芷的手没有松开,连此时老僧身体里怎样躁动的心跳,都被她窥探得一清二楚。 她扼腕叹息:“我亦没有想到,今时今日,你我会走到这步。” “一臣不事二主,你太贪心。”说着,她把头上发簪取下,扔在老僧脚前一寸处,任由青丝垂落腰间。 步摇落地,碎而不响。 长明法师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娘娘今日为何不戴……老衲赠的玉佩。” 姜芷先是一愣,复又薄情道:“凤凰和鸣,本就是我与陛下之情,与大师又有什么干系。再说了,左不过一个物件而已,大师又把它当作什么了?” 得了这般无情的回应,长明法师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也好。” 浓妆下看不清她最初的神色,只有一字一句砸到老僧心间。 “今日本宫将这发簪还给你。你们佛家,不是最讲究因果报应么,那你便寻个地方,自行了断吧。” 长明法师忍不住走上前一步,看向姜芷的眼神满是不安与惶恐。 “为何?” 姜芷学着他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朝佛像略一躬身,口中的“我佛慈悲”像是戏谑。 “弃车保帅,断尾求生。你也该知道,全你尸身,是本宫的慈悲。” 她坐下来,手中盘起桌上的那串佛珠。 “这佛珠……又串好了。” 她目光中尽是怀念,感慨道。 长明法师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你若是自戕,我稳坐这妃嫔之位,尚能保你道行寺,保下……刚刚那个孩子。” 钟声响起,余音震得他险些站不稳。 待人走后,小弟子从佛像身后跑出来,给长明法师递上一盏油灯。 老僧神色一黯。 那佛像离他所在的地方不过数十步远的距离,刚才那些话,竟是都让这孩子听了去吗。 “师父师父,你和那位漂亮姐姐聊了什么?” 长明法师闻言松了口气,神情也柔和下来。 他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小孩子少打听大人的事,你呀就好好念书。”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仰起头自豪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读书可用功了!我以后一定能悟出大道,做一个和师父一样厉害的人的!” 长明法师跪坐在竹篾编织而成的席上,没有应他的话,只是擦拭着毛笔上的灰尘。 四面皆是佛祖之像,木鱼声中,连玉石算珠都显得虔诚。 “不是让你先出去吗?” “哦,这是我今天抄的佛经,刚才忘记拿给师父了。” 桌案上弟子拿过来的宣纸已经叠得老高。 “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白纸黑字,虽笔法稚嫩,却很亲切。 老僧随手拿起弟子誊写的一张宣纸,突然想起,他已经许久不抄佛经。 “若儿觉得此语怎解?” 跪坐在他对面的李若自信道:“师父,我觉得啊,这是说我们应该时时督促自己,不要让错误的人和事蒙蔽了真心。” 不要让错误的人和事蒙蔽了真心。 这句话说得坦诚,在这个乱世中,长明法师觉得,这个少年活得比他通透许多。 李若是被父母抛弃在道行寺的孩子。 不知是不是应了这缘分,他在佛学上有极高的造诣,仅仅十五六岁,却能无师自通,悟出极为深刻的道理。 在帝王的支持下,佛教鼎盛,佛门可谓前所未有的繁荣。 如今也有了亲临陛下身侧的门道。 这孩子,假以时日,必成重器。 他提笔许久,终落下一个“佛”字 李若却仿佛从这字中,窥得了写字之人的五取蕴苦。 “佛有四圣谛,苦谛有三,苦苦、坏苦、行苦。师父在为何而苦?” 李若为他侍奉了一盏茶,不假思索地问出了口。 长明法师答:“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蕴炽盛。” 他结果那杯茶,叹道:“如果有一天,师父做错了事情,若儿会原谅师父吗?” 李若想也没想就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父教过我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话对于长明法师来说,算得上仙乐一般的慰藉。 道行寺初建时,他因为贪念,做了行贿之事,被人拿下把柄。 往后种种,他于江南路氏的杀孽,一步错,步步错。 他自困于这佛寺五年,如今,这业果终究还是找来了。 都是报应。 ** 午门外,脊杖着骨的声音与受责之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怜张监正四十多岁的人了,匍匐在地上毫无生气。 血溅玉阶,触目惊心。 皇上赐了他五十杖,分明就是要命的打法。 “娘娘,不好了!钦天监的张监正被杖毙了!”白福匆匆忙忙地禀报。 闻言,姜芷手上发紧,上好的木桌上留下了几道白痕,连木刺进了指甲里都浑然不觉。 金陵积雪,经久不化,乃是前所未有的罕事。 虽说文人相轻,但真正在危难之时,他们又会奇妙地统一战线,去对抗一些人、一些事。 是以清议的局面,渐渐让民间有了“天罚”之语。 浮云蔽日。 张监正不久前刚换了朝服去面圣,回头便有了活活被杖毙的消息。他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言而喻。 权力的博弈,无论谁输谁赢,都向来是两败俱伤,鲜血淋漓。 原本,这事从长明老和尚那里查起,便能查到高复这些年来贪了半个国库的银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可惜朝堂不是傀儡戏台,她不能算无遗策。除了无休止的猜忌和党争,还有一些宁死不肯曲折的脊梁。 她叹:“不想他竟残暴至此。” 白福热了些水端来为姜芷净手,问道:“娘娘今夜还去陛下那儿侍寝吗?” 她盯着凤仙花染红的指甲看了一会。 “不去了。曹皇后已经把她的一切,都指望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上了,咱们也不要,断人后路。” 白福心里向着姜芷,应道:“娘娘心善,只怕曹皇后也不会领情的。娘娘还是要多为自己想一些才是。” “你这小丫头倒是嘴甜。” 姜芷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那张竹桥呢?” 张竹桥是张监正的儿子,也是柴玉弦的同窗。 白福惊道:“娘娘果真料事如神!他现下正跪在福宁殿外呢。” “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就说,人心难测,不可妄为。”她冷哼一声,“事已至此,我倒要看看,是谁人搅了本宫的局。” ** 姜芷口中的搅局之人正躲在宫墙外的一棵树上。 绑着密信的袖箭早已射了出去。 如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8|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别枝人微言轻,那印着大理寺官印的公文呢? 她父亲路知昌向来两袖清风,当年举家被害,这么多年,这案子的风声竟是一点都传不出去,连带着路家一起销声匿迹了。 那倘若,路氏,仍有人活着呢? 这些人,是不是也可以带着她的冤情一起,上达天听? 彼时她还做着沉冤昭雪,海晏河清的美梦。 直到那个狗官的熟悉音色把她吵醒。 仍是没有语调不冷不热的两个字:“下来。” 别枝觉得这狗官不仅身体不好,脑子也坏了。 他难道觉得不带人就能把她抓住吗? 还是说他能爬上这棵参天大树? “大人好本领。” 他足足昏了一夜,醒来后马不停蹄地找人,此时连脚步都是虚浮的,全靠一口气撑着,更无暇去理会别枝的阴阳怪气。 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才说:“自己下来,别逼我带着人来抓你。” 别枝本想在枝头上再嘚瑟一会,没想到转眼就看见了匆匆赶到的卫封,悻悻地蹦下来了。 还没等她站稳,徐明疏就毫不留情地掐住她的脖子,逼得她一个踉跄,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 “在我昏迷的时候,用我的官印做了什么!说!” “做一个朝廷官员该做的事。” 她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太像了。 这眼神太像了。 徐明疏笑了一笑,这笑容惹得别枝心里发毛。 他松开手,垂眸避开别枝犀利的目光,一字一顿道—— “路、舟、行。” 别枝咳了几声,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徐明疏苦笑,他果然没有猜错。 从他看过千百遍的路家所有人的画像开始,从那把刻着“路”字的匕首开始。 皆是因果,皆是报应。 苍白面容敛起了最后一丝血色,他支撑不住已到强弩之末的身子,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跪倒在地上。 别枝反应过来猛地拉住了他,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间烟消云散。 隔着厚重的衣物,别枝都觉得这人硌得慌。 他总是穿着宽大的锦袍,此时卸下了防备才让人轻易近了身,别枝这才发觉他已经瘦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 “喂喂喂,你你你,你个狗官别给我死了啊。” “呵,”徐明疏用气声应她,“祸害遗千年的。” 卫封才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挪到自己肩上。 “你又毒发了?怎的这两日突然又这么严重?” “你去找周太傅,务必亲自请他,告诫国子监诸生,嘉杏一案已了,路知昌……罪臣之名,千秋不得更易。” 这话说得绝情,不仅断了别枝的念想,也实实在在地把自己又杀死了一遍。 四周的空气变得浓稠。 嘴角一抹红从半空落下,他试图抬手去擦,可血不断地溢出来,怎么都擦不干净。 “凭什么?!” “徐大人!?” “去!” ** 朱雀门未闭,卫封毫不犹豫地策马而入。 私下面见重臣,是大罪。 但凡被御史台的人看见,轻则受杖革职,重则刺配沙门岛,乃至斩首凌迟。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能让徐明疏什么都不顾的事情,必定事关重大。他就是死,也要亲自帮他把话送到了。 15. 勾结罪 刚要行至太傅府,就被层层守卫拦住去路。区区一个太傅府上,竟然布防至此,属实诡异。 其实卫封只要仔细想想,就会发觉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但他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就凭着一身功夫硬闯。 刀剑出鞘,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势不可挡。 但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却被里面的场景震住了。 石阶之上,龙袍之下,是一张不怒自威的脸。 转眼间,御龙直禁军的刀就横在了他脖子上。 “大胆贼人,行刺陛下,欲意何为!” 卫封被这罪名吓了一跳,心中哀嚎:我冤枉啊! ** 徐明疏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不过他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清。 柴火烧得很暖和,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放进来的。 只是活儿干得生疏,也不难看出是谁的手笔。 别枝拿着帕子进屋的时候,徐明疏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他听到脚步声,视线便被吸引过去,撞上别枝的衣角。 又刺痛般挪开,欲盖弥彰。 两个人都一愣,沉默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 已经庆安四年了,冬天却还是没有过完。只是不再下雪,枝头也已有了点点绿意。 只是……春,还是好遥远。 最后,还是徐明疏先在这场对峙中败下阵来。 “为什么救我?我已经说了,不会给你平反的机会。” 他声音沙哑,像枯叶扫过破败的窗台。 现下没有旁人,于是他再也没有理由,再与她逢场作戏下去。 指尖摩挲过纯白的亵衣,他轻轻袷了袷衣襟,侧过身子看向她的脸庞。 只做这一个动作,他就已用尽全力。 别枝没有回答,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她妄想穿透他起伏的胸膛,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 看看那颗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终究只是徒劳。 黑白,好坏,善恶,她都看不清明。 别枝突然蹲下来,仰起头霸道又莽撞地吻上他苍白的唇,贪婪地掠夺他的气息,感受他凌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合时宜地以下犯上。 徐明疏登时瞳孔骤缩,耳边似有烟花炸开的声响。他想逃,却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吻深刻而绵长,痛彻心扉又无法挣脱,一点也不温柔,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别枝知道她失控了,但此时此刻她只想任由她的爱欲疯狂滋长,拉他一同往地狱中沉沦。 像惩罚,更像……求饶。 有一瞬间,她觉得只有她才是和徐明疏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落魄的、可怜的、无助的、孤独的、不堪的、下贱的、人人喊打的、如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人。 只有她,也只能是她,本该如此。 徐明疏终于挣脱开别枝双手的束缚。 脸颊很烫,像是在烧。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人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嗓子,喉头一哽,竟说不出话来。 沉默与沉默相逢,褪去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倒显得少男少女互生情愫的暧昧决绝又可怜。 感性叫她沉溺,理智叫她远离,到最后,似乎只剩冷漠,才能让她心安理得地和眼前这个男人身处一室。 说出来的话也到底浸染了寒意。 “当初大人救了我,如今,我也不亏欠大人的了。” 徐明疏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 “你不好奇你父亲的案子,为何叫嘉杏案吗?” 不得不说,徐明疏确实很有拿捏人心的本事。 这话一说出口,别枝想说的什么就此别过啊,一刀两断啊,通通都说不出来了。 但只有徐明疏知道,这是他可笑的挽留。 “什么?” 六年前,国公一党为巩固政权,大兴文字狱。 害死的忠义文士,不计其数。 而“嘉杏”二字,涉及当今陛下生母的名讳。 皇太后生下当今陛下后,便早早病逝,她的名讳,也跟着成了先皇不可触碰的逆鳞。 徐明疏为此写了一封求情信,其中直言路学士所写“嘉杏出墙满园春”一句,乃是出游赏花时所作,绝无僭越不敬之意,若就此革职入狱,恐怕使士人寒心。 却不知他的哪一句话触怒龙颜,当即入狱待办成了满门抄斩。 而他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成了平定嘉杏反贼的功臣。 后来,周景鸿提点他“过犹不及”。 官场沉浮,彼时他尚且只是年轻气盛的状元郎,读不懂残酷不定的帝王权衡之术。 亦不知一个人的功劳和清誉,也是会杀人的。 记载此案的竹简至今还在暗格里放着,上面的字是他一笔一划,亲自写上去的。 “于路府中搜得路知昌逆反之诗百余篇,以《嘉杏》诗为首,罪臣路某辩无可辩,认罪自裁,最终处死江南路氏及其同党,共计三十余人。” 他正要开口,却没想到别苑里会来朱柯这么个不速之客。 徐明疏隔着门,对他虚行一礼。 “朱丞相。” “免了。我再不来,你这别苑就快被人抄了。” 朱柯锐利的目光扫过别枝的脸,然后说出了一句谁也没想到的话。 “为魏庭晚申冤的奏折陛下驳了不止十道了,即使再蠢,你也该知道你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 说罢,他从袖口掏出一本奏折,毫不客气地扔到徐明疏胸口。 “授意平反嘉杏案,我真是没看出来,徐大人原是这般有骨气的人。” 徐明疏把折子捡起来扫了一眼。 朝臣能上这样的奏折,就意味着别枝到底做了什么动作,也意味着卫封的消息并没有带到。 徐明疏侧过身子,深吸一口气:“卫封在哪儿?” 朱柯还是说出了他不愿听到的话。 “刑部大牢。如今你想救他,就要在高复身上做动作。” 朱柯说的没错。 从魏庭晚开始,高国公那里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他能用莫须有的罪名模糊君父的视线,就也一定会被自己所做的不义之事打乱阵脚。 徐明疏皱着眉头问:“朱大人,为何愿意帮我?” 朱柯乃是保守党的中流砥柱,向来处处打压新政。徐明疏没想到此事他会出手相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79|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既然不是高复的人,我们在这件事上,就该站在一处。道行寺,你查过没有?” “是。六年前的账目有误,昨日长明突然畏罪自杀,风声已经传到了太极殿上,不知其中是何人在助力。”徐明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五百两白银,流向的必定是高国公手里。但是……并未在他府宅中找到他贪污的证据。” “不止。”朱柯打断他,“你觉得这白银没在他手里,还会在谁手里?” 答案呼之欲出——突厥人。 徐明疏恭敬道:“但此事并无证据。” 朱柯笑了一声:“原来你还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被治罪的人还少吗?” 他戏谑地看了徐明疏一眼:“从路知昌到魏庭晚,证据是死的,人是活的呐。” 别枝听到“路知昌”三个字时,寒意顿时从后背上沁上来,烧便全身。 屋里的炭火一向烧得暖和,别枝却觉得如坠冰窟。 “当年的嘉杏惨案,他便是幕后主使。” “传得那么神乎其神的,其实还不是踩着忠臣上位的东西。” …… 她忽然想起初到大理寺时,所听到的每一个字。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时她甚至为徐明疏打抱不平过,却未曾想过,她对他的每一次怜悯,每一场心动,都会化作此时剜心刺骨的刀。 自己找了这么久的仇人,竟是现如今与她共在一个屋檐下的,她的爱人。 别枝连朱柯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尖利的匕首抵在了徐明疏脖子上,她却迟迟没有勇气刺下去。 “你最好别告诉我,我全家人的死,都是你拜你所赐!” 徐明疏坦诚道:“是。” 别枝怒骂:“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我今天杀了你这个贱人为我路家报仇雪恨,也算是为民除害!” 说着,她手中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就连颈间破开的那道伤,都像极了他们相遇的那一日。 徐明疏抬眼惨笑一声:“你想清楚了,今日你敢杀了我,路氏一族,就永远坐实了——都是罪人。” “徐明疏!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别枝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等徐明疏开口,她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恨意里夹杂着不可名状的情绪。 她喝道:“我不相信!你口口声声说的王法,你的承诺你的理想你的抱负,难道都是一碰就碎的春秋大梦吗!” “是啊。” “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样的骂名已经不新鲜了,但落在徐明疏身上,他还是觉得有些刺耳。 至少在别枝面前,他很想做个正人君子。 但在路舟行面前,他注定做不到。 他似笑非笑:“你才知道吗?” 别枝瞄了一眼朱丞相送来的奏折。 她虽然离朝堂之事比较遥远,但也能隐隐约约猜到徐明疏在和那个人谋划些什么。 “你又要用你的权势构陷谁?” “与你无关。” 别枝愤愤道:“你想都别想!我要去敲登闻鼓鸣冤,让陛下治你的欺君之罪!” 徐明疏讥笑一声:“你觉得陛下是会信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自己谋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还是会信我,然后杀了你?” 16. 构陷书 别枝居然觉得自己被这个无耻狗官说服了。 除了那把匕首外,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路舟行。她也没有证据为家门翻案。 她甚至不知道为何当年路家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此时去面圣,无异于送死。 她突然悲哀地意识到,作为“别枝”的东躲西藏还远没有结束,作为“路舟行”的申冤之路,遥遥无期。 “刚才朱大人的话,你最后当作没有听见,你也知道,我手中的权势,足够你翻案,也足够让你永无翻身之力。” 这番话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他低下头去咳,抬头时在衣袖上瞥见了腥红血迹。 徐明疏竭力维持着那张不近人情的脸,让它不至于因为疼痛而扭曲。他死死地盯着别枝,不想错过她表情中的任何一点信息。 在这番威胁下,别枝清楚地感受到徐明疏想拉他下水。 如果她选择包庇他的罪行,就会成为他的同谋,成为和他一样的施暴者。 但是她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她要借助徐明疏的力量完成平反,也会阻止他继续肆无忌惮地罗织冤案。 ** 卫封一口咬死了他去找周景鸿的事与徐明疏无关,刑部的人就是再想把徐明疏拖下水也没辙。 他相信徐明疏不会弃他于不顾,只是刑部的人再这么严刑逼供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日。 昏昏沉沉时,眼前忽然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翠音……!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要是被发现了……” 翠音是打扮成了狱吏模样混进来的,见卫封不领情,瞪了他一眼。 “嘘,小点声。大人托我给你带点伤药来。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卫封松了一口气。 “还成,他们没问到想要的话,不会轻易要我命……嘶……” 他一不留神动作大了一点,牵扯到身后的伤口,痛呼出声。 翠音惊呼:“他们对你动刑了!他们怎么敢?” “放心,对大人不利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但他心里门清,就算他一直不说,也只是活得长些短些的区别,他恐怕难逃此劫了。 只可惜,徐明疏让他去送的话,终究是没能送到。 翠音看着他强撑,心里像被人揪住一样疼。 她没办法给出个定数,只能竭尽所能去宽慰他。 “大人没有舍弃你,他请你,再等等他。” “好,”卫封笑着应下,“放心,我会等着的。” ** 夜幕降临,月色下提笔之人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写下那封构陷高复通敌的陈罪书,徐明疏并没有犹豫太久。 人证已在,他看过了高复写的那封解了《青玉案》一词的折子,因此模仿他的笔法和文辞,也并不难。 高复仍在禁足期间,卫封那里也得尽快。 徐明疏一刻都等不了了,他太害怕,一个又一个文人带着满腔热血为着他们的大义做无谓的牺牲,一个又一个身边之人因为他的过错付出代价。 他太怕重蹈覆辙。 文人风骨不该被随意践踏,热血之辈不该含恨而终。 他亦不该做缄默之人。 他的罪名本就罄竹难书,也不在乎是否多出这一桩。 寂静的夜里,远方乌鸦啼叫的声音一路传到徐明疏耳畔。 大理寺公堂内部高高挂着的“公正廉明”四个大字,一尘不染,干净得荒唐。 但徐明疏仿佛被这黑底金字威慑住了,捏着纸角边缘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这是一场豪赌。 由证据定罪,是他的职责,也该是他的底线。 但他已经越界太多次了,多到他自己也无法判别,其中的是非对错。 徐明疏把这书信收好,系在白鸽的脚上。 白鸽展翅飞去,翯翯之声遗落在乌鸦的啼叫声里。 ** “陛下,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像是……不好了。” 虽然这年纪轻轻的医学奇才已经尽量说得委婉,但这话传到谢迎耳朵里还是相当难听。 “你什么意思?!”谢迎狠狠踹了他一脚,把那人踹得跪倒在地。 少年人心气也上来了,说出来的话更是带刺。 “我说——这孩子救不了了,陛下与其对我动怒,不如多考虑考虑皇后娘娘,她还能有得活。” 谢迎皇帝当久了还没见过谁敢这样和他说话的,怒火冲天之余竟有些脊背发凉,心里想着的赐死也顿时说不出来的。 这曹姣,本是满朝文武逼着他娶的皇后,陪了他这么多年,虽两人之间少有夫妻情分,但也不是能说舍就舍的人。 姜芷每每生他的气,不愿意见他,他就会来宠幸一下这个空有其名的皇后。 他想激得姜芷气急,但他发现,这一招根本就没有用。 后来在床上风月交融之时,他都故意如发泄一般毫不留情,每每逼得她眼角带泪。 那时他发现,这个女人竟有些像姜芷,尤其是她的眉眼,颇具神韵。 “陛下……妾没能……” 就是性子太软,说出来的话也总是求饶。 这一点,和姜芷一点也不一样。 “行了,”谢迎有些不耐烦,拍了拍床上躺着的那人的手臂,对着那少年说,“你要是治不好她,朕就治你的罪。” 谢迎换了一身便装,踏进了道行寺。 迎接他的人也从那长明老僧变成了他的徒弟李若。 弹劾高复的折子已经经由内侍送到了他手里,其中的罪过也被一一细数,无可辩驳之处。 谢迎其实早就知道高复动了道行寺修建时的良木,却从未想过,他得了钱财,得了地位,到头来,还要背叛他。 楼台起,楼台塌。 这样的循环往复,是不是也算得上佛门所说的因果? “陛下……” 李若不敢抬头看这位君王。 他已是孤儿,一直以来在这道行寺中修行,清心寡欲,本不应该怕他。但他想起师父手执金钗,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又不得不心生畏惧。 在这世上,能真正直面自己欲望的人,又有多少呢。 谢迎摇头纠正道:“不是陛下,是施主。” 他随着一众僧人,盘腿而坐,听他们念自己听不大懂的佛经,心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80|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莫名地安定下来。 他想起大雨里为他而执的那一把伞,想起国公在庭院里陪他下棋。 然后那个身影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变成了鬼魅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 谢迎猛地一惊,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坐在莲台之上,庄严悲悯的佛像。 仅此而已。 他所畏惧的,他所想要的,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来此?” 谢迎忽然失态地拉住李若,疾声问他:“是我做错了事情,所以要上天要惩罚我,夺走我的孩子吗?” “施主这么问,想必心中,已然有答案了。” 话音刚落,谢迎怔然瘫坐在地,完全失了一个帝王的模样。 “陛下。”李若出言提醒。 一时间,谢迎竟推开门,跑了。 第二天,庆安帝下罪己诏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 高复革职入狱,午时问斩,这事办得又快又狠,没有给他一点转圜的余地。 一时之间,平民百姓感激涕零,就连不久前为魏庭晚鸣不平而含冤入狱的儒生刚从狱里放出来,也要称颂陛下知错能改,是社稷之福。 就连远在几百里外的将士们的心,也前所未有的振奋。 别枝没想到徐明疏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但这样一来,她也就知道了,徐明疏的目标究竟是谁。 但此时人们口中,都是大快人心之言,虽然有人云亦云的嫌疑,但别枝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好分寸。 “嬷嬷,我是新来的,这高复,犯了什么罪啊?”别枝一边吃面,一边问旁边坐着的老嬷嬷。 “害呀,你这就问对人了。这个人啊,又贪又坏,害了不知道多少人呢,末了还做了卖国贼,要把他千刀万剐才好呢!” “那他真该死!”别枝骂道。 “你听说了吗,这次陛下要广开言路,无论是怎样的人,都有机会面圣!” “是啊是啊,你说……我是不是也有机会能……” “是真的!陛下还对魏兄和柴兄追赠谥号了。” “对啊,我听说还……” 别枝耳朵一动。 如果陛下当真有痛改前非之心,她能入宫面圣,报仇雪恨之事就有门路了。 外面一阵骚动,刑台上的人佝偻着身子,眼神中却毫无悔意。 有胆子大的人往他身上扔了个臭鸡蛋。 很快就有人效仿起来,官兵拦都拦不住,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恨,就随他们去了。 “狗贼!狗贼!” “禽兽不如的东西!” 高复抬起头,即使带着枷锁,他也自命不凡地俯视着众生。 钟声终于敲响了。 “行刑——” 没有过多的动作,一个五大三粗的刽子手大刀阔斧地砍下去,人头落地。 有个年纪小点的孩子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别枝看着那个罪人的头颅,突然想起,不久前柴玉弦,就是在此处自尽的。 而现在,无论如何,真正有罪之人得到了处置。 她抬头望天,很想问一问,这一天,你们也能看到吗。 17. 黄粱梦 在这人人提心吊胆的日子里,终于迎来了上元佳节。 虽名义上已经休战,但边疆仍战火纷飞,离散的家庭不在少数。 但或许是帝王的罪己诏给百姓打了一针安定剂,使人们从腐烂的朝廷中看到了一点希望。 又或许是人们也需要借这个节日,来好好痛快一番。 总之,在这一天,就连再冷清的地方都热闹起来了。 人们往往会在对团圆的期盼中寄托最深刻的思念,就连徐明疏这样久不归家的人,也在这一日带着别枝一道回徐府了。 府上摆了宴,美酒佳肴一应俱全。就连上回见过的看起来凶巴巴的徐志周,脸色也有所缓和,总算不至于是僵持不下的局面。 徐明妍已经嫁到了侯府,掌管后院之事,也算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今日能够回家省亲,比起上次见面,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别枝想起上回见过的钟谦侯夫人罗氏。 想来在那样压抑逼人的环境下,她过得应该也不会快活多少。 饭桌上尴尬的场面与上回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这回别枝不再是戏外之人了。 别枝本以为家宴的热闹该与他们无关的,毕竟她和徐明疏,一个是家中的逆子,一个是名不顺言不正,徒有空名的长媳。 所以她只是一个劲地逮这面前那盆绿叶子菜夹,食不知味。 不出今日,路知昌之女仍存活于世的消息就会传到陛下跟前。 如果她以此身份为饵,或许能有面圣的机会。 但就算是入宫面圣,亦是生死难料。 就看是谁先沉不住气了。 别枝正出着神,没想到一转眼看见徐明妍端着酒杯走到她跟前。 她笑着开口。 “之前没能亲自送上祝福,那我今日便祝嫂嫂和兄长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徐明妍说得很真诚,完全只是出于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祝福。 别枝自诩看惯了世态炎凉、明争暗斗,忽地听到如此质朴纯粹的贺喜,不当心咬破舌尖,险些落下泪来。 即使她和徐明疏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这样的话听起来丝毫不刺耳,好像是在说:“看啊,你分明值得如此美好的祝福。” 她毫不犹豫地给自己满上。 烈酒入喉,激得她微微眯眼。 酒是好酒,可惜苦了一些。别枝咂咂嘴。 “嫂嫂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池边逛逛。”徐明妍悄悄地说。 别枝本就不习惯这种宴席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此时有了可以脱身的由头,和徐明妍交换了一个眼神,起身便溜。 徐志周看见了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沿着池边的廊桥走到了亭子里。 别枝看着满园的梅花,心想,真不愧是世家大族啊,比起当年的路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明妍打量着别枝。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但徐明妍就是觉得别枝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别枝也知道,徐明妍特意把她支出来,肯定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便等着她开口。 “嫂嫂,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大哥的?” 别枝皱眉:“什么?” 她本以为徐明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思考了一会道:“大概也就……小半年。” 别枝编了个蹩脚的谎出来骗徐明妍。她和徐明疏相识不出一个月,但要是说了真话,恐怕她的身份会更加存疑。 “嫂嫂见到大哥时,他就是如今这幅性子了吗?” “是啊。” 薄情寡义,利欲熏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当然了,这些话别枝都不会说出口的。 “那……那他待你好吗?”徐明妍听她话里有话,语气有些急了。 别枝温和笑道:“这是什么话?他是我夫君。” 徐明妍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丈夫都会对妻子好的。我只是有些难过,大哥如今变成这样。” 别枝瞪大双眼:“你果然受欺负了!?” 徐明妍眼眶有些发酸。 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苦涩到底将要从她嘴里溢出来了。她忘了,眼前这个女子是多么七窍玲珑心的人啊,自然也读得出这层。 “没有,只是他很快就要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也不知回不回得来。” 家族的联姻导致男女双方很难有深刻的感情,更别说刚嫁过去就要分开。 别枝努力从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钟谦侯要走了,就意味着要出征打仗了。 难怪她近日在街上看见了徭役安排和征兵的榜文。 不过规模不大,所以大概率是以奇袭为主,而非大规模的北伐。 只是……徐明妍短短一句话,便道尽了生离死别之苦。 到底残忍。 她握住徐明妍的手,道:“相信他能平安归来,你也不要因为他而束缚住了自己。” “嫂嫂,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徐明妍感受到了她手中的力量,忍不住垂眸把心里藏着的事说了出来。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想必嫂嫂也都能听到。如果大哥没有做那些恶事,我相信清者自清,如果大哥做了……我想求嫂嫂,让他不要再错下去了。” “明妍在此……跪谢。” 别枝赶紧一把拉住她,止住她的动作。 他妹妹尚有如此之求,想来徐明疏曾经……至少是个还不错的兄长吧。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对得起这样的亲人的。 但这件事,别枝终究没有应。 她做不到。 就算他罪孽深重,她也做不到放下他;即使他浪子回头,她也做不到原谅他。 她眼看着徐明妍走远,杯酒下肚,别枝却不觉释怀。 “做什么呢?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徐明疏想拦下,但伸出手抓了一把空。 别枝还从未醉过酒,从前没有机会接触,更不敢放任自己就这样醺酣。 此时她抱着一肚子心事,自虐般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人们都说否极泰来,苦尽甘来。 “别枝,别再喝了。” 徐明疏皱着眉伸手挡下了别枝往嘴里送的酒杯。 紧绷的一根弦断了,别枝整个人都软下来,耷拉在他肩头,再也忍不住:“为什么我喝到的只有苦啊,徐子铭。为什么只有苦啊……” 强大的躯壳习惯了把一切脆弱挡在外面,终于将痛楚倾泻而出的时候,只会化作无声又潮湿的雨。 可他却是她痛楚的根源。 他不能一醉方休,只能忍受着清醒。 徐明疏没有抗拒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无奈道:“你喝醉了,别枝。” “那怎么办呢……”她靠在他身上。 徐明疏莫名有些脸红:“不是说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81|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看花灯吗?我背你。” 又暗自默念:只是装装样子。只是装装样子。只是装装样子。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其实连自己走动都有些费劲,更别提背着一个人逛庙市了。 他原本可以叫卫封来送她回怡澜别苑,或者索性找一辆马车,这样可以省去不少力气,但他还是执意自己背她。 这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的贪恋。 贪恋别枝的体温,和她身上的味道。 醉酒的别枝对他完全没有抵抗力,依偎在他的肩头,把头埋在他毛茸茸的狐裘里。 “公子,买个花灯吧,许愿很灵的!”旁边的小商贩看着徐明疏衣着富贵,朝着他喊。 要是放在平常,徐明疏理根本不会理这种叫卖。但不知是不是受节日氛围的影响,他还真信了那小摊贩的话。 或许把希望寄托到神明中去,也不完全是迷信,而是一种解脱。 这样的解脱于大多数人而言,都不是坏事。 他指着那个狐狸形状的花灯,问:“这个多少钱?” “哎呀,公子真是好眼光!这狐灯是彩绘的,一贯一盏,公子既然带着小娘子,便买两盏吧!” 徐明疏爽快地付了钱。 别枝瞪了他一眼,在酒气的渲染下,连责怪听着都像撒娇。 “喂,这纸灯很便宜的,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狗官!你被那家伙讹了!” 说着,她挣扎着就要从徐明疏身上下去。 “诶,好了,别动。” 醉着的别枝听话许多,闻言当真不动了。 徐明疏偏过头去问:“你想写什么?我帮你写。” “嗯……那就写,沉冤得雪,天下太平吧。” 人们都说字如其人,但徐明疏的字和他的人倒是很不一样。他的字很端正,落笔也很郑重。 “诶,你怎么不写啊?” “我……我许的愿望,就没几个能实现的,我就不许了。” 秦淮河畔,灯火如昼。 徐明疏走得很慢,但稳稳当当的。 他吃力地蹲下来,把两站灯引向河面。 睫毛的影子在灯火中颤了一颤。 徐明疏想,如果许愿真的有用,那便祝她得偿所愿吧。 别枝看着那两盏狐灯随着远处画舫顺流而下,最后混入千百明灭灯火之中,再寻不见踪迹。 她突然清醒过来。 但她也有所贪恋,贪恋这一点点的岁月静好,就如他们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一对惹人羡慕的爱人。 所以她仍装作着醉酒的模样。 “徐——子——铭——徐子铭徐子铭徐子铭!” 她在他耳畔,故意大声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温热的风抚过脸颊,又让人醉了三分。 “你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很明媚,像是久寻不见的春光。 乍暖还寒,给人一点点甜,又叫人心碎。 徐明疏微怔。 “……喜欢的。” 从一开始……就很喜欢。 “哼!你又骗老娘。” 只可惜,是权宜之计中,不可有的非分之想。 别枝头一次希望这条路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是永远走不完。 这样她就能一直装作醉酒,一直偷尝温情。 可惜到了怡澜别苑的时候,就什么都醒来了。 全都是……黄粱一梦。 18. 赌局定 徐明疏担心别枝醉得不省人事,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写文书。 没想到刚提笔不久她便悠悠转醒。 “大人上次说的,只要我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就帮我翻案的话,还作数吗?” 徐明疏闻言头都不抬:“我何时说过要帮你翻案?” 别枝震惊于此人的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感叹他文字游戏玩的真是好。 不过她也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后路,既然徐明疏这里走不通,那她便去宫里面圣。 求人不如求己。 外头正锣鼓喧天,徐明疏埋着头不断在写些什么,似乎丝毫没有受节日氛围的影响,她醉着时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想象。 但那样的温情分明存在过。 她知道。 两人隔着屏风,夕阳的余晖被窗帘碾得稀碎,落在他身上。 别枝绕过那一纸屏风,走到他身边。 他看着病恹恹的,不过别枝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徐明疏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说:“以陛下的性格,不一定能容下你这个路氏遗孤。我奉劝你断了为路氏翻案的想法,你家人都已经死了,你为他们做得再多,他们也不会知道,更不会活过来。” 别枝本就在这样的节日里起了伤春悲秋的心思,没想到这个狗官还要说这种话刺她,顿时起了阴阳怪气的心思。 “哈,不像有的人,死了和活着没两样。” “嗯。”徐明疏淡淡地应下了这说辞。 “吃药没?” “嗯?” “果然是又没吃药。”别枝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给这个狗官煎药都快煎出习惯了,连呛人的中药味别枝都闻出了点香味。反正她也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仔细想想他说的其实也没错,斯人已逝。 但她本就是为了仇恨,才能一步步走到这里。 她是被困在元康十三年的人,她做不到朝前看。 所以就这样吧。 别枝把盛着汤药的碗重重地放到他面前,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徐明疏知道别枝这种倔强的性子绝对不会答应的,但是还是得尽力去劝一劝。 嘉杏案已经沉寂多年,当年的人和事,放到现在来看,是很清楚的。但这件事和他的身份挂钩,也和当今的陛下挂钩。 所谓凡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新政之事,好不容易才得到陛下的支持,徐明疏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 如果徐明疏不能依靠自己的地位,抗下那些流言蜚语,那新政之路只会难上加难。 所以即使知道当年之事是冤案,他也得把路家的人血馒头咽下去,好与保守派的那些人唇枪舌战。 ——谁叫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呢? 他本想做个局让别枝彻底销声匿迹,但这个狠心的人,偏偏对她,狠不下心肠。 今日的药格外的苦,一如她所说。 烛光明灭,别枝剪着灯花,看向窗外烟花绽放的美景。 一阵风吹灭了火光,徐明疏也终于是闭上了眼。 这碗药够他做个美梦了。 ** 化雪的日子里格外的冷,别枝立在丹墀前,眼底映着厚重的宫门,裙摆随风而扬。 内侍已经进去禀报了。 她只是一个身无诰命的夫人,原应没有面圣的资格。 是她日前放出了当年获罪的路家仍有一女在世的消息,才敢披着这层皮,来斗胆一见。 不久,内侍便拉长嗓子喊道:“宣——大理寺卿徐明疏之妻觐见。” 听着这名头,别枝不由地笑了一下。 有事不得不承认,这一层身份比别的都好用许多。 但她还是决定蜕下这张皮。 从世家贵女到卑微贱奴,从天令阁首席到叛逃罪人,从徐明疏的夫人到罪臣之女。 她向来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宫门次第洞开,她垂眸注视着殿前的玉阶,忍着心中的不安缓缓而行。 庆安帝在龙椅上侧躺着,一时之间,别枝竟有些不敢抬头,只好去揣测他的神情。 她恭敬地行了跪礼,俯身拜道:“臣妇叩见陛下,恭祝陛下圣体安康。” 额头贴地时,别枝第一次觉得袖中诉状是那么坚硬而寒冷。 庆安帝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对坐在一旁的贵妃说:“阿芷,你已经输了。” 然后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阶下跪着的那个人。 “你说,罪臣路知昌仍有一女在世,证据何在?” “臣妇没有证据,但臣妇就是最好的证据。”别枝道,“臣妇就是路知昌之女,路舟行。” 姜芷手中的茶盏一晃,上好的碧螺春从杯中溅出,泼洒在龙袍袖口。她慌忙去擦,却见谢迎少有地没有给她亲近的机会,站起身,走到了别枝身前。 “是么?你如何证明,自己是路舟行?” 别枝竭力稳住声音:“许多人不知,但陛下一定知晓,路家有一门易容绝学,可使皮相真假难辨。臣妇今日前来,也有所准备。” 谢迎勾起唇角,对身旁的内侍吩咐道:“去把东西递上来。那你……便把它做成贵妃娘娘的样子吧。” 别枝跪坐在案前,游刃有余地用彩墨妆饰。 无需多久,一张人皮面具便做了出来。 可不就是贵妃娘娘的样貌? 姜芷猛地一惊。 技法超群,倒果真是……真假难辨。 谢迎盯着那张假面看了一会,怒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绝对的威压之下,别枝惊觉她所有勇气都是徒劳,此时连呼吸都不大顺畅。 但她抬起了头,对上帝王的目光,将袖中诉状高举过眉,道:“六年前,我路家蒙冤,致使满门被斩。臣妇苟且偷生六载,今日斗胆,请陛下重审当年旧案。” 远处的香炉里吞吐着云雾,谢迎用银刀挑开那封诉状。他迅速扫过上面的字眼,眉头紧皱。 嘉杏案不过是制衡文人的产物,路家也只不过是一个典型的牺牲品罢了。 但他刚下定决心,做一个明君。 一边是万人之君,一边是一人之子。 一边是一家之冤,一边是民生之路。 其实孰轻孰重,早就了然。 他眉眼间到底落了寒意。 “你可知,你要定的是谁的罪?” 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82|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枝当然知道。 是定罪的徐明疏,更是授予旨意的……先皇。 别枝再拜道:“臣妇明白,但臣妇别无选择。突厥已攻破陵西关,而朝中少有良将。若臣妇能在三月内收复失地,”她抬眸直视帝王深邃的眼睛,“恳请陛下还我路氏满门清白。” “不可!” 谢迎没想到,沉默了许久的姜芷会在此时发话。 他挑眉道:“爱妃何出此言?” “她一介女子,怕是只能纸上谈兵,如何能堪率军之任?大周没有这样的先例。” 别枝坚定道:“那就让臣妇来做这个先例。 谢迎勾勾手指:“你上来,坐到朕边上,陪朕下完这一局棋。” 别枝虽不知帝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早就没有了退路。 白子在明,黑子在暗。 别枝手中所执的白棋,看似下在哪里,都是绝路。 此局不在赢,而在输。 如果非输不可,那就该看看如何能输得少些。 有了这样的觉悟,别枝落子虽算不上自信,但也至少是坦然的。 棋子轻叩,别枝突然发现,黑云压城之势已尽。 为了断绝白子的生路,他竟不惜露出了黑子的咽喉。 别枝毫不犹豫地弃子反攻,棋盘上风云骤变,竟真让她以惊人的魄力,四两拨千斤,杀出了一条血路。 向死而生。她还远没有输。 最后一颗黑子捏在帝王手心,迟迟未落。 这路舟行,有如此博弈之能,倒也不失为良将。 更漏声中,谢迎忽然拍手大笑:“好一个路家女儿!朕虽不能封你为将军,不过你有如此之心,朕亦不想辜负你。明日辰时朱雀门前,钟谦侯自会带你同去洛河。” “你做将士也好,做谋士也罢,三月为期,若能收复失地,朕替你平反,若不能,朕治你死罪。” “是。”别枝的声音不卑不亢,“臣妇路舟行,叩谢皇恩。” ** 别枝临走前所说的美梦没有实现。 徐明疏睡得并不安稳。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似是梦魇缠身。 从来京城的第一天,别枝便与他初见。此后的点点滴滴,似乎都在与眼前这人纠缠不清。 这大抵也能算是一种孽缘了。 她在天令阁时作恶太多,爱上自己的仇人,当真是她的报应。 “疼……对不起……” 别枝听到徐明疏的声音,心头一跳,但他并没有醒。 被子裹得很紧,但寒气依然无孔不入,渗进他的骨头里。 那是他在冬日里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的折磨。 但像他这样的人,估计也只有在睡梦中,会喊一声“疼”了。 那他又是在向谁道歉呢? 别枝调转了步伐,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便算作道别。 唇齿之间尝到的是她对京城最后的眷恋。 温热的泪滴落到徐明疏的脸颊。 借着皎洁月光,看起来却像是他在垂泪。 她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笑道: “徐子铭,我走了。再见面时,祝我能功成名就,祝你做阶下之囚。” 19. 黑夜里 洛河的气候比金陵冷得多。 黑天里,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死的,只剩下那一点点火光苦苦支撑着微淼的希望。 别枝凑近身前那堆点着的篝火,啃着手里已经冻硬的胡饼。 想起白天在平淳村的时候,她被一群小孩围了起来。 那些小孩都精明得很,张嘴就是要钱。 她本来于心不忍,想给一点,却被旁边的钟谦侯亲信孟阳拦下了。 只有一个小男孩,穿着棕色的衣服,像是被人撕成了一条一条,烂得不像样子。他也不说话,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张嘴要钱,就沉默着跟了她一路。 别枝转过头蹲下去。 这一蹲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孩子身上遮不住的伤。 然后是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和裤子。 “你叫什么名字?” “陆二。” 他低着头,不敢让她的眼睛看到他满脸的泥巴。 “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他摇头。 摇头的意思不是没有,而是都死光了。 “以后有什么愿望吗?” 别枝问完就后悔了,在这里谈论“以后”和“理想”都是很残忍的事情。 “……念书。” 别枝听到他的回答有些出神。 空气一下子变得粘稠起来,她感觉自己沉在深海里,快要窒息。 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看着他手上一道发白的伤口问:“怎么受伤了?” 他的眼神忽闪忽闪的,最后眼泪“啪嗒”一下滴进泥土里。 “被……被他们打。” 别枝心里清楚,他跟这一路的目的和那些孩子没什么不一样,都是来要钱的。只是他还不熟练,他的目光还没有被这篇土地浸染成鬣狗的样子。 别枝握紧了手中的荷包。 权力的博弈受苦的总是无辜百姓。 她想给他一点钱,但又想起来时孟阳所说的“不要给他们钱”的劝告。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没顾几个小孩对陆二上下打量的不善目光,用身子挡着,给他喂了怀里剩的夹着腌菜的半个馍。 然后这个跟屁虫就撵都撵不走了。 别枝看陆二实在冷得厉害,便自作主张地留了他一晚。 火堆烤得劈啪作响,躺在干草上的陆二翻了个身,连别枝也跟着一惊。 “醒了?我吵到你了?” 陆二摇摇头,只是身子挨着别枝更近了一点。 别枝把手里的饼给他掰了一半,他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囫囵把饼塞进了嘴里。 “不走……跟你……打仗。” 别枝已经习惯了陆二说不出连贯的话,也读懂了他话里不想被赶走的意思。 她摇头:“今晚不赶你走。但你年纪太小了,不能留在这里,明天一早,你就自己回家里去。” “姐姐!不走……” 别枝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你乖乖的,姐姐说不定以后还回来。” 她说不清这话里有多少安抚的成分。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分兵力去守一个没几个活人的村子显然不是妙计。 温情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戍卫队里没人注意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小士兵,直到鸣镝声刺穿寂静。 箭矢划破长空,目标是正站在帐外与人交谈的钟谦侯。 “当心!” 在天令阁培养成的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别枝胡饼脱手的瞬间,短刃已经把那箭矢击飞。 钟谦侯的亲卫此时才惊觉遇袭,迅速摆出防御的架势。 突厥的快马从山坳中冲出,马鞍上的却不是将士,而是裹满火油的皮革。 别枝在冲天的火光中看清了那刺客的面容和他脖颈上的刺青。 果然是突厥王的死士。 他们行军一路小心谨慎,竟还是被捕捉到了踪迹。 “保护侯爷!” 副将石延一边喊一边架起盾墙,却见那刺客翻身滚进燃烧的干草里,不要命地往营帐冲。 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别枝将手中匕首掷出,刀锋贯穿咽喉,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她来不及分神,一手抓过手边的铁链,用力缠住四窜的马匹的后腿。那马悲鸣一声,红色的火光擦着营帐坠入山涧。 她刚喘一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山头张弓的蒙面刺客,瞄准了陆二的心脏。 陆二明显被突然的变故吓懵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陆二,趴下!”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一个滚身扑过去,用身体裹着陆二躲到土堆后面。 然后对怀里的人轻声说:“闭眼,别怕。” 背上泛起温热,她心脏跳得很快,一时之间竟感觉不到痛。 那人又抬起了弓,别枝一个闪身拔了那刺客身上的刀。 还好钟谦侯及时注意到这里,一箭射中他的肩膀。 那人栽倒下去。 “留个活口。”他当即下令。 别枝闻言刀口一转,挑断了那人的手筋。 但那人先一步咬碎了含在嘴里毒药,死了。 天下死士如出一辙的死法,别枝看着这个突厥王养的死士,一时说不出这样的忠诚是幸运还是不幸。 紧张的劲头过去,别枝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背上在烧。 内衫被划破,新伤叠着旧疤痕,像是吐着红信子的蛇。 “你叫什么名字?我见过你?”钟谦侯看了别枝一眼。 “英雄不问出处。侯爷确实见过我,在迎接长公主回京的宴会上。” 她到底顾忌这里还有旁人,不敢轻易透露自己身份,只是点到这里,钟谦侯想记不起来也难。 旁边一个护卫低声说:“她的武功……” “传令。”钟谦侯没让他说完,脱下自己的裘衣照在她身上,“即日起,你入我军帐当值。” 别枝单膝跪地道:“是。” “姐姐,受伤?” 她身上的血腥味太浓,连带着意识一起跟着下坠,连陆二都注意到她压着不适。 别枝能感觉到背上汩汩鲜血在涌,听了这话站得更直了一点:“没事,别人的血。” 她长呼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这里不安全,你明天一早就走吧。” 陆二点点头。 她撑着走到没人的地方,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伤的位置她自己不方便包扎,但又不想让人看见她狰狞的旧伤,只能草草用布裹一层止血了事,庆幸这箭上没淬毒。 左右也是睡不着,别枝索性在帐外守了一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3283|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天亮的时候陆二果然走了,用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个“谢”字。 那块松垮垮的土周围都是他抹掉的痕迹,不难看出他为了写这个字费了多少工夫。 别枝盯着这个字,好像能穿透地面,看见那个说要念书的人认真写下这个字的样子。 回过神时看到钟谦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边上。 别枝行礼道:“侯爷。” 他摆摆手:“别紧张,还要多谢你救我。我只此一问,你为何来此?” 这话除了道谢,更多的是试探。 她的武功路数在这一众官兵之间,到底是奇怪了点,被怀疑也很正常。 别枝看向周围的士兵,道:“侯爷把我当作和他们一样的人,便不会这么问了。侯爷放心,末将并无二心。” 夜里大伙都看不清明,这白天大家都看清楚了,昨天救了钟谦侯的,竟是这样一位女子。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让在场看热闹的人都听清楚:“在下只是平民出身,武功也是自学,让各位见笑了。” “这是哪里的话,娘子武艺高强,有空可来切磋一番?”孟阳把手中的刀一抛,笑道。 孟阳是钟谦侯最信任的将领。此人是个典型的武痴,昨日见别枝的武功非同一般,早就想和她过过招了。 话都递到这份上了,别枝是不想上也得上。 弓在弦上,不得不发。 打一架也好,打过了她以后在这队伍里也能有点话语权,打不过也不丢人。 这场切磋像是在死气沉沉的营地里点了一把火,很快人群就丢围上来,簇拥着这两个人。 别枝抱拳道:“得罪了。” “我猜肯定是孟阳赢。” “嘿,我看不一定,赌一个包子,怎么样?” “赌就赌!买定离手了啊!” 孟阳也不客气,一脚扫过地面,别枝翻身躲开,紧接着一掌打向孟阳。 他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翻,别枝借力翻滚起身,卸了他手中的力道,两个人瞬间换了位置。 稍一停顿,别枝左手虚晃一招,右手的拳头却是挨到了孟阳的胸口。他侧身接下这一拳,不甘示弱地转身回踢。 别枝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口又崩开了,咬牙站稳,带出腰间匕首,身体前倾,直往对方胸前刺去。孟阳灵活地拔刀相迎,只听得刀剑碰撞的脆响,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这场比试,虽招招有杀意,却不以伤人为目的。 孟阳注意到她身后渗出来的血迹,眉头一皱,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你身上有伤?” 别枝不动声色:“放心,切磋还是可以的。” 孟阳也不是个忸怩的,向后一仰,还没等别枝反应过来就一拳挥下去,以攻为守。 别枝假意倒退两步,她体力不支,要是躲了这招大抵就是要输了,索性放开了打,硬生生接了这一拳,不知死活地逆着力道向前一探,匕首也抵上了孟阳的咽喉。 周围响起一阵欢呼鼓掌声。 孟阳没想到别枝用那么不要命的打法,瞬间收了力气,此时倒是大方地认输:“你赢了。” 别枝缓过劲,收了刀说:“你放水了。” 孟阳笑:“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痛快地打一场。” “好啊。” 20. 开生路 事实证明别枝硬撑着完成这场比试是有用的,连坐着啃饼的时候都能有人来找她搭话。 当然看清楚那个人是孟阳的时候,别枝恨不得给他一拳。 “你武功路子这么清奇,总不能真是自学的吧?不透露一下,怕外传啦?”孟阳挨着她坐下,不着调地问。 别枝想,他还真问到不能说的东西了。 于是她只当没听见。 孟阳手一撑地站起来,绕到她另一边:“我帮你处理一下你的伤?早上看着挺严重的。你可别误会啊,我就是单纯看你憋得慌……” 别枝忍无可忍:“不必。我早就嫁人了,你爱惦记谁惦记谁去。” 孟阳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倒吸一口气:“嚯,谁家的小公子那么有福气啊?” 这一下子倒是把别枝的思绪拽回了京城。 也不知道那个狗官是不是还活着。 ……死了最好。 孟阳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美丽表情,以一种极其欠揍的语气说:“哟,想小情人啦?” 别枝抬头骂道:“我说你个大将军怎么这么不着调呢?” “你这话说的。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哪能一样呢。”他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养伤,我等着和你再切磋切磋呢。” ** 孟阳最后还是没等来这场切磋。 庆安四年正月二十二日,陵西关的急报传入京城,突厥欲继续南下攻打洛阳偃师。 万人攻城,势不可挡。 别枝用麻布擦拭着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仿佛又回到了做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令阁首席的时候。 忽听帐外传来马蹄踏过枯枝的脆响。 “报——突厥王带兵打到平淳村了!” 平淳村位于陵西关与偃师交界的中心处,饱受战火之苦。 军帐内炭火烤得劈啪作响,别枝盯着沙盘上插满蓝色旗帜的地图,想起她刚来时,平淳村上插着的还是大周的旗帜。 现如今,守在平淳村的常锐等人也没了消息。 也不知道陆二有没有跟着大伙一起逃难。 “对面这次来了多少人?” “回侯爷,看那架势,至少上千人。” 他们不可能调用太多兵力去守一个没剩几个活人的村子,大部分人都要留在偃师守城。 突厥这次来势汹汹,只凭借原有的兵力很难与之一战,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朝廷的援军来。 少说也要九日。 所以平淳村失守与否,并非仅仅代表着那些百姓是否会被俘虏,更关乎着摇摇欲坠的军心和士气。 几日前,还有已经逃到洛阳城里的人,听说平淳村的战火停了几天,又跑回到这里。 不是不知道仗还远远没有打完,只是觉得既然仗永远也打不完,还不如就死在故土。 人对落叶归根都是有执念的,对太平安康都是有期许的。 别枝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羊肠小道,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钟谦侯。 “可以尝试从这条路走,与常将军的部下汇合,再截断对方粮道。敌我人数悬殊,正面迎战几乎毫无胜算可言,只能兵行险着。” 她从前常年在这片地界执行任务,对这里的地势不可谓不熟悉。她所指的这条路也曾亲眼见过。 平淳村地势险峻,也因此独成一体,易守难攻。如果他们原本就在村内,防守便不算难,只是他们和敌军一样,都是从外向内走。 兵贵神速的道理,没有人不明白。 钟谦侯看了一眼她指着的那条断崖边上快要看不见的路,眉头一拧。 他还没说话,倒是旁边坐着的副将石延冷笑一声先开了口。 “你个女人不待在闺阁里安生,倒是指挥起作战了。你告诉我,这条路该如何行军?且不说失足而亡的风险,就连带武器上去都费劲。侯爷,此等纸上谈兵之法,不可取。” 话虽说得难听,倒也恰好戳中了别枝眼前最大的痛处。 即使她再有将才,再有本事,恐怕也很难服众。 此时整个军帐里的人或明或暗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 猜忌向来比刀剑更锋利,也更伤人。 别枝在各色目光中没忍住笑了一声。 “看来石副将要是承认自己还不如闺阁女子呐!” 石延知道她是在说上回钟谦侯遇袭的事,一时脸色五彩纷呈。 没等这场唇枪舌战进行下去,钟谦侯指着舆图道:“不是我不信你,你管这叫路?石副将的疑虑也不无道理。” 别枝声音清冽:“我敢这么说,自然有把握可以开路,只要侯爷肯信我。” 见钟谦侯不为所动,她接着道:“此路虽险,却能直达腹地。将士们只需轻装上阵,少携兵器。平淳村虽非战事要塞,但足以显现朝廷之心,安抚流亡的人民。属下以为,此地不能失。”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曾救过他性命,钟谦侯自问,是信她的。 “我同意!宁战死而失之,不愿拱手而让之。百姓如此,我亦何惧!”孟阳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 他见识过她的本事,也有同样之想,自然会站出来帮她说话。 只有守下了眼前的土地,才有机会吹响反攻的号角。 战争并非只是战场上兵力的较量。 “你以为呢,石副将?”钟谦侯问。 话说到了这份上,石延虽有不愿,但只能退而求其次道:“孟将军说的是。” 钟谦侯把手中的扳指转了一圈,对着别枝点头道:“好,这条路便由你负责,但我只给你三十人。石延,你带兵从这条路进去,调虎离山,切忌恋战。孟阳,你率五百人,从这条路上去接应。剩下的,跟我一起留在这里守城。” 他在舆图上一顿比划,末了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三十人太多了。”别枝真心实意道,“侯爷能否给我十位精兵?” ** 残阳如血,眼前的枯枝桠镀了一层霜。 别枝睡得不太沉,眯了一会就醒了。 “你伤好没?” 是孟阳。 别枝抬头一笑:“早好了,那点伤还奈何不了我,你少来套近乎。” 少有的,孟阳没有再吊儿郎当地和她拌嘴,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应付。 岗坡上站着那五百战士,浩浩荡荡的,显得别枝身后的队列形单影只。 孟阳站在土丘上,迎着残阳而立。拭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9608|16718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雾气的面纱,盔甲下少年人挺拔的身形颇有将军的风范。 他将手中那一碗酒饮尽,道:“开生路,伐胡贼!” “开生路!伐胡贼!” 别枝也跟着众将士一道喊。 这些兵里有原本就立志投身疆场的,也有家里养不活来军营里混饭吃的。 无论从何而来,在今日这个场景下,大家都成了为大周、为一方百姓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成了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 这就是誓师的神奇之处。 别枝想,孟阳真不愧是钟谦侯身边的第一大将军啊。 他们要走的路是在不像话,夹在断崖边上连迈只脚进去都困难。 但就是这么一条路,别枝竟丝毫不受影响,如履平地。 但此行不再是它过去常常执行的单人暗杀任务。 一支队伍,就意味着有更大的牵系,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不可否认,别枝少有地开始紧张。但这样的紧张并没有影响她的状态,反倒是身后一个人被石子绊倒,差点摔下去,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 那人吓得惊魂未定,又有点哭笑不得:“这路也太难走了。这要是成了我回去能和我弟吹一辈子。” 别枝看出来他说话是因为害怕,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是啊,等回去了……” 说到这她有点讲不下去,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人的样子。 别离近半月,记忆仿佛蒙尘的月光,晦暗却偏不褪色。 开始时还能偷偷拨开私藏的爱意,后来连想念都成黄昏蜉蝣。 她想剪断这回忆,却无济于事。徐明疏这三个字和他的脸还是能不合时宜地蹦出来,让她一退再退。 所以回去了又能怎样呢。 她说不出来。 还好有人接过了她的话,替她聊了聊故乡的好茶美酒。 孤雁掠过,别枝心里的弦重新紧绷起来。 天色已然黯淡,唯有名为月色的火种照亮前路。 林中一阵骚动,别枝瞬间压下身子,屏息凝神。在这条寸步难行的路上她不能有任何失误,因为如果常锐等人腹背受敌,连她在内的这十一个人,将会是破局的关键,也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这一战的所有布局,以他们能成功进入敌军后方作为前提。 这样的信任,她绝不会辜负。 另一边,常锐骑在马上,看着营帐周围漫天的火光,气得嘴唇发抖。 没忍住骂了一声:“娘的!这群狗娘养的贼胡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将军,我们还退吗?现在的粮至多再撑两日。” 常锐是个正儿八经的血气方刚的汉子。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兵力,迎战等于找死,但听了手下的话不免血气上涌。 如果再退,后面的,又该是谁? 他这个将军不守,难道等着胡人的铁蹄践踏进大周的国土吗? “让你们分给村里的粮食呢?” “那个……那些早就发完了。” 他不敢说,其实那些口粮无异于杯水车薪,村里的惨状……他不想去提。 常锐握紧了手中长矛。 “不退!我常锐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要先割下那狗贼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