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盗墓手记》 第410章 泻尸汗,蚰蜒 司机咧嘴笑了起来。 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血珠顺着两颗尖锐虎牙滴落。 汇聚成血流从唇角淌下。 他无声的咧嘴笑着,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面色变得如金纸般黄中透亮。 身上冒出油珠似的汗水。 “老郑,你这车开的……嗯?怎么七窍流血了?!” 撞到车窗的黄子然,这时才揉着脑壳查看司机情况。 “还在流泻尸汗?” 正常人的汗是跟水一样的。 蘸点放到嘴里尝,会发现汗水是以咸味为主。 泻尸汗就不同了。 流出来的汗珠像油脂一样黏腻。 味道咸中带腥,还有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气息。 通常只有在人即将死亡的时候,才会流出这种如油珠般的汗水。 按照中医来说,流泻尸汗是体内阳气虚脱到近乎于无,身体无法固摄阴津的表现。 等这通泻尸汗出完,阳气彻底消散,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嗯,别问我怎么知道泻尸汗味道的。 因为我手贱。 在好奇心驱使下,蘸了点泻尸汗放在嘴里尝了尝。 黄子然皱起眉头嘀咕道:“老郑这是中毒了?” “不对!” “快躲开!” 黄子然喊出“不”字的瞬间,身体已经开始往后仰了。 而我听到“躲”字才反应过来。 当我也向后仰时,司机老郑的下颌骨耷拉了下来。 就像是下颌脱臼了一样。 下颌骨带着下嘴唇往下掉,嘴巴张成很大的O形。 大到能清楚看到他的嗓子眼。 我看到他嗓子眼里有个活物在动。 那活物从扁桃体旁钻了出来! 这下我看清楚了。 是只很像蜈蚣的多节长虫! 之所以说很像蜈蚣。 是因为这只虫子的身体跟蜈蚣差不多。 都是身体细长且有多节背甲。 不同之处在于,甲壳颜色没有蜈蚣那么深。 蜈蚣甲壳通常是紫黑色,而这条虫子的甲壳却是黄褐色。 腿也比蜈蚣长得多。 “蚰蜒?!” 我惊呼一声,更快速的向后仰身。 蚰蜒在乡村颇为常见。 我小时候碰到过不少次。 开始以为那是蜈蚣,后来才知道是蚰蜒。 蚰蜒这玩意因为腿长,所以速度飞快。 一旦跑起来,普通人还真难捉住它。 蚰蜒也跟蜈蚣一样具有毒性,只是毒性不太强。 小时候村里大人常会对小孩说:蚰蜒钻进耳朵里,就会顺着耳洞进到脑袋里吃人脑子。 那时我被这话吓唬住了。 特意用棉花团成小球,晚上睡觉时塞进耳朵里。 再说回眼前。 蚰蜒从老郑嗓子眼里钻出来,站在他嘴唇边向外张望。 它有一双复眼,观察力要比蜈蚣强得多。 不过蚰蜒一般比较怂。 碰到危险通常会直接跑路,而不是冲上去硬刚。 但这只从老郑身体里冒出来的蚰蜒,显然不能当成普通蚰蜒来对待。 我猜,这玩意八成是蛊虫! 老郑方才说我离死不远了,或许就跟这只蚰蜒有关! 蚰蜒那双复眼直视着我。 被两排大长腿撑起的身体向下一沉,接着奋力跃了起来。 它在往我身上跳! 让这玩意儿跳到身上钻进衣服里可就麻烦了! 噗! 老郑的右眼珠突然爆开。 眼内液体向四周飞溅。 一条条沾血的蚰蜒,从没了眼珠的右眼眶中钻了出来。 紧跟着老郑鼻孔,耳孔里都不断有蚰蜒钻出。 每只蚰蜒身上都沾着血迹,以及白色的豆花状物质。 那白色豆花状物质让我想到了脑浆! 这些蚰蜒,似乎在老郑大脑里饱餐了一顿! 蚰蜒顺着老郑的脸颊飞速爬行。 有的顺着车座车壁爬向我和黄子然,有的跃起扑向我们,还有的落在车底向我们脚下钻。 近乎眨眼的功夫,车里到处都是蚰蜒的踪迹。 我手忙脚乱的拍死踩死几只蚰蜒。 却有更多蚰蜒前赴后继。 这时我觉得脚踝处有些痒。 低头看去,是蚰蜒爬上脚腕往我裤腿里钻。 啪! 我用力拍了下去。 蚰蜒被一巴掌拍碎。 但后脖颈里又传来痒感。 甚至胸膛上也有蚰蜒钻进去的感觉! 咔! 车门拉开声响起。 “跳车!跳车!”黄子然吼叫着跳了下去。 我也赶忙拉开车门往外跳。 嘭! 双脚落在实地。 灌溉渠里没有水。 幸好这是干涸的支渠,而不是常年水流湍急的高.干渠。 要不然212吉普栽进去,我们可能就要淹死在水里了。 我后退几步,看着敞开的车门有些纠结。 因为忘了把鬼头刀带出来! 要不要过去拿? 我举棋不定时,密密麻麻的蚰蜒从车门跃了下来。 它们像发起冲锋似的向我冲来。 我没犹豫,转头顺着灌溉渠坡面跑了起来。 跑出灌溉渠上了柏油路。 又一口气跑出去百米远才停下来。 “呼哧呼哧。” 我弯下腰,用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感觉从肺里呼出的气滚烫,好像肺里烧着了似的。 踏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 黄子然也跑了过来。 他跑的衣服都湿透了,停住脚步后不顾形象的躺在了路上。 “呼哧,跑死我了。” “身上,呼哧,身上没被蚰蜒咬到吧?” 被这么一问,我突然觉得身上好几处都在发痒。 撩起衣服低头一看。 身上多了好几处红肿。 红肿的正中心起了白色的小点,正不断的散发出痒感,。 我伸手要挠,却被黄子然拦了下来。 “别乱挠。” “那些蚰蜒不简单,八成是蛊虫。” “挠破了脓水流出来,可能染的全身都是。” 说完黄子然把他自己衣服掀开了。 指着胸膛上的大片红肿说:“看到没,我已经中招了。” “好在蚰蜒这玩意毒性不太大。” “要是换成蜈蚣,咱俩现在就得等人来收尸了。” 这话倒是不假。 蜈蚣可是五毒之一。 尤其是养成蛊的蜈蚣,毒性更强。 我好奇道:“怎么会有人把蚰蜒炼成蛊虫?” “应该用蜈蚣炼蛊虫才对啊。” 黄子然也在纳闷。 摇着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或许把蚰蜒炼成蛊的人,想要独辟蹊径。” “又或许,对方没想下死手,只是想警告一下。” 他说着掏出只烟叼在嘴边。 扭头看向我:“老郑最后是不是给你说了什么话?” 我如实道:“他说,我离死不远了。” 黄子然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眯起眼盯着我道:“为了你,不惜动用老郑这枚埋了很久的暗棋。” “看来你的价值,远比我想预想的还要高!” 我警惕的后退两步。 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第411章 人心隔肚皮,由明转暗 黄子然话里的信息量很大。 司机老郑是谁的暗棋? 他既然知道老郑是暗棋,为什么还要让老郑开车? 还有我的价值比他预想的还要高…… 我他娘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 黄子然瞥了眼流露出警惕神色的我。 随后吸口烟。 从嘴里喷出个烟圈来。 白色的烟圈很圆,慢悠悠的朝我飘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人吐烟圈。 心里是有点小惊讶的。 想不通烟怎么还能吐出这么圆的形状。 后来我专门跟人学了下,学会后很是痴迷了一段时间吐烟圈。 那段时间里,我只要抽烟就肯定会吐烟圈来耍帅。 烟圈漂到我面前还没有消散。 我防备烟圈里有诈,赶忙横着走了几步,把烟圈避了过去。 黄子然扔掉烟头。 笑着用食指冲着我虚点了几下。 “只是吐出的烟气而已。” “用那么小心防备么?” “你小子,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我冷着脸道:“人心隔肚皮,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而且你也没把我当自己人。” “老郑是暗棋的事都不跟我通个气。” “还有,你说我价值比想象的还要高,又是怎么一回事?” 黄子然从地上爬起来。 随意的拍了两下衣服上的灰土。 “老郑这事儿啊,不是我不想跟你通气儿。” “是事发太突然了。” “唉!”黄子然重重叹了口气。 郁闷道:“原本想将计就计,用老郑来钓大鱼的。” “哪料对面就没在乎老郑这枚暗棋。” “直接就给用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 虽然明白黄子然是想利用老郑做局。 但他口里的对面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黄子然又掏出支烟叼在嘴里。 还顺手扔给我一根。 “是不是好奇我说的对面是谁?” 我点点头,拿起烟放在嘴边。 就这黄子然划着的火柴点燃烟抽了起来。 “是挺好奇的。” “而且听你话里意思,对面启用老郑这枚暗棋,是冲着我来的?” “我扪心自问,就是村里长大的泥腿子。” “根本没什么大本事,怎么值得被专门针对?” “嘁!”黄子然撇嘴发出不屑声。 “别装。” “你挖过的毕国国君墓可不简单。” “从驼爷家找出的铭文青铜盘,是你从墓里弄出来的吧?” “青铜盘的铭文,记录了和长生有关的事件。” “那可是长生!” “多少帝王贵胄梦寐以求的长生!” “不瞒你说,我们局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探寻和长生有关的一切信息。” 黄子然略微停顿了下。 抽了口烟继续道:“你下过毕国国君墓,也去过我弟弟意外死亡的山洞。” “而这两个地方,都和铭文中黑太岁赐下长生有关。” “所以你之前在我眼中的最大价值……是有可能帮我找到更多关于长生的线索。” “现在不同了。” “对面那么重视你,说明你身上有更大价值。” “或许,你是寻找长生的钥匙。” 黄子然眼中放出灼灼光芒。 用看宝藏般的炽热眼神盯着我。 我扭头避开他的目光。 问道:“你还没说对面是谁。” 黄子然犹豫了下。 神色复杂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局里跟对面交手过好几次,却依旧没能搞清楚对面主使者的身份。” “他们的人,来源非常复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每次查到关键点,都会被对面提前斩断关系。” “局里结合多种情报分析,认为对面是数十年前潜伏下来的特殊人员。” 我听的有点懵。 不就阴差阳错盗了个墓么,怎么就卷入这么大的事情里了? 还数十年前潜伏下来的特殊人员…… 等等! 驼爷,麻四,苏老汉,他们会不会是潜伏下来的特殊人员? 如果是的话。 那麻四和苏老汉口中的幕后黑手。 会不会跟黄子然口中的对面,是同一伙人? 得找机会想办法验证一下。 总得弄清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嗯,其实真要说起来。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愈演愈烈的盗墓大潮,到底有没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背后引导操控? 我的答案是——有。 就像后来有句公益广告的台词: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盗墓这事儿也是一样。 七十年代末开始,大量海外资金涌入进来收购古物,从而开启盗墓造富的神话。 掌握这些海外资金的人或财团,就是暗中引导操控的无形大手。 黄子然口中的对面,其实跟这只无形大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你说了。” “现在,该出发了。” 黄子然迈步向前走去。 等他走出去十几米,我才小跑着追了上去。 “这就走?我的东西还在车上呢。” “再说车和老郑的尸体,就扔在灌溉渠里不管了?” 鬼头刀拿不拿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车和老郑的尸体不处理好,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黄子然扭头看了眼车的方向。 淡淡道:“会有人处理。” “你的东西也丢不了,会送回你手里。” 听他话里的意思,有专人负责善后。 想想也是。 749局这么特殊的单位,肯定有特殊的处理流程。 不过既然有人来处理,那在这等着不就行了。 何苦还要用两条腿继续往前走。 眼下连蔡家坡都没到,离宝鸡还远着呢。 “黄队,那就等善后的人来呗。” “坐他们的车去宝鸡。” “不然咱俩腿着走几十公里,脚可就走废了。” 黄子然脚步不停依旧往前走。 “善后人员里,是不是还有对面的暗棋,可就说不准了。” “你想半夜睡觉都要睁着只眼睛提防?” 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知道队伍里有内鬼时,可以利用内鬼来布局。 但如果不清楚队伍里有没有内鬼时,那就免不了要时时刻刻提防。 有道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与其时时提防,倒不如由明转暗。 黄子然带我走入苞米地里:“老郑的死打乱了计划。” “所以咱们得由明转暗。” “前面村里有两兄弟是身手不错的盗墓贼。” “等会你本色出演一下,过去跟他们盘盘道。” “就说在附近找到了大墓,想要跟地头蛇合伙干票大的。” 第412章 他俩不简单,八成有墓 我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前面村里有盗墓贼?” 盗墓这事儿,通常是秘而不宣。 不会四处吹嘘自己盗过多大的墓。 反而会低调行事掩藏身份。 所以我很好奇,黄子然是怎么知道前面村里有盗墓贼的。 黄子然随口道:“因为他俩不简单。” “他俩的太爷爷郑留文,在民国年间是知名古董商,常在宝鸡周边收购古董。” “郑留文精通古董鉴定,修复。” “对盗墓也非常精通,他还有个外号叫入地眼。” “这外号的意思是,哪儿埋的有宝贝,他是一看一个准。” “1927年,盘踞在宝鸡凤翔一带的军阀党玉琨,准备对戴家湾进行大规模盗掘。” “为此派人抓来郑留文,作为盗墓技术指导……” 党玉琨在军阀中名声不显。 但在盗墓圈却名声不小。 曾被民国时期报纸,列为三大盗墓军阀之一。 这三位盗墓军阀中最出名的,是盗掘了乾隆和慈禧陵墓的孙殿英。 第二位就是党玉琨。 他组织民夫千余人盗掘八个月,对戴家湾掘地三尺。 挖出青铜器上千件,其中完整器超过七百件。 其中有西周夔纹铜禁,周公东征鼎等重器。 这里得多说一句。 现在存世的西周青铜禁只有三件。 而这三件全都在宝鸡出土。 禁,是中空的长方形青铜平台,用来放置各种酒器。 党玉琨盗掘出的这件西周夔纹铜禁,在他死后落入宋哲元之手。 后被宋哲元的弟弟带去天津。 在六十年代,因故碎成五十多块的西周夔纹铜禁,被宋家人捐献。 七十年代天津博物馆把碎片送京城修复。 修复后归天津博物馆保存。 第二件是现存唯一成套的禁——柉禁十三器。 这套禁,也出土于宝鸡戴家湾。 被当地村民挖出后,落入时任陕西巡抚端方之手。 端方在1908年编写《陶斋吉金录》,把这套西周青铜禁定名为柉禁。 端方死后,家人把这套柉禁卖给传教士福开森。 福开森把这套柉禁带回大洋彼岸,又以三十万美元转卖给大都会博物馆。 这套超级重器也就此流落海外。 最后一套是宝鸡石鼓山故土的龙纹铜禁,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 除了这三套西周青铜禁之外,淅川楚墓,曾侯乙墓中都出土有东周时期青铜禁。 相较而言,东周青铜禁的做工更加复杂且精美。 此外岛国的大阪也藏有一件青铜禁。 并且造型跟上面提到的五件青铜禁大为不同。 但流失到大阪的那件青铜禁,到底是从哪出土的,又是怎么流失出去的,却没人能说得清楚。 多嘴说这些呢,是想让大家知道宝鸡的青铜器底蕴。 在出土西周青铜器数量上,宝鸡算得上一骑绝尘。 在八十年代早期,我曾长期扎在宝鸡周边寻找大墓,挖出了不少西周时期青铜重器。 具体怎么挖的,到后面再详细说。 黄子然继续给我介绍情况。 “这郑家兄弟俩,一个叫郑建设,一个叫郑建军。” “他们是家传的手艺。” “看得准,打得稳,盗得狠。” 看得准,是墓穴看得准。 打得稳,是盗洞打的稳。 盗得狠,是盗墓出的好东西多。 盗墓贼能做到这三点,就已经能算是行内翘楚了。 黄子然随手扯了片苞米叶,捏在手里玩着说道:“关注他们,是想收他们当个编外人员。” “以后碰到挖坟掘墓的事儿,就能让他们处理。” 我算是听明白了。 黄子然这操作有点像孟尝君养门客。 鸡鸣狗盗之徒只要能为我所用,那就收入门下以备不时之需。 仔细想想,这操作倒是不错。 人在江湖混,什么意外情况都有可能遇到。 而鸡鸣狗盗之徒各有本领,说不定他们会的就能轻松解决意外。 就好比孟尝君,靠狗盗之徒偷到白狐裘送礼,靠鸡鸣之徒叫开城门,这才能顺利从秦国逃走。 要是没有鸡鸣狗盗之徒帮忙,孟尝君可能就要死在秦国了。 想到这里,我瞬间思路大开。 琢磨着以后得多结交点三教九流。 不说把三教九流都纳入麾下,起码得懂点各行的手法。 这也算艺多不压身…… 我摸着下巴思索道:“请他们干票大的不难。” “可难在不知道这边有啥大墓。” “他们既然看得准,那就得拿真大墓的位置出来。” “瞎指个地方肯定会被看穿。” 黄子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点心虚。 要说起来,我还真知道个这边的大墓。 章教授在那张全家福背面画的地图,就在岐山县附近,距离倒是不太远。 那个墓肯定能忽悠住郑家兄弟。 但我也有私心。 那可是西周大墓。 怎么能随便拿来当诱饵。 我硬着头皮迎上黄子然的目光:“干嘛这样看我?” “我都没来过这边。” “真不知道附近哪儿有大墓啊。” “而且宝鸡这地儿,大多是西周时期墓葬。” “那些墓葬不封不树连个封土堆都没有,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 说完我两手一摊。 故作为难道:“这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不黄队你给我指个地方,好让我去忽悠郑家兄弟。” 黄子然笑道:“行啊,那我给你说个地。” “岐山县,凤鸣山,南麓。” 听到他说的地方,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地方,在我心里记得是清清楚楚! 正是章教授画在全家福背面的西周大墓位置! 可这个大墓位置图,只有我和董老板看过。 对了,还有斋藤章浩! 难道是斋藤章浩被绑架后泄露出去的? 黄子然此刻说出这个墓的位置,会不会是在试探我? 我绷着脸,装作从没听过这个地方。 “岐山县我知道,但凤鸣山还真没听说过。” “那,等会就给郑家兄弟说这个地方?” 黄子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点头道:“行啊,如果你不知道其他大墓位置的话,就说这个位置好了。” “郑家兄弟如果提出实地去看,要一口答应下来。” “就算他们要挖这个墓,也得答应。” “必须取得他们绝对信任。” 我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暗暗盘算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农田不对劲。 十来米外的农田里,苞米种的稀稀拉拉。 和周边田地的茂盛形成鲜明对比。 那块地下,八成有墓! 还很有可能是不封不树的西周墓! “黄队等等。” “去那块地里看看!” 第413章 九成有墓,慕名而来 我窜过茂密的苞米从。 来到那块苞米稀稀拉拉,如斑秃似的田地里。 举目环视一圈。 这片苞米稀疏的田地大概有二十米长,十五米宽。 低头看去,田地的杂草也非常少。 这倒符合西周墓的特点。 因为西周墓不封不树。 没有高高堆起的封土,没有种植保护封土和墓葬的封树。 所以从表面看,和普通土地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地表植被。 为了防水防潮,墓里除了膏泥层,木炭层,石灰层等措施,还会对回填的墓土进行夯打。 夯打过的土质过于紧密,不利于植物根系向下生长。 所以北方区域的西周墓就有了一个特点。 只要是地表余壤层泥土不够丰厚的,那么墓上方的植被就会很稀疏。 眼前这片地,就很符合这个特点。 再加上二十米长,十五米宽的四方形状,也符合小诸侯到公卿这一群体的墓室规格。 不过要确定这下面有西周墓,还需要一些佐证。 我走到这片植被稀疏田地的正中间。 举目向南北两方看去。 我试图看出墓道。 疑似墓室上方的田地都植被稀疏了,那墓道上方的植被也应该稀疏才对。 而南北两方,是西周墓室的主要墓道方向。 这里得说说墓道数量和墓等级的关系。 自商开始,大墓等级规制基本有了雏形。 四条墓道的亚字形墓,属于王级。 两条墓道的中字形墓,属于诸侯级。 一条墓道的甲字形墓,属于公卿级。 没有墓道的基本就是平民墓了。 盗墓贼探墓时为什么要卡边? 这即是为了确定墓室范围,也是为了确定墓道数量。 确定墓道数量,也就能估计出墓主身份阶层。 借此可以反推出陪葬品的数量和等级。 再说回眼前。 我这么举目一看。 南北两边田地里还真有两米多宽,蔓延出去十多米的稀疏苞米带。 下面是墓道没跑了! 我有九成把握确定下面是中字形墓! 黄子然溜达到我身边。 东瞅西看的说道:“这片地有点意思。” “周围庄稼都挺茂盛,唯独这么一块长势不行。” “怎么,觉得下面有墓?” 我点头道:“九成有墓。”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被盗过。” “按说这块地特征明显,应该早有人发现下面有墓。” 我边说边低头看着地面转悠起来。 这是在寻找盗洞。 如果墓被盗过,会留下明显的盗洞痕迹。 就算盗洞被回填,回填土和周围的自然土也会有差别。 当然,如果盗洞出现时间很早。 那观察地表就很难看出端倪来了。 需要通过扎杆在前人可能打盗洞的地方打探洞。 再通过带出的泥土变化,来确定墓是否被前人盗过。 这些判断,是非常考验眼力的。 只有经验丰富的盗墓贼才能看出来。 我在这片稀疏苞米地上仔细看了一圈,没发现明显的盗洞痕迹。 说明最起码在近一二十年里,这座墓没被盗过。 黄子然等的有些无聊。 催促道:“看完就走,饿的肚子都叫唤了。 他这么一说。 我立马有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揉着肚子道“我这算公差,黄队你得管饭。” “当然管饭。” “不过对我的称呼得改改。” “从现在开始叫我姐夫。” “我呢,是从鲁省来插队的,娶了你姐落户在这儿。” “现在跟你这个小舅子盗墓赚钱养家。” “见到郑家兄弟之后,所有事在明面上都由小舅子你来做主。” 我点头记了下来。 黄子然的口音太外地了。 只能编排这样的身份来蒙混。 没用多大功夫穿过苞米地,来到了贺家村。 那时贺家村隶属于岐山县京当公社。 之前章教授给我讲历史时,专门提过这个地方。 根据学术界推测,京当公社所在位置,有可能时西周早期都城周原所在位置。 之所以会有这种推测。 是因为这片区域发现的西周高等级墓葬多,出土的青铜器也多。 甚至还挖出过西周中期车马坑,以及青铜器窖藏。 比较有传奇色彩的是1966年。 贺村村民起夜时看到田地冒出斑斓光芒。 三天后有村民在冒光的田地里,挖出青铜牛尊交到村里。 村长把这青铜牛尊当做油灯使用。 后来陕历博专家闻讯而来。 看过青铜牛尊后,判定为西周晚期青铜器。 给贺家村十三元征集费后,把青铜牛尊带了回去。 这是我国发现的第三件西周时期青铜牛尊。 也是留存在国内的唯一一尊。 另外两尊都在早年间被岛国人弄走了。 在村里打听到郑建设家,我俩直接找了过去。 啪啪! 我拍响郑建设家的院门。 “谁啊?”院里传来询问声。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语气中透着警惕。 “我啊。”我随口回了句。 不过我是关中口音。 宝鸡这边说话是西府口音,和关中口音有很大差别。 渭南那边的东府口音倒是和关中口音比较接近。 我这一回话,反倒让院里彻底没了动静。 院里的人没再说话。 也没过来开门。 像是觉得不对劲躲起来似的。 黄子然使了个眼色,让我继续叫门。 我硬着头皮再次拍门。 “郑哥,我是朋友介绍来的。” “慕名而来,做了锅饭想跟郑哥一起吃。” 我尽可能透露出来意。 琢磨着郑家兄弟应该能听懂话里的意思。 要是在早年间,应该用江湖唇点来说明来意。 但我知道的那几句唇点,都是从驼爷嘴里道听途说来的。 报个腕儿还行,更多的就不知道该咋说了。 其实唇点这玩意儿,即便八十年代开始混的,也都是略懂皮毛而已。 更多是用的是自创黑话。 毕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产物。 现如今唇点彻底成了过去式,只能作为故事来讲讲。 再次叫门后,院里还是静悄悄的。 郑家兄弟似乎铁了心不开门。 我正琢磨接下来该咋办时,却听身后传来吱呀声。 我和黄子然同时回头。 只见对面院门打开。 一位约莫五十多岁的老汉正打量着我们。 他那双眼睛有些奇特。 瞳孔像是被一层白色东西遮住了似的,有点得了白内障的样子。 笃笃笃。 他右手握着拐杖充当盲杖,在面前路上来回扫动的点着。 随后慢慢挪动脚步向我俩走来。 老汉在我面前站定,皱着鼻子嗅了嗅。 缓缓道:“后生。” “你做的那锅饭不会就在村外吧?” “那锅饭,可不是你能吃下的!” 第414章 支锅,至少有五十座 老汉用瞳孔泛白的双眼盯着我。 虽然他眼盲,但我依然有被看透的感觉。 尤其当他说出“那锅饭不会就村外”的话时,更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村外田地里的西周墓? 这话是在点我呢? 还有最后那句“那锅饭,可不是你能吃下的!”。 是暗示那座墓危险不能碰,还是故意诈唬我? 琢磨这些不能怪我多心。 老话说同行是冤家。 古往今来同行相见,那都是脸上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因为这关乎着各自利益。 为了抢到利益,同行之间什么下做事都能搞出来。 盗墓这行也是一球样。 后来同行之间相互点炮举报的案例比比皆是。 都是为了搞死同行,把周边古墓资源都搂到自己手里。 我琢磨这瞎眼老汉不简单。 有可能是盗墓行里的老前辈。 于是打算盘盘他的底。 “敢问您老贵姓。” “免贵,姓郑。” “我是这俩兔崽子的二伯(bei)。” 郑二伯用拐杖指了下郑家兄弟的院子,随后转身往回走。 边走边说道:“这俩兔崽子不会开门的。” “要不嫌弃,到我家坐坐。” “让我听听你支锅水平怎么样。” 听到“支锅”俩字儿,我浑身一激灵。 都不用再盘底了。 冲这俩字儿,就能确定郑二伯是老盗墓贼。 晋陕这片把盗墓叫支锅。 到了豫省和苏北区,会把盗墓称为刨红薯。 京冀地区则有挖蘑菇,扫仓,翻膛,大翻膛,炸坟等多种叫法。 其中大翻膛特制用大揭顶的手法,直接从墓顶一挖到底。 炸坟则源自军阀孙殿英。 自从他用炸药炸开清东陵之后,民国时期的盗墓贼们就盯上这种手法,并开始使用。 也就是说,用炸药炸盗洞的手法,是从民国就开始有的。 到了鲁省和东三省更多称为倒斗,这边也把盗墓的头领称为把头。 究其来源,是受清末闯关东等影响而来。 那时在东北,挖人参的是参把头,挖金子的是金把头,逐渐把各行各业的领头人都尊称为把头。 南方则把盗墓称为翻肉粽,翻咸鱼等等。 再说回眼前。 听到郑二伯去他家坐坐的邀请,我用眼神询问黄子然要不要去。 黄子然微微点头,轻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我俩跟着郑二伯进了院子。 我俩进院子时,郑二伯的右耳朵微微动了动。 听声音确定我俩进了院,他抓住院门轻轻关上。 “随便坐,我拿碗给你们倒水。” 我赶忙道:“不用麻烦了,我们不渴。” 郑二伯咧嘴一笑:“怎么,怕我这老瞎子给你下药?” “放心,早几十年就不玩那套了。” 我愕然的看着他。 心想这老汉真是啥话都敢说。 几十年前玩下药的盗墓贼,怎么想都是个狠角色。 之前没少听驼爷讲盗墓贼之间黑吃黑的事。 过去盗墓贼里,如果有人想独吞宝贝,通常会在墓里下手弄死同伙。 这种行为被称为“活种”。 就是把同伙活活种在墓里的意思。 相对应的,处理这种想要独吞宝贝的同伙,则会采用“成地仙”的手法来惩处。 成地仙听起来挺好听,实际是活埋的意思。 由此可见,盗墓贼同伙之间的内斗也很厉害。 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苏老伯左手拎着瓷茶壶,右手拿着三个瓷碗走出屋。 我赶忙上前搀扶他。 却被他用胳膊肘挡开。 “可怜我眼瞎看不到?” “用不着。” 他迈开步子,十分自信的走到院子中间。 然后向左转弯,不偏不倚的来到石桌前坐下。 瓷碗被一字排开放在桌上。 拎起茶壶开始倒水。 他微微侧头,用右耳仔细听着哗哗水声。 三个碗不多不少的都倒了大半碗茶水。 “过来坐。” “自己端茶喝。” 说完,他先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这是为了打消我们对他在水里下药的疑心。 我和黄子然坐在他对面。 拿起瓷碗端在手里,却没喝。 郑二伯放下碗:“听口音,你是咸阳塬上的。” “咸阳塬可是埋皇上的好地儿。” “随便一撅头都能挖到墓,还不够你支锅做饭的?” “何必跑这儿。” “找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娃子。” 这话是在盘我的道儿。 我正琢磨该怎么回答呢,郑二伯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们那虽然埋皇上,但千百年来不知道被盗过多少回了。” “说十墓九空都不为过。” “是在咸阳塬上找不到能挖的了,所以来我们这儿碰运气?” 郑二伯说着摇头笑了起来。 像是笃定自己猜测无误。 他猛地昂起头,骄傲道:“西府这地界,自古出的都是重器。” “远的不说,就说清末四大国宝。” “大盂鼎,毛公鼎,虢季子白盘,散氏盘,都是我们这儿出土的。” “说起来,早几十年咱们都是同行。” “那时我们郑家兄弟四个,走过岐山县的每一寸土地,为的就是找墓。” “其他地方不说,单我们贺家村周边。” “西周墓至少五十座!” 郑二伯伸出五根手指,在我面前使劲晃。 五十座西周墓?! 这数字,让我心脏砰砰直跳。 五十座啊! 要把这些墓都挖了…… 不对! 他怎么会说出如此重要的信息? 这也太交浅言深了! 怎么看都像是在使诈! 我立马收摄心神,摒除升腾而起的贪念。 用恭维的语气道:“厉害!” “找到这么多西周墓!” “呵呵。”郑二伯却冷冷一笑。 “有命找也得有命挖啊!” “我们四兄弟挖村外那个墓的时候,就出了意外。” “我大哥和三弟惨死墓中。” “四弟腰以下都没了,救出来没过半个月就死了。” “我这双眼睛……” 郑二伯指着自己那双瞳孔泛白的眼珠。 “也是瞎在那座墓里的。” “都是报应啊!” “盗墓,太损阴德,太遭报应!” 情绪有些激动的郑二伯停顿片刻。 舒缓了情绪才继续说道:“你们要想盗村外那座墓,我可以讲当时的情况。” “但你们要答应我。” “不能找我那俩侄子支锅!” “我不能让郑家的根,全都折在那座墓里!” 吱! 院门突然发出细微声响。 在声音响起的瞬间,郑二伯耳朵微动。 他立马站起身挡住我们看向院门的视线。 跟着垂下眼皮道:“我可以肯定,那墓里有了不得的重器。” “只要答应不找我那俩侄子。”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拿到墓里的重器!” 第415章 你不理解,做我的替死鬼吧! 墓里有了不得的重器? 郑二伯还愿意帮我们拿到重器?! 这听起来非常诱人。 但我觉得,他说这话是为了分散我们注意力。 不让我们关注院门发出轻微声响的事儿。 加上他突然起身遮挡我们视线的做法。 基本可以肯定,有人在院门外偷听! 偷听的人,八成是郑家兄弟! 这时黄子然抬手冲我比划了两下。 示意我问清楚那个墓的情况。 我略微思索了下,打算用激将法来刺激郑二伯。 于是说道:“不是我不信您老。” “而是您们兄弟四个下墓,却折在里面三个半。” “您这侥幸活下来的还瞎了眼。” “实在没法让我信您的本事。” 郑二伯气的脸红脖子粗。 右手死死抓着拐杖举了起来。 那架势,像是要铆足劲儿打死我似的。 不过举在半空中的拐杖并没落下。 他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唉!” 拐杖随着叹息声垂落在地。 郑二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失魂落魄的坐下。 “你这后生……虽然说的话不中听。” “但也是实话。” “我们兄弟折在里面三个半,我也因此瞎了几十年,确实难以让你相信。” “但我这几十年不是在吃干饭!” “而是日日夜夜琢磨那个墓!” “甚至在梦里,无数次重回墓里救我的兄弟!” 他情绪再次激动,呼吸急促的有点要喘不上来了。 我赶忙走过去轻拍他的后背。 端起茶碗塞进他手里:“喝口水缓缓。” “情绪平复了再说。” 咕嘟咕嘟。 郑二伯一口气把茶水喝干。 抹去嘴角溢出的茶水:“这事儿在我心里憋了几十年。” “我做梦都想破开那座墓,把我两个兄弟的尸骨带出来。” “不能让他们长眠在别人的墓里!” 古往今来,盗墓贼在盗墓时死在墓里的事不计其数。 说起来这事儿也挺犯忌讳的。 按传统来说,人死后就该入土为安。 可在盗墓的过程中死了,可就是死在别人的墓里了。 相当于盗窃时死在了事主家。 墓主亡魂肯定不会放过盗墓贼的亡魂。 郑二伯的执念,我作为盗墓贼是能理解的。 我轻声道:“他乡终非吾乡。” “盗墓的死在被盗的墓里,亡魂肯定难以安息。” “我能理解你要带回兄弟尸骨的想法。” 郑二伯却苦笑着摇头:“你不理解!” 我诧异道:“啊?!” 这可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怎么还能落个不理解? “我是有哪句话理解错了么?” “你没理解错,只是你不理解每晚做噩梦的感受。” 郑二伯不由自主的拉紧披在身上的外衣。 那是件老旧的粗布衣。 布料挺厚,打了不少补丁。 好像是郑二伯回屋拎茶水时披上的。 他好像挺怕冷? 可眼下是九月初。 虽然入了秋,但天还热着呢。 郑二伯就算上了岁数,也不至于这会就穿上厚重的粗布外衣啊。 再结合他说的天天做噩梦。 我觉得他身上应该沾染了邪祟。 盗墓这事,说邪乎也挺邪乎。 每年都有同行死于非命。 说他们运气差也好,说他们遭因果报应也行,说他们撞邪祟也罢。 反正就都蹊跷的死了。 所以盗墓这行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至少命要硬。 命不硬镇不住的,即便盗墓赚了钱,也必然会落个横发横破的下场。 嗯,其实捞偏门的都得命硬…… 要想干捞偏门来快钱的事儿,最好找有道行的高人。 给看看命盘够不够硬,命里有没有捞偏门的财运。 要是命不够硬,也没有偏财运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干正经营生的好。 我接着话茬问道:“您老做的噩梦,和你那死在墓里的两位兄弟有关?” 郑二伯点点头。 嘴唇微颤道:“我每晚都梦到下墓的场景。” “起初我那两兄弟冲我大喊救命,让我救他们出去。” “后来梦变了。” “梦到有个高大的黑影坐在棺材上,拿烧到通红的铁钳拔我兄弟的舌头!” “他们疼的满地打滚发出凄厉惨叫声。” “我如坠冰窟,拼命想从梦里醒来。” “但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无法醒来。” “反而在半梦半醒间,觉得有东西压在我身上!” “我敢肯定那是墓主的魂压在我身上!” “他,他惩罚我兄弟的亡魂还不够,还要惩罚我!” 郑二伯的眉毛眼睛鼻子挤成一团。 双手死死拽着粗布外衣。 想用外衣彻底把自己包裹起来。 那样子,像极了遭受凄厉却无依靠的孩童。 笃笃。 黄子然的手指轻轻敲在石桌上。 用充满玩味的笑意盯着郑二伯看。 接着是沉寂。 院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半分钟后。 黄子然用手指在我手心写起了字:答应他。 他的态度没出乎我的预料。 毕竟749局的任务就是研究解决超自然现象的。 咕嘟。 郑二伯使劲咽了口唾沫。 继续道:“后来的梦里,在棺材上坐着的黑影,开始爬出墓室。” “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只能看到他用没有眼珠的漆黑眼眶盯着我笑!” “笑声如夜枭般瘆人!” “梦里的他只要从墓里爬出一点,我的身体就会变差一些。” “昨天的梦里,他,他,他爬到了我家院门口!” 听到这儿,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突然觉得院里气温低了好几度。 我双手环抱在身前,不停用掌心摩擦手臂,想以此增加点温度。 可摩擦不仅没生热,反而让我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不好的感觉在我心头蔓延。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遮月的夜空黯淡无光。 “嘿嘿。” 郑二伯突然诡异一笑。 那双泛白的瞳孔里,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他用那双泛着五彩光芒的瞳孔看向院门。 轻声呢喃道:“他又来了。” “我看到他出了棺材!” “顺着我们挖的盗洞爬出来了!” 郑二伯突然转身冲进房间。 哐的一声关上房门。 然后是挪动家具发出的嘎吱声。 他似乎在用桌椅堵门。 声响消失后,郑二伯透过门缝看着我们。 兴奋中带着癫狂的喊道:“做我的替死鬼吧!” “哈哈哈!” “他,到门外了!” “手已经按在门上了!” 在他喊声落下的瞬间。 院门发出让我头皮都要炸起的声响。 嘎!!! 吱!!! 第416章 虫潮,干尸 随着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半扇院门缓缓转动。 我死死盯着那扇转动的门,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开门的,真会是鬼?! 院门一点点的被推开。 我没看到推门的手。 好像那扇院门是被风吹开的。 可风又怎会只吹开半扇门? 不,肯定不是风吹的。 会不会是我看不到推门的鬼…… 我边想边挪动脚步,不自觉的站在黄子然身后。 老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黄子然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本事,都比我高。 躲他身后绝对没毛病。 黄子然瞪了我一眼,不屑道:“这就被吓到了?” 我干笑两声。 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道:“院里寒气有点大,站你身边借点阳气。” “借个屁的阳气!” 黄子然骂骂咧咧的站起来。 迈步走向院门:“做人要把胆放正。” “鬼就是个屁!” “越怕它,它越吓唬你,欺负你,甚至谋害你性命。” “但只要你壮起胆子硬刚。” “它就会怕你,畏你,惧你!” 最后一个你字说出口时,黄子然已经走到院门边。 他抬起脚狠狠踹向那扇正在转开的院门。 哐! 啪! 院门被踹的发出哐嘡巨响。 飞速撞向院墙后又反弹回来。 啪叽。 反弹回来的院门闭上了。 霎那间院内院外一片死寂。 那扇院门就像从没打开过似的。 我愣住了。 心想刚才推门的鬼玩意,真让黄子然给镇住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咔嚓一声。 紧闭的院门像是受了外力撞击,轰然向内倒塌。 轰! 门扇倒在地上,激荡起大片尘土。 仓惶后退躲过一劫的黄子然,狼狈的用手捂住口鼻,避免吸入扬起的尘土。 我顾不上观察黄子然的情况。 急忙扭头看向院外。 院外空无一人。 只有村内土路以及对面紧闭的院门。 不对…… 怎么没有虫鸣声? 也听不到村里人的声音? 这才刚天黑不久,正是村里人闲聊家长里短的时候。 怎么可能半点声音都没有? 而且院门倒塌那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也没人出来查看情况。 不对劲! 这村子太不对劲! 我深吸口气,右手伸进挎包里握住香囊。 说是香囊,实际里面装着玉册页。 嗯,是从港岛黄大仙祠得到的那块玉册页。 按黄大仙祠里道士的说法,玉册页背面刻画的符箓,会在我有生命危险时自动激发保护我。 握住玉册页,心中多了些底气。 壮起胆子向院外走去。 我要看看这村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距离门框越来越近。 我心跳的也越来越剧烈。 总觉得门外有十分危险的东西。 踏! 我右脚踏出院门。 上身随之探了出去。 没了院墙的阻隔,视野开阔不少。 临近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甚至连灯光都没有。 好像那些院子里都没住人似的。 我皱着眉头向更远处看去。 只见昏暗的夜光下,一股漆黑浓雾如潮水般翻涌推进,像要吞噬整座村庄。 那漆黑浓雾涌来的方向。 正是村外那座西周墓所在的方向! 这绝对不是巧合! 郑二伯说的它,该不会就是漆黑浓雾吧! 或者它就在漆黑浓雾之中! “嗯?!” 我身后传来黄子然的纳闷声。 他也走出了院门。 死死盯着侵入村子的漆黑浓雾。 低声道:“虫潮?” 我疑惑道:“什么虫潮?” 黄子然指向黑雾:“看不出那涌动的黑雾是虫子组成的?” “虫子异常的密集行动,如同潮水一般,被局里定义为虫潮。” “历史上出现的蝗灾等情况,都属于虫潮。” 那团黑雾是虫子?! 我瞪大了眼睛。 可云遮月的夜晚光线太暗,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清楚。 或许只有等黑雾临近才能看的清楚。 而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虫子不虫子的时候。 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问题。 我直接问道:“有办法解决么?” “要没办法解决的话,咱们还是从那边跑吧。” 我指了指村尾。 那边还一切如常,丁点黑雾都没有。 黄子然摇头:“走那边死的更快。” “咱们很可能是入了阵。” “破不开阵眼的话,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他紧跟着自嘲一笑:“我还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 “这郑家竟然不止有盗墓传承。” 我一阵默然。 你是小看了天下英雄,我可是跟你遭了无妄之灾。 要是破不开阵,岂不是要葬送性命? 不行,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黄……姐夫。” 本想喊他黄队的。 但想到他之前让我喊姐夫的吩咐,于是就改了口。 “要不踹开屋门,逼问郑二伯如何破阵。” 我想的是擒贼先擒王。 那郑二伯还躲在屋里呢。 纵使他用东西堵了门,我们也能翻窗进去抓他。 对付人总比对付阵法要容易的多。 黄子然扭头看向堂屋。 沉吟道:“也好。” “抓住姓郑的好好审审。” 我俩返身进院直奔堂屋。 距离堂屋还有几步路的时候,黄子然突然加速助跑。 对着屋门来了个飞踹。 哐! 哗啷! 老旧的屋门被一脚踹塌。 黄子然随着塌下去的屋门落入了屋里。 我赶忙小跑过去。 进屋后突然觉得寒气扑面而来。 犹如进了冰窟般的寒气,冷得我连着哆嗦了好几下。 别说这才九月。 就算数九寒天也不会有这么冷的寒气! 紧跟着我看到堂屋正中垂下根绳子。 郑二伯的下巴套在绳子里,身体正前后左右打着圈儿的晃悠。 他,上吊了! “操!”我忍不住骂了起来。 这老瞎子太坑人了! 坑完我们就上吊自杀? 这算怎么个事儿? 不行,不能让他这么便宜的死了! 我想他上吊的时间应该很短。 把他从绳子上弄下来,说不定还能抢救过来。 正当我准备去把郑二伯弄下来时,黄子然划着了火柴。 哧拉。 火柴头亮起豆大光芒。 紧跟着油灯被点亮。 漆黑的屋内被油灯照亮。 这时我看清了郑二伯的面容。 他张开的嘴里耷拉出半截舌头。 显然已经死了。 不,不对! 他的舌头看起来很是干瘪,像风干后的葡萄干一样。 舌头表面布满了干瘪形成的褶皱。 他的嘴巴,脸颊也是风干很长时间的样子! 这是具干尸! 可这干尸的容貌,却和郑二伯极其相似! 难道刚才跟我们说话的人……是这具挂起来的干尸?! 可干尸又怎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说话?! 第417章 赶尸方法,诈尸? 干尸就算能动,也应该是如同僵尸一样动作僵硬才对。 可刚才跟我说话的郑二伯,行动流畅言语清晰,容貌皮肤也都正常。 根本无法和眼前的干尸挂钩。 要么我们撞见鬼。 要么眼前的干尸不是郑二伯。 黄子然扶起翻倒在地上的条凳。 随后踩上条凳掏出匕首,割断套着干尸脖颈的绳子。 咚! 干尸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我看的心里犯嘀咕。 忍不住道:“人死为大,你这样对尸体太粗暴了吧。” “就不怕会诈尸啊?” 古往今来关于诈尸的记载和传说不计数。 例如《酉阳杂俎·尸帘》记载:有位村长的老婆死后还没入殓,在傍晚时突然传来音乐声。 那尸体竟然站了起来,随着音乐节奏跳起了舞。 并且跳着跳着就出了院门,追随音乐声出了村子。 子女和亲朋都被这一幕吓住。 没人敢追出去拦住尸体。 最终喝了酒的村长回来听说此事,拎着木棒追进村外树林里,一棒撂倒了诈尸的老婆。 此外还有野猫野狗冲撞尸体,导致尸体诈诈尸的记载。 古人由此总结出,尸体不能遭到外物侵扰。 乐声,猫狗等外物侵扰,会扰动残留在尸体里的魂魄,最终导致尸体诈尸。 其实湘西赶尸,也跟诈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后来去湘西盗墓,结交过几位赶尸匠。 他们说赶尸分三等。 上等的是赶行尸,类似于后来港片里演的那样。 赶尸匠用朱砂在尸体前胸后背画符,还要封闭住尸体的七窍,然后通过法事进行起尸。 起尸后的尸体,就类似于诈尸。 尸体能站起来,双臂能抬起来平举。 只是因为死后关节硬化,导致尸体行动僵硬,只能通过蹦的方式行进。 这时在尸体前后各站一名赶尸匠,敲着阴锣押送只能蹦跶的尸体回乡。 其实,这只是旁观者眼中看到的场景。 那几位赶尸匠曾给我演示过赶行尸。 在尸体身上画符,封闭尸体七窍等手段都是障眼法。 是让外人心生敬畏的手段。 实际对尸体做的最重要一步是防腐! 他们会用特制秘药涂抹尸体全身,让尸体短时间内不会腐烂。 不然山高路远,不等运回去尸体就腐烂完了。 那样就没法给家属交差赚到银子了。 做好防腐后,他们会把尸体双臂绑在两根木棍上。 然后押送行尸的两名赶尸匠,一前一后扛起木棍行走。 这有点类似于抬轿子。 通过赶尸匠的抬起,让尸体随之前进。 加上木棍有弹性,尸体会随着木棍弹性上下起伏,看起来就像尸体在蹦一样。 有人可能会问,难道就没有人看到木棍么? 还真别说,不靠近确实看不见。 因为他们会给尸体穿上特制的宽大衣服。 衣服前后拉开能遮掩住木棍。 再加上阴锣开道,等闲人也不会靠近去沾染晦气。 远远看去,就只能看到赶尸匠驱赶着蹦跳的尸体前进。 经验丰富的赶尸匠,两个人就能这样扛起四五具尸体押送回乡。 第二等的是分尸法,也是赶尸匠最常用的方法。 分尸法顾名思义,就是把尸体给肢解分尸。 四肢和脑袋切下来,然后把脏腑器官也掏出来,泡入朱砂调和的防腐药水中进行防腐处理。 然后赶尸匠带着尸体零件快马加鞭赶回去。 到了地方,在用二皮匠的手艺,把尸体缝合起来交给家属。 这种方式的优点是速度快。 缺点是对尸体有破坏。 不过用这种方法的,基本是掏不起太多钱的普通人家。 为了让家人尸体能落叶归根,也就不得不如此了。 上面两种干尸技术,都是日夜兼程不避讳人。 尤其是第一种赶行尸的手段,堪称炫技,为赶尸这个行当增添了非常多的神秘色彩。 最末一等是背尸。 这就没啥技术含量了。 只要有力气,能把尸体背回去就行。 但在赶尸行业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背尸”不能见光。 因为背尸有损行业形象。 没技术还想靠蛮力吃这碗饭,那就只能夜深人静时背着尸体赶路。 不能用蛮力形象砸了整个行业的招牌。 说完赶尸匠,还得说说我们盗墓行里的诈尸。 其实说实话的话,我是没见过真正的诈尸。 但是见过会动的尸体。 为什么我见过会动的尸体,却不认为那是诈尸呢? 因为尸体动的幅度远没到诈尸的程度。 例如去湘西盗过的一个墓。 棺椁打开后,墓主的防腐做的特别好,尸身没有腐烂。 取棺材里陪葬的宝贝时,尸体动了起来。 双腿缓缓岔开,手臂也叉到了腰上。 我们当时都快吓傻了。 觉得下一刻尸体就会从棺材里蹦出来。 全都大气不敢出的往回收手。 因为怕喷出的人气,或者叫声,动作什么的会惊扰尸体,加速诈尸的速度。 所以我们都动作特别的慢。 当所有人都收回手退出墓室后,那具尸体都没蹦出来。 等了半个钟头后,我大着胆子返回去看了眼。 尸体保持双手叉腰的动作没了动静。 后来我跟一位资深法医聊这事儿。 法医倒是给了个科学解释。 那就是环境温度湿度发生变化,尸体内的筋膜张力会随之变化,进而导致尸体产生轻度动作。 人的四肢和手指脚趾,都是靠一根筋来带动的。 如果割断手脚筋,那手脚就会丧失行动能力。 这筋,就相当于提线木偶里的线。 有线才能让木偶有动作,没线的木偶自然就不会动了。 尸体内筋的张力变化,自然也会带动四肢出现一定程度的动作。 后来澳洲昆士兰大学,进行过尸体行动实验。 通过实验验证了这个说法的科学性。 咱们再说回眼前。 黄子然冷笑着踢了下尸体:“诈尸?” “我还真巴不得它诈呢。” “那样就能直接抓回去搞研究了。” 说话间黄子然端着油灯蹲在了尸体旁。 灯光照亮了尸体面庞。 这下看的更清晰了。 我盯着尸体看了几秒。 心中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轻声道:“这尸体的眼睛……” 黄子然咧嘴一笑:“你也看出来了?” “眼睛瞳孔没有泛白,和郑二伯的瞳孔不一样。” “这具尸体。” “应该是他口中,死在墓里的那两个兄弟之一!” 第418章 暗道,葬甲虫 郑二伯为什么把自己兄弟的尸体,挂在屋里? 而且按他的讲述。 他们四兄弟挖村外西周墓是在民国时期。 他又是什么时候,把这具民国时期死在墓里的尸体挖出来的? 另一具死在墓里的尸体,又在哪? 越琢磨,我脑子里冒出来的问题越多。 这些问题又都没有答案。 我使劲摇了摇头。 不再想这些琢磨不明白的问题。 “拿着。”黄子然把油灯递给我。 我接过油灯,举在尸体正上方照着。 他拿起匕首割开尸体身上衣物。 哧拉! 衣物从正中被割开。 接着用匕首尖向左右分开衣物,把尸身胸腹露了出来。 尸身干瘪的皮肉紧紧包着骨头。 每根肋骨都清晰可见。 没有光泽的干枯皮肤呈深褐色,有点风干老腊肉皮的既视感。 这颜色,有点太深了! 通常自然形成的干尸皮色,是浅黄到黄褐色之间。 再深的颜色,基本是人工防腐处理形成的颜色,而不是尸体的本色。 我觉得眼前这具干尸,应该进行过防腐处理。 于是说道:“尸体皮色过深。” “有可能做过防腐处理。” 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自古就有。 古人认为尸身不腐可以往生。 所以达官显贵在下葬时,都会对尸体进行防腐处理。 不过绝大多数防腐手段都经不住岁月侵袭。 这是因为防腐对墓室密封性要求很高。 一旦墓室密封性出问题,涌入地下水或进入外界空气,都会破坏墓内生物环境,快速滋生细菌等微生物破坏尸体。 这就像巴斯德做的曲颈瓶实验。 用敞口瓶和曲颈瓶装入煮过的肉汤。 三天后敞口瓶内的肉汤生长出微生物,开始变质发霉。 曲颈瓶中的肉汤静置数年后依然清澈透亮,没有丝毫变质发霉迹象。 这是因为细菌等微生物,会随着空气落入敞口瓶中,进而在肉汤内繁殖。 但曲颈瓶却不同。 被空气携带传播的细菌等微生物,只能落在曲颈瓶的瓶口,无法通过弯曲的瓶颈落入肉汤里。 肉汤没受到细菌和微生物滋生,因此能够保持不腐。 墓内的防腐措施也是如此。 例如辛追夫人墓。 就是从膏泥层到木炭层,石灰层都做的非常扎实。 千年来墓里没有进水进气,没有受到盗扰,这才保证了辛追夫人尸身不腐。 而葬在旁边的辛追夫人老公墓,还有她儿子的墓,都遭受过盗扰和进水。 因此尸身都没能保存下来。 相较于墓葬内让尸身不腐的难度,干尸不腐要更加容易。 干尸本身就经过脱水。 脱水会减少腐烂变质的概率。 所以如今见到的不腐尸身,八成都是干尸形成的。 例如法老的木乃伊。 坐缸后尸身不腐的僧人,道士等等。 全都是干尸。 但,普通人家是不会给尸体做防腐。 眼前这具做过防腐的干尸,让我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像在破落户的饭桌上见到满汉全席一样。 非常的别扭。 黄子然眉头微微挑起。 嘀咕道:“防腐?” 他用匕首刃在尸体皮肤上刮了几下。 深褐色的粉末随之刮下。 露出浅黄褐色的皮肤本色。 黄子然用手指捏起些许粉末,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有淡淡的漆味。” “应该是用生漆涂抹进行防腐。” 他回头望着我,笑道:“你小子行啊。” “竟然看出尸体做过防腐处理。” 说完他抬头看向房梁。 房梁上绑着的绳子随风晃动。 像是在默默诉说着什么。 黄子然摸着下巴思索道:“把尸体吊起来。” “是为了风干涂抹在尸体上的漆?” 我摇了摇头。 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就算要风干,完全可以把尸体挂在别的房间。 何必挂在平时居住的房间里? 大晚上起夜看到挂着的尸体得多瘆人啊。 除非……郑二伯不睡在这间房里。 等等! 郑二伯不睡着在这房里? 这完全有可能啊! 如果我们进村后发生的事,都是提前布置好的局,那一切反常就能说得通了! 我两眼放光道:“房间里,会不会有暗道?” “不然郑二伯怎么会快速消失……” 之所以没想着郑二伯跳窗出去,是因为这间房子挺有特点。 后方和左右两侧都没窗户。 只有开门这侧墙上有两扇大窗户。 那时穷,盖房子也是能省则省。 少几扇窗户既能省钱,冬天也更保暖些。 黄子然微微点头:“你找找暗道。” “我再研究研究这具尸体。” 他对干尸很着迷。 握住匕首向干尸胸肋下方扎了进去。 看架势,他是要当场解剖干尸。 想到会心肝脾肺肾,肠子胃什么流一地的场景,我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那场面光想想就觉得恶心。 还是赶紧找暗道吧! “那我去找暗道了,油灯给你放地上了。” 我放下油灯,目光在房内扫视一圈。 在角落里找到根木棍,握在手里往地上四处戳。 咚咚咚的沉闷声响不断传出。 这说明地下没有空洞,也就不存在暗道。 把地面仔细戳了一遍。 却没有戳出半点空洞声音。 我皱起眉头,难道推测错了? 不应该啊! 屋内一寸不拉的都戳过了,根本没有遗漏。 正犯难时,我突然看向火炕。 火炕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是连灶炕,炕和灶台的烟道相连。 灶台烧火产生的热量进入炕里,达到取暖的效果。 连灶炕方便,而且生火是在厨房灶台,避免了屋里生火产生煤气中毒的风险。 另一种是普通火炕。 炕下面是生火灶,通过炕边留出的火门添柴生火。 郑二伯房里的就是普通火炕。 炕边火门还修的挺大。 大到能容.纳身材瘦小的成年人钻进去。 如果暗道修在火炕里…… 我立马走过去用木棍推动火门。 咔。 火门应声而开。 我蹲下,探头向炕里面看去。 深处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但火门边缘的粉尘上,却有手脚踩动过的痕迹。 我兴奋的正要呼喊黄子然来看时,却听到身后响起密密麻麻的虫鸣声。 紧跟着是黄子然扯着嗓子的凄厉喊声。 “葬甲虫!” “干尸里养了上千只葬甲虫!” “要死了!!!” 第419章 埋葬,火烧 葬甲虫?! 我心中大惊。 赶忙回头向身后看去。 只见干尸被剖开的腹腔中,爬出密密麻麻的甲虫。 这些甲虫身形扁平。 漆黑的甲壳上有鲜艳的红色斑纹。 乍一看跟天牛,蜣螂等常见甲虫没太大区别。 感觉抬脚随便踩几下,就能把不断冒出的葬甲虫都踩死。 嗯,那时候我对葬甲虫还没啥认知。 只是通过黄子然的惊恐反应,觉得那虫子应该不简单。 实际上葬甲虫以腐肉为食。 食物链跟普通甲虫有极大区别。 葬甲虫根据行为模式,又分为“尸甲”和“埋葬虫”两类。 埋葬虫通常体型偏小,以夫妻档模式行动。 找到小型动物尸体,埋葬虫夫妻会去除尸体内脏和皮毛,然后把动物尸体做成尸球埋入地下。 这点倒有些像屎壳郎。 屎壳郎是滚屎球埋入地下,到繁殖季节把幼虫生入屎球里。 埋葬虫是把屎球换成了尸球。 而且他们还会分泌出具有防腐性的粘液。 涂抹在尸球上延缓尸球腐烂时间。 相较于埋葬虫的夫妻店模式,尸甲则是群体劳作。 两百只尸甲虫同时行动,就能在一两个小时里,把成年野猪尸体埋入地下,并且在三天内吃完野猪尸体。 这速度堪称恐怖! 此刻我面对的那些甲虫,就属于葬甲虫中的尸甲! 密密麻麻的尸甲不断从干尸体内涌出。 数量少说也有上千只! 这么多尸甲,埋掉我和黄子然不要太轻松! 难怪黄子然会喊要死了。 就在我回头看的这一瞬间,已经有不少尸甲爬到黄子然身上。 噗噗! 爬到黄子然身上的尸甲,不断从尾部喷出黄褐色粘液。 粘液散发出强烈的刺鼻味道。 漆味般的刺鼻味道! 等等,漆味?! 我转动眼珠瞄向地上躺着的深褐色干尸。 刚才黄子然从干尸身上刮下的那层防腐粉末,问起来就是漆味的。 当时以为那是大漆。 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尸甲喷出的防腐粘液! 眨眼的功夫。 黄子然身上衣服上被喷满了黄褐色粘液。 把他皮肤和衣服都染成了黄褐色。 “啊!” 黄子然发出凄厉的痛呼声。 疼的眼耳口鼻都快要抽到一起了。 他疼的全身剧烈抖动,迈出的步子也因疼痛而打晃。 歪歪扭扭的勉强走出两步。 他身子歪的彻底失去平衡,啪的下栽倒在地。 噼里啪啦! 这一栽倒,压的不少尸甲虫发出噼啪爆裂声。 但更多的尸甲虫汹涌而来。 顷刻间,黄子然身上爬满尸甲虫。 千百只尸甲虫同时喷出黄褐色粘液,如泼水般劈头盖脸的洒在黄子然身上。 他死咬着牙关扭头看向我。 拼尽全力抬起颤抖的右手伸向我。 他在求救! 在求我救他! “救,救,我!” 颤抖的声音从他嗓子眼里发出。 充满希冀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我却犹豫了。 倒不是不想救他。 而是不知道该怎么救。 贸然冲过去,只会沦为和他一样的下场。 噗噗! 不少尸甲虫围在黄子然身边挖土。 这是要把他埋入地里,当做今后几天的储备粮。 一旦埋完黄子然,尸甲虫就要对我下手了! 从理智来说,趁尸甲虫专心埋葬黄子然的间隙,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 一旦错过这个时机,我可能也会被埋葬! 可从感情来说…… 眼睁睁看着队友被虫子埋葬,就有点太没人性了。 而且寻找章教授和章楠,还得靠749局帮忙。 我不能看着黄子然被尸甲虫活埋! 松土声越来越大。 黄子然周围的泥土,像是刚被犁过一遍似的。 嗯,郑二伯家是土坯房。 整个屋子里都没半块砖头,地面也只是简单夯过而已。 所以尸甲虫松起土来根本不费力气。 噗噗噗! 黄子然的身体逐渐沉入松动的泥土中。 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二十分钟他就会被埋进地里。 “救我!” “石头,救,救我!” 黄子然更迫切的向我求救。 我皱着眉头心里发急。 琢磨着尸甲虫有那么多,踩死之类的方法根本没用。 得找个能够范围攻击的方式。 可怎么才能范围攻击? 水攻?火攻? 我不会法术,想到的水攻火攻也只是泼水和放火而已。 只要水泼出去足够多,不说淹死尸甲虫,最起码也能打断它们的埋葬节奏。 还能用水冲去黄子然身上粘液。 指不定就能让他恢复行动力。 不过屋里没有水缸。 水攻的想法是没法用了。 火攻得有放火的家伙事儿。 挎包里倒是装着火柴,可火柴只能引火。 必须有快速大范围引火的东西。 比如,白酒! 记得好像在屋子里看到过酒瓶…… 我循着记忆中的方位看去,炕头果然放着个淡青色的酒瓶。 那时因生产工艺问题,玻璃做不到完全透明,都是淡蓝或淡青色。 而且酒瓶上有两道明显的拼合接缝。 算是特有的时代印记了。 如果有朋友喜欢老酒的话,可以留意下七十年代的透明玻璃酒瓶,基本都会带有偏色。 并且瓶体有明显接缝痕迹。 我拿起酒瓶拧开盖子,浓郁酒味扑鼻而来。 “黄队,我要烧火驱虫!” “可能会烧到你……” 我提醒了一句,举起酒瓶往黄子然那边泼洒。 这也是无奈之举。 没法近距离精细操作,只能这样广撒网似的泼洒。 只希望火焰能吓退尸甲虫。 让我有时间把黄子然从火里救出来。 泼完后,我划着火柴扔了过去。 呼! 泼在地上的白酒被点燃。 火焰呼的升腾而起,向黄子然身上蔓延而去。 黄子然瞪圆眼睛盯着熊熊火焰。 惨笑道:“你娃,想弄死我啊!” 我转身从炕上拿起被子举起。 解释道:“黄队你忍忍!” “用火驱散尸甲虫之后,我就用被子灭你身上的火。” “一时之痛总好过被尸甲虫活埋!” 黄子然认命似的闭上了眼。 轰! 火焰在他身上爆闪。 被火焰惊到的尸甲虫四处乱窜,还有不少振翅飞起。 泥土里的尸甲虫也慌张的往外跑。 “啊!”黄子然惨叫着打起滚来。 火焰似乎燃烧了他的生命。 以至于激发出他最后的力气打滚。 我赶忙举着被子扑过去。 哗一下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缺氧环境扑灭了火焰,也让黄子然的叫声不那么凄惨。 倒吸凉气的黄子然颤声道:“快,快带我逃!” “它们追来了!” 我拽着黄子然却有些茫然。 屋门方向都是尸甲虫。 我一个人跑的话还能试试,抱着黄子然根本就跑不赢。 对了,火炕! 如果火炕里有暗道的话…… 嗡嗡! 几十只尸甲虫振翅飞来。 我没时间再犹豫,拽起黄子然把他推进炕边的火门。 把他塞进去后,我也俯身往里钻。 大半个身子钻进去时,突然觉得脚踝有液体滴落的感觉。 紧跟着是钻心般剧烈疼痛。 尸甲虫追上我了! 第420章 只能靠你了,标准盗洞 只是脚踝上被喷了点粘液,就疼的我腿打颤。 要是被喷满全身,还不得疼到昏死过去。 我终于体会到了黄子然的痛苦。 也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快失去行动力了。 我用最快速度把腿缩进炕洞里,然后反手拽上火门。 哐! 火门关上。 光线也随之消失。 炕洞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当啷!当啷! 薄铁皮制成的火门上,不断发出被撞击的脆响声。 想必尸甲虫不甘心到嘴的食物跑掉。 疯狂撞击火门想要埋了我们。 当啷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 犹如疾风骤雨般。 我的心也提了起来。 不知道那薄薄的铁皮门能撑多久。 而且尸甲虫那么会挖土。 如果它们另辟蹊径通过地下追过来,我和黄子然可真就无路可逃了。 “黄队!” “你还好么?” 我边问边摸出支火柴划着。 心想如果猜测的暗道真存在,还还有一线生机。 嗤! 火柴燃烧起来。 豆大的橘色火焰照亮了炕洞。 我赶忙向炕洞四周仔细看。 果然在炕洞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个暗道。 暗道呈长方形。 能容两个土簸箕同时放进去。 是标准的关中盗洞形制! 在炕里挖盗洞,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过之后的数十年里,由于对盗墓打击越来越严厉,文保工作也越来越细致,盗墓贼为了盗墓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在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打出盗洞来。 后来,我为了盗一座被列为国家级文保单位的皇陵。 先在距离陵墓三百米开外的村里,找了个老光棍家租住。 租住半个月混熟后,每晚请他喝酒。 并在酒里下安眠药让他沉睡。 随后带人下到他家地窖里,往皇陵方向打盗洞。 之所以搞这么麻烦,是因为那座皇陵的保护力度很大。 每晚都有人间隔两小时巡逻一次。 为了避免被巡逻发现而葬送盗墓机会,就选择了难度很大的长距离挖掘模式。 打盗洞这事儿,说起来很多人都觉得容易。 不就是拿铲子往下挖么。 实则不然。 尤其是打深度大和距离长的盗洞时,如何不偏向是最难的点。 盗洞打的过深或者过长,人的方向感就会出问题。 就像闭眼走直线。 走出二十来米睁开眼时,就会发现走出的实际是弧线。 再一个,打过深过长的盗洞还容易出现塌方。 尤其是在土质松软的地方。 所以打盗洞是门很大的学问…… 再说回眼前。 我看到角落里的标准关中式盗洞后,心里不由得浮现出疑问。 炕洞高度有限,人在里面只能趴着。 蹲都没法蹲起来。 趴着的情况下别说挖出这么标准的盗洞了,就连挖个小坑都费劲。 郑二伯又是在什么时候打的这盗洞? 难道是在盘火炕之前,就打了这个盗洞?! 这时火柴烧到末端。 我赶忙把捏着的火柴杆扔掉。 黄子然在漆黑中说道:“暂时,死不了” “就是疼,疼的没法动。” “只能靠你了。” 我没有再划火柴。 毕竟火柴数量是有限的。 划一根少一根,还是留在关键时刻用。 黄子然接着说道:“这些尸甲虫,是人为培养出来的。” “比普通尸甲虫厉害的多。” “郑二伯不简单。” “要多小心。” 我略微一愣。 人为培养尸甲虫? 会不会跟养蛊一样? 可这是关中道啊,又不是湘西那边! 郑二伯怎么就会养这玩意了呢? 正琢磨时,我感觉地面在微微颤动。 好像地里有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坏了! 尸甲虫真的挖土追过来了! 我不敢再浪费时间,拖着黄子然爬向角落的洞。 到了洞边我却犯了难。 黄子然行动力还没恢复,他根本没法下洞! 嗡! 尸甲虫振翅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已经有尸甲虫钻进来了! 黄子然认命似的苦笑道:“我没力气下去了。” “你走吧。” “留我在这里,还能给你多拖延点时间。” “记住要小心郑二伯!” “如果你能逃出去,别忘了跟局里汇报发生的一切。” 我死死咬着嘴唇。 心中却陷入天人交战。 真的要放弃黄子然?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中冒出个小人在大声喊:别管他了,赶紧跑路!留他在这里当炮灰! 但我很快把心底生出的邪恶声音压了下去。 不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这也不是无路可走的绝境! 我用力把黄子然拽到身上。 然后把他双臂绕在我脖子上。 我还从挎包里掏出绳子把他双手绑在一起。 这样就能用他的手臂,把他身体挂在我身上。 “你干嘛?”黄子然不解的问。 “带你一起走。” “下到洞里尽可能用力抱在我!” 说完我双手撑起上半身。 用力把腿往洞里推。 腿缓缓落入洞里,我用脚寻找洞壁上掏出的脚踏。 嗯,脚踏是关中式盗洞的标配。 洞打的如此标准,想必脚踏是不会缺的。 脚尖感受到凹进去的脚踏。 右脚踩进脚踏撑住身体,再用左脚寻找更下方的脚踏。 只要适应了脚踏的间距,往后就跟下台阶的感觉差不多了。 黄子然拼尽全力用双腿夹着我的腰。 尽可能的把身体挂在我身上。 嗡嗡嗡! 当我彻底下进洞里时,头上到处都是尸甲虫的振翅声。 不时还有粘液滴落下来。 好在只有几滴落在我手臂上。 那疼痛感,让我强咬牙关死死坚持。 五步,六步,七步…… 我默默计算着向下的步数。 按照估计,脚踏的间距是二十五公分上下。 向下四步是一米深度。 一连数了三十二步,还没有踩到洞底。 这说明洞深超过了八米! 郑二伯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挖出这么深的洞?! 这洞到底是谁挖出来的? 又向下了十二步,脚终于踩在了实地上。 地下阴寒瘆冷的空气中,夹杂着陈腐味道。 闻起来非常不舒服。 我解开绑在黄子然手上的绳子,让他靠在洞壁上。 随后掏出火柴划着。 嗤! 火光亮起。 正前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洞穴。 洞壁都是夯打过的痕迹。 这是边挖边把挖出的土夯到洞壁里。 既能做到挖洞不出土,还能避免因土质松软而塌方。 这是典型的关中式盗洞挖掘风格。 如教科书一般标准! 竖洞打到如此深已经不易。 还在十米多深的地下,打出一眼望不到头的横向地洞。 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难道郑家兄弟,也参与挖洞了? 我手中火柴突然灭了。 火柴不是燃烬的。 而是被阴风吹灭的。 呼呼阴风中,似乎夹杂着惨叫声。 我正要仔细听时,黄子然筛糠般哆嗦起来。 他紧张道:“我知道了!” “这是通往村外西周墓的!” 第421章 算计,惨叫声 “啊?”我诧异的啊了声。 觉得黄子然太想当然。 村外那座西周墓,距离郑二伯家有将近一公里。 在地下十米深,打出长达一公里的洞。 还要精准无误的贯通墓室。 绝不是容易做到的。 倒不是我看不起郑二伯他们的技术。 而是只要盗过墓的人,就知道这事的难度有多大。 就说眼下,我在洞里已经完全丧失方向感了。 根本分辨不出地洞通往哪个方向。 人的方向感,在有参照物时会比价精确。 在完全漆黑无参照物的环境里,那就没法分辨东南西北了。 只能依靠指南针等辅助工具。 但指南针只能粗略的辨别方向。 无法保证地洞走向的精准度。 除非他们有更专业测量的工具。 可在那个年头,专业测量工具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黄队,这不大可能吧。” 黄子然没答话。 斜身靠在洞壁上,嘴里不断发出嘶嘶的倒吸凉气声。 还有翻动挎包的响声。 片刻后他掏出个四方形金属物体,塞进我手里。 轻声道:防风打火机,比火柴好使。” “看看附近有没有能点燃照亮的东西。” 我接过打火机在手里掂量了下。 还挺有分量。 在打火机通身摸索一遍,我却不知道该怎么用这玩意儿。 那时打火机是稀罕物。 更别说这种全金属的防风打火机了。 黄子然似乎察觉到我不会使用。 指点道:“盖子掀开,里面有个滚轮。” “按着滚轮使劲向下转动,就能打出火了。” 我按他说的操作起来。 按着滚轮转了下,打火石里喷出几点火花。 紧跟着火苗升腾而起。 我举着打火机四处看了看。 两米外的洞壁上似乎插着东西。 走过去把那东西拔下来,竟然是个火把。 看来地洞的长度不短。 不然也不会特意准备火把。 点燃火把,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眼前瞬间明亮起来。 大概能照亮十米左右的距离。 但依然看不到地洞尽头。 难道,真如黄子然猜测的那样。 这地洞通往村外西周墓?! 我走回黄子然身边。 搀起他右臂:“黄队,还能走么?” 黄子然苦笑道:“不能走也得走。” 他把大半边身子依靠在我身上,我俩慢慢向地洞深处走去。 开始地洞能容我俩并排行走。 但走出三十多米后,地洞越来越狭窄。 甚至洞的高度也在降低。 五十米后,洞窄的只能容一人行走。 高度也降到只有半人高。 我已经没法直立,而是弓腰背着黄子然往前走。 但弓着腰前进太不舒服了。 没几多久就觉得腰疼。 我不得已停住脚步蹲下来休息。 趴在我背上的黄子然轻声道:“刚才在上面,为什么不放下我?” “你要是自己走了。” “现在也就不用照顾我这个废人。” 我苦笑了下,没有回答他的话。 沉寂了半分钟。 黄子然语气低沉道:“洞子越来越窄小。” “估计是他们挖洞时为了省力。” “不出意外的话,再往前只能容单人爬行通过。” “你不可能背着我过去的。” “而且……” 他顿了顿,抬手指了下火把。 “这根火把似乎是个陷阱。” “这种没有通风井的狭窄地洞深处,空气会很稀薄。” “火把燃烧会消耗大量空气。” 这时我才注意到,呼吸比之前费力了些。 本以为是背着黄子然给累的。 现在想想。 还真可能是空气稀薄导致的! 这就得说打长距离盗洞的另一个风险了,容易缺氧! 很多不懂行的新手,或者自认为很懂的半新手,干大活的时多少都吃过缺氧的亏。 甚至有为此付出生命的。 后来进行大深度长距离盗墓,我都会安排鼓风设备往洞里输送空气。 听完黄子然的分析,我心头就是一紧。 郑二伯已经算计到这种程度了? 他想让我们爬到一半,因为缺氧而死在洞里? 这也太狠毒了吧! 我握着火把的手瞬间就想松开。 可不用火把,我们又靠什么照明? 总不能摸黑前进吧? “黄队,你那打火机能燃烧多长时间?” 黄子然摇了摇头:“那玩意不能长时间燃烧的。” “燃烧时间过长,整体温度升高,容易出现意外事故。” 这下好了,连用打火机照亮这条路都堵死了。 我在挎兜里摸了摸。 希望能摸出个手电筒来。 可惜,走的时候根本没准备。 看黄子然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带手电筒。 我不甘心道:“那只能熄灭火把摸黑前进?” 黄子然从我背上滑了下来。 半靠在洞壁上:“如果只有你一个人。” “用足够快的速度前进。” “或许就不用担心火把大量燃烧空气的问题。” “把我放在这里吧。” “你自己前进。” 黄子然说完摘下挎包递给我。 “包里有打火机,有匕首,还有点吃的。” “去吧,多小心。” 看着递来的挎包,我眼睛不由自主的湿了。 他这么做等于放弃了自己! 把所有机会都给我! 可我真的要放弃他么? 黄子然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咬着牙,用疼到颤抖的手臂,把挎包塞进我怀里。 “婆婆妈妈不像个爷们。” “赶紧上路。” “如果你逃出去的速度够快,或许还能带人来救我。” “要是我死了……记得每年清明给我多烧点纸。” “要是忘了烧的话,我会在梦里找你。” 黄子然说完推了我一把。 催促道:“快走!” “后面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我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狠狠咬着呀把他的挎包背在身上。 接着拉起他胳膊,用力把他背在身上。 黄子然恼火道:“你干嘛?” “死我一个就够了,何必一起送死?” “我说那么多你都当耳旁风了?” 我不理会他的喊声。 背好他后继续往深处行进。 黄子然无力的锤了我两下。 吼道:“放下我!我命令你放下我!” 我没放下他,反而用更快的速度前进。 “黄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队友的。” “但我绝不会放弃队友。” “管他娘的会不会空气稀薄,咱们先往前闯闯。” “万一前面柳暗花明……” 我话还没说完,阴风呼呼的从洞里喷出。 火把的火焰被阴风压的抬不起头。 我被阴风吹的眯起眼。 这时阴风中传出啊啊的惨叫声。 我听的很清楚。 那是人在痛苦状态下发出的惨叫声! 黄子然突然在我耳边轻声道:“听到惨叫声了么?” “还记不记得,郑二伯说他在梦里。” “看到他兄弟的亡魂,被墓主拔舌头发出惨叫声。” 我浑身一激灵。 这难道是亡魂发出的惨叫声?! 第412章 青膏泥,坏规矩 难道地洞尽头,真有墓主在惩罚死去的盗墓贼亡魂? 我使劲摇头。 觉得不大可能。 如果墓主亡魂真存在,哪能容盗墓贼把盗洞打进墓里。 早就在盗墓贼动歪心思时就弄死他们了。 我猜郑二伯说的话,是为了给我们留下心理暗示。 等等,心理暗示?! 黄子然可是会催眠的。 他难道看不出郑二伯的心理暗示手段? 还是说…… 我心中顿时起了疑。 闭眼回忆路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是黄子然用手段催眠了我。 让我在梦里看到日月井,鬼头刀。 还成为死在鬼头刀下的第九十九个亡魂。 然后司机老郑离奇死亡,身上冒出蛊虫蚰蜒追击我们。 黄子然带着我走进农田前往贺村。 路上我在田地里发现西周墓。 再然后进了郑二伯家……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都太巧了! 巧的像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 尤其是郑二伯进屋消失之后发生的事。 绝对是提前安排好的! 安排整件事的人,会不会是…… 我微微扭头,用眼角余光看向趴在我背上的黄子然。 没错。 我怀疑整件事都是黄子然安排的! 只有他,有能力提前安排这一系列事情。 甚至我怀疑他身上的伤,也没有那么严重! 因为我身上也有几处沾染了粘液。 那几处现在完全不疼了! 就算黄子然沾染的粘液更多,那也不至于半点行动力都没恢复。 想到这里我心中冷冷一笑。 倒要看看黄子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黄队,抱紧我。” 我深吸气,不管不顾的用尽全力向前冲。 阴风呼呼的刮着。 风中夹杂的惨叫声越来越清晰。 啊啊的惨叫声,听起来确实像人的惨叫。 之所以说是确实像人的惨叫。 是因为野兔等动物在特定情况发出的叫声,也挺像人哭嚎惨叫的声音。 黄子然对我的反应有些惊讶。 忍不住提醒道:“听不到那些惨叫声啊?” “冲那么快不怕中了陷阱?!” 他这话,让我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我咧嘴笑道:“与其缺氧窝囊死,倒不如轰轰烈烈冲一把。” “我要看看郑二伯个老瞎子。” “能布置出什么样的陷阱!” 黄子然脸颊微不可查的抽了下。 跟着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一百步,两百步…… 我默默计着步数。 通常成年男子的步幅在半米左右。 一百步约等于五十米。 在黑暗中只能用这种方法粗略计算行进距离。 数到一千六百多步时,洞壁出现了异常。 不再是黄土色。 反而出现了青灰色。 青膏泥的青灰色! 我停下脚步,伸手在青色洞壁上用力扣了下。 一团柔软如膏的青膏泥被扣了下来。 实际上青膏泥和白膏泥是同一个东西。 都是含有杂质的微晶高岭土。 这种土质地细腻粘性大,具有很好的防潮密封效果。 潮湿时呈青灰色,质软如膏,被称为青膏泥。 干燥时呈白色或白青色,质地硬,被称为白膏泥。 最早在良渚文化时期,墓葬中就已使用膏泥作为防腐层。 商代和西周时期墓葬也使用膏泥,不过膏泥密封层的厚度较窄。 东周之后的墓葬,膏泥密封层厚度大幅增加。 有些大墓的膏泥层甚至超过一米。 例如辛追夫人墓为了增加密封防腐性。 不仅墓室四周使用了膏泥层。 还在棺椁外使用了四十公分的木炭层,和超过一米的膏泥层进行密封。 嗯,在这里还得多说两句。 后来我盗一座商代墓葬时,发现墓里有用膏泥做成的拳头大泥包。 当时不明白膏泥做成泥包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好奇心驱使下打开了一个。 结果里面包裹着光亮如新的玉器。 玉器新的程度,可以说像是刚做出来的。 当时我就激动了。 商代玉器啊! 拿出去得卖多少钱! 于是我在墓里仔细搜了一遍,把所有泥包都带了出去。 最终得到十多件商代玉器。 往外卖的时候却尴尬了。 因为太新,所有买家都持怀疑态度。 就连跟我知根知底,知道我从哪把这些玉器挖出来的董老板,都不敢接这批玉器。 最终这批货彻底砸在了手里。 别觉得我在瞎说,其实类似的事情并不少。 例如有批同行从宋墓里挖出批古籍。 也是因为新的不像话,而被认为是假货。 还有批同行从广西墓里挖出批元青花。 本想着能大赚一笔。 结果因为墓里出来的东西太新,被所有人怀疑是高仿假货。 那批同行也是胆子够大,直接把东西拍照发到网上售卖。 结果被人举报,最终喜提牢饭大奖。 所以说,盗墓挖出太新的东西,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再说眼前的膏泥层。 这层青膏泥厚度不到三十公分,比较窄。 膏泥层前面是半米左右厚度的木炭层。 说明这是积碳膏泥墓。 这种形制的墓葬,墓主身份不会低。 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黄子然,这时开了口。 “青膏泥,木炭层。” “加上咱们一路过来的距离。” “还真是村外那座西周墓。” “看样子郑家人把盗洞打进墓室里了。” 确实如他所说。 再往前就是墓室了。 奇怪的是。 之前听到的惨叫声却消失了。 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好似风中夹杂的惨叫声从没出现过。 黄子然轻轻拍着我肩膀道:“进去看看到底有什么鬼。” 我站在原地没动:“黄队,还没缓过来?” “我被粘液滴到的地方都不疼了,你也该缓的差不多了吧?” 黄子然讪笑着从我背上蹦了下来。 边活动胳膊腿,边呲着牙装出还有点疼的样子。 “是不那么疼了。” “这一路多亏你背着我,谢谢啊。” 我摘下他的挎包挂在他脖子上。 似笑非笑道:“不用谢。” “既然黄队要看里面有什么鬼,那请走前面。” 黄子然脸上有些挂不住。 瞪着眼从我手里抢过火把,迈开大步向前走。 走进墓室时,我俩同时停住了脚步。 墓室两侧摆放陪葬品的土台上空无一物。 铺满朱砂粉末的墓室地面上,散落着被拆开的椁盖棺盖。 以及白生生的人头骨,脊骨,肋骨,臂骨,腿骨! 看到四处散落的人骨,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盗墓贼也太坏规矩了吧! 怎么能对墓主枯骨下手! 难怪郑二伯会做噩梦,简直活该! 我心中暗骂郑二伯不讲规矩时,棺材里传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 紧跟着。 一只干枯手臂从棺材里伸了出来! 第413章 白毛僵尸,尸毒 看着棺材里伸出的手臂。 我眼睛瞬间瞪的溜圆。 棺材里有尸体? 那地上散落的人骨是谁的?! 按理说,西周墓葬密封性一般。 墓主尸体早应该腐化的只剩骨头。 棺材里伸出的那只手臂却有皮有肉。 甚至手臂表面还生出了白毛! 白毛如雪般洁白,没有任何杂色。 有些像毛豆腐生出的那种白毛。 要说起来,后来盗墓过程中也碰到过长毛的尸体。 长白毛,长绿毛的都有。 但那些长毛的尸体都不会动。 并不是真的成了传说中的僵尸。 只是因为环境问题,导致棺材里滋生霉菌生出菌毛而已。 黄子然惊声道:“白毛僵?!” 不等我询问,他继续道:“清代袁枚所做《子不语》中,把僵尸分为八种。” “最低等的僵尸是紫僵。” “指尸体全身发紫,四肢僵硬不得动。” “这种实际是产生尸僵反应的尸体。” “算是古人愚昧无知,误把尸僵当僵尸。” “第二种是白僵,指尸身表面长出白毛的僵尸。” “也就是眼前这玩意!” 见黄子然引经据典说的那么肯定。 我紧张的吞了下口水。 心想棺材里很可能是人为养出来的僵尸。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以前听驼爷讲过。 有阴修专门钻研养尸之法。 能养出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的僵尸。 陕南之行时张老道长也说过养尸地。 眼前墓里的场景。 不就是鸠占鹊巢,把墓主棺材当养尸地了么! 等等! 郑二伯在哪?! 我猛然想到最重要的问题。 之前推测屋里有暗道,郑二伯是通过暗道离开的。 现在我在炕里找到了暗道,又顺着暗道进了墓室。 可墓里却没看到郑二伯踪迹。 他一个瞎子,就算对暗道地形熟记于心,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没影吧! 还是说,墓室里有通往外面的通道? 我瞪圆眼睛四处扫视。 在并不算大的墓室里仔细看了圈,却没发现任何通道。 这时黄子然偷偷斜眼看向我。 像是在观察我的神情。 在我发觉的那一瞬,他飞快收回目光道:“还好只是白毛僵尸。” “按记载,白毛僵怕光,怕火。” “趁它还没起来,先一把火烧掉!” 我盯着黄子然看了三秒。 皱眉道:“黄队,没发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么?” “嗯?!” 黄子然满脸疑惑:“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沉声道:“郑二伯没在这里。” 黄子然嘴角微微抽了下。 摇头道:“处理眼前的白毛僵尸更重要。” “处理完僵尸再找那个老瞎子。” “石头,你找个安全地方躲着。” “我过去放火烧了棺材里的僵尸。” 我愣了下。 原以为黄子然会让我去烧僵尸。 没成想他自己上。 难道之前怀疑错了? 安排这一切的人,不是黄子然? 在我愣神时,黄子然举着火把走向棺材。 他走到棺材边缘停住脚步。 右手举着火把,缓缓探身往棺材里看。 左手伸进兜里掏出防风打火机。 正当他摆弄打火机,准备把里面煤油倒进棺材时。 棺材内突然发出吱呀声。 那吱呀声,好似胖子压弯床板的声音。 随着声音响起,僵尸坐了起来! 坐起的僵尸和低着头的黄子然来了个脸对脸。 那一瞬,黄子然怔住了。 不知他是不是被突然坐起的僵尸吓住了。 就傻愣愣的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紧张的手心里冒出汗珠。 正要喊话提醒黄子然后退时,僵尸下巴像脱臼似的耷拉下来。 “哈啊!”僵尸嘴里发出嘶哑吼声。 吼声听起来非常刺耳。 像是两块铁皮摩擦发出的声响。 光听声音就能让人心烦意乱。 吼声惊醒了黄子然。 他浑身一颤。 左手捏着的打火机掉在地上。 右手握着的火把也差点也跟着扔掉。 满脸惊恐之色的黄子然抬腿要退。 僵尸张开的大嘴朝他喷出绿色浓雾。 绿色浓雾笼罩住他的面庞。 他剧烈咳嗽着后仰栽倒。 倒在地上的黄子然左右扭动身体。 双手捂住喉咙发出痛苦声音。 “嘶嘶!” “毒,尸毒!” “快,快……” 黄子然脸上布满绿色黏液。 疼的眉眼紧皱,围绕鼻子泛起一圈深深皱纹。 “石,石头,你,你快走!” “这不,不是普通白毛僵!” “别管我,快,快走!” 黄子然用尽力气把火把朝我扔来。 喘着粗气大吼道:“走啊!” 当啷! 火把掉落在我面前。 快要熄灭的火苗晃动了两下,继续熊熊燃烧起来。 我捡起火把。 盯着痛苦到满地打滚的黄子然。 我心想,走? 该怎么走? 原路返回要面对尸甲虫,一样是死路。 倒不如在这里跟白毛僵尸拼了! 白毛僵尸怕火,正好可以用火把对付它! 我把心一横,握紧火把走向棺材。 吱呀! 棺材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紧跟着僵尸站了起来。 浑身长满白毛的僵尸有一米七多点的个头,身材偏瘦。 体型倒是跟郑二伯有些许相似。 或许,这是郑二伯死在墓里的另一个兄弟。 现在想来。 郑二伯也是个狠人。 用一个兄弟的尸体养尸甲虫。 用另一个兄弟的尸体养僵尸。 他养这些,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总不会养僵尸去盗墓吧! “你,你快走!”黄子然虚弱的喊道。 他的情况很不好。 全身衣物被冷汗打湿。 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躺在地上完全是等死的架势。 “走不了的!” “黄队你再忍忍,等我收拾了白毛僵尸!” 我右手举着火把横在身前,迈开步子走向白毛僵尸。 “哈!” 僵尸弓着腰冲我发出怒吼。 似乎对我靠近它的举动很不满。 我全神贯注小心靠近,寻思该怎么用火把烧掉僵尸。 凭火把,想要烧掉僵尸的难度有点大。 要是刚才留半瓶白酒就好了! 我在距离僵尸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 目光瞄向掉在地上的防风打火机。 就在我分神的瞬间,僵尸动了! 它速度极快的蹦出棺材,张大嘴冲我喷出绿色雾气! 浓烈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我脑子反应过来要闪避时,绿色雾气已近在咫尺! 尸毒要喷在我脸上了!!! 第414章 陕西楞娃,考验 眼看尸毒要喷在脸上。 我大脑不经思索,条件反射的抬起右手护住脸。 没等我右手护住脸,手里握着的火把先一步挡住了尸毒。 尸毒撞到火焰如同油桶被点燃。 嘭的一声巨响,爆燃的火焰向四周飞溅起来。 大团鲜红火焰向我脸庞席卷而来。 我赶忙脖子和腰一起后仰。 呼! 火焰擦着我脸皮飞过。 额前头发被烧焦了一大片。 还好,烧的是头发。 烧在脸上怕是要毁容。 噗通! 因为后仰用力过度,我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后背着地的瞬间,剧烈疼痛席卷全身。 “嘶!” 我疼的倒吸凉气。 还没等我从疼痛中缓过劲儿,阴风扑面而来。 是白毛僵尸! 它咧开嘴,露出沾满绿色尸液的牙齿向我扑来。 那样子像是要把我活活咬死! 我赶忙腰腹用力,来了个赖驴打滚向旁边滚去。 刚滚出半圈,就感觉恶风从身边刮过。 白毛僵尸已经扑在我刚才躺的位置。 锋锐指甲深深戳进泥土中。 我看的冷汗直流。 幸亏反应够快。 但凡慢一点,白毛僵尸的指甲就会戳进我身体。 这时僵尸猛的扭头看向我。 我心里一颤。 鼓足勇气瞪大眼睛和它对视。 这就像在深山老林遇见老虎或者熊。 要是被吓破胆直接转身逃跑,那就只有成为猎物的份儿。 鼓足勇气跟老虎和熊对视,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眼下我和白毛僵尸近在咫尺。 跑是肯定跑不了的。 只能鼓起勇气,来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壮起胆子瞪眼一看。 发现僵尸脸上的白毛掉了不少。 不知道是因为追我掉的,还是被火焰爆燃烧掉的。 白毛一掉,倒是能看清它的样貌。 发黑的脸颊没有想象中的干枯。 反而有血肉充盈的感觉,像是刚死没多久。 它和我对视的双眼很黑。 黑的没有半点白眼仁。 在火光照耀下,我能从它漆黑的双眼中清楚看到自己。 在我瞪眼看它时,白毛僵尸愣住了。 像是没料到我会跟它对视。 楞了两秒后,白毛僵尸脸上浮现出怒色。 瞪圆眼睛张大嘴巴冲我发出吼声:“哈啊!” 绿色尸毒随着吼声喷出。 我立马向后躺平,同时挥动右手中的火把砸了过去。 既然白毛僵尸怕火。 那就用火把狠狠锤它! 砰! 抡圆的火把锤在白毛僵尸脸上。 白毛僵尸浑身一哆嗦,嘴里的吼声化为惨叫。 “啊!!!” 惨叫声很是字正腔圆。 像是活人的喊声。 躺在不远处的黄子然随着惨叫声哆嗦了下。 仰起脖子往这边看了过来。 听到惨叫声的那一瞬,我心中无比兴奋。 成了! 看来白毛僵尸真的怕火! 用火把锤它真有效! 我心想得趁它病要它命! 直接用火把弄死这个白毛僵尸! 热血上了我的头,我翻身坐起跨在白毛僵尸身上。 举起火把劈头照脸的对着僵尸一通乱砸。 乒乒乒! 乓乓乓! 砸的白毛僵尸举起双手护住脸,带着哭腔的大喊起来。 “别打了!” “快住手!” “都是自己人!” 黄子然一骨碌爬了起来。 飞奔过来死死抱住我右手。 拼尽全力掰开我手指抢下火把。 “石头,冷静冷静。” 我仰头望着他,疑惑道:“冷静什么?” “赶紧弄死僵尸啊!” “不然咱们都得死在它手里……”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回过味儿来了。 刚才白毛僵尸说话求饶了?! 僵尸怎么可能会求饶! 这有问题啊! 再加上黄子然这番话,我立马想到之前的猜测。 看来猜的没错。 果然路上发生的事情都和黄子然有关。 但他唱这一出是为哪样? 想到这里,我装出惊讶神色道:“黄队,你能站起来了?!” “中的尸毒解开了?” “啊?这个……”黄子然尴尬挠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躺在地上的白毛僵尸哼哼道:“哼,他中个屁的尸毒。” “搞这出都是为了考验你!” “姓黄的,你是想看他继续打我啊?” “还不赶紧给这楞娃解释清楚!” 这下我听出来了。 白毛僵尸的声音和郑二伯一样! 低头看去,僵尸正用衣袖擦去脸上化的妆。 逐渐露出郑二伯的本来面目。 郑二伯瞥见我在看他,硬挤出尴尬笑容。 然后指向黄子然道:“这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我就是配和演戏而已。” “这身白毛都是柳絮,刚才喷的也不是尸毒。” “是用神仙树叶加白酒和猪肝血调出来的。” 神仙树叶是秦岭山中的一种植物。 学名叫小叶六道木。 碰到青黄不接的时节,附近百姓就采摘这种树叶。 制成凉粉充饥保命度过荒年。 百姓认为这是神仙赐下保护大家生命的,因而称为神仙树叶。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算明白为什么会爆燃了。 都因为里面添加了白酒。 黄子然拉着我站起来。 干笑着说道:“这个事儿吧,是这么回事。” “因为你是临时加入队伍的,对你的人品能力都缺乏认知。” “而黑水城风险很高,不是普通任务。” “所以才考验你的人品和能力。” “这是单纯的考验,你可别多心。” 郑二伯拍了拍身上尘土。 走过来笑道:“我们之前用这套,考验过不少新人。” “敢跟僵尸硬刚的,你是头一个。” “还真是陕西楞娃!” 陕西人的性格总结起来是四个字:生冷憎倔。 生是野性足。 做事冲动,勇于冒险。 这种人在陕西方言里被称为“生生”。 冷是楞的转音。 指的是不通人情世故,说话做事直接,视生死甚轻。 历史上陕甘一直是兵源大省。 因为陕甘的老秦人血脉是性野好武勇。 轻视生死敢以命相搏。 这也是陕西楞娃之称的来源。 憎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 倔是认死理一根筋。 黄子然笑眯眯的掏出烟递到我嘴边。 等我叼住烟,他拿出打火机为我点燃。 “石头,这考验是队伍里每个人都经历过的。” “毕竟要去完成的任务太危险。” “要的是能放心把后背托付出去的队友。” 我点点头。 这道理我明白。 干盗墓这行其实也一样,招新人进来都要进行考验。 “嗯,理解。” 我虽然理解,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于是指向棺材旁散落的尸骨道:“这些骨头怎么回事?” “挖了人家的墓,就把墓主骨头扔一地。” “这也太不讲规矩了吧?” 第415章 眼见不为实,耀州窑 过去的盗墓贼,大多是生活所迫才走上盗墓的路。 加上迷信思想作祟。 盗墓时会点香烛敬鬼。 讲究点的还会跪拜诉说难处,请求墓主亡魂原谅。 拿墓里的陪葬品也非常有节制。 通常每人只取一件,或者只拿有用的物件。 绝不会多拿多占。 更不会破坏墓主尸骨。 当然这是民间盗墓贼的规矩。 碰到战乱年代的官盗,那真能把整座墓都给搬空。 其实从七十年代末,民间盗墓复苏以来。 过去盗墓的规矩统统成了老黄历。 一方面,是盗墓行的规矩传承断了。 五十年代之后,老盗墓贼要么被收编要么被打击。 侥幸躲过一劫的也不敢再盗墓。 盗墓行的传承就此断了个七七八八。 另一方面,是整个八.九十年代,古董价格都很低。 受当时经济影响,极少有人拿出钞票买古董。 所以古董在当时都是白菜价。 只有马爷等极少数玩家,在那个时期进了古董圈。 嗯,为什么说马爷是玩家而不是藏家。 他买古董是为了谋利。 买进是为了更高价卖出。 不是纯粹的收藏者,所以称不上藏家。 因为古董价格过低。 所以盗墓贼辛辛苦苦挖个墓,只取一两件东西还赚不回辛苦钱。 导致盗墓时都恨不得把整座墓搬空。 2000年后经济腾飞,加上鉴宝类节目的普及。 催生了广大群众的收藏热潮。 古董价格由此一路飙涨。 可在此之前盗墓贼已经放弃规矩二十年了。 面对利益诱.惑更不会顾忌所谓的规矩。 盗墓时反而下手更狠。 能拿就拿,不能能拿的就砸。 坚决不给同行留口汤喝…… 再说回眼前。 听我提到盗墓的规矩,郑二伯尴尬一笑。 他扒拉着黄子然的挎包翻出水壶。 拧开壶盖歪起头,用壶里的凉水冲洗眼睛。 郑二伯冲洗完使劲一揉眼。 原本漆黑没有白眼仁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甚至连之前蒙住瞳孔的白色都没了。 郑二伯翻开眼皮让我看他的眼睛:“看到我眼睛没有?” 我点头。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看起来没半点毛病。 郑二伯咧嘴笑道:“全黑的眼珠是画出来的,之前瞳孔蒙白也是画出来的。” “今天给你这楞娃教个乖。” “这叫眼见不为实!” “之前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那尸骨不是墓主的。” “而是很早之前死在墓里的盗墓贼。” 郑二伯指向墓室深处的边角位置。 我顺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地上有只碗。 碗呈青色,釉面莹润, 走过去细看。 碗内用直刀深刻的方法勾勒出云纹轮廓。 之后用斜刀广削的方法进行修饰。 因此碗内刻绘的云纹图案清晰立体,线条流畅。 郑二伯双手环抱身前。 笑眯眯的盯着我道:“能看出碗是什么年代的么?” 他显然是在考我。 这碗,从釉色到刻绘技法都像是耀州窑。 绝对不是西周时期产物。 碗的时代和墓的时代不匹配。 只能说,这碗是后来的盗墓贼遗留下来的。 郑二伯在用这个碗告诉我真相。 我回忆着章教授闲聊时讲过的耀州窑特点。 说道:“应该是耀州窑。” “云纹刻花,用的是传说中的半刀泥技法。” “而这一技法的成熟时期是北宋年间。” “也是耀州窑最为鼎盛的时期。” 耀州窑遗址位于今陕省铜川市。 烧窑始于唐代。 五代时耀州窑烧制出天青釉。 八十年代曾在耀州窑遗址,出土刻有“官”字款的五代时期天青釉瓷碗残片。 说明在五代时期,耀州窑曾成为官窑。 北宋时耀州窑达的刻花,剔花技法都达到极致。 据《宋史》记载,神宗元丰和徽宗崇宁时期,均选中耀州窑为宫廷烧造贡瓷。 在如今的高古瓷器收藏圈里。 五代至北宋时期的耀州瓷,是绕不过去的必备藏品。 郑二伯微微颔首:“没错。” “是北宋耀州瓷。” 接着他指向墓室顶,说道:“往上看,你能找到几处盗洞?” 我仰头向上看。 刚才因为过于紧张,加上距离原因没法仔细看,所以没看出洞顶有异常。 现在举着火把一米一米的仔细看。 立马就看出墓室上方存在不少盗洞痕迹。 这些盗洞基本都是圆形。 而且痕迹非常陈旧。 说明是很早之前盗墓贼留下的盗洞。 郑二伯慢悠悠说道:“这墓距离村子太近。” “紧挨着农田,一季麦子种过去,眼不瞎的都能看出下面有问题。” “所以千百年来没少有盗墓贼光顾。” “上面能看出来的盗洞有十九个,从汉到唐宋明清都有。” “墓里的陪葬品早就被盗完了。” “至于墓主尸骨……” 郑二伯轻轻叹了口气:“前些年被村里孩子给挫骨扬灰了。” 我愣了下。 不由想到之前去重阳宫的事。 重阳祖师的尸骨一样被挖出来烧成了灰…… 郑二伯又指向我们来时的地洞。 解释道:“这洞啊,是四十多年前挖的。” “父亲教家传的手艺给我们兄弟,教完后出了个考题。” “让我们从家里挖地洞。” “地洞要从村子里穿过去,还不能惊动村里任何人。” “最后要打进这座西周墓的墓室里。” 我听的瞠目结舌。 这考题,也太难了吧? 扪心自问,要换成我的话,八成完成不这道考题。 郑二伯似乎对我的惊讶眼神很满意。 昂着头得意洋洋道:“我们兄弟四个当时商量了下。” “觉得地洞挖浅了容易被人发觉。” “加上探过墓室深度正好在十一米左右,我们就决定挖个十一米深的竖洞,然后再横向打洞直通墓室。” “我们像耗子似的挖了二十天,终于挖出这个洞。” 我立马竖起大拇指:“前辈厉害!” “你们在地下挖洞怎么保持方向不偏的?” 这是我最想知道的技术。 郑二伯却打起了哈哈,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个嘛……欸,小黄。” “咱们这折腾了大半天,是不是该回去吃饭了?” “肚子都咕咕叫了。” 黄子然赶忙道:“我也饿,那就回去吃饭。” 说完他一把拽住我。 在我耳边低声道:“别心急。” “咱们先上去吃饭。” “边吃边让老郑给你讲他的独门秘技。” 第416章 藏一手,入地眼秘术 咕噜噜。 我肚子叫了起来。 黄子然笑着拍拍我肚子:“看看,你肚子也闹起饥荒了。” “快回去吃老郑做的面。” 我红着脸点头,跟着他们原路返回。 钻出炕洞我就愣住了。 堂屋里干干净净。 没有半点尸甲虫和干尸的痕迹。 甚至桌椅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疑惑问道:“黄队,这怎么不是刚才的样子?” “老郑两个侄子来帮忙收拾的。” “就是住对面的郑建设和郑建军。” 我这才恍然大悟。 来时黄子然就说带我找郑建设兄弟。 没想到中间杀出个郑二伯来。 现在想想,郑建设兄弟大概率是烟雾弹。 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道:“还找郑建设哥俩么?” 黄子然干笑道:“不找了。” “他俩是郑家的最后两根苗。” “老郑把他俩当成宝。” “而且他俩也不会盗墓……” 说到这里,黄子然往堂屋外瞄了眼。 见郑二伯在厨房里忙活做饭。 他才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郑二伯的爷爷郑留文。” “就是被军阀党玉琨抓去当掌眼先生那位。” “郑留文在五十年代被国家收编,进入陕博工作。” “六十年代,老郑接老爷子班也进了陕博。” 在八六年之前,国有单位是接班制。 父辈退休后,可以让符合条件的子女进单位接班。 所以当时的铁饭碗真不是白叫的。 相当于父子相传的真铁饭碗。 八六年彻底取消接班制。 算是打破了父子相传的铁饭碗。 “后来因为老爷子帮军阀盗墓的事,老郑受到波及,被开除之后回来务农。” “三年前我找到他。” “好说歹说才让他成为编外人员。” “老郑早年间还跑过江湖,会的本事挺杂。” “只要跟他多接触。” “他肯定会把各种本事倾囊相授。” 黄子然画起了大饼。 显然是为之前,说郑二伯会在饭桌上传授独门秘籍的话找补。 我盯着黄子然双眼。 缓缓道:“该考验也让你们考验了。” “我表现的不算差吧?” “值得你们让你们托付后背吧?” 黄子然点头:“遇事冷静,临危不乱。” “面临危险也不放弃队友。” “在我考核过的人里,你的表现数一数二。” 我要的就是他这话。 只要我足够出色,那就有提条件的空间。 于是我趁机说道:“我表现出色,是不是值得你们多多培养?” “多教我点东西,碰到危险时也能多分力。” “至少不能让我拖你们后腿啊!” 黄子然像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说。 不慌不忙道:“说你是楞娃吧,你小子心眼还挺多。” “不是不培养你。” “只是即没师徒名分,又没太深交情。” “老郑怎么可能真心实意把压箱底本事教给你?” “就算我命令老郑教你。”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教给你半拉子手艺,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这话倒是没错。 有句老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所以过去的手艺人形成了“藏一手”的陋习。 把关键技术或者技巧敝帚自珍。 以此让徒弟给自己养老送终。 直至临死前才把最后的绝技传给徒弟。 但很多老手艺人死的太突然,或者死的太快,反而导致绝技就此失传。 即便到如今,依然有许多人会藏一手。 不把掌握的关键技术教给徒弟…… 黄子然继续说道:“等会儿嘴放甜点,多给老郑说点好听的。” “早起打洗脸水,晚上打洗脚水,三餐端到他面前。” “反正就是尽心伺候着。” “伺候的老郑磨不开面子了,就会教你本事。” 这套放如今肯定会被嗤之以鼻。 但那时当学徒的要想跟师父学到真本事,还真就得这么伺候着。 让师父满意了,就会慢慢传授技术。 要是师父不满意,那就别想学到半点有用的。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算陋习了。 这时厨房里传出郑二伯的喊声:“来吃面!” 黄子然拽着我向厨房走去。 刚走进院子,一股酸香味儿扑鼻而来。 黄子然鼻翼抽了抽。 喜笑颜开道:“就是这个味儿!” “我就馋你做的这口面。” 进了厨房。 黄子然端起面碗递给我:“岐山面是汤面,跟你们那边油泼面不同。” “岐山面的面讲究薄筋光,汤讲究酸辣香。” “你快尝尝。” 我闻着酸香味儿看向碗里。 亮汪汪红润润的红油上,飘着绿色蒜苗,黄色鸡蛋片,和肥瘦相间的肉丁。 红黄绿的色泽搭配就让人食指大动。 挑起一筷子面吸溜进嘴里。 面条还真是薄筋光。 汤汁的酸辣香味随着面条涌入嘴里,在味蕾上炸裂开来。 香! 呼噜呼噜,我飞快的吸溜起面条。 吃完面又对着碗边喝起汤。 热乎的酸辣汤下了肚,浑身毛孔都打开了。 我无比舒爽的打了个饱嗝。 拍着肚子道:“好吃,太好吃了!” “哈哈哈!” 郑二伯笑着用胳膊肘碰了下黄子然。 “他刚才的样子,像极了你第一次吃岐山臊子面的样子。” “都吃的那个急哦。” “像是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 我立马接话道:“我可不是饿死鬼。” “是这面真的太好吃了!” “老郑,教教我岐山臊子面怎么做。” “回去做给我爷爷尝尝,他肯定也喜欢吃。” 我琢磨着端洗脚水的事儿肯定做不来。 倒不如试着从拉近关系下手。 先学学岐山臊子面怎么做。 郑二伯吸溜了口面条,笑道:“肯定是黄队给你出了歪主意。” “我岁数也大了,这身本事不想带进棺材里。” “普通本事指点你一二倒是无妨。” “要想学绝技……那就去东屋里看看。” “能学多少全看你的悟性。” 黄子然立马给我使眼色。 催促道:“东屋,还不快去。” “屋里可都是郑留文老爷子留下的秘术。” 我放下碗筷。 整理好衣服后,恭敬的向郑二伯深鞠一躬。 “我会好好学的。” 郑二伯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好不好好学的问题,是悟性高低的问题。” “我当年就是悟性太低,连爷爷的一半本事都没学到。” “所以只能在打盗洞这些基本功上下功夫。” “希望你悟性好,能有所参悟。” “尤其是参悟入地眼秘术!” 第417章 本之形势以立其体,参之河洛以妙其用 入地眼秘术? 我倒是听过《入地眼全书》。 不知道这秘术和全书之间是什么关系。 在港岛时,陈伯提到的侧倒骑龙格,就脱胎于《入地眼全书》记载的骑龙格。 《入地眼全书》是北宋年间,辜托长老所著的风水书。 当时人评价辜托长老:扦葬建造,迭著神异。 意思是,在辜托长老选定的地方建造墓室,常会有神异效果。 由此评价,可对辜托长老的风水本事管窥一二。 我想到这里心头一热。 立马向东屋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黄子然压低嗓音的说话声。 他声音虽然压低了,但低的恰好能让我听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老郑,就别藏着掖着了。” “我就不信你家老爷子,没手把手教你入地眼秘术。” 黄子然在用激将法激郑二伯。 指不定郑二伯受激之下,会吐露出重要内容。 于是我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哐! 郑二伯气咻咻的把面碗顿在灶台上。 吹胡子瞪眼道:“爱信不信!” “我爷爷是手把手的教过我,但我太笨!” “入地眼秘术讲究,本之形势以立其体,参之河洛以妙其用。” “河洛之数运用到风水中的难度就不说了。” “本之形势以立其体我就做不到!” 郑二伯机关枪似的飞快说出这番话。 说到一半,扶着灶台大口喘起气来。 黄子然脸上露出狐狸般笑容。 接着他轻拍郑二伯后背。 装出帮他顺气的样子,温声道:“你看你,还是那么冲动。” “我就是琢磨你爷爷不会带着本事进棺材。” “你就算学的再差,也该懂点皮毛的嘛。” 郑二伯脸皮颤了颤。 愧疚中透出三分悔恨。 “呵呵,懂皮毛算个屁!” “风水这玩意,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懂皮毛的半吊子,最终只会害人害己。” “我知道你是在激我。” “让我说出参悟入地眼秘术的关窍,给外面竖起耳朵的小家伙听。” 我心里一激灵。 这郑二伯还真是不白给,能猜到我在外面偷听。 黄子然赔起笑脸:“我就知道,激将法的小手段逃不出你的慧眼。” “既然如此也就不玩弯弯绕了。” “石头这孩子的表现,你也亲眼看到了。” “人品性格都经受住了考验。” “而且他也受过高人指点,在风水挺有天赋。” “让他学会入地眼秘术,你家的传承也就后继有人了。” “你爷爷也能含笑九泉之下。” 我倒是挺佩服黄子然的脸皮。 真是能伸能缩。 激将法被拆穿了,还能厚着脸皮继续打感情牌。 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 我才知道脸皮厚是混社会的必备技能…… 脸皮薄的人,在社会上很容易吃亏。 郑二伯沉思片刻。 迈步走出厨房,来到我面前。 苦笑道:“真不是我不教你。” “实在是我会的有限,乱教会引你入歧途。” 这倒是实话。 其实风水,易理,中医,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行文全都言简意赅。 后人理解起来常会产生歧义,对同一句话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 所以学老祖宗留下的这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做到正确理解。 郑二伯担心的是,他所理解的内容是错误的。 把错误内容教给我,自然会误导我对入地眼秘术的理解。 郑二伯继续道:“我只能给你复述几句,我爷爷讲解本之形势以立其体的原话。” 我挺直腰杆,恭敬站好聆听。 郑二伯微微闭目。 回忆道:“山川河流地理形势为风水之根本。” “察之以入脑海。” “于脑中绘山川河流之立体图……” 我仔细记下郑二伯说的每一个字。 这段话实际是指,把看过的山川河流地形地势,在脑子里形成立体图。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非常吃天赋。 必须有很好的方向感,空间感,还得又强大的记忆力。 才能把看到的地形地势,在脑子里形成立体图。 普通风水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只能拿着罗盘,靠死记硬背的口诀来看风水。 而要想成为真正的地师。 首先的门槛,就是能在脑子里形成立体地形图。 再往上就需要通过脑子里绘制出的立体图,模拟出前后千百年的地形地势地气变化。 此谓之神游。 历史上李淳风,袁天罡,刘伯温等顶级地师都会此术。 郑二伯说完,用力在我背上拍了下。 “去东屋吧。” “希望你能有所参悟。” 我迈步走进东屋。 东屋里摆放着书桌,椅子,还有两个陈旧的书架。 不过书架上空荡荡的,一本书都没有。 书桌上倒是放了本发黄的册子。 册子很薄,只有十几页。 封皮上写着遒劲有力的大字:入地眼秘术。 我坐在椅子上,翻开册子看了起来。 册子里写的是文言文,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我看着看着就沉浸其中。 前半段“本之形势以立其体”的内容,因为郑二伯的指点,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于是我试着在脑子里绘制我家周围的立体地形。 闭上眼回忆我家的院子啥样,邻居家的院子啥样。 村里熟悉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脑海里浮现。 渐渐组成了鸭沟村的样子。 其实这就像回忆居住的小区类似。 小区内每栋楼在什么方位,有什么样的道路连通,小区外有什么街道,建筑等等。 只要方向感,空间感好,再加上强大记忆力就能做到。 嗯,就那种走一次就能记住路的人。 做到这一步会非常容易。 鸭沟村的地形地势在脑子里绘制出之后,我大脑突然很疲惫。 这玩意儿,真的耗费脑力。 绘制熟悉的地方都如此费力,更别说绘制陌生地方了。 我闭上眼使劲揉着太阳穴。 歇了片刻后继续往下看。 后面“参之河洛以妙其用”的部分,就非常复杂了。 把洛书九宫,北斗九星,三元九运跟风水结合。 形成把时间,空间,星象统一在一起的复杂推算系统。 利用这套系统,可以推算阴阳宅随着时空转换,而产生的吉凶祸福变化。 其复杂程度,让我一时半会看不明白。 只能靠死记硬先背把内容都背下来。 等以后再慢慢琢磨。 完全背熟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哐当。 屋门被推开。 黄子然阴沉着脸走进来:“出事了!” “你那口鬼头刀被偷走了!” 第418章 人才,叫师叔 我满脸诧异的看着黄子然。 想不出谁会偷鬼头刀。 那玩意,在当时只能拿去卖废铁。 实在没什么价值。 所以普通人根本不会对鬼头刀感兴趣。 难道,黄子然又在搞什么考验? 黄子然被我看的有点不自在。 掏出烟叼在嘴里。 含混不清道:“别这样看着我。” “这事真不是我搞出来的。” “善后人员去车辆出事地方处理情况,把鬼头刀随身带着准备今天送来。” “结果半夜不知怎么搞的,鬼头刀不见了。” “他们分析,应该是住招待所的时候遭了窃贼。” “不过……” 黄子然的话头停顿了一下。 使劲吸了口烟后,缓缓说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某种警告行为。” “这趟黑水城之行,肯定不太平。” 这倒也可能。 真要有势力暗中盯着我们的话。 在黄子然带我走农田由明转暗时,应该已经失去了对我们的跟踪。 对方失去目标恼羞成怒。 偷走鬼头刀作为警告也就有可能了。 我边琢磨边伸懒腰。 十分随意道:“偷就偷了呗。” “那鬼头刀煞气太重。” “偷走鬼头刀的人要是镇不住的话,说不定会反受其害。” 黄子然却苦笑道:“偷刀的人真要能反受其害就好了。” “就怕对方有邪门的本事。” “当务之急是赶紧出发,尽快赶去黑水城。” “老郑已经做好饭了。” “吃饱喝足咱们就出发。” 我点头应了下来。 出屋找水洗了把脸,来到堂屋吃早饭。 早饭挺简单。 醋味出头的凉拌胡萝卜,配上熬到粘稠的包谷榛子,那味道简直绝了。 我毫不客气的吃了两大碗。 等我吃完,郑二伯怀着几分期待问道:“娃,领悟咧多少?” 我有些惭愧的挠起了头。 郑二伯眼神中的期待光芒顿时熄灭了。 叹着气垂下头默默收拾碗筷。 我赶忙道:“勉强算是学会一半。” “啥?!” 郑二伯的眼睛亮了起来。 扔下手中筷子,双手一起抓住我胳膊。 “真的?!” “没骗我?!” “你可要实话实说,决不能为了面子说假话啊!” 我十分认真的点头。 “真的。” “入地眼秘术前半部分,讲的是把看到的地形地势,在脑海中立体的绘制出来。” “昨晚上我试了下,能把我们村附近的地形地势,立体的绘制出来。” “不过头一次去的陌生地方,要做到这步就很难了。” “还得总结方法多练练。” “后半部分,把洛书九宫和三元九运的时空推算之法,融入到风水之中就太难了。” “我还没完全琢磨明白……” 啪! 没等我说完,郑二伯满脸兴奋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真是个人才!” “不,是天才!” “天才啊!” 郑二伯使劲搂住我脖子。 像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紧紧搂住我。 “原以为我郑家祖传秘术,要在我手里失传了。” “没想到你小子一晚上就能参悟一半!” “等从黑水城回来,就带你小子到我爷爷坟上拜师。” “啊?!”我楞了下。 茫然道:“拜你爷爷为师?这不妥吧。” 要是拜郑二伯的爷爷为师,按辈分我就算他师叔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妥当。 郑二伯豪爽一笑:“有什么不妥的。” “你拜在我郑家门下,咱俩以后兄弟相称。” “但是,你得保证。” “在你有生之年,我郑家只要出了有天赋的孩子,就得传授他入地眼秘术。” 这要求并不过分。 过去有很多家传秘术,都是传男不传女,传亲不传外。 碰到特殊情况后继无人时,就会破例招上门女婿,或者收徒进行传承。 同时也会要求女婿和徒弟,把学会的秘法隔代传承给自家子弟。 我琢磨了下,点头答应道:“行。” “我肯定会尽心教的。” “哈哈哈。”郑二伯开心的仰天大笑。 “终于有脸去给我爷上坟了。” “咳咳。”黄子然用力干咳了两声。 看着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我站在来附和道:“出发出发。” 郑二伯也顾不得收拾碗筷。 拎起脚下放的黑色人造革包,跟着我们一起出了院子。 出了院门,就见对面院门口蹲着俩三十多岁的汉子。 两人见郑二伯出来。 赶忙站起来道:“二伯,这是要出远门?” 郑二伯拉过我,指着那俩汉子道:“这是我那俩不成器的侄子。” “左边的是郑建设,右边的是郑建军。” 我笑着冲两人点头。 郑二伯接着对他俩道:“叫师叔。” “啥?!” 郑建设和郑建军瞪圆了眼,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我。 啪啪! 郑二伯在他俩脑瓜上各拍一下。 用恨铁不成钢眼神瞪着他俩:“陈石头参悟了你们太爷爷留下的本事。” “等这趟忙完回来,带他正式在你们太爷爷和爷爷坟上拜师。” “从今往后,他是你俩的师叔!” “你俩努努力力,多跟媳妇生几个娃出来。” “你们师叔会把本事传给你两家有天赋的娃。” 郑建设和郑建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冲我鞠躬道:“师叔好!” 我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年龄大我那么多的人叫师叔,真的很不自在。 好在郑二伯也就是介绍我们认识而已。 叮嘱郑建设兄弟俩看好家后,就拉着我去追黄子然。 来到村口没看到车。 我忍不住问道:“黄队,车呢?” “要什么车,不怕继续被人继续盯着啊?” “由明转暗就得做的彻底。” “让老郑带咱们找个演出班子。” “混在演出班子里往甘省走。” 那时除了各地方院团下乡演出之外,也有民间艺人组成班子在乡下演出。 这些艺人的演出并不收费。 只是演出完之后,向村民讨要钱粮。 村民愿意给钱的就给个几毛几分。 愿意给粮的就给点米面馒头。 啥都不愿意给的,艺人也不会说啥。 所以传统艺人圈里有句老话: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君子,指的就是那些愿意给点钱粮的人。 艺人吃喝全指着这些君子养活。 我为难道:“可我不会唱戏表演啊。” 郑二伯拍着黑色人造革包,笑道:“这里都是给你准备的玩意儿。” “路上我教你怎么表演定住活鸡!” 第419章 定鸡术,江湖手艺 听到“定住活鸡”这四个字。 我立马想到了定鸡术。 以前驼爷给我们讲故事时,专门提到过定鸡术。 说定鸡术脱胎于蚩尤驱策神兽之法。 流传至今已有数千年历史。 湘西巫师压丧,修水道士收猖,都会使用定鸡术作为仪式的重要部分。 说到压丧,就得先讲讲过去的发丧仪式。 因为古代讲究“事死如事生”。 所以起灵发丧下葬也有一套繁琐的仪式。 根据各地习俗不同,起灵时间也有不同。 有凌晨起灵的,有清晨起灵的,有午后起灵的,反正都要避开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 起灵时孝子贤孙要烧纸祭拜,然后跪着哭请灵柩出门。 这时来帮忙的杠会成员,会把棺材抬出灵棚,安放在灵棚外提前准备好的丧轿上。 丧轿又称棺罩。 是放置棺材的平板架子,架子前有龙头后有龙尾。 因此丧轿用的杠子被称为龙杠。 抬棺的人被称为金刚。 寓意金刚护送逝者乘龙飞升,由此有了金刚抬龙杠的说法。 丧轿上还有顶盖为罩,四周有布垂下遮挡棺材。 垂下的布上常绣有仙鹤等吉祥图案,寓意死者能驾鹤西去。 等孝子贤孙摔盆打幡,开始抬棺发丧时,还会在棺罩顶上放一只大公鸡。 这鸡被称为“引魂鸡”。 据说发丧时亡魂如果不愿走,或者迷了路,只要引魂鸡一叫,就能把逝者亡魂招引过来。 这引魂鸡用的可是活鸡。 活鸡如何能安安静静待在棺罩顶上不乱动? 靠的就是这定鸡术! 过去发丧用到引魂鸡的地方,都有会定鸡术的人。 如今因种种原因,绝大多数地方已经没了这种习俗。 转而换成了孝子压丧。 这孝子压丧是指抬棺时,让一名孝子或者其他直系亲属,坐在棺材或者棺罩顶上。 意思是压住丧事,让家里子孙兴旺。 反倒是湘西还保留有定鸡引魂的习俗。 在发丧时,会在棺材上放一只被定住的公鸡。 到了选定的墓地时,主事师傅会先在墓葬坑里烧纸热井。 然后用大米在墓坑里画下八卦图。 完成这一步后,会把棺材上的鸡拿下来。 吟诵咒语解除定鸡术后,把这只鸡扔到墓坑里,任由鸡啄食画八卦图的米粒。 鸡吃左边的米粒代表逝者亡魂旺家里男丁。 吃右边米粒旺家里女丁。 吃中间米粒是男女都旺。 鸡啄米粒后,孝男孝女哭丧喊爹娘,这时开始放棺材进墓坑。 然后填土把鸡和棺材一起埋了。 说完湘西再说说修水道士的发猖。 修水道士并不是真正被承认的道士。 因为传的是私箓。 甚至很多连私箓都没有,纯粹是招摇撞骗的野路子。 所以做法事科仪收猖发猖时,常会使用定鸡术,上刀山等招数来制造效果。 我后来见过不少自称修水道士的人。 有真本事的凤毛麟角。 绝大多数都是招摇撞骗之徒。 甚至连定鸡术都不会施展。 而是在施展之前偷摸给鸡灌白酒,指望把鸡灌醉来完成定鸡术…… 再说回眼前。 我好奇道:“郑哥,你说的莫非是定鸡术?” “呦!” 郑二伯激动的拍腿道:“知道定鸡术啊?” “别说你也会这门本事?!” 我摇头:“倒是不会,只听说定鸡术是巫术。” “嗨!”郑二伯笑道:“哪有那么多巫术啊,不过是讨口饭吃的江湖手艺罢了。” “我爷爷学徒出来,最先当的是风水先生。” “四处给人看阴阳宅风水,碰到丧事也会帮忙负责丧礼仪式。” “过去大户人家发丧都讲究,要有引魂鸡。” “所以我爷爷捎带手就学了定鸡术。” “爷爷传本事的时候,真正值钱的本事我是半点没学会。” “故弄玄虚遮人耳目的手艺倒是都学会了。” 感慨一番后,郑二伯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定鸡术看起来神奇,说起来却很简单。” “左手抓住翅膀控制鸡,右手捏着鸡头卡住鸡脖子,这么这么一弄就行了。” 他说这么这么的时候。 抓住我的手和手腕当做鸡头和鸡脖子,来回用力的摇晃了两下。 “摇晃的时候要短促有力。” “但动作不能太大,太大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摇晃鸡头的时候,最好把鸡抱在怀里,左手臂抬起来遮挡下。” 郑二伯说的很简单。 我是一听就懂,但心里却在打鼓。 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能定住鸡? 那可是活生生的鸡啊! 郑二伯笑着轻拍我后背:“别担心,照我说的做绝对没问题。” “虽然说不明白其中原理,但照着做就是能定住鸡!” 过去流传下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因为不知道其所以然的原理,就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后来也有人研究了定鸡术,并给出了科学解释。 说是鸡耳内有的半规管负责鸡的平衡控制。 通过摇晃,打破半规管内的液体平衡。 让鸡进入类似于眩晕的状态,从而让鸡定住。 哪怕在旁边放鞭炮鸡都不会动。 还有种说法是,通过这些动作让鸡过度紧张,进入强直静止状态。 就像人受刺激极度紧张,进入到全身肌肉僵硬不能动弹的状态。 这两种解释,其实能对应不同手法操作的定鸡术。 郑二伯传我的方法,属于打破半规管平衡的法子。 强直静止状态的方法,通常需要把鸡翻转。 在鸡背部朝下时,让鸡过度紧张触发强直静止。 “包里呢,是表演用的道具。” “有桃木剑,烛台,鞭炮什么的。” “表演时候你嘴里唱点词儿,挥舞桃木剑装装样子,然后抱起鸡按我说的法子做。” “如果表演时候有人不信,可以让不信的人拿自家鸡给你定。” “最后再放个鞭炮展示定鸡术的神奇就行……” 郑二伯讲了挺多表演时注意事项。 听起来都是跑江湖卖艺的手段。 我听完挠头道:“这表演,算不算搞迷信啊?” “万一被人举报了……” 郑二伯咧嘴笑道:“举报个屁。” “再说有小黄呢,绝对保咱们没事。” “石头。”黄子然突然盯着我。 神情严肃道:“我担心偷鬼头刀的人,目的不简单。” “你现在闭目凝神,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 “集中精力感受身周一切!” 第420章 第六感,掌心中的眼睛 黄子然的严肃话语,让我心里咯噔了下。 怎么突然就扯上鬼头刀了? 还让我闭目凝神。 等等,之前我在车上被黄子然催眠进了梦境。 那梦境就和鬼头刀有关联。 难道说…… 我心里一紧:“之前催眠我时,该不会偷偷对我和鬼头刀动了手脚吧?” 黄子然不自然的扭过脸。 低声解释道:“倒不是动手脚。” “只是你在梦境中引动了鬼头刀的煞气,导致气机有了关联。” “如果鬼头刀落到高人手里。” “说不准可以通过这一丝气机关联,寻找到你所在方位。” “我也是突然想到这一点。” “所以让你静心感受周围的气机,算是防患于未然。” 郑二伯站在我俩中间。 看看我,又看看黄子然。 打起圆场道:“就是个意外,小黄也不是有意的。” “说起来还是藏在暗中的敌人太狡猾。” “咱们之间还是要互相信任,团结友爱。” “再一个,小心无大错。” “石头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做了几下深呼吸。 按张老道长教我的方法放松自己。 让自己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 心神很快放松下来,渐渐的感觉自己融入到空气之中。 灵魂像是在随风飘荡。 在周围的草木农田之中翱翔。 这是很奇妙的感觉。 按张老道长的说法,只有融入自然之中,才能体悟天地灵气。 如果连天地灵气都体悟不到,又何谈吸收利用? 所以张老道长在九十多岁高龄时,依然前往秦岭山中体悟天地灵气。 当我感觉自己随风飘荡自由自在时,突然心弦紧绷。 隐隐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我立马从融入自然中惊醒过来。 猛地睁开眼,往产生窥视感的方向看。 黄子然和郑二伯也随之紧张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的围住我:“石头,感觉到什么了?” “你怎么睁开眼就往东边看?” 我的视野里,只有随风摇晃的茂密苞米地。 根本看不到窥视自己的人。 紧跟着一阵眩晕感袭来。 我揉着眉心道:“闭目凝神时,我感觉自己在随风飘荡。” “突然觉得东北方向有人在窥视我。”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很不舒服。” 敏锐的人,通常能在别人窥视时产生感觉。 这算是比较容易产生的第六感。 第六感的标准叫法是:超感官知觉。 又被称为心觉。 通常人体产生的感觉只有五种,分别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第六感是这五种感觉之外的特殊感觉。 比如我刚才产生被人窥视的感觉,就属于五感之外的感觉。 有些超感能力强的人,甚至可以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 这就相当于未卜先知了。 2019年加州理工通过实验,证实了人脑能感应到磁场。 并且会对磁场变化做出强烈反应。 这一实验结果,证实人类第六感来源于磁场感应。 黄子然面色陡然一紧。 沉声道:“还是我疏忽大意棋差一着。” “八成是司机临死前留下了暗记。” “所以对方专门偷走鬼头刀,用来感应气机锁定你的方位。” “不过别担心。” “这也不是坏事,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说完将计就计,黄子然就闭口不言了。 拽着我和郑二伯埋头赶路。 一口气走了小十里地。 郑二伯把左手当做蒲扇在脸边扇着风。 右手指着不远处:“前面就到了。” 他指的地方是一座残破小庙。 庙墙被拆了七七八八。 庙内前后两间房的屋墙残破不堪。 屋顶片瓦不存,露出木梁。 这一看就是村庙。 过去村里富户,或者村民共同出钱修的庙。 通常供奉当地的土地爷之类地方神。 用来保佑村民风调雨顺的。 那个时期,这类小庙绝大多数都破败消失了。 九十年代后期,又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甚至形成了产业链。 只要嘴皮子利索,会装高深会话聊,收入绝对超出想象。 比辛苦盗墓要省心多了…… 老话说男怕入错行。 现在想想,入盗墓这行真的是错了。 出力不讨好,还时刻有被法律制裁的风险。 我随口道:“这么破的庙里能有人?” 郑二伯笑着摇头:“只是临时集合的地方。” “毕竟是私下演出,不是正经行当。” “只能找僻静地方集合。” “要放到以前啊……” 我接过话茬道:“放以前怎么了?” 郑二伯摇头叹气道:“以前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八小门,就能算得上半个江湖了。” 金皮彩挂评团调柳,是对江湖艺人的分类。 金是算命,有算周易,算奇门八卦,相面,哑相,盲人摸骨等。 皮是卖药,卖膏药,眼药,牙疼药,大力丸,虫子药等。 彩是变戏法,跑马戏,杂技等。 挂是打把势卖艺,单打,对打等。 评是说评书,团是说相声。 调是丢包碰瓷,倒页子之类街市上的骗术。 柳是唱大鼓书,竹板书等。 整个八小门林林总总包含百余个行当。 各地只要有庙会集市,就必定有这八小门的人出现。 清末到民国年间,这八小门的人还自发组织了长春会。 各地八小门各自推举门长,八位门长里再选出正副会长。 会长对外负责组织庙会事务,给各地赶来的江湖艺人划定演出场地等事务。 对内负责给远路来的江湖艺人安排住处,裁决江湖艺人内部纷争等。 放到现在,这长春会会长就相当于演出公司经理。 五十年代随着国家院团对民间艺人的吸纳,有本事有关系的老艺人,都进了各地院团。 剩下没关系本事差的艺人,在七十年代也都各自回家务农。 长春会这个组织,就此无声无息的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哦对了。 还在连阔如先生写的《江湖丛谈》这本书里。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来看看。 “这些老黄历就不说了。” “快过去报道吧。” 郑二伯快走两步在前带路。 我和黄子然紧随其后进了破庙。 刚进破庙,我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不自在的感觉源于庙内残破的神像脑袋。 神像身子早就被打碎了。 只剩下残破的脑袋被放在底座上。 那神像脑袋的眼眶中伸出两只小手,手掌正中画出两只眼睛。 而那两只画在手掌心的眼睛。 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没错! 我感觉那双被画出的眼睛,正如人眼般盯着我! 第421章 甲子太岁,你已经被太岁盯上了! 啪! 黄子然用力拍我肩膀。 我被这一拍,才从那不自在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坐在神像脑袋侧面的老汉,吸了口烟袋锅。 笑眯眯看着我道:“你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不盯着美女看,怎就直愣愣的瞅神像脑袋?” 我装出满脸好奇的样子。 指着神像脑袋道:“这神仙怎么眼眶里长出小手?” “眼睛还长在手掌心里。” “以前没见过这样的神仙,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郑二伯上前一步。 双手抱拳冲老汉行礼:“辛苦。” 老汉也抱拳回礼,嘴里同样道了句辛苦。 正所谓“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 这“辛苦”二字是通用的春点。 金皮彩挂评团调柳八小门的江湖人,见面首先要说的就是辛苦。 懂行的看对方见面道辛苦,立马知道来的是江湖人。 回一句辛苦之后,双方就可聊江湖话了。 要是不懂行的空子碰到见面道辛苦,九成九都会一脸懵,接下来的江湖话也就不用说了。 道完辛苦后,郑二伯指了我一下。 神情严肃的对老汉道:“这是搁了念的念攒子,老戗儿托搁念带出来安根。” 这番话听的我是满脸懵。 虽然听驼爷讲过只言片语的江湖春典,但此刻完全听不明白郑二伯话里的意思。 后来悄悄的问了郑二伯,才弄明白这番话说的是啥。 过去跑江湖卖艺的人相互间称“老合”,自称则是“搁念”。 “搁了念”则是不懂江湖的意思。 “念攒子”是指没心眼,人傻心实。 所以郑二伯第一句话,说我是没心眼不懂江湖的人。 “老戗儿”是父亲。 “安根”是吃饭。 第二句话是说,我父亲托付郑二伯带我出来讨口饭吃。 两句江湖春点交代了我的身份来历,以及和郑二伯的关系。 郑二伯说完这番话,破庙里瞬间陷入寂静。 四周或站或蹲或坐的男女老少,齐刷刷用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眼神看我。 寂静几秒。 就听他们叽叽咕咕说着“空子”什么什么的话。 嗯,他们说的也是春典。 我只明白空子是指不懂江湖事的人。 加上他们略带鄙夷的神情,能猜出说的话不怎么好听。 笃笃。 老汉翘起二郎腿,拿着烟袋锅在鞋底敲了两下。 议论声随着烟袋锅敲鞋底的声响消失。 看得出,他在这里的威望非常高。 老汉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一番。 不紧不慢的对郑二伯道:“你带来的人,规矩你自己教。” “只要不坏规矩,来去自由。” 郑二伯抱拳拱手,随后拽着我和黄子然向角落走去。 这时我才仔细观察庙里众人。 在左侧墙边的多为文弱中年男女。 一个个脸上写满风霜。 随身带着鼓,胡琴,竹板等 靠庙门那面墙蹲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包袱里露出刀鞘,剑柄,枪穗儿。 右侧墙边男女老幼都有,每个人的身段都很好。 男的匀称健壮,女的柳腰细腿。 其中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 不少男人的眼神都往她身上偷瞄。 想必刚才老汉口中的美女就是她了。 美是挺美,不过气质差了点。 比起章楠大家闺秀的书卷气要差了一筹。 想到章楠,我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她情况怎样了。 只希望能早点找到她。 郑二伯拽着我在空处坐下。 低声道:“这里都是过去的江湖艺人。” “左边带着大鼓胡琴快板的,是说评书,相声,唱大鼓书的,江湖话叫团柴,团春和柳海轰儿。” “右边演杂技戏法的,是彩门。” “庙门口那些,是卖药和打把式的,属于皮门和挂门。” “坐正中跟我说话的秦老汉,是算命的,江湖话叫金点。” “除了搞坑蒙拐骗的调门中人,其他七小门都在这里了。” 郑二伯介绍着这些人的来路。 我却在琢磨那个残破的神像脑袋。 但郑二伯正说到兴头上,我也不好打断他。 只能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 “知道我们这些跑江湖的艺人,为什么是八小门么?” 我摇头。 郑二伯咧嘴笑道:“其实八小门也叫明八门。” “此外还有暗八门,蜂麻燕雀花葛蓝荣。” “内八门,惊疲飘册风火爵要。” “外八门,盗蛊销千凤巫戏杀……” “嗯,扯远了,还是给你说说规矩吧。” 郑二伯压低声音:“搁过去啊,咱们在这地叫生意下处。” 过去长春会的会长会给往来江湖人安排住处。 这个住处就叫“生意下处”。 只要是江湖人来了,就能在生意下处免费吃住。 但生意下处的规矩也特别大。 首先不能窥视其他人,同行之间更不能互相窥视。 只要窥视了,那就是要荣人家门子,会受到行规的严厉制裁。 “荣人家门子”是指偷学手艺。 江湖人靠手艺吃饭,手艺等于饭碗。 被人偷学手艺就等于被人抢了吃饭的饭碗,这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其次师父在房里夹磨徒弟,鞭徒弟的时候,外人不得偷听,不得多言,不得劝阻。 “夹磨”是指传授本事。 “鞭”是指打。 也就是说,师父给徒弟教本事,或者打徒弟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得偷听,不得掺和。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的规矩。 好不容易挨到郑二伯讲完。 我赶忙指了指残破的神仙脑袋。 “这到底是哪位神仙啊?” 没等郑二伯说话,黄子然抢先道:“这是甲子太岁。” 接着他横了我一眼:“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甲子太岁。 过去老祖宗用天干地支纪年。 六十年一轮回,被称为一甲子。 道家给这六十年中的每一年,都安排了一位值年太岁星君。 六十位值年太岁星君的首位,就是这位甲子太岁。 “这位甲子太岁名叫金辫,明朝人。” “据说是入了封神榜的甲子太岁杨任转世。” “这神像之所以眼眶中长出手臂,手心生出眼睛,是因为杨任进谏纣王却被挖去眼睛而死。” “死后怨气冲天,冲撞了道德真君。” “道德真君把金丹放在他眼眶里,使他眼眶生出手臂,手心里长出眼睛。” 讲到这里,黄子然声音突然压的极低。 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这甲子太岁的眼睛不简单!” “你已经被太岁盯上了!” 第422章 宁睡坟头不睡荒庙,鬼仙 我眯起眼往神像脑袋看去。 因为我所在位置的关系,只能看到神像侧脸。 以及坐在神像脑袋旁抽烟袋锅的秦老汉。 郑二伯刚才说秦老汉是算命的。 他一算命的,能看不出神像脑袋的异常? 还是说。 神像脑袋的异常就是他在暗中搞鬼? 不过,秦老汉就算要搞鬼。 也没必要针对我啊…… 嗯。 黄子然那番太岁盯上我的说辞。 我是不太信的。 因为来这儿之前,我连甲子太岁长啥样都不知道。 更没说过做过对甲子太岁不敬的话和事。 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盯上我。 只能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我边琢磨边敷衍道:“你可别吓唬我。” “昨天被你们那考验吓的,我心脏现在还噗通猛跳呢。” 黄子然微微摇头。 神情严肃的缓缓说道:“不是吓唬你。” “你可听过宁睡坟头不睡荒庙?” 我还真听驼爷说过这话。 说这是江湖人总结的经验之谈。 一方面呢,是睡坟地可试探人心。 江湖人当面说起话来,可以豪气干云义气无双。 背后干什么勾当可就难说了。 说相声的老郭曾说过:能人背后有人弄。 眼红嫉妒在背后使坏的,八成是同行。 所以同行结伴出去,过了住宿的地方,往往会选坟地睡一宿。 以此来试探同行人心。 要是心里有鬼,或心虚的人,往往不敢在坟地睡。 二一个是江湖人觉得坟地即便有鬼,那也是孤魂野鬼。 只要行得端走得正。 身上三把阳火就能让鬼不得近身。 庙就不一样了。 庙里白天迎的是人,夜晚接的却是鬼。 大庙有高僧大德日夜诵经,神像经过开光和各种仪式加持,或许镇得住。 荒庙就完全不同了。 里面可能连个正经僧道都没有。 到晚上就是冤魂厉鬼的乐园。 嗯,别觉这是在胡说。 我曾在西安的卧龙寺里,见僧众在地藏殿门口贴了张黄纸。 黄纸上写着:请深夜来访亡魂自行进地藏殿,勿惊扰值夜居士。 由此可见晚上的寺庙并不安宁。 再一个,山精野怪孤魂厉鬼可能会占据荒庙。 被山精野怪占的,就成了野庙。 被孤魂厉鬼占的,就成了鬼庙。 这两种庙都有个共同特点。 那就许酒色财气类的愿望很灵验。 但别以为灵验是好事。 在许愿应验时,许愿者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背上了阴债。 很短时间之后,便会用自己的气运和阳寿偿还阴债。 三一个,过去的劫匪喜欢夜宿荒庙。 江湖艺人撞见杀人不眨眼的劫匪,那只有送人头的份儿。 两方面原因综合起来,就有了“宁睡坟头不睡荒庙”的经验之谈。 我边回想驼爷说过的这些,边点头。 琢磨着黄子然提这话,落脚点应该是在秦老汉身上。 果不其然。 就听黄子然继续道:“秦老汉是金点。” “看岁数,也是跑老了江湖的主儿。” “他能不懂宁睡坟头不睡荒庙的道理?” “可他偏偏把集合的地方,选在这荒野破庙里……” 黄子然突然拽过正竖起耳朵仔细听的郑二伯。 轻声问:“秦老汉是怎么个底细?” 郑二伯赶忙解释:“往前倒三十来年,他是这庙里的庙祝。” “当时庙里就两个人。” “一个他,一个他师父。” “为了让庙里香火旺盛起来,秦老汉就入了江湖。” “在周边各处庙会集市上摆摊算命。” “靠着精湛的江相派手艺,先千后隆轻巧响卖,真就让不少人成了他的信众。” “由此一来,庙里香火越来越旺。” “十来年前要求僧道还俗务农,他也离庙在附近村子落了户。” “不过他不擅农活挣不来工分。” “到年底村里一算账,还倒欠村里不少钱……” 过去农村吃大锅饭,到年底村里会集中算账。 把每家吃大锅饭的费用等等都均摊出来。 然后用每家挣的工分进行抵扣。 工分挣得多的家庭,抵扣完还能结余出十几到几十块不等的收入。 工分少不够抵扣的家庭,就等于倒欠村集体的。 要给村里打欠条,以后有富余了要还款。 那时回乡务农的江湖艺人,没几个能操持好农活的。 所以挣的工分大都不够抵扣。 因此才催生出走村串乡私下演出的行为。 黄子然瞪大了眼。 垂下右手食指,用力指了指地面。 咽着唾沫道“你说这庙,原本就是他的?” 郑二伯点头:“以前听我爷爷说过一嘴。” “这庙打清朝末年修起来,就是秦家家传的。” “他那所谓的师父,实际是他父亲。” “只是碍着佛门规矩,打修庙的秦老汉太爷爷那辈开始,父子间就以师徒相称。” “说起来都是在庙门口捡到遗弃婴儿。” “怀着慈悲心把婴儿抚养长大,收为徒弟云云。” 秦家这师徒父子的秘辛,让我听得愣住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玩儿。 更没想到的是,几十年后有些人玩的比这还花花。 黄子然若有所思的低声呢喃道:“难怪,难怪。” “这座秦家传了几代的庙不简单。” “秦老汉更不简单!” “老郑,今晚是不是住这庙里?” 郑二伯挠头道:“按以往规矩,天黑了就出发。” “趁夜色赶路,免得被好事之徒举报。” “眼下人来的差不多了,太阳也快落山了,应该会按规矩出发。” 黄子然松了口气:“晚上出发就好。” “真要在这庙里住一宿,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的好奇心更盛。 忍不住问:“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我被太岁盯上这事,到底要不要紧啊?” “这个……” 黄子然有些拿捏不定:“那甲子太岁的残破脑袋里,应该附着他秦家供养的仙儿。” “盯上你的其实不是太岁,而是那仙儿。” “狐黄白柳灰?”我立马想到了东北出马仙。 被供养的仙里,最出名的就是狐黄白柳灰五大家仙。 可这里是大西北啊! 西北虽然也有请神和请精怪上身的神婆神汉。 但和东北出马仙的路数并不相同。 所以我转念间就觉得猜错了。 只见黄子然轻轻摆手:“不是狐黄白柳灰那种妖仙。” “而是……” 他看了眼神像脑袋。 从嘴里轻轻飘出来两个字:“鬼仙!!!” 第423章 欺生,天色已黑 养鬼我倒是听说过。 例如五鬼运财术。 要想施展出来陡然暴富,就得先养五只符合要求的小鬼。 梅山,阴山等派修炼的阴法,也有大量需要养小鬼的法门。 不过养鬼仙就极其少见了。 因为鬼仙实力太强,不是随便就能控制驾驭的。 除非鬼仙和供养者之间有极深感情羁绊。 难道神像脑袋中的鬼仙……是秦老汉的先人? 我正琢磨时,却听庙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白净小伙,气喘吁吁跑进庙里。 他进庙先左右环视一番。 看到我们仨的时候,目光微微停顿了下。 他趁环视的功夫喘匀了气,掸去身上尘土,迈步走到秦老汉面前。 抱拳拱手道:“辛苦。” “辛苦。” 秦老汉眼皮都没抬。 随意道:“歇着吧,天黑就出发。” “欸!” 小伙脆生生答应下来。 拎着包袱向我们这边走。 挑了我右边的空地坐了下来。 我微微侧脸,用余光观察那小伙。 小伙穿的衣服虽然褪了色,但洗的很干净。 没有村里人的土气。 倒像是读过书的城里人。 只是他来的太巧。 而且一来就挑我们旁边的空地落座。 怎么都有点窥探或监视的意思。 我甚至怀疑他是秦老汉暗中派来的人。 小伙把包袱随手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包袱上。 咧嘴笑着向我们仨拱了拱手。 用带点口音的普通话道:“我叫韩斌,家是天津卫的。” “打小跟邻居大爷学过几天相声。” “没正式拜师过,厚着脸皮来跟大家伙出去混口饭吃……” 我摆手打断他的话。 指着破庙左边那帮人:“你坐错地儿了。” “团柴,团春和柳海轰儿都在那边。” 韩斌脸皮绷了起来。 硬挤出尴尬笑容:“他们都欺生。” 一个“都”字饱含委屈。 看得出不仅评书,相声,唱大鼓书的人欺生。 皮门,彩门,挂门的人应该也欺生。 所以韩斌才会跑来找我们三个。 韩斌哀声道:“求你们别赶我走。” “我可以帮你们拎东西,干杂活。” “赚到钱粮分我两成。”他可怜兮兮的竖起两根手指,紧跟着收回一根手指道:“一,一成就行。” 那时艺人们私下表演分为两种形式。 一种是走村,需要组织者提前跟村里话事人沟通好。 然后带人去村里演出。 演出完后,艺人们挨家挨户去要。 村民愿意给多给少或者不给,都随意。 最后要的钱粮艺人内部再分配。 通常大轴的角儿拿的最多,其次是压轴的。 嗯,现在人说起来都是压轴戏,认为压轴的才是角儿。 实际上大错特错。 大轴,压轴这些词儿都来源于京剧。 过去戏班子常把最有号召力的角儿,排在整场演出的最后,被称为大轴。 名望或资历略次于角儿的,被安排到倒数第二场登台。 因为倒二的节目在节目单上紧压着大轴戏,因此被称为压轴戏。 再往前倒数第三四场戏是中轴,倒数五六场戏是早轴。 最前面的第一场戏是开锣戏。 过去那些捧角的富商巨贾,通常都不看前面的戏。 等到压轴戏唱完,大轴开始角儿登场了,才施施然入座听戏,然后大把往台上抛金撒银的打赏角儿。 那打赏的劲头,比如今直播间狂刷火箭还要疯狂的多。 二一种是赶集赶庙会。 艺人们到了集上或者会上,各自找地方摆摊卖艺。 挣多挣少全凭自己本事。 那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走村的活儿非常少。 基本都是赶集赶庙会的。 后来发展出专在大集庙会表演的大棚演出。 九十年代到两千年初期的大棚演出,表演内容很是猎奇与狂野。 嗯,也不知道诸位有没有看过大棚演出的…… 再说回眼前。 黄子然主动道:“韩斌是吧。” “跟着我们也行,但别指望我们会为你得罪其他人。” “懂吧?” 韩斌点头如捣蒜:“我懂我懂,我肯定不惹事。” 紧跟着他从兜里掏出包金丝猴烟。 双手捧着递给黄子然:“还没请教哥哥们高姓大名,烟是孝敬您们的。” 黄子然不客气的接过烟拿在手里掂了掂。 笑道:“我姓黄,他姓郑,这位小兄弟姓陈。” “黄大哥,郑老哥,陈小哥。” 韩斌恭敬的喊了一圈。 这大哥,老哥,小哥的叫法也挺有意思。 显然他看出黄子然是我们三人中的话事人。 有意用大哥的称呼突显黄子然地位。 我微微皱眉。 就冲韩斌送烟和称呼人的机灵劲儿,应该很容易融入到同行之中。 怎么就被人欺生了呢? 我寻思时,黄子然已经套出韩斌来路。 他因为跟村里姑娘结婚而没了回城资格。 加上媳妇怀孕需要吃好点补充营养,就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跑江湖挣钱。 之前他跟着出去过一次,因为没捧哏的只能说单口相声。 刚聚起点人气就被说评书的砸了场子。 说他是相声门的不能说评书。 韩斌受了委屈,扭头找说相声的同行求助。 却被说相声的回了句:你一海清算哪门子同行? 海清最开始指初学者。 相声门里特指没拜过师的相声演员,多少带点嘲讽的意思。 所以很多成了名,又没拜过师的相声演员,终其一生都想拜师得个名分,好洗去同行对自己海清的称呼。 因此韩斌挨了一路欺负,也没挣到几个钱。 心里就有点恨上这些同行了。 低声给黄子然嚼了不少他们的舌根。 两人聊的越来越热乎。 黄子然搂住韩斌道:“秦老汉就眼睁睁看你被欺负?” “没出来主持过公道?” 韩斌苦笑摇头:“他劝我忍气吞声。” 他说完看了眼秦老汉,停顿几秒后深吸了口气。 像鼓起很大勇气似的说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最好小心着他点。” “嗯?!” 我,黄子然,郑二伯异口同声的嗯了下。 都很诧异韩斌说出的这句话。 黄子然抿了抿嘴,问道:“小心他什么?” “小心,那个……” “欸!” “之前我有次后半夜被憋醒,起夜时看到秦老汉正在喝血!” “喝人血!” 韩斌说到紧要关节处,秦老汉突然拿起烟袋锅在地上使劲敲了两下。 笃笃! 敲击声中,庙内众人纷纷起身拎起行囊。 秦老汉扭头看向我们。 露出阴森笑容道:“天色已黑,该上路了!” 第424章 就怕猫头鹰笑,人血入药 在秦老汉看向我们时。 韩斌神色慌乱的垂下头。 他局促不安的双手用力抓住衣角,手背青筋都凸了起来。 像极了背后说人坏话被抓现行的样子。 郑二伯赶忙拎着包站起身,顺便抬脚在我脚腕轻轻踢了下。 “起来出发啦。” “走夜路把眼睛放亮点。” “别踩了不该踩的东西,也别说犯忌讳的话。” 走夜路也是门学问。 例如八字轻身体弱的人不适宜走夜路,更不能夜里进山。 走夜路勿谈鬼怪,不能对路过的坟头指指点点。 走夜路不能乱拍同行人的头和肩。 因为头和双肩是人体三把火所在。 要是同行人阳气不旺被拍散一把火,就很容易被脏东西上身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那就是老话说的“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 猫头鹰古称鸮(xiao)。 传说中很恐怖的夜枭,指的就是猫头鹰。 《太平广记》记载,鸮鸣于人家,则有死亡之征。 意思是猫头鹰跑到谁家里去叫的话,那户人家就很可能会死人。 “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之说,也是由此延伸而来。 那猫头鹰为什么能预知人的死亡呢? 我后来还真研究过。 按照科学解释,人在快死亡时,脏器功能会先衰竭。 脏器衰竭时体内电解质分解加速,也就是新陈代谢中的陈化速度会加快,而新物质却因为脏器衰竭而无法产生。 这时体内新陈代谢失衡,人体就会散发出特殊的极轻微腐味。 猫头鹰因为嗅觉灵敏,又是食腐动物。 所以对这种腐味极其敏感。 一旦闻到这种气味,它就以为附近有腐肉可吃,于是会在四周寻找。 找不到的时候,就会急的发出尖锐刺耳好似笑声的声音。 因此猫头鹰的笑声出现,往往预示着附近会死人。 再说回眼前。 郑二伯说那些话看似是在提点我。 实际是在为韩斌打掩护。 韩斌垂着头抿着嘴站起身,弯腰拎起坐在身下的包袱。 这就避过了秦老汉的锋锐目光。 秦老汉眉头微挑,收回目光转身来到神像脑袋前。 双手合十冲着神像脑袋拜了拜。 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了些保佑顺利的话。 拜完后,秦老汉头都不回的往外走。 我们又磨蹭了下。 等庙里人都出去完了,黄子然用右手打了个手势。 郑二伯看到手势后快走了两步。 在最前面领路兼望风。 我走在最后面压后。 黄子然搂着韩斌走在中间。 “喝人血的事儿,该不会是你瞎编出来的吧?” 听到问这事,我立马竖起了耳朵。 要说起来,吃血的传统可谓源远流长。 鸡血鸭血猪血羊血牛血鹿血等等,都是餐桌上的佳肴。 有些人为了追求滋补效果喝蛇血,喝鹿心血等等。 说起来吃喝动物血大多数人能接受。 喝同类的血……就没几个人能接受了。 甚至会觉得恶心,恐惧。 但放到过去,人血是能入药的。 比如曾被疯抢的人血馒头。 马王堆出土的《五十二病方》里,记载有用妇女经血入药。 道士也有用经血炼丹的。 韩斌立马把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一般。 十分肯定道:“我怎么可能编出这般瞎话!” “都是亲眼看到的!” “真真切切!” “我说的要有一字虚言,就让我被天打五雷轰!” 说话间他抬起右手就要发誓。 黄子然笑着把他右手按了下去:“我信。” “毕竟事关重大,所以才多此一问。” 韩斌有些懊悔的叹了口气:“唉,就该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的。” “不,我就不该来。” “跟他们出去挣不到钱,还担惊受怕。” “我回去算了……” 他挣开黄子然的手,拎着包袱准备离开。 黄子然赶忙拽住他胳膊。 “别啊!” “有我们哥仨在,保你能挣到钱!” “再说你空手回去,怎么面对怀着孩子的老婆?” “总不能把脑袋耷拉到裤裆里,说自己是挣不来钱的窝囊废吧?” 窝囊废三个字似乎戳中了韩斌的心。 他眼眶唰一下就红了。 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男人么。 谁不想当个顶天立地大丈夫。 韩斌转头侧身背对我们,用衣袖使劲擦去泪水。 黄子然轻轻拍他后背:“说说秦老汉喝人血是怎么回事。” “越详细越好。” 韩斌看了眼二十米开外的秦老汉。 飞快垂下头道:“背后说人不太好。” “这事就当我没说过。” 他这话一出口,反而让我更加好奇。 我忍不住道:“这可不是背后说人坏话。” “是事关咱们能不能赚钱的大事。” “你总不想再空着手回家吧?” “秦老汉可是咱们这伙人里领头的,是说话最顶用的那个。” “真要能借这事儿拿住他,赚钱可就容易多了!” 韩斌表情变的复杂起来。 有三分畏惧,三分委屈,四分不甘。 畏惧的是秦老汉。 委屈的是自己被欺负挣不来钱。 不甘的还是挣不来钱。 他表情变了几变,最终狠狠咬着牙关下了决心。 “真能保证我赚到钱?” 黄子然二话不说掏出张大团结,塞进韩斌右手心里。 “空口白牙的保证也难让你信。” “这张大团结你拿着。” “算是预支给你的演出费。” 韩斌先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心里的大团结。 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颤声道:“真,真是给我的?” 像是在问黄子然,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紧跟着他手掌猛地攥紧,飞快的把手揣进衣兜里。 手在衣兜里不安分的转动两下。 似乎觉得衣兜不够安全,又握着钱塞进内兜里。 “呵呵。”黄子然笑道:“别紧张。” “这不过是小钱。” “后面能让你赚更多。” “嗯嗯嗯。”韩斌傻笑着点头。 那年月。 村里人一大家子忙活整年挣的工分,到年底结算时也就能节余十几二十块的。 韩斌这还没干啥呢,就先得了张大团结。 算得上被馅饼砸到了脑袋。 “谢谢黄大哥。” “我,我以后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了。” “说正事。”黄子然提醒道。 韩斌立马讲述起来:“那天是西边一个村的村长死了闺女,办白事请人去表演。” “秦老汉就带着我们去了。” “从白天演到傍晚,天黑后起棺下葬。” “下葬时我们被主家安排吃饭,吃完饭天也黑透了。” “村里没地方留我们住,秦老汉就带着我们出去露宿。” “露宿的地方。” “正好是女尸下葬的那片坟地!” 第425章 不对劲,鬼盗 按着宁睡坟头不睡荒庙的规矩。 秦老汉带他们露宿坟地倒也说得过去。 奇怪的是,为什么会露宿在女尸下葬的那片坟地? 过去每个村都有自己村的坟地。 用来埋葬死去的村里人。 这种坟地离村子不会太远。 一来方便出殡下葬,二来方便上坟扫墓。 按理说。 秦老汉总不能前脚离村,后脚就在人家村子的坟地里露宿。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这点实在可疑! 我问道:“露宿的坟地离村子有多远?” 韩斌挠头回忆了下:“离着有四五里地吧。” “反正离开村子没多久,秦老汉就让我们在坟地边露宿。” “当时挺多人反对。” “尤其是彩门那个漂亮姑娘,死活不愿意。” “后来秦老汉用江湖规矩压了下来。” “大家在坟地边围了个圈,男的睡外圈,女的睡内圈……” 说到这里,韩斌突然皱起眉头。 像是回忆起了重要细节。 “刚开始还插科打诨的闲聊,说人多阳气旺。” “大家聊天熬一宿,就算有鬼也不敢过来找麻烦什么的。” “但很快就都眼皮打架,一个个打着哈欠的睡了过去。” “我后半夜被憋醒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睡了。” “我踩上枯叶树枝发出咔嚓声响,也没惊醒任何人。” “现在想起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我心想这哪是有点不对劲啊。 是非常不对劲! 没几个人能心思坦然的在坟地睡一宿。 尤其是心思重和胆小的人。 他们就算熬不住睡着了,但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可那么多人却都反常的陷入死睡状态。 这就反常的耐人寻味了。 黄子然默默听着,示意继续往下说。 “我睡的位置正好是靠坟地那侧。” “加上醒来时脑子不灵醒,没看方向就往坟地里走了过去……” 那晚韩斌走进坟地里。 迷迷糊糊的把墓碑当成树根。 解开裤带正准备方便时,突然听到沙沙声。 沙沙声不小。 像是有东西正从地里钻出来似的。 他被沙沙声惊的浑身一激灵,尿意瞬间消失。 犯迷糊的脑子也随之清醒起来。 韩斌双手使劲搓了搓脸,深呼吸摒除心中惧意。 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传来的沙沙声。 他隐约觉得,沙沙声像是挖松软土质发出的声音。 大晚上的,坟地里传出挖土声。 难道有人在挖坟掘墓?! 这要是把挖坟掘墓的人抓住扭送村里,怎么都能落到点好处。 他越想胆子越大。 猫着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走了二十多米,沙沙声越来越清楚,甚至都能看到闪动的火光。 韩斌从猫腰变成蹲着挪动。 很快挪到块墓碑后面,一点点的探出脑袋看了过去。 只见秦老汉双手握着短柄铁锨,正在一座崭新的坟头上使劲刨土。 为什么说是崭新的坟头? 因为坟头黄土一看就是新挖出来的,连根坟头草都没长出来。 再加上竖立坟头的崭新墓碑,可以确定这是新墓无疑。 韩斌顿时有些懵。 他听说过不少偷坟掘墓的事儿。 但偷的都是老坟,也只有老坟里的老物件儿挖出来能卖点钱。 偷新坟的事儿,那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秦老汉也算有点身份的人,怎么会干偷坟掘墓的事? 韩斌楞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办。 按预想的抓住秦老汉扭送村里?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否了。 他不敢! 怕秦老汉会颠倒黑白,到时候反而让自己背上偷坟掘墓的锅。 悄悄回去就当做没看见? 可他又觉得不甘心。 琢磨着眼前看到的可是秦老汉的把柄。 要是能抓住把柄的话……以后再演出就没人敢欺负自己了! 于是他抱着抓秦老汉把柄的念头,继续偷看起来。 沙沙沙。 秦老汉每一铲子下去,都能扬起大片墓土。 他挖的肆无忌惮。 好像根本不怕被发现。 哐! 铲子撞上棺材发出清脆声响。 秦老汉抬起胳膊擦去脸上汗水,嘴角勾起开心笑容。 “姑娘,别怪老汉我对你尸身不敬。” “实在是天道有轮回。” “谁让你是她的转世呢。” “我老秦家四代人等了上百年,终于等到你转世投胎,嘿嘿嘿。” 韩斌听着秦老汉的自言自语,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不好的感觉。 他使劲咬着牙驱除心底惧意,蹲在原地继续偷看。 秦老汉抽了两口烟袋锅子,休息片刻后撸起袖子继续挖了起来。 很快,盖在棺材上的墓土被完全挖开。 秦老汉撬开棺材钉,把棺材盖掀了起来。 紧跟着把棺材里的尸体抱出棺材。 尸体被抱起时,韩斌惊讶发现,竟然是村长女儿的尸体! 在村里进行白事演出之前,秦老汉带着他们这些艺人,专门进灵棚祭拜了一下死者。 韩斌祭拜时,心里还惋惜村长闺女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现在见到秦老汉挖出村长闺女尸体,他心底不安感更加强烈。 韩斌猫腰站起准备离开时,秦老汉的目光扫了过来。 他被吓的趴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出。 在他趴着不敢动的时候,秦老汉背着女尸从墓坑里爬了上来。 秦老汉把女尸放在墓碑前。 双手掐诀,嘴里低声念叨起来。 因为念叨的语速太快声音也低,所以韩斌听不清念的是什么。 念叨完后,秦老汉捏起三炷香点燃。 把香插在尸体头顶位置。 燃烧的香头发出猩红光芒。 片刻后,三根香燃出的香灰同时掉落。 还在燃烧的香头近乎直线般平齐。 按香谱来说,三根香头平齐的是平安香。 意味着要办的事情没有危险。 秦老汉咧嘴一笑,从腰后掏出匕首。 对着女尸脖子抹了下去。 锋利的匕首划开女尸惨白皮肤。 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划开的口子流淌。 秦老汉赶忙弯下腰,对着划开的口子使劲吸。 韩斌彻底被惊呆。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吸女尸血的秦老汉,身子却剧烈颤抖起来。 极度恐惧让他双腿转筋。 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只能用双手用力撑起身子往回爬。 爬回去后,他闭着眼强迫自己睡着。 一闭眼。 脑子里就浮现出,秦老汉趴在女尸身上喝血的画面。 他无奈的瞪大眼睛看天空。 心里默默数数计算时间。 又过两个小时的样子,坟地那边传来脚步声。 秦老汉擦着嘴角血渍走来。 面无表情的扫视一圈沉睡的众人,这才走回自己位置躺下…… 韩斌讲完这些时,脸色有些发白。 声音微颤道:“我看到的都讲了。” “秦老汉有点邪,还是别拿这事儿要挟他的好。” 黄子然打着哈哈道:“放心,没把握的事咱不干。” “老郑到了晚上眼睛不好,韩斌你先帮忙照顾下他。” 黄子然在韩斌背上推了一把。 让韩斌和郑二伯走并排。 他自己放慢脚步等我走上来。 凑到我耳边低声道:“都听到了吧?” “秦老汉很可能是盗墓贼中非常特殊的一类!” “传说中的,鬼盗!!!” 第426章 两种说法,夜路走多了会撞鬼 我微皱眉头,疑惑道:“鬼盗?” 听驼爷讲过盗墓贼的南派北派之分,关内关外之分,关中盗洛阳盗之分。 唯独没听说过鬼盗。 黄子然有些烦躁的倒出支烟叼上。 点着火后闷声说道:“你们村的老驼子没给你讲过鬼盗?” 我摇头:“驼爷没讲过。” “他只讲过盗墓贼的地域之分。” “各地盗墓贼的惯用技术,打盗洞特征等等。” 黄子然使劲吸了口烟。 猩红色的烟头飞快烧掉半支烟。 从他吸烟的焦虑样子,就能看出鬼盗绝不简单。 呼! 黄子然鼻孔里喷出两股白烟。 压着嗓子道:“我也是调查驼爷时,才从故纸堆里找到一鳞半爪的蛛丝马迹。” “鬼盗之说由来已久,但又鲜为人知。” “记载中对鬼盗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比较玄,说鬼盗原本是阴修,能够召唤阴兵进入墓里盗出宝贝。” “我找熟识的几位高人问过,都不认可这种说法。” “认为是故弄玄虚的说法。” “第二种可信度就高了许多。” “说鬼盗是能够出阴的盗墓贼。” “在睡梦中利用出阴手段魂魄离体,探寻一定范围内的墓葬情况。” 对于第二种说法,我是半信半疑的。 因为我经历过出阴的状态。 所以相信有人会出阴。 但出阴之后,灵魂又如何探寻周围墓葬情况? 真有能出阴探寻周围墓葬的本事,哪还用干盗墓这种事。 当个仙师大仙什么的。 无论收入还是身份地位,都比盗墓高得多啊。 黄子然弹飞烟头,歪着头看向我:“看你表情,似乎不大相信我说的。” 我干笑道:“不是不信。” “就是觉得奇怪。” “古往今来,走上盗墓这条路的。” “九成九都是没本事的苦命人。” “真有出阴的本事,又何必干盗墓这行。” 盗墓这行,干的是挖坟掘墓的事。 挖坟掘墓说出去不仅面上无光,还会遭人唾弃。 就算作为同门的荣家门里。 挣白钱(白天偷),挣黑钱(晚上偷),挣高买(偷金店珠宝店等高档场所),挣轮子钱(火车汽车上偷)的。 反正无论挣什么钱的偷儿盗儿,都看不起盗墓的。 所以江湖说起荣家门,会提各种各样的盗贼,却唯独不提盗墓贼。 因此盗墓贼也游离于江湖边缘自成体系。 不过近三十年随着古玩价格飙涨,盗墓来钱速度极快,盗墓贼反而成了被羡慕的对象。 这也导致大量外行进入盗墓行业。 说起来,盗墓行业对能力要求的下限极低,但上限却挺高。 为什么说能力下限极低呢? 只要胆子大,有把子力气就能去盗墓。 别说不懂风水不会找墓的话。 找不到周秦汉唐的大墓,还找不到有坟头的墓了? 有太多想要一夜暴富的外行人,在没有寻墓探墓的本事前,都是随便找个老坟就开挖。 说盗墓行上限高,是因为综合能力要求很高。 要懂风水,懂历史,懂各朝代墓葬特点,懂土工,懂组织,懂古玩,懂销赃,懂人情世故…… 最重要的是,要懂怎么不被抓。 要懂得上面这些内容,即需自身天赋,也需努力学习。 黄子然又掏出支烟叼上:“你有没有想过,鬼盗的目的,或许并不是为了盗陪葬品呢?” 我讶然道:“不盗陪葬品?” “那还能盗什么?” “总不能盗墓主的亡魂……” 我的话刚说一半,后半句突然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因为突然想到了个可能。 黄子然是在听到秦老汉挖尸喝血的事情后,才猜测秦老汉是鬼盗的。 现在又说鬼盗的目的不是盗陪葬品。 两者联系到一起,那鬼盗的目的就呼之欲出了。 鬼盗,盗的必然和尸体相关! 黄子然轻声道:“秦老汉挖尸喝血。” “很像记载中,鬼盗吸阴气,养魂魄,蜕肉身,成鬼仙的修法。” 我沉默着寻思眼下情况。 觉得还是安稳赶到黑水城最重要。 于是道:“不管秦老汉是什么盗。” “只要不招惹到咱们身上,都当做不知道。” 黄子然愣了下。 苦笑着摇头:“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出意外的话,秦老汉盯上你了。” “说这些是提醒你多加小心。” “尤其是夜里,可别着了他的道……” “咳咳!” 没等黄子然说完,郑二伯突然用力咳嗽了起来。 这不正常的咳嗽声显然是在示警。 黄子然立马闭嘴,抬眼向前方看去。 只见秦老汉站在十米外的小坡上,正冲我们招手。 “快着点。” “掉队了可不会等你们。” “好嘞!”郑二伯回了一嗓子,示意我们加快步伐。 走上小坡。 距离秦老汉越来越近。 他目光若有若无的在我身上打量着。 那目光不聚焦,非常的飘忽。 像是在看你,但你向他看过去时,又会觉得他眼神乱飘并没有看你。 嗯,偷包贼寻找目标时就是这种飘忽眼神。 我低下头不去注意他的眼神。 心里却有附骨之疽的感觉 总觉得秦老汉的目光正不怀好意的落在我身上…… 郑二伯来到秦老汉面前。 赔着笑脸道:“不好意思,收拾东西慢了点。” “随便安排个人来叫我们就是,哪还用劳您大驾等我们。” 秦老汉冷冷的哼了声:“少跟我嬉皮笑脸。” “他们都没夜盲症吧?” 那时候,因为很少吃到猪肝之类的动物内脏,很多人因此缺乏维生素A而有夜盲症。 有夜盲症的人,光线不足就容易看不清。 走夜路时很容易因看不清而发生意外。 郑二伯赶忙道:“没夜盲症,都健康着呢。” 秦老汉点点头:“没夜盲症好啊。” “前面好些个人,到了晚上就看不清。” “正好今晚要赶到戴家湾,这条道你熟,就由你在前面领路吧。” 郑二伯犹豫了下,点头应了下来。 “好,那我们就去前面领路。” 他带着我们要往前赶时,秦老汉却张开手臂拦住了我和黄子然。 “你们两个跟我押后。” “碰到崴了脚摔了腿的,也能帮忙搀扶下。” “这……”郑二伯偷偷看向黄子然。 黄子然微微点头。 郑二伯得了示意,带着韩斌往队伍最前面赶。 我心里却咯噔了下。 觉得黄子然有点托大了。 秦老汉显然是有意把我们分开。 这样就首尾不能相顾。 在我琢磨的瞬间,秦老汉跟我走了个并排。 他闲聊似的慢悠悠道:“老话说夜路走多了会撞鬼。” “娃,你信不信?” 第427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西周鱼国诸侯墓 没亲身撞过鬼的人,是很难真正相信世间有鬼的。 就好比我自己。 盗墓之前,我相信科学。 十分坚定的认为世间没鬼。 认为被鬼托梦或上身,都是在故弄玄虚哗众取宠。 盗墓之后经历了一系列事情,让我不得不对改变以往认知。 现在秦老汉问我信不信。 我在心里很肯定的说:信! 不过这只是在心里说说而已。 并没说出口。 在秦老汉等着听答案时,我猛的挺起胸膛。 拿出回答老师问题的劲头。 慷慨激昂道:“老师在课堂上说过,世界是唯物的!” “鬼神之说都是唯心的!” “只要心里没鬼,世间就不会有鬼!” 我这话说的心口不一。 虽然老师教导我做人要诚实。 但江湖却教会我: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年轻人初入江湖或社会时,通常都比较单纯。 被人关心示好一下,就会傻乎乎的把对方当成自己兄弟哥们。 然后就各种口无遮拦的掏心窝子。 殊不知。 心窝子一掏,可就泄了自己的底。 最终很可能被自认为的兄弟哥们给卖了。 所以出门在外要多个心眼。 瞎话可以随便说,真话一定要在心底藏好…… 再一个。 我摸不清秦老汉问这话的意图。 所以装做涉世未深懵懂青年,好降低他的戒心。 说完后,我悄悄观察秦老汉表情。 却见秦老汉嘴角挂着浅笑:“你娃不老实滴很。” “身上土腥味都洗不掉咧,还装撒好学生。” 我愣住了。 没想到秦老汉能闻出我身上的土腥味儿。 难不成,他也是盗墓行里的老前辈?! 可郑二伯说过他的老底,压根和盗墓不沾边啊。 等等! 韩斌可是亲眼看到过他挖墓。 虽然秦老汉不是为了盗陪葬品,但毕竟亲手挖过墓。 多少也算半个盗墓行的人…… 我愣神时,秦老汉突然转过头。 用烟袋锅对着黄子然虚点了两下:“你更不老实!” 黄子然愕然:“老哥,话可不能乱说。” “我哪里不老实了?” 秦老汉咂吧着嘴道:“啧啧!” “你个吃公家饭的,跟郑家老二混一起。” “是想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短短三句话,就让我有撞了鬼的感觉。 他怎么看出黄子然是吃公家饭的?! 到底哪里露了破绽? 我转头仔细打量起黄子然来。 微黑透红的脸色,特意换的打补丁粗布衣,关节略显粗大的粗糙双手,千层底老布鞋。 看起来跟村里人没两样。 外观上根本没破绽啊! 而且黄子然当着秦老汉的面也没说过话。 怎么就被一眼看穿身份了? 黄子然被道破身份的刹那,眼皮微微颤了下。 紧跟着爽朗笑道:“哈哈,老哥真会开玩笑。” “真要能吃上公家饭,谁还冒险走江湖啊。” “实在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才跟郑家二哥出来闯荡闯荡。” 黄子然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包没开封的烟。 小心翼翼撕开烟盒上端封口。 那时烟都是软盒的,到八十年代中后期才逐渐出现硬盒香烟。 而且烟的外包装也十分简陋。 连塑料外封和防潮锡箔纸都没有。 就是烟盒软纸折叠封口,然后在封口正中间贴个封签。 我心想这家伙怎么还藏了盒没开封的烟? 那个时代,很多人买不起整盒烟,都是一根烟一根烟零散的买着抽。 甚至买根烟的钱都没有时,就会捡别人抽剩下的烟屁股过过瘾。 能随身揣两盒烟的人,是少之又少。 不像后来。 有点小心机的人,都随身揣着几盒档次不同的烟。 见不同档次的人就会发不同档次的烟…… 黄子然拆开烟盒。 倒出根递给秦老汉。 露出讨好笑容道:“出门前特意用私房钱买了盒猴抡棍。” “人都说这是好烟,但我舍不得抽。” “老哥你品品。” “看有没有烟袋锅好抽。” 黄子然这番话配上神情动作,活脱脱刚从村里出来讨生活的泥腿子样。 我在一旁看的那叫个佩服。 被拆穿身份还能继续厚着脸皮继续装,这点真得服。 要换做是我被拆穿身份,怕是早就摊牌了。 秦老汉笑眯眯接过烟夹在指间。 眺望队伍行进的方向。 语气深沉道:“要是早几天,还有功夫陪你慢慢演。” “现在时间不等人。” “抽完这支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黄子然划火柴的手顿住。 眼中闪过复杂光芒。 片刻后他才划着火柴,为秦老汉点燃烟:“请老哥先说。” 他这算默认被秦老汉看出了身份。 秦老汉不客气道:“韩斌对你们说的话我都知道。” “也知道你们清楚我养鬼。” “更知道你们对我有戒心。” “但这些和你吃公家饭的身份一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秦老汉停顿了下。 目光在我身上打了个转。 盯着我道:“重要的是这小子和郑家老二,都会盗墓!” “你们这趟出来,应该是为盗墓踩点的吧?” “我知道个大墓位置。” “正好缺合作盗墓的人。” “只要愿意合作。” “挖出的东西二一添作五,咱们对半分。” 听到这里,我不由松了口气。 秦老汉前面说的那么严肃,还以为要出大事呢。 没想到是邀请我们合伙盗墓。 只是不知道他说的大墓,到底是什么等级的。 黄子然紧绷的脸皮松弛下来。 露出财迷样:“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正愁碰不到大墓呢,老哥哥就给咱送上门了。” “只是不知这大墓有多大?” 秦老汉冲我俩招了招手,示意我俩凑近。 我和黄子然对视一眼。 同时上前,把耳朵凑到秦老汉嘴边。 只听他轻声道:“咱宝鸡哪有小墓。” “保证是西周诸侯墓!” “还是从没被盗过的诸侯墓!” 我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没被盗过的西周诸侯墓?! 真要没被盗过的话,那可算是天下少有! 因为西周距今时间太长了。 就算西周大墓不封不树难以寻找,可也架不住千百年来盗墓贼的不断寻找。 除了一直未被找到的西周王室墓葬外。 其他诸侯国的墓葬,或多或少都被盗墓贼找到过。 真要是没被盗过的西周诸侯墓……里面宝贝肯定不少! 不过,天上真会掉馅饼? 我心中暗自警惕时。 秦老汉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道:“我再多展示点诚意。” “顺着渭河北岸,往西出了市区。” “就是西周,鱼国诸侯墓!” 第428章 矛盾,挖出来够吃一辈子 “鱼国?”我和黄子然异口同声道。 不过我俩的语气有点区别。 黄子然是好奇中夹杂着惊讶:“你说的这个yu国,是干勾于,人禾余,还是虍(hu)吴虞?” 他这么说,是想当然的把鱼国的鱼,当成了姓氏中的于,余或者虞了。 但也不怪他会这么想。 很多姓氏都是由周朝分封各国的国名衍生而来。 例如赵姓,周穆王封造父于赵,其后人以赵为姓。 吴姓,周武王封钟离雍的曾孙于吴,其后人以吴为姓。 郑,陈,卫,蒋,沈,韩,杨等数十个姓氏,都是因国名而得姓的。 实际因国名而得姓的姓氏应该有更多。 因为西周时期分封了八百诸侯国。 很多小国的封地,也就如今县乡一般大。 随着被周边大国蚕食兼并,这些小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没被史料记载。 所以除了有据可查的这些以国为姓的姓氏外。 应该还有很多姓氏,是从这些没被记载的国名中得姓的。 秦老汉摇头道:“不是你说的那些。” “而是水里游的那个鱼。” 这里得多说一句。 鱼国墓地发掘出的青铜器上,写有(弓鱼)伯的铭文,但(弓鱼)这个字随着鱼国覆灭,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所以现在输入法打不出来。 而在后来的史料中,把(弓鱼)国记载为鱼国。 于是学术界用鱼字替代了铭文中的(弓鱼)。 我听秦老汉说出“水里游的那个鱼”时,心底更为惊讶。 之所以惊讶。 是因为去商洛探索溶洞前,我查阅过历史资料。 春秋早期商洛是庸国所在,占据着“秦楚咽喉”之地。 楚国为了吞并这块咽喉要地,出兵进行讨伐。 《左传·文公十六年》记载:楚师伐庸……鱼人逐楚师。 这里的鱼人,指的是鱼国人。 在楚国派兵征讨庸国的时候,鱼国人出兵帮助庸国对抗楚国。 由此可见,春秋时期的鱼国应该是庸国的邻国。 两国间的距离应该很近才对。 这下问题就来了。 庸国所在的商洛,距离宝鸡有不短的距离。 庸国向远在宝鸡的鱼国求援实在远水不解近渴。 可能等鱼国援兵赶到时,庸国都已经覆灭了。 这从逻辑上讲不通。 所以我觉得,鱼国不可能在宝鸡! 而应该在靠近商洛的地域才对! 难道秦老汉在编故事骗我们? 可鱼国这么个不知名小国,要不是当初查庸国史料时看到,我都不会知道历史上有这么个封国。 秦老汉更不应该知道这么个小国才对。 他,是从哪听说的鱼国? 告诉他鱼国的人……会不会和麻四背后的人有关联?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紧。 死死盯着秦老汉道:“你的话前后矛盾!” “既然墓没被盗过,那你如何知道是鱼国诸侯墓?!” “那可是不封不树的西周墓!” 其实别说西周墓了。 即便秦汉唐宋元等朝代的墓,也有许多是要靠墓里的墓志铭,印章等物件才能确定墓主身份的。 而西周墓葬想确定墓主身份,主要靠陪葬青铜器铭文来确定。 除非秦老汉下过墓,见到过陪葬青铜器上的铭文。 不然就是在瞎编! 黄子然赞同的点头道:“没错!” “秦老哥,你这话里的矛盾可不小。” “要不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 “噗嗤。”秦老汉笑了出来。 用烟袋锅指着我道:“你这娃,看着像楞怂,贴上毛比猴都精。” “实话给你们说。” “我没下过墓,但有人下去过。” 黄子然撇嘴道:“你刚拍胸脯说,是没被盗过的大墓。” “现在又说有人下去过。” “谎话越编越不圆了。” 秦老汉咽了口唾沫。 摆着手说道:“不是你想的那么个事。” “他们下去的,是渭河南岸的鱼国墓。” “那是74年的时候,茹家庄村民挖地挖出来件青铜器……” 村民挖出青铜器的消息不胫而走。 市文管所立马派人进村调查。 调查人员抵达后,判断被挖开的地方很可能是西周遗迹,并进行探勘发掘。 在村民挖出青铜器的地方,发掘出两座车马坑。 懂行的朋友应该都知道,车马坑通常是陪葬坑。 车马坑出现,意味着附近必有大墓。 可文管所的考古队员,在车马坑附近勘察了几个来回,都没发现大墓存在。 在他们疑惑时,有个村民闲聊间说:村外有块梯田土质硬滴很,咋伺候都不好好长庄稼。 考古队员眼睛顿时亮了。 土质硬不好好长庄稼,说明土层很可能被夯过。 夯土下面极可能存在大墓! 他们过去一勘探,果不其然是座甲字形大墓。 发掘过程中考古队员惊喜的发现,大墓保存完好没有盗扰痕迹。 清理完墓中两座椁室,发现男女尸体各一具。 并出土带有“儿”字铭文的五鼎四簋(这套五鼎四簋,现藏于宝鸡青铜器博物院)。 按照西周时期的列鼎制度。 周天子用九鼎八簋,诸侯用七鼎六簋,卿大夫用五鼎四簋。 这么一看,墓主应该是卿大夫级别。 巧的是,考古队员清理到墓室边角时,竟然又发现了一座墓室。 从这座新发现的墓室中挖出一具女尸。 以及陪葬的铭文青铜器。 铭文经辨认后确定内容为:井姬归,亦列祖考夌公宗室……鱼伯做井姬用鼎簋。 最后这句“鱼伯做井姬用鼎簋”的意思是,这是鱼伯为妻子井姬做的鼎和簋。 由此可以确定,墓主为鱼伯。 二次下葬在旁边墓室的是鱼伯正妻井姬。 和鱼伯一起葬在主墓室里的女尸,可能是用来殉葬的妾。 而伯这个称呼,可以认定鱼伯是封国在西周王畿周边的小国国君。 到了76年。 茹家庄三公里外的竹园沟村,村民劳作时挖出地洞,并发现大量陪葬器物。 文管所闻讯派出考古队员。 这次发掘出22座墓葬及两个车马坑。 这些全都是没被盗扰的鱼国国君家族墓…… “考古队在那两个地方搞发掘时,我都去看过。” “还跟考古队的人聊了聊。” “聊完回去,我翻了家传的古本县志。” “确定他们发掘的是鱼国中晚期墓葬。” “还有鱼国早期大墓没被发现!” “于是我走遍了茹家庄和竹园沟村的南北两侧。” “终于在渭河北岸发现了大墓位置!” “我可以确定,绝对是没被盗扰过的鱼国早期大墓!” “而且我可以保证!” “里面的陪葬品数量,远超考古队发现的那些墓葬总和!” “只要挖出来,就够吃一辈子!” 第429章 搂草打兔子,安排 秦老汉讲述的非常详实。 车马陪葬坑,土质硬不好好长庄稼,甲字形大墓等细节,都是常人所不了解的。 能说出这些,就已经从侧面印证他没瞎说。 难道《左传》中记载的,帮助庸国对抗楚军的鱼国,并非秦老汉口中的这个鱼国? “对了。”秦老汉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拍着脑门道:“后来我托竹园沟村的村长,请考古队的人喝了顿酒。” “他们喝多后,讲了些重要内容。” 还有重要内容? 我和黄子然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 秦老汉扫了我们一眼,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翘起。 那样子,像极了发现鱼儿上钩的钓鱼佬。 乐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一呢,在大墓棺椁中,发现椁室底部铺设有卵石。” “这在已发现的西周墓中从未出现过。” “说明鱼国的葬俗,不同于正统西周封国。” 西周重礼。 周公所制的礼乐制度是西周立国根基之一。 周王室衰败的春秋战国时期被称为礼崩乐坏。 就是因为礼乐制度已经不被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所遵守,周王室彻底沦为吉祥物。 但是西周时期,是礼乐制度的鼎盛期。 西周所分封的诸侯国,都会严格遵守周礼。 所以鱼国大墓不遵守周礼,私自在椁室中铺设卵石的行为,就耐人寻味了。 “二呢,周代商后施行仁政,下令禁止人殉。” “鱼国大墓中却屡现人殉痕迹。” “甚至在茹家村发现的鱼国大墓中,有焚烧竹节,肢解殉人的痕迹。” “考古队的人说,那些殉人的骸骨样子非常惨。” “全都是被打断脊骨,上身向后弯折,手臂背在身后鸟儿呈展翅的形状……” 嘶! 我听到这番描述,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他所描述的殉人骸骨姿势,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 毕国国君墓,商洛山洞中的神墓里,都有被摆成这种样子的殉人骸骨! 我强压下心中惊讶,仔细思考起来。 按毕国国君墓中得到的青铜盘铭文记载,毕国国君前往过庸国,并在庸国接触到了赐予长生的黑太岁。 《左传》明确记载,在春秋初年,鱼国帮助庸国对抗楚国。 这说明毕国,鱼国,都和供养过黑太岁的庸国有关联! 秦老汉继续道:“三呢,鱼国墓葬中还发现了,大量带有古蜀地域特征的钵形尖底罐。” “考古队的人说,墓里的钵形尖底罐,多见于蜀地广汉的古蜀早期遗址中。” “他们认为是古蜀国内斗中失败的贵族,带着族人翻越秦岭山脉投靠了周王室。” “被周王室赐地封为鱼国。” “我推测,他们内斗失败离开古蜀国时,应该携带了大量贵重物品。” “献与西周王室一部分后,其他的应该都陪葬在初代鱼伯墓里!” “也就是葬在渭河北岸的那座大墓中!” 秦老汉的推测,算得上有理有据丝丝入扣。 但我关心的不是墓里有多少宝贝。 而是鱼国和黑太岁之间,会不会有所关联? 我身上的诅咒虽然没了,但崔浩身上的诅咒还在呢。 张老道长倾尽全力,也只能延缓崔浩身上诅咒爆发时间。 我心中有很强烈的预感。 解开诅咒的办法,或许就在秦老汉口中初代鱼伯的大墓中! 这时秦老汉停住话头。 黄子然皱眉抽烟,我也沉浸在思索中。 一时间气氛变的死寂。 片刻后,黄子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用力弹飞烟头道:“听起来是个发大财的机会。” “不过我们得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秦老汉从容不迫道:“你们当然可以商量。” “但时间不等人。” “考古队最近在那边搞普查。” “要是被他们先发现了,就没咱们的事儿了。” “我也是因此心急。” “才病急乱投医的拉你们入伙。” 又是个听起来很合情合理的理由。 换一般人碰到这种天上掉馅饼,又能把馅饼来路解释的合情合理的好事,怕是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但江湖人,尤其是江湖经验丰富的人。 反而会对从天而降的好事加以警惕。 “我们先商量商量。”黄子然拉着我往远处走了两步。 低声道:“这老家伙说的挺合理。” “但越合理,反而越让我心里越不踏实。” “你觉得咱们是搂草打兔子,进鱼国大墓看个究竟。” “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从心理学角度来说。 当某个人提出两个建议时,通常第一个建议是对方心里最渴望的选项。 黄子然这么说,显然更想去鱼国大墓看个究竟。 而我心里想的也是去墓里看个究竟。 “搂草打兔子又不费事。” “再说了。” “咱们不去,秦老汉也会找其他人去。” “那还不如咱们去呢。” 黄子然眯起眼盯着我看了半晌。 我被看的心里发毛时。 他才收回目光,轻声道:“我看得出,你心里打着其他盘算。” “我没有……” 不等我解释完,黄子然就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别费心思编瞎话了。” “我能看出你那点小心思,就更别说姓秦的了。” “他刚才很多话,都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只要你心动,那就是上他的套了。” “我要想知道你心里的小算盘,有的是办法,根本不用多嘴问你。” “说这些只是提醒你。” “别着了姓秦的道,被他给利用了!” 我心中悚然一惊。 仔细回想自己刚才内心变化。 还真有点入了套的意思。 黄子然在我肩上重重拍了两下:“江湖险恶,小心为上。” 说完他转身走向秦老汉。 脸上浮现贪婪笑容道:“老哥,我们商量好了。” “必须干这一票!” “具体怎么干,我们都听老哥安排!” “好!”秦老汉伸出手,和黄子然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两人用力摇晃了两下后才松开。 秦老汉笑吟吟道:“也没啥好安排的。” “我领着你们到大墓跟前,你们想办法挖进墓室里去。” “工具吃喝啥的,那边都安排人准备好了。” “到地方直接挖墓就行。” “不过那座墓离村子非常近,你们动作要快,最好一晚上能挖进去。” “不然白天被人发现举报就麻烦了!” 第430章 宝鸡县志,绝对不能去 黄子然爽快道:“没问题!” “老郑经验丰富,小陈年富力强。” “咱俩再帮忙打打杂,半晚上就能挖进墓里!” 我皱了下眉头。 觉得他把盗墓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大墓位置准确无误,一晚上挖进去的难度也着实不小。 因为盗墓,尤其是盗大墓,不是只知道墓的位置就行。 先要下扎杆或洛阳铲,探出墓的深度。 再卡边探出墓的大小和形制。 根据这些信息确定墓室和棺椁位置之后,才能定出打盗洞的位置。 准备工作就得忙一晚上。 嗯,也有许多半吊子盗墓贼不管这些细节。 发现墓了只管黑着头往里挖。 至于是挖进墓室,甬道,墓道,还是挖偏了,那就全靠运气。 不过我关心的不是一晚上能不能挖进墓里。 而是在琢磨秦老汉口中的县志。 盗墓贼可以不看史书,但不能不看县志。 因为史书很少记载达官显贵葬在哪里。 但县志中却会记载! 甚至会详细到墓葬详细位置! 如果秦老汉手里的是宝鸡县志……说不定会有关于西周王室墓葬的线索! 我越想脑子越热。 忍不住插话道:“您刚才说的县志,可是宝鸡县志?” 秦老汉咧嘴一笑。 像是被挠到痒处似的,得意的昂起头来。 “当然是宝鸡县志。” “最初编纂宝鸡县志是在大明弘治年间。” “流传到万历年间时,已散佚成残篇。” “于是万历年间再次续修。” “到了崇祯十三年,又在万历年本基础上进行增删。” “后来农民军和清军打来打去,杀的人头滚滚十室九空。” “县里富户豪族死走逃亡十不存一。” “家祖趁乱带着崇祯版县志中的古迹卷,人物卷逃回乡下……” 秦老汉祖上带回乡下的古迹卷和人物卷,恰恰是最可能记载古墓线索的部分! 这是巧合? 还是秦老汉祖上有意为之? 嘶! 秦老汉祖上,该不会也是盗墓贼吧?!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秦老汉依旧兴致勃勃的讲着:“清康熙年间,宝鸡县重修县志。” “但本地大族在明清两朝更迭之际,死的死走的走。” “所以重修县志时的编纂者多为外地人,或者寒门出身的泥腿子。” “对县内名胜古迹历史人物的考据,比崇祯本县志差了十万八千里!” “尤其是关于西周王室墓……” 说到关键处,秦老汉突然拍腿道:“哎呀,光顾说话了,走的太慢快跟不上队伍了。” “咱们快走两步赶上去。” 秦老汉迈开大步埋头赶路,绝口不提西周王室墓的下文。 他要不多说那个“墓”字还好。 可就因为说了个“墓”字,让我心底像多了只猫似的。 抓心挠肝的那叫一个难受。 只想搞清楚,崇祯版县志到底写了关于西周王室墓的什么内容。 我小跑两步,追着秦老汉问:“继续说啊,县志写了关于西周王室墓的什么?” 秦老汉慢条斯理的捋着头发。 装模作样的想了半天。 最终拍着后脑勺道:“这人啊,上岁数了就记性不好。” “以前我能把崇祯版县志倒背如流。” “现在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话如同冷水,浇了我一个透心凉。 琢磨着秦老汉肯定是故意的! 他说“西周王室墓”这五个字,就是为了吊我胃口! 我正这么想呢,就听秦老汉继续说道:“不过忘归忘,可书还在呢。” “只要这次合作愉快。” “事成之后,我可以把县志拿出来给你们看。” 果不其然! 他就是在吊我们胃口! 用县志画了个大饼,让我们乖乖听话的帮他盗墓! 黄子然笑眯眯道:“老哥哥你就准备好县志吧。” “肯定让你满意。” 秦老汉嘿嘿一笑,不再多言。 黄子然拽着我落后了几步。 趁机凑到我耳边低声道:“老东西在画饼呢。” “你要贪心就着了他的道了!” “鱼国大墓估计不简单,咱们先顺着他来。” “到了大墓跟前在见机行事。” 我点点头,加快步伐追上前面队伍。 午夜时分赶到戴家湾,队伍休息了半个小时。 秦老汉起身道:“大家再辛苦辛苦,咱们撵天亮赶到纸坊头村。” “纸坊头村的村长家过事,请咱们去演三天!” “这三天管吃管住!” “演完了按场次分钱!” 众人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起来赶路。 大家之所以这么兴奋,全是因为管吃。 那年头,村里饭菜难见荤腥。 只有过婚丧嫁娶这类大事时才有荤腥。 而连演三天,绝对属于大操大办。 说明主家不差钱。 办事的饭菜自然也少不了油水。 秦老汉背着手在前领路,众人乱哄哄的跟在后面。 黄子然给郑二伯,韩斌和我打了个眼色。 我们四人很有默契的走在队伍最后。 黄子然问道:“老郑,纸坊头村在啥位置?” 韩斌抢先答道:“从这里往西南走,在市区西边,渭河北边。” 市区西边,渭河北边? 正好是秦老汉说的,鱼国大墓的位置! 难道大墓在纸坊头村附近?! 韩斌苦着脸道:“我下乡的地方,就在纸坊头正对着的渭河南边。” “没想到这次去的会是纸坊头村。” “还要连着演三天。” “万一附近村民去看热闹,指不定就会认出我。” “再添油加醋传点闲话出去……” 打把势卖艺的自古属于下九流。 别说那时候被人瞧不起。 放到如今搞大棚演出,街头卖艺的,也依然被人瞧不起。 韩斌要是被人认出传了闲话,那肯定会家宅不宁。 “不行不行。” “不能去纸坊头村……” 韩斌越说神色越慌。 那慌张劲儿,不像是害怕被人传闲话。 更像是打心底出现的极度恐惧。 黄子然和郑二伯都看出韩斌不对劲儿。 两人一左一右搂住韩斌脖子。 控制犯人似的控制住他。 郑二伯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柔声道:“小韩,咱哥俩刚才无话不说。” “现在,你也不能藏着掖着。” “这么慌张,到底怕的是什么?” “我,没,没怕……”韩斌慌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脑门上更是冒出豆大的汗珠。 “就是,就是听人说。” “说纸坊头的村民挖坟撞了邪!” “死了十好几个青壮!” “你们听我句劝,那地方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啊!” “去了不死也得疯!” 第431章 没安好心,津门混混 “挖坟撞了邪?” “还死了十好几个青壮?” 郑二伯纳闷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带有神秘色彩的非正常死亡事件,更容易传的沸沸扬扬才对。 黄子然皱眉问道:“人是哪天死的?” 韩斌摇头道:“具体哪天不清楚,但肯定在三天前出的事。” “大前天,我老丈人被纸坊头村请去做木匠活。” “到地方后,看到纸坊头村晒谷场上搭了个大灵棚。” “村治保主任还带着民兵,守在灵棚四周围。” “不让任何人接近……” 韩斌老丈人心里好奇,就跟治保主任打听怎么回事。 治保主任开始藏着掖着不说情况。 后来被问急眼了,拉开围着灵棚的布帘子,让韩斌老丈人自己看。 还说请他来就是给尸体打棺材的。 韩斌老丈人往里只看了一眼,就被吓的坐地上起不来了。 灵堂里十来具尸体,没一个囫囵个的。 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被开膛掏了心肝肺。 死状惨的都没法用语言描述。 他老丈人被吓的彻底干不了活了,哭着闹着要回家。 治保主任无奈的恐吓了他老丈人一番,让回去后不要乱说话。 不然被邪祟找上门,肯定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恐吓完后就让人送韩斌老丈人回家。 他老丈人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 夜里叫醒老伴说纸坊头村的事儿,恰好被起夜的韩斌听到了。 听韩斌讲完来龙去脉,郑二伯沉声道:“纸坊头村是在捂盖子。” “看来事情不小!” 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要事情捂住,过上一年半载被人淡忘,也就相当于从没出过事。 尤其是碰到能让人掉乌纱帽的事儿。 那更是会拼了命的捂住盖子。 黄子然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他望着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影在夜色中已经模糊了的秦老汉。 低声骂了句:“操!” “老东西果真没安好心!” “那十几个人的死,绝对和鱼国大墓有关!” “纸坊头的村干们肯定也参与了!” 其实在八九十年代,村干勾结盗墓团伙的事并不少见。 胆小的村干会暗地里给盗墓团伙行方便,事前事后收些好处费。 胆大点的会主动跟盗墓团伙勾结。 甚至有些村干本身,就是盗墓团伙的幕后老大。 在八十年代初期,我亲眼见过村长组织村民,明火执仗盗挖帝陵的。 甚至盗挖帝陵时,还组织十几号村民拿着猎枪在四周巡逻,防备其他村的人过来抢宝贝。 当时周边村有热心人举报给了文管所。 文管所派了两名工作人员去看情况。 结果还没到帝陵跟前,就被枪口指了脑袋。 两人吓的屁都没放就夹着尾巴跑了。 不过第二天有关部门就找了村长。 一番沟通后,村长组织人把挖开的墓道填了回去。 在当时,这种事不止咸阳塬上发生过。 在豫省也有过。 豫省那边也是协调沟通,最后文管部门给了村里五千块劳务费,让村里把挖开的地方都填了回去。 不过这种处理方式,也仅限于八十年代初期。 随着后来对盗墓打击越来越严厉,跟盗墓挂钩的都是依法处理。 九十年代严厉打击盗墓时,还枪毙过不少盗墓贼。 再说回眼前。 韩斌眨巴了两下眼,缩着脖子道:“治保主任都带着民兵守尸体了。” “村里管事的人肯定都有参与。” “我知道两位老哥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主,肯定不怕事。” “但老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纸坊头村是人家的地盘。” “去了讨不到好不说,指不定还惹一身骚。” “咱们干脆来个不告而别……哎呦!” 没等韩斌说完,黄子然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猛然用力收紧。 勒的他哎呦呦的惨叫起来。 “脖子快断了!” “黄哥,不,亲哥!” “亲哥快松松手!” 韩斌倒是能屈能伸。 眼看被勒的喘不上气了,赶忙改口叫黄子然亲哥。 黄子然略微松开了点。 盯着韩斌道:“我们是强龙不假。” “但你也算半个地头蛇。” “你必须跟我们去纸坊头!” 韩斌闻言身子一软。 耍死狗似的倒在地上:“亲哥哥欸!” “合着刚才那么多话都白说了?” “还是你压根不信邪?” “介要四在天津卫,非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邪门!” 韩斌说完昂起脑袋闭上眼。 满脸混不吝的劲儿喊道:“勒啊!” “勒死我,就算你是个爷们!” 我眼看要闹大,就准备上前说和两句。 可郑二伯却拉着我低声道:“韩斌耍的是津门混混那套。” 打民国开始,津门混混形成了十分独特的争斗规矩。 这套规矩分为文打和武打。 文打是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只要约定好按文打的规矩来,挑事的一方就要一动不动的挨打。 挨打时只要说出一句软话,发出一声疼痛声,就算输。 如果被打的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都没服软,没发出疼痛声,那就算赢了。 赢了的人通常会声名鹊起,在津门混混中获得极高赞誉和地位。 当然,文打中打人一方也不会下死手。 通常打到断胳膊断腿的程度,就会停手认输。 真要在文打中把人打死了,反而会名声扫地成为津门混混中的笑柄。 津门混混争斗中的武打,也不是说两人真动手。 而是相互比狠。 约定武打后,第一场比跳油锅。 谁不敢跳谁就输。 如果都跳油锅,那就会滚烧红铁板。 要是都滚了烧红的铁板,第三场可就厉害了。 比的是把脑袋放到铡刀下面挨铡。 这场挑战的一方把脑袋放到铡刀下面,被挑战的一方按着铡刀往下铡。 一刀下去,绝对人头落地。 要是挑战的胆怯了,就会主动认输。 不过也有头铁不认输的……最终用生命换取胜利。 其实不管文打还是武打,津门混混玩的都是一个狠字。 通过头铁混不吝的劲儿降服对方。 让对方输的心服口服。 此刻韩斌的言行,还真挺有津门混混的那股劲儿。 黄子然戏谑的笑道:“跟我玩混不吝?” “觉得我不敢勒死你是吧?” “看我不……嘶!” 黄子然突然倒吸口凉气,像受惊兔子似的蹦起来快速后退。 退到五步开外停下脚步。 惊恐的指着韩斌道:“快看他的脸!” 第432章 告辞,夜半鬼敲门的手段 “我的脸?” 韩斌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来回摸着。 茫然道:“我的脸……摸起来没什么啊。” 他语气有些不确定。 手摸的触感,终究不如亲眼所见。 可这黑天半夜的别说镜子了,连个水沟都不好找,他也没法看到自己脸上的情况。 这时黄子然退到我和郑二伯身边。 依旧惊恐的瞪着韩斌:“你脸上有诅咒印记!” “摸是摸不出来的!” “甚至普通人都看不出来!” 韩斌眨了眨眼。 脸色顿时松弛下来,笑道:“哈哈,就知道你是在诈唬。” 我也觉得黄子然是在诈唬。 但他的诈唬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想想之前考验我整出的那些事儿,就足以证明他的诈唬必然还有后手。 我微微侧目观察黄子然。 果然,他在很努力的压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哼!”黄子然用力哼了声。 咬牙切齿做出不被信任而生气的样子,怒声道:“你懂个屁!” “老子跟高人学过望气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你脸上诅咒是个蝙蝠样的图案!” “今夜必然有大量蝙蝠来找你!” 黄子然说的信誓旦旦。 韩斌却满脸不屑:“你就别演了。” “我知道你是想用诅咒来忽悠我。” “接着会说要想解开诅咒,就得去纸坊头村之类的话。” “念在相识就是有缘的份上,难听话我也不说了。” “咱们就此好聚好散!” 韩斌冲我们抱拳拱了拱手,做足了分别的江湖礼。 黄子然嘬着牙花使劲跺了跺脚:“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走了你会后悔的!” “去纸坊头没准还会有条生路!” “哈哈哈!”韩斌得意的仰天大笑起来。 “我刚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你会忽悠我去纸坊头。” “这事绝无可能,告辞!” 韩斌转身迈步就走,没有丝毫犹豫犹豫。 黄子然在韩斌转身那刻,强忍着的笑意终于在脸上绽放开来。 刹那间笑的如同盛开的牡丹。 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哎呦呦,笑的肚子转筋了。” “快扶我一把。” 我赶忙搀扶住无声大笑的黄子然。 纳闷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咱们仨去纸坊头村,可真就人生地不熟了。” 韩斌怎么说都算半个地头蛇。 真要有点什么事儿,让他跑回老丈人村求援,指不定能起作用。 可要是我们仨去了纸坊头村。 被搓扁还是捏圆,就都是秦老汉说的算了。 所以我觉得不能让韩斌离开。 黄子然嘿嘿一笑。 如同偷鸡成功的黄鼠狼般得意:“他走不远。” “不出五分钟,就会哭着喊着跑回来求我。” 五分钟? 我抬头看向夜空。 月朗星稀,微风吹动树叶轻轻摇晃。 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 却连蝙蝠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里植被并不茂盛,更没适宜蝙蝠栖息的阴暗潮湿环境。 往日里就算碰到蝙蝠,也就一个半个的。 黄子然怎么笃定会有一群蝙蝠出现? 正琢磨的时候,夜空中突然有数道小黑影以极快速度划过。 是蝙蝠! 我正惊讶时,又有十数道小黑影飞速划过。 它们飞去的方向,正是韩斌离开的方向! 我惊讶的指着天空:“蝙蝠……真是蝙蝠!” 黄子然背起手,好整以暇的望向天空。 淡淡道:“我说不出五分钟吧。” 呼呼! 更多的蝙蝠划破天际。 密密麻麻的向韩斌离开方向飞去。 数量多的无法数清楚。 我估摸着,最少得有二三百只。 我忍不住问道:“这又不是山里,哪来这么多蝙蝠?” 郑二伯咧嘴笑道:“见识短了吧。” “谁给你说蝙蝠都在山里的。” “屋檐瓦缝,树冠树洞里都适合蝙蝠栖息。” “只不过蝙蝠这玩意昼伏夜出。” “大家晚上又不怎么出门,所以很少见到蝙蝠罢了。” 那年月,城里都经常停电,就更别说村里了。 就算通了电的村子,村民也会为了节省电费而用油灯。 所以到晚上就都不怎么出门了。 自然也就少见到蝙蝠。 再一个,蝙蝠飞行速度极快,晚上不是特别注意的话,也确实难看到。 我接着问道:“可这么多蝙蝠,又是怎么一起出动的?” “而且还都奔着韩斌离开的方向。” “像是被人操控着似的。” 我扭头看向黄子然。 揣测道:“莫非领头蝙蝠是你养的蛊虫?” “屁的蛊虫。” 黄子然撇嘴道:“不足为外人道的江湖手段罢了。” 见他藏着掖着不说出来,我好奇心更重了。 郑二伯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下。 笑道:“你越问,他越不说。” “没人问的时候,他自己就嘚瑟出来了。” 黄子然对郑二伯吹胡子瞪眼。 “好你个老郑,在年轻人面前拆我台。” “有本事你说说我用的什么法子。” 郑二伯拉着我往旁边走了两步,轻声道:“他用的是江湖左道。” “过去江湖人会用夜半鬼敲门的手段装神弄鬼。” “其中一种,是晚上给对方家大门抹黄鳝血。” “因为黄鳝血腥气极重能吸引蝙蝠。” “蝙蝠撞到门上,就会不断发出嘭嘭的敲门声。” “大半夜不断被敲门,开门后又不见外面有人,胆子再大的都会被吓出个好歹来……” 这是过去江湖人,为了赚钱和报复仇家用的手段。 眼看被拆穿了套路,黄子然也就顺着话茬说了起来:“在老郑家住的那晚,我特意去水渠里抓了两条鳝鱼取血。” “原本想着有备无患。” “那知道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刚才之所以勒韩斌脖子,就是为了偷偷在他脖子后面抹黄鳝血。” “刚才那番诈唬,再加上蝙蝠应验。” “应该能让他乖乖听咱们使唤。” “使唤”这两个字儿,我听着心里不是太舒服。 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是被他使唤的…… 这时韩斌的呼救声传来:“救命,黄哥快来救我!” 呼救时,上百只蝙蝠铺天盖地的撞向他。 很快他就被蝙蝠群淹没。 躺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好像那群蝙蝠正在抓挠撕咬他。 我隐隐觉得情况不对劲:“这叫声也太惨了吧?” “蝙蝠会不会咬死他?” 第433章 江湖经验,石头兄弟救我 黄子然脸色变的凝重起来。 他扔掉手里烟头,拔腿向韩斌跑了过去。 我也准备跟上去看情况时,郑二伯却拽住了我。 “师弟!” 这声师弟喊的非常郑重。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 嗯,之前学了郑二伯家传秘术。 也答应去他家祖坟上拜师。 这么论起来,我和郑二伯算是正经师兄弟关系。 “师兄,有何指教?” “倒也不是指教,只是想跟你说些江湖经验。” 郑二伯指向身上扑满蝙蝠,正疼的满地打滚的韩斌。 轻声道:“行走江湖切记量力而行。” “遇到不明不白的情况,千万不要凑到近处看热闹。” “就好比眼下,那些蝙蝠明显有问题。” “你过去不仅没法解决问题,还可能牵涉其中伤到自己……” 郑二伯这番话算得上掏心窝子了。 也是老成持重之言。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逞能。 没啥本事还爱胡乱出头掺和事的人,很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他给我说这些话,就是怕我冲过去逞能。 我点头道:“多谢师兄提点。” “我站远点看看是怎么个情况,也算增加阅历增广见闻。” 郑二伯迈步道:“那就去看看吧。” “怎么说都是跟小黄一块出来的,总不能真缩在后面当没事人。” “对了,你之前盗墓时候,遇没遇到过很危险的情况?” 我心想危险情况遇到的多了去了。 可那些危险情况都神神怪怪的,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幻觉,我自己都闹不明白。 根本不适合拿出来说。 于是摇头道:“没碰到什么危险。” “都是找墓,下扎杆探墓,然后打盗洞进去拿东西。” “盗了几次都挺顺利。” “最危险的,反而是你和黄队考验我的时候。” 郑二伯尴尬一笑:“考验的事,都是小黄出的鬼主意。” “原本我是不赞成那样考验你的。” “唉,不说这事了。” “既然你没遇到过大的危险,我就得给你提醒几句。” “遇到危险情况不要急着往前冲,反而慢半拍!” “慢半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思路,这样才能更好的应对危险……”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距离韩斌七八米处。 月光照耀下。 上百只蝙蝠密密麻麻扑在韩斌身上,把他整个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那些蝙蝠发出老鼠般的吱吱叫声。 叫的同时,还用尖锐的爪子在韩斌身上抓挠。 就这么会功夫,韩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抓烂完了。 后背,胳膊,腿上全是一道道的抓痕。 抓痕虽然不深,但架不住数量多。 成百上千道口子同时往外淌血。 散发出的血腥味让蝙蝠更加兴奋。 不少在空中盘旋的蝙蝠,时不时的俯冲下来,也想扑到韩斌身上分一杯羹。 就这么几分钟的功夫,韩斌全身上下都被血染红。 活脱脱成了血葫芦。 要是不赶紧帮他止住血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而亡。 黄子然皱眉看着漫天飞舞的蝙蝠。 最终狠狠一跺脚,掏出抡起挎包向蝙蝠砸去。 呼! 挎包在空中发出呼啸声。 看起来声势挺大,却连半只蝙蝠都没砸到。 呼呼! 黄子然发了狠,把挎包当流星锤一样来回抡着。 蝙蝠是靠声波反射进行感应的,反应速度可比寻常动物快多了。 只要挎包抡到的地方,蝙蝠就会转弯飞走。 他抡了十来下却没起到半点作用,我看着都替他着急。 忍不住喊道:“抡低点!” “往韩斌身上的蝙蝠抡!” 这下一语点醒梦中人。 黄子然调整角度,抡起挎包往扑在韩斌身上的蝙蝠砸去。 呼! 挎包擦着韩斌后背划过,惊起大片蝙蝠。 也有几只反应不及的蝙蝠被砸飞出去,摔在地上抖着膀子抽搐。 见这招有效,黄子然更加来劲了。 冲我们大声喊道:“老郑,小陈,快来帮忙!” “驱散韩斌身上的蝙蝠!” 我出主意时就已经准备好了。 双手握紧挎包带,就要冲过去帮忙。 郑二伯却再次拽住我。 黑着脸道:“叮嘱你的都忘了?” “啊?” 我纳闷的挠着头:“没忘啊。” “这不是有对付蝙蝠的办法了么。” 郑二伯嗤笑一声。 卸下挎包拎在手里:“再教你个经验,叫小心无大错。” “任何时候都要尽可能的留底牌。” “你,站在这儿给我们压阵。” 郑二伯说完冲了上去。 抡起挎包和黄子然一起驱赶韩斌身上的蝙蝠。 我轻轻撇嘴。 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 但他这么做也是出于师兄对师弟的关怀。 我也不好驳他面子。 只能老老实实看着他们两人驱赶蝙蝠。 挎包抡出的呼呼风声中,扑在韩斌身上的大部分蝙蝠都被驱赶飞起。 黄子然半蹲下,在陷入昏迷的韩斌脸上用力拍了两下。 “醒醒!” “快醒醒!” 啪啪的巴掌声中,韩斌眼皮微动。 眼睛终于睁开一道缝。 他看着黄子然就像看见亲人,哇的一下就哭了。 “呜呜呜。” “快救救我!” 黄子然双手叉进他腋下。 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郑二伯也帮忙扶住韩斌半边身子,催促道:“蝙蝠可都在天上盯着呢。” “赶紧带他离开这里!” 韩斌因为失血过多而脚步虚浮,全靠黄子然和郑二伯搀。 我赶忙迎上去道:“扶着走太慢,咱们轮流背他。” “尽快找个地方躲一躲。” 就在这时,郑二伯喊道:“快看蝙蝠眼睛!” 我赶忙抬头看向天空。 一只蝙蝠正向我们俯冲而来。 蝙蝠眼睛中透出诡异的血色红光! 那血色红光让我心底一凛。 赶忙去看周围其他蝙蝠。 那些蝙蝠原本黑色的眼睛,竟然全都变成了血红色! 黑色夜空中,无数双血红色眼睛在盯着我们! 那场面极其瘆人。 黄子然脸色变的难看至极。 失声道:“糟了!” “这可不是普通蝙蝠……” 黄子然边说边松开手。 韩斌赶忙死死抱住黄子然胳膊。 带着哭腔哀求道:“黄哥,别丢下我不管!” 黄子然用力掰开他的手。 无奈道:“不是不想救你,是条件不允许。” 韩斌突然转身冲我跪下。 用充满哀求的眼神望着我,随后脑门重重磕到地上:“石头兄弟救我!” “我媳妇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一大家子人都等着我照顾呢!”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 “我,我给你跪下磕头了,求你救救我!” 第434章 吸血蝙蝠,你真不想知道? 我没想到韩斌会跪地求我。 或许他觉得我年轻,更容易心软。 说实话。 在他说出“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时,我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心软。 我也算半个没爹的孩子。 深知没爹的孩子会被轻视,排挤,欺凌的有多惨。 我还算好。 我爹离开时,我已经是会打架的半大小子。 敢于跟欺凌我的人动手。 敢于用拳头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但韩斌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就不同了。 可能刚生出来,在襁褓里就会遭受非议。 牙牙学语时就会遭人白眼。 穿开裆裤时就会遭同村孩子欺凌…… 不过我的心软仅仅只有一瞬。 毕竟跟他只是萍水相逢。 犯不上为救他把自己搭进去。 我移开和韩斌对视的目光。 望着在头顶盘旋的数百只蝙蝠:“这到底是什么蝙蝠,眼睛怎么变成血红色了?” 黄子然苦笑道:“吸血蝙蝠!” “这些是以血液为食的吸血蝙蝠!” 普通蝙蝠多为杂食,以水果,蚊虫等作为食物。 这类蝙蝠的眼睛为黑色或深棕色。 此外还有一类极其少见的吸血蝙蝠,以动物血液作为食物。 这种吸血蝙蝠能分泌出具有抗凝血性的唾液。 让伤口无法凝血愈合,从而不断流出血液供它吸食。 吸血蝙蝠因为视网膜结构和眼部血管的特殊性,导致眼睛呈现血红色或橙红色。 血红色眼睛也成为分辨吸血蝙蝠的重要特征。 但吸血蝙蝠生长分布于美洲区域,在国内极其少见。 之前章教授给我讲欧洲文化时,顺嘴提过吸血鬼文化。 说欧洲人在大航海时代发现美洲后,殖民者注意到原住民文化关于吸血蝙蝠的记载。 并将吸血蝙蝠与东欧民间的吸血鬼传说结合,将吸血蝙蝠作为吸血鬼的本体。 但在中国文化中,蝙蝠反倒是吉祥的象征。 因为蝠与“福”谐音。 所以很多寓意吉祥的图案中,都刻绘有蝙蝠图案…… 这些关于蝙蝠的知识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讶然道:“据我所知,国内没有吸血蝙蝠吧?” “这些蝙蝠会不会因为其他原因红了眼?” 刚才这些蝙蝠眼睛都还是黑的。 被从韩斌身上驱赶之后,才变成了血红色。 所以我觉得,它们未必就是吸血蝙蝠。 其实我心中还藏着更大疑问。 那就是这些蝙蝠,会不会如同蛊虫一样被人为操控。 不然没法解释,蝙蝠眼睛为什么突然变红。 黄子然摇着头指向韩斌身上伤口:“你仔细看他伤口!” “即便最细小的伤口都没有愈合!” “这说明,他的凝血功能受到阻碍,凝血酶无法发挥作用!” 人受伤时,体内的凝血酶原会被激活。 进而催化出纤维蛋白。 纤维蛋白会凝聚伤口处血液中的血小板,红细胞等,形成凝血块闭合伤口。 凝血块闭合体外伤口,形成的就是血痂。 闭合血管内伤口,则会形成血栓…… 当人的凝血功能出现障碍,并且浑身都是伤口的话,那生命就将进入倒计时。 一旦血液流干,人也就死了。 我愣了一瞬。 立马凑到韩斌身旁仔细看了起来。 他身上布满大大小小伤口。 可即便是细如牛毛般的小伤口,都没能形成血痂。 这印证了黄子然的说法。 韩斌满脸紧张的抓着我哀求:“救我!” “求你救救我!” “我不能死,真不能死!” 我重重叹了口气。 这下不是救不救的事儿了。 而是真没能力救他。 我别过脸,硬起心肠掰开他的手。 他的手在我胳膊上抓的很紧。 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用着全身力气,指甲盖都扣进我肉里。 我卯足力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你也听到了,吸血蝙蝠破坏了你的凝血能力。” “就算能带着你跑出去,也没法给你止血。” “说不定在路上就失血过多而亡了。” “不仅救不了你,还会给我们惹上麻烦。” 当我掰开他小拇指时,他像被抽走魂儿似的瘫在地上。 无声的泪水从他眼角缓缓滑落。 那是面对死亡的无力与无助。 吱吱吱! 盘旋在半空的蝙蝠中传出响亮鸣叫声。 蝙蝠群随着鸣叫声躁动起来。 有十几只距离我们较近的蝙蝠,开始俯冲着尝试进攻。 我心中一凛。 之前的疑问有了答案。 这些蝙蝠应该是被人为操控的! 最起码刚才发出鸣叫声的蝙蝠,是被人为操控的! 我甚至觉得,操控蝙蝠的人离我们不远! 甚至就在看着我们! 我举目四顾。 空旷的农田上,零星点缀着几株大树。 却看不到其他人影。 我皱眉道:“这些蝙蝠应该是有人控制的。” “你说控制蝙蝠的人,会不会是逼咱们由明转暗的人?” 之前司机老郑突然死亡,尸体里爬出大量蚰蜒蛊虫。 黄子然认为我们已经被人盯上。 所以带着我由明转暗。 此刻被我提起这茬,黄子然面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把挎包当成盾牌般挡在头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先得躲开这些蝙蝠。” “不然咱们都会跟韩斌一样……” 韩斌的惨样我们都看在眼里。 要是被吸血蝙蝠抓出伤口,再被影响了凝血功能,就会跟他一样血流不止。 躲开这些蝙蝠,确实是当务之急。 我有样学样的把挎包举在头顶。 免得被俯冲而下的蝙蝠抓伤脑袋。 “跑!”黄子然张嘴的时候,已经跟郑二伯跑了起来。 跑字喊出声时,他俩已经跑出去三步。 而我听到喊声才开始抬腿发力。 正当迈开右脚准备跑的时候,却觉得左脚腕一紧。 低头看去,韩斌抓住了我的左脚踝。 我赶忙收住右腿,不然跑出去非得扑在地上不可。 “你干嘛!” 我没好气的吼道:“不是不想救你。” “是实在没法救你!” “松手吧!” 韩斌脸上出浮现极其复杂的神情。 有不甘,有愤怒,有忌恨,有幽怨,有……诸多神情复杂到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带我走!” “只要带我走,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我冷着脸:“就算天大的秘密,我也没兴趣。” “再不松手,就别怪我无情了。” 我正准备用力挣脱时。 韩斌缓缓说道:“关于秦老汉,鱼国大墓,还有黄子然的大秘密。” “你,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