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世子在线社死》
1. 第一天社死
申时初,风镜兮被脑内警报声吵醒时,雕花窗外正落着细碎的霰雪。
【滴滴滴!新手任务剩余三小时!】
机械音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半透明光屏在黑暗中唰地出现,荧光蓝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减。
【投影仪使用方法已传输,请宿主即刻前往揽月阁布置场地。】
锦被里的少女痛苦地把脸埋进鹅绒枕,发间珠钗硌得脸颊生疼。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她本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凭着过人的毅力卷生卷死,卷到985本硕博连读,卷到大厂当996高级社畜,卷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加班改方案。方案改到第1000版之时,结果甲方轻飘飘决定“还是要第一版”。
猝死前她最后一句话是“甲你大爷!”
眼睛睁开发现自己到了陌生的大陈朝代,想来是传说中的穿越。巧的是原主名字也叫风镜兮,面貌也与她有五分相近。
此时某个自称来自M78星云的缺德系统趁虚而入。
风镜兮:【原主怎么出事的?】
系统:【好像是因暗恋宁王世子谢惊澜,竟在生辰宴前夕投湖明志。这都不是重点,快完成任务!】
【你们攻略系统都这么野的吗?】
风镜兮攥着鸳鸯戏水的被角咬牙切齿,望着光屏上跳动的《回村的诱惑》名场面片段。
【让我在谢惊澜生辰宴上放洪世贤出轨现场?】
系统电子音带着可疑的愉悦:【目标人物社死值每满100点可兑换1次亲密接触机会,解锁更多福利。】
【停停停!】
风镜兮瞥见光屏上谢惊澜的三维立体图,玄色蟒袍衬得眉眼如墨,眼尾那颗泪痣泛着微红。
她耳尖莫名发烫,抄起绣枕砸向虚空。
【所以我要当众给他播“你好骚啊”?这跟当街扒人裤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宿主能获得本系统特别赞助的VR全息投影技术。】光屏突然弹出个礼花特效。
【温馨提示:若任务失败,您将体验原身投湖时的透心凉感受哦~】
风镜兮盯着进度条旁"倒计时02:59:23"的血红数字,认命地滚下雕花拔步床。
略微打扮后,她蹑手蹑脚溜出西厢房,顺着系统给出的箭头向揽月阁行去。
揽月阁回廊下的琉璃宫灯将积雪映成暖橘色,侍女们捧着红木食盒匆匆而过,八宝攒盒里飘出佛手酥的甜香。
风镜兮一个趔趄险些栽入雪堆中,疼得龇牙咧嘴之际,抬头正对上揽月阁洞开的菱花窗。
紫檀木架上供着的羊脂玉瓶莹润生辉,如果忽略系统标注的"全息投影仪伪装形态"字样的话。
就很扯淡……
系统哇哇叫:【宿主注意!目标人物接近!】
玄色衣摆掠过门槛,金线绣的螭纹在烛火下流光。
风镜兮抱着投影仪僵在原地,看着传闻中"冷若霜雪"的世子殿下广袖轻扬,从袖中掏出……一只雪白奶猫?
"雪团儿,莫闹。"
谢惊澜冷玉般的声线难得温软,任由小猫扒拉他腰间玉佩。忽而鼻尖微动,转身时眸光骤凛。
"何人?"
风镜兮缩在博古架后屏住呼吸。隔着青玉香炉腾起的袅袅轻烟,她看见那人绯色世子服下露出半截霜色手腕,指尖正轻挠小猫下巴。鎏金发冠将乌发束得一丝不苟,偏生被奶猫爪子勾出几缕碎发。
原来京城少女们魂牵梦萦的世子殿下,私底下竟是个猫控。
"喵~"
奶猫突然跃上她藏身的木架,锦靴踏雪声渐近。风镜兮望着投影仪开关上"洪世贤の诱惑"的荧光贴纸,在系统疯狂闪烁的倒计时中眼一闭心一横——
"哗!"
菱花窗瞬间变成巨型荧幕,暴雨声惊起满院寒鸦。全息影像里品如的红色连衣裙在谢惊澜眼前猎猎翻飞,混着"你怎么穿着品如的衣服"的经典台词响彻云霄。
正要进院的宾客们齐刷刷石化。御史夫人团扇"啪嗒"坠地,小郡主的杏仁酪泼了满裙。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猛掐自己大腿,翰林院学士的胡子翘成了八字。
而风暴中心的谢惊澜仰头望着投影里纠缠的男女,身形无比僵硬。怀里的雪团儿突然炸毛,一爪子挠散了他的发冠。
"世子爷!"侍卫的惊呼被雷雨特效淹没。
风镜兮趁乱钻出窗户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系统提示音欢快响起:"社死值+50!达成''公开处刑''成就!解锁【洪世贤语音包】!"
她回头望了眼阁楼。暮色中谢惊澜站在缤纷落梅间,官帽歪斜地扣在头顶,绯红世子袍上沾着猫毛,怀里奶猫正扒拉他胸前孔雀补子,后颈的凤凰金红暗纹一晃而过。
那是什么?风镜兮扒着墙头的手一滑,险些摔进雪堆。
"警告!有暗卫接近!"系统突然发出刺锐叫声。
风镜兮心一横,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使劲全身的力气直接向阁楼内部跑。慌不择路下,她跑入了后厨。
后厨已空无一人,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好饿啊……”风镜兮咕哝道。
灶台上的糖糕充满诱惑。
但她没有随便拿人东西的习惯,进退两难之际,却听见身后传来清冽嗓音。
"你是何人?"
风镜兮机械转身,看见谢惊澜倚着朱漆廊柱,发冠不知何时已扶正,只是衣襟处还沾着几根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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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捏着块芙蓉酥,脚边雪团儿正扒拉他袍角。
"民女……民女……"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
她福身行礼时,瞥见对方腰间挂着个绣金线的小布袋,隐约露出半块琥珀色糖块。
谢惊澜慢条斯理地咬了口芙蓉酥,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方才揽月阁的戏码,倒是比南曲班子新鲜。"
风镜兮后背沁出冷汗,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正欲开口,却见雪团儿猛地窜上她肩头,粉嫩肉垫"啪"地按在她鼻尖。
谢惊澜垂眸:难得看到雪团儿如此喜欢陌生人。
谢惊澜上前半步,沉水香混着梅香扑面而来。他抬手取下小猫时,袖口滑落的银链上坠着枚凤凰纹玉珏。
"世子爷!礼部大人在前厅候着了!"管事嬷嬷的喊声打破僵局。
风镜兮趁机夺门而逃,火速逃回镇北侯西厢房。
系统:【宿主解锁隐藏成就“凤凰于飞”,奖励【读心术体验卡】一张~"系统欢快地在她眼前炸开烟花,【使用后可听见目标人物心声哦!】
风镜兮正要吐槽,窗棂突然被石子叩响。展开字条的刹那,她瞳孔地震——洒金笺上铁画银钩写着:"姑娘好手段",落款处竟拓着枚凤凰火漆印。
未等她细看,窗外突然传来喧哗。
遥遥传来侍女们的呼喊声:"快!世子爷的雪团儿叼走了西域进贡的夜明珠!"
风镜兮推开窗,看到月光将谢惊澜身影拉得颀长,绯色下摆翻飞。
【宿主,要追吗?】
风镜兮挠挠头,一边想着“人家的猫和我有什么关系”,但口嫌体正直,她披上大氅翻窗而出。
就当助人为乐了。她这般安慰自己。
却正好与一个人撞个满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抬头正对上谢惊澜的清冷面容。
雪团儿蹲在他肩头,爪子里攥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谢惊澜容颜如霜,似冰凌的目光在风镜兮的俏脸上逡巡。锐利目光如有实质,风镜兮冻得打了个寒噤。
一次突兀出现可以说是凑巧,两次就颇为很可疑。不行,一定要搪塞过去!
“我太饿了,那什么,对,出来觅食的!”
风镜兮说完她都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翻窗出来觅食?呵呵,猪都不会这样想。
完了完了,露馅了!世子也肯定知道她在撒谎,她真是愚钝如猪啊!
悄咪咪地瞅了世子殿下一眼,他依旧面如冰霜,高冷不可侵犯的模样。
两人之间的气氛蓦地颇为尴尬。
没想到系统突然自动使用【读心术体验卡】。清冷声线与少年心音同时响起:
"这糖渍梅子要不要都给她?"
2. 第二天社死1
“噗哧”
风镜兮实在没忍住,竟是笑出声来。
世子殿下实在是太可爱了叭!居然相信她瞎扯的鬼话!
“怎么了?”谢惊澜一贯清冷的语调中多了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紧绷。
“莫非我脸上有脏物?”清冷声线与少年心音再次同时响起。
脏物定是没有的。风镜兮悄悄打量谢惊澜,再次确证世子定是上天最得意的杰作。
乌发如墨般柔顺,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他完美的面容依旧清冷,鼻梁线条刚硬笔直,为他俊逸的面容添了几分冷峻。
只是耳尖似乎有点红?
嗯,定然是因为自己今日太过疲倦,从而产生了错觉,风镜兮确信。
“喵呜~”此时怀里的雪团儿软软唤了一声,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风镜兮纤巧的食指。
“世子殿下多虑了,笑是因为雪团儿真好看。”风镜兮亲昵地点了点雪团儿的额头。
这话半点不掺假,雪团儿猫如其名,像一团被揉碎的初雪,每一根都纤细而蓬松,干净得一尘不染,可见主人平时照顾它费了不少心思。
“小姐,您睡了么?今日您似乎身子不适,可要奴婢为您揉揉?”此时厢房外传来婢女翠珑的声音。
“不用不用!我已睡了!”风镜兮忙翻过花雕窗。
紧张之际,回头却发现已没有谢惊澜的身影。
说不上什么原因,她突然觉得心头有些空落落的。
忽的,她眼前一亮——花雕窗旁有一个鼓囊囊的金丝锦袋。金丝锦袋质地考究,用料华贵,还有素雅馥郁的沉水香气,总归不是原主庶女身份所能拥有的。
莫非…
风镜兮心跳微微加速,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唇角的弧度可以跟太阳肩并肩。
金丝锦袋中正是糖渍梅子。
风镜兮不由双颊绯红,恰似春日枝头新开的桃夭,眉梢眼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月色如水,悄然洒落在雕花窗棂,晕出一片银白的光。榻上,少女侧身而卧,云鬓松松挽着,几缕发丝垂落在白皙脸颊边,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只金丝锦袋。这一夜,少女睡得格外安稳。
*
卯初时分,风镜兮被脑内唢呐版《爱情买卖》惊醒。
【宿主快醒醒!今日任务需要提前布置场地!】
系统在她眼前炸开电子烟花,
【目标:用广场舞音箱干扰国子监晨读,社死值达标可解锁隐藏福利!】
有起床气的少女把绣枕砸向虚空:【吵死了!我不去!我要睡觉!】
系统笑眯眯道:【温馨提示:任务失败将触发“广场舞领舞三日”惩罚哦~强制执行~亲爱的,你也不想被大家知道你拥有高超的舞技吧?】
风镜兮内心是拒绝的,但盯着光屏上的倒计时,认命地滚下床榻。铜镜里映出个双螺髻歪斜的少女,鹅黄襦裙外罩着件玄色男装——活像只炸毛的虎皮鹦鹉。
寅时的更鼓还在回荡,她揣着系统出品的《四书章句集注》[1]抄本溜出府。朱雀大街的青石板结着薄霜,卖朝食的蒸笼腾起袅袅白雾,混着胡辣汤的辛香漫过街角。
【宿主,目标人物在右前方馄饨摊!】系统突然警报。
风镜兮闪身躲进书肆,透过书册缝隙望去。谢惊澜正坐在油布棚下,雪色大氅衬得他眉目如画。修长指尖拨弄着瓷勺,舀起一个胖嘟嘟的馄饨轻轻吹气,端的气质卓然。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没想到世子殿下还挺接地气。
她一直以为他不食人间烟火,毕竟是在富贵堆里长大的,又怎会吃馄饨?谁知他居然没有一丝不自在,颇为怡然自得。
忽见雪团儿从谢惊澜袖中探出脑袋。小猫爪子扒拉着他的玉带钩,而传闻中冷若冰霜的世子殿下,竟悄悄将半块芝麻糖饼掰碎喂猫。
"让让!没事别挡路!"一个彪形大汉颇为不耐地推搡了她。
风镜兮被挤得一个踉跄,怀中《四书章句集注》"啪嗒"落地。正要弯腰去捡,却已有人率先一步将书拾起。
拾书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玉白剔透,颇为好看。
“谢谢”风镜兮道谢,却发现帮她拾书的人赫然是宁王世子谢惊澜。
就挺突然的……
清风拂过扉页,上面恰好有“风镜兮”字样的簪花小楷。
“你叫风镜兮?可是镇北侯府的?”
天啊!世子居然知道!风镜兮硬着头皮“嗯”了声。
"风公子也去听讲学?"他弯腰拾起书册,指腹擦过封皮时突然顿住。
鎏金书脊内侧赫然印着"霸道王爷爱上我"八个描红小字。
风镜兮眼前一黑:这破系统给的伪装道具也太不靠谱了!
"此等孤本——"谢惊澜眼尾泪痣在晨光中微闪,指尖摩挲着书页。
风镜兮夺过书册就跑,身后传来雪团儿娇软的"喵呜"声。
直到冲进国子监仪门,系统才幽幽开口:【宿主,你耳朵红得能滴血了。】
风镜兮怒了:【都怪你啊!你好意思说!你咋说换书就换书?】
系统:【与你无瓜!叽歪个锤子!快干活!】
风镜兮:【……】天天就知道逼我干活!小心我以后分分钟拆了你!
辰时的钟声撞碎薄雾。风镜兮蹲在明伦堂房梁上,望着下方整齐排列的紫檀案几欲哭无泪——系统给的伪装编钟正被祭酒大人当宝贝供在至圣先师像前!
【你确定这玩意响起来不会把孔夫子气活?】她攥着遥控器的手微微颤抖。
【宿主放心,本系统做过市场调研,《爱情买卖》在晨读场景杀伤力评级五颗星。】光屏弹出个竖起大拇指的熊猫头表情包。
【呵呵,你觉得我信吗?】
系统:【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风镜兮:【……】
廊下突然传来环佩叮咚。风镜兮扒着藻井往下望,见谢惊澜不急不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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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明伦堂。他今日换了雨过天青色的直裰,腰间换了一个竹青色的锦袋。
【宿主,注意九点钟方向!】系统突然尖叫。
风镜兮转头,看见两个小书童正架着木梯朝她藏身处靠近。情急之下,她摸出系统奖励的【洪世贤语音包】按下播放键——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充满磁性的渣男音在梁柱间立体环绕。谢惊澜执笔的手蓦地顿住,一滴墨汁"啪嗒"落在《诗经》注疏上。祭酒大人惊得打翻茶盏,满堂学子齐刷刷抬头望天。
趁众人愣怔之际,风镜兮按下遥控器开关。霎时间,震耳欲聋的前奏响彻云霄: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
众学子捂着耳朵四散奔逃,祭酒大人的幞头被音浪掀飞,正巧挂在谢惊澜发冠的玉簪上。
而风暴中心的世子殿下岿然不动,大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大将之风。只是身形略为僵硬,寻常之人绝对看不出。
【警告!目标人物心率异常!】系统突然弹出心电图,【检测到羞耻感飙升!】
【社死值+30!达成''公开处刑''成就!宿主成功解锁“近距离接触”隐藏福利。】
风镜兮一脸懵逼:世子如此淡定,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还有“近距离接触”隐藏福利是啥?咱说话能不大喘气吗?
风镜兮正要吐槽,脚下房梁突然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祭酒大人的尖叫声中,她抱着编钟摔向地面,男褂也顺势飘下。
“完了完了,要噶了!”
风镜兮绝望地闭上双眼,这特么就是“近距离接触福利”?和大地的近距离接触是吧?系统就是个超级大坑货!
不曾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挺拔的身影如疾风般掠来,天青色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风镜兮蓦地落入一个泛着沉水香气的怀抱。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谢惊澜剑眉星目,眼眸深邃如渊,此刻正满含关切地看着她。寒风拂过,窗外的傲梅花瓣悠悠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发梢。
"风公子委实勤奋好学,只是未免面皮薄了些,下次想交流探讨直接从正门进即可。"
谢惊澜单手揽着她稳稳落地,发间还沾着祭酒幞头垂落的流苏。
风镜兮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世子这是帮她开脱吧,毕竟她也不是国子监中的学生,如此突兀出现实在惹人生疑。
瞧瞧,祭酒大人的长髯都快被薅光了,想来若不是慑于世子威势,便早就过来一探八卦了。
“好”风镜兮乖巧应道。
谢惊澜狭眸微动,缓缓走近,声音低沉而动人:“别动。”
风镜兮还没来得及反应,谢惊澜已抬手轻轻拈起那片傲梅花瓣,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枝头的蝶。
刹那间风镜兮心如捶鼓,周围的梅香似乎也变得愈发浓郁。
此时有人喝道:"世子爷!大事不好了!”
3. 第二天社死2
暗卫甲抹去额角的汗珠,吭哧吭哧跑来,发现世子爷居然和一个姑娘家在一处,不由大为吃惊。
要知道主子姿容绝世,风华绝代,京城里爱慕自家主子的姑娘有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只是主子向来不假辞色,又何时与女子挨得这般近?
仔细打量后,暗卫甲心说:呵,还不是看脸。
眼前这女子无疑是绝美的。
面庞肤若凝脂,细腻得寻不出一丝瑕疵,泛着柔和的莹润光泽,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眉眼之间,藏着无尽的风情,双眸恰似一泓秋水,澄澈而明亮。
等等,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暗卫甲苦苦思索,却被谢惊澜点名:
“你究竟有何事要报?”
谢惊澜久久没等到暗卫的情报不免有些疑惑,没曾想暗卫甲久久盯着风镜兮,他不由剑眉微蹙。
糟!暗卫甲心头发憷,不再敢多瞅风镜兮一眼,他大着胆子上前半步,对着谢惊澜耳语一阵。
谢惊澜认真聆听,却不自觉分了神去看那道窈窕倩影。
忽然,广袖空荡荡的,原是雪团儿爬出来了。
它对着谢惊澜软软“喵呜”了一声,澄澈无辜的大眼睛流转着灵动狡黠的光芒。暗卫甲的钢铁直男心都要化成水,更别说铲屎官了。
谢惊澜喉结微动,刚要伸手撸猫,却没想到小家伙竟是迅速跑向另一个方向。
风镜兮所在之地。
鬼使神差的,谢惊澜竟是没有阻止,佯作未发觉。
“喵呜~”
风镜兮方才看到暗卫来报,明白世子身有要事,不便打扰,遂退后数步,假作观赏凌寒独自开的傲梅。
本想离开之际,忽觉裙底被轻轻扯了扯。
她低头一看,竟是雪团儿,它正用粉红的小肉垫玩着襦裙上的小铃铛。
“叮铃铃”
雪团儿耳朵尖尖竖起,恰似两片精巧的玉叶,耳尖上还透着淡淡的粉色。听到铃声后,它更来劲了,不停地玩耍着小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自然勾得更多的关注,回来的国子监学生都齐刷刷地往风镜兮这边看。
这一看可不打紧,魂儿都险些没了。不为别的,只因实在是太美了。
肆意盛放的寒梅下,立着一位绝世佳人,黑如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衬得她身姿婀娜,仪态万千。就在佳人的脚边,一只白猫正慵懒地卧着,偶尔抬眸望向佳人,满是亲昵与依赖。
“太美了!”
已经汇报完毕的暗卫甲自然也看到这幕,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尔后立马捂住嘴,生怕被世子爷误解自己有不好言说的坏心思。
再暗搓搓地瞟了一眼世子爷,发现他神色淡淡,依然是冷淡不容侵犯的高岭之花,心道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风镜兮这厢,面上维持着大家闺秀式的端庄微笑,内心深处却是内牛满面:
这么多人在看她!这个系统果真不靠谱,还说目标是让世子社死,结果每天社死百八十次的却是自己。
系统:【宿主获得奖励,再次奖励【读心术体验卡】一张~嘿嘿嘿嘿嘿嘿~”】
风镜兮被系统的一连串“嘿嘿”给整的破了防,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清冷声线与少年心音再次同时响起:
“云想衣裳花想容”
风镜兮微愣,世子殿下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呢?
她不由望向不远处的谢惊澜,心有灵犀一般,谢惊澜此时也转过身来。
她微微睁大秋水般澄澈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好似被他的目光牵引,无法移开。
这时,他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路过了零碎的腊梅花瓣,行到她面前。
两人双目对视,却是谁都没有开口。
风镜兮有些羞恼,默默扭过头去,竟是开始嫌弃自己的嘴儿:平时贼能叭叭叭,到了关键时刻就会阿巴阿巴。
此时,她听到清冷声线与少年心音再次同时响起:“我该说些什么?”
原来世子殿下也不知该说什么。
有了这个认知,风镜兮不由眉眼弯弯,嘴角轻扬,一抹笑意悄然绽放。
谢惊澜怔怔地看着风镜兮的笑靥,他下意识地不敢直视,亦是侧过头去看向地上的雪团儿。
风镜兮顺着世子的目光看去。
立即开悟:是了,果然只有喵主子才能让铲屎官时时刻刻念之想之盼之。
于是,她俯身将雪团儿温柔抱起,小心翼翼地想将它捧至世子怀里。在捧雪团儿的同时,她的手指不经意从谢惊澜的右手手背划过。
谢惊澜起初只觉得酥麻,后面却又觉得像是被火燎过一般。他呼吸略急促起来,下意识地将右手藏在身后。
“世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风镜兮不由有些诧异,亦有些担忧。身子不由前倾,想了解世子殿下是否有不适之处。
谢惊澜甚至能从她清澈见底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刹那间,谢惊澜只觉一阵热意从耳根处迅速蔓延,泠白的耳朵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微微偏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可那愈发明显的红晕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风镜兮自然看到了世子那红玛瑙般剔透的玉耳,她不由诧异问道。
“世子殿下是否身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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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
谢惊澜喉结微微滚动,想要开口回答,却发现喉咙干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且有急事,雪团儿暂时给你照顾。”落下这句话,谢惊澜便大步离开了。
暗卫甲瞧着自家主子离去的背影,不由摸了摸下巴:嗯,世子爷今日依旧英姿飒爽,虎虎生威,就是咋莫名给他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嗯,定是他想多了。
再看看风镜兮那边,绝美女子遥望着世子爷的身影,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真真是我见犹怜。
暗卫甲不由感叹:世子爷果然还是心如铁石,践踏芳心一片依然岿然不动,实乃吾辈楷模。
却不知这厢绝美女子已经想挠墙了。
世子说走就走也就罢了,还将雪团儿留给她养,问题是
她!不!会!养!猫!
更别说雪团儿这样根根毛发都透着精致的贵族猫。
风镜兮长吁一口气,世子殿下此番真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偏生她现在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对了,她可以问系统。
风镜兮:【喂喂,快醒醒,别装死,你知道怎么养猫吗?】
系统:【宿主成功解锁''铲屎官快乐日常''支线任务,经验度+10,获得专业秘籍三本。】
专业秘籍?风镜兮狂喜。
收到第一本后点开一看,琼鼻差点气歪——《母猪的产后护理》。
风镜兮:【你怎么回事?!】
系统强辩:【都是动物,照顾起来都是一样一样的。】
风镜兮哆哆嗦嗦点开第二本,差点心梗——《生命的起源》。
风镜兮:【你能靠谱点吗?】
系统沾沾自喜:【我很靠谱啊,照顾动物要有爱心。这本书就是让你了解生命诞生有多么不容易,你就更有爱心了~】
风锦兮有些心梗,用最后的毅力点开第三本,差点晕厥——春X图3D清晰版,分辨率1920*1920。
风镜兮崩溃:【啊啊啊,我鲨了你!!!】
系统娇羞一笑:
【矮油,拿错了,不小心拿了私藏出来,你再等等,我——】
“哔——”哦豁,居然被单线闭麦了。
系统面无表情:【小样儿,你自己照顾雪团儿吧,最后别哭鼻子。本来还想告诉你谢惊澜为何说走就走的,呵呵,你自己猜吧。棒槌和木鱼,天生一对。】
风镜兮不知道系统所思所想,当然,她也不在意。
她抚摸着雪团儿锦缎似的毛皮,在雪团儿的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笑意晏晏。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罢,不会掉秤的。”
4. 第三天社死1
“雪团儿,你吃口嘛!”
“心肝儿,歇歇好不好?”
“宝贝儿,我给你梳梳毛好不好?”
风镜兮捧着小鱼干,殷勤地跟着喵主子后面嘘寒问暖,然而雪团儿一反以前柔顺儿的模样,变得傲娇起来。
小鱼干?丢掉!
鞠?丢掉!
毛刷?丢掉!
这倒也罢了,还一直“喵呜”叫,听起来挺难过的,问题是她在它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这是咋回事?难道是吹多寒风冷到了?风镜兮险些薅秃了脑袋也没想到原因。
总归西厢房在镇北侯府最西侧,离梅林仅有一线之隔,人迹罕至。况且她是最不受宠的庶女,完全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去处。
不然再穿过梅林,去揽月阁,问问世子究竟有何错漏?
不行!风镜兮很快将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且不说世子确有急事,他将宝贝疙瘩雪团儿交给她,就是对她的信任,她怎可辜负他的信任?
那么找系统?呵呵,系统是指望不上的,它不拖后腿就是最大的幸运。
苦苦思索之际,听得厢房外翠珑小心翼翼问道:
“小姐,您可安好?可需要奴婢进来服侍?”
风镜兮闻言眼前一亮,好歹有个商量的人儿了,毕竟知道宁王世子是猫控的是少数,真正见过雪团儿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进来。”
翠珑闻言进入厢房,见到雪团儿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眼冒红心。
“小姐,这猫是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风镜兮随口敷衍道。
“你且帮我看看它是否有哪儿不对劲。”
翠珑心说这猫一看就华贵无比,还能随便捡?我咋捡不到?
腹诽归腹诽,主子说的话还是要听。于是她绕着雪团儿转了好几圈,并没发现异样。
沉吟片刻,翠珑说道:
“在我小时候,家里也曾养过小犬,尔后送给别人,但送给那户人家后,它没几日就死了。我娘说兴许是没见到熟悉的人,没闻到熟悉的气味,它便思念成疾。”
熟悉的人?熟悉的气味?
风镜兮瞬间懂了,她高高兴兴地对翠珑道谢。
翠珑福身后便退至厢门后。但她并未立即离开,看到风镜兮小跑至床榻鼓捣一阵,眸色微沉。
风镜兮感受到窥视的目光,遂立刻扭头看去,除了她却是空无一人。
难道是她想多了?
风镜兮将鹅绒枕拆开,取出金丝锦袋,开始夸张做作地表演。
“有点饿,让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呢?”
“呀,是糖渍梅子哦~酸酸甜甜,我的最爱!”
“喵!”
忽地,淌着哈喇子的雪团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跳至风镜兮身上,想抢那袋糖渍梅子。
可惜它快,风镜兮更快。
多番混战之后,雪团儿愣是没抢到。
“喵呜”
雪团儿湛蓝的大眼睛立马蒙上一层雾气,小脑袋蹭了蹭风镜兮的裙摆,开始撒娇。
风镜兮叹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雪团儿的小脑袋。遂从金丝锦袋中取出一个糖渍梅子,塞进雪团儿的嘴里。
“喵呜”
雪团儿满足地开炫,炫到最后还不忘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舔风镜兮泠白纤细的指尖。
讨好之意一目了然。风镜兮不由有些恍惚。
都说宠物随主,但雪团儿跟世子完全不像。
说起来他耳朵红是过敏了么?找御医看了么?治好了么?
风镜兮想得出神,直到怀里的金丝锦袋被雪团儿叼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不能吃那么多!”
风锦兮看到雪团儿想一口全炫就脑壳痛,她耐心讲道理:
“你已经吃了很多甜东西。甜的东西吃多了,很容易有口腔问题,也很容易肥胖,还可能得糖尿病,有肠道问题等等,都对身体有很大的负面作用。”
“喵!”
雪团儿才不依,立马跳到雕花拔步床上闭眼假寐。
风镜兮不由苦笑:这回倒好,还说要好好照顾雪团儿,结果没一会儿就把它气成这样。
罢了罢了,自己孩子除了宠着还能咋样。
于是她挽起袖口,在小厨房做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肉糜,放在雕花拔步床的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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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未至便早早洗漱,沉沉睡去。
直到戌时听到大快朵颐的窸窣声响,方勾起唇角。
*
卯初时分,风镜兮被脑内架子鼓版《忐忑》惊醒。
【宿主快醒醒!今日任务需要提前布置场地!】
系统在她眼前炸开电子烟花,
【目标:请用拍立得抓拍世子爬树救猫的英姿制成全城小广告,社死值达标可解锁谢惊澜玉照!】
【注意注意:树是指定的,梅林里有标识。若不是在指定树上完成任务,视为任务失败。】
有起床气的少女再次把绣枕砸向虚空:【吵死了!你们系统天天不睡觉的吗?】
系统理直气壮:【不睡,还真不睡。】
风镜兮使劲往被窝更深层处钻:【你不睡我要睡!不睡饱觉会早衰的!】
光屏弹出个Q版谢惊澜跳舞表情包,
【温馨提示:任务失败将触发“绕着京都倒立爬三圈”惩罚哦~】
风镜兮木着脸,讲真,绕着京都倒立爬三圈完成概率,都比用拍立得抓拍世子爬树救猫的英姿制成全城小广告要高。
【若任务完成,可得世子玉照五张。友情提示:玉照的意思是,高清,没有马赛克,重点部位,你懂伐?】
风镜兮的小脸蛋烧得通红,总感觉鼻腔内有股暖意顺流而下。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
这时候她脑子突然极速闪过一个画面,身姿矫健,肌理分明,其腹间块垒,如岩峰并列,峻拔而挺括,彰显阳刚之劲。
八块腹肌!与此同时,如涌泉般的鼻血也喷薄而出。
系统邪魅一笑:【这只是订金。订金既下,你就得履行,如果你没完成这个任务,生命值会-1。】
风镜兮怒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系统:【强买强卖怎么的?你打我啊!】
风镜兮:【……】
“喵呜~”
雪团儿总算醒了,一脸防备地盯着她。
风镜兮头皮发麻:敢情它还记昨天的仇。
好想到论坛里发个帖:怎么忽悠一只跟你有仇的猫爬特定树?在线等,挺急的。
5. 第三天社死2
经过疲劳对仗,风镜兮终是不敌,只能抚着玉瓷般的胸口,倚着雕花拔步床微微喘气。
素来干净整洁的厢房此时一片狼藉,“始作俑者”湛蓝的眸子忽闪忽闪,看似无辜,风镜兮却清楚地明白其背后的幸灾乐祸。
雪团儿果然是天使的外表,小恶魔的心。
“你……你等着……”风镜兮无甚威慑力地瞪了雪团儿一眼。雪团儿咧唇一笑,翘起雪白的长尾,还朝着风镜兮勾了勾。
这绝壁是挑衅。风镜兮冷笑。
系统作惊恐状:【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这样是打不死人的!要打就到舞蹈室打!】
风镜兮面无表情:【好一壶82年的碧螺春,茶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系统:【讨厌,别老是夸人家啦~人家会骄傲的~】
风镜兮强捺住把狗屁系统摁在马桶里冲一百次的冲动,她警告自己要冷静。
心平气和·风镜兮:【我各种法子都试了,它不愿跟我去梅林。】
系统沉吟片刻,随后无比雀跃:【那给宿主提供两个选择:其一,提供任何猫咪都不能抗拒的猫薄荷,代价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世子殿下一个甜甜的吻;其二,向现代网友直播求助。你选哪个?】
风镜兮深吸一口气,这两个都不是好选项,她都不想选好吗!
系统:【本次任务要求辰时前完成,距离辰时只有两盏茶的功夫。若不能按时完成,宿主生命值将-1。】
混账系统!风镜兮暗骂。
【我选第二个。】
没想到系统语气更加兴奋:【好好好好好好!】
系统:【宿主解锁神秘道具——千诀神镜,经验值+10。】
风镜兮暗忖这怕不是又有大坑,刚想改口,瞬间她手上多了个六角菱花镜,造型小巧古朴,却不失风韵。
不知怎的,本来理应是第一次见面,她居然有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大约是想多了。
风镜兮略有些好奇,这不就是普通的镜子么?怎么又叫千诀神镜?她又该怎么向现代网友直播求助?
正这般想的时候,此时原本镜面模糊的六角菱花镜屏幕刷地变得极其高清。上面蓦地出现一行初号黑体加粗的大字以及一个空白的进度条:
正在初始化,请稍候…
风镜兮有种被雷劈的感觉,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很快进度条就到了100%,本以为可以直播求助了,没想到又出现一个登录/注册页面。
风镜兮有些麻了,居然觉得这很正常,毕竟非常符合系统的一贯尿性。
那就先注册罢。
账号设置什么好呢?嗯,就设置为szjtsslm。
密码设成…
不知想到什么,风镜兮的脸颊蓦地似是被最瑰丽的晚霞浸染过一般,她哆嗦着手指,挨个点下xmszd8kfj。
系统此时幽幽道:【你不对劲,很不对劲,是不是想了少儿不宜的东西?】
风镜兮脸红得愈发厉害,当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蓦地拔高声音,竟是真叫出声了。
“你瞎说!你瞎说!你瞎说!”
空旷的西厢房回声效果特别好,三个字在厢房内盘旋良久,还有向外扩张的趋势,估计整个侯府都能听见。
风镜兮无力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不然把她送抢救室再意思意思地抢救一下?
无所谓了,今天又是社死的一天呢。
左右也不会一直倒霉下去。
正这般想着,听到“咔嚓”一声——“人脸录入成功”。
什么鬼?风镜兮一脸懵逼。
低头一看,菱花镜屏幕已登录成功。用户头像赫然是她那“四分凄凉三分无奈两分漫不经心一分淡定”的蜜汁笑容。
“……”算了,还是别送抢救室,直接送火葬场吧。
风镜兮无力扶额,这时雪团儿跳下桌,歪着头,不复嚣张的她又恢复了往常的软萌。
“喵呜~”
系统语重心长:【食色性也,你馋世子身子很正常,有啥大不了的?只是孩子大了,你要注意影响。】
风镜兮方才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热度,听到这句呼吸又立即急促起来,脸颊再次泛起无边的热意。
“别过来!别过来!”
风镜兮拔腿就跑,速度极快。若让当初的体测老师看见,只怕会特别欣慰。
就要跟!就要跟!
雪团儿舔了一下小爪爪,紧跟其后。
*
“是以,世子殿下,眼下江南怕是不太平,望世子殿下三思。”
短髯老者朝谢惊澜躬身一揖,神情恭敬。
谢惊澜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视线似乎在窗外怒放的腊梅上停驻,又似没有。
“老师无需多言,吾意已决。”
老者暗叹,自己受宁王委托而来。因曾为世子授课十余载,方如愿得以进入揽月阁。可惜方才洋洋洒洒说了恁多,晓以利弊,奈何终究抵不过四个字:
“吾意已决”
罢了,终究自己也只是老师,也管不了恁多。
只是世子跟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虽说外表依旧冷酷,却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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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一丝丝?是错觉么?
“符大人,这边请。”
符迟尚在苦苦思索,暗卫甲便带着符迟踏出揽月阁的大门。
徒留谢惊澜一人静静立于揽月阁中。他黑如鸦羽的长睫半垂,眸底染上淡淡翳影。
心里已是漫上无边的浓雾,迷失太久的他就像困兽,挣扎已久终是无果,只能被浓雾吞噬。
雕花窗棂外,两个脑袋正狗狗祟祟地往里偷看。
“唉,世子殿下果然深深思念着先王妃。如今先王妃忌辰将至,他只怕如临深渊。”暗卫甲摸了摸下巴,面露缅怀之色。
“先王妃当初是天下第一美人,惊才绝艳,谁不念着她,谁不爱着她?”暗卫乙翻了个白眼,亦是缅怀至极。
“也是”暗卫甲目露憧憬,“宁王殿下真好运,居然可以让如斯美人倾心以待。”
“呵呵,屁!”
暗卫乙又翻了个白眼,他咬牙切齿,
“先王妃温柔贤淑,对府中下人都是善待厚待。结果呢?入府不过一年,诞下世子后便病逝。她逝去的时候不过双十年华,宁王莫名其妙将她葬至江南不说,还马不停蹄八抬大轿迎娶大肚子的唐氏入门!这是人能做的事吗?他就是个大猪蹄子!他畜牲不如!他……”
暗卫甲立即捂住暗卫乙的嘴:“还说呢?不要命啦?”
随即环顾四周,还好无人,不然暗卫乙怕是要立马噶了。
眼瞧着义愤填膺的暗卫乙还要叭叭叭,暗卫甲心一横,在暗卫乙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
“啥?!唔唔唔唔唔”
暗卫甲眼疾手快地捂住暗卫乙的大嘴巴子,心说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世子殿下可能有心仪女子?!”
到底有多年默契,暗卫甲一看对方那瞪得滚圆的眼睛,就知道对方放了啥屁,不是,是说了啥话。
“注意,是可能。”
暗卫甲强调,然而暗卫乙完全不顾。他甚至没问两人如何认识、进展如何,开口就是:
“那小世子成婚也快了罢?先王妃知道自己当上祖母,想必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暗卫甲:“……”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的样子。
“不管怎样,希望世子殿下能幸福,他真的太苦了。”
暗卫乙再次趴在窗棂之上,对着阁中的清俊身影喃喃自语。暗卫甲点头,沉默不语。
不曾想此时不远处一声巨响,他们循声看去,一道粉色的窈窕身影正从一株巨大腊梅树顶端坠落。
暗卫甲瞳孔紧缩:“那是世子的——”
6. 第三天社死3
为什么系统给出的第三次任务是“请用拍立得抓拍世子爬树救猫的英姿制成全程小广告”,最后却是她风镜兮从梅树上坠下,这要从一盏茶前说起。
*一盏茶前
双颊嫣红的风镜兮本来也只打算跑到厢房门口透透气,后来觉察到雪团儿紧跟其后,瞬间有了主意——
她一定要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路小跑至梅林,风镜兮用蚕丝帕细细擦拭额角的细汗,瞟到身后那团雪白的身影,她不由喜笑颜开。
风镜兮:【看到了没?我已经把雪团儿带来,那劳什子千古诀镜已是用不上了。】
系统慢腾腾地【哦】了一声,随即不怀好意道:
【本系统内宿主获得的所有道具必须长期使用,不予退回。另外,你真的不再看下那面千古诀镜吗?】
风镜兮闻言,来不及第10001次吐槽系统的变态设定,忙不迭地拿出千古诀镜瞧,这一瞧差点把自己送走——千古诀镜屏幕上已密密麻麻全是弹幕,关注她的人数已达到鲜红的“999+”。
「一枚路过的靓女:小姐姐,你终于看到我们了!」
「草莓熊没草莓:小姐姐真的好米,我不管,我要跟姐姐贴贴!」
「杨黛玉倒拔鲁智深:扯犊子,我脑婆明明在我床上,跟我哭诉刚刚好几个胆儿肥的敢肖想她!谁再敢犯,直接开削,片片儿的!」
「扁桃体从不发言:楼上威武!」
「你是我唯一的姐:楼上威武!」
……
然后便是一片片的「楼上威武!」屠屏,风镜兮麻中麻。
姣好的柳叶眉微蹙,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说起,没想到立刻又是被「我脑婆皱眉都好米」屠屏。
这时一辆银灿灿的豪华跑车从她眼前划过,那布灵布灵的险些晃花她的眼,是错觉么?
系统阴阳怪气:【怎么样?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傻愣着干啥?一辆白银豪华跑车相当于这个朝代的一千两白银,还不快向榜一小仙女道谢!】
一千两白银?风镜兮错愕不已,这个居然还能打赏的?她收到了巨款?
她赶紧定睛细看,是“哪吒他妹的哥哥的媳妇的儿子的姨奶奶”打赏的,上面赫然有句留言:
「小姐姐,你别慌,大家都是喜欢你,没恶意的,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加油!」
风镜兮小手微微攥紧,突如其来的财运把她脑壳砸得嗡嗡响,突如其来的关怀也让她眼眶有些湿润。
她咬了咬下唇,郑重地回复:「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也不再管弹幕如何,便将六角菱花镜收拾好,抬头望向梅林中最大的腊梅树。
超大的金色加粗向下箭头不断得浮动,告知她这株树方是此行的目标。
风镜兮仰头,该腊梅树高约数丈,枝干苍劲古朴,如盘曲老龙蜿蜒而上。鹅黄花瓣小巧玲珑,点缀其间,冰肌玉骨,馥郁香气悠悠飘散,经久不绝。
风镜兮有些恍惚,她该怎么让雪团儿爬上去,再让世子殿下爬树救猫呢?
她压根不会爬树啊!
就算能强行抱雪团儿坐到枝桠上,揽月阁与这里尚有一段距离,又如何保证世子殿下能及时来救呢?
风镜兮越想越绝望,这时系统幽幽开口。
【宿主请注意,距离辰时仅剩一分钟,若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规定任务,生命值-20。】
风镜兮一听便急了,不由怒骂:【之前不是说如果不能完成任务,生命值-1的吗?怎么突然-20了?你这是霸王条款!我要去投诉你!】
系统理不直气也壮:【你去啊!你去啊!你搞搞清楚,我是系统!我说了算!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风镜兮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她淡声道:【我用十两白银跟你买“飞身上树”的技能。】
【行。】系统爽快答应。
很快,风镜兮觉得自己步履极其轻盈,仪态飘飘似仙。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搂过懵圈的雪团儿,“噔噔噔”便往树顶飞。
很好,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和雪团儿已然站在最高的枝桠上。最后要做的事便是呼唤世子爷,让他来救,她便可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不曾想,她正打算朝着揽月阁呼救之际,忽地听见一声轻微娇软的“喵呜”。
似乎是雪团儿?但雪团儿不是被她带上来了吗?那下面的雪团团是谁?
系统难得爱怜地提醒她:【宝,雪团儿是猫,猫本身就会爬树。它刚刚趁你没注意,自个儿溜下去了。十、九——】
风镜兮大脑一片空白,言语无能。
系统轻声诱哄:【你愿意以五百两白银换“境遇互移”吗?愿意吧?】
风镜兮压根没听到系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境遇互移”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机械地重复【愿意】。
系统:【宿主解锁“境遇互移”道具,经验值+5。】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顾虑,她移完就掉下来了:)。
回想她这短暂的一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不对,唯有一个——她没有在认识系统第一天就把它宰了,是顶顶遗憾的事!
隆冬的寒风卷着腊梅,掠过揽月阁的琉璃瓦,“咚咚”作响。风镜兮努力伸出白嫩纤长的双手,想攀住老腊梅的枝桠,然而仅是徒劳,无助的粉色裙裾扫过簌簌落英。
“小心!”
清冽嗓音破空而来的刹那,花瓣如雪崩般倾泻。风镜兮只来得及抓住一缕花瓣,整个人便跌进鸦青长衫裹着的怀抱里。青丝散乱间望见鎏金云纹在日光下流转,玉冠下那双凤目映着纷扬花雨,竟比三月春水还要潋滟。
谢惊澜托着少女纤腰的手微微发颤。怀中的温软裹着玉簪花的馨香,轻纱袖摆拂过他颈侧,玉雪玲珑,惹人生怜。
"可有伤着?"
指尖无意识摩挲过锦缎腰封,谢惊澜喉结轻动。掌下的蝴蝶骨正随呼吸起伏,让他想起幼时养在琉璃盏里的雀儿。
风镜兮揪住对方衣襟的手指节泛白。她认出了这袭绣金线的云锦——此刻沉水香萦绕鼻端,竟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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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的腊梅香还要清冽三分。
"世子...可以放我下来了。"
风镜兮芙蓉面泛起薄红,她盯着青年襟前晃动的凤凰纹玉珏。方才跌落时金步摇勾住了对方束发的丝绦,此刻乌发交缠,分不清是谁的青丝拂过谁的脸颊。
谢惊澜垂眸,这才发现两人此时挨得极近,他的一暼恰撞进她盈盈秋水般的眼眸里。刹那间,周遭喧嚣俱寂,唯余耳畔“砰砰”的心跳声,急促得似要跃出胸腔。
喉结不自觉滚动,他忙别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可指尖微微发颤,耳尖亦再次染上野玫瑰般的绯红。
他下意识地松开风镜兮,再退后一步,玄色皂靴踏碎满英。好不容易心跳稍缓,眼前这女子居然又笑意盈盈,惹得他心跳再次失衡。
“再次多谢世子救命之恩,上次事态紧急。未能及时向世子道谢,实属不该。”
风镜兮屈身行礼,她发自肺腑地感谢世子殿下,若不是他三番两次救她,她约莫又要立马和腮络胡阎王殿下重逢,打三天三夜的斗地主了。
“不必多礼。”世子殿下依然神色淡淡,他一挥广袖,背过身去。
风镜兮只能看见谢惊澜的背影,鸦青长袍随风烈烈翻动,勾勒出挺拔身姿。宽肩窄腰,背影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只一眼,便镌刻进旁人的心尖,难以忘怀。
风镜兮略有些心悸,她只能转移视线,转移至世子殿下通红的耳廓。
不免忧心更甚:世子殿下没用好药?依旧过敏吗?还是说是天太冷的缘故?
“您——”
“你——”
“您先说。”
“你先说。”
风镜兮本想问“您的耳红之症可好些了?”,没曾想还未问出口便和世子殿下撞车了。
撞车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风乍起,挟来一缕喧嚣。
想到自己与世子殿下如斯有默契,风镜兮又觉得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你——最近是否有心事?”没想到终是谢惊澜率先打破沉默。
“有啊,很多。”
风镜兮坦白,最近的确发生很多事,让她疲于应对,心力交瘁,比如莫名穿越、缺德系统、离谱任务等等,一个比一个一个令人头大。
谢惊澜闻言,剑眉微蹙。他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风镜兮,声量倏地拔高。
“那也不该罔顾生命,选择自尽!”
罔顾生命?选择自尽?风镜兮刹那间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大概是听不懂中文了。
她何时罔顾生命、选择自尽?她为了那个鬼系统说的“生命值-1”可都豁出去了!
忽然间,她福至心灵:上次从房梁掉下来姑且算是求学心切,今日从恁高的腊梅树上掉下来,又该作何解释?
难道坦白说系统要求?她敢说,世子殿下敢信吗?
因此,她只能缄默不语。
谢惊澜许久没得到回复,不由揉了揉眉心。他慢慢踱了几步,冷声道:
“你若是有难为之处,可入揽月阁说与我一人听,我——我且看看可有他法。”
7. 第三天社死4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
世子殿下让她去揽月阁说自己的心事,一对一的,还可以想办法帮她解决问题?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她听错了?
风镜兮菱唇微张,秋水眸圆睁,满眸皆是不可置信。
她不由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灼灼。
朔风冽冽,他长身侧立,鸦青锦袍猎猎作响,仿若与这冰寒天地融为一体。墨发束于玉冠之下,眉眼仿若被霜雪勾勒,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轻易靠近。
果然是听错了。
她这具身体正值韶华,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有幻听的毛病。
风镜兮暗叹,倒也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若世子殿下真让她说目前的困境几何,她还真说不出口——她怕被直接押入锁妖塔。
谢惊澜久久未得到答复,隐于广袖之下的双拳已下意识攥紧,腕下青筋微微凸起。他深深吸气、呼气,才终于有勇气一暼那个让他心潮涌动的女孩儿。
没想到她娥眉微蹙,芙蓉面漾着轻愁,他不由喉结滚动,紧攥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是他太唐突了,过于孟浪,兴许吓到她了。
罢了。
谢惊澜抬眸望向那枝开得最盛的红梅,花瓣红似凝血,蕊心鹅黄娇嫩,美得惊心动魄。
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抬手轻轻握住梅枝,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伤了这冰肌玉骨的花儿。
随着一声极轻的脆响,梅花离枝,他修长的手指捻着花枝。那枝红梅在他手中,宛如一件稀世珍宝,与他周身的清冷气质相融,自成一幅绝美的画面。
仿佛时光都在这一刻定格,只余这雪、这梅、这人,遗世而独立。
风镜兮愣愣看着,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轻咬下唇,贝齿在菱唇上留下浅浅痕迹。
没想到,这时,谢惊澜一步一步走向她。
走到近前,他微微俯身,将那枝红梅轻轻放在她的纤细素手上。风镜兮怔怔,下意识地攥紧。
红梅的艳丽与霜腕相互映衬,格外惹眼。
片刻后,他直起身,深深看了风镜兮一眼,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寒风吹过,卷着地上的落英簌簌作响。谢惊澜的背影在冬风里渐行渐远,他低沉的声音裹挟在呼啸的北风中,悠悠传来: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风镜兮遥遥望着。
直至世子殿下的背影变成一个点,她都感觉身体飘乎乎的,毫无实感。
系统凉凉:【还看?人都跑远了!醒醒吧,打工人,该搬砖了!】
风镜兮如梦初醒,她抚摸着手中的梅枝,尚觉极为不真实。
系统煞风景是专业的:【小老妹,你倒是快干活儿去啊!你今天任务是用拍立得抓拍世子爬树救猫的英姿并制成全城小广告,请问你完成进度是多少?居然是零诶!】
风镜兮轻嗅着梅香,上挑的嘴角压都压不住,现在她看杀千刀的系统都是眉清目秀的:【那又如何?】
系统冷笑:【如何?你完成不了任务,很有可能会立马噶了!】
风镜兮也冷笑:【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每次拿生命值逼我完成任务!今儿个还就告诉你,姐姐我不伺候了!你麻溜儿滚蛋吧!】
系统静默了片刻,风镜兮还以为这货终于怕了,不由得意洋洋。
然而系统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她定住了:
“那你家世子怎么办?”
“他——他不是——我家的。”
风镜兮期期艾艾,眼神飘忽,双颊迅速染上绯云。
系统诱惑:【那你想不想把他变成你家的?】
风镜兮浑身上下就嘴最硬,她闭着眼道:【不想!】
系统:【哦,本来我还想说给你当僚机的。不是我吹,我当僚机绝壁专业。】
风镜兮反唇相讥:【就你还专业?我好几次小命都差点被你玩完了!】
系统不以为意:【你懂什么?常言道富贵险中求,爱情也是一样的。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波波操作猛如虎,你还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我说,你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风镜兮:【……】
系统:【乖,听我的。只要你完成指定任务,谢惊澜定是你的掌中之物。】
风镜兮:【呵呵,duck不必。】
可惜系统已经单方面决定了:【走罢,我们去完成任务,顺便制定“插翅难飞”之追求男神大作战计划!】
风镜兮:【……】
懒得搭理那个破系统,但眼下她的确有些乏了,于是风镜兮将梅枝紧紧贴在胸口处,往西厢房走。
注视着袅娜身影逐渐远去,揽月阁的墙角根又有动静。
暗卫乙手舞足蹈:“啊啊啊!已经梅枝传情了!世子可以的!再加把劲啊啊啊!”
暗卫甲面无表情,再次捂住暗卫乙的嘴:“祖宗,你能小点声吗?”
暗卫乙翻了个白眼:“唔唔唔唔唔”
暗卫甲冷酷脸:“你什么冷静下来,我什么时候放开你。”
暗卫乙眨眨眼,示意自己已经冷静下来。暗卫甲轻舒口气,手略略松开,倏地暗卫乙便不见了。
暗卫甲:???
上天,他去干啥了?别抽风乱来啊!
*
风镜兮这厢亦是脑壳痛,不为别的,正是为了眼前完成度为零的任务。
她弱弱解释:【我已经把雪团儿抱上去了,后面发生变故也不能怪我…】
系统:【亲,别嘚吧嘚,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风镜兮垂头丧气:【还能想什么办法?拍立得没有,抓拍世子救猫也没戏,更别说制成全城小广告了。】
系统:【慌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
风镜兮如获至宝,眉眼盈盈:【你是说——】
系统作诧异状:【我说什么了?并没有好吗!】
风镜兮不再搭理系统,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六角菱花镜。
结果点了半天,菱花镜都没有动静。
难道是坏了?风镜兮暗忖。
系统喜滋滋:【大概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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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人脸识别没通过。不过也没办法,我们系统给出的装备实在是太优秀了!】
风镜兮:【呵呵】
她嘴角微扯,然后就立马打开了直播页面。
风镜兮:【……】
暼到页面左下角的“正在观看人数”已达10000+,她承认自己有点慌。
看到密密麻麻的弹幕,更是慌的一批。
她微微定神,大致浏览一些高赞弹幕,结果越看她的脸烧得越厉害。
「是光頭不是光头:小姐姐,你已经有对象了吗?呜呜呜,我失恋了。」
「奶油碳烤大鱿鱼:那个男孩子长啥样啊?他的声音很好听,低音炮唉,小姐姐你以后肯定很□□。」
「禽敢大湿:对对对,想到以后大do特do的时候,他贴在你耳边轻轻说声“我爱你”。md不说了我洗内内去了。」
天啊!刺激!实在是太刺激了!
满面绯红的风镜兮立即将菱花镜倒扣至梨花木桌面,她也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冰冷的桌沿,祈求一丝能让颊面退热的冷意。
然而这般仅仅是徒劳,不可避免的,她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帐幔低垂,烛光摇曳,暖黄的光晕在榻上晕染出一片暧昧。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撩动着她的心弦。薄唇轻启,含.住她小巧莹润的耳垂,轻轻厮磨,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她的全身,令她忍不住微微颤抖。随即,他轻轻启唇:
“我爱你。”
不!这不可能!
风镜兮下了狠劲,狠拧大腿一把,拒绝再瞎想下去。
风镜兮抬眸,不经意间暼见玉壶春瓶中的红梅。这个玉壶春瓶[1]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早逝的母亲留下的,极为珍贵。
其造型优美,线条流畅。釉色以天青色为主,色泽温润,如雨后初晴的天空,似玉非玉而胜玉。红梅置于其中,委实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她不由怔怔。
系统嗷嗷叫:【别发呆了,你咋肥四?快想办法筹钱啊!一个拍立得两百两纹银,p图五百两纹银,制成全城小广告三千两纹银!】
经此一遭,风镜兮清醒了。
她忙不迭地重新捧起六角菱花镜,看后台收益。
目前她已收到一辆银色豪华跑车的打赏,扣除系统诱导要求的“境遇转移”和“飞身上树”的支出,目前她账户上还有四百九十两银子。
风镜兮颤颤巍巍地拨了下手中的算盘,心凉了半截——她还要赚到三千六百一十两。
这是啥概念?她得不吃不喝至少打七百年的工[2]。
她还要啥男人?还要啥自行车?专心搞钱不香吗?
风镜兮彻底清醒,她捏了捏小拳头,心中目标无比清晰而坚定:
“搞钱!搞钱!搞钱!”
这时,厢房门外突然翠珑的声音:
“大小姐,您这般擅闯怕是于理不合,可否让我通传——”
“啪!”
“贱婢!你跟你那狐媚主子一个德行!都是贱货!”
8. 第三天社死5
“贱婢!你跟你那狐媚主子一个德行!都是贱货!”
风镜兮柳眉微蹙,她很清楚这是镇远侯庶女风皎皎的声音。
风皎皎的母亲是主母高氏的亲姐姐小高氏,她向来与高氏同气连枝。且其所诞的风皎皎是镇远候第二个女儿,也得到镇远侯的几分看重,与自幼爹不疼娘不爱的原主完全不同。
说起来,原主的故事还颇有些曲折。
镇远侯风靖骁尚为镇远侯世子之时,年少风流,对七品太常博士之女宁琬柔一见钟情,想娶之为妻。但风氏宗亲认为宁琬柔身份低微,不足为风当家主母。
而风靖骁作为未来风氏家主,应娶大长公主之表妹高氏为妻,从而更好巩固权势地位。但风靖骁心意已决,对所有反对声音都置若罔闻,力排众议将宁琬柔扶为正妻,并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故事到这儿,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然,自从宁琬柔诞下风镜兮后,世事已变得面目全非。
宁琬柔身子骨一向不好,诞下风镜兮之际出现大出血,奄奄一息。御医们都束手无策,所幸彼时有佛陀入侯府,送风靖骁一支千年雪参,宁琬柔方得以回天。可惜御医皆言宁夫人已伤了根本,不宜再次受孕。
宗亲知道后大为不悦,纷纷上言要求家主多纳几房妾室,雨露均沾,好为风氏开枝散叶。
风靖骁先是不允,后看到宁琬柔多次为纳妾的事跟他争吵,遂一口气纳了几十个妾室。
每纳一个,便携新妾室到宁琬柔所住的怡明居冷嘲热讽。
宁琬柔本就亏了身子,再加上心病愈重,积重难返,很快便形销骨立,郁郁而终。
风靖骁还嫌不够,在宁琬柔灵前宣布其要休妻:宁琬柔善妒多言,已犯七出,不配再为侯府夫人,死后也不配葬入他风氏祖陵。遂一卷草席将其弃之荒野。
宁琬柔尸骨未寒,他便马不停蹄地八抬大轿迎娶大长公主之妹高氏,如今他膝下已有两位嫡子和一个嫡女,以及庶子庶女无数。
至于风镜兮这样的前嫡长女,实在是身份尴尬。奴才们惯是会看人脸色,便将原主忽悠至最偏僻的西厢房住下。侯府主子眼不见为净,自然乐见其成。
原主便是在这般人人都可欺辱的环境下长大,养成了自闭不爱多言的性子。没成想,最后为暗恋赴入黄泉。
委实可悲、可叹。
但细细想来也不对,她自从数日前穿来,就发现西厢房内格外舒适整洁,井井有条。而她也曾侧面向原主唯一的丫鬟翠珑打听过,西厢房都是原主一个人打理的,可以看出原主是个极为小心细致的人。
而且原主手心外侧也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细嫩,而是隐隐有层薄茧,她有理由可以推测原主没准儿身怀隐技。
假设前方猜测都是正确的,那试问那这样小心细致且身怀隐技的女子会因为心仪男子的无视而选择跳湖寻死吗?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很小。
正好,眼下风皎皎也来了,且让她一探虚实。
系统:【宿主已触发“快乐大宅斗”隐藏支线任务,该任务可爆金币!正经金币哦,每个金币巴掌那么大!宅斗越快乐,越爽,金币就越多!】
风镜兮闻言,瞬间瞳孔猛缩,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宅斗!必须宅斗!金币,哦,不是,任务我来了!】
“贱蹄子,你倒是越发能耐了!先前为了世子殿下要死要活,现下居然为了倒贴世子世子殿下,居然在国子监着男装,对世子殿下投怀送抱!还被贡生画下,广为传播,如今怡红楼花魁都被你比下去。你简直丢尽了侯府的脸!也不撒泼尿自己照照,世子那般的天上月是你这样的泥腿子能够肖想的吗?”
一身着绯红绮罗裙女子顷刻间出现在风镜兮面前,她容颜尚可,只是小家碧玉之容终是撑不起明亮的绯色,再加上略微丰满莹润的形体,眼下看起来颇像一只红彤彤的西红柿。
“你看起来挺好吃。”
风镜兮打量少许,由衷地得出这么个结论。
风皎皎先是微愣,尔后恼羞成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风镜兮微微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风皎皎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她紧盯着风镜兮,恨不得将她瞪出个洞来。
随后便是悚然一惊——风镜兮已今非昔比了,甚至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以往的她灰不溜秋的,像只雨中的小鹌鹑,可怜兮兮,并不惹人注意。如今风华绽放,像夏日的绚丽晚霞,灼灼夺目。
风皎皎冷笑,誓要找回场子:“你也只有嘴皮子利索!哦,不对,狐媚之术也修得极好,毕竟师承你娘。当初你那蠢娘就是靠房中术勾得爹神魂颠倒的,你说是不是?”
本以为风镜兮会勃然大怒,或者像以前一样眼眶通红瞪着她,孰料如今的风镜兮仅是静静的,不喜不怒,竟似没听到一般。
那毫无杀气的盈盈秋水眸却让她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风皎皎横眉倒竖,重重抬手一拍桌面:“青红嬷嬷,柳绿嬷嬷,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言罢,两个膀大三粗的老嬷嬷倏地走上前来,她们都笑眯眯的,看起来慈眉善目,实则眼底尽是阴毒。
她们是小高氏的陪嫁丫头,平时颇得小高氏的看重。
此时她们都掂了掂手中长约半丈的细皮鞭,打量着眼前的瑰丽少女,暗叹细皮嫩肉的,疼得哭的时候不知又是何光景。
要知道这细皮鞭看似无害,抽下去并无红痕,实际隐有密密麻麻且多逾牛毛的倒刺。
以往不少镇远候的庶子庶女,甚至不受宠的姨娘都吃过暗亏,但慑于高氏威势,只敢忍气吞声;少数人向侯府老太君钟氏告状,但事后一查并无证据,便只能不了了之。这倒也罢了,事.后更会招来小高氏明里暗里的疯狂报复。
是以从来没有人在她们手下讨过好去,想必这次也是一样的。
风镜兮:【我要“境遇转移”,将我和风皎皎换一下。你是我好朋友,朋友谈钱伤感情,原价五百两白银是吧?打0.01折吧?】
系统冷笑:【谁跟你好朋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是吧,之前不是还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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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吗?还打0.01折,你怎么不说买一送一,白送呢?】
风镜兮:【白送?那多不好意思?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系统:【……】好想打人,怎么回事?
没曾想,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正是青红嬷嬷的皮鞭。
风镜兮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立即像白鸽一般轻盈,轻松跃至一旁。
原主果然有些能耐,那她的溺亡是否另有隐情?
风镜兮暗忖的同时,还不忘向青红嬷嬷比了中指:
“嘿,妹打着~”
“你找死!”
青红嬷嬷先是微愣,尔后气得眼周的褶皱堪比菊花。随即她使吃奶的劲抡臂而来,长鞭呼哧作响,直冲风镜兮面门而来
“啊!”风镜兮浮夸地哀嚎了一声。
青红嬷嬷喜不自胜,继续抡圆了膀子往风镜兮脸上、腿上、等各部分轮流抽,直至确认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才停手。
青红嬷嬷本有些诧异为何风镜兮只叫了方才那么一声后便再无动静,还环臂看热闹的模样。后想了想,嗤笑一声:这丫头真能装。
“大小姐,您看——”青红嬷嬷方想请功,扭头一看发现自家小姐已全无神志,冷汗涔涔,趴在地上的姿势像只濒死的乌龟。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快去!你们快去叫大夫啊!”
青红嬷嬷轻推了推风皎皎,风皎皎仍未醒来,不由心里更慌,她便向后面的丫鬟小厮们狂吼。
一时间丫鬟小厮们面面相觑,尔后鸟飞兽散,西厢房中便只剩下三人。
风镜兮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由肉疼:那些家伙跑路就跑路,就不能轻点吗?撞坏东西要赔的!
“好你个贱蹄子!小小年纪竟如此狠辣!”青红嬷嬷攥紧了长鞭,恨恨地盯着风镜兮。
“您这话说的,苍天可鉴,我可是站这儿任您打,没动分毫。”风镜兮无辜眨眼,一副“雨我无瓜”的乖巧模样。
“那我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青红嬷嬷先是狐疑地盯着风镜兮,后看到面色惨白的风皎皎,不由悲从中来,她滑跪在地,大声嚎哭。
“小姐呦!您到底是怎么了?观世音菩萨啊,有苦有难对着我来啊,我愿意替小姐承担啊!”
“像这样的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风镜兮摇了摇头,“算了,满足你了。”
青红嬷嬷隐约听到这么一嘴,愕然之际,忽觉身上每一处都火辣辣的,痛意如烈火烹油,从脊背处汹涌蔓延,似千针攒刺,又似万蚁噬心,每一下呼吸都扯动着伤口,痛得她冷汗如雨下。
“啊!”
“啊!”
“啊!”
她惨痛地哀嚎,一声比一声凄厉,没一会儿便痛到晕厥。
此时风皎皎悠悠转醒,她呻/吟一声,正好直直与风镜兮淡漠的目光对上。
忽地她的俏脸更加惨白,她瞳孔猛缩,原本秀美的面容逐渐扭曲,嗓音愈发尖利:
“你是谁!风镜兮吗?不,你不可能是风镜兮!她明明已经死了!”
9. 第三天社死6 哦豁!还有意外收获!
哦豁!还有意外收获!
风镜兮暗忖片刻,便兀自将头上的白玉发钗摘下,并将云鬓揉乱,再将如瀑秀发披散而下,看起来颇像是个女鬼。
说来也巧,据说彼时原主落水时穿的也正是这件粉色短襦石榴裙。
她一步步地向风皎皎走近,刻意压低了声音,幽幽道:“是我啊,妹妹,水下好冷,你快来陪我罢。”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跟我无关!”风皎皎双腿发软,转身就跑,因动作太急不慎踩到裙摆,随即就是一个标准的狗啃屎。
她眼含泪花,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平时的娇蛮劲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的她只有满心的恐惧。
风镜兮柳眉微蹙,风皎皎的惊慌表现似乎坐实了原主落水身亡一事与她有莫大的关联。
但,证据还不够,尚不能证明是风皎皎一人所为。
系统:【宿主已解锁“真相只有一个”隐藏任务,若找到迫害风镜兮的真凶,可得黄金两千两。】
黄金两千两?!
风镜兮嘴角的笑容立马可以和太阳肩并肩,但落在风皎皎的眼中,就是可怕的狞笑!
风镜兮想做什么?杀了她吗?还是要用酷刑?
“救救我!救救我!”
她边哭边嚷,拼尽全力地往紫汀阁跑。无视一干丫鬟小厮疑惑的面孔,她“砰”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泪水、汗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脑海里那道狰狞的粉影怎么也挥散不去。
“救啥子救?我明明什么都没干。”风镜兮往窗外暼了眼,小声嘟囔。
系统嗤笑:【拉倒吧,人都被你吓哭了,没点13数。】
风镜兮微笑:【咋滴?怜香惜玉?那你干脆换宿主得了。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定全力支持。】
系统想到那长鞭就直哆嗦:【别介,小的消受不起!小的就跟您混!你是我的姐,是我唯一的姐!】
风镜兮内心呵呵。左右现在无事,她还惦记着宅斗得金币的事情。
她咧嘴一笑:【我刚刚宅斗得表现好吧?可以得多少个金币?】
系统作高深莫测状:【你猜?】
风镜兮面无表情:【我小孩子啊还猜。一百个金币?】
系统颇为惊喜:【你真棒!很接近了!】
风镜兮笑意晏晏:【那就是一千个金币。】
系统:【你长得美也想的美是吗?听好了,是给你+100的经验值。】
风镜兮如丧考妣,哦不,丧考妣可能都没有这么伤心:【我要经验值有啥用?没有金币吗?真的一个都没有吗?我刚刚明明是使出洪荒之力宅斗的。】
系统:【没有,你这都不是正经宅斗,甚至没展现宅斗最基本的智商。】
风镜兮:【……】心好累,再也不会爱了呢。
百无聊赖之下,她翻开菱花镜,随意一瞟高赞弹幕,“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西冯世:小姐姐,你画风清奇!我喜欢你!」
「巴黎在逃圣父:这是传说中的宅斗吗?哈哈哈哈噶,太扯淡敷衍了!但又看得好爽!」
「只要红烧不要肉:小姐姐,你这要是放到正经宅斗文里怕是连丫鬟都当不上,最多当锅灰。」
风镜兮边看边笑,滑动屏幕时一不留神,纤指点开了后台收益。
当即她便不停地哆嗦。
“一……一……”
系统嫌弃:【您这是犯口吃了还是羊癫疯发作了?还在想一百点经验值的事儿呢?急啥,多向宅斗前辈学点,总能上路的。】
风镜兮总算把舌头捋直:【直播里我收到一万两白银的打赏。】
系统:【一……一万两白……白银?】
风镜兮礼尚往来:【哎呦,您这是犯口吃了还是羊癫疯发作了?】
系统假咳一声:【别贫,快看看是哪位天使姐姐大发善心。】
风镜兮弯唇笑:【是你妈。】
系统怒了:【嘿,你怎么骂人呢?】
风镜兮眨眨眼:【我又没瞎说,她id就是“是你妈”。】
系统闻言,殷勤道:“是是是,是咱妈,是咱妈,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啊!”
风镜兮特看不上系统的狗腿模样,嗤道:【谁跟你亲姐妹!那明明是我妈,我一个人的妈,边儿去!】
尔后心情颇好地向“是你妈”道谢,还给对方发了一百两白银的感谢红包。
没成想对方未接收自己的红包,却火速又打赏了三百两白银的红包。
这波壕操作把风镜兮搞懵了。
她试探性地又发了一个五百两的红包过去。果不其然,对方不但没收,还又发了一个一千两的红包,还附言:
你太瘦了,拿钱多买点吃的,好好补补。
风镜兮看到后,鼻梁微酸,双眶微红。
这就是亲人的感觉吗?
很陌生,但也很温暖。
决定了,这人的确就是我妈!
她颇为郑重地回复对方:谢谢您,祝您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许久,对方都没回复。
兴许是有事在忙吧。
她如斯说服自己,但不知怎的,一抹黯然从她的眸底悄悄滑过。
系统:【宝子,既然有钱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工了!我这里有时空映像机,还有拍立得和p图神器!快上快上!】
风镜兮强打精神,摩拳擦掌,立马又是元气少女。
她有些好奇:【时空映像机是什么?】
系统:【顾名思义,可以回溯过去的映像机。现在我说下流程,我们等会儿通过映像机可以重现你被世子抱住的场景,再用P图神器将你P成猫,接着制成小广告,最后一键发送“张贴”指令。听明白了么?】
风镜兮点头:【得令。】
于是她的旁边立即凭空出现一个红木打造的博古架,高约半丈,天然的纹理如山川脉络。凑近细嗅,还能闻见淡淡的幽香。
风镜兮好奇地摩挲着:【这要怎么用?】
系统:【对着它念口诀就行。上一句“群英荟萃”,下一句——】
风镜兮抢答:【这题我会,下一句是“萝卜开会”!】
系统面无表情:【回答错误,倒扣一百分!下一句是“一百八一杯”。】
风镜兮悻悻:【一点都不押韵。】
系统不耐烦:【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研呀?别贫,快干活!生产队的驴都没你这么能歇!】
风镜兮哦了声,强忍着心底的违和感,她对着博古架轻喝道:“群英荟萃,一百八一杯。”
话音刚落,博古架立即发出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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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光,在对侧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巨大光圈。
系统:【说出你想回溯的时间以及地点。】
风镜兮不假思索:【辰时,梅林。】
随即光圈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应当是处于初始化的状态。
这时系统幽幽说道:【刚刚忘了跟你说,一天只有一次使用时空映像机的机会。另外,使用一次五千两银子,我给你友情价,八折,收你四千两,够仗义了吧?】
风镜兮瞠目结舌:【你哪是忘了说?你丫的就是故意的!奸商!十足的奸商!你这是坐地起价!】
系统冷笑:【都已经有一万两银子,还这么扣扣搜搜的!宝,钱不是省出来的,要晓得投资晓得伐?一本万利。】
风镜兮瘫着脸:【你肯定没下载反诈app。上次听进这话的已经在某缅被噶了腰子。】
系统:【……】
此时,光圈中正好出现一个画面,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不得不说,那是极美的画面——世子衣袂随风轻扬,身姿挺拔如苍松。剑眉星目下,似乎满心满眼唯有怀中的她,眼尾的朱红痣勾人心魄。
而她,微微仰头,与他目光交汇,那一瞬间,时间仿若静止。日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远远望去,两人的身影相依相偎,好似一幅绝美的丹青画卷。
【看起来很相配。】
风镜兮心头微紧,难道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尔后发现是系统说的,本想习惯性抬杠,后也不知怎的,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默默地注视前方的俪影,心底的火苗又隐隐有燎原之势。
系统立即催促:【发啥愣?还不快拿拍立得拍照?不是我说,你这么慢腾腾地,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风镜兮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二话不说,拿起手中的拍立得对着那双俪人拍了照。
拍立得质量很好,拍完后上面就立即出现一张照片——正是她与世子的合照,她与世子的第一张合照。
想到这儿,她轻咬下唇,脸颊烫得厉害,心脏不受控制般地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清醒点,要做正事!
她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悸动,点开看起来很像粉色毛茸兔的p图神器。
立刻“滴”的一声,p图神器屏幕上就出现了世子抱着雪团儿的场景。雪团儿的小脑袋亲昵地蹭着世子的下颌,世子也眼含笑意,一人一猫相得益彰。
风镜兮眸底笑意更深:那小家伙在世子旁边怎生那么乖呢?它如今应该回揽月阁了罢?
系统大嗓门:【最后一个步骤了,快点旁边的发送键。】
风镜兮却有些迟疑:【这不会害了世子殿下罢?】
系统冷哼:【哼哼,我让你做坏事了?被害妄想症!再不快点,你生命值真减20了!】
闻言,风镜兮只得硬着头皮按下去。
系统自从知道发送成功后,似乎过于兴奋,一直在【啊啊啊!】
风镜兮内心愈发不安,眉心微蹙,自己怕不是真做错了事?
她下意识地把照片紧紧搂在怀里,企图汲取一丝慰藉。
此时有人在楹窗外低语:“风姑娘,你在么?”
风镜兮心头猛缩——这赫然是世子谢惊澜的声音!
10. 第三天社死7
风镜兮此时慌得一批:世子怎么突然过来了?他是否有要事找她?
她现在该怎么做?
见世子殿下?不不不,她现在长发飘飘,特像阿飘,怕是会吓到他。
敷衍世子殿下几句,让他快点回去?呵呵,近日她胆子果真是愈发肥了。
不出声,装作厢房里没有人?对,就该这样!
风镜兮原本杵在墙后装鸵鸟,后瞟见博古架投影出的巨大幽蓝光圈里两人正相依相偎的亲昵模样,心里不由既是羞耻,又是紧张。
这未免也太明显了!
她急急问道:【时空映像机怎么关机的?】
系统淡定:【还是念口诀,上一句“宫廷玉液酒”,下一句“萝卜开会”。】
神金!破口诀念得一点都不顺!这系统就是有病!风镜兮暗骂。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对着博古架轻声说:“宫廷玉液酒,萝卜开会。”
“滴——滴——滴”
博古架略略振动,发出连续的尖锐声响,幽蓝光圈才逐渐消失。
天知道,风镜兮听到那声“滴——滴——滴”,心跳也差点“滴——滴——滴”。
原本还想装作屋里头没人,眼下这不明摆着里头有异常,世子殿下进来查看的概率将大大提升。
风镜兮当机立断,立即有了个完美的主意——躲到鹅绒被下装睡。
左右世子殿下是正人君子,定不会像宵小之徒那般翻窗入女儿家闺房,甚至到床上一探究竟。
就像风镜兮想的,“正人君子”谢世子正端立于楹窗外,目不斜视,举手投足堪为世家典范。
即使是最严苛的夫子来了,也不得不夸他一句龙章凤姿,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1]”的最佳体现。
但只有谢惊澜知道,他心底隐隐有些焦躁。
自从暗卫乙向他汇报风家大小姐率一大帮人来找风镜兮麻烦,风镜兮已受鞭笞之刑。
鞭笞之刑……
闻言他瞳孔猛缩,就像突然失了智一般,竟是立即以最上乘的轻功向镇北侯府西厢房赶。
不过转瞬,便发现自己已站在略为眼熟的楹窗前。
为什么会这样?他莫不是病了?
或许他病得还不轻。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两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唇枪舌战,此番情形从未有过,于他而言颇为陌生。
刚硬声音暴躁道:“你还在等什么?快进去啊!”
温柔声音徐徐道:“上次已对风姑娘有所唐突,过于冒犯,惹得她分外不悦,眼下又如何能再行越轨之事?不然她日后怕是会对你嫌恶至极。”
暴躁声音继续道:“事急从权,这句话你不会不懂!风姑娘受了鞭笞之刑,这般酷刑大老爷们都未必受得住!更何况她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子啊!只怕现在已奄奄一息,你居然还想着礼义廉耻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是也,他实在是过于谨慎,反而忘记初心。
谢惊澜正想翻窗入内,却听得一女子轻声说道:“群英荟萃,一百八一杯。”
虽说声音极轻,但谢惊澜自幼习武,内力深厚,耳力过人,又怎会听不出说话者正是心心念念的风镜兮。
她声音依旧如黄鹂般婉转动听,并无瘀滞之感,大概目前身体尚算康健。
谢惊澜隐隐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尚未落地——大概终究是大概,可万一呢?
万一她身上有伤依然强作欢笑?万一她身体有恙却无处寻医?万一她虽身体无恙但心绪愁苦?
耳听为虚,终究抵不过眼见为实。
这窗,他定然翻定了!
只是眼下若真的贸贸然翻窗而进,只怕是要被当登徒子对待,于是他轻声道:“风姑娘,你在么?”
孰料许久未听到声响,他的心脏仿佛在直直下坠,却无尽头。
直至听到“滴——滴——滴”的诡异声响,他气血上涌,薄唇微颤,脑海一片空白,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心底盘旋,风姑娘莫不是——?
他无意识地足尖微点,回神之际方发现自己已在少女闺房中。
眼下也顾不得恁多了,风姑娘安全重要。
他细细环视一圈,尚未发现血痕血迹,也无明显的打斗痕迹。但地上有较多凌乱无章的脚印,足见来人之多;桌椅歪的歪,倒的倒,足见来者不善。
除此之外,一老妪侧躺于地,沧桑的老手擒着一根细细长鞭,长鞭上隐隐有血腥味。
他生在王廷,长在王廷,又怎会不知这看似无害的细长鞭背后的肮脏?
“毒妇!”
他恨恨骂道,抬起皂靴在青红嬷嬷的手腕上重重碾过,“嘎吱”一声,青红嬷嬷的手腕折叠出非人的角度。
谢惊澜尤嫌不够,这般渣滓又怎可轻易放过?只是眼下他急着找风镜兮,实是身无闲暇。
风镜兮现在究竟所在何处?被那些人带走了?他不由愈发心慌。
正想再次翻窗外出探寻之际,凤眸掠过湘妃竹编就的屏风,惊觉其后有一双做工精致的云纹丝履。雕花拔步床上的鹅绒被有明显隆起,那依稀是女子的身形。
他微愣,他记得那双云纹丝履正是她今日所穿的,身形也与风镜兮基本一致。
她睡着了么?她受伤了么?她可安好?
一连串的疑问盘踞在他的脑海中,向来睿智的大脑此刻竟然有所迟滞,但唯有一点是他能确定的——若今天不能见到安好的风姑娘,他定是神思不属。
只是屏风后显然是女子的床榻,那方寸之地实在过于隐私。若真的过于接近,定有损女子名节。
这世道对女子最为苛刻,若被有心人发现,风姑娘怕是会被吞噬得骨头都不剩。
于是谢惊澜沉吟片刻,对着屏风微躬一揖,以极轻的声音说道。
“风姑娘,我方才——恰巧路过,听闻有异样声响,敢问姑娘可安好?”
锦被下的风镜兮睁圆双眸,纤细素手紧攥着绣着鸳鸯的鹅绒被单,芙蓉面上尽是惊惶——世子殿下怎的真进来了?
她该怎么办?浆糊似的脑子停止了运转。
下意识地,她将绒被高高盖过头顶,再次充分发挥鸵鸟精神。
不能出声,装睡便是。
谢惊澜等了许久,里面的少女依旧并未出声,只是呼吸吐纳似乎更为绵长。
怕是真睡熟了罢?
谢惊澜知道此时于情于理都该离开,但不知道怎的,脚竟似被不知名的法术定住一般,无法动作。
为何不愿走?
他为自己找了个理由:风大小姐现在不见人,许是回去搬救兵去了。若他现在就离开,风镜兮单枪匹马,人少势弱,只怕会吃更大的亏。
索性,他便不走了。
在这儿守着她,足矣。
不,还不行,有些人有些事还得处理。
他略略思索,再翻窗而出,于空旷之处朗声道。
“如何?看得可开心”
瞬间,空地凭空出现一道人影,正是暗卫乙。
他嬉皮笑脸道:“世子爷说笑了,我这不是关心风——您吗?”
开玩笑,他跟暗卫甲那个憨憨可不一样,若直接说关心世子爷的女人,日后怕是怎么噶的都不知道。
谢惊澜冷嗤一声。暗卫乙这小子向来嘴上没把门,做事不靠谱,唯有一身隐匿之术出神入化。
于是他吩咐道:“有几件事你且去做。其一,将里面那腌臜货拖出来,送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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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水牢施以极刑,但不能轻易让她死,哪怕用灵药吊着。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咳咳”说到这儿谢惊澜已有咳嗽,凤眸尾部微微泛红,朱红色泪痣愈发水色潋滟,清冷动人。
暗卫乙颇为吃惊,世子爷平素不爱与他人亲近,言简意赅,给他们发出的指令向来不超过三个字,又何尝说过这么长的话?
“其二,切下那腌臜货的两只手,送到镇北侯府,告诉风靖骁,风镜兮是本世子的——密友,若再有类似之事发生,本世子要他血债血偿!”此时,谢惊澜的眸底掠过一丝厉色。
暗卫乙更为吃惊,人人皆道世子爷冷淡,实际上他对待在乎的人是极温柔的。如今话说得这般重,只怕是龙之逆鳞,触之必亡。
“其三,去回春堂请最好的大夫,并将时太医也请来。记住,让他们以隐蔽不张扬的方式给风姑娘看诊,切勿引人闲话。”
暗卫乙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吗?世子爷要求真是愈发高了。
“还有”
苦逼的暗卫乙两眼望天:求求了,世子爷,求您还是变回原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高冷模样罢!现在这般婆婆妈妈的,烦死了!
“入屋的时候勿出声。风姑娘体弱,以后就麻烦你从旁协助,别再让她受伤,靳希。”
不就是要小点声嘛,听到了!
麻烦什么?从旁协助?是帮助未来世子夫人么?
还有,世子爷叫他靳希诶!世子爷叫了他的真名!
暗卫乙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他的嘴角飞快上扬,眸中尽是璀璨光芒——我要忙,我要狂,我要为世子爷哐哐砸大墙!
打了鸡血的靳希二话不说就去干活了,顷刻间单手拎麻袋一样就把黑圆胖的青红嬷嬷拎出来。
他向谢惊澜挥手示意,谢惊澜颔首后方才离去。
谢惊澜再次翻窗而入,隔着屏风注视着风镜兮,目光错也不错。
此时的风镜兮是真睡着了。
她一天下来神经太过紧绷,也无暇休息。如今沾着高床暖枕,困意就如潮水般涌来。
雕花拔步床上,鲛绡帐幔半垂,似一层缥缈云雾,将榻上的少女轻柔包裹。她侧身而卧,青丝如瀑,肆意铺散在锦被之上,几缕碎发俏皮地贴在她粉嫩的脸颊,更衬得面庞娇俏动人。
少女长睫微垂,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宛如蝶翼轻敛。她呼吸匀净,胸脯微微起伏,樱唇轻抿,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不知是在梦中遇见了何事这般欢喜。
“世子——殿下——”风镜兮轻轻梦呓。
日光乍暖,为整个内室披上一层朦胧纱衣。屏风伫立其间,像是一道婉约的界限,半遮半掩,隔开了两个年轻的灵魂,却也让他们极为贴近。
谢惊澜难得有些出神。
善良且美丽的她,饥饿却不忘底线的她,清贫却仍旧好学的她……今天暗卫向他说了风镜兮的家里事,竟与他颇有几分相似,难怪她曾有自戕之心。
但无论怎样,希望她能更坚强,勇敢面对,切莫以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当然,若她真的有难言之事,他也愿陪着她,不让她孤身一人。
暮色四合,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听到风镜兮的“嘤咛”声,谢惊澜将手中的奇闻杂记放回书架。心知她快醒了,自己也不能多留。
他用火信子点燃一支小小红烛,随即嘱暗卫将煨好的珍馐佳肴送过来,并用特制的保温效果极好的金丝玉盒乘好。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屏风后的少女一眼,迈步离开。
对一切浑然不知的风镜兮正“咂巴”嘴,依旧沉浸于香甜美好的梦乡。
夜未央,梦尚长。
11. 第四天社死1
寒晨,一轮红日早已探出,它的光芒温柔地洒落在西厢房之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辰时三刻,风镜兮方悠悠转醒。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唇畔的笑容昭示了她无与伦比的好心情。
“打工人,打工魂,打到最后不是人”,以前觉得是段子,后面才知道那是现实。
想她穿越前996是福报,007是常态,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晚起床。
即便是穿越后,也被逼着完成破系统布置的任务,天天起早贪黑,起得比鸡还早,干得比驴多,吃得比猪少。
唉,说多了都是泪。
她又闭上眼,重新钻回温暖的被窝,用红彤彤的娇美脸蛋蹭了蹭泛着清香的药枕,企图再睡个回笼觉。
蝶翼般的黑睫轻轻颤了颤,很快她便再次睁开盈盈秋水眸,眸光澄澈,再不复有一丝困意。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天世子殿下是不是来找她了?
他说是顺便路过听到了异常声响,进来一探究竟?后面她因为太困睡得比猪还香?
天啊,丢人丢大发了!
风镜兮哀嚎一声,在雕花拔步床上打滚,从左边滚到右边,从右边滚到左边。
然后,因为用力过猛,她四蹄朝天,摔下去了。
风镜兮简直被自己蠢哭。
她一只手扶着床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只手慢腾腾地揉腰,表情颇为纠结。
此时的她只想仰天长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扭腰之后还得揉。
巧的是这一幕恰好被匆匆而来的风镜骁看到。
他面露狂喜,但似想到什么,把上翘的嘴角给生生压下去,所以眼下的表情比风镜兮还要扭曲。
“兮兮,你还好罢?不舒服么?我找个好大夫给你看看罢?”
风镜兮承认,自己成功得被这声过于热情的“兮兮”恶心到了,再加上昨天未用午膳和晚膳,空荡荡的胃里难免有些泛酸,于是她捂唇干呕,并且有些踉跄。
幸好被旁边这个老男人扶住,不然又要摔个四脚朝天。
于是她对风靖骁微微一笑:“谢谢啊。”
风靖骁看到那抹清丽的笑容,不由有些恍惚——像,实在是太像了!风镜兮与那个讨厌的女人实在是太像了!不愧是亲母女!
他的表情蓦地染上几许复杂与阴霾。
风镜兮看到眼前这个老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有些错愕:“你——”
风镜兮本来想问老男人是谁,后想到他一见面就叫她“兮兮”,以及与她有三分相似的面孔,答案呼之欲出——大猪蹄子镇北侯风靖骁。
今天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他,真是晦气!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风镜兮的眸底迅速染上几分鄙夷:这种抛妻弃女的人间渣滓,搭理他一次能少半条命。
于是她利落地起身,在内室换衣梳妆,再拿起一个话本子——嗯,就是那本《霸道王爷爱上我》。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一边从石罐中拿果脯果仁吃。
别的不说,作为一个合格的牛马,风镜兮深谙食物日常储备的重要性。
等话本子翻到最后一页,石罐也见了底,一个时辰将将过去。
系统阴阳怪气:【您老睡好吃好喝好了?】
风镜兮就说今天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系统出声才发觉——原来是系统今天没发布任务。
难道是终于善心发现了?
系统:【那就去完成今天的任务吧。戌时一刻,渼陂湖,指定的平康坊画舫上,让世子发出土拨鼠尖叫,“啊!”一百次。】
风镜兮被那一声“啊”整得花容失色——人家土拨鼠“啊”那叫可爱,系统“啊”那叫可哀。
还有,这是什么破任务?怎么感觉一个比一个扯淡?
风镜兮怀着最后的侥幸心理:【今晚那个平康坊画舫上,有很多人么?】
系统理所当然:【那必须的,今日宁王将宴请诸多王孙贵族——赏月赏雪赏花魁。】
风镜兮听到“赏花魁”的时候神情终于蚌埠住了。
系统幸灾乐祸:【怎么?听到你家世子赏花魁坐不住了?】
风镜兮已懒得纠正世子殿下的归属权问题,反正系统也听不进去,多说浪费口水。她眼神亮晶晶的,像只看见鸡腿的小狐狸。
【那太好了!我都没见过花魁!这波赚了!】
系统黑人问号脸:【宝,你是不是找错重点了?世子要去看花魁,你不吃醋?】
风镜兮静默片刻,冷哼道:【腿长他身上,我还能限制他自由活动?再说我跟他也没任何关系,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系统:……
人谢世子昨天在这儿守了一整天,送吃的送温暖,外加警告风靖骁,还把暗卫留下来当辅助,生怕她再次受伤。
一整套事情做下来,搁寻常小姑娘早就许以终身,非君不嫁了。结果到小没良心的这儿,功劳苦劳全没了是吗?由衷地为可怜的谢世子点三根蜡。
系统:【其实——】
系统有心为谢惊澜辩解几句,听到风镜兮后面说的话直接破防,完全忘了想说什么。
风镜兮:【还有,以后要我完成任务没问题,但要先明码标价。比如完成这次任务,至少一万两白银,否则你想都别想。】
系统立马变身咆哮帝:【???卧槽!你要起飞了是不?还一万两白银?一文钱都不给你!】
风镜兮苦口婆心劝道:【别家系统都特大方,怎么到你这儿就堕落了?就知道扣扣搜搜的。宝,钱不是省出来的,要晓得投资晓得伐?你看看我,盘顺条靓能来事,难道不值得你多投资吗?】
系统:【……】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风镜兮再接再厉:【反正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再去找阎王大叔斗地主,实在不行就在地府考个公或考个编。姐技术杠杠的,在哪儿不能发光发热?】
系统悟了,风镜兮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光脚不怕穿鞋的,但它还想再争取一把:【虽然但是——】
风镜兮微笑:【好的,在你同意之前有权保持沉默,期待你的好消息。亲,别让我失望哦~】
系统气到自闭,不再搭理风镜兮。
风镜兮此刻神清气爽,只感觉胸口的郁气消散了许多。
她承认,她方才听到谢惊澜可能要去看花魁,心里颇不是滋味。虽然理智告诉她谢惊澜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也许不会跟旁的女子过于接近,那以后呢?以后注定有更多的狂蜂浪蝶扑过来,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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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也不能拿自己的未来作赌。
有人说,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1]。对此,自小便是孤儿的她深以为然。
人心多变,她也该变。
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好地充实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增加手里的砝码,才能真正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枉来人间一遭。
如此一想,眼前似是拨云见日,她也有如醍醐灌顶,柳暗花明。
她步伐轻盈走出内室,发现风靖骁果然早已离开。
善哉善哉。
风镜兮惬意地再次伸了个懒腰,方才扭伤的部位已经不疼,未来的方向已经明晰,生活还可以更美好吗?
事实告诉她:当然可以。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风镜兮打了个喷嚏。
她好奇望去,只见一众丫鬟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为首的丫鬟身着月白锦缎,腰系葱绿丝绦。身后的丫鬟们亦是服饰齐整,皆着浅粉,颜色素雅又不失活泼。她们低垂双眸,手中捧着香茗、点心、书卷等物,齐齐福身。
一时间,环佩叮当,莺歌鹂语,素来清冷的西厢房终是添了几分烟火人气。
“大小姐,奴婢们伺候您可好?”
风镜兮瞳孔地震:这是闹哪出?
她甚至还向楹窗外暼了眼,确定今天太阳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那就很诡异了:先是原主压根没见过面的便宜爹大献殷勤,再是被叫“大小姐”这么陌生的称号,接着凭空来这般多的丫鬟伺候她……
风镜兮心中跟明镜似的,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但,那又如何?
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压根不在怕的。
她随手指了最前面的那个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丫鬟淡笑,神色愈发恭敬:“奴婢唤作绮罗。”
风镜兮点点头:“绮罗?好名字,我喜欢。”
绮罗闻言笑得更甜:“大小姐谬赞了。”
风镜兮目光无辜:“没谬赞,我说实话。”
绮罗微愣,但很快就极自然地接道:“大小姐可要用膳?膳房已为您备下了璇玑补血汤、太和养胃羹、瑶台润燥露等,您可有胃口?”
许久,绮罗都没得到答案。
她大着胆子微微抬头,却发现风镜兮在望着一个金镶玉盒发愣。
那厢,睡在西厢房屋瓦上的暗卫乙揉着黑乎乎的黑眼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怎么?昨晚做贼去了?”倏地,他旁边出现一道黑色身影,正是暗卫甲。
“拉倒吧,爷昨儿个接大活了!”
暗卫乙很是得瑟,昨天把青阳嬷嬷送去水牢,用完一整套刑具,再把“战利品”送到风靖骁手里,还把两个腿脚不利的老大夫神不知鬼不觉地请来,顶着世子爷的视线压迫,为风姑娘悬丝诊脉确认其安全无虞后,再把二人送回去,最后还来为未来世子妃站岗。
试问除了世子爷,天底下谁还能这么强?
好想跟暗卫甲炫耀一波,但又怕伤害到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肝,他暗卫乙实在是太难了!
暗卫甲暼见旁边这家伙又在抽风,他微微一叹。
“世子爷失踪了。”
12. 第四天社死2
风镜兮收回目光,轻挥了挥手:“你们且回去罢,我这儿习惯翠珑伺候。”
被挤到角落里的翠珑原本神色惶惶,闻言立即喜笑颜开。
绮罗不着痕迹地轻蹙柳眉,但很快就云淡风轻,依旧挂着浅笑。而后面的小丫鬟们则面面相觑,俏脸泛白。
其中有个尚为金钗之年的小姑娘揉着通红的眼眶,竟是开始小声啜泣,牵拉着身旁略为年长的丫鬟的衣角。
“呜呜呜,琉璃姐姐,我们要被赶出府了,喜娃不想被赶出府!怎么办啊?”
琉璃闻言,摸了摸小姑娘的发旋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其余丫鬟见状,也齐齐抹去眼角的泪花,目含戚戚。
风镜兮不由颇为诧异:她只是自力更生惯了,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又何时要赶她们出府?
“姐姐果真是贵人多忘事,怎生忘了这些奴婢是父亲专为你赐下的,若是你不肯要,怕是没人敢要了。”
一轻柔温婉女声飘散入耳,风镜兮循声望去,一贵女身着一袭流彩织金的锦缎长裙款款而来,裙摆如天边云霞般绚烂,光彩夺目。
风镜兮并不言语,仅是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恨不得抓耳挠腮:这货又是谁?!
于是她选择问系统:【喂,别装死!快说!她是谁?】
系统:【……】
系统的“已读不回”让风镜兮愈发火大,她提高声量:【快说!】
系统终于开口了:【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
面对这样的“已读乱回”,风镜兮笑了,原来人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
说来也该笑,别人穿越“五子登科”是基本配置。就算是开局一个碗,也至少能接收原主记忆,再加上自力更生、天资禀赋,总能闯出新天地。
到她这儿就是早死的娘,恶心的爹,挑事的妹,还有贼坑的系统——去他大爷的!
在场众人都密切注意风镜兮,瞧见风镜兮这抹笑容,顿觉刹那间满室皆被这一抹笑意点亮,暖煦如阳,驱散了冬夜的寒。
她嘴角轻扬,梨涡浅现,恰似一泓清泉淌过心间,那灵动的眼眸弯成月牙,恰似繁星落入其中,旁人瞧着只觉魂都被她这一笑勾了去。
美,实在是太美了!这是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风家五小姐风然儿起初有些怔愣,后暗中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好个狐媚子!不知不觉间居然长成现下这般的祸国殃民的模样!早知道当初就该斩草除根,免得留下如斯祸患!
“姐姐笑什么?可是然儿说错了?”风然儿强笑道。
风镜兮并不出声,她只是紧盯着风然儿,目光不曾错开,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
风然儿被盯得额角沁出冷汗,脊梁也泛起阵阵寒意——她竟不知,印象中风镜兮是极怯懦的,又何时拥有这般极度侵略性的目光?
“你脸上有东西。”
风镜兮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伸出满是果脯渣的左手在风然儿脸上浅浅划过,在风然儿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平摊到风然儿面前:
“你看,我没骗你吧?”
风然儿陡然发现自己脸上平添了黏糊糊的不适感,美眸瞬间淬火,高、耸的胸脯也气得起伏不定:
“你——你——”
“我的好妹妹,今天没净脸怕也不是第一遭,回头洗了也就罢了,被气成吃讷就不美了。”风镜兮满面心疼,复又将满是坚果粉的右手在风然儿霜腕上拍了拍,好似真是个为妹妹忧心忧肺的好姐姐。
“你——你——你——”
风然儿原本姣好的面庞隐隐有些泛黑,怕是真气得狠了。
“完了,真成吃讷了?”风镜兮一边说着话,还不着痕迹地瞥了眼绮罗。
绮罗神色不变,声量微沉,指挥着其它的小丫鬟:“你们几个去打清水,你们几个去绞帕子为五小姐净手,你们几个去为五小姐净脸,你们几个去清茗阁为五小姐取干净衣物,还要问吴嬷嬷五小姐惯用什么脂粉、香泽、花钿、面药等,且一并带来。”
“是。”丫鬟齐齐应道,显然心服口服,原本一窝蜂似的众人立即恢复秩序,井井有条地做好手头上的事。
整个西厢房中,唯有风镜兮最闲,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正为风然儿绾发的绮罗。即便被这般火辣的目光注视,她依然神色不改,从容不迫,手艺娴熟至极。
美人如画,委实有趣的很。
少顷,风然儿就换了飞天髻,再换上华服,又如九天神女一般华贵璀璨。
风然儿盯着让她大大失了颜面的风镜兮,美眸中竟似淬了毒一般。但想到父亲的叮嘱,她抚着胸口,艰难笑道:
“姐姐意下如何?这些丫鬟都是穷苦家的孩子,家里人早已把她们换了银子。若你真的不要她们,只怕她们也无处可去。”
风然儿面露不忍,实际内心却在叫嚣:好你个风镜兮,我话都说到这儿了,我看你这回还怎么搪塞过去!
风镜兮果然面露难色,说出的话却是让风然儿恨不得掐死她:“可是更需要她们的是你才对罢?毕竟我素来穷苦惯了。”
这是说她风然儿素来只会骄奢淫逸是吗!
风然儿温婉的面孔龟裂,终是维持不住原有的伪装,刚想发作,却听得风镜兮轻飘飘道:
“唉,我这儿人少庙小,怕是不能收留下这么多人。原以为然儿妹妹你知书达礼,温柔娴熟,实为上京世家女子的楷模,定能为她们谋得一席之地。难道说是我错了?妹妹是个恶毒的人儿?”
风然儿闻言微愣,她下意识地接道:“自然不是。”
风镜兮笑靥忽绽,她大大提高声量,确保屋内外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然儿妹妹刚刚答应收留你们,每个人月薪十两银子!”
风然儿一脸懵逼,她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收留这些破落玩意儿?肮脏至极的玩意儿给她提鞋都不够资格!还每个人十两,她疯了才会给她们这么多钱!
正想一口回绝,没曾想这时丫鬟们齐刷刷地下跪磕头,脆生生应道:“多谢五小姐!五小姐实乃观音在世,润泽四方,我等感激涕零!”
风然儿生生气笑了,只是现下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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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着风镜兮悠然的笑脸,心说好你个风镜兮,居然在这里等着我!
此时唯有缓兵之计。
她黑睫半敛,恢复了原本的温婉模样:“你们且起来,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不必行此大礼。姐姐所言有理,只是你孤身在西厢房,若无旁人照料,我这当妹妹的实在放心不下。”
“妹妹真贴心,那我便不客气了。”
风镜兮又将油乎乎的爪子在风然儿广袖上蹭了蹭,完美演绎了“上等姐妹情”。
顶着风然儿恨不得吃人的目光,伸出纤指点出四个丫鬟:“你,你,你,你。”
风然儿挨个看去,居然没一个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人!
这是怎样的运气?还是说,这一切都在风镜兮掌控之间?
风然儿想到这里,不免倒吸一口凉气,她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女子。风镜兮依旧噙着淡笑,任她打量。
“想必姐姐也乏了,妹妹也不多打扰了。我们走!”风然儿不再维持原有的娴雅,语毕就离开。
呼,可算是走了。
风镜兮暗中松了口气,对着剩下的五个丫鬟挥了挥手:“我还要睡个回笼觉。翠珑,你带她们去洗漱一下。”
翠珑应是,带上琉璃,喜娃,以及另外两个丫鬟出去洗漱。
风镜兮见所有人都离开后,方敢悄悄地打开金镶玉盒。盈盈眉眼,恰似繁星映月,熠熠生辉,幸福的滋味难以言喻。
盒中所盛放的食物依旧有腾腾热气,其上缥缈的雾气挟着饭菜香味,更让人食欲大动。
都是她爱吃的——泛着果香的炙鹿肉,入口即化的参鲍烩翅,清甜馥郁的瑰香荔枝露,风味独特的蟹酿橙等等,每一个都深深刺激着她的味蕾。
但她没有立即开吃,而是浅浅阖上双目,想着昨日迷迷糊糊之际暼到的背影,那道仿若夜色中独绽的寒梅,清冷孤傲的背影。
原来不是梦,真的是他。
风镜兮轻笑,如瀑的秀发拂过天鹅颈,有些酥酥麻麻的,又似拂过她心里,她心里也跟着酥软起来。
尔后她撩起长发,单手支颐,歪头想着:
他在做什么呢?
似乎,有点想他。
“扣扣扣”
这时,她听到楹花窗被人敲了三下。
她立即循声望去,竟是一只草织蚱蜢在向她招手。
什么鬼?
风镜兮沉吟片刻,决定翻窗出去瞧瞧。
没成想,她正探出脑袋之时,额头恰好撞上一个更硬的东西,撞得她头晕眼花。
她闭着眼睛揉额头,便听到一温柔声音徐徐道:“兮妹妹,你还好罢?”
兮妹妹?这是什么鬼称呼?这个朝代的人怎么都喜欢叫人叫得这般恶心?
风镜兮正想搓掉满身的鸡皮疙瘩,结果对方下一句直接让她瞳孔地震:
“兮妹妹上次所言极是。既然我们已那般亲近,我现来践行婚约,你可愿意?”
房梁上的暗卫乙差点脚下一滑,此时的他只想振臂直呼:“世子爷,你被三了!哦不,夫人的正室上门了!你快点来啊!”
13. 第四天社死3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风镜兮怔愣当场,不由对自己发出灵魂三问。
“兮妹妹,你怎得了?莫要吓我。”对方似乎颇为紧张,蓦地声线绷直起来。
风镜兮回神,她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对方。
嗯,男子面容清秀,身着一袭宝蓝锦缎长袍。他身姿修长,腰间束着一条明黄丝线编织的锦带,坠着一枚刻了古怪字符的羊脂玉佩。
那古怪字符是什么?
风镜兮好奇心顿起,她便低头凑近看。没成想男子忽地朗声大笑,倒把风镜兮吓得一激灵。
“兮妹妹果真冰雪聪明,竟然未卜先知,我今日来正是将它赠你!做为订婚信物,你看如何?”
风镜兮面瘫脸:不如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跟我没关系,谢谢。
原以为无声的拒绝足够让对方知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没想到对方眸色更亮,他笑吟吟道:“兮妹妹果真依旧是端庄温婉的绝代佳人,数年来都不曾变过。”
风镜兮心说姐一点儿都不端庄温婉,你再逼逼信不信我倒拔泰山给你看看?还有麻烦有点边界感,别离这么近好吗!
显然对方是没有边界感的,甚至还往前略贴近些,笑得愈发灿烂。
风镜兮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戒地盯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对方清秀的面庞瞬间染上悲戚之色,像是暴雨天惨遭抛弃的无辜小狗。
“你怎生突然如此冷淡?莫不是在生我的气?是,我承认我以前对不住你,曾对平康坊的花魁芊芊姑娘有所好感。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安醉复此生唯一的挚爱是你——风镜兮!”
风镜兮总算知道这不速之客的名字叫“安醉复”,玩下谐音梗就是“俺最富”。
不得不说,他爹妈实在太有才了,对孩子的未来期待也彰显得淋漓尽致。
系统这时悠悠开口:【安醉复,上京首富安泰府之子,与原主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两人也确是指腹为婚,安夫人和风镜兮之母宁琬柔是手帕交,故而在宁母生前订下这门娃娃亲。】
打扰了,原来真的是“俺最富”。
实际上,还有一点让她很介意——安醉复说上次见过面后,方让他决定来提亲,上次见面是原主死前吗?还是说原主之死与他也有些许关系?
安醉复本以为如此热辣的表白定能让风镜兮对他另眼相看,孰料风镜兮的眸光愈发冰冷,还隐隐有探究之意。
安醉复眉心微跳,眼珠子转了转,笑得愈发坦然:
“兮妹妹,我晓得你对我仍有遗虑,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相信以后你会对我改观的。眼下已近晌午,我们去聚仙楼进食午膳可好?”
“不好!”风镜兮不假情面,冰冷拒绝。
安醉复微愣,眼前的女子与以往果真判若两人。尽管她向来少言,但也从未如此冷淡于他。
他勉强笑道:“那你且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且慢。”没想到风镜兮竟出言阻止。
“兮妹妹,可是还有他事?”他小心翼翼地赔笑。
“未时两刻,你来此处等我。我们去渼陂湖,我想在画舫上见你说的芊芊姑娘。”
风镜兮无比淡定,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安醉复却是淡定不了一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未婚妻邀请他上青楼花船,见他的前老相好?
这实在是太他妈的扯淡了!
“怎么?不愿意?你不是说你跟她结束了吗?”
风镜兮也知道刚刚所说太过突兀,她需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搪塞过去。
于是她用广袖遮住上扬的嘴角,作泫然若泣状:“莫非你方才是骗我的?你还是心心念念想着她?我看错你了!”
果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她又不是科班毕业的,每日还演得这么辛苦,演得还这么好,此处不该有掌声吗?
安醉复恍然大悟——是他多想了,风镜兮还是原来那个风镜兮,只是愈发爱拈酸吃醋了。
唉,也怪自己太过英俊,太过有魅力,才让她这样的大美人都如此没安全感。
“好,未时两刻我来接你,我们去渼陂湖,可好?”安醉复骚包地捋了捋额际的碎发,还对着风镜兮抛了个媚眼。
风镜兮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微笑着应了声“好”。
“兮妹,你放心,从今往后你才是我的全部!我五行不缺,只缺你啊!”
安醉复一边往回走,一边热情地向风镜兮招手告别。
“我缺你个大西瓜!”
目送他离开的风镜兮觉得自己已功能性面瘫——自己初来这个朝代,人生地不熟的,她就想蹭个免费交通工具,咋就这么艰难?安醉复给她带来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又该如何修复?
于是她问系统:【喂,我受了很大的内伤,在任务期间可以算工伤吧?你不该给点精神损失费?】
系统:【……】
这姑娘不大对劲啊,怎么突然转性了?天天就只知道钱钱钱的,俗不俗啊!
于是它果断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钱,直接嫁给那小子不就完了,保证能过上腰缠万贯的富太日子?又何必像现下这般绞尽脑汁,满心打算?】
风镜兮难得正色:【那不一样。自己凭本事赚来的才是踏实,接受别人的东西就可能承担更大的风险。】
系统难得没冷嘲热讽:【没看出来你还挺通透的。】
风镜兮唇线微抿,不再说话——哪有人天生通透的?无非是摔多了跤,知道疼罢了。
系统此时颇有交谈的兴致:【讲真,那小子还是挺不错的,硬件软件都不错。虽说花了些,但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真的不考虑下?】
风镜兮眉眼弯弯:【你真的是社死系统,不是八卦系统吗?问你正事从来不搭腔,一有八卦就叭叭叭。你不正经啊!】
“不正经”系统理直气壮:【这不是关心你嘛~快说撒~】
风镜兮微微一笑:【要我回答这个问题也可以,答应我先前的条件。我完成任务的前提是,你需要给我相对应的酬劳。】
系统彻底再次蔫巴,不吭声。
风镜兮秀眉微挑:【说起来,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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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你们系统不需要评比的吗?像你这样扣扣搜搜,每天不务正业只想八卦的系统不会被销毁吗?】
正中靶心!
系统咬牙:【好,我给你相对应的酬劳。所以你跟安小子——】
啧啧,这系统是真的八卦,真的不是红娘系统吗?
风镜兮淡道:【他不是我的菜。】
于是,便拿起手中的金镶玉盒上附着的银筷与银匙吃起饭来。
她挟了一片鹿肉,果然香气四溢,入口鲜嫩,一刹那间唇齿生香,令人欲罢不能。
那份清甜化入心底,久久不曾散去。
*
风镜兮欢快地把金镶玉盒里的饭菜一炫而空,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果真是神仙日子。
她一边感慨,一边将金镶玉盒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心想要早点将它还给世子殿下。
要不,现在去还?
但万一世子殿下眼下没空,她岂不是给人添了麻烦?
罢了,晚些再说罢。
左右傍晚也能见到他,没准儿他们还能叫上花魁搓三局麻将呢。
风镜兮想到这儿俏脸一黑,干脆把金镶玉盒丢到橱柜里,眼不见心不烦。
未时两刻,安醉复准时出现。
“兮妹妹,你可休息好了?”
他明显认真捯饬了一下,光就外表而言,还是颇有几分翩翩君子的风采。
“好了,走罢。”风镜兮淡淡应道。
“兮妹妹,你可真美。”安醉复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之意。
女子着月白绫罗袄,滚着银鼠毛边,温润雅致。外搭藕荷色织锦披风,绣着缠枝莲纹,飘逸动人。青丝挽成灵蛇髻,斜插一支青玉簪,恰似雪中绽放的幽兰,清新脱俗。
“谢谢,你也很英俊。”风镜兮随口敷衍。
安醉复像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他二话不说便邀请风镜兮上一辆豪华的大马车。
马车身形宽阔,车顶以楠木为骨,覆着流光溢彩的鲛绡,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折射出五彩光芒。车身两侧,镶嵌着大块和田美玉,雕琢成梅兰竹菊四君子图,雅致又贵气。锦缎坐垫厚软,尽显豪奢。
这就是有钱人的幸福生活吗?
风镜兮一边打量,一边握拳,眸光坚定:我一定要过上更壕的生活!
马车辚辚而动,风镜兮无视安醉复的软言讨巧,只是闭目养神。安醉复自讨没趣,终是放下手中精致的鼻烟壶,掀帘向马车外看。
不知不觉马车已到集市中,人潮涌动,比肩接踵。
忽地安醉复声音激动起来,他轻扯了扯风镜兮的衣袖。
“兮妹妹,快看,那里便是上京最好的绸缎铺丝韵坊,既然我们马上要成婚了,我近日就给你去定制最好的苏绣,裁制新衣可好?”
风镜兮不胜其烦,她刚想说拒绝的话,余光却瞟到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人,他周身不见一丝杂色,腰间束一条乌金带,愈发衬得身形挺拔、冷峻。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眸,幽冷似寒潭。
风镜兮目光怔怔,那个人似乎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14. 第四天社死4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
此时,那位黑衣人也侧过头,两人视线交汇。
他紧攥着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凤眸死死锁住那双登对的伉俪,一瞬也不敢移开。胸膛剧烈起伏,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可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红。
风镜兮的心蓦地揪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她近似本能地不想让他伤心。
“你——”
风镜兮豁地直起身来,想冲下马车跟黑衣人说话,却被旁边的安醉复勾臂拉住。
“兮妹妹,你怎么了?”安醉复低下头,凝视着明显颇不对劲的风镜兮。
安醉复其实长了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勾魂夺魄,也就是传说中的“看头猪都深情”。
一般女子被这样深情注视,多半会溺毙在这般的温柔里。然而风镜兮的俏脸冷若冰霜,还立即施了巧劲推开安醉复。
安醉复一脸莫名:“兮妹妹,可是我有冒犯之处?”
风镜兮总算绽开一个真实的笑容。两颊酒窝浮现,恰似春日里最清甜的泉泓,哪怕是世上最美的琳琅珠宝,都显得黯然失色。
安醉复看呆了。
“安公子,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清楚。第一,别叫我‘兮妹妹’,我听着无比恶心;第二,我们婚约取消,我们再无任何关系;第三——”
风镜兮利落地跳下马车,对着车上还在发愣的安醉复比了中指。
“请你今后离我远一点,再也不见。”
说完,便消失在无尽的人海里,不见踪影。
少顷,豪华马车里漫出低低的笑声。
“少爷,您可还好?”马夫老李头拉住缰绳,颇为担忧地回头看车舆。
方才那“风家娘子怒甩安少爷”的一幕,他被迫全程目击。颇为自家少爷不值的同时,他也觉得很意外。
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自从少爷吩咐他将马车停到镇北侯西厢房外,等到的人竟是风镜兮,这一波下来都让他觉得颇为意外。
他在安府也呆了有些年头,虽是知晓少爷有个未婚妻,但也不曾见过二人有任何交集。今日见少爷这般嘘寒问暖、殷勤备至,还以为是哪位红颜知己,谁曾想居然是未婚妻。
嗯,不严谨,应该是前未婚妻。
正瞎想着,漫无边际的思绪便被安少爷打断了。
“无事,回去罢。”安醉复声音如常,听不出有任何不对。
“好嘞,您坐好,驾!”老李头应道。
马车继续辚辚而行。风乍起,帘幕翻卷,光影交错间,他的面容被分割成明暗两半。被日光轻抚的那半边脸,叫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感,可隐匿在暗影里的那半边,轮廓线条瞬间多生出几分邪气。
“有意思。”安醉复唇角微翘。
*
【没意思!】
风镜兮半屈起上身,整个人蜷缩在茶铺的小竹凳上。她揉了揉酸疼的小腿肚,撅起的樱桃小嘴都能挂油壶。
系统悠悠道:【怎么没意思?刚刚不是帅的一批?】
风镜兮哭丧着脸:【装逼一时爽,压根没地躺。】
系统嘿嘿笑:【那你赶紧回去?那小子兴许还没跑远,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
风镜兮情绪蓦地激动起来,她猛拍了拍旁边的笤帚,竟是叫出声来:“不行!人可以没傲气,但不能没傲骨!”
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茶铺瞬间悄然无声,一片死寂。
系统幸灾乐祸:【好的,你现在有傲骨了,全场就你最有傲骨。】
【……】风镜兮懒得搭理它,继续专心揉小腿肚。
【说起来你方才为什么要突然跳下马车?以你的性子,该有更周全的法子才对。】
风镜兮沉默,她垂眸,揪着衣角的流苏,久久不言。
是啊,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只是看到黑衣人黯然离开的背影,她就像失了智一般跳下马车寻他,怕是真的痴了,傻了。
说起来也怪,明明他离开的时候是走这个方向,怎么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姐姐,您可要用些茶水?”
风镜兮被打断思绪,抬头一看竟是个豆芽秧似的小女孩,瞧模样不过七八岁。小脸上满是尘土,头发枯黄毛糙,随意用根脏兮兮的布条束着,几缕碎发耷拉在脸颊两侧,更衬得她小脸黑瘦。
“要。”风镜兮爽快应道。
“好!”小姑娘眸子倏地亮起来,再不复之前的暗淡,“那紫苏熟水和沉香熟水您想要哪个?我们家招牌还有蒙顶茶和阳羡茶,您想喝哪个?”
“都来一壶。”不差钱的风镜兮小手一挥。
“好嘞!您等等,我这就去为您点茶!”小姑娘眉眼盈盈,笑容灿烂。
“徐招娣,你杵在那儿做什么?半天没见你动,你是想偷懒是吧?今早儿的伤疤就好了?小心我再抽你!那堆杂物放那儿两个时辰,都没见你收拾,猪也没喂,柴也没砍!饭也没做!要你有什么用?你现在去干活,一件事儿没做好三天不准吃饭!还有等会儿干活的时候小点动静,你弟弟还在学射箭,君子六艺要考核的,你就给他当靶子,你不许跑!敢跑就打断你的腿!”不远处一个吊梢眼的妇女对着小姑娘怒斥道。
小姑娘瑟缩着,像只冻僵的鹌鹑。她诚惶诚恐地应了声,瞳孔变回了以往的空洞和麻木。
“咕~”
小姑娘窘迫地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再暗暗暼了眼天仙似的小姐姐。
不知为何,她不想在这个姐姐面前太过丢脸,虽说她已经窘态百出。
想到这,小姑娘不由沮丧地低下头。
没成想,此时头顶上竟有柔软的触感,似有人在温柔地摩挲她的发顶。
从来没有人这般待她。
小姑娘怔怔,抬首看去,正好与风镜兮含笑的秋水眸对视,她眼眶蓦地湿润起来。
“哭什么,女孩子要多笑,笑起来更有福气哦~”风镜兮亲昵地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
小姑娘黑瘦的小脸染上淡淡的绯色,她羞涩地抿了下唇。这时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双眼一亮——这是刚出炉的包子!
“吃吧。”风镜兮将包子塞到小姑娘手里,尔后俯身在小姑娘耳边轻声道,“拿好包子,我数‘一、二、三’,数到‘三’的时候你就开跑,到镇北侯府西厢房找翠珑,让她给你安排。我今晚有事,可能很晚回去。”
小姑娘讷讷,还未反应过来风镜兮说了什么,就听得“一——二——三,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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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的两条腿似是受了不可思议力量的驱动,真的跑动起来。
她遥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姐姐已成一个黑点。渐渐地,她的视线也模糊起来,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她知道,她自由了。
茶铺这头,膀大腰圆的茶博士将肩上的抹布重重甩下,本就破旧的木桌震了几震:“招娣?招娣!这贱丫头正事儿不做,去哪里偷懒了?看我这次不削了她的皮!”
“她不会回来了。”风镜兮把玩着有破损缺口的茶壶,淡淡道。
“你放——”茶博士正要破口大骂,但瞥见对方是娇滴滴的标志大美人,他便吸了吸肚子,学文绉绉的酸诗人拱手,强作斯文,垂涎淫.邪之意却是一览无余。
“小姐,敢问你方才之言所为何意?”
风镜兮懒得搭理他,只从袖中拿出一锭雪亮的银子,竟有十两。
茶博士看得眼睛都直了。眼睛冒绿光的他立马夺过银子,还放泛黄的大板牙下死咬——纯银的!
于是便撂下风镜兮不管,也不在意亲闺女的去处,肥硕的身躯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嚷嚷:“原以为生了个赔钱货,结果这丫的带财啊!老张头,我又有赌资了!”
赔钱货吗?
风镜兮冷笑:不,你且等着罢!
【下在银子上的毒药是足以让人全身溃烂的吗?】
系统得意洋洋:【那肯定的,不止全身溃烂,还瘙痒难耐,保准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跟他们先普及一下男女平等的现代知识。】
风镜兮冷嗤:【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
系统被噎住了。
风镜兮却是眉眼深深:说给他们听又如何?他们会听吗?
追根溯源还是要让女性开蒙,学习更多知识,也让她们有更多自我选择的机会,从而真正掌握自己的人生。
她想办大型女子私塾,让所有女子都能读上书,学的也不是《女诫》之类的扯淡玩意儿,而是真正有用的事物。
这个想法不是突如其来的,而是由来已久。
而这,需要大量的钱。
所以说,钱真是好东西,不是么?
她想着未来的方向,足尖毫无目的的乱点。不知不觉中,她到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有别于方才的熙熙攘攘,这巷子悄然无声,并无人影。
回过神的风镜兮屏住呼吸,她仔细思考方才来时的方向。
这时,有人轻佻开口:“这是哪家的妹妹?唇似野玫,眼尾红晕,近日怕是命犯桃花啊!可容我先为你算算命?”
俗套的搭讪,鉴定完毕。
又是妹妹?你才妹妹,你全家都妹妹!还命犯桃花?我先犯你好不好啊?
风镜兮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马力全开直接开怼:“多谢公子抬爱。小女子不才,有夫君十个,情郎二十个,蓝颜知己三十个,还有上百个不上名册的,桃花不曾谢过。”
“啪嗒!”不远处有事物坠落之声。
风镜兮循声看去,正是方才那个黑衣人,他已换上青铜面具。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感觉到黑衣人一直注视着她。
莫名的,她的俏脸憋得通红。
15. 第四天社死5
风镜兮心里七上八下:那个黑衣人方才应该没听到吧?
不过听到也没事,反正他们也不熟悉,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正这般想着,那个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
“姑娘实乃我大陈巾帼,女子楷模,妙哉妙哉!”
风镜兮终于正眼打量那个出言不逊的登徒子,她不由微愕:那人脑门镫光瓦亮,点了九个棕褐色的戒疤,但身上又松松垮垮地穿了件道袍,手里还拿着一个滋滋流油的大鸡腿。
他是道士还是和尚?还是俗家弟子?他能吃鸡腿吗?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那个鸡腿好吃吗?
风镜兮承认自己又饿了,定是方才追那个黑衣人消耗太多体力的缘故。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瞪了眼黑衣人,那家伙风轻云淡,颇为从容的模样。
“檀语,不可无礼。”黑衣人迈步而来,缓缓启唇,他的音色如古寺禅钟,低沉醇厚。
固然好听,但终究不是风镜兮内心的声音。
不是那个人。
风镜兮略有些失落,又不由暗嘲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行,就你有礼,我们都没礼。”檀语啧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啃香喷喷的大鸡腿。
合着这两人认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这么说过于武断,但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估计这个黑衣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镜兮警备心更重,她后退两步,悄然观察四周环境,准备立马跑路。
因此,她错过了黑衣男人眼底划过的受伤之色。
风镜兮以余光四处打量周遭,绝望地发现这条小巷踏入这方街巷,仿若置身于一座天然迷宫,四下里皆是纵横交错的巷道,像被顽童随意泼洒的墨线,毫无章法。
主道宽阔,勉强能容两辆马车并行,可两侧的支巷却逼仄得很。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时而爬坡,时而下坎,不知通向何方。巷口的老槐树歪歪斜斜,枝桠肆意伸展,为小巷添了几分杂乱。
所以,她是怎么绕到这种地方的?迷怔了?
在重度路痴的眼里,就算一天内走同一条路都能走丢,更别说是这般错综复杂的巷道。
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强忍恶心,也要搭安醉复马车的原因。不然若是让她自己去,怕是明年都到不了渼陂湖。
早知道就花钱雇马车了!风镜兮颇为懊恼。
“我很饿,现在想去聚仙楼,走了。”黑衣人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转身对着檀语淡淡开口。
风镜兮眸光忽亮——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她正好也要出巷子,也正好想吃饭。这不是瞌睡就碰上枕头了吗?
檀语却是一脸莫名:这家伙难得来找他,来时多半有心事,浑身散发着“莫挨老子、生人勿扰”的气息。
如今好不容易露个面,话都没说上,居然说走就走?更离谱的是他昨日飞鸽来信,说申时即来,结果申时三刻才来。他向来很守时,这次居然会迟来?那之前做甚去了?
“梵樾,你且等等,你——”檀语急眼,但瞥见梵樾的冷厉眼刀立马噤声。紧接着强作笑容,生生改口。
“你且去罢,多吃点。”最后几个字是从齿间强挤出来的。
梵樾淡淡点头,便抬起大长腿转身离开。
风镜兮瞟了眼一看就不正经的檀语,便立即狗狗祟祟地跟在梵樾后头,她自嘲自己居然很有尾随痴汉的潜质。
目送那两人离开,檀语摸了摸油乎乎的下巴:“别说,那两人还挺登对。梵樾那小子平素清心寡欲的,比我还像和尚。我还以为他要一直打光棍,关键时刻还挺上道。”
*
风镜兮始终与梵樾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暗暗鄙视梵樾:所谓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他一看就不是个合格的干饭人。走得这么慢,放现代食堂铁定连桶都抢不到的。不过这样也省了她的事,毕竟她也走不快。
风镜兮起先还会躲在墙后以作掩饰,后来发现完全没必要,因为那黑衣男人从未回头,只是径直往前走。
毫无警惕之心。
但他也不用担心被劫色,因为他真的很高。
风镜兮一米七的个子,但他起码比她高一个头,目测一米九以上。碧空如洗,勾勒出那道挺拔的背影。他身姿修长,肩若削成,腰如束素,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委实腰窄臀翘大长腿,可以当男模了。
风镜兮略微有些失神,不由足尖微滞。等回过神来后,已看不到梵樾的身影。
风镜兮懊恼男色委实误人,自己竟然如斯肤浅!
风镜兮左看右看,不免有些垂头丧气: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让人脑壳痛。按理来说巷道里应该人声鼎沸,满是烟火气,结果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这时,她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出于本能,她隐于墙后,悄然探出头。
只见一个身披雪狐裘的贵妇人正叉腰训斥:“你们一个个干什么吃的?我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轿子怎地还没来?再这般惫懒,信不信我扣你们工钱!”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般说。您且看,轿子这不来了吗?”侍从谄媚道,伸手一指。
的确,一顶朱红的轿厢稳稳而来,仿若被天边流霞泼染,边角处用赤金勾勒繁复的如意云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抬轿的八名轿夫身着玄色劲装,步伐稳健,身姿挺拔。
“哼!眼下先饶过你们!唉,好烦啊,听说松鹤楼新出贵妃琵琶鸭,我好想去吃,但一个人又不想去。”
“夫人,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可以陪您吃啊!”旁边一个小厮素来脸皮厚,也知道夫人素来宽仁大度,没有架子,便涎着脸笑道。
“去你的!”夫人笑骂,“我要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谁跟你们五大三粗的臭男人吃饭!”
“别介啊,咱裴相可是玉树临风,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怎么也算不上臭男人呀?您要是想找小姑娘,那不是有个小姑娘吗?”有个眼尖的小厮瞅见风镜兮,指着长指一指,提声叫道。
“还真是。”裴夫人两眼一亮,“噔噔噔”就小跑至风镜兮面前,略打量了风镜兮片刻,便笑若骄阳。
“你挺对我眼缘,我们去吃饭罢?松鹤楼,去不去?”裴夫人显然是爽利性子,行为举止都带着武将虎女的利落作风。
风镜兮略愣了愣,毫不扭捏,微微一笑:“好。”
这夫人很对她脾气,她喜欢。
裴夫人眉眼都浸满笑意,她轻握住风镜兮的手,将她往轿内引。
途中,她不动声色地瞅了墙角静默伫立许久的黑色身影一眼,伸出大拇指。
风镜兮上轿后,发现这轿子不仅外面看起来壕,更令人惊艳的是其内在十分舒适。
轿厢壁蒙着柔软的月白色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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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温热。轿厢内铺着厚软的狐皮褥子,躺上去仿若陷进云端,寒意全无。两侧各摆着一个松软的鹅毛靠枕,靠着它闭目养神,脖颈、腰背都寻到妥帖的支撑。
轿顶悬挂着一盏小巧的琉璃宫灯,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倾洒而下,不刺眼,却将整个轿厢照得亮堂温馨。轿厢角落,还安置着一个精巧的香炉,袅袅升腾的檀香,安神助眠,让人不知不觉沉浸在静谧氛围里。
“来,坐。”裴夫人半倚在靠枕之上,玉手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风镜兮从善如流,安然地半躺在靠枕之上,不由感慨这是神仙日子。
“来,吃块芙蓉酥,还有红枣桂圆暖羹,你且尝尝,暖暖身子。”此时恰好侍女端来一个和田玉盘,里面所盛都是风味各异的小零食。
风镜兮捻起一块芙蓉酥放入口中,果然芳香四溢,入口即化;再饮一口暖羹,整个人都升华了。
“舒服啊。”风镜兮情不自禁地喟叹道。
“你舒服就好,说起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裴夫人捂嘴轻笑,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风镜兮没听清,故再问了一次。
“我说你平时爱看话本吗?”裴夫人神神秘秘地从狐皮褥子下翻出好几个蓝皮簿子,献宝似的给风镜兮挨个展示。
风镜兮定睛一看,还不是往常的才子佳人之流,而是肉香四溢的狂野版,禁忌、背德、反伦理,令人血脉贲张。
风镜兮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时不时与裴夫人交流观后感,诸如“这男人身材不错”、“女孩性子好”、“涨姿势了”等等。
两人越聊越觉得志趣相投,三观颇为一致,当场义结金兰。
裴夫人一把搂过风镜兮的肩,豪爽道:“以后你就是我卿毓嫡亲嫡亲的妹妹,谁要是敢跟你过不去,就是跟姐姐我过不去!有事儿尽管来找姐姐,姐姐给你撑腰!”
风镜兮轻嗯了声,发自内心地笑了:有姐姐真好。
这时好姐姐卿毓发出了灵魂拷问:“你喜欢怎样的男子?”
风镜兮微愣,不由哂笑,果然宇宙的尽头是八卦。人是这样,系统也是这样。
于是她单手支颐,额边落下一缕俏皮的碎发,宛如一幅极美的仕女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风镜兮懒懒开口:“我喜欢的,那可太多了。”
卿毓咽下轱辘话,她掀开轿帘,轻启红唇:“到了,我们下轿罢。”
风镜兮爽快应下,跟着卿毓轻移莲足,缓缓下轿。
未近跟前,先闻鼎沸人声。一座巍峨轩昂的楼宇,在喧嚣市集中拔地而起,正是上京最为赫赫有名的松鹤楼。
楼体以朱红为底,雕梁画栋,每一处榫卯、每一道梁枋,都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龙凤呈祥、瑞兽献福的图案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乘云而去。
飞檐斗拱层层叠叠,门前高悬的牌匾,上书“松鹤楼”三个镏金大字,笔锋苍劲有力,出自名家之手,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但此时,越来越多的人群都无暇顾及其他,他们都围在一堵红墙边指指点点。
隔着人山人海,风镜兮看不到红墙上所为何物,引得众人纷纷驻足。但只言片语还是溜入她的耳内。
“这女子是谁?委实不知廉耻!投怀送抱,竟敢对世子殿下使这般下作手段,引他注意!”
“世子殿下果然心怀大义,对幼猫都如此怜惜,龙章凤姿,我心慕他!”
16. 第四天社死6
“妹妹,松鹤楼生意太好,只怕今日爆满,不若我们换家吃,以免拥挤?”
走在前头的卿毓自是早已看到这一幕,似是想到什么,眉梢间尽是懊恼之意。少顷,她转头笑问风镜兮。
风镜兮自然看到卿毓眼底的勉强,也心知此时若贸然进松鹤楼,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自己倒也罢了,但今日她已与卿毓义结金兰,又怎可图一时气盛便将她拖入漩涡中?况且,她若真的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入松鹤楼,她能获得什么?
逞一时之气,许是能获得“孤勇者”称号。
那又将失去什么?
她的女子私塾尚未萌芽,若当下肆意出现,或许能获得一时半刻的流量。但等女子私塾建成,先前的蜚语流言必将损其根基,隐患无穷。
孰轻孰重,必然要分清。
于是风镜兮垂眸,轻轻应道:“好,听姐姐的。”
卿毓闻言微愕,杏眸闪过一丝激赏之色。
风镜兮正是青春年少之时,气盛是应该的。但明时宜、知进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走罢,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卿毓眼里带笑,她对风镜兮俏皮地眨眨眼,“你一定会喜欢的!”
风镜兮懵然,但还是任由毓卿再度拖上轿舆。
卿毓言笑晏晏,和风镜兮聊着趣事,不一会儿轿子便停了。
卿毓哼着听不出曲名的歌儿,蹦跳着下了轿,还掀开轿帘,对着风镜兮挥舞着小手,瞳孔中尽是兴奋之色:
“快来!快来!”
风镜兮失笑,卿毓这是放飞自我了吗?
先前虽说也是笑言怒骂,但也像是被包裹在“裴相夫人”的套里,不可过喜,不可太忧。
“好,我这就来。”风镜兮笑言,等下了轿后,她嘴角的笑意愈浓。
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雪霁天晴,天光破云而出,晖洒于镜湖之上。湖面辽阔无垠,残雪覆于湖岸,如碎玉散落,与澄澈湖水相映成趣。
景色固然极美,让人心驰神往,但真正让风镜兮心驰神往的是湖边的朱色建筑,上面牌匾龙飞凤舞书写了三个大字——“平康坊”。
未及近前,先闻得一阵丝竹管弦之音,悠悠扬扬,从那朱门深巷中飘出。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朱红的大门半掩着,两侧挂着的灯笼虽在白日里未燃,却也透着几分旖旎。门上的铜环擦拭得锃亮,门板上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牡丹盛放、鸳鸯交颈,无一不彰显着此处的香艳与繁华。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卿毓看到风镜兮眸底尽是璀璨光芒,顿时胸臆间生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自豪感。
风镜兮自然知道卿毓在想什么,但她无所解释,只能轻扯了扯嘴角,只当默认。
卿毓豪气干云,拍了拍胸脯:“来,跟我进去!”
边说边要往里走,但风镜兮适时地伸手拉她:“你就这样进去?”
卿毓呆愣片刻,恍然大悟:“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今儿个不是有你在嘛,我一时太激动了!也太久没来了,都忘了!走走走,我们去换衣裳!”
“去哪儿换?”
风镜兮瞧着卿毓这般说风就是雨的模样觉得好笑,但周围行人如织,又如何换衣?
“自是轿中。”卿毓向轿舆的方向努努嘴,“左右我们都是女子,都吃亏不得。”
好有道理,没有任何问题。
“公子,这是您所要的。”这时,一位侍从毕恭毕敬地将两套墨色男装呈于卿毓与风镜兮面前。
卿毓接过,顺手给风镜兮一件,红唇勾起:“走罢,寻乐子去!”
风镜兮唇角微翘,笑若菡萏:“好呀,弟弟我无甚经验,那就劳烦哥哥带路了。”
卿毓乐得牙不见眼:“好说~好说~”
两人迅速在轿内换衣、贴假胡子,卿毓三下五除二便换好了。风镜兮略迟了些,换装完毕后才发现卿毓正盯着她的胸脯看。
“怎么了?”风镜兮好奇问道。
“没什么。”卿毓故作淡然地移开目光,“我们走罢。”
风镜兮虽心下不解,但还是乖巧地跟在卿毓后头。
走到平康坊门口,立马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娇滴滴的女声钻入耳中。
“两位小公子瞧着眼生啊,是第一次来罢?”
出声者正是平康坊的鸨.母,她姿色尚可,身量不高,却有股子说不出的劲儿。当然,能把恁大的平康坊,都打理得妥妥当当,足见她能耐。
“你怎的废话这么多!还不快去把最好的姑娘给爷叫来!”卿毓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故作潇洒地扇了扇。
鸨.母闻言,轻轻叹气:“公子龙章凤姿,姑娘们顶顶欢喜伺候您,可惜——”
卿毓听到“可惜”就美眸冒火:“可惜什么?”
“可惜宁王今晚宴请群臣,姑娘们都已在施朱傅粉,等会儿便登入画舫,此刻怕是无暇。还请公子宽容则个。”鸨.母赔笑道,不敢有一丝不敬。
“宁王宴请群臣?”毓卿朱唇微张,尔后啐骂道,“好你个裴琤,我说怎么居然温柔小意起来,居然是因为今晚要来狎.妓?不要脸的臭男人!”
毓卿还想再骂,却被眼疾手快的风镜兮捂住嘴。
风镜兮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放入鸨.母怀中,对着鸨.母沉声开口:“给我们找个上等的清幽雅间即可。”
鸨.母从头至尾都是笑脸盈盈,扬声道:“好嘞~翡翠,将这二位贵公子带至清棠。”
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看着颇为喜庆的丫头走上前来,福了福身:“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风镜兮用眼神示意卿毓平静,卿毓颇为勉强,但也没下风镜兮面子,甩袖气冲冲地进入平康坊中。
风镜兮心下微叹,也跟着入坊。
待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之后,鸨.母身边出现一个龟.公,他轻声道:
“红姑,他们二位明显都是女子。”
“那又如何?”红姑不以为意,睇了龟.公一眼,“左右是来寻乐子的,难不成我还把送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
“听那年长女子的语气,只怕不是来寻乐子,而是来寻事的。”龟.公眉间忧虑更甚,“而另一名女子面相颇为眼熟,怕是与国子监监生赠于松鹤楼的《璧人图》的女主人翁颇为相似。”
“哦?有这事?”红姑来了兴致,微微倾身,“你且细说。”
“这事儿还要从前日说起。前日多名国子监监生看到世子爷与一名陌生女子深情拥抱,都觉得甚为稀奇。其中一名监生名为王琎,称该女子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实有洛神之姿,与世子爷颇为般配,便绘制了《璧人图》。松鹤楼为了招揽生意,便以重金将图买下,再与先前无故出现于大街小巷的《世子救猫图》一并放在门壁上,任人参观。”
龟.公轻啜了口清茶,继续说道:“说起来松鹤楼也是恰恰接住了这天大的富贵,原本便是王孙贵族方能踏足之地,如今更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而来。”
红姑沉吟片刻,示意龟.公附耳过来,龟.公自然照做。红姑略略嘱咐后,他便双目瞪大:“这般合适么?”
红姑娇笑,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手,不疾不徐地从龟.公的胸口下滑至腹部。龟公呼吸愈发浊重,腹间浊.流腾腾而起,直至暼见红姑唇畔的冷笑方清醒过来。
“干我们这行的,最忌爱上客人,其次唯有这个方是永恒。”红姑掂了掂手中的银锭,笑得愈发风情万种。
*
风镜兮一边跟着卿毓走,一边参观传说中的青楼。不得不说,平康坊委实与她以前想象的青楼颇为不同。
踏入此间,不见丝毫秽浊之气,唯有满室馥郁兰香,悠悠萦绕,仿若误入了一处风雅的世外桃源。雕梁画栋间,轻纱幔帐随风轻摇,光影斑驳,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氛围。厅中,丝竹之音袅袅不绝,琴音婉转,笛声悠扬,令人忘忧忘俗。
正欣赏着,冷不丁撞到了硬物。
风镜兮颇为抱歉,抬头道:“不好意思啊,你——”
风镜兮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不由语塞:不为别的,她实在是太美了!
她身着一袭月白锦缎长裙,绣着细碎的淡粉蔷薇,裙角飘飞,恰似仙子临尘。眉如远黛,双眸盈盈眼波流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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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着无尽的风情,只消一眼,便似要将人魂魄勾去。
“没事。”美女浅笑,便俯身去捡地上的琵琶。
“我来我来!”风镜兮忙不迭地先扶起琵琶,正想要检查是否摔坏之时,黄莺之音悄然入耳。
“你何时回门复命?”
回门复命?哪个门?天.安.门还是玄武门?复命又是复哪门子的命?
即使风镜兮满脑子都是问号,但她丝毫没有显示出来,而是风轻云淡道:
“不日。”
美女微怔,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巧笑嫣然:“多谢公子施以援手,芊芊不胜感激。”
我的老天奶!
风镜兮感觉自己怕是要分分钟渡劫成仙,天天要么被天雷劈,要么在被天雷劈的路上。
原主的未婚夫的前情人和原主居然是同门关系吗!
贵圈真乱。
即使心里惊涛骇浪,风镜兮面上稳的一批:“芊芊姑娘言重了,无非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更何况还是我先撞的你。。”
“姑娘,快到上舫的时辰了,我们断不可久留。”芊芊的贴身小丫鬟匆匆而来,暼了风镜兮一眼,心道好俊的男子。
“好。”芊芊轻应,尔后朝着风镜兮微微欠身,颇为歉然,“公子,芊芊另有要务在身,怕是要失陪了。”
“无妨,你且去罢。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风镜兮含笑应道。
“如此,甚好。”芊芊柔柔笑着,言罢便转身离去,袅袅娜娜,光彩动人。花魁之名,名副其实。
风镜兮看到芊芊的背影已化作一个小黑点,眸底方染上凝重。
那个“门”究竟是什么门?原主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与她的身亡又是否有关?
“你在发劳什子呆?快来喝酒啊!”这时冲天的酒味扑鼻而来,风镜兮一把被人搂住。
酒后的卿毓神力十足,毫不费力地便把风镜兮拖至清棠间。
“喝!”卿毓自己先仰头灌了一口,再将一青玉执壶拍至风镜兮面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们今日义结金兰,实乃幸事,当浮一大白!”
风镜兮转首瞧了瞧天幕,此时应是将近酉时,距离戌时一刻尚有一个时辰,时间较为宽裕。
左右现已在渼陂湖,也无甚好操心的。况且,卿毓现下的情状明显是受了刺激所致,少说她也得宽慰几句。
“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可好?”风镜兮浅浅一笑。
卿毓咕哝了一声“无趣”,但也没强求,还给风镜兮另倒了壶清水,“喝!”
“好。”风镜兮毫不扭捏,畅快对杯,“喝!”
“砰”玉壶对撞,情谊尽在其中。
“我真的很喜欢你!”卿毓抓着风镜兮的手,眼圈发红。
“我也是。”风镜兮轻拍了拍卿毓,以作安慰。
“虽说先前是受人之托,但我是诚心的。”卿毓急急解释,生怕风镜兮有任何不快。
“受何人所托?”风镜兮倒是真好奇了,她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在。
卿毓欲言又止,但想到某人的嘱托,生生转了话头。
说来也奇哉,那般高不可攀的人,居然有一天会央她托她。
“我出身武官世家,年幼时曾随父亲驻于安西四镇,及笄那年方随军回朝。后父亲大手一挥,将我赐予裴琤,彼时他只是一介布衣。人人都道我父亲独具慧眼,却从没人在意我的感受。”
卿毓眼眶愈发通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子。
“以前我骑射比阿兄阿弟好,父亲从未夸过我,只说骑射只是男子该学的,与我无关;后一句话把我送入裴家,也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生子才是女子最大的归宿;入裴家后,婆母嫌我粗鄙,不会生养,天天阴阳怪气;后来我将遭遇告知姐妹,她们却说天下女子皆是如此,我衣食无忧已是幸福至极,怎可无事呻.吟,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让我好好品读《女诫》。怎会这样?不,不该这样。”
卿毓小脸酡红,泪花盈眶,她半抱着头跪坐于地,暗暗啜泣。
风镜兮暗暗微叹,半蹲下身,与卿毓平视,认真道:
“那,你想试试吗?”
17. 第四天社死7
“那,你想试试吗?”
卿毓呆愣愣地盯着风镜兮。现在的她脑子跟浆糊一样,根本转不过来,也听不懂风镜兮在说什么。
“试——试什么?”
“重新开始。你对骑射还有兴趣吗?”
风镜兮目光不曾从卿毓年轻的脸庞上移开,平素柔和的目光此刻颇为锐利。卿毓眸光忽闪,侧过头去不敢直视。
风镜兮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卿毓的回答。
她想,或许是自己逼得太紧了。
她揉了揉酸疼的腿,正想直起身,再想些柔婉之词劝解卿毓之际,却被卿毓一把攥住手腕。
卿毓攥得生紧,风镜兮冷白的霜腕被攥出大片红痕,但她一声没吭,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女人。
“有。”卿毓低着头喏喏,声音微不可闻。
“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风镜兮唇角微勾,言语间却颇为冷漠。
“我说,我喜欢骑射!”
卿毓豁地抬起头来,每个字说得无比清楚而响亮,空寂的瞳孔里终于燃起炽热的色彩。
“哦。”风镜兮闻言仍旧是淡淡的,语调毫无起伏,“那便继续学罢,没准儿以后你就是大陈的第一个女将军。”
感觉就跟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敷衍随便。
虽然听起来极为扯淡,但卿毓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心底的枯草似是被泼上沸腾的热油一般,滋滋作响,转瞬便足以燎原。
“怎么学?在哪儿学?”卿毓目光灼灼,攥着风镜兮的力道愈发大了,风镜兮实在没忍住疼便“哼唧”了一声。
卿毓这才发现风镜兮有恙,而自己却是那个罪魁祸首,不由愧疚难当。她忙立即松开手,嘱厢门外的丫鬟拿药膏过来。
“我没事,姐姐不用担心,我已经好了。”风镜兮摆摆手,示意自己好得很。
丫鬟手脚麻利,少顷便将药膏送来。
风镜兮真心觉得无所谓,这点瘀红在她看来甚至算不上伤口。但暼到卿毓愧疚的双眸,她便颇为潦草地涂了两下。
卿毓颇为不赞同这样粗糙的处理方式,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风镜兮轻松转移注意。
“姐姐方才不是想知晓在哪儿学骑射吗?现在我告诉你,在我这儿。”风镜兮微微一笑。
“在你这儿?”
卿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眼前这姑娘恰似一株雨中的丁香,身姿纤细柔弱,带着独有的楚楚动人。
怎么都不像是会骑射的。
或许是她卿毓眼拙?又或许是风镜兮深藏不露?于是卿毓小心翼翼问道:“你擅长骑射?”
“不会,完全不会。”风镜兮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
“……”卿毓无言,风镜兮继续淡定。
“但我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啊。”风镜兮咧嘴一笑,眼中的光亮仿若藏着漫天星辰,璀璨生辉,令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谁会?”卿毓美眸中重新燃起希望。
“红彤彤女子私塾里的师长一定会。”风镜兮目光澄澈,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红——红彤彤女子私塾?那是何地?”卿毓震惊,纤手捂住唇畔,是她远离闺秀贵女圈太久了吗?居然不知晓有如此神奇之地。
“是的,红彤彤女子私塾专为女子设立,内授骑射、器械、格物、军.事、天文地理、人生哲理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做不到的。”风镜兮目光坦然,看不出一丝怯怯。
虽然现在场地待定、师资待定、课程待定,一系列之事都待定,但那不重要,先把招生工作做好才是上上之策。
授课范围竟如此广泛?卿毓瞠目结舌。
“你从何处得知?”卿毓心下惶惶,还是觉得颇为匪夷所思,不由再三确认。
“我是馆主。”风镜兮这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直接把卿毓干懵了。
“红彤彤——红彤彤啥来着?馆主?”
卿毓将风镜兮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仍是不敢相信:这般娇弱的女子竟是私塾的馆主?果真是真人不露相。
“红彤彤女子私塾,后续可能会更名,请密切关注。”风镜兮面带微笑,颇有耐心地重复一遍,其实这个名字也是刚想的。嗯,具体名称也待定。
卿毓红唇大张,目光呆滞,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你——为什么要——”卿毓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因为我想让每个女子都能过上想要的生活,就这么简单。”
风镜兮淡笑,隔着窗棂遥望一只雀儿。
那只雀儿颇为瘦弱,想挪出巢穴却挪不动,眼神颇为清澈且愚蠢。浑然不知若离开温暖的巢穴,等待它的大概率是死亡。
“过上想要的生活?”卿毓喃喃,“这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又谈何容易?”
这时那只雀儿成功挪出巢穴,毫不意外地,“扑通”一声坠落而下。但离地仅有几寸之时,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重新回到半空中。
它,会飞了。
“我想试试。”
风镜兮收回目光,眸底尽是坦诚:“我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但我想试试。”
“怎么样?你愿意加入吗?”风镜兮神情愈发诚挚,向卿毓伸出纤细素手。
卿毓怔愣,她久久盯着那只手,不曾动作。倏地,她眼珠微动,似是鬼使神差一般,她指尖微微动了动。
这时,清雅好听的男声悠悠叹息。
“毓儿,你这又是何必?我待你不好么?”
卿毓闻声,猛地转头过去。果不其然,来者正是她的夫婿裴琤。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当初裴琤与她成婚后,便连中三元。大殿之上,陛下便如此形容他。
“你来做甚?”卿毓紧咬下唇,故作高傲地扭过头去,却不知上扬的嘴角完全泄露她的女儿家心思。
“自然是为了你。”裴琤语调忽低,垂眸道,“莫非你已不想见我了么?”
“我没有!”卿毓忙不迭否认,对上裴琤含笑的眸子双颊倏地飞上红霞。
“那既如此,我差人送你回去罢。浣花、浣溪,将夫人送回去。”裴琤下了命令,两婢女应声而出。
“诺。”
“你不回去吗?”卿毓追问道,语调倏地抬高,“你还是要参加宁王的宴请?”
“夫人,宁王与陛下一母同胞,权势极盛。我身为百官之首,若是直接说不去,无疑是下他面子,也是对陛下的大不敬,这可如何是好?”裴琤语气颇为无奈,“你且放心,我即便去了,也不会碰其他女子一根毫毛。这样可好?”
在裴琤的连哄带骗下,卿毓总算喜笑颜开,同意回府。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么?”卿毓牵着风镜兮的手,神情恳切。
“不了,我另有他事。”风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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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笑着婉言谢绝。
“夫人还是莫要强求,毕竟人各有志。只是还请姑娘谨慎,平康坊鱼龙混杂,万事小心为上。”此时裴琤淡淡开口。
“好。”风镜兮回之一笑。
二人离去之时,卿毓蓦地甩开裴琤的手,贴近风镜兮耳边轻轻道:“妹妹,你那个红彤彤女子私塾的设想——很有创意,但姐姐如今已二十有五,且已有家室,怕是有心无力。你尚年轻,还能好好拼一把。加油!”
言罢她便拍了拍风镜兮的肩膀,冲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两人携手离去,偌大的清棠间仅余风镜兮一人。
系统幸灾乐祸:【怎么?可是难受了?你一片好心,人家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就不信她没看到裴琤颈后的红痕,也没闻到风尘惯用的脂粉味。要记住这次教训,晓得伐,不要尝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风镜兮沉默不言,系统见状心说自己是不是说重了,结果风镜兮启唇。
【你说是叫红彤彤女子私塾好,还是叫红通通女子私塾好?】
【神金!】系统表示它要是再跟风镜兮说话自己就是猪!
风镜兮唇角微翘。很快她又复眉头紧锁,从袖中拿出一张略有折痕的洒金笺,也就是穿来第一天莫名收到的字条,上面铁画银钩写着:"姑娘好手段"。
风镜兮摩挲着落款处拓着的凤凰火漆印,若有所思:不知原主所在的门派和这个字条是否有所关系?
想得头疼,她便端起青玉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再喝下一小口。
清水入喉的一刹那,她才恍觉不对劲:这水不正经啊,居然有酒的味道?
尔后她便觉得天昏地暗,脑海中漫起无边的困意,她凭着最后一丝毅力,看了眼桌上两只一模一样的青玉执壶。
完犊子!她拿错壶了!最关键的是她是名副其实的“一杯倒”。
于是,转瞬她就倒在锦绣榻上,醉得不省人事。
“咚咚咚”
适时,房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酣睡的风镜兮是无法回应。
许久未听到室内有所动静,门外人犹豫片刻,轻轻推门而入。
来者赫然是戴着青铜面具的梵樾。
他看到风镜兮躺在锦绣榻上,呈昏迷状态,心脏像是突然停滞了一般,浑身血液也近似凝固,不再流动。
梵樾瞳孔骤缩,他足尖轻点,瞬间掠至风镜兮身侧,长臂一伸,稳稳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手哆哆嗦嗦地抬起,轻轻探向风镜兮鼻息,指尖触到均匀的气流,整个人狠狠一颤,紧绷的脊背终是松懈半分。
日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脸上。他终是发现,仅仅刹那的功夫,他的后脊已被冷汗泅湿,额际亦是一片冰凉。
他尤不放心,屈指搭于风镜兮霜腕之上,又看到那刺目的红痕,修眉紧蹙。
他不由喃喃:“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对自己上心点?”这般让人放心不下……
风镜兮脉象正常,蓬勃有力,按理来说应当是无碍。但梵樾不放心,想着平康坊终究是非之地,不可多留,只得速速离开,回府后再请太医来看看。
只是这红痕委实触目惊心,需速速处理为好。于是他拿起药膏,小心翼翼地挤出少许,再用指腹挑起且缓缓匀开,极轻柔细致地涂抹于红痕之上,不敢有一丝遗漏之处。
“梵樾,你怎么在这儿?”这时怀中女子缓缓睁眼,与他四目相对。
18. 第四天社死8
“梵樾,你怎么在这儿?”
梵樾心脏都蹦到了嗓子眼,手里的药膏险些被他攥变了形,额际的冷汗又隐隐有渗出的趋势。
他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于是他秉持“沉默是金”的传统美德,干愣着一动不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你好好的抱我作甚?”没成想风镜兮居然紧盯着他,又放出了一个重量级的灵魂拷问。
仿若有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梵樾这才惊觉自己还抱着风镜兮的柔软身躯,瞬间浑身的血液犹如沸腾一般,全往脸上灌涌而来。
“对——对不住!”
梵樾磕磕巴巴地开口,手似是被烫到一般。
眼下他能清晰感受到风镜兮的心跳,“扑通”“扑通”,竟比最上等的弦乐还要悦耳,但也让他心中一片兵荒马乱。风镜兮身上的木兰香萦绕于他的鼻间,清雅但也灼热,让他脑袋发懵,脚底一片虚浮。
于是他略略松了手。
“哎呀”
没成想,风镜兮陡然间失了梵樾臂膀的支撑,竟是重心失稳,险些滑倒。梵樾见状,立即眼疾手快地揽臂将她扶稳。担心风镜兮会再次摔倒,他的手又僵在她肘弯处,不敢有所动作。
“噗哧”
此时此刻,风镜兮竟是笑出声了。梨涡深深,似是蕴着最醇香的佳酿,引人入醉,梵樾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出神。
“怎么了?”话一出口,梵樾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问啥问?人家心里肯定是嘲笑他蠢呢!
也是奇了怪了,自从遇到眼前这个女子,他似乎就彻底变了样,完全不像原本的自己。
“逗你玩的,我知道你在给我上药。”风镜兮指了指药膏,狡黠一笑,“我还知道你与卿姐姐私交甚好,是你托她带我走出巷道的吗?眼下也是她托你来照顾我的吗?”
青铜面具下的俊逸面庞颇为惊愕,他不由问道:“你如何得知?”
“因为你离开和她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巧合,况且卿姐姐和小厮们的演技有待提高。”
风镜兮轻笑,她当时其实已看到卿毓无故竖起的大拇指,只是恍作未见。
梵樾暗暗苦笑:他怎会与卿毓有所私交?
但他依然缄默不言,权当默认。
“唔,你认识谢世子么?”
风镜兮轻巧地从梵樾怀里挣脱出来,后退几步,托腮打量着梵樾,又突然来此一问。
“什——什么?”
感受到怀中失却的热度,梵樾心底划过一缕失落,还未等他探明这失落的来源,却听到一句灵魂发问。当即,他瞳孔猛缩,脑海一片空白,平日的沉稳冷静全然不见。
“看来是不认识的。”风镜兮单手支颐,上下打量着梵樾,可惜隔着面具她实在看不出梵樾是何表情。
“不,认——认识”梵樾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之前我还觉得你可能是他,现在嘛——”风镜兮若有所思,恶作剧一般扬长了语调。
“现在怎么了?”梵樾心如捶鼓,头越埋越低,等待命运的审判。
“现在觉得你大概率不会是他。”审判者风镜兮灿然一笑,眸子璨若星辰。
梵樾微松口气,但又莫名觉得堵得慌。他不由暗忖:自己兴许真是病了。
“为什么?”梵樾哑声道,“为什么不会是他?”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风镜兮小声嘀咕。
本以为梵樾听不见,但他耳力惊人,自是听到了。他长睫微蜷,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她在嫌他蠢。
其实也不用她说,他自己都觉得这般的他过于愚蠢,惹人生厌。
“你别误会了,我是说你更有亲和力一些。虽然更呆,但也更有亲和力,你懂我意思伐?”
风镜兮看他低落,忙不迭地安慰他,安慰完后只想挠墙——她方才说了什么蠢话?这样能安慰到人吗?这家伙怕是会气晕过去吧?
“懂,我懂的!”梵樾一扫低沉,豁地抬起头来,再连连点头。
唔,怎么说呢,她想到现代养的金毛静静,它也是这般热情四射,单纯无害。
她想静静了。
“那你是江湖人士么?”
左右梵樾也不是世子,也够对她脾性,风镜兮就索性畅开聊了。有一说一,和梵樾聊天还挺有意思,至少她聊得很开心。
“也许。”梵樾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颇为含糊不清的答案。
“……”
风镜兮无语了,这也能“也许”的吗?虽说不满意梵樾给出的答案,但眼下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于是她从地上捡起方才遗落的纸条,将字句折叠掉,徒留凤凰火漆印给梵樾看。
“那你知道这个印记是哪个门派的吗?还是说是其它地方的?”
梵樾略一看便瞳孔猛缩,他声音急促起来:“这是何人给你的?万万不要与他们打交道,他们很危险!”
风镜兮歪头打量梵樾,梵樾侧过头去,不敢对上风镜兮的眼睛。心中却是暗暗后悔:莫不是自己语气太严厉,吓到她了罢?
于是他放缓语调,不疾不徐道:“此枚印记归凤阙派所有,凤阙派是江湖第一大派。往常尚是人人敬仰的名门正派,但自从先教主凤清涟无故身陨后,群龙无首,内部便四分八裂,窜出的流人贼寇杀伤抢掠,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也愈发为人所不齿。”
“原来是这样。”风镜兮恍然大悟,她追问道,“那如何进得凤阙门?”
“你还想着去那儿?”梵樾神情凝重,语气也愈发低沉,“那里真的很危险。”
“我有一个朋友,她很想知道。”风镜兮眨眨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不知。”
梵樾硬下心肠,强迫自己装作没看到。无论是她还是她朋友想去凤阙门,都实在太过危险,他绝对不允许她们出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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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小气”
风镜兮嘟囔着,梵樾自是又听到了。他沉默着,心底略为揪疼——果然,她讨厌他罢?
“其实你和世子还是很像的。”风镜兮摸了摸下巴,石破天惊又来了这么一句。
梵樾的长指又猛地收紧,目光开始飘忽,又开始结巴起来:“哪——哪儿像了?”
“身量差不多,话都不多,就连耳朵红都很像。”
风镜兮挨个扳指头数着,最后再盯着梵樾通红的耳廓,心里愈发好奇,遂问出口。
“你们为什么耳朵都这么红?”
刹那间梵樾的耳朵红得仿佛要滴出血了,他目光慌乱地游离,时而落在风镜兮的发梢上,时而落在裙摆上,就是不敢看她。
“天——天热。”许久,他给出了这么个答案。
风镜兮“哦”了一声,瞟了瞟楹窗旁残余的皑皑白雪,好心地没拆穿他。她怕要是多说一句,这可怜的娃估计能当场热哭。
两人又陷入良久的沉默。
这时,梵樾看着风镜兮娇美的侧颜,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将我与宁王世子比较?莫不是对他有什么心思罢?”
风镜兮心头微梗,霜白的双颊瞬间染上淡粉色,竟比涂抹名贵脂粉还要明艳动人。
“那肯定有心思啊!”风镜兮压抑住略为失衡的心跳,娇俏一笑,“我还对他有所图谋。”
梵樾双拳攥紧,浑身微微颤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尔后越来越弯,越来越弯,几近要与太阳肩并肩。
“什——什么图谋?”他颤声问道。
“我偷偷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
风镜兮向前倾了倾身,凑近他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如春风拂过,带着独属于女儿家的清甜。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似是带着丝丝甜意,又像春日里最撩人的呢喃。
“啪嗒”
梵樾手中的药膏应声而落,他却浑然不觉。他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眼尾渐渐泛起了一抹动人的嫣红。平日里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说。”梵樾强作镇定,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世子不能帮我完成任务,我会——”
风镜兮想着措辞,该怎么说才好?说自己不能赚钱?太俗。说自己不能暴富?太扯。
还没等她想好,却听得梵樾轻声道:
“不用担心,你会完成任务的,一定可以。”
听到对方轻柔也坚定的声音,风镜兮不由微愣:“你为何这般确定?”
毕竟他都不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要知道让一个普通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土拨鼠尖叫一百次都颇为艰难,更别说素来视脸面高于天的的王孙贵族。
“会的,他会的。”梵樾喃喃道。
不知不觉,已是戌时。
“我要走了,去平康坊画舫,你可要一起?”风镜兮直起身来,笑得璀璨。
19. 第四天社死9
“我要走了,去平康坊画舫,你可要一起?”
迎上风镜兮的笑靥,梵樾薄唇微张,却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好。”梵樾轻轻启唇,毫不迟疑的回答让风镜兮颇为意外,她笑意更盛。
眼前这人,虽然看着呆,人是真挺不错的,够仗义!
嗯,决定了,以后梵樾就是她的好朋友!
梵樾见后,倏地侧过头去,耳尖却是愈发红润。
风镜兮狐疑地瞟了瞟楹窗外纷飞的霰雪,不由颇为忧心自己好朋友的健康问题:这般动不动就耳红,又是何缘由?
于是打定主意,等今天的任务结束后,她要好好查阅典籍,以找到医治耳红之症的良方。
但眼下万万顾不上那些。
“梵樾,你会轻功么?”
眼下离任务规定时间愈来愈近,再不动身定会耽搁。风镜兮若有所思地盯着梵樾劲痩的身材,径直问道。
“尚可。”突然被点名的梵樾微怔,含蓄答道。
梵樾是个谦逊小伙,他若是说“尚可”,那定是极好。
风镜兮眼眸璀璨如星,她的语气也蓦地欢快起来:“那好,你以轻功将我送至宁王画舫上可好?”
“好。”
梵樾微讶,动作毫不含糊,风镜兮的俏脸却是黑了半边——这呆子只将两只苍劲大手搭在肩上。
绝对的绅士手,搁平时她会颇为欣赏,只是试问这般能带她飞至宁王画舫吗?笑死,连清棠都出不了。
“你抱我去。”风镜兮沉吟片刻,戳了戳梵樾的臂膀。
别说,还挺结实。
“抱——抱——”
可怜的梵樾又开始磕磕巴巴,他侧过头去,不敢直视风镜兮的盈盈秋水眸,青铜面具后的凤眸尾愈发泛红,亦是愈发潋滟。
“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风镜兮被他这般蠢萌的样子整得啼笑皆非,干脆当起动作指导。
她上前一步,主动牵起梵樾的大手,轻轻搭在自己纤细的腰肢上。梵樾像是触及滚烫的烙铁一般,指尖微微颤抖,下意识想收回,却被风镜兮紧紧按住。
“就这么搭着,可别松手。”风镜兮狡黠一笑。
不知怎的,看到梵樾这般纯善可欺的模样,她心中某种不安分的恶作剧因子蠢蠢欲动。
嗯,她果然不是个好人。
梵樾只觉得呼吸猛滞,身子如一张蓄满的弓.弩紧绷,心跳如雷之下,坚实的胸膛微微颤动,那只纤细素手竟已掠去他的所有心神。
“快点啊,磨磨唧唧的,早知道我还不如找——”风镜兮嘴上兀自抱怨,实则一直暗自观察梵樾的反应。
果然,梵樾气息蓦地凌厉起来。他二话不说,毫不费劲地将风镜兮打横抱起。
哦豁,公主抱!
风镜兮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般待遇还真是头一遭,有些适应无能,便下意识地搂住梵樾的脖颈。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颈部,酥酥麻麻的,梵樾原本泠白的肌肤微微战栗,颈部也泛起浅绯色。
梵樾理智之弦倏地绷断,他脚下踉跄,差点连着怀里的风镜兮一起摔倒。所幸他条件反射地大手一紧,将她箍地更牢,似是要将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哎呀,你轻点!”
风镜兮这才发觉两人此时的姿势颇为暧昧,她不自在地后缩,蹙眉嗔道。虽语含埋怨,也未含半分不悦。
她知道梵樾定不是故意的,毕竟他就是个呆子。
“对不住——对不住——”
梵樾却是低下头来,细声软语地连连道歉,任谁都能察觉其背后的慌乱。
“少啰嗦,快带我去,不然我无法及时完成任务!”
风镜兮强迫自己不笑出声来,强行板起俏脸——这家伙也太好玩了,就像只乖巧可人的小白兔。
亏她之前还把他错认为世子殿下,委实眼神不好使,毕竟世子不可能这么软萌可爱!
“风姑娘,得罪。”
梵樾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圈住风镜兮纤纤腰肢,暗暗使劲,风镜兮倏地有种失重感。
夜幕低垂,墨色染透了整片苍穹,月光被薄云掩去了几分,只留下朦胧银辉。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风镜兮紧紧闭着双眼。待她稍稍缓过神,她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雪夜的湖,像是被寒雾与碎琼乱玉织就的轻纱笼罩,静谧轻盈。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方灯火辉煌的画舫,纸醉金迷,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
“到了。”
梵樾轻声道,同时搂紧风镜兮的柳腰,足尖微点,两人瞬间已稳稳落至画舫的甲板上。梵樾脚步愈发轻缓,仿佛怀中抱着的是稀世珍宝。
画舫上,灯火通明,琉璃灯笼散发着暖黄的光晕,与月色交相辉映。舱内,丝竹之音袅袅婉转,却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
宾客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姿容甚为俊俏的男子是何人?旁边那个面带青铜面具的黑衣男子又是何人?他们是何关系?来此又有何目的?
纵使脑袋里是各类各样的问题,但作为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们面色丝毫未改,笑容不变。
“风希,你怎来了?”一慈祥声音打破此时的静谧,风镜兮却敏锐得发现其背后的咬牙切齿。
来者正是原主之父风靖骁。
他粗鲁扯下身边两美姬的玉臂,疾步走向风镜兮面前,狠狠瞪了梵樾一眼,再将风镜兮往身后猛拽,对同仁们强笑道:“这是本侯远方侄儿风希,诸位见笑了。”
原来如此,宾客们恍然大悟,继续言笑晏晏地交流,仿若无事发生。只是明里暗里,好奇打量的目光始终在风镜兮身上留连,不曾转移。
“你来做甚?你身为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可如此抛头露面?委实不守妇道!”风靖骁面容遽冷,极小声地训斥道。
“来寻乐子呀,凭什么你们来得,我不能来?”风镜兮眨眨眼,极为单纯无害的模样。
“你寻个屁乐子!”
风靖骁实在难捺心中的愤怒,直接爆了粗口。后瞟到风镜兮平坦的小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温声道。
“这里乌烟瘴气,着实不适合长留。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他考虑。”
“他”是谁?风镜兮一脸懵逼。
她顺着风靖骁的目光看去,正好是自己的小腹。
等一等,她这个便宜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旁边的梵樾身形似乎也无比僵硬,他听见了?
他们都误会自己怀孕了?
如果是误会她怀孕,上午发生的种种怪事也就说得通了。
不行,这事儿必须得掰扯清楚!这锅她不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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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
风镜兮张了张嘴,正想说自己并未怀孕,却被身后一刚毅声音打断。
“风侯爷,这是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风镜兮循声看去,陡然发现身后居然有一个美大叔。他身披玄色蟒纹锦袍,蟒身蜿蜒,金线绣就的鳞片在烛光下闪烁冷光。
他身姿挺拔,岁月虽在面庞刻下浅浅痕迹,鬓角染上霜色,可眉眼间英气依旧,眼眸深邃锐利,恰似幽渊寒潭,叫人不敢直视。
“王爷金安。”
众人齐刷刷下跪,大气都不敢出,脊背早已冷汗涔涔。除却天子胞弟这个身份,如今的声名赫赫全是他半生戎马、浴血厮杀挣来的。
原来这就是宁王?自己要入乡随俗下跪么?说实在的,不是很乐意。
风镜兮正想着,却被梵樾伸臂拦住。
于是,整个画舫上,唯有三人峙立,气氛也冷凝至极。
“风希,还不下跪!”
风靖骁瞟到宁王眉间的一缕褶皱,心说自己迟早要被这胆大妄为的女儿给害死!造孽哦!生出这么个孽障来!
“王爷,这是我远方侄儿风希,出身乡野,不知礼数,还请王爷海涵。”风靖骁抬起头来赔笑道,早已被酒色掏空的皮囊此刻显得愈发臃肿。
“哦?风侯爷委实有福气,远方侄儿也如此丰姿毓秀。惊澜,还不快来见过风侯爷,也跟这位风希公子打个招呼。”
惊澜?是谢世子么?
风镜兮心头微惊,她的目光倏地投向甲板。
果然那儿一人伫立,眉目如画,皎皎君子,眼尾一颗红痣熠熠生辉。
的确是宁王世子谢惊澜。
风靖骁乐得合不拢嘴:不得不说,他对谢惊澜这个准女婿极为满意。风镜兮虽说顽劣,勾男人的手段倒是高超。
风镜兮却是柳眉微蹙:不知怎的,此番见到谢惊澜,竟没有半分怦然心动的感觉。
宁王世子亦是,他缓步而来。与风镜兮擦身而过之际,眼风淡掠过风镜兮,神色未动,恍似她是未曾蒙面的陌生人。
不,应该说比对陌生人还要冰冷。
“风侯爷,风希公子。”谢惊澜淡声道,对风靖骁和风镜兮颔首,便静静伫立在宁王身侧。
他眸光淡漠,仿佛万事于他而言皆为偷生蜉蝣,亦是沧海一粟,半分不可入心。
上京第一公子,名副其实。
“见过世子爷,世子爷果然人中龙凤,王爷有福了。”风靖骁涎着笑脸,心头却一直在打鼓。
他今早发现风镜兮疑似有妊,不由大喜,自然而然以为是世子的,可眼下看两人相敬如冰,并未有半分逾矩之处。
难道是他猜错了?风镜兮怀的是这江湖人士的孽种?
他眸色转厉:既然风镜兮与世子无甚亲密关系,那风镜兮和奸.夫也是万万留不得了!
宁王不动声色地观察谢惊澜和风镜兮的表情,发现两人眼底净是陌生,他肃穆的面容总算浮起极淡的笑意。
“谢全,听闻今晚渼陂湖莫名多出许多官家女眷所乘的轻舟,倒不如把她们都唤上画舫来,本王今日要为惊澜选世子妃。”
风镜兮红唇微张,豁然抬首,目光正与宁王的凌厉隼目对上。
不料此时系统突然滴滴作响:【距离任务规定时间仅剩五分钟,请宿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否则奖金清零。】
20. 第四天社死10
风镜兮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嗡”的,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谢惊澜。
当事人谢世子未曾与她对视。
他径直眺望簌簌落雪,面上波澜不惊,神情淡漠如旧,凤眸下的朱红痣愈发显得清冷。
风镜兮紧盯着谢惊澜,很是诧异:莫非她又犯了幻听之症?宁王并非要为谢惊澜选妃?而是要为他挑选婢女?
此时宁王身侧一名衣着深褐棉袍的老者低低“诺”了声,随即笑着直起身来,深深击掌,眼尾的褶皱也更深些:“老奴已准备妥当,带上来罢。”
很快,数十位官家小姐鱼贯而出,登上船舱甲板。她们身着锦衣华服,织锦在夜光珠下泛着粼粼光泽,衣袂飘飘,恰似彩云降世。
为首的那位,月白绫罗裙上银丝绣就梅兰竹菊,裙摆拖曳数尺。高挽的发髻上是赤金累丝凤凰簪,凤喙叼着的明珠颤颤巍巍,映着她白皙的面庞,愈发倾国倾城。
身旁的小姐身着桃红色袄裙,袖口与领口滚着雪白狐毛,娇俏中添了几分贵气。她手中轻摇着一柄香扇,扇面上绘着落梅图,扇动间,隐隐有馥郁梅香飘散。
再往后,或着鹅黄、或着浅紫,有的头戴点翠珠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有的着月琉玉坠,晶莹剔透,随着笑语盈盈而摇曳生光,委实美不胜收。
众贵女有条不紊地站定,而后莲步轻移,齐齐向宁王盈盈下拜。
为首的那位贵女,朱唇轻启,声如出谷黄莺:“民女恭迎王爷,愿王爷福泽绵延,万事顺遂。”
其身后众小姐也纷纷轻声附和,声音交织在一起,比方才的丝竹之音还要轻婉动听,让人心折。
“你便是禇太傅之女?本王与令尊是多年故交,不必拘谨,抬起头来。”宁王看着为首的贵女,刚肃的脸庞划过一丝淡不可见的笑痕。
“回王爷,民女的确是禇太傅之女禇清婉。”
禇清婉落落大方地抬起头,在宁王极具威势的隼目下依然从容不迫。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这名儿取得不错。禇青檀那老家伙可是经常向我吹嘘他家姑娘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方知并非虚名。”
“王爷谬赞。”
禇清婉依旧浅笑,一颦一笑仿佛都是用最精准的量尺度量而成,堪为大家闺秀的模板示范。
宁王笑痕更深。他再不动声色地再瞥了眼风镜兮,发现她老神在在,似乎不受半分影响,他眉间褶皱顿深。
“你们也且报上名来,年龄、家世、平日喜好等也一并说明。”宁王扬声喝道。
“民女为王司空之嫡女王簌玉,年十五,平日喜好研读诗书。”身着桃红袄裙的女子率先打破寂静。
“民女为尚书仆射之嫡女江梦兰,年十四,平日喜好亦是研读诗书,以《女诫》为甚。”一着浅紫长裙的女子不甘示弱。
“民女为京兆尹之女何瑶光,年十三,平时除了研读诗书,还精通女红、箜篌,闲暇之时为病弱母亲主持中馈。”
……
莺言鹂语萦绕于耳边,本该是人间绝想,可惜风镜兮越听越烦躁,原因有二:一是任务倒计时,到现在估计只剩两分钟了;二是实在对大陈女子的无聊乏味的生活颇为同情。
大陈贵族女子居然每天只用读书学艺、做女工、主持中馈?
要知道,她十来岁的时候偷学轮滑,各种球类玩得飞起,心情好了就到河里游泳抓鱼逮虾,别提多滋润了。
不对!
风镜兮眼前蓦地一亮: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这些贵族女子都是她的潜在客户。
但凡接收一个当学员就足以不愁吃喝,而这里居然有数十个!哦豁,姐要起飞了!
且慢,不慌,现在还不是发展红彤彤女子私塾学员的时候。任务为要,任务第一。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诚恳道:“王爷既是要为世子选世子妃,像眼下这般听取介绍委实太慢,倒不如让她们逐一展示才艺罢?”
宁王眯起厉眸,打量风镜兮片刻,哂道:“风公子高见,就依风公子的,你们逐一展示才艺。诸卿也起身罢,都是同僚,何必多礼。”
众人这才敢起身,有些大臣刚想暗中嘱咐自家闺女几句,却被风希接下来的动作吓得险些厥过去。
“王爷,请容我做第一个表演才艺的人。”风镜兮抱拳,朗声笑道。
“风希,你好大的狗胆!”
宁王闻言目眦欲裂,大手骨节青筋暴出,威压不再收敛,竟全数释放出来,迫得在场人士都噤若寒蝉。
然而风镜兮是唯一的例外。
她淡笑:“既然王爷没说不可以,那我就开始了。”反正她也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单纯的通知。
宁王险些气炸了肺,大臣和闺秀们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厮怕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
风镜兮一言不合直接开干:【使用境遇互移,把我跟那个臭冰块绑定!】
系统乐呵呵:【莫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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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风镜兮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用最大力气发出土拨鼠尖叫:“啊!”
众人都被这声石破天惊的“啊”整得内外全焦,没想到竟然是焦早了——因为他们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世子殿下居然也紧跟着高声“啊”了一声。
果然是活得久了啥都能看到。
就……挺突然的。
原来谢惊澜有断袖之癖?
难怪世子不近女色,果真是有迹可循,先前画上的女子约莫也是虚晃一招罢?
啧,真会玩。
群臣正浮想联翩,殊不知贵女们都红着眼,险些咬碎小手帕:还说让她们才艺比拼,这特么还怎么比?这特么也能卷?
风镜兮身侧默立已久的梵樾身形愈发僵硬,他定定地看着风镜兮,凤眸凄凄,可惜她始终不曾回头。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方才那声土拨鼠尖叫无效。距离任务结束仅剩一分钟,请抓紧时间。】
风镜兮神情恍惚,生无可恋状。她不自觉地盯着同样震惊脸的世子,喃喃道:“世子明明跟着我叫了,怎么会无效呢?一百次啊,我的任务完成不了了——我的任务——”
梵樾耳尖微动,他微叹一声,凤眸里的迷茫已被驱尽。随即他攥紧双拳,悄悄地走到画舫的另一头,鼓足勇气“啊”了一声。
系统喜笑颜开:【恭喜宿主,还有99声土拨鼠尖叫哦~】
风镜兮一脸懵逼,随即顿悟:敢情这也能滞后?果然是破系统!
不管了,风镜兮生龙活虎起来,无视宁王恨不得吃掉她的狠厉眼神,无视一干人等合不上的嘴,继续“啊”的飞起。
笑死,他们与她何干?
不得不说,先前她是单纯为了完成任务,但后面她单纯是为了发泄。随着一声声的呐喊,所有忧愁已消弭而去,心境一片空明。
去你丫的甲方!去你丫的穿越!去你丫的系统!去你丫的任务!去你丫的男尊女卑!
喊到声嘶力竭之际,风镜兮瘫软在地,嘴角依旧上翘。她胸脯微微起伏,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地眺望着天际。
月色倾洒,如银纱般轻柔地覆在这皑皑雪色之上,万籁俱寂,唯余雪落之声簌簌。雪光映月,纯净得不容一丝亵渎。
这时一个伟岸的身影挡住她的视线。他的存在,打破了月色与雪色的清冷孤寂,成为这一片洁白世界中最独特的一抹色彩。她淡笑:
“梵樾,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21. 第五天社死1
“梵樾,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闻言,梵樾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已全然失去控制,竟如熔岩一般滚烫。即便目光已失去焦距,足尖却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知不觉间,他已行至风镜兮身边。
他胸臆间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亦有千千万万的赞美之辞,但话到口头却只有短短几个字。
“地上凉,起来罢。”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将风镜兮扶起来。风镜兮本有些脱力,也不扭捏,也就半倚在梵樾身上,好直起身来。
“谢谢~”
风镜兮俏皮地冲梵樾眨了眨眼,梵樾果然是好样的,这个朋友没交错!
没想到梵樾似乎并不领情,闻言他蓦地侧过脸去,有些像一只气炸的河豚。
风镜兮有些懵圈:这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莫非她说错话了?她明明只说了两个字。
“不说‘谢谢’。”这时梵樾闷闷道,言罢还再次强调,“不可对我说‘谢谢’。”
风镜兮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可以深刻感觉到他对这事的在意。
为何呢?先前也发生过不少事,也未见他如斯在意。
倏地,她顿悟。
虽然现代说“谢谢”就像喝水吃饭一般普通不过,但这呆子兴许理解不了,他或许认为这代表生分,代表距离。
按理来说,古人不是更看重礼仪吗?况且眼下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他又怎会如此熟稔?
风镜兮想不明白。
倒也无妨,依他便是。
“行,我们之间,不说谢谢,永远不说,如何?”风镜兮诚挚道,眸子熠熠生亮。
“好!”
原本偏冷沉的音色蓦地染上少年感,隐约有些耳熟。
隔着面具,风镜兮看不到梵樾面容几何,但她可以深切感受到他内心的欢欣与雀跃。
有这么高兴么?风镜兮暗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却不知,她唇畔的笑容亦是愈发灿烂,惹得周遭吃瓜群众都看直了眼。
这时,有人连续击掌三声,叹道:“两位公子情比金坚,本王委实感动不已。”
感叹者正是眼底已漫上澎湃杀意的宁王。
“只是今日的设宴,陛下极为重视。风希公子这番胡来,已是彻底毁了夜宴。这便是不将陛下放入眼里,不将我泱泱大陈放在眼里!来人!”
转瞬间风镜兮与梵樾已被十余名身着黑色劲装的暗卫包围,寒光闪烁的剑锋距离他们鼻尖仅有一寸之遥。
如今,他们已是插翅难飞。
“王爷,您这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风镜兮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寒锋,凉凉道。
“怎么?你这是知错了,想向本王求饶?”宁王摩挲着指尖的墨玉缠丝扳指,嘴角勾勒出残酷的笑容,“告诉你,晚了!”
“王爷要杀了我?哎呦,人家好怕怕哦~”风镜兮做作地西子捧心状,再指了指身侧的梵樾,“可否让我在生命的尽头,跟他道个别?”
“果然是鹣鲽情深,本王若不允,岂非不近人情?”宁王冷笑,横竖已布下天罗地网,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风镜兮腹诽:你近人情么?合着你自己是什么货色心里没点13数吗?
但眼下已顾不上这些,她踮起脚尖,宛如最亲昵的情人一般,轻轻对着梵樾耳畔低语。
这番靠近,未让梵樾心如小鹿乱撞,反而让他一颗心似是坠入冰湖,有如锥心刺骨,心底蔓延出无尽的绝望。
他乞求地抓住风镜兮的衣袖,却蓦然发现自己彻底说不出话。
他无比震惊地抚摸自己的喉部,风镜兮却是巧笑嫣兮,对梵樾做了个口势:“等我。”
尔后转向宁王,喝道:
“蠢货!求饶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孽障!你们还愣着做甚?!杀了她!快杀了她!”宁王宛如化身嗜血修罗,一掌拍至身侧的紫檀木桌上,刹那间紫檀木桌化为齑粉。
暗卫们齐齐对视,俱是从对方的眸中读出恐惧——他们从未见过王爷这般盛怒。
俄顷,他们都神情狠厉,整齐划一地向前刺去。
本以为能看到血肉横飞的血腥场面,没想到此时突然弥漫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们竟看不到被包围的风镜兮和梵樾。
心惊之际,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呛咳起来,眼眶赤红、疼痛难当。在刀山火海面前尚能面不改色的铮铮汉子,此刻眼前一片水雾,嗓子眼更是像被烈火煅烧一般疼痛。
“咳咳咳!天杀的!这雾里怎么有花椒油?!”
暗卫们齐齐咒骂,有几个受伤较轻的捂住眼睛指向天际,大声喝道:“快看!他们在那儿!”
宁王亦是眼眶通红,但他强逼着自己循着暗卫所指方向看去,果然距离他们数十丈之外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取弓来。”
宁王死死盯着那二人身影,眸光阴鸷,眼底弥漫着蛛网般的血丝。
下属忙不迭地捧上一柄角弓,这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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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弓陪宁王征战多年,弓背之上的牛筋紧紧缠绕,每一道筋线都蕴含着千钧之力。
宁王搭箭其上,拉满之时,弓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射出的箭矢迅如流星,少顷精准命中目标。
那两抹身影立即坠落,隐隐听见惨嚎声。
宁王这才噙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接过侍从呈上的热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
“诸位有所不知,明日即为本王先王妃戚氏忌辰,我儿惯来孝顺,想来是思念母亲成疾,悲怆之下方有少年之气。”
群臣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纷纷附和道。
“王爷说的是。”
“世子思母情深,我等惭愧不已。”
“古有沉香劈山救母,今有世子思母甚深,世子实有圣贤之风,还是王爷平素教养得当。”
一时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宁王却只盯着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的郡公陈沁。
“陈郡公似乎有所心思?也是,嫡曾孙今日酉时方诞,只怕陈郡公满心都只想着回乡含饴弄孙。”
虽然宁王是笑着说的,但没人敢将其当作玩笑。
在场之人皆是身心俱寒——宁王在敲打他们,哦不,是绝对的威胁!
宁王看到众人噤若寒蝉,方略略展颜:“世子忧思过度,现在将他送回府中,好好伺候!”
最后四个字是从牙缝中硬生生强挤而来。
下属立即会意,扛起已呈半晕状态的世子,抛至方才驶来的轻舟,遂乘舟而归。
“诸位,怎生停下来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宁王朗朗笑道。
即便面如金纸,双腿抖若筛糠,众大臣依旧强笑着依红偎绿。悠悠丝竹声又起,转瞬就恢复至先前的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
宁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余光暼到仍然战栗不已的风靖骁,他勾唇一笑。
他俯身在风靖骁耳边轻语:“念你世辈功勋,本王此次就不褫夺你的爵位。只是,有一言你且记住,你的孽女断然不可能迈入王府大门一步!”
闻言,风靖骁双腿酸软,跌落在地,久久不曾起身。
所有人都浑然不知,有一个小厮抚着圆滚滚的腹部,躺在画舫雅间的红木雕花床上,沉浸于美美的梦乡之中。
*
翌日辰时。
系统嗷嗷叫:【快起来啊!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今天的任务是让世子在菜市场倾情演绎“性感世子,在线卖鱼”,并播放《狂飙》中经典语音‘你就是个臭卖鱼的!’】
22. 第五天社死2
“唔”风镜兮捂着头嘤咛,柳眉紧蹙,愣是一动不动。
嗯,风太大,她听不见。
系统再接再厉:【装睡?你不要确定一下昨天的一万两银子是否到账了吗?讲真,昨晚世子肯定没叫满一百声。】
风镜兮刹那间困意全无,豁然睁眼,垂死病中惊坐起,铿锵有力道:【不可能!我昨天数得清清楚楚!他一定叫了一百零一声!休想诓我!】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忙不迭地翻出随身携带的六角菱花镜,露出蜜汁笑容登录成功后,再马不停蹄地点开后台收益,看到“获得任务奖金一万两白银”后方敢长长松了一口气。
风镜兮哼哼唧唧:【呵呵,还想唬我?】
系统颇为无辜:【这不是想提醒你吗?】
提醒个锤子。
风镜兮冷漠脸,懒得搭理它。
系统使出杀手锏:【今天的任务地点是东市,任务时间为未时,完成任务后亦可获得一万两白银。】
本以为风镜兮听后会欣喜若狂,谁知她竟然毫不为之所动的模样,“扑通”一声又躺平了,甚至安详地再次闭上双眼。
一个抠货居然突然视钱财如粪土?不对劲,她很不对劲。
系统好心提醒:【亲,你是不是刚睡醒所以没听清?完成这次任务又有一万两白银,9块9包邮哦~】
风镜兮眼睛都没睁:【听到了,那又如何?】
系统火急火燎:【那你还不起来去做任务?再晚点都散市了!】
风镜兮淡定地一批:【我又没说我要去。】
系统冷笑:【那就是说你不想去是吗?成,那你今日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
风镜兮继续淡定:【我又没说我不去。】
系统抓狂:【那你待如何?】
风镜兮老神在在:【周某人曾经说过一句名言:我家门前有两笔钱,一笔是一万两黄金,另一笔还是一万两黄金。】
系统咬牙切齿:【是吗?我怎么没听过这句名言?】
风镜兮苦口婆心:【这不是说明你没文化嘛。乖,姐读书多,不会骗你的。你听姐一声劝:平日多读书,少看报,不玩手机多睡觉。】
系统无语:【两万两黄金?你还是再睡个回笼觉吧,梦里啥都有。想抬价就直接说,巴拉巴拉扯那么多。一口价,五万两白银!爱干干,不干滚!】
风镜兮这才麻溜地睁开眼,眸儿弯弯,酒涡隐现:她原本的心理价位是二万两白银,如今硬生生提到五万两白银,完美!
她嘴角笑容愈来愈深:【干干干,必须干!我可是新时代好青年,每天都在撸起袖子加油干!】
虽然现在可能要睡地板,但明天一定就可以揍老板!
系统【切】了声,风镜兮也懒得搭理它。
左右眼下还早,倒不如再好好再玩玩六角菱花镜。
讲真,也有些时日没玩了,怪想它的。
结果再次点开后,她定睛一瞧。恁久,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当即疼得眸中闪着泪光,但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
因为她近日居然接到多笔直播打赏,总计十万两五千两白银!
幸福来得太突然!
风镜兮强忍“喜极而逝”的冲动,手指颤颤巍巍点开了打赏排行榜,榜一小仙女已经由“是你妈”换成“是他妈”,“是你妈”暂列第二。
风镜兮热泪盈眶:姐姐,哦不,亲妈,我不想努力了。
于是她哆嗦着点开亲妈的私信,回道:【谢谢亲,但真的不需要这么多。】
她刚想将九万两白银退给亲妈之时,没想到对方回消息回得无比迅速:【打赏你收着,若是要退给我,我就百倍赠回给你。】
风镜兮震惊:这简直壕无人性啊!
就是这套路咋那么眼熟呢?
还未等她细想,对方居然火速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世子和梵樾你喜欢哪个?】
风镜兮心里“咯噔”一下,她只想无语问苍天:最近类似的灵魂拷问咋这么多?
她尚在斟酌的时候,对方又立即发了一条消息:【还是说你还想着安醉复???】
风镜兮麻中麻:所以为啥大家都觉得她跟那头安醉复有一腿?她瞎吗?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耐心诚实地回消息:【我跟安醉复并无半分关系。】
至于世子殿下谢惊澜,自从昨天见到他后,突然觉得他跟路边的阿猫阿狗无甚区别。
【至于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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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萍水相逢,相识寥寥。】
【梵樾是我好友。】
对方沉默许久,久到风镜兮以为对方不会再回复之时,对方又发了一句:【他们很相似。】
他们很相似。
这句话让风镜兮全身的血液齐齐上涌,顷刻间她大脑不再如以往一般高速运转,而是迟滞许久。
她不由再次想到先前的猜测:谢惊澜和梵樾,是否为一人呢?
是,他们声音不同,性情不同,甚至两人昨天一同出现,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绝非一人。
但她心里的声音却是愈来愈大:如果他们两个是不同的人,为何梵樾始终不敢摘下自己的面具?为何卿毓那般的顶级权贵愿意受托照顾她?又为何他们有太多相同的特质?
风镜兮心头那股野火越烧越旺——她要到揽月阁,找到谢惊澜现场对质!
说干就干是她一贯的作风。她立马起身洗漱,再从妆奁中取出脂粉,使用“东方神秘力量”化妆术进行简单涂抹,再揽镜自照。
很好,再也看不出原先的面孔。
于是她抚平小厮服的褶皱,轻巧地解开雅间的锁匙。稍稍推出条门缝后,再警觉地向外张望。确认外部无人之后,方敢踮起脚尖步于长廊。
长廊依水蜿蜒,仿若蛟龙蛰伏。廊顶飞檐斗拱,犹如飞鸟展翅欲翔,灵动又飘逸,檐角铜铃在寒风中轻晃,“叮叮当当”,奏出空灵清脆之音。
不得不说,画舫精美至极,每一寸木、每一块石、每一处雕花都昭示着卓越,换而言之,亦是奢靡。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在青.楼画舫喝花酒喝的东倒西歪的大臣们,又是否知晓世上尚有太多人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可这些人单单只想活着。
想到这儿,风镜兮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日茶铺里碰到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正想得出神之际,她感觉身后有陌生的气息,于是警戒地立马回头看。
没想到对方是半个老熟人——裴琤。
他酒意醺然,容色愈发惑人。薄唇微勾,身上衣衫凌乱,玉颈上红痕点点,颇为醒目。
“小娘子,你也是来侍酒的么?”
23. 第五天社死3
侍酒你奶奶个腿儿!
色胚!渣男!不要脸的狗东西!
风镜兮强行按捺住发痒的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昨日闹了波大的,宁王睚眦必较,定是恨她入骨。
眼下着实不宜太过声张。
于是她粗噶着声音,略低下头,胡乱答道:“回禀裴相,小的是芊芊姑娘的贴身小厮。”
“芊芊的贴身小厮?”
裴琤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再度将风镜兮打量了一番,发觉对方的确是个小厮,只是身姿过于纤细。
裴琤暗叹自己当真是吃多了酒,居然男女不分。
于是他语调转冷:“既然如此,你且进去服侍罢。”
言罢便甩袖,施施然转身离开,不知前往何处。
进去服侍?
风镜兮一脸懵逼:服侍谁?不是大哥,咱说话不带大喘气的!
不对,自己又不是真小厮,凭啥要去服侍?
风镜兮毫无心理负担得想跑路,却听得身后的雅间有所异响,隐隐有瓷器砸碎的声音。
她心下微叹,心里想着这些破事与她何干,足尖却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个唯一微敞着门的雅间移动。
总有一天她要被滥好心给害死!
风镜兮轻轻推开门,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似乎充斥着似麝非麝的奇怪气味。
风镜兮清了清嗓子:“那个,请问——”
没想到雅间深处蓦地回归寂静,空气中似是乍然弥漫起骇人的杀气。
风镜兮后脊微凉,心说果真是出师不利,万事不吉,还是早些跑路为上。
“敢问公子是何人?”没想到里面的人开口,声音有如莺啼鹂啭,勾人心魂。
风镜兮瞳孔微缩——这是花魁芊芊的声音!
“相爷方才命小的前来服侍。”左右现在想跑路也跑路不了,风镜兮硬着头皮答道。
“相爷何等尊贵,芊芊以卑贱之身得以侍奉,已是天大的荣幸,公子说‘服侍’二字当真是折煞芊芊。”芊芊软声道。
果然是芊芊。
风镜兮只觉得骨头都酥了,如斯绝代佳人,又是人间温柔解语花,敢问谁不爱怜?
说到“侍奉”,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风镜兮总算明白方才发生何事。
人家云雨初歇,她现下这般傻不愣登出现,委实尴尬。
“既然芊芊姑娘无事,那小的便前去复命。”风镜兮挠了挠头,拔腿就跑。
芊芊凝神静听,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方伸出玉臂,缓缓解开上等梨花木床旁的鲛绡。
一枚拳头大的夜明珠终是得以绽放其原有的光彩,映得整个雅间亮如白昼。
芊芊随意披了件薄如蝉翼的罗裙,堪堪遮住灼目香.艳的红痕。鬓发早已松散,几缕乌发随意地垂落在白皙的肩头,更添几分妩媚。
她无视床榻间的狼藉,无视铜镜里的曼妙身姿,径直从蚕丝枕下取出一个长约一指的红木方匣。
芊芊轻轻摩挲红木方匣的纹路,眸底尽是痴迷与虔诚,柔声喃喃。
“快了,就快了,你且等等。”
*
风镜兮这厢绕来绕去,悲催地发现这画舫委实太大,自己居然又双叒叕迷路了!
好的,小事,没有任何问题。
风镜兮淡定,啃了一大口哀梨。
“唔~人生还是很美丽的~”
风镜兮满足地喟叹一声,这哀梨比她巴掌都大,水分足,贼甜。
她再低头暼了眼怀里各种各样精巧的小吃,如透花糍、巨胜奴、樱桃酪等等,早膳应当也是不愁的。
说来也是奇怪,昨夜也是像方才那般,来了好几个小丫鬟,看到她话也不说,就径自往她怀里丢东西,然后便红着脸小跑而去。
这个朝代的人怎么动不动就耳红、脸红?莫非是气候原因?
风镜兮瞎琢磨好一阵,都没理出头绪来。
索性不想了,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于是她挑了个僻静之处大快朵颐,不曾想听到他人的交谈之声。
风镜兮心说姐宫斗剧不是白看的,当即用小手捂住鼻唇,屏住呼吸,猫成一团,不敢出一点声响。
“说起来还是裴相爷算无遗策,有通天之能。以一介白身娶骠骑将军独女卿毓入府,从此平步青云,官拜一品不说,还欠下无数相思债。这不,芊芊姑娘身为平康坊花魁,五陵年少争缠头争得头破血流,尚不能换得芊芊姑娘一个回眸,裴相爷却能日日沐于香泽,敢问天下男子谁能不羡慕?”
一配着五品银鱼袋的黄衣男子凭栏远眺,尔后笑望着眼前的男子。即便已年过始室,依然风流倜傥,老天委实对他太过偏爱。
被迫偷听的风镜兮不知道别人是否羡慕,她只知道自己拳头都硬了——丫的果然是四处留情的狗逼.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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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琤但笑不语,亦是凭栏而立。
“那你何时为芊芊赎身,纳她入府?人家总不能一直无名无姓地跟你。”友人好奇问道。
“不会。”裴琤面上笑意淡去,低声轻道。
“你不为她赎身?”友人惊诧不已,语调瞬间拔高,尔后小心翼翼问道,“你夫人不同意?”
“非也,我无论做何事,她都听我的。女人嘛,玩玩可以,切莫当真。”
裴琤想着如今日日为他洗手作羹汤、嘘寒问暖的温婉女子,竟再也找不回半分英姿飒爽的影子,不由有些恍惚。
“果真是娶妻当娶贤,裴夫人英明大度,还是裴相爷调教有方。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裴相爷高瞻远瞩,我等佩服!”友人兀自揣摩,尔后调笑道。
裴琤淡笑,眺望天水相连之际。
“今日是宁王爷的先王妃忌辰,你可要前去宁王府吊唁?”友人再次问道。
“今日我休沐,自是需要。”裴琤略为沉吟,缓缓答道。
“我身份微薄,不敢入王爷府半步。说起王爷府,你说昨日世子真是因思母过甚,方数度哀嚎吗?我怎觉得他是因断袖——”
“子归,慎言。”裴琤长眉微拢,转身肃容道。
“这儿不过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小心?”子归小声嘀咕,尔后笑道,“我且有事,你去王府万事小心。”
随即便匆匆而别。
风镜兮听到子归说的“断袖”二字,差点惊呼出声,他们为何有这般离谱的说法?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罢。
虽说她现在对世子已无它感,昨日种种终究是连累了他。
无论谢惊澜是不是梵樾,她都需亲登宁王府,道一声“谢谢”和一句“抱歉”。
但眼下,她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要做。
立于凭栏之侧的裴琤本静静欣赏着湖光山色,倏地眼前漆黑一片,一粗犷声音喝道:“裴相,你喜欢金麻袋还是银麻袋?”
裴琤尚未反应过来,就瞬间感觉被什么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难以挣开。
“算了,还是用捞鱼的麻袋吧,金的银的你都不配。”那粗犷声音又道。
刹那间恶心的鱼腥味扑鼻而来,熏得他脑壳痛。紧接着他的右脸猛遭重击,脑袋嗡嗡作响,几近失去意识。
“为什么——打——”
“为什么要打你是吧?想打就打咯,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24. 第五天社死4
“王八犊子!不揍你一顿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叫你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
叫你那般对待自己妻子!
叫你不把女人当回事!
你甚至还没刀拍黄瓜有用!
风镜兮左勾拳右勾拳用得虎虎生威,保证拳拳到肉,而且都往裴琤最引以为傲的脸上使唤。
裴琤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脆皮文人,又怎能经得起这般摧残,他不由连连呼救:
“救本相!来人!快救我!”
风镜兮嗤笑,下手更狠了:“你叫啊!你叫破嗓子都没人会来救你!”
“敢问——壮士——所求为何?我略有绵力,家中亦略有薄产,若壮士近日有心焦之事,我可勉力为你分忧一二。”
裴琤等待救援无果,知晓这悍匪多半是亡命之徒,身上兴许背有血债。再这般下去,自己的性命多半要交待在这里。
是人就必有所求。
求名无妨,求利亦是无妨,此刻暂且应他,等获救后——呵。
裴琤唇角勾勒出嗜血的弧度。
“我的确有所求,那就有劳相爷了。”
风镜兮揍人揍累了,正想休息一下,从善如流地半倚在红栏之上,故作沉吟状。
裴琤唇角弧度更深:果然,没有人能抗拒世俗的诱惑。
“你从这里跳下去罢。”风镜兮努了努嘴,拍了拍身旁的红栏。
“好,小事——什——什么?!”
裴琤再也不能保持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儒士气度,身体颤抖不已。
“你——从——这——儿——跳——下——去!听清楚了吗?”
风镜兮有些不耐,但一字一句重复得无比清晰,实际心里颇为无奈:就这样还能当天子近臣?大陈怕是迟早药丸。
“壮士说笑了。”裴琤强笑着,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他疼得几近晕厥过去。
“谁跟你说笑?我认真的!既然你不肯,那我亲自动手了。”风镜兮说干就干,作势要将麻袋丢下湖去。
“放肆!莽汉!你可知残害朝廷命官者,按《大陈律》其罪当诛,且累及九族连坐?”
“不知道。”风镜兮很诚实,她刚穿来怎么会晓得《大陈律》那种鬼东西?
“难怪。”裴琤神色稍缓,正想劝解一番,没想到整个人被提起来了。
裴琤:?!
风镜兮咧嘴一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裴琤无比震惊:这力能扛鼎的壮汉不为名,不为利,那还能是为什么?
那只能是为他这条命了。
他眸子蓦地染上狠厉之色:“你是凤阙派派来的杀手?!”
风镜兮:?!这种事她怎么不知道?
算了,随便你怎么说。
老实说,风镜兮此时此刻也有些犯难: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裴琤?她长这么大都是良民,路上捡到一毛钱钢镚儿都要交给警察叔叔,杀人越货更是想都别想。
但思及卿毓泪光涟涟的脸庞,她也不想就此收手。
突然,她灵机一动,干脆利落地给麻袋倒了儿个,袋口系了个漂亮的猪蹄扣,一脚将裴琤踢下画舫,再放长绳索至距离水面一寸之处,并将绳头紧紧拴在红栏之上。
完美!
她果然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呢~
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无名热心人士掸了掸衣袖,施施然离开,浑然不知倒挂金钩的裴琤双目猩红,面容狰狞。
“混账!将你挫骨扬灰尚不能消我心头之恨!凤阙派,本相誓将凤阙派满门抄斩,寸草不生!”
*
风镜兮瞧天色也不早了,心里愈发埋汰裴琤——都怪他耽搁时间,不然这会儿估计早到宁王府了。
早知道应该再踢他两脚。
风镜兮走了半天,发现自己似乎又不认识路了。正想找个小丫鬟问问如何才能去宁王府,没想到又听到前方有交谈声。
噢,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再次被迫猫至一边的风镜兮捏紧粉拳,再次被迫听墙角。
说话者应当是两名女子。
“嘶——好冷啊,清婉姐姐,你怎的在这里?”
一身着火红貂裘的女子轻轻推开雅间的格扇门,恰好看到甲板上远眺飞鸟的禇清婉。
身披雪白狐裘斗篷的女子缓缓缓缓回眸。寒风骤起,吹得她斗篷上的白色绒毛肆意飞舞,明艳又孤绝,刹那间周遭的冰天雪地都似失了颜色。
“瑶光妹妹,你来了。”禇清婉浅笑,如春风轻拂一般温和,“昨夜睡得可好?”
“完全没有!清婉姐姐,你是不知道啊,我昨夜整宿都没合眼!”
何瑶光神情愤愤,向禇清婉行去,两人并肩而立。
“那些青楼妓子呆的污秽之地,于我而言多待一刻都是侮辱!”
“瑶光妹妹,休要动气。”禇清婉轻拍了拍何瑶光的手背。
何瑶光终是冷静些许,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亏我为了昨日的夜宴大冷天穿那么少,险些冻死不说,给华康坊的鸨母红姑一万两银子作为入场费也不谈,最恶心的是昨夜还被我爹强留在那般乌烟瘴气的场合,看他们纵情声色,恨不得当场——”
后来何瑶光嗓音无法控制地愈发高亢,说到最后的时候,俏脸一红,把“敦伦”二字呑回喉间。
禇清婉耐心聆听,还极尽温柔地为何瑶光抚背顺气。
何瑶光的小脸愈发红润。
本来她还想问昨夜禇清婉为何亦会上画舫,亦想问问红姑在禇清婉这边收价几何,以及她禇清婉如今为何还在画舫上,眼下却是再也问不出口。
“瑶光妹妹,莫多想,何大人也是为了你好。”禇清婉声音愈发柔和,驱尽何瑶光心头的郁气。
“他哪是为我好?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将我送进宁王府,哪怕当个侍妾都是好的。”何瑶光小声碎碎念,没留意到禇清婉微蹙的柳叶眉。
“果真是青春年少,竟不知世间的最大幸事之一,便是有人甘愿为你百般筹谋。”禇清婉轻喃。
“清婉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听清。”何瑶光只能听到些许尾音,茫然地抬头。
“无事。”禇清婉神色淡淡,似乎并无攀谈意愿。
何瑶光失了兴致。在偌大的画舫之上无事可做,又连个知巧逗趣的人儿都没有,委实无趣的紧。
唯有眼前的禇清婉略为眼熟。
说起来也是奇了怪了,往常禇清婉极少参与此类场合,也未闻其有相熟的手帕交,此番能见到她也不知是何缘故。
“清婉姐姐,我好想回家!”何瑶光小声嘟囔,拢紧貂裘,“可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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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还未醒酒,我只能等他酒醒带我回去。”
“不急,且再等等罢。”禇清婉淡笑,转身继续凝望远方。湖面波光粼粼,远处墨灰色山峦连绵,映着皑皑白雪,别有一番意趣。
何瑶光心里别扭,但又不敢直说,亦是学着禇清婉远眺。
恰巧,她目之所及正是平康坊。
“平康坊的鸨.母委实过分,等我回去定要她好看!”何瑶光神色愤愤。
禇清婉不着痕迹地暼她一眼,心道小姑娘果真眼皮子浅,平康坊怕是不能开几天了。
何瑶光巴巴说了恁多,见禇清婉依旧无甚反应,更觉无趣。
“清婉姐姐,我身子不适,就先回雅间歇息了。”何瑶光略略敷衍,径直回房。
“好,你好好休息。”禇清婉也不多加挽留,继续远眺。
忽地,一张粉红纸笺晃悠悠地飘至她眼前,她下意识接住,一贯沉静的面容终于有所裂纹。因为上面只用飘逸的行草书写着几个大字:
只做你自己。
红彤彤女子私塾
这是什么?“只做你自己”又是何意?
禇清婉扯了扯嘴角,本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攥紧手中的纸笺,尖细的指甲已扎入手心,渗出点点血丝,而她却是浑然不觉。
*
风镜兮发人生中第一张小广告时,尚有些莫名的羞耻感。
系统:【你有啥害羞的?咱又不是做坏事。】
风镜兮:【哎呀,你什么都不懂!】
系统:【行,你懂,你最懂。】
风镜兮:【……】
系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风镜兮望着清粼的湖,眸色微沉:【去宁王府。】
系统:【亲爱的姐姐,我稍微提醒你一下,这画舫正在湖中心。请问你怎么去?游泳游过去吗?】
风镜兮不以为意:【这不是有你在吗?】
系统冷笑:【你也晓得是因为有我在?知道这段时间我为你摆平多少麻烦吗?你还动不动就嫌弃我!这次你自己去!】
风镜兮:【……】
怎么说呢?这系统还挺人性化的。
风镜兮呵呵:自己去就自己去,压根就不在怕的!
于是她学着小说里的“气沉丹田”之法,缓缓运气。没成想脚下的确愈发轻盈,倏地她竟腾空而起,踏波无痕。
风镜兮深知自己并非武林高手,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原主的确身怀绝技。
此时此刻她只想对原主说:亲爱的,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眼下飞是能飞,问题是风镜兮不认识路。正哭闹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箭头,那个箭头还对着她勾了勾,便一窜而去。
风镜兮立即跟上,喜笑颜开:【我从没嫌弃过你,真的,你是个好系统!】
系统傲娇:【哼!】
风镜兮心情大好,足履与水面触碰,似蜻蜓点水悄无声息。眨眼足下种种便成了模糊残影,她好似一只灵动的飞鸟,轻盈地掠过这一切。
不知不觉间,她已飞至满目尽是缟素的朱门之上,恸哭声此起彼伏。
风镜兮心口微滞,脚下一滑,竟直直落下地。
身着素服的家仆们发现后,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啊!”
25. 第五天社死5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啊!”
风镜兮也是醉了,自己近日怕是真的点儿背。
本来是打算悄悄找到谢惊澜,当面对质完就走,没想到现在弄得人尽皆知。
虽说原主武功精绝,应付这些虾兵蟹将未完全是绰绰有余,风镜兮却是不愿。
不为别的,今日是世子娘亲的忌辰,若她大肆喧闹,又如何让她在九泉之下芳魂得以安宁?
于是她向众仆从竖起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恶意,沉声冷静道:“请你们先别动,我并非刺客,而是先王妃的——远亲,今日特来吊唁。”
众仆从闻言立即停住动作,面面相觑,脸上尽是狐疑之色。
为首的仆从却是上上下下地把风镜兮打量一番,冷笑连连:“你说自己是先王妃远亲,我们就会信?证据呢?先王妃可是天仙般的人物,可没你这么个破落户亲戚!即便退一万步讲,你与先王妃有一丝半缕的关系,又如何不从大门进来,而从半空掉下来?”
别说,还挺有道理,风镜兮真心脑壳疼。
她想到现代有个著名梗叫做“请证明你是你”,当时就觉得特离谱,没现在居然还有个更离谱的。
“没话说了吧?我看你还能怎么编!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将这个胆大包天的骗子拿下,听凭王爷发落!”
为首仆从扬起吊梢眼,大手一挥,众人立即有了主心骨,齐齐攻向风镜兮。
那就没办法了,眼下只能用轻功逃跑。
正这般想着,恰好有人清朗开口,风镜兮听到这声音便喜笑颜开——来者正是宁王世子谢惊澜。
“你们在做甚?”
“世子爷金安!”众人齐刷刷跪成一片,声势颇为浩大。
这样一来,唯剩世子与风镜兮相对而立。
“你是何人?”
世子亦是一身素衣,负手而立,凤眸仿若寒星,幽深得望不见底。眼尾处的朱痣也似裹挟着腊月风雪,让人触及便觉锥心寒意。
风镜兮微怔,这般的谢惊澜于她而言颇为陌生。
她只能勉强自我安慰:眼下她是小厮模样,谢惊澜认不出她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她踮起脚尖,在世子耳边轻声道:“世子殿下,昨夜我们见过,我还说过我们一定还能再相见。”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世子的耳际,他身形微僵,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审慎地盯着眼前胆大妄为的小厮。
风镜兮见到这般陌生且防备的眼神,便确定梵樾与眼前这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胡说八道!本世子从未见过你!”世子眉眼间寒霜凝结,竟比寒冬腊月的朔风还要凛冽刺骨。
风镜兮从未想过谢惊澜竟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语句。
刹那间,她的心脏似是被攥地生紧,隐隐生疼。
“世子殿下莫见怪,是我认错人了。”风镜兮垂眸,黑睫轻轻颤动,她淡淡说道。
世子见状不由怔愣片刻,冷不防却被风镜兮一掌推开。
“让开。”风镜兮沉声道。
众人皆被风镜兮气势所慑,纷纷后退半步,竟给她生生让出一条道来。
风镜兮直视前方,步伐坚定地往前走,不再回首。
徒留世子僵立于原地,目光阴鸷地盯着她的背影。
素白的挽联在料峭寒意中瑟瑟而起,门前石狮被麻布层层裹缠,没了往日的威严,只余死寂。
府内檀香袅袅,烟雾弥漫,将满堂的白绫、纸扎笼罩其中,影影绰绰,更添几分凄清。四周摆满了素菊,花瓣单薄,在烛火的摇曳下似也在垂泪默哀。
横梁之上,长约一丈的美人图静静悬垂。画卷尺幅之间,墨韵与色彩交织,勾勒出一位倾世佳人,似从悠悠岁月中款步走来。
画中女子身着月白锦裳,衣袂翩跹。她螓首微侧,云鬓如墨,手持书卷,端坐在雕花梨木椅上,身姿婀娜,仪态万千。纤指轻轻搭在书页边缘,似是被书中的妙句吸引,又似在凝思着什么。
画侧的宁王不见喜怒,静静看着画像中的女子,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前来吊唁的王孙贵族环侧而立,个个神色凝重,还不忘劝诫宁王。
“生死有命,王爷请节哀。”
“先王妃得享千秋,亦是幸事。我知晓王爷待先王妃情深意重,但也请王爷切莫伤怀过度,保重身体。”
现王妃唐氏则逗弄着怀里襁褓中的婴孩,偶尔暼向画像,眼露嘲讽。
十余个珠光宝气的宁王妾室抱作一团,嚎啕大哭,精致妆容却是未乱半分:“戚姐姐,你走的好早啊!我们甚是想你!”
风镜兮心道:世界果然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她并未进屋,只是在门口静静伫立片刻,再阖上双眼,合掌为十,虔诚地三鞠躬,心里默念:
王妃娘娘,初次见面,我是来自另一个朝代的风镜兮。很遗憾以这种方式与您相识,愿您在那个世界万事顺遂,岁月无忧。
浑然未觉胸口的千诀神镜正隐隐生热,散发着灼目红光。
睁开眼后,风镜兮足尖轻点,便是凌空而去,不见踪影。
不得不说,从宁王府出来后,她大脑有些放空。
她望着往来步履匆匆的人群,居然有些许羡慕: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不像她,毫无归属感,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系统大嗓门:【喂,你咋了?】
风镜兮闻言逐渐有了气力:【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风镜兮。】
系统呵呵:【哦,那第二呢?】
风镜兮眼露迷茫:【我好像有些难过……】
系统软了语调:【你也别太难过,那个大冰块不值得你这般伤心。】
风镜兮神容戚戚:【第三,亲爱的,我能涨工钱吗?比如要是完成这次任务,奖金提升至二十万两白银如何?】
系统见她失魂落魄状,怜惜心顿起:【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风镜兮哀色更重:【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想要钱。】
系统立刻缴械投降:【那也行,二十万两白银就二十万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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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镜兮立即笑靥如花,未见一丝阴霾。
系统怒了:【你诓我?!你咋回事?合着你就惦记钱了是吗?】
风镜兮奇了:【我出来干活,不惦记钱还惦记啥?没有工钱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不是浪费生命嘛!】
系统默了默,后咬牙切齿:【成,二十万两白银,不能再涨价了!】
尔后系统不再出声,风镜兮心知它是生闷气,便小声哄道:【生气了?其实我是逗你的,没真想要二十万两白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系统:【哼!】
小家伙气性还挺大,风镜兮失笑。
本以为系统不会再说话了,结果它突然小声道:【世子视你如陌路,你真的不难过么?】
风镜兮心下微沉,嘴上却是另一套:【瞧你这话说的,三条腿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是到处都是?等姐以后发达了,至少找八个窄腰翘臀美男,两个捏肩,两个捶腿,两个做spa,最后两个——】
系统被成功勾起了好奇心:【最后两个用来干啥?】
风镜兮邪魅一笑:【那当然是用来摸的!摸这里,摸那里~他们眼覆红巾,双手被红绳捆住,只能任我为所欲为~】
系统表示扛不住了:【色胆包天!丧心病狂!令人发指!我不屑与你为伍!再见吧您呐!】
风镜兮噗哧一笑,心间的阴霾总算一扫而光,阳光再次直直射入心田。
*
宁王府雅正居
瑞雪簌簌,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琉璃瓦上,为王府勾勒出一层莹白的轮廓。
炭盆烧得正旺,上等银丝炭哔啵作响,橘红的火苗舔舐着炭块,散出融融暖意,将一室的寒意驱赶得无影无踪。
世子欲为宁王披上虎裘,温声道:“父王,近日天寒,您切莫冷到了。”
没料到宁王竟将他一把推开,隼目愈发凌厉:“这不是你能做的,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世子攥着虎裘的大手紧了紧,但面上丝毫不显,甚至愈发恭敬。
“是,王爷。”
“本王乏了,现在回去休息。本王也不怕告诉你,你周围都是本王的耳目,你切莫再搞些下三滥的勾当!否则你既从泥里来,就滚回泥里去!”
“是,小的记住了。”世子恭声道。
宁王见状,方略略满意,甩袖离开。
宁王走远后,一团黑影倏地出现,向着世子所在方向单膝下跪。
“事情都办妥了?”
世子并未回头,仅以食指勾起身侧的玉骨青瓷壶,饶有兴致地把玩。
“回主子,无比顺利。”黑影背脊绷成一条直线,大气都不敢喘。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世子似有似无地喟叹,听不出喜怒。黑影却是完全不敢搭腔,背脊伏得更低。
“你就是块木头,我与你说这些做甚?”世子轻轻摩挲着青瓷壶,微微一笑。
“也罢,若不是他谢惊澜甘愿为情爱赴死,我的计划又怎能如此之快得以实现?你说是不是,一迦?”
26. 第五天社死6
“咕噜噜~”
风镜兮捂住正唱“空城计”的腹部,不由悲从中来。
她又饿了……
但是没有关系,已经是小富婆的她想买啥就能买啥,压根不在怕的!
于是,汲取教训的风镜兮随手雇一辆马车,专程赶向松鹤楼。
马夫是个热情小伙,一路上都在找她唠嗑。
“小兄弟,你去松鹤楼做甚?”
“吃饭啊。”风镜兮深觉这问题有些智障,但还是耐着性子答了。
“哦,我明白了,你主子在松鹤楼宴请贵宾,你在旁服侍,趁机偷吃口热乎的!高!实在是高啊!”
“……”只能说有一种母语叫无语。
算了,跟人解释也麻烦,风镜兮干脆闭嘴,任凭马夫絮絮叨叨,讲如何更好服侍尊贵主子用膳的心得体会。
“小兄弟,要时刻留意主子的酒杯,随时准备蓄七分满,绝不可空杯时再添。”
“小兄弟,为主子布菜前应抚平桌布的每一道褶皱,留意最微小的细节。”
“小兄弟,张大哥所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你切莫别不爱听。”
“小兄弟,你还年轻,就要多做事,切勿好高骛远,未来才可能到松鹤楼真正吃一顿。”
风镜兮沉默,道理她都懂,可她是“领导吃菜她转桌,领导敬酒她不喝,领导开门她上车”的硬茬儿。
见小兄弟一直没搭理他,张寻知趣,遂不再多言。
两人安安静静地到了松鹤楼。
张寻朗笑道:“小兄弟,这便是松鹤楼,你且进去罢!”
没成想风镜兮并未立即下马车,而是扬起笑脸,径直问道:“张大哥,我们一起进去可好?”
张寻心说小兄弟无甚经验,这遭怕是会露怯,惹得贵人勃然大怒可不好。左右现在也无事,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于是他欣然同意。
两人行至松鹤楼门口,风镜兮方惊觉不对劲之处为何。
飞檐斗拱依旧层层叠叠,“松鹤楼”三个镏金大字在日光下依旧是熠熠生辉,只是原本宾客往来如云,如今竟空无一人,门庭冷落至此。
虽说盛极而衰是常理,但只是一日的功夫,松鹤楼便如斯凋敝,着实令人喟叹不已。
“松鹤楼这是犯天条了?”张寻同样惊诧不已,“小兄弟,你主子当真在此设宴?不若劝他再寻一家?”
风镜兮没搭理他,她只凝神于那堵朱墙。
果然光秃秃的,原先的《璧人图》和《世子救猫图》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纯银令牌。令牌正中间,以阳刻之法镌刻着血红的“诛”字,笔锋苍劲有力。令牌下方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麒麟昂首挺胸,双目圆睁,怒视前方,令人骇然不已。
风镜兮暗自思忖之际,有人竟谄媚笑道:
“欢迎公子莅临!公子器宇轩昂,能来此用膳实让我松鹤楼蓬荜生辉!”
风镜兮微怔,一名大腹便便的富贵男子竟热情迎来,笑得跟个弥勒佛儿似的。
他是谁?又是原主的熟人?
“天啊,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金掌柜亲自来迎?!”张寻见到来人倒吸一口凉气,他立即侧眸看向身旁的小兄弟,心道小兄弟莫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要知道普通权贵想进松鹤楼用膳,都至少得提前一年找相熟之人约好。金掌柜更是素来眼高于顶,以往能和他说上话的不是王侯,便是重臣,又何尝见过他如此伏低做小的模样?
风镜兮不显异色,只沉声道:“带路。”
“哎,您请好罢!”金掌柜掸了掸长巾,忙不迭地在前带路,肥硕的身躯竟能如此灵活,现下干跑堂的活儿也是颇为轻车熟路。
风镜兮紧跟其后。张寻咽了咽口水,本想拉住风镜兮说“我们还是走罢”,结果连她衣角都没碰上。张寻心下暗叹,但还是立即跟上。
推开那厚重的雕花木门,馥郁醇厚的酒香裹挟着珍馐美馔的诱人香气,大堂顶上悬着的八角琉璃灯,地面铺就的光可鉴人的汉白玉石砖,都让人心驰神往。
壕就一个字,可以说一万次。
只是偌大的松鹤楼此时只有他们三人,委实浪费了些。
风镜兮突然灵光乍现:她的红彤彤女子私塾正好缺场地啊!这不是打瞌睡之际正好有人塞枕头吗!
“坐,您二位请坐!两位贵客想吃些什么呢?”金掌柜在她们入座之前,便上赶着用干巾将紫檀木太师椅擦得愈发锃光瓦亮,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我们这儿招牌菜有贵妃琵琶鸭、八珍脍、驼峰炙、浑羊殁忽等等。贵客放心,我们这儿都是最好的厨子现做的,食材新鲜,您可以看看那边。”
哦,不是预制菜,那敢情好。
风镜兮顺着金掌柜指的方向看去,结果差点移不开眼:一排后厨赤着古铜色上身,肌肉线条在烟火缭绕间若隐若现,臂膀上青筋微微隆起,随着翻炒的动作起伏跳动,野性又迷人。
试问哪个人民群众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开个价儿吧。”风镜兮深吸一口气后方移开目光,冷静开口。
呵呵,恰饭不谈价格都是耍流氓。
“一千两——”金掌柜瞄到风镜兮不善的黑脸,立马改口,“是以往的价格,但我观贵客紫气东来,乃大富大贵之相,能与您结交实为我之幸也。这样罢,五百两银子可好?”
“五百两?”风镜兮冷笑,“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怕是把我当肥羊宰了是吗?”
金掌柜瞟到这小厮的穷酸样,眸中鄙夷之意毫不掩饰,但还是咬牙切齿:“五十两!不可再少了!”
“金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本以为小厮会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他却是微微笑道。
金掌柜颇为不悦,但还是领风镜兮到了角落,不耐地甩了甩长巾:
“你想说什么?若是想砍价,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
“松鹤楼已至末日,金掌柜还要负隅抵抗么?”风镜兮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子,漫不经心道。
金掌柜闻言瞳孔猛缩,强笑道:“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我怎地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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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镜兮轻嗤:“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她就着紫檀木桌上的茶水,写了个龙飞凤舞的“诛”字。
长巾陡然落地,金掌柜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原本和善的面容竟隐隐有狰狞之意。
“你待如何?”
“将松鹤楼卖给我,可好?”风镜兮笑得更甜。
“竖子!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你贪心不足蛇欲呑象,过于愚蠢?”金掌柜气极反笑,手掌猛地直拍桌面,玉瓷盅中的雨前龙井生生震出几滴。
“金掌柜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宁王意图为何。”风镜兮丝毫不惧,仅是淡道。
听到“宁王”二字之时,金掌柜仿佛被人紧扼命运的咽喉,面色迅速灰败下来。
看金掌柜这般,风镜兮就晓得自己赌对了。
“既已得罪他,断不可全须全尾而退,倒不如先将松鹤楼卖给我,等风头过了再买回去,岂不美哉?”
风镜兮在心里默默补充:当然,你想再买的时候,我是否同意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这么说莫非我还得感谢你?”
金掌柜索性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给自己倒了盅雨前龙井,再是牛饮入肚,紧张情绪总算得以纾解一二。
“那倒不用。”风镜兮笑言,“我只是为金掌柜感到不值罢了。松鹤楼自创建以来已逾百年,若是金家列祖列宗知晓百年基业几近毁于你金掌柜之手,九泉之下多半扼腕不已罢?”
金掌柜再次气得发抖,这混小子是指着鼻子骂他不孝么?
“你知道个屁!”
金掌柜没忍住爆了粗口,眼周都红了一圈,声量蓦地提高。
“你当我愿意松鹤楼变成如今这般吗?松鹤楼是我曾祖父一砖一瓦建成,我自出生起便与松鹤楼融为一体!谢昼川那个混蛋不过由于两幅破画,便要断我生路,断我金家上下两百余口人的生路!他凭什么?!陛下啊,睁开眼看看你的子民罢!如今天下百姓只知宁王不知陛下啊!”
金掌柜和风镜兮都没注意到,这时有两个人悄然坐入芙蕖雅间。
一个是鬓染霜色的中年男人,但依旧不失雷霆气度;另一个是面白无须的老人,一派慈祥模样。
“主子,方才——”面白无须的老者欲言又止。
“富贵儿,点个贵妃琵琶鸭罢和八珍脍罢,许久没吃了。”中年男人摆摆手,好似并未听到一般。
老者几不可查地叹气,正想依言去点餐之际,却又被中年男人叫住。
“富贵儿,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者豁地转身,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您——”
“无事,你且去罢。”中年男人淡淡一笑。
“是。”老者低声应道,便起身去找金掌柜。
这时等待已久的张寻实在坐不住,出来寻小兄弟未果,竟与中年男人正好碰上面。
惊讶之下,他就不由自主地吐槽了:
“天啊,你长得与宁王太像了!太可怕了!”
27. 第五天社死7
“金掌柜,莫难受,其实我非常能理解您的感受。” 风镜兮拿起茶盅,亲自为金掌柜续上一盅雨前龙井。
“怎么?刚刚给我一棍子,现在就给个蜜枣?”
金掌柜自知方才气头之上说了大不敬的话,不由暗暗后悔,心里亦是愈发忿忿。
“我还就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
“瞧您这话说的,我不是那意思。”风镜兮笑容颇苦,“我之所以想将松鹤楼买下,是因为我与宁王爷有嫌隙。”
说是嫌隙还是美化之后的成果,实际上宁王恨不得杀她而后快——昨夜但凡她反应慢些,估计都看不到今早的太阳。
金掌柜果真来了兴致,略略放下防备:“什么嫌隙?”
风镜兮神情倏地惆怅起来:“唉,一般人我不愿告诉他,但念您是我嫡亲的长辈,我可以稍微向您透露一些,您千万莫说出去呀!”
金掌柜睁圆双眼,咽了咽口水,但还是侧过身去,面容严肃道:“你莫告知我,与我无关。”
风镜兮愈发愁苦,作泫然若泣状:“若金掌柜实在不想听,便将双耳捂住罢。这事儿压在我心口太久太久,若不发泄出来,我定会抑郁终身。”
风镜兮余光暼到金掌柜悄然竖起的双耳时,不由暗暗发笑,声泪俱下地继续她的表演:“唉,我原本家世尚可,可惜后来家道中落,后来我有幸得到宁王府郡主青睐,好不容易有微薄功绩之际,却被宁王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他甚至还想害我性命!我便发誓定要做出一番大业绩,让他刮目相看!再八抬大轿迎娶郡主入我府大门,不负她的深情与恩泽。”
金掌柜瞠目结舌。他还以为这小厮仅仅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方有荒唐之言,没想到其背后竟有这样的内情在。
“你——”金掌柜正想安慰几句,没想到小厮陡然眸中绽放熠熠光彩。
“金掌柜请勿烦忧,我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不曾放弃,那天想必不会远的!”风镜兮信誓旦旦,眸子愈发湛亮。
好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金掌柜精神倏地振奋起来,身体里刹那间重新注入力量。
是啊,一时被宁王打压又如何?他松鹤楼历史悠悠、根脉错节,什么风吹雨打没经历过?又怎会因一时的砂砾而失去前进的力量?
绝无可能!
于是,他终于正眼瞧了瞧眼前这个小厮。
唔,勉强算是俊秀之才。
只是惜才归惜才,生意归生意。
于是金掌柜沉声道:“松鹤楼是我历代祖辈的心血,断无可能交予外人。”
看到小厮略显灰败的面容,金掌柜面色不由放柔几分:“你若有其它心愿,不妨告诉我,我且看看能否为你出谋划策。”
闻言,风镜兮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那我可以入股么?”风镜兮神色变得憧憬起来,“我老家有种方式叫做投资入股,我给你投资,你让利于我可好?”
入股?有些意思。
金掌柜不动声色:“哦?你出资几何?我让利几何?”
风镜兮略为腼腆,挠了挠后脑勺:“不怕金掌柜笑话,如今我囊中颇为羞涩,唯有三十万两白银傍身。此番我愿将这三十万两白银作为资金赠予您。虽是杯水车薪,亦可助您度过一时之难。五年后我再换得松鹤楼年利润的一成作为让利,可好?”
金掌柜略略沉吟,淡笑道:“为何要等五年?我还以为你又要狮子大开口,现在就要我松鹤楼至少五成收入作为让利。”
风镜兮直视金掌柜,眸光不闪不避:“先前不过玩笑罢了,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告诉我:只可雪中送炭,切勿雪上加霜。”
金掌柜微怔,久久不曾言语。
这时,风镜兮从袖中拿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双手捧至紫檀木桌上,眉眼弯弯。
“金掌柜,咱唠嗑了这么久,我真的极饿。劳驾您让厨子将贵妃琵琶鸭、八珍脍、驼峰炙、浑羊殁做好并端上桌来。这是食钱,您看够否?”
金掌柜回过神来,蓦地爆发出大笑:“好小子!你且等着!”
他略略思索,便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拢入袖中,再深深看了风镜兮一眼,走向后厨。
风镜兮轻笑,亦是回头而归。不成想,这一遭竟直直撞到人。
“抱歉,方才没看到,您没事罢?”虽说她反应极快地退后半步,但依旧不可避免地撞上对方鼻梁。
对方捂着鼻梁哼唧唧:“痛死我了!小子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风镜兮听到对方尖细的声音,再看到微微上翘的兰花指,心里大概有某些猜想。
她立即抱拳,声线微低:“对不住,方才我属实未看到。我这儿有挫伤膏,效果奇好,您且试试可好?”
边说她边从袖中取出一支药膏,神情愈发关切与诚挚。
“算了,你也不是成心的,过于计较也无甚意思。”对方神色稍缓,暗忖对方年纪尚轻,但还是有眼力见儿的。
遂摆摆手,将那支药膏推回去。
“你可知金正源所往何处?”对方左右张望,显然是颇为急切。
原来金掌柜原名是金正源。
风镜兮恍悟,向后厨指了指:“应当是那儿。”
“多谢。”富贵也不多说,转头便急急向后厨赶。
风镜兮淡笑,向玄都雅间行去。
没想到并未看到张寻身影,莫不是因等太久未果便回去了?
正暗自思忖,忽听到不远处的雅间有人朗笑,听音色应是张寻无疑。
他怎的去了那里?风镜兮颇为不解。循声走去,发现张寻竟与他人把酒言欢,兴致正高。
面容酡红的张寻一把搂住那人的肩部,眸中泪光闪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是马夫又如何?天下多的是能人异士,又如何仅让王孙贵族忝居高位?现在朝堂之上仅有宁王派和少数沉默派,顺宁王者昌,逆宁王者亡,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风镜兮听得额角微抽,她极想捂住张寻的嘴:亲哥,你可别说了!不要命了?!
那个中年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居然还敢当着他面说这话?
“抱歉,我哥喝多了,还请您多多担待。”风镜兮一边说着一边想将张寻拖走,没想到愣是没拖动。
“小兄弟,你终于来了!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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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你把我撂这儿就不管了!快来快来,方才景兄弟与我分享春日醉,果真醇美,你也来喝点罢!”张寻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无意识地将身边男人箍地更紧。
风镜兮真心服了,原来一个人发酒疯能这么离谱。
瞧瞧她,酒品甚好,顶多有一丢丢亢奋。
但现在救人要紧!风镜兮眼尖地发现那个男人俊脸蓦地生出密密麻麻的红疹,星星点点,煞是可怖。另外他亦有剧烈喘息症状,呼吸愈发急促。
这是过敏性哮喘?
风镜兮当机立断便将张寻与中年男人强行隔开,男人这才面色稍稍好点,但红疹依旧瘆人,且呼吸依旧急促。
所谓救人如救火,风镜兮果断拂过长袖,带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说也神奇,吸入白雾后,男人症状立即有所缓解,红疹褪去不说,气促症状也立即好转。
男人眼底凝聚着狂热的色彩:仙姿玉容,医术卓绝,仙气飘飘,他一定是仙人罢?
想他谢景川身为一国之主,坐拥四海,毕生心愿唯有寻求长生之道。近些年丹药倒也吃了不少,但感觉身子似乎已被掏空一般,乏力的紧,所以朝堂政务大多交给胞弟谢昼川处置,没想到眼下竟是这般光景。
风镜兮读不懂男人的复杂神色,她不敢说这白雾就是现代随处可见的可吸入式沙丁胺醇,于是她随口胡诌道:“这是元和逍遥雾,先生不必惊慌。”
风镜兮早已做好被戳穿的准备。没想到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大陈皇帝愈发坚信对方是仙人。
“敢问仙人名讳?”谢景川小心翼翼问道,生怕唐突了仙人。
仙人是什么鬼?风镜兮一脸懵逼,但她向来是个有问必答的乖宝宝。
“我名唤红领巾·热心肠·路人甲。”
现在一脸懵的轮到谢景川,这是什么名讳?是他孤陋寡闻么?
“红——红仙人,我——”谢景川正欲再说长生之法的事,没想到风镜兮立即抄起酒醉如泥的张寻手臂,二人竟是生生凭空消失。
“世间最大之不变即变之本身。”空中徒留下风镜兮的淡淡轻语。
谢景川在原地沉寂许久,忽地眸光大盛:“红仙人,我悟了。”
刚点完菜回来的富贵看到自家主子重获新生的模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咋了?可是又发生何事?
*
“红仙人”这厢有苦说不出,她将张寻撂至马车上,又给他留些稀碎银两。
若她没猜错,方才那男人过敏约莫与张寻少不了关系,若她们一直长留,怕是会被看出端倪。
可怜的她眼下肚子唱“空城计”唱得愈发厉害,结果花了三十万两巨款出去,愣是一个菜都没吃到。
罢了,还是去镇北侯府西厢房吃点罢,顺便看看昨天遇到的茶铺小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她脚下生风,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镇北侯府西厢房。
这时,听到一个小丫鬟说道:“翠珑姐姐,昨天来的那个小姑娘已遭侯爷重罚,眼下人事不知,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翠珑淡道:“死便死罢,那是她的命,谁让她是风镜兮带回来的。”
28. 第五天社死8
“死便死罢,那是她的命,谁让她是风镜兮带回来的。”
听到这句话,风镜兮有些难以置信,翠珑怎会这般说?
但眼下也没功夫想这些,眼下找到那个无辜的小丫头方是正事。
“可是她如今处境很不好,为何我们不能帮上一帮?”小丫鬟有些犹豫,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同情。
“喜娃,你想和她一样么?”翠珑神色更冷,尔后转头向略年长的丫鬟道,“琉璃,她也不小了,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何意思,你且教教她。”
风镜兮对这两个丫鬟略有印象,正是昨日风然儿来闹事时她不得已留下的丫鬟。
“喜娃,我晓得你心善,但翠珑姐姐所说亦有一定道理。”琉璃先是轻叹,摸了摸喜娃的发旋儿,声音愈发轻柔,“‘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意思是聪明人懂得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判断,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这样方能长久。”
“不,琉璃姐姐,我不明白。”孰料喜娃摇了摇头,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尽是执拗,“我只晓得做人做事要凭良心!”
这时旁边有个戴玉步摇的丫鬟竟是笑出声来:“哎呦喂,可笑死我了!你娘有没有告诉你这年头良心值几个钱?没有是吗?姐姐我今儿个还告诉你,良心一文不值!”
喜娃大眼睛里腾地升起茫茫雾气,她默默地用带补丁的衣袖擦了擦泛红的眼眶。
“有什么好哭的?我可没说错。哦,抱歉,我忘了,你有良心的娘只为了三文钱就将你卖入王府!”
喜娃豁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戴玉步摇的丫鬟推倒在地,甩了一个巴掌过去,恨恨道:“王瑞珍,不许说我娘坏话!”
“你有病啊!”王瑞珍使劲挣扎,却发现完全无法挣开。
“你们闹够了没有!”
沉默许久的翠珑此时厉声喝道,喜娃心不甘情不愿地直起身,眸子里尽是委屈。
“喜娃,你去照顾那丫头罢。”翠珑冷声,“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言罢,翠珑转身离开。
喜娃怔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琉璃在她身边轻声道:“喜娃,不若——算了?”
喜娃紧咬下唇,她也想说“好”,但思及徐招娣气若游丝的模样,她蓦地将琉璃推开,向柴房快跑而去。
到了柴房附近,她屏声躲在石磨之后,发现看守的小厮恰好在打盹,便蹑手蹑脚地踮脚进去。
幸好小厮睡得比猪还沉,毫无察觉。喜娃心下微松,看到面若金纸的徐招娣心又揪得死紧。
“你还好么?”喜娃忙不迭地将被捆绑双手双脚的徐招娣扶起,结果不慎碰到徐招娣的伤口,徐招娣痛苦呻.吟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喜娃连连道歉。
“我——饿——饿——饿”徐招娣即便已失去意识,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喜娃趴下来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徐招娣在说自己饿了。
可眼下到哪里弄吃的?
喜娃咬牙,将自己怀中仅剩的一个馍馍小心捧出,细致地撕成小块,就着清水想喂徐招娣吃下。
谁知徐招娣忽然牙关紧锁,怎么都喂不进去,喜娃急得快哭了。
这时,有只柔美纤细的玉手挡住了喜娃:“傻孩子,她现在更需要的是救治。”
喜娃傻愣愣地抬头看去,发现来者是一个陌生的小厮。
“你是谁?”
“一个迟到的人。”
风镜兮沉默半晌答道,随即便躬身将徐招娣背上,扭头问喜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方才她也听到翠珑是如何说的,喜娃若是继续呆在镇北侯府怕是难以善了。
喜娃却是沉默,轻轻摇头。
风镜兮也不强求,她将一个竹哨放入喜娃的手中,拍了拍:“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吹这个竹哨子。”
喜娃直愣愣地看着风镜兮,不知如何是好。
风镜兮摸了摸她的额头,咧嘴笑道:“我也觉得良心比什么都重要。”
倏地,喜娃眸中蓄含已久的滚烫泪水终是再无阻拦,倾泻而下。
*
风镜兮顺着系统所给的金箭头来到回春堂,结果发现回春堂人来人往,雕花木门的门槛都险些被踏平。
药柜前老郎中一手捻着胡须,不时抬眼,为患者望闻问切。学徒们手中的戥子精准地称量着药材,捣药的药臼发出“咚咚”的闷响声。
“大夫,能不能——”风镜兮救人心切,便扬声问道。
前方排队的患者及家属们闻声都直勾勾地盯着风镜兮,风镜兮立刻噤声。
好的,已老实。
她侧眸看向背上的徐招娣,心中焦急无比,再拖沓下去只怕徐招娣凶多吉少。
这时风镜兮身后有道清脆声音传来:“你且把她放下,让我看看。”
风镜兮霍地转身,发现对方身着一身豹纹皮衣皮裤,头发像是从未打理过,乱糟糟的,颇有几分杀马特风格。
风镜兮面目表情:就这?就这!麻烦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谢谢。
要不还是老老实实排队?等排到队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风镜兮越想越烧心,愈发怀念现代的美好,至少能加急号呀!
“你真的不让我看看?不是我吹,我医术很好的!”杀马特竟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连连问道。
“郝一笙,你怎么又来了?都说了我们回春堂不要你这样连针灸都不会的蠢货,麻溜的赶紧滚!”有个年纪颇轻的学徒暼到郝一笙,便立即撂下戥子,冲郝一笙吼道。
“呵,你知道希波克拉底么?你知道青蒿素么?你知道青霉素么?哦不,可怜的你什么都不知道!”郝一笙回了个鬼脸,小声嘀咕道。
风镜兮却是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她眉头微蹙,开始对暗号:“天王盖地虎。”
郝一笙眉梢上扬:“必上985!”
风镜兮再接再厉:“宝塔镇河妖。”
郝一笙眉眼弯弯:“保底211!”
于是乎,两人急不可待地抱在一起,两眼泪汪汪。
“老乡啊!”
“亲人啊!”
神金啊!
旁观群众只觉得辣眼睛,侧过头去不忍直视。
“你啥时候来的?”
风镜兮陡然明白为何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有“他乡遇故知”,的确是太美满了!
“数月前。”郝一笙不欲多谈的模样,“还是先让我看看这个小姑娘吧。”
风镜兮忙不迭地将徐招娣放平至回春堂内躺椅之上,深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郝一笙从容不迫地将指尖搭在徐招娣手腕之上,静听脉息。
“她怎样?能救么?”风镜兮急急问道。
“看起来甚是凶险,实则未伤及根本。”郝一笙收回手。
风镜兮不由颇为诧异:为何会这样?不管怎样,人没事就行。
正想松口气,却听得郝一笙轻飘飘的“但是——”
风镜兮简直要跪了:不是,你们咋说话都喜欢大喘气?咱一句话说完可好?
“但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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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誓自己当初玩跳楼机都没这样跌宕的心率变化,心里只能不停地祈愿千万别像电视剧里那样,说“我已经尽力了!”
“但是需要静养。”郝一笙嘿嘿笑道,浑然不知方才给风镜兮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
“……”小心我用小拳拳锤你胸口哦。
风镜兮麻中麻,还不忘思考接下来的方向。
她该怎么安置徐招娣?去客栈休息么?但若是风靖骁广发寻人告示,只怕客栈老板能立即将徐招娣系上蝴蝶结送至侯府。
果然,无论在哪个朝代都要买房!
风镜兮眼中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郝一笙不是很懂为何风镜兮突然就燃起来了,她沉吟片刻:“不然你们到我家调养?”
“你家在哪儿?”风镜兮暗暗思索可行性。
“那儿。”郝一笙指向西北方向。
风镜兮眯眼打量,发现那边恰好在涝河附近。
有些远,徐招娣现下经不起颠簸之苦,不若还是订辆马车,找最近的客栈稍事休息?
风镜兮正权衡着,没想到郝一笙忽然招手,笑得无比灿烂:“哥哥,我在这儿!”
风镜兮一脸懵:哥哥?哪个哥哥?
“醉馥,你怎么在这儿?”
男音温柔可亲,风镜兮却听得一身的鸡皮疙瘩骤起——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连续两天都碰到安醉复?还有郝一笙居然是安醉复的亲妹妹?!
上天啊,再来一百道天雷劈死她吧!
“闲来无事便逛逛。”郝一笙娇憨一笑,“刚刚逛完了,我们回府罢。哥哥,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带她归府可好?”
“哦?是么?”安醉复笑看风镜兮。明明是颇温和的眼神,却给人带来无尽的压迫感。
风镜兮丝毫不惧,直视回去。
郝一笙并未感受到刀光剑影的存在,神经大条的她想拉着风镜兮上豪华马车。
风镜兮却摇了摇头,她压根不想跟安醉复共处一室。
没想到安醉复暼了眼依旧昏迷的徐招娣,掂了掂银锭,温声道:“谁愿帮我将这个小姑娘送至安府?”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跟打了鸡血似的蓦地抬头,腿脚好反应快的齐齐向这边赶,甚至连有些病患都跃跃欲试。
转瞬的功夫徐招娣就已被稳稳送入豪华马车之中,这时还有人毛遂自荐:“安公子,这病患病情极复杂,随时有生命危险,请让我随行,我将勉力为其医治一二。”
说话者正是方才让郝一笙滚的学徒。
“哥哥,我才不要他!他讨厌!”郝一笙显然是个记仇的,嚷嚷着先告状。
“哦?竟敢欺负我安某人的妹妹?来人。”安醉复依然温笑着,“去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两个魁梧大汉应声而出,像拎鸡仔一样将学徒拎起,随即便是一阵暴打,惨嚎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学徒便几近断气。
安醉复笑容温淡,身上仿佛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抱歉,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风镜兮通体生寒:初见之时安醉复尚是“人傻钱多速来”的模样,现在竟是这般狠辣,他究竟有多少面孔?
既然徐招娣已躺在马车之上,风镜兮也不好再回绝,只能坐在马车边沿处,亦是离安醉复最远之处。
马车辚辚而动,风镜兮闭目养神,佯作未发觉安醉复探究的目光。
郝一笙感觉到气氛有些沉滞,于是绞尽脑汁找话题。
“哥哥,听母亲说你近日打算上门向风侯爷提亲?”
29. 第五天社死9
“哥哥,听母亲说你近日打算上门向风侯爷提亲?”
风镜兮闻言虎躯一震,下意识地睁开眼,恰好对上安醉复的多情桃花眸。
“确有其事。”安醉复唇角含笑,“我与风妹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比金坚,也该是时候促成好事了。”
风镜兮:……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混账玩意儿?
“哎呀,好浪漫~”郝一笙托腮,一扫先前的惧怕之情,眼前又都是小星星。
风镜兮面无表情:少女,请你清醒一点!亏你还是学医的,你哥有极其严重的白日妄想症,你没看出来吗?麻烦让他尽快入院,别再放出来霍霍正常人!
“昨日她再次允诺此生非我不嫁,我又怎可叫她失望?”
风镜兮指关节又在嘎吱嘎吱作响:丫的这是碰瓷啊!她说过这话吗?小心我告你诽谤!律师函警告!
“如今她也已是双九年华,总不能让她一直蹉跎下去。”
风镜兮恨不得当场泼他三大桶王水:蹉你个仙人板板!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不要再回来!
所谓叔可忍,婶不可忍,越想越气的风镜兮眼眸一眯,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安醉复虽然是对着郝一笙说话,余光实则一直在观察风镜兮的反应。
这个小厮当真有些意思。
虽然面上不显,但紧攥的双拳、急促的呼吸、胸前起伏不定的弧度等征象都可证明现在的他很——愤怒?
可笑,他有何可愤怒的?
说也奇怪,今日看到这小厮这般神情,安醉复竟莫名想到另一道倩影。
同样的马车上,同样不耐的神情,同样不想沾惹他分毫。
尓后安醉复轻笑着微微摇头。
他可真是魔怔了,两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样貌,不一致的性别,又怎可相提并论?
然而,很快他的笑容凝滞,因为他喉部忽然似有异物堵塞,出声颇为艰难。
安醉复紧蹙剑眉,想要咽下或咳出,仍然无济于事。于是他为自己沏茶,将香茗一饮而尽,然而依旧无甚作用。
是有人下毒吗?是谁?
桃花眸中戾气翻涌。他不假思索,立即将目光锁在重新假寐的风镜兮身上,释放骇人的威压。
风镜兮自是有所察觉,然而无所谓——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不能干掉我的憋屈模样。
她微微侧过脸,唇角微勾:整个世界总算清净了呢。
郝一笙看看眸中淬火的便宜哥哥,再看看似是睡着的风镜兮,这两人莫非认识?似乎不大对盘?
不管了,医者仁心,还是得先救正躺在软榻之上的小丫头。
她凝住心神,再次为徐招娣把脉,确认其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徐招娣身上是否有其它伤口,尚尤未可知。最保险之法应是褪去徐招娣身上衣物,待她细细探寻。
想法固然好,但眼下她的便宜哥哥尚在车厢内,男女有别,终究是不方便。
于是她指着徐招娣,对着安醉复娇声道:“哥哥可愿暂停马车,再出去片刻?”
安醉复不问缘由,仅是宠溺点头,这便是允了。
安醉馥是安家幺妹,与他一母同胞,自小便亲近于他。可惜三月前她不慎摔跤磕到头,大夫本断言她定是无法存活,然而许是满天神佛庇佑,她当夜便悠悠转醒。虽说全然失去记忆,性子也有所变化,但那又如何?
只要她是安醉馥,她就能过上比公主还要优渥自在的日子。只要她想得到星星,就绝不会得到月亮。
郝一笙喜笑颜开,这波穿越着实不亏,这么好的哥哥到哪儿找?
“停。”安醉复用指关节敲了敲马车厢壁,哑声道。
“是,少爷。”老李头恭声应道。
马车应声而停,安醉复掀帘而出,出马车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倚在角落的小厮一眼。
风镜兮听到安醉复出马车的声音,方睁开眼。
可算是走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立即直起身来,和郝一笙共同为徐招娣诊疗。
徐招娣的粗布麻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更衬出其身形单薄。
风镜兮小心翼翼褪去麻衣,仔细看后心底不由更为酸楚: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竟似已入荼靡。削肩如柴,腰亦窄窄薄薄,仿佛稍一用力便能拦腰折断。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她身上有不少伤痕。双臂上青紫交错,新伤覆着旧伤,一道道淤青触目惊心,纤细的小腿上鞭笞的红痕蜿蜒曲折,皮肉微微翻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风镜兮心下痛极,她不明白眼下为何会变成这般光景。
或许昨日就不该将徐招娣送往镇北侯府,否则她也不必受多般折磨。
风镜兮心中暗暗生悔,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
只怕这丫头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了罢?毕竟是她风镜兮亲手将她送入的炼狱。
罢了,先不想恁多,眼下首要之事应是先把徐招娣治好。
她从袖中取出顶级金疮药,再次询问郝一笙:“可以用这个金疮药么?她是否还有其它隐藏伤?可需要用其它药?”
郝一笙本看着徐招娣满身的伤口眉头紧蹙,接过金疮药仔细瞧了瞧后,方重绽笑颜:“这药从哪儿来的?瞧着应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可以洒在渗血的伤口上。目前尚未看到其它的隐藏伤,你且可稍稍安心。至于其它药,暂时且不用。”
风镜兮却毫无放松之感,心里沉甸甸的,颇为难受。她小心翼翼地将金疮药洒在淌血的伤口上,撒至最后一处伤口时却见徐招娣眉心微凹,嘤咛一声之后眼睑半张。
风镜兮心弦绷紧:莫不是自己下手太重,将她生生疼醒了?
“水——我要喝水——”徐招娣呻.吟着,风镜兮忙不迭地将小榻上的清茗以细勺喂入徐招娣口中。
徐招娣感受到水的温热,立即贪婪地尽数饮取并吞咽而下。但因动作太急,她不由呛咳起来。
“你慢点”风镜兮颇为无奈,抚着徐招娣的胸口为她顺气,“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咳!你们是谁?你们都是坏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谁知徐招娣看到自己赤身躺在陌生地方,一个小厮和一个猥琐鸡窝头都在紧盯着自己,不由大受刺激,泪水涟涟,眸底尽是悲哀与绝望。
为何她都这般惨了,这些人还不放过她?还要她怎样?还要她怎样……
风镜兮愈发心疼,却只能轻声道:“你莫紧张,我们都是女子,方才在为你上药。你切莫乱动,否则伤口怕是容易开裂,以后更难恢复。”
徐招娣却完全听不进去,她只是胡乱地将粗布麻衣遮挡在身前,眸底更为凄凉,隐隐藏了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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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镜兮心下微叹,她与郝一笙对视片刻,再转头对徐招娣柔声道:“马车内太闷,我们下去透透气。你若是有何需要,唤我们一声便是。”
徐招娣置若罔闻,只是将粗布麻衣搂得更紧。
风镜兮轻轻地将金疮药放至徐招娣侧边,再与郝一笙悄声下了马车。
徐招娣盯着金疮药沉默半晌,尔后使最大的劲将它丢出去。
“砰”
马车外的风镜兮和郝一笙自然都听到声响。郝一笙急急问道:“不若我们进去看看?没准儿她现在行动不便,不慎磕着碰着了?”
风镜兮却是摇头,低声道:“她现下大抵并不想看到我们。”
郝一笙沉默,尔后故作轻松地拍了拍风镜兮肩膀:“别难过,她刚刚醒,并不晓得现在情况如何,后面会好的。”
风镜兮淡笑,但愿如此罢。
举目四望,发现她们正处于断崖之上,俯身望去,眼前之景令人心颤。浑浊的河水翻涌不息,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打在岸边岩石上,转瞬又被卷回汹涌的洪流。
身后的安醉复正冷眼瞧着她,眼神愈发冰冷,宛如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忽地有人厉声喝道:“安公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且受死罢!”
十余个黑衣人竟是从天而降,都手擒高约半丈的大刀,烁烁寒光直逼人眼。
安醉复微惊片刻,平摊双手淡声道:“我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愁,又何必苦苦相逼?”
“安公子,此言差矣。既有人买你的命,哥儿几个唯有亲手送你下黄泉了!”为首的黑衣人桀笑道。
“谁买我的命?”安醉复不动声色,“我出双倍价钱,你们去暗杀他!”
“安公子果真是个爽快人!”黑衣人捬掌大笑,而后眼神立即愈发狠厉阴毒,“可他所能给的你一介商贾之子尚不可触及半分。”
安醉复敛眉,暗自思索之际,一柄青龙偃月刀已欺至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安醉复略略侧身,刀锋恰好离风镜兮仅有半寸之遥。
吃瓜群众风镜兮满脑子黑人问号:你们打架关我啥事?我就是个路过的。黑衣大哥,你砍他就好!加油,我看好你哦!
黑衣人自是听不到风镜兮的心神,愈发不耐的他直接抡起臂膀,将青龙偃月刀向着安醉复所在方向齐腰砍去,喝道:“你们俩一起死罢!”
风镜兮:???谁要跟他一起死?你脑子瓦特了吧?!
风镜兮正想反手关击,忽觉腰间一麻,全身竟无法动作。
格老子的!谁下的黑手?
瞟到安醉复微翘的嘴角,她恍然大悟,气得脑子嗡嗡响。
好你个老六!老娘要跟你拼了!
然而还不等她发作,背后蓦地受到一股强劲力量袭击,她不由自主地飞身而起,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坠向崖底。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眼前景物亦是飞速倒转。
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衣衫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发丝肆意飞舞。风镜兮只觉五脏六腑都被颠得移位,呼吸也愈发困难。
讽刺啊,这辈子又要结束了吗?真短暂呵。
她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完成,还有想念之人尚未见到。
不曾想,倏地,她被拥入一个熟悉且温暖的怀抱。
“你为何总让人放心不下……”
30. 第五天社死9.1
她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沉稳而坚定,给予她莫大的慰藉。
风镜兮鼻间微酸,竟有种流泪的冲动。
她承认自己对这个怀抱有所依恋。
风镜兮对自己说,再等等吧,原谅她暂时还不想离开。
她下意识地环紧梵樾的劲痩有力的腰部,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俏脸深埋在梵樾的胸前,贪恋独属于他的温热气息。
梵樾感受到风镜兮的柔软双臂,他身形微滞,躯体不可自抑地颤抖,但因担忧风镜兮的安全,他紧紧拥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下落的速度明显下降,风镜兮松了口气,明白此番大概是无恙。
她暗暗许愿: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方才险些经历生死之劫,但愿后头能顺顺利利。
二人稳稳落于沙地之上,梵樾松开风镜兮,没想到风镜兮又重新有了调戏他的心思。
于是她重重拍了拍梵樾的肩膀,嫣然一笑:“小梵子,此番你救驾有功,朕重重有赏!”
“微臣谢主隆恩。”梵樾身形微顿,耳尖绯红,但还是配合风镜兮应声和道,还作势要单膝下跪以谢恩。
“哎,平身,平身!”
风镜兮忙不迭地拦住梵樾,心里不住地感慨:像梵樾这样实诚的小伙子委实比野生朱鹮还要稀有,还恰巧让她碰上了。
“咕噜噜~”
风镜兮俏脸通红,本以为梵樾会取笑她,没成想梵樾居然捂住腹部,颇为无奈的模样。
“让你见笑了,我从昨日起便未进食,你陪我去聚仙楼可好?”
风镜兮“噗哧”一笑:这家伙实诚归实诚,该上道的时候又极上道。
可可爱爱的蓝孩纸。
“我不想去聚仙楼,咱们去松鹤楼吧。”风镜兮想着自己花了三十万两白银,结果一口菜都没吃到就气的一批。
不行,今儿个必须要吃回本!
梵樾听到“咱们”两个字的时候,心跳愈发加快,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但他强作淡定,再次重复了一遍:“好,咱们一起去。”
梵樾本已做好再次以公主抱将风镜兮送往松鹤楼的准备,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已看不到风镜兮的身影。
“你还在磨叽个啥?快点过来啊!”
“……”梵樾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心里空落落的。
反观风镜兮,她心里倍儿爽:不过是抱梵樾一下,居然可以冲破麻穴,梵樾果真人善貌美耐用。
转瞬的功夫,两人便到达松鹤楼门口。
松鹤楼依旧门庭冷落,行人纷纷避之不及,但与方才有所不同的是大门已然大开。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用膳了。”金掌柜笑呵呵地前来相迎。
“瞧您这话说的,谁家的膳食都能不吃,唯有您这儿的膳食万万不能错过。”风镜兮嘻嘻笑道。
“你惯会油嘴滑舌!”金掌柜笑骂道,脸上的褶皱倒是熨平不少。
“谁油嘴滑舌了?苍天作证,我所说句句属实。”风镜兮神色毫不作假,把金正源逗得哈哈大笑。
直至瞟到面覆青铜面具的梵樾时,笑意方略略收敛。
“他是谁?”
“我的好朋友梵樾。”风镜兮眸子愈发晶亮,里头盛着满满的笑意。
“那方才的男子是——”金掌柜本欲再问,后感受到梵樾陡然变化的气场,立刻缄口不言。
得,小年轻的事儿他不懂,自己折腾去罢。
“你点的四样菜都正煨着,等会儿你们可以直接吃。”金掌柜引风镜兮与梵樾入清汀雅间,尔后抚髯一笑,“四个菜太少了,我等会儿再给你加个开胃菜。”
“得嘞~”风镜兮也不推辞,尽情笑纳。
很快,金掌柜亲自将四道香气四溢的大菜端上紫檀木桌。
食欲大动的风镜兮定睛一看,菜品旁居然还有一个漆黑的乌木匣。
“打开看看。”金掌柜眼神迫切。
风镜兮若有所感,她指尖微颤地打开乌木匣,里面赫然是一方薄如蝉翼的纸笺。
待看清纸笺上的内容,她只觉其重逾千斤,难以承其重。
“金掌柜,我恐怕——”
“不,这是你应得的。”金掌柜微笑,“既是用三十万两白银换的东西,总该有些许价值。松鹤楼第三大股东,自今年起松鹤楼年利的三成作为让利,你觉得这般可好?若是觉得不够,我们还能再商量。”
“够够够!”风镜兮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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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应道,尔后她俏脸微红,“金掌柜,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金掌柜笑言。
“我可以不需要让利,但能不能帮我找个占地大些的地盘,我有私用。”风镜兮将乌木匣推回,神情颇为诚挚。
“既然给了你就休要推辞!你大概要多大的地盘?”金掌柜自是不肯接,又将乌木匣推回。
“约莫五百亩的地皮,金掌柜可有所了解?”风镜兮眸子更亮。
“这般大的地皮?你有何用?我暂且并无消息。”金掌柜颇为吃惊,尔后略略沉吟,“且容我打听一二。”
风镜兮也不失望,没消息总比坏消息好,总归她有的是耐心。
金掌柜素来有眼力见儿,自然不会在风镜兮和梵樾之间当个闪亮的电灯泡。
他笑着告辞,最后还意有所指:“松鹤楼旁正是东市,今日正是赶集的好日子,你们莫要错过。”
风镜兮笑着应是,将纸笺小心翼翼地放入匣中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不知为何,之前跟张寻来吃饭时,看到玉食珍馐都似乎无甚胃口。但眼下看到梵樾,连壶中的清水都比天泉还要清甜。
“梵樾,一起吃呀,你怎么不吃?”风镜兮留意到梵樾从头至尾都未动筷子,不由颇为诧异。
“有点烫,我等会儿吃。”被冷落已久的梵樾本有些郁郁,但看到风镜兮关切的目光,瞬间浑身似乎又有了力量。
“那我再点个凉菜?”风镜兮心下略急,正想告知后厨再加个凉菜,却被梵樾及时劝阻。
“不用,我不急,咱们聊聊天罢。”
“行啊,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风镜兮正嚼着一只鸭腿,含糊不清地问道。
“……路过而已。”半晌梵樾才给出这么个答案。
风镜兮“哦”了一声,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你今日怎在安醉复的马车上?”这轮是梵樾率先发问。
“……意外罢了。”半晌风镜兮才给出这么个答案。
梵樾亦是“哦”了一声,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不然我们一起去东市看看吧?”同一时间,二人异口同声道。
啧,这该死的默契……
31. 第五天社死10
“也——也行,我尚且有空。你也要去么?”
风镜兮与梵樾对视片刻,脸颊微微发烫,莫名有些不自在。她无意识地将碎发别至耳后,侧头转看向乌木匣。
嗯,之前还没觉得,这乌木匣怪好看的。
“我一直想去。以前从没看过,此番想见识见识。”梵樾低下头,紧盯着桌腿,仿佛能将它盯出花来。
风镜兮不由心生同情:这是什么人间绝世小可怜?居然连集市都没去过?没准儿也是好赌的爸,早走的妈,破碎的他。
没事儿,姐姐有钱,以后姐姐罩你!
“既然如此,吃完这顿饭后我们便去罢!你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风镜兮拍拍胸脯,豪气万千道。
梵樾嗫嚅,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
但是他内心无比欣喜:此时此刻,她只看着他,清澈的眸中也只倒映出他的身影。
没有其他人。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翘。那一刻,他仿佛被蜜意包裹,甜意自心底深处悄然蔓延。
谁知,风镜兮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所有旖旎的遐思:“安家如今运势如何?”
“近日尚可。”这四个字几近是从他齿缝间生生挤出来的。
“这样啊……”
风镜兮若有所思,心里不由有些挫败:自己虽然目前略有薄产,但与京城首富安家比起来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安醉复此番推她下崖,此仇固然不共戴天,但立马噶掉安醉复也不现实。
唉,好愁啊,怎么能立马噶掉原主的前未婚夫?
在线急等,若是能成,v你50!
梵樾看到风镜兮略痛苦的表情,心里揪痛的同时,风暴在他眼底飞速凝结。
又是安家!又是安醉复!为甚风镜兮总想着他?莫不是她已对安醉复情根深种?
安家断不可留。
二人各怀鬼胎,心不在焉地吃完这顿饭。
风镜兮抬起头,看到梵樾方心情大好。
不得不感叹梵樾委实秀色可餐,虽说她能看到的只有一张青铜面具。
“梵樾,你为何要戴青铜面具?居然吃饭的时候都不肯拿下来。”风镜兮单手支颐,颇为好奇。
“你要看看么?”梵樾沉默片刻,喉结上下滚了滚,声音喑哑。
他的大手缓缓探向青铜面具。不曾想指尖刚触碰到边缘,白嫩纤细的柔荑竟是紧覆于大掌之后,阻住他接下来的动作。
“不必,我问问罢了。”风镜兮笑道,“我相信你之所以不愿将面具取下,定是有所苦衷。但无论你面具下是何模样,于我而言,你仅是梵樾罢了。”
她不会告诉梵樾,方才他作势要将面具摘下的时候,她心头莫名一慌。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若梵樾真这般做了,会发生后果难以估量的事。
梵樾苦笑,低低一叹,遂暂且作罢。
风镜兮扬唇,轻笑道:“我们先稍事歇息,再去东市看看罢。”
“好。”梵樾缓声道。
约莫一刻钟后,他们起身去东市。
东市坊墙规整,街巷纵横。绸缎庄内五彩绫罗在日光下流光溢彩;香料铺子中龙涎、沉香等馥郁香气四溢,引得仕女贵妇们流连忘返。
街边食肆炊烟袅袅,胡饼酥脆、馄饨鲜香。杂耍艺人在空地吆喝,引得孩童欢呼,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身着华服的达官显贵有之,布衣打扮的寻常百姓亦有之,讨价还价声、谈笑声此起彼伏,好一幅热闹市井图。
“好多人啊!”风镜兮饶有兴致地四处观望。
梵樾看到她的笑靥,心跳不由漏了半拍。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而是时刻留意往来人群。
人潮汹涌,梵樾侧身挡在风镜兮身前,用宽厚脊背隔开前推后搡的人群,艰难却坚定地为风镜兮隔开一片安宁的天地。
风镜兮仰头,望着他的侧脸,心中暖意蔓延。
这喧闹尘世里,有他,便觉安心。
不知不觉间,两人到了一个鱼肆,鱼肆牌匾上歪歪扭扭写了“如意”二字。
“贵客想要什么鱼?我们这儿有最新鲜的鲤鱼、鲿鱼、鲂鱼,保证新鲜!您看看,它们在水里游得多欢快!”
鱼肆老板看到一身玄衣的梵樾,便觉得其贵气逼人,绝非凡品,便挤到梵樾身旁,上赶着推销自家的鱼。
梵樾微不可见地蹙眉,往侧边走了半步。
风镜兮眼尖,心说自己得保护好梵樾小可怜,于是便强行挤到梵樾和鱼肆老板之间,连续戳了鱼肆老板瓦亮的脑门好几下:
“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没点眼力见儿吗?这是你能碰的人吗!”
“你——你——”鱼肆老板先是被风镜兮的气势所慑,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心说自己必须要找回场子,于是两手叉腰,颇像一只愤怒的茶壶。
“你怎么当人小厮的?主子都没开口,你还敢说恁多话?也不怕被绞了舌头!”
“嘿,我这暴脾气!”
风镜兮作势要修理鱼肆老板,鱼肆老板却鬼精地躲在梵樾身后,还探出半个脑袋告风镜兮黑状。
“贵客,您得管管啊!您家小厮这般嚣张,日后不得骑您头上去?要我说,他就得——”
一直沉默的梵樾蓦地开口:“我归她管。”
“您说得对,就该让他多受些刑罚——不是,你刚刚说了啥?”鱼肆老板觉得自己大半是听错了。主子听小厮的?委实滑天下之大稽!
“我归她管。”梵樾唇角微勾,再次重复了一遍,每个字说得无比清晰。
风镜兮自然也听到了,刹那间心头像被蜜罐倾洒,甜意四溢,嘴角不受控地微微上扬。
她轻轻撇头,心说木头归木头,嘴倒是挺甜,可我才不信这些个花言巧语。
面上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耳尖却悄然泛起一层薄红,手指下意识揪着衣角,微微攥紧又松开。
鱼肆老板立马从二人身边离开,窝在一边,小声嘀咕:“就离谱!莫非是我看走眼了?小厮才是主子,主子是小厮?”
“爹爹,您可安好?”
适时,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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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娜娜的身影隐于鱼肆竹帘之后,声音恰似山泉清泉,泠泠作响。
“爹没事。莲花,你三日后便要嫁人,千万莫出来让外男见到你的容貌,否则有损闺誉,要沉塘的知道吗!”鱼肆老板颇为紧张,对着莲花吼道。
“女儿省得。”竹帘之后的窈窕身影微顿,似是染上丝丝愁绪,“但女儿不想嫁那年逾古稀的鳏夫。”
“你胡说八道!刘员外富贵逼人,家有多处良田。如今他正室病逝,你当他第三十八房小妾,你少受多少磋磨,难不成还委屈了不成?吴莲花,我还就告诉你,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之事由不得你!你若是不肯,三日后我就把你五花大绑绑上花轿!”
“爹爹——我——”吴莲花语带哽咽,哭音渐显。
这时有人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吴老板,你看我怎样?”
吴老板和吴莲花循声看去,正好看到风镜兮神采飞扬的笑脸。
刷地,父女两人脸色都发生变化,只不过一个是黑的,一个是红的。
“小子!我忍你很久了!你莫要不识好歹!最好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吴老板重声喝道。
谁知风镜兮压根懒得搭理他,她继续对着吴莲花吹口哨,然后开始清唱:“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吴莲花听到歌声,小脸愈发羞红,但她依然不敢推帘而出,只敢悄悄地将竹帘掀开条缝,再往外张望。
“小子,我告诉你,我上面有人!你若是再这般使流氓行径,我就让你蹲大牢!”吴老板恶狠狠地威胁道。
“上面没人啊,你怕不是在逗我笑。”风镜兮装模作样地往天上看,还摇了摇头。
“你——你——”
吴老板气得头顶冒烟,没想到风镜兮又来了一句:“我跟你讲,莲花嫁给刘员外是不会幸福的,因为她们专业不对口啊!”
“什么专业不对口?”吴老板真被风镜兮严肃的模样给唬住,傻乎乎地追问道。
“一个是员外,一个是卖鱼的,那怎么会专业对口呢?”风镜兮面容愈发严肃,好似在探讨哲学原理。
不明觉厉,好有道理的样子。
“那怎样才能专业对口呢?”吴老板富有求知欲,眼里依稀渗透着清澈的愚蠢。
“嫁给我就行了啊!别看我这样,我卖鱼很专业的!”风镜兮挺了挺胸膛,无比骄傲的模样。
梵樾在风镜兮身边,一直保持“三不”原则:不开口,不打断,不干预。
他相信风镜兮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考量,也有客观的原因,所以他向来给予最大程度的尊重和支持,从不横加干涉。
直到听到“嫁给我就行了”委实有些蚌埠住了:这二人都是女子,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
后面看到风镜兮指着他,说了下一句话,他的面容直接呈现龟裂状态。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卖鱼更专业。性感美男,在线卖鱼,你有兴趣伐?一张观看票五十两银子!”
32. 第五天社死11
闻言,梵樾薄唇抿得死紧,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想钻进土里了此残生。
“我就说你们两个怎么主不是主,仆亦不是仆,合着你们两个都是骗子!都拿我开涮是吗!”吴老二终于回过神来,一边抡起木桌上的擀面杖就往风镜兮身上砸,一边咆哮道。
可惜也不见风镜兮有所动作,高高举起的擀面杖次次落空,从未命中过。
“你——好得很——当真好得很——”吴老二弓着腰,抚着胸口气喘吁吁。
“吴老板,切莫动怒,动怒于身体无益。”风镜兮好言相劝。
吴老二气息渐匀,斜了她一眼,他倒要看看这小厮还能怎么作妖。
“吴老板,这样罢,我与你做个交易。”风镜兮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从袖中取出一枚大银锭,笑道,“你且看看,这里是一百两银子。”
自打银锭出现,吴老二就似魔怔了一般,幽幽泛绿的目光胶着于上,他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什么交易?这是何意?”
“我今日与你竞赛,两柱香内比谁卖的鱼多。你若是赢了,这枚银锭归你;你若是输了,就立即取消与刘员外的婚约,且不可再干预莲花的婚嫁,一切由她做主。这般可好?”
吴老二摸了摸下巴,市侩目光愈发兴奋:这笔买卖绝对稳赚不亏!
先不说他卖鱼也有数十年经验,在整个东市都是赫赫有名,眼前这个小白脸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另外,即便小白脸通过鸡鸣狗盗之法赢得这场竞赛也无所谓,莲花总归是他亲生闺女,他想如何都使得。
“好好好好好!”吴老二连声应道,生怕风镜兮反悔,连声催促,“那现在便开始罢!我这边有两个摊,我在这边卖鱼,你在那边卖鱼可好?”
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吗?科科,我偏不如你的意。
“不好。”风镜兮声音浅淡道。
“怎么不好了呢?你莫不是想反悔?”吴老二急道,莫非这只人傻钱多的大肥羊要跑路!
“你急什么?”风镜兮笑道,“你立字据为证罢。否则我赢了之后,你事后跳票,再将莲花送入刘员外府中作妾,我又该找谁说理去?”
吴老二舔了舔唇,强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一向言而有信,又怎会做出那般事来。”
“真的吗?我不信。”风镜兮将黄纸将案上一拍,案板哐哐作响,“口说无凭,你立字据罢。”
吴老二咬牙,盯着那枚晃得人眼晕的大银锭,终究是妥协下来:“好,我写!”
吴老二写完字据之后,风镜兮将字据小心折好,放入袖中,再好心提醒:“吴老板,你可听过大陈律?字据若是不能有效兑现,依照大陈律可能要受杖刑的。”
吴老二听得脸色发白,他勉力笑着:“公子说的是。”
风镜兮微微一笑:裴琤那蠢货虽说渣,但也还是提醒她大陈律的重要性:条款背的溜,吵架真的秀。
拒当法盲,从我做起。
尔后,她便顶着吴老二要吃人的目光,领着怀疑人生的梵樾,施施然走到对面的吉祥鱼肆。
吉祥鱼肆的老板是个体型略胖的妇人,她听到风镜兮的来意,颇感兴趣,索性把摊子让给风镜兮,自己坐在竹椅之上看热闹。
“现在可以开始了罢?”吴老二目光阴冷,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他忍。
“当然——”风镜兮刻意拖长语调,瞥见吴老二喜笑颜开的模样,立马接道,“不行!”
吴老二差点气吐血,他竭力维持最后一丝冷静:“为何不行?”
“眼下裁判还没找好,万一你最后耍赖怎办?”风镜兮还以吴老二恰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蛐蛐,“毕竟你一看就是会耍赖的人。”
吴老二理智全线崩溃,他正想抡起铁板将风镜兮暴揍一顿,结果看到风镜兮又在上上下下掂银子,立马硬生生换了一张扭曲微笑的面孔。
“好的,公子觉得找谁比较好?”
“你们这儿,谁比较公正?”风镜兮扭头问妇人。
“张里正罢。”妇人不假思索,“他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公正不阿。”
吴老二亦是并未提出异议,看来此言非虚。
“那他所在何处?”
风镜兮本以为要颇花一番心思找张里正,结果身后蓦地传来一道雄厚声音。
“这里。”
风镜兮循声看去,发现一个面色微黑的虬髯大汉,他神色冷峻,颇为不好接近的模样。
“张里正。”妇人与吴老板见到来人都颇为恭敬。
果然非常适合当裁判。
于是风镜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张里正叙述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张里正居然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嗯,省了她不少事。
随着一声击锣声,比赛正式开始。
“父老乡亲们,走一走,看一看啊!今日鱼儿肥美又新鲜,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快来买啊!”吴老二率先开始吆喝,还拿出自家的木盆,不停地敲打着。
这般的动静自然轻易赢得关注,行人纷纷驻足,短时间内如意鱼肆已是人满为患,而吉祥鱼肆却是无人问津。
吴老二朝着风镜兮丢来一个嘲讽的笑容。本以为风镜兮会气急败坏,结果她居然微微一笑,毫不为之所动的模样。
吴老二冷笑:无非强装罢了,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风镜兮蹲下身,盯着身前的木盆发呆。木盆里的红鲤明显发育不良,随便一条还没她巴掌大。
她再环顾四周,啧,原来木盆里的红鲤还算大的。
失策啊失策!
“梵樾,我们会输么?”风镜兮挠头,小声问道。
“不会。”梵樾微愕,颇为坚定,“你只会赢。”
“可是……这次我心里没底……”风镜兮垂眸,长睫在她的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此番竟如此无助?
梵樾颇为怜惜,刚想握住她的小手给予温暖与力量,孰料他突然眼前一花。
一个玉狐面具陡然被塞/入他的手中。
“你要是戴上这个招揽生意,我心里肯定就有底!”风镜兮一扫方才的颓废之色,笑得比狗尾巴草还要灿烂。
“……”梵樾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你莫不是不愿?”风镜兮又来了波川剧变脸,神情愈发凄婉,把梵樾唬得一愣一愣的。
“愿意!我自然是愿意!”梵樾忙不迭攥紧玉狐面具表决心。
“那行,静静,你最乖了。”风镜兮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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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脚尖,梵樾立刻膝盖下弯,风镜兮也得以成功地摸到梵樾的发顶。
别说,梵樾发质极好,乌黑无杂质,柔软不分叉,纯纯仙品。
不得不说,比撸金毛的手感好多了。
梵樾一脸莫名:他何时改名为“静静”?
罢了,她开心就好。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快来看啊!来看极品美男在线卖鱼啊!不收门票,只要买条鱼!”风镜兮不知从哪儿掏来一个大喇叭,开始扯开嗓子吆喝。
梵樾戴上堪堪覆盖半张脸的玉狐面具,听到这动静心脏都差点停摆。
尤其是众人都齐刷刷转头看下他时,他甚至有逃离此地的冲动。
不,不可,风镜兮需要他。
这般想着,他总算冷静些许。尝试深呼吸后,胸腔内的滞气逐渐消散。
他逼着自己提声,耳后一片晕红:“快来看,这里的鱼儿又美又鲜,大家快来买啊……”
倏地,乌泱泱的人群齐齐挤来,木盆都差点被踢飞,七大姑八大姨更是连连发问,让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破碎。
“小伙子,你长得真俊啊!”
“可有婚配?我有个侄女年方十五,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介绍给你可好?”
“哥,你看我中不中啊!算命的说我可以三年抱两、五年抱八!”
“翠花,你别闹了!摸摸你脸上比碗还大的痦子再开口好吗?”
“酸菜,你闭嘴!”
……
总之,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鱼肆瞬间变成公园相亲角了。
风镜兮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浑身僵硬、久久不曾动作的梵樾,不由感慨:
谁说现在结婚难、生育难?这不是挺火爆的吗?
眼看着场面愈发失控,风镜兮干脆又拿起大喇叭,卯足了劲叫道:“都安静!看美男要买鱼!不买鱼不能看!还有买十条以上的鱼,可以问美男一个问题!”
人群短暂沉默一瞬,尔后滔天的买鱼热潮险些将鱼肆掀翻。
“我买十条!”
“我买二十条!”
“我买一百条!”
“我买两百条!”
……
风镜兮笑吟吟地忙着接钱,然后颇为欣慰地看了梵樾一眼,这就是传说的“帅哥经济”吗?
太感人了!
更感人的是马上公园相亲角要变成新闻发布会了。
梵樾恰好与她视线相接,眸中尽是无奈。风镜兮有那么一丢丢心虚,于是立即错开目光。
“你可有婚配?”买了十条鱼的大姑率先提问。
“暂无。”
梵樾看到风镜兮不再搭理他,略有些失望,但还是老实回答大姑的问题。
“那你可有意中人?”买了一百条鱼的是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她红着脸扭着帕子问道。
“有。”梵樾耳尖通红,不着痕迹地看向风镜兮,可惜对方一直并未抬头。
大抵是不在意的罢?他心下微苦。
“整个鱼肆的鱼我全包了,告诉我,你可愿和我在一起?”
一阵粉色香风扑鼻而来,袅娜身影款款而至。
梵樾却是瞳孔微缩,这人是——
33. 第五天社死12
来者周身贵气天成,恰似春枝盛放的牡丹,端雅雍容,艳压群芳。凤仪玉姿,带着与生俱来的矜傲。
“小公子,你可愿跟我回去?”华贵女子笑意盈盈,赤金绣凤曳地长裙逶迤数尺,轻移莲步,缓缓而来。
面对这般国色天香,梵樾却毫不为之所动,始终冷凝着脸。
“小郎君,笑一笑嘛~不若随我回公主府,我们袒诚相待,互诉衷肠?”
华贵女子眸中情丝脉脉,丝毫不在意梵樾的冷淡,甚至又走近半步,试图以团扇勾起梵樾白皙的下颌,吐气如兰。
梵樾周身气息愈发冰冷,数九寒天也不过如此。周遭吃瓜群众都没忍住,生生打了个寒噤。
“天啊,是平阳长公主,她怎地来了?”围观群众有人小声惊呼。
“你认识?吹牛吧?你怎会认识那般的王孙贵胄?”此言一出,身旁立即有人追问道。
“那自然,我有远方亲戚在公主府当差,我投奔他时有幸见过长公主一面。”出言者一脸讳莫如深。
“胡兄可真是见多识广,佩服佩服!长公主这般美貌,也不知哪个男儿有荣幸可成为她的枕边人。”追问者痴痴平阳长公主的倩影,眸底尽是钦慕与艳羡。
“枕边人?”出言者嗤笑,“那可多了去了。”
“不会吧?你什么意思!”旁人质疑。
“字面上的意思,长得再美又如何,还不是克夫!别看她那样,实则早已克死三任丈夫,而且都个个死于非命啊!”出言者眉飞色舞讲八卦,就好像亲自见过一般。
“三任都死于非命?!”周围人齐齐捂唇,低低惊呼。
“没错!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听说她还经常四下搜罗美男,若有不愿者直接强掳入公主府,以幕后宾客为名,行豢宠之实。”出言者露出“懂的都懂”蜜汁微笑。
“原来如此,那个卖鱼的小伙子不亏啊!”众人恍然大悟,钉在梵樾身上的目光也愈发热烈。
“没准儿人是特地留在此地,引起长公主注意!”
……
听到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讲着“内部消息”,风镜兮听着颇为聒噪,心底微沉。终是抬起头来,看了梵樾一眼。
恰巧,此时梵樾亦是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风镜兮心尖微颤,即便隔着茫茫人海,她依旧听到了他最真实的心声。
他,需要她。
风镜兮低叹,该想个法子才是。
还不能徐徐图之,必须要先声夺人,否则再晚些就要到公主府美人榻上捞人了。
那就遭老罪喽!
于是她暗中联系系统:【现在播放《狂飙》中的经典语音:“你就是个臭卖鱼的!”,放三次。】
系统麻溜儿答应:【好嘞!】
“你就是个臭卖鱼的!”
“你就是个臭卖鱼的!”
“你就是个臭卖鱼的!”
于是,三声超高分贝“你就是个臭卖鱼的”横空出世,直接震碎平阳长公主硬凹出来的粉红泡泡,也直接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响。
梵樾虽也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但他已经颇为习惯,所以仅是眉峰微抬。
“哪个狗东西放出的异声?给本宫滚出来!”平阳长公主怔愣过后便是勃然大怒,护指竟是生生劈裂成两半。
风镜兮时刻谨记身为演员的自我修养,于是又开始她的表演。
她将假哭演成十分像,然后冲至平阳长公主和梵樾之间嚎啕大哭:
“李二牛,你就是个臭卖鱼的!居然还想跟着长公主吃香的喝辣的?你别忘了你与我妹妹情意甚笃且早有婚约,她日日为他人浆洗衣物就为筹得你入京卖鱼的盘缠,你可对得住她半分?”
梵樾听到“情意甚笃”和“婚约”之时,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周身冰雪瞬间消融,颇有几分春回大地的意味。
“对,我与她情意甚笃且早有婚约,长公主请自重。”梵樾直视风镜兮,眸光愈发温柔。
平阳长公主容色复杂,她定定地看着梵樾和风镜兮,尔后长长一叹:“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言罢,便悠悠离开,鬓间的赤金七宝步摇轻颤,垂下的南海明珠微晃,叮咚作响。
“呼——可算是走了!”风镜兮抚着砰砰跳的小心肝,这些日子每天都是速度与激情,也忒刺激了!
“两柱香已到,比赛结束!获胜者为吉祥鱼肆!”
虽说平阳长公主尚未走远,其他人只敢噤口不言,张里正却是紧盯石晷,如实宣布比赛结果。
吴老二面如死灰,他瘫坐在地,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成了输家。
本以为这可恨的两人会大大嘲讽他一顿,就像他方才做的那样。
谁知二人直接略过了他,就好似压根没他这个人一般。
吴老二心下愈发恼恨:世间对常人最大的嘲讽便是无视,他这是被彻头彻尾地嘲讽了吗?
此时,风镜兮已与吉祥鱼肆老板娘对好帐,且与张里正告辞,她又愉快地吹起口哨:“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歌声远去,竹帘后的素手轻抬,迟疑片刻,终是撩开竹帘。
从未想过,撩开竹帘竟如此轻易。
丝履跨过门槛,她走至肆外,见到四周风景不由微微一笑。
此时日光倾洒,映得雪色愈发夺人。屋檐之下,冰棱倒垂,滴滴水珠自尖端坠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
*
风镜兮心情大好,一路上轻声哼着歌儿。
梵樾紧跟其后,并不发出声响,只是笑望着风镜兮。
看到她开心,他就开心。
风镜兮哼完歌,回过头来却发现梵樾一直看着她,凤眸浸着化不开的浓稠蜜意。
看什么看?不许看!
风镜兮强行板起脸,俏脸烧得通红。
不行,不能再这般下去,她得找回场子!
于是她迅速镇定下来,撸了撸梵樾的发顶,笑眯眯道:“梵樾,你自己说说我对你如何?”
“甚好。”梵樾低头,耳尖微红。
“那你愿不愿意——”
风镜兮似有似无地贴上梵樾的耳畔,轻轻吹气。
梵樾浑身轻轻战栗,泠白的肌肤迅速覆上瑰红,凤眸也染上潋滟的波纹。
“愿意,我愿意!”未等风镜兮说完剩下的话,梵樾便忙不迭应下,生怕晚了半分。
“很好,那本馆长正式任命你为红彤彤女子私塾的第一位授师!鼓掌!”
风镜兮“啪啪啪”连续鼓掌,笑得比蜜还甜。反观梵樾,凤眸睁得浑圆,整个人处于迟滞状态。
红彤彤女子私塾是什么?授师又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方才难道不是询问他是否愿意成为她的终身伴侣?
合着是他自作多情了……
风镜兮见梵樾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心下不由惴惴不安:“你若是不愿意,也不要紧,我——”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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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樾提振精神,立即应道,打定主意要在风镜兮身旁刷足存在感。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当好友也罢,当授师亦可,只要他能苟下去,最后站在风镜兮身边的只能是他!
管你是安醉复还是安醒复,全让他们滚一边去!
只要他挥锄头挥得够快,就没有撬不动的墙角!
风镜兮不知晓梵樾的“宏图大志”,她满心都是无尽的欣喜——终于不是她一人奋战了!她有队友了!
但感动归感动,实际归实际。
风镜兮想到自己的现状:侯府不能回,惨!几乎全部身家都在松鹤楼,惨!通过世子社死使自己暴富之路大抵是断了,惨!
恕她直言,那个大冰块谁愿碰谁碰吧,姐又不是有喜欢被虐的不良癖好,若不是系统相逼谁稀罕搭理他?
即便生活如此之惨,也不能丧失对未来的希望。
三百六十行,行行能暴富。若无路,就自己挖一条便是!
但既然眼下穷了些,开源节流是必须的。
风镜兮有些扭捏:“我现下囊中羞涩,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可好?后面你资历上去了,我再给你加薪。”
梵樾忙道:“不用,不用,我不用工钱!”
我唯一所求,左不过能陪着你就好。
风镜兮却颇为坚持:“人情是人情,工钱是工钱,给你干活却不给你工钱,这种混事我是万万做不出的!”
梵樾了解风镜兮的性子,也不再说恁多废话,大不了回头以其它名头不收便是。
于是他乖巧笑道:“好”
风镜兮这才笑逐颜开,暗暗下定决心要想法子赚钱,让眼下私塾里唯一的独苗苗能够茁壮成长、快乐无忧。
怎么让他茁壮成长、快乐无忧?
风镜兮暗暗四处张望,忽地她目光微凝,久久停驻在不远处某一点上。
“梵樾,我想吃冰糖葫芦,要个头大、糖衣厚的,你帮我找找罢。”她对着梵樾轻笑,“我就在这里等你。”
梵樾有些意外,但还是如言照做。
离开前他又望了风镜兮一眼,心中愈发不舍,半晌才轻声道:“等我。”
风镜兮含笑应道:“好。”
梵樾犹不放心,但还是决定早去早回,便立即起身去寻找个头大、糖衣厚的冰糖葫芦。
浑然不知风镜兮在他走远后,眉眼蓦地无比凌厉:“出来罢!躲躲藏藏有甚意思!”
梵樾那厢委实有些头疼,他在肆间坊间穿来梭去,愣是没看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
当真是奇了怪了!偌大一个东市,竟没有一处卖冰糖葫芦的,说出去谁敢信?
梵樾不敢马虎,愈发小心细致地在市肆角落旮瘩里寻找冰糖葫芦。
忽地,他眼前一亮——不远处当真有个老翁拥着一个草靶打盹儿,草靶上有数十串冰糖葫芦,个个个儿大、糖衣厚。
他不由心下狂喜,立即向他走近。
正想将老翁唤醒之际,老翁却是陡然睁开双目,他在草靶上猛地一拍,几百枚淬着蓝光的飞镖直直射向梵樾的全身。
梵樾自是认出飞镖上已淬入见血封喉的毒药,设局人估摸想让他当场毒发身亡,或者被捅成筛子。
可惜梵樾仅是轻拂广袖,所有飞镖便被齐齐拂落于地面之上。
生怕风镜兮等急的梵樾愈发不耐,本想将老翁点晕,再另找冰糖葫芦之际,却闻得妖娆女声:
“谢惊澜,果真是你,那另外一个是你父王苦寻尸体不得的风镜兮么?”
34. 第五天社死13
“谢惊澜,果真是你,那另外一个是你父王苦寻尸体不得的风镜兮么?”
梵樾瞳孔猛缩,眸底戾气翻涌,面色遽冷,但他并没有搭理来人,只想去早些回到风镜兮身边。
对方这么说,显然风镜兮已在他们狩猎视野之中。
他是否已中调虎离山之计?再多耽搁一刻,风镜兮便多一分危险!
思及此,梵樾便纵身一跃,不见踪影。
“乖侄儿,你竟如斯冷淡,真叫姑姑伤心,好歹本宫还是看着你长大的。”
来人正是平阳长公主,她仰望天际,悠悠叹道,眸中泪光隐隐浮动,美得让人心碎。
“公主何必过于忧虑?仔细伤了身子。”旁边一容貌昳丽的男子为她抚背,还殷勤备至地为她捧来清心茶,吹凉后还不忘小心嘱咐:
“公主,清心茶略有些烫,您喝慢些。”
平阳长公主这才略略展颜,她伸出纤指在男子眉心轻轻一点,柔声道:“疏影,还好有你。”
疏影闻言,腼腆地笑了笑:“公主请别这般说,能够近身服侍公主已是疏影最大的福分。”
长公主笑道:“就你嘴甜。”
疏影急急否认:“并非如此,疏影所言字字发自肺腑!自从公主将疏影从伶人馆救出,疏影便发誓这辈子生都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
长公主谢清晏淡笑,也不再多言,接过清心茶浅啜,阖上双眸品味其间芳香。
“长公主可是有心事?”疏影会意,前进半步,为谢清晏揉按当阳穴,力度不轻不重,颇为舒适。
“疏影,你说方才那人是谢惊澜么?”半晌,谢清晏才缓缓睁开眼,“原本本宫尚有五分把握,细想之下竟不剩半分。”
“疏影不知。”
疏影苦笑,所幸谢清晏也并非需要他的答案,仅是喃喃自语:“惊澜那孩子向来对本宫恭谨有加,又何曾这般失礼?此为其一。本宫方才从王府吊唁而来,自是已见过惊澜,他又如何会突然在这里?此为其二,最重要的一点,身为身世尊贵的宁王世子,他又怎可能自降身份,到恁般肮脏之地当个鱼贩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疏影不敢接话,只能继续专注于为谢清晏揉按当阳穴。
“与他一起卖鱼的小厮可抓住了?”谢清晏指尖摩挲着青瓷玉杯杯沿。
“眼下尚未传来消息。”影卫恭声答道。
“这便是奇了,玉凌的身手在皇家侍卫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做事又向来麻利,从未叫本宫失望,又怎会迟迟不来复命?”谢清晏眉心微蹙。
“可要小的前去测探一二?”影卫小心问道。
“不必,你去找方才戴着玉狐面具的男子。”谢清晏沉吟片刻,眸色转厉,“这二人都绝非寻常之辈,若能生擒且带回审问即最好。若是不能,那便斩草除根,绝不可遗留后患!”
“是!”影卫立即应道。
清心茶已不复温热,谢清晏将青瓷玉杯随意搁置一边。
心中暗忖若不是今日自己心血来潮想看看民间的东市何等繁华,定是不会看到与谢惊澜那般相似的蒙面男子,也算机缘巧合。
那么,那名与谢惊澜颇为相似的男子究竟是谁?又能给她带来怎样的利益?她又如何能获得更大的利益?便少不得商榷一二。
*
风镜兮内心是崩溃的。
因为方察觉到周围有异动,她便径直追去,却被引入深巷之中。尔后数十个黑衣人就齐齐出现,又齐齐向她下跪,重声道:“少主好!”
所以原主还是少主是吗?
风镜兮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吃麻辣烫。
嗯,要多加白粉丝、金针菇、豆芽、鱼豆腐、撒尿牛肉丸,还有香菜,不然没有灵魂。
风镜兮尚沉浸于麻辣烫的快乐幻想中,一道苍老声音唤回她的思绪:“姑娘,谢惊澜尚且活着,您可有其它计划?”
谢惊澜活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还有啥子计划?风镜兮不由莫名。
天天要猜哑谜,烦死了!
就不能坐一起吃麻辣烫、涮涮火锅、撸撸串,没事聊聊八卦唠唠嗑吗?
想虽这般想,她还是认真打量说话者。老者银发如霜,眉峰微扬间隐藏着锐利锋芒。
不是个简单角色。
于是她斟酌措辞,半是试探道:“暂无,你有何想法?”
“姑娘向来睿智,以往任务皆是圆满完成,唯有此次颇为懈怠。数日前我给你字条以作鼓励,但任务迟迟未完成,莫不是姑娘已对谢惊澜生出男女之情,如今已是无法下手?”老者冷哼道。
字条?那张字条是这个老头写的?
风镜兮心里蓦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这些黑衣人莫不都是凤阙派的?
于是她故作无奈:“怎会?我是想着咱凤阙派既让我完成这项任务,我定不能大意,必要极其小心谨慎才是。”
老者神色稍缓:“你所言倒也不错,那你何时再次下手取谢惊澜性命?”
原来原主真是凤阙派的?还是凤阙派的少主?
再次下手取谢惊澜性命?卧槽!我的老天奶!原主你是真的牛叉啊!
那么为何原主身亡,谢惊澜安然无恙?原主的身亡与谢惊澜又有关系么?
风镜兮深觉原主就像个洋葱,一圈圈剥下来累得手酸不说,更麻烦的是熏得脑壳疼。
“过几日罢。”风镜兮搪塞道,“昨日我已暗杀过一次,眼下想好好休息。”
昨日左右谢惊澜已经社死过,四舍五入就是她暗杀工作成功一半,再四舍五入就是暗杀成功。
嗯,没有任何毛病。
老者眉峰紧蹙,正想斥责之际,却看见身旁的黑衣人摇了摇头。老者唇线紧抿,终是作罢。
“少主,您可要回仙鹫宫歇息?”此时一阳光好听的男声悠悠入耳。
风镜兮作为资深声控,陡然来了精神。她定睛一看,竟是个身着月白锦衣的小正太。
虽比不上谢惊澜那般天香国色,也比不得安醉复的人模狗样,但也长得唇红齿白,颇为俊俏。
风镜兮不得不感慨,原主吃得挺好啊。
“也好。”风镜兮故作疲惫之色,抚额长长一叹。
“少主日夜操劳,还是早些回仙鹫宫歇息。无澄早已将仙鹫宫打理妥当,少主安心歇息便是。”无澄双眸笑弯成小月牙,颇为讨喜。
风镜兮闻言不由大喜:眼下她荷包比脸还干净,现在居然可以水电全免,包吃包住?!
于是她忙不迭催道:“走走走!现在走!还等什么?”姐已经准备好拎包入住大别野了!
老者和黑衣人对视一眼,心底俱是生出疑惑:少主恁地变化这般大?
往常极为内敛,不喜人靠近分毫,现在似乎颇为活泼?以往回仙鹫宫也是教主千请万留,方愿短暂停留一时半刻,现下竟如斯积极?
风镜兮看到他们惊讶的神情,不由想莫不是他们方才仅是客套几句,并未真打算让她去。
这就很尴尬了。
风镜兮本想打个哈哈,佯作无事发生。不曾想小正太无澄却是笑得无比开朗:“好啊好啊,我们回去!”
有个捧哏的,气氛自然缓和。
“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罢。”老者抚髯,终是同意。
“等一下!”风镜兮突然拍了拍脑门,急急喝道,随即不见踪影。
老者面色顿黑,他对着身旁的砖石狠狠一拍,瞬间砖石应声而碎:“孽障!她如今是翅膀硬了就想飞了是吗?”
黑衣人低声劝慰道:“池长老,想来少主并不是那个意思。您向来待她胜于自己的亲孙女,她又如何不知?约莫是此次任务太难,她心下烦忧罢了。”
池长老冷哼:“最好是这样!那些皇家走狗都收拾干净了?”
黑衣人冷嗤:“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为惧,唯有一个稍有些能耐的小伙子,似乎叫——玉凌的,我们已将他生擒且送至仙鹫宫,交予少主定夺。”
“可。”池长老颔首。
风镜兮火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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燎地往回赶,自是因为她把小可爱梵樾给落下了。
她答应过会在原地等他,结果终究是食言了。
风镜兮心弦绷紧,直到在原点看到那抹熟悉的背影,心弦才逐渐松开。
此时,梵樾亦是有心电感应一般,缓缓转身。
看到风镜兮,凤眸忽然弯作两泓春水,暖意淙淙。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般,甚好。
梵樾并未询问风镜兮的去处,也未苦诉其它,只是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串色泽鲜亮的大糖葫芦。
他笑言:“冰糖葫芦,个头大、糖衣厚,来尝尝看。”
风镜兮微怔,久久不曾动作。
这时一缕甜香溢入鼻腔中,裹着糖霜的山楂在日光下泛着红宝石的光,颇为诱人。
风镜兮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咬下时脆亮的糖壳应声而碎,酸甜的汁水在齿间化开,又漫入心中。
不知不觉,风镜兮已将冰糖葫芦吃掉大半,只剩下两个鲜亮的山楂球。
风镜兮眸光忽闪,双颊微红地将冰糖葫芦塞至梵樾手中:“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没甚好送你的。索性借花送佛,剩下两个就归你了。”
梵樾躯体微微发颤,难以掩饰内心的欢喜。
但他没有立即去接,而是从袖中找出一条素白手绢,轻轻擦拭风镜兮腮边嫣若胭脂的糖痕。
“别动。”梵樾轻嘱,手上的动作亦是愈发轻盈。
风镜兮也真的不再乱动,只认真瞧着离她仅有咫尺的梵樾:沉水香萦绕于鼻尖,玄色衣襟几乎要贴上她的衣裾,垂落的墨发扫过她泛红的脸颊。眉骨处弧度愈发温柔,眼尾的朱红小痣若隐若现。
他温热的呼吸几乎要落在她颈间,惊得她慌忙别开眼,却听见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声。
“好了。”梵樾终于这般说道,风镜兮忙不迭地退后数步。
她背过身去,闷声道:“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罢。”
梵樾看到风镜兮突然离他那么远,本担心自己莫非又吓着她了。正懊悔之际,听到风镜兮要带他去个好地方,便二话不说应“好”。
结果突然看到前方有数十个黑衣人正朝他怒目而视,瞧他们言谈举止便可知他们绝非善类。
梵樾将风镜兮小心护于身后,刚想叮嘱她诸事小心为上,孰料那些黑衣人目光愈发狠厉。
发生何事了?梵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跟我们一道回仙鹫宫。”风镜兮踮起脚尖,方堪堪在梵樾颈边探出半个脑袋,嘿嘿笑道。
尔后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少主向来心地纯善,诸位不必放在心上。”为首的黑衣人闻言道。
“没错,她从小捡过不少玩意儿,小猫小犬捡过恁多,还经常捡人回来。”又有个黑衣人补充道。
“没错,我就是其中一个!”无澄骄傲叉腰,再隐蔽地向梵樾投去个挑衅的眼神。
风镜兮冷汗划过:没看出来,原主委实颇有爱心。
神经大条的她并未发现,梵樾与无澄眼神间的刀光剑影与烽火连天。
众人皆怀上等武学,回仙鹫宫自是仰仗轻功。
正要动身之时,无澄却是突然泪盈于睫:“少主,无澄未修行过武功,您且先行回仙鹫宫罢,无澄乘马便是。”
让小正太一个人乘马回仙鹫宫自然万万不能。于是风镜兮问黑衣人可愿捎上他,结果这些家伙特别没兄弟爱,纷纷拒之门外。
“我等武功低微,自然捎不得。可少主武功精绝,足以独步武林,捎带区区无澄想来不在话下。”
“……”行,她来就她来。
她正想单手拎无澄时,无澄却可怜巴巴地道:“无澄胆小,害怕的时候能否抱着少主?”
“……”不行,靴靴。
风镜兮刚想拒绝,却先被沉默已久的梵樾拦住。
他紧攥着糖衣已融化些许的半截冰糖葫芦,眸光不再如以往那般单纯无害,而是幽深晦暗,一望无底。
35. 第六天社死1
“梵樾,你——”风镜兮还是头一遭看到小可爱梵樾露出这般神情,不由有些怔怔。
“我是想说——”梵樾看到风镜兮惊诧的表情,强扯起嘴角,“我来带他便是。”
“呃,可以么?”风镜兮心思微动,这办法着实不错。
梵樾不再言语,像拎鸡崽一样将无澄拎起来。
被迫双脚离地的无澄眼里含着两包热泪,正想对着风镜兮添油加醋控诉一番,结果感受到梵樾的死亡凝视,立马不再作妖。
甚至还绽开一抹幸福的笑容:“还是梵哥哥好!有他在我才有安全感!”
风镜兮:“……”
宝子,道理我都懂,但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一直打哆嗦,这样很没有说服力啊喂!
想虽这般想,她面上回以欣慰的微笑:“这样就好,你们一见如故是好事,接下来更要好好相处哦。”
梵樾:“……”
无澄:“……”
莫名有被当稚儿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们下意识地去看对方,再同时扭头:谁跟他一见如故了?谁要跟他好好相处?才不要!哼!
幼儿园园长风镜兮表示心好累,这年头可太难了……
梵樾余光暼到风镜兮为难的神情,心头微微揪紧。他薄唇紧抿,半晌方扫了无澄一眼,淡道:“好”。
风镜兮心下微松,也不再多管。浑然不知无澄恐惧得几近晕倒:少主带回来的男人好可怕!娘啊,我要回家!
于是众人当即前往仙鹫宫。前方是十多个黑衣人开路,不认识路的风镜兮在中间;梵樾拎着蜷成球的无澄殿后。
无事可做只需划水的风镜兮表面上淡定地一批,实际颇为蛋疼:不为别的,她由衷怀疑凤阙派的审美。
大白天的几十号人穿黑不溜秋的夜行衣,又丑又显眼,这不是纯纯的靶子吗?就算拿着反派剧本也太直接了!
“少主可是有心事?”此时风镜兮耳畔传来一道温润男声,“可需容筠为您分忧一二?”
风镜兮闻声扭头看去,是方才在严肃老头儿身侧的黑衣人。
有别于其它靶子的一身黑,他除却黑斓衫外,颈部围着素白巾帛,颇为惹眼。他眉眼也颇为清润,极像一个文雅书生。
这人真的是凤阙派的么?
“……并无。”风镜兮欲言又止,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说出来怕伤他们自尊,不说出来又伤自己眼睛,委实难办。
“少主也不必过于忧虑,谢惊澜武功出神入化,江湖上难逢敌手,少主未能按时完成任务也情有可原。今日好生调整一番,明日再去暗杀亦可。”容筠温声相劝。
“……”风镜兮本以为这人书生气甚浓,理应是个好相与,没想到甫一开口就这般狠辣。
不愧是凤阙派的。
风镜兮无比心酸:她就想找个舒适地方泡个热水澡,吃饭吃到饱,然后睡个大头觉,她有错吗?
没错对不对?然而压根满足不了。这些人就没个消停,作来作去,吃饱了撑的!
容筠见风镜兮沉默半晌不言,心知自己说错话了,便默默回到原本的位置。
风镜兮见容筠回原来位置,心情总算稍稍好些,立马勾起嘴角。开始想今晚的麻辣烫该吃酸辣口味的,还是酱香口味的,番茄口味好像也还行。
不知道梵樾喜欢吃麻辣烫么?能吃辣么?没事,准备好各种口味,总有适合他的。
梵樾看着距他仅有咫尺之遥的风镜兮,刹那间却恍似隔了天堑。
他静静看着风镜兮与他人说笑,静静听着他们交谈。
“哥,您怎么了?”被拎紧衣领的无澄险些无法呼吸,清秀面庞涨成紫茄子,“您轻点——我快不行了——”
梵樾垂眸,指尖轻轻拂过无澄纤细美丽的脖颈。
只消稍稍用力,就不用听到那么聒噪的声音,也不用再见到讨厌的脸。
多好。
倏地,梵樾的眸光暼到似在淌泪的冰糖葫芦。良久,他轻笑一声,手上力道终是卸去大半。
无澄终是得以大口喘气,眼尾犹带泪花。
他满脑袋只有一个想法:往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眼前这个男人!他实在太可怕了!
一群人就这般“相安无事”地来到一座山的山脚下。
风镜兮抻颈仰视,不由暗暗惊呼:好高的山!
此峰高耸入云,连绵不绝,云雾于半腰缭绕,仿若仙境。
“许久没回来了,凤鸣峰依旧是原本模样,只是冷清些许。”池长老抚髯感叹。
“弟子们都出任务去了,估摸过些日子将热闹些。”容筠微笑。
“这倒也是。”池长老闻言脸上褶皱倏地平缓,显得颇为年轻。
风镜兮却是一颗心直直往下沉。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整座凤鸣山脉皆被皑皑白雪覆盖,连绵的峰峦化作起伏的银浪,松柏枝头凝霜挂雪,墨绿的松针与洁白的积雪相互映衬,色彩鲜明而奇趣。
风镜兮兀自欣赏四周的美景,却蓦地被拦住:“少主小心!莫非少主忘了此处有大阵?”
她内心懵逼:这里有啥问题吗?景色很美啊!
迎上容筠略带质疑的神情,风镜兮即作悲痛状:“这里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让我倍加怀念。我触景生情,不由忘却其它,还请宽容则个。”
这番话让容筠眼圈微红,不苟言笑的池长老亦是难掩动容,微微叹息:“你若早像眼下这般明事理,先教主也不会——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你当心些,尽量屏住呼吸。”
风镜兮立刻依言照做,屏住呼吸。接下来的路途中,她明显感觉到池长老态度的软化。
她也才知晓此处有无雾阵,若不屏息并贸然闯入,眼前景物便会诡谲变幻。上一刻还见寒梅映雪的幽静小径,下一秒却置身于怪石嶙峋的深渊,更有甚者山风裹挟着松涛凝成刀兵虚影,雪雾聚成狰狞妖兽,极为可怖。
后面风镜兮也未停止踩坑的脚步。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明明不过千步的距离,竟然设置了上百个法阵,涉及奇门、六壬、太乙种种,令人防不胜防。
怨不得凤阙派早些年被封为“江湖第一大派”,别人是基建狂魔,就它是挖坑狂魔!
世上本没有江湖第一大派,坑的人多了,便成了江湖第一大派。
累瘫的风镜兮到达峰顶的仙鹫宫已近戌时。看到仙鹫宫门匾时,风镜兮眼前骤亮:终于可以吃饭睡觉打豆豆了!
暮霭沉沉,寒鸦掠过覆雪的飞檐,将最后一抹天光剪成碎影。檐角悬着的冰棱折射出细碎的金芒,与廊下新点起的羊角灯交相辉映。
时不时有教中弟子出现,他们都向风镜兮屈膝,恭声行礼:“欢迎少主回宫。”
风镜兮均是淡笑以对,实际上每每看到弟子乌漆麻黑的夜行衣就深觉糟心。
突然,她心思微转:不行!凭啥别人家的校服、班服、工服都那么好看?凤阙派不配拥有姓名吗?
她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将黑不溜秋的教衣都换了,换成弘扬真善美的青春运动系!
但眼下她饥肠辘辘,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于是她悄悄瞅了沉默的梵樾一眼,挥退欲帮忙的弟子,就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梵樾在弟子的指引下来到锦武阁,亦是风镜兮以往歇息之处。
指引弟子腿肚儿都在打颤,难怪无澄那样的小霸王方才怂成一团,没一会儿便跑得不见影。
这个男人气场也忒强了!
“你且回去罢。”梵樾淡声道,“我这儿不用人伺候。”
“好嘞好嘞!”指引弟子心下狂喜,点头哈腰不忘跑路,“您请便,您请便!”
打开锦武阁的雕花大门,数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齐声道:“欢迎少主回宫!”
梵樾心下淡哂:呵,这儿莫不是连蚊子都是雄的罢?
他再次挥袖,摒退众人,心里总算略略好受些。
梵樾仔细打量,疑窦顿生。
有别于寻常女子的闺房,此间以黑、青色为主,装潢也简单至极,一桌一椅一榻,甚至连像样的床都没有,丝毫无烟火气。
常有人说物如其人,但这闺房与他认识的风镜兮格格不入。
梵樾认识的风镜兮就如一簇火焰,是那样的鲜艳,又是那样的热烈,点亮他寂寥灰色的生命,重新赋予其鲜活的意义。
那,为何风格完全不一致呢?梵樾凝眉深思。
不,也不能说完全不一致,青木榻上横卧着一方七弦琴。七弦琴琴弦以冰蚕丝捻成,琴身髹着深褐色大漆,尾端嵌着温润的和田玉轸。梵樾随手轻挑,泠泠之音如寒泉击石,清透至极。
他母亲亦是爱琴之人,王府中名琴千千万,绕梁、绿绮、焦尾等名琴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但母亲独爱一柄江南七弦琴。
说起来也是稀奇,那柄七弦琴与这柄居然有九成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这柄七弦琴琴身上隐隐约约有个“宁”字,想来应是风镜兮之母宁夫人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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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左右现在无人,他也心潮难平,将冰糖葫芦放至玉壶中,索性操起琴来,轻轻吟唱道:“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1。”
一度忘情的他不知时光匆匆,回神之时已是亥时。
这时身侧有人轻轻击掌,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梵樾怔怔,夜视能力甚好的他自是知晓身侧之人正是风镜兮。
她如何在这里?她又何时来的?为何他一无所知?
风镜兮指尖轻点,烛台中的灯芯“噗地”绽开一抹橙红。
烛影幢幢,映得她的眉眼愈发清丽,笑靥亦是愈发生动:“梵樾,你弹琴弹累了么?要是弹累了咱们去吃宵夜呀!”
宵夜?梵樾怔怔,任由她牵住自己的衣袖向屋外走。他垂眸看向那只纤细素手,眸光暗沉。
倏地,一股食物的芳香扑鼻而来。梵樾定睛一看,发现眼前居然有一方石案,案上有个巨大的锅,锅面呈太极形状,左边的浓白汤汁咕噜咕噜冒着泡泡,颇为诱人;右边的汤汁飘着炽烫的红油,令人食欲大动。
“傻愣着干啥?开吃啊!”风镜兮往梵樾手中塞了碗筷,看着梵樾傻不愣登的模样,“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果然是呆子。
“乖,我来教你,这样夹,这样吃,知道了吗?”风镜兮自己也拿了碗筷,从红油锅中夹出一个毛肚,再涮涮油碟,一口吞进肚。
这才是享受啊!风镜兮满足地喟叹。
看到梵樾半晌没动,已吃个半饱的风镜兮心说梵樾大约不爱吃辣,幸好她早有准备。
“噔噔噔~亮个相吧,小宝贝!”风镜兮从浓白汤汁中捞出一个大鸡腿,放入梵樾的碗中。
梵樾依旧无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碗里的鸡腿,眸中明灭不定,晦暗难明。
风镜兮挠了挠头,现在的梵樾依旧不大对劲。再联想到方才他纵情弹琴的模样,琴声中渗透的感情颇为强烈。
他很难受,他在思念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深知感情是需要宣泄的,所以她在他身侧站了近半个时辰,聆听他不欲宣之于口的内心世界。
但很明显,他宣泄力度还不够,眼下他依旧滞气难消。
于是她笑意嫣然,从地上拿起两坛阴花醉,将其中一坛给梵樾:“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2!今日不醉不归,喝!”
梵樾怔然,下意识接住。
风镜兮仰头先喝了一小杯,双颊已有些许晕红,眸色迷离:“干喝不尽兴,来点助兴的罢!你问我答,我问你答,答不出来自喝一杯,如何?”
“好。”梵樾眸色深深,干脆应下。
“池长老他们都只是认出卸妆后的我,你今日怎么刚好认出了我?又刚好接住了我?”风镜兮率先开问。
梵樾不言,闷口便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心里却是暗嘲:世间哪来那么多“恰好”?左不过用心与否。
“你为何想办红彤彤女子私塾?”这轮是梵樾发问。
“当然是想要改变啊!”风镜兮意识已逐渐混沌,木愣愣地盯着四个梵樾看,“改变女子地位,改变世人的刻板印象,改变我们的未来。咱好好说话成么?你别飞起来啊!”
稳坐如山的梵樾心知她是真的醉了,干脆抢过她手里的阴花醉,想把她抱入锦武阁歇息。
没想到风镜兮却不依,只是半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道:
“梵樾,你信我,已逝之人犹不可追。不管怎样,世间总有在乎你的人,例如我。看到你难过,我们只会更难过,你想让我们难过吗?”
梵樾身躯微微颤抖,她如何知道?
还有,她在乎他么?
尔后,风镜兮打个响指,灿然一笑:“今日我心情好,送你一个礼物罢。愿你幸福绵长,岁月无忧,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寒夜簌簌,忽有金红迸裂,如赤龙破云而出,在雪幕间炸开万千星火。雪借烟花添绮色,火凭寒雪愈妖娆。赤金、靛紫、月白的流火次第炸开,如鲛珠迸碎,似星河倾泻。
梵樾眼眶微热,面颊上有温热液体流淌而过。他紧紧搂住怀中已醉倒的娇躯,喉间漫出一声低笑,久久不能自抑。
世间为何有这般好的姑娘?能碰上她实乃吾生最大之幸。
*
翌日辰时。
系统呱呱叫:【快起来做任务啊!昨天任务完成得很好,二十万两白银已到账。今日的任务是让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小苹果》广场舞!】
36. 第六天社死2
系统呱呱叫:【宿主快起来做任务啊!昨天任务完成得很好,二十万两白银已到账。今日的任务是让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小苹果》广场舞!】
风镜兮尚有宿醉之症,头昏昏沉沉的,听不大清系统说了什么,只依稀听到最后几个字。
于是她翻了个身,咕哝道:【瞎扯,柿子只能用来吃,不能用来跳广场舞。】
系统气到吐血:【谁闹了?快起来完成任务!!!】
风镜兮总算微撩眼皮:【任务是什么?可以吃么?姐现在家里有矿,看不上您那三瓜两枣的。】
系统磨牙:【你家有矿?我咋没看出来?】
风镜兮又闭上眼:【放肆!现在起请称呼我为钮祜禄·风镜兮,下次再叫错就赐你一丈红!】
系统无语:【……小姑娘,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容我提醒你一下,太过嚣张不是好事。】
风镜兮怀疑:【你不是系统吗?还能吃盐?】
系统冷嗤:【宝子,你还是去工地吧,在那边你想怎么抬杠就怎么抬杠。别瞎比比了,快起来完成任务!】
风镜兮又翻了个身:【不要。姐现在是凤阙派少主,凤阙派以往是江湖第一大派,想来小钱钱肯定不少,我可不要为了你那三瓜两枣放弃继承亿万家产。】
系统冷笑:【凤阙派向来以武为尊,教众都勤于修炼,你何来亿万家产可以继承?更别说自从先教主凤清涟携藏宝图无故失踪后,凤阙派手下营生便一落千丈,内部更是四分五裂,多股势力盘根错节,你这个少主无非徒有虚名罢了,手头上连三瓜两枣都没有。听我一声劝,好好做任务,比什么都香。】
风镜兮眼睛遽亮:【藏宝图?藏宝图!藏宝图!!!】
合着它刚才说了这么多,这丫头丁点都没听进去是吗?
听到风镜兮一声比一声亢奋的惊呼,系统暗暗后悔说劳什子藏宝图:【那什么,我们还是继续说今日任务的事吧。若是完成这次任务,你依然可以得到二十万两白银哦~】
风镜兮压根懒得搭理它:【藏宝图!藏宝图!!藏宝图!!!】
系统咬牙:【五十万两白银!】
风镜兮继续懒得搭理它:【藏宝图!藏宝图!!藏宝图!!!】
系统冷笑:【一口价,一百万两白银。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风镜兮微笑:【成交。】
系统呵呵:【你想涨价就直说好吗?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啥?】
风镜兮娇羞脸:【这不是生活要有仪式感么?】
系统:【神特么仪式感!】
风镜兮谈好价后,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来,眸底不见丝毫倦意。
只要给够开工费,再苦再累无所谓!
风镜兮:【你再说一遍今日的任务,我方才没听清。】
系统不耐烦重复:【让世子跳大庭广众下跳《小苹果》广场舞!】
风镜兮鄙夷:【你该是有多想不开?居然暗恋谢惊澜那个大冰块?】
系统顿时怒了,咆哮道:【你个瓜娃子!我暗恋谁都不会暗恋他!】
风镜兮“咦”了一声:【那你跟他有仇?不然为啥天天逮着他,只让他一个人社死?】
系统冷哼:【我自有缘由,雨你无瓜。】
“咚咚咚”这时候依稀传来敲门声,风镜兮略有些好奇,扬声问道:“谁呀?”
“少主,我是琳琅,您可起了?可需我伺候您梳洗?”门外有温婉女声传来。
“我起了,进罢。”风镜兮懒懒应道,百无聊赖地打量周围环境。
讲真,这个房间虽大,但也的确简陋至极,丝毫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如此看来,她方才躺过的床便颇为怪异:阔绰床体,缠枝莲纹的月白帐幔,琉璃嵌螺钿黄花梨床,四角垂着鲛绡软纱,铺着十层叠就的织锦褥子,最上层是水波纹的鹅黄软缎。
风镜兮再次伸手戳了戳鹅黄软垫,触手如春水荡漾,指腹轻按便陷进蓬松如云絮的棉絮里。
怪不得她昨晚睡得那般舒服,若不是系统将她强行吵醒,她指不定能睡到明晚。
但她明明记得昨日看梵樾弹琴的时候,周遭仅有矮榻而非床。
那这床哪来的?莫非是她记错了?
“少主,您请用。”风镜兮苦思之际,琳琅脊背绷,双手高高举至头顶之上,只为向风镜兮递上一支沾好盐粒的杨柳枝。
风镜兮看着她不断颤抖的娇躯,不由摸了摸脸:莫非原主以往颇为严厉?小姑娘这是被吓着了?
于是她将声音放得更柔:“好。”
言罢便以杨柳枝清洁牙齿,再抹上些许牙粉,便是完成了漱口。
果然还是现代方便。
琳琅何曾听过少主如此软声柔语过,她大着胆子昂头偷偷看去,刹那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少主居然正笑望着她!原来少主也会笑?笑起来竟这般好看!
她怔愣之际,没想到风镜兮已径自取过素帕净面,开始套话:“琳琅啊,你在教里有多少年了?”
琳琅回过神来,忙不迭回道:“回少主的话,琳琅已在教中近八年。”
风镜兮心头暗惊,琳琅看起来不过及笄之年,居然已在凤阙派呆了八年?
那该知道的她应该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兴许也知道一点。
于是风镜兮面色更柔,继续套话:“那这床哪来的?”
琳琅闻言却是面容突然煞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向风镜兮不住地磕头:“求少主念在青梅之谊,法外开恩,饶了我家小姐罢!她已经知错了!”
风镜兮:???姑娘,你在说啥子?为啥我完全听不懂?
她将琳琅慢慢扶起:“有话咱慢慢说,不急。”
琳琅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少主请勿见怪,琳琅一时情急方有所异状。”
风镜兮表示理解,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琳琅见少主今日竟这般和颜悦色,不由胆子更大了些,继续哭诉:“昨夜您醉酒,梵大人怕您染上风寒便扶您回来休息,后来说榻太小,恐您睡得不舒服,就从池长老那里借床。池长老便从池绫小姐处借床,池绫小姐不依,池长老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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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池小姐发落至祠堂罚跪,再将此床赠予您。”
居然还有这般曲折的内情?风镜兮啼笑皆非,心里却是暖暖的。
梵樾这家伙,又闷声整了波大的。
“昨夜梵大人还向池长老要了丫鬟,池长老便嘱我侍候您洗漱换衣。今日来时碰到梵大人,他还给我这个,说是可以解酒的,等您醒后再伺候您服下。”琳琅忙不迭从托盘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碧色玉瓷瓶,躬身呈于风镜兮面前。
哦?怪不得她今日起来身上舒爽,且衣物已换。风镜兮颇有兴致地拿起玉瓷瓶打量:“那他人呢?”
“少主恕罪,琳琅不知。”琳琅立马低头,神色愈发恭敬,身躯亦是愈发颤抖得厉害。
风镜兮看到她的神情,便知她对梵樾心存极深的畏惧。
她不由愈发不解:真奇怪,梵樾明明是个单纯无辜小可爱,有什么好怕的?
“我在这里。”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风镜兮看到斜倚在门边的梵樾,不禁莞尔:“你怎么不早些进来?”
“少主尚未吩咐,小的自然不敢。”梵樾尾音微扬,难得染上些许俏皮。
风镜兮忍俊不禁,很是受用:“本少主现在允了,你进来罢。”
“谢少主。”梵樾还真像模像样地行礼,把风镜兮逗得直乐。
等暼到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的琳琅,风镜兮总算有偶像包袱,敛起笑容,力求宝相庄严道:“琳琅,早膳可做好了?”
被无故点名的琳琅先是怔愣片刻,再轻声应道:“回少主的话,早膳早已做好,小厨房里正煨着呢。”
“如此甚好,你等会儿送两份过来,我与梵樾有要事相商。”风镜兮笑道。
琳琅应是,离开之际欲言又止,眉眼之间尽是愁绪。风镜兮明了她是想为池绫求情,于是沉吟片刻方道:“替我向池长老托句话,池绫之事点到即止即可。”
琳琅闻言大喜,忙不迭磕头谢恩,被风镜兮劝阻后便立即小跑而归。
“她倒是个认主的。”梵樾在旁边凉凉道。
“只能说我不是她的良木。”风镜兮完全没把这个当回事。
“我还以为你会将我训斥一顿,毕竟池绫与你有多年青梅之谊,我却惹得你们有隙。”梵樾语气中似是染上后悔与不忍。
“不一样!她是她,你是你!”风镜兮听梵樾这般说,便立即接上,“她是外人,你是内人!”
梵樾听到“内人”二字的时候,嘴角立即能跟太阳肩并肩,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风镜兮后知后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茶香,是她的错觉吗?
“说起来你是怎么让池长老愿意配合你做那么多事的?”风镜兮颇为好奇,毕竟池长老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不知道,或许是看实力。”梵樾略矜持道。
风镜兮却觉得这货今天颇为不一样了,好像有种闷骚雄孔雀强行开屏的中二感。
或许是错觉罢?
她也不再多想,随口道:“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趟门,我们一起去给谢惊澜送份大礼。”
37. 第六天社死3
“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出趟门,我们一起去给谢惊澜送份大礼。”
听到风镜兮这般说,梵樾倏地错愕抬头,眸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他的嗓音亦是愈发艰涩:“你要给谢惊澜送大礼?送什么大礼?”
风镜兮唇角微勾:“一份让他终生难忘的大礼。”
让谢惊澜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广场舞,相信他八辈子祖宗都会把她捧在心上,虔诚地焚香。
或许有些缺德,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算他点儿背。
梵樾沉默以对。
她是又要去完成所谓的任务么?亦或是对谢惊澜还怀有其它不可言说的心思?还是要继续暗杀?
他略想了想,轻声道:“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且去罢。”
梵樾居然会拒绝她?
风镜兮同样难以置信,狐疑地将梵樾上下打量一番,一如既往的肤白貌美有光泽,怎么看都不像身体不适的模样。
骗人的吧?太敷衍了!
想到这儿,风镜兮也不知为何肝火愈盛,将玉瓷瓶随手丢至一旁,俏脸冷凝。
他不愿去就不愿去,她还求他去不成!
“梵公子请便吧,我尚有他事,就不留梵公子了。”
梵樾看到风镜兮的清冷面容,他心里长长一叹:长公主疑虑未消,眼下他着实不好再出现于人前。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风镜兮亦势必卷入危险漩涡中。
“你千万要当心,不可露出真实面容。那些人都是豺狼虎豹之辈,切不可大意!”梵樾苦苦劝道。
风镜兮却是冷哼:“梵公子又不去,操心那么多作甚?”
两人间的气氛陡然冷凝起来。
“少主,梵大人,早膳已好,请用早膳罢。”适时,琳琅端着盛有诸多点心的银质托盘,笑容款款而来。
“他不用早膳,就我一人吃!”待琳琅将点心一一放至金丝檀木桌上时,风镜兮用银筷夹起一个巨胜奴,正想直接开炫,银筷却被梵樾直接抽走。
“梵樾!”风镜兮彻底爆发了,拍桌而起的她像被惹怒的小狮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唱反调,到底什么意思!”
“你先退下罢。”梵樾却并未看她,仅是瞥了眼一脸懵逼的琳琅,淡声吩咐道。
琳琅不明白二人间为何一下春意融融,又一下寒冬凛冽,但也不敢有所置喙,只能恭声应是。
确认琳琅已然离开后,梵樾从袖中取出一枚长约三寸有余的银针,在每样菜上小心刺验,结果每刺一下便让银针黑上一分。
待银针从最后一道菜上收回时,原本银光烁烁的细针已变得比乌木还黑,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卧了个大槽!
风镜兮瞠目结舌:她昨日才来,眼下就出了这事儿?这是多大仇,多大怨,让她反复去世都不嫌够是吗?
本以为出了狼窟就好,没想到进了更凶险的虎穴!
她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谁干的?琳琅吗?”
梵樾默默握住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予她温暖与力量。风镜兮瞬间忘了方才的不愉快,不自觉地反握,攥紧——
他的手真大、真温暖。
刹那间,风镜兮心中的不安与害怕尽数被驱散,理智逐渐回笼:“不,是谁尚不好说,谁都有可能。”
“你所言不错。”梵樾看风镜兮已冷静下来,神色略缓,“凤阙派起初以剑宗闻名天下,后先教主凤清涟失踪后派内分裂,衍生出毒宗、色宗、蛊宗等多个宗系。明面上以池长老、鹤长老为尊,实际宗内各有拥趸,门徒亦是各怀异心。”
不明觉厉。
风镜兮闻言,心情颇为复杂:没人告诉她这波是hard地狱模式啊!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怪不得先前她跟阎王佬儿以穿越再生为赌注,一向牌技差的她那次打地主竟是把把赢,他丫的就是故意的!
“你为甚如此惊讶的模样?你不是凤阙派少主么?”梵樾看到风镜兮的震惊模样,心中的怀疑愈发扩大。
“啊这——”风镜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兄弟,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自己是凤阙派少主的。
“那什么,我饿了。”风镜兮生怕梵樾再三追问,打着哈哈,“既然这些菜都不能吃,我到外面吃好了。”
言罢脚尖微点,不见踪影。
梵樾看着她的身影,眸色渐深。
又似想到什么,他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馨香余温尚在。
他不自觉地将大掌收紧,又张开,似乎那人还在身边一般。
*
风镜兮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要跑路。
明明她才是户主,该跑路的该是梵樾那家伙才对!
那货只会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敢吓唬她?
她心下愈发愤愤,心说等姐姐完成这次的破任务,定要好好修理梵樾那混小子!
待风镜兮好不容易吐槽完时,她蓦地发现自己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有别于方才的朔风卷地和霜雪尽覆,这儿温泉汩汩流淌,雾气氤氲,青瓦红墙若隐若现,几株苍松翠竹点缀其间。
风镜兮怔然,这里是世外桃源么?
“汪汪汪!”此时她闻得犬吠,一团黄影直直跃入她的怀中。
风镜兮下意识地想甩开它,谁知毛茸茸的大脑袋直往她颈窝蹭,怪痒的。
“大黄,谁来了?”此时青瓦红墙内传来一道女声。即便风镜兮不是声控,也不得不承认其声如碎玉击罄,极为好听。
她是何人?
还不等风镜兮细想,她就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抱她的人语带哽咽,不多时她的衣襟便泅湿一片:“兮儿,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怎样,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风镜兮虽不知她是谁,但也下意识地轻拍了拍陌生女子的后背,柔声道:“我没事,这不是回来了嘛。”
女子终于将她松开,风镜兮也得以看见她的真容。
她拥有沉鱼落雁之貌,如同美玉一般晶莹剔透,唯一有所不足的是横亘于眉眼间的红色胎记。
瑕不掩瑜,这依旧是很美的一张脸。
“我没想到是你回来,就没带白纱出来,吓着你了?先前你都是直接出现在屋内——”女子忙不迭地双手捂住脸,身体蜷缩在一处,因为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风镜兮轻拍她手背,笑道:“我没被吓到,只是许久没见到你,怪想你的。你不用戴白纱,这样才好看,西子都不及你半分。”
女子破泣而笑,嗔道:“你惯是嘴甜,最会哄我。我自幼被称作丑娘,你竟拿我与西子比较,莫不是讽刺我?”
“我哪儿敢啊?”风镜兮面容诚挚,“你真的好看。”
丑娘微怔,伸指轻点了风镜兮的鼻尖:“瞎扯!你可用了早膳?我方才做了梅花烙,我们一起吃可好?”
“汪汪汪汪!”
“好呀好呀!”正巧风镜兮腹中馋虫肆虐,立即忙不迭应下。
尔后风镜兮和大黄面面相觑。
此时此刻,风镜兮莫名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二人一狗一道步入青瓦红墙内。丑娘推门而入,暖黄的日光晕染开来。墙角的泥炉煨着新茶,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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氲的热气裹着茶香袅袅升腾,搭着的靛蓝薄毯边缘绣着缠枝纹,针脚细密。
风镜兮暗道丑娘当真是秀外慧中的手巧之人,只是不知她又是如何与原主相识,是否知晓原主的实际情况?其与原主之死又是否有所牵连?
一个又一个的猜想在风镜兮脑海中成形,适时强烈的酥香在她鼻腔中横冲直撞。
风镜兮寻味看去,覆着白纱的丑娘端着木质托盘袅袅娜娜而来,托盘所盛是六只色泽鲜亮的梅花烙,各个栩栩如生,与盛极的梅花别无二致。
旁人兴许会因其像艺术品不忍下嘴,奈何风镜兮是个彻头彻底的俗人,直接拿起一个便往嘴里塞。
酥香混着清冽梅香在口腔间绽放,疯狂刺激她的味蕾。
毫不夸张,好吃到流rui!
风镜兮泪眼汪汪:这日子也太幸福了叭!
不用再问丑娘是否与原主之死是否有关联,她正式宣布:美食即正义,都是凤阙派的错!凤阙派全责!
“兮儿还是爱吃梅花烙。”丑娘以袖抿唇轻笑。
“不不不”风镜兮连忙摇头纠正,“是只爱吃你做的梅花烙。”
“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嘴甜了。”丑娘眸光划过一丝苦楚,“当初他也是这般说的,然而不久后他便另娶他人,吃她做的梅花烙了。”
风镜兮微微心惊: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这是受了情伤啊,甚至还未缓过来。
这可如何是好?
还未等她细想,丑娘竟眼圈微红,捂住红色胎记痛苦啜泣道:“还说什么我与他缘分尚浅,无非是嫌我丑罢了……若是没有这个红色胎记,若是没有它,他定不会与其它人一起!”
“你错了,就算没有这个红色胎记,他照样会跟别人在一起。”风镜兮眸露怜悯,但丑话还是得说,“因为狗改不了吃屎。”
“你胡说!”丑娘刹那间抛却所有的温婉得体,眸中疯狂汇聚痛意,“你胡说!他分明爱的是我!只是因我丑,他父母不同意我进门,他只能另娶他人!他是无辜的!”
风镜兮很想把她摇醒:姑娘,球球你清醒一点!恋爱脑是病,得治!你这已经是晚期了!
然而丑娘并未听到风镜兮内心的疯狂弹幕,她只是将面上白纱压得更实,蜷缩在墙角,将怀中的梅花烙拥得更紧。
风镜兮看着心疼,也暗恨自己恁地嘴快,将好端端的人伤成这模样。
正想说些什么之际,丑娘却抬起头,漠然道:“你怎的还不走?”
风镜兮闻言,心有悻悻:眼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着实让她无所适从。
多番权衡之下,她终究干巴巴开口:“我这便走了,等我事了便来陪你。”
丑娘恍作未闻,又低下头看着余温已褪的梅花烙发呆。
风镜兮离开前再看了眼丑娘,她身影小小一团,颇为落寞。
说来说去都怪渣男!
风镜兮再次坚定人生核心思想: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我将成为富婆,建设美丽中国!
沿着金箭头,风镜兮落于宁王府大门门口。
正想进去找谢惊澜时,却被汹涌的人潮推挤而前。
这些没长眼的家伙!这是都往哪儿赶啊!我不想去啊喂!
人潮好不容易停下之时,风镜兮微微喘气,忽然看到眼前有三人呈鼎足之势。
一男二女,狗血标配。
“裴相,你忍心我们的儿子没有父亲么?”
天雷滚滚,狗血的剧情每天都在上演。
风镜兮定睛一看,三个人都挺眼熟:裴琤、卿毓、花魁芊芊。
蛋疼。
38. 第六天社死4
“我的好姐姐,这种狗逼还不分手?你要留着他过清明吗?”
卿毓怔然,错愕地看着旁边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身量比她高小半个头,身姿翩翩,容貌平平,属于丢到人群中不会看第二眼的那种。面庞看似柔和,眉宇间却透着飒爽之气。
“你是何人?所图为何?”裴琤剑眉微挑,眸光内尽是探究之意。
“我叫美少女战士,专程代表月亮消灭你。”风镜兮眼都不眨,艺名张口就来。
开玩笑,这年头闯荡江湖,啥都可以不要,艺名必须要多取几个。
“……”裴琤大脑难得宕机,这人在说啥?为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知为何,自从看到这人,脖颈处的扭伤又隐隐泛疼,身上的鱼腥味也似乎愈发浓厚。
想到鱼腥味,裴琤狭眸蓦地凌厉。
他生性爱洁,昨日他在香汤中沐浴近两个时辰,用了无数名贵香料,皮肉都险些泡皱,方勉强满意。
昨日的行凶者多半已躲起来了罢?
那可千万躲好了,否则他裴琤若是发现其踪迹,定叫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风镜兮眼下没功夫搭理裴琤。她脱下外衣,小心翼翼地覆于卿毓光裸的肩上,也刻意以自己纤秀身躯挡住周遭窥探垂涎的目光。
“你与卿毓是何关系?”裴琤暼到风镜兮的动作,声色微沉,眸光亦是愈发凌厉。
风镜兮腹诽:哟,您这是又在意上了?早干嘛去了?
“与你何干?”风镜兮微微一笑。
“卿毓尚为我裴某之妻。”裴琤也不知怎的,心火渐起,玉面染上几分煞色。
“与我何干?”风镜兮依旧微微一笑。
“你——”
裴琤属实没想到这厮居然这般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与有夫之妇纠缠不清也就罢了,现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态度也能如此嚣张!
他了解卿毓,她虽平日偶尔会使小性子,但早已对他裴琤死心塌地,定不会与其它男子私相授受。
定是这竖子勾引挑唆所致!
“来人!此人对本相不敬,且有蓄意挑拨之嫌,尔等带回府中好好审问!”裴琤肃容道。
“是!”一众膀大腰圆的汉子应声而出,将风镜兮与卿毓团团围住,气势骇然。
风镜兮沉吟片刻,以她现在的身手带卿毓离开完全不是难事,将这些乌合之众打倒也莫得难度。
问题是卿毓想离开么?
风镜兮暗搓搓地暼了卿毓一眼,她眸底半是痛意半是空洞,直愣愣地看着裴琤,目光错也不错。
唉,有点头大。
反观裴琤,看到面容愁苦的卿毓,心中郁结登时少了大半。
卿毓果真对他用情至深。
他俯身,轻柔地将芊芊鬓发间的海棠花理顺:“卿毓,你且听着,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或许不知,我已忍你多时!我们成亲已有七载,这七载里你并无所出,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裴家九代单传,香火切不可断在你手上!平康坊已关,芊芊无处可去,且她腹中孩儿据名医诊断是男孩。无论你愿或不愿,我势必要迎她入府。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我只得与你和离;若你重拾大度性子,好好侍奉芊芊,以往种种我便既往不咎,如何?”
哦,搞了半天,原来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下头男。
风镜兮暗暗啧声,再偷觑卿毓一眼,心里愈发酸涩。
簌簌冷风扑进卿毓眼底,酸涩的泪意漫上来,恍惚间竟辨不清是因着冬寒冻着了,还是那株灼红海棠刺得生疼。
卿毓垂下原本高昂的头颅,轻呓道,竟似陷入魔怔一般:“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为何不能生?为何……”
风镜兮更为心疼,她对着卿毓嘀咕:“我的好姐姐,这个真不怨你。没准儿他有无精症呢?没准儿你们体质不合呢?没准儿芊芊腹中的娃都不是他亲生的呢?”
卿毓抬头,愣愣看着风镜兮,含泪的美眸中尽是迷茫——他在说什么?
风镜兮爱怜地看着卿毓,暗忖封建古代还是不行,生活无聊单调也就罢了,还天天被渣男cpu;天天被渣男cpu也就罢了,偌大的地方居然连2g网都没通。
没事,今天她来科普一波:“姐姐,你信我的,如果女方长期不孕,很有可能是男方本身有不育症,他可能本身具有生殖系统疾病,或者内分泌异常,而且刚刚他也说了九代单传,这就是难育遗传史啊!他还很可能得各种性.病!姐妹,赶紧跑!不要靠近这样的男人,会变得不幸!”
边说她便拉着卿毓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咻咻咻地在裴琤下腹部游离。
裴琤莫名浑身一寒,鸡皮疙瘩全数冒出,鼻尖似乎又隐隐约约嗅到恶心的鱼腥味。
“噗哧”没想到卿毓倏地展颜,唇角上扬的她竟比冬日暖阳还要明媚。
“虽然没听懂你说了什么,但你挺好玩的。”卿毓抹去眼尾的泪花,心头堵滞少了大半,对风镜兮认真说道。
风镜兮本来还想将凌云峰的果子狸、孙答应和赤色鸳鸯肚.兜狂徒等绿意盎然的故事讲予卿毓听,好宽慰她的心。
没想到故事还没说出口,就得到卿毓这般评价。
风镜兮不由有些悻悻,但也跟着展颜:无论怎样,她开心就好。
裴琤冷眼看着两人亲昵互动,心头的无名火再次熊熊燃烧,他冷声道:“你们怕是早就相识罢?似乎毫无生分之感?”
风镜兮粲然一笑:“关你屁事。”
裴琤气得额角青筋紧绷,脖颈也再次疼的厉害。
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这混账小子,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们还杵着干什么?拿下他!拿下他!”刹那间他失去惯有的修养,似是全然失去理智一般对家丁们吼道。
“谁敢!”
家丁们正要围攻之际,竟是卿毓上前一大步,她广袖一扬,青铜剑如游龙出渊,暗绿锈迹在剑脊蜿蜒,却掩不住寒芒流转。她几缕碎发被劲风掀起,在眉眼间勾勒出凌厉的弧度。
“卿毓,你现下是要与我作对是吗!你这般护着他,果然与他有私情!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子!我看错你了!我们和离!”
裴琤重新看到卿毓英姿飒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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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有些失神,尓后勃然大怒,径直对着卿毓吼道。
卿毓听后身形微晃,风镜兮颇为担忧,本想搀扶她,卿毓却摇了摇头。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站定。再缓缓抬起头来,眸光中已不见迷茫,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字字清晰道:
“裴琤,你不配成为我的另一半。你且记住,此遭是我休了你。”
顷刻间,风镜兮似乎听到一声凤唳,金红色的烈焰自凤尾羽腾起,灼得人睁不开眼,翎羽间流淌扶摇霞光。
裴琤闻言,几近目眦欲裂,他如狂狮般咆哮着:“你想都别想!卿毓,我告诉你,一向是我不要别人,还没有别人不要我的!你居然还想休我?我堂堂一国之相,你居然想休我?简直痴人说梦!”
他看着风镜兮的目光愈发怨毒和疯狂,都是这人诱骗在先,否则卿毓定不会有如此惊人骇世之言。
他指尖微动,正想暗示影卫将此人暗地格杀,未曾想此时怀中芊芊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软声道:“裴郎,我腹中微疼,许是孩儿见不了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我们回去可好?”
“很疼么?芊芊,你别怕,我们这就回去,府里有胡大夫,她是国医圣手,定能护你与孩儿平安。”裴琤立即从嗜血修罗变成温柔情人,他轻柔护住芊芊的腰身,在她耳边呢喃细语。
之后便对着沉默的卿毓冷笑:“卿毓,你且好自为之。”
言罢,便带着芊芊步入精巧的步辇,众人浩浩荡荡离开。
卿毓依然沉默不语,风镜兮却是若有所思。
芊芊在进步辇前似乎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意味不明,总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你也觉得她芊芊好看?”卿毓看到风镜兮紧盯着远去的步辇,似乎颇为着迷的模样,不由调笑道,只是笑容微微泛苦。
风镜兮脑中警报拉满,这是送命题啊!
但芊芊的确顶好看,这也不能否认。
于是风镜兮正色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她领导,领导关心属下的情感生活是很正常的吧?”
姐可是凤阙派少主好么?凤阙派的一草一木都归姐管!
“你真的很有趣。”卿毓笑道,第一次看人一本正经瞎扯,还瞎扯到没边。
不,他不是第一个。
卿毓先前的抑郁情绪一扫而空,尔后却又是柳眉微蹙。
“怎么了?”
“我之前也认识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但我后来找不到她了。”
卿毓想到那女孩的生动眉眼,想到红彤彤女子私塾的奇妙设想,想到她们酣然畅饮,不由唇角的弧度愈发扩大,但很快又再次下沉。
后来她也想去找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然而从宁王画舫归来的裴琤却说她行止有异,并非良善之辈,不可亲近。裴琤还说她那夜行不可行之事,触怒宁王,早已亡于宁王之手,让她切不可多问。
虽然心头惋惜,卿毓也未敢多问,只是现下遗憾之意更起。
“没事,总能找到的。”风镜兮安抚道,尔后她眉眼冷凝。
不远处,宁王世子谢惊澜正看着她们,也不知看了多久。
39. 第六天社死5
宁王世子面若谪仙,月白广袖袍服随风轻扬。他立于廊下,斜飞的剑眉下一双狭长凤目仿若寒潭,深邃而清冷。眼尾的朱砂痣似是寒潭中的血玉,冷冽中透着惊心动魄的艳。
认真想来,比起谢惊澜,芊芊容貌还是低了一筹。
唉,让这么个神仙公子在大庭广众下跳《小苹果》广场舞,真让人于心不忍。
“那个——你笑得——”适时,卿毓正好暼到风镜兮疯狂上扬的嘴角,不由暗暗悚然,但还是无脑夸道,“颇为好看。发生什么事了么?”
风镜兮震惊:她方才笑了吗?不可能啊!她明明应是面露怜悯才对!
她立即伸出双手,给自己做了个面部按摩,努力肃着脸道:“不可能,我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不会笑。”
卿毓欲言又止,细想后也不好拆台,她便顺着风镜兮目光看去,所及竟是宁王世子谢惊澜。
认真算起来谢惊澜也算半个熟人,按理也该打个招呼,更何况她也有事问他。
卿毓暗暗吸气,想走向谢惊澜,然而听到周遭指指点点的奚落声,她又止步。
不敢,亦不愿前行。
“她都是下堂妻了,还想找谢世子做什么?”
“那当然是想找人接盘了!谢世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贱货!”
“啧啧,裴相果然没说错,这女人果真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想卿家满门忠烈,多少卿家好儿郎血洒疆场,才换得如今的声名赫赫,结果出了这么个败家娘们儿,远在边疆的卿将军老脸都跌尽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一句又一句的流言蜚语似是蝗虫一般,铺天盖地而来,贪婪啃食着卿毓每一寸肌肤、血肉。卿毓觉得此时的她已体无完肤,唯一所剩便是残破不堪的神志。
“喂,哥儿们,左右现下也无事,我们来唠唠罢。你相貌英俊,想来娶了不少老婆罢?可有三妻四妾?”忽地,卿毓听到略为耳熟的声音。
她略有所感,抬头看去,看到风镜兮正笑眯眯地拉着方才嘲讽声最大的陆人贾,开始唠嗑。
陆人贾听到风镜兮这般说,挺直腰板,声音更响亮了些:“那是自然,试问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说起来三妻四妾委实少了些,我除了有五个平妻,十个侍妾,还有六个通房!”
风镜兮腹诽又是个渣男,面上却是笑得更甜:“那你妻妾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居然接盘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碰上你这么个贱货!”
陆人贾被骂得措手不及,半晌才回过神来,刚想回怼,结果风镜兮接连发力,他甚至没有还嘴的机会。
“你果真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想你家也算大户人家,瞧瞧你父母含辛茹苦这么多年,才换得如今的微薄财产,结果出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你祖上十八代的老脸都跌尽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陆人贾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满脑子都一个想法——他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你——你——你——”
陆人贾“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来,反而短粗胖的脖子梗得通红,有气竭之症。
“你说你居然还有口吃,眼下想来更是没姑娘愿接盘了。”风镜兮又笑眯眯来了波灵魂补刀。
陆人贾“吭哧吭哧”大口喘气,很快就白眼一翻,生生气厥过去。
“得,这回彻底没姑娘愿意接盘了。”风镜兮瞅了有进气没出气的陆人贾一眼,低声感慨道。
尔后再笑眯眯地看向其它吃瓜群众:“今儿个我心情好,我们再一起唠唠嗑吧?”
吃瓜群众面面相觑,原本喧闹的环境倏地安静下来,众人只可闻及彼此的呼吸声。
转瞬鸟飞兽散,偌大的场地仅留三个站的,一个躺的。
风镜兮心里犹有些惋惜,她甚至想伸出尔康手,大声昭告天下:喂喂喂,你们别走啊!马上有精彩节目!高冷世子颠覆原有形象要贴身劲爆热舞啊!你们不想看吗?!
可惜正主在旁边虎视眈眈,着实不好喊出口。
风镜兮越想越气,看谢惊澜也愈发不顺眼起来。
卿毓被风镜兮秀的一批骚操作深深震撼了,她心头壁垒顿消,又暗暗唾弃自己居然如此畏惧人言。
三人成虎,嘴长在别人身上,她还能全部封住不成?
总归自己并未做错事,犯错之人都无所谓,她又有何可怕?有何可惧?
想到这儿,她身体内的力量又重新涌动,前进的步伐亦重新变得坚定。
顷刻,她距离谢惊澜仅有一步之遥。
“世子殿下,敢问——敢问那个女子现在处境如何?”卿毓心如捶鼓,但还是鼓足勇气问出那个心心念念的问题。
“哪个女子?”谢惊澜抬眸,冷彻眸光中似是携着刺骨冰碴,锥心寒意如有实质。“裴夫人怕是记岔了,本世子并未识得其它女子。哦不,眼下你已被裴相休弃,本世子应称呼你为卿妇人,然否?”
卿毓不明白,左不过数日不见,宁王世子竟有如斯大的变化?之前对她颇为礼遇,眼下待她如陌生人也就罢了,出口之言犹有嘲讽之意。
还是说贵人多忘事,他的确不记得了?
于是卿毓声量渐高,耐心提醒道:“前几日您嘱我需对风姑娘多加照顾,让她免于颠簸之苦,敢问您可记得此事?”
谢惊澜闻言,若有所思地点头:“似乎略有印象,这阵子事多,记性不大好,你且继续说罢。”
果然是不记得了。左右周遭并无知情之人,卿毓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说出口,毫无保留。
“您先前让我接风姑娘进入您精心筹备的王府马车,并带她去聚仙楼用膳。只是后来因着某些原因,我便带她去了黄鹤楼。”
说到这儿,卿毓不由有些心虚。若不是她临时想吃贵妃琵琶鸭,她们便临时改道至黄鹤楼,风镜兮也被迫听到众人对她颇含恶意的评头论足;后她临时改道行至平康坊,平康坊确是乌烟瘴气之地,也着实不好逗留,结果她却让风镜兮在脏污之地独自躺了恁久,还不知怎的触怒宁王。
诸般种种,委实都是她的罪过。
良久,卿毓都未听到动静。
莫不是世子终于想起来了,眼下想拿她开罪?
卿毓有些惴惴不安,偷偷抬眸觑了世子一眼,没成想世子压根没看她,而是与静静伫立的风镜兮遥遥对望。
风镜兮面上稳如老狗,实际心里小鹿乱撞,雪颊亦染上丝丝绯云。
世子居然暗暗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风镜兮唇角不经意弯起的弧度比江南新酿的桂花蜜还要甜上三分。
怪不得卿毓酒醉之时曾说是受人之托,竟是他谢惊澜暗暗打点好一切。
那他怎么都不说呢?
风镜兮看着谢惊澜熟悉的容颜,心说他先前待她如斯冷漠,定是因为未认出她。
想到这儿,风镜兮又琢磨着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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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爆身份。
好像也不大好。
许是出于女性的直觉,她总觉得眼下自爆身份并不妥当。
为难之际,竟有人在她耳畔温言道:“小兄弟仗义执言,又学富五车,惊澜叹服。”
风镜兮双颊登时比油爆大虾还红,耳际更是一片酥麻。她浑身抖个激灵,忙不迭后退半步。
谢惊澜啥时候过来的?她怎的一无所知?而且咱有话说话,离那么近做甚?
“世子殿下,您过誉了,在下惭愧万分。”风镜兮强扯嘴角。
“不过誉,绝不过誉,惊澜从不妄言。”谢惊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噙着淡笑,又向风镜兮走近一大步。
不知不觉的,两人间的距离愈发近了,风镜兮甚至抬头就能触及谢惊澜性感的喉结。
搞什么?还越离越近了?
世子今日怎么怪模怪样的?
莫非她已露出本来面目,从而引得谢惊澜靠近?
也不对,她女子身份应未穿帮。今日已汲取教训用了足以乱真的假喉结,还用了系统特供的好妆料。
不脱妆,半永久,只要九块九,美丽的你值得拥有~
扯远了,那谢惊澜一再靠近是出于各种缘由?
不知为何,风镜兮陡然想到前几日听到的戏言:世子莫不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现在想来,也许那不是戏言。
想到这儿,风镜兮一阵恶寒:对不起,我很直的,笔直笔直的那种。请你哥屋恩,谢谢。
但她也不好把这话放到明面上说,于是风镜兮又退了一大步,皮笑肉不笑地静观谢惊澜反应:“世子殿下委实抬举在下。”
果不其然,谢惊澜也紧跟着大跨一步,两人险些撞上。
很好,这是你逼我的!
风镜兮眼眸微眯,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往谢惊澜足尖狠狠一踩,待听到谢惊澜喉管中的低沉闷哼时方迅速抬脚。
真是可惜了呢,今日怎么就没穿超细跟恨天高呢?
风镜兮暗暗惋惜,面上却是万分惶恐的模样:“天啊!对不住!在下委实对不住世子殿下,可在下方才也是被吓着了。世子殿下胸怀宽广,海纳百川,可否不与在下计较?”
谢惊澜面色微黑,但还是耐着性子温笑道:“无心之失,倒也无妨。”
“那就好,世子殿下,在下家中有事,且先行告退。山回水转,我们后会有期!”风镜兮甩下一句话后便携卿毓离去,转瞬便杳无踪迹。
“你好像很高兴?”寒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卿毓却丝毫不惧,只昂首看着嘴角快咧至耳根的风镜兮。
那肯定高兴啊~干完坏事就跑,贼刺激~
但话肯定不能这样说。风镜兮想了想,笑道:
“那可不,我想到高兴的事——我马上要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了。”
卿毓:“???”
*
世子盯着酸胀的脚尖,沉声开口:“一迦,你怎么看?”
一迦凭空出现,他沉声道:“属下驽钝,实在不知。”
世子淡哂:“你还会不知?方才的青衣人确是个女子,且观她神态,似乎与谢惊澜有所渊源,你定要使人密切追踪。说起来,你确定谢惊澜已死?”
一迦冷汗涔涔,硬着头皮称“是”。
世子冷暼了一迦一眼,沉吟不语。
一迦则将身体伏得更低,心想着主上可能需要跌打损伤膏,他得多备些。
40. 第六天社死6
“少侠,我们现在去哪儿?”卿毓昂首问道。
“松鹤楼。”风镜兮不假思索道,“我与金掌柜有要事相商。”
倒霉催的,截至目前她居然就吃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梅花烙。她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竟隐隐有黑眩之感。
卿毓心情略略有些复杂:原来的松鹤楼炙手可热,人人自是趋之若鹜:如今已经式微,人人都避之不及,唯有这个傻小子上赶着趟浑水。
无论如何,她都得提点他两句:“小子,听我的,莫要去松鹤楼,那儿——”
风镜兮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仅是挑眉笑道:“卿姐姐,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松鹤楼眼下或许不如意,谁知以后它不会重回巅峰,再创奇迹呢?”
要知道她可是把全部身家砸进去了,哪怕再难再累,她都要将跌至底层的松鹤楼托至天际,让其重新真正成为世人仰望的存在。
卿毓怔忡片刻,随即莞尔:“你说得倒也不错,我很期待。”
风镜兮受了鼓励,足下愈发轻快。但不知怎的,她一直未看到松鹤楼的金字招牌。
此时卿毓慢悠悠道:“少侠,你似乎走反方向了。”
风镜兮闻言,不由大窘:“你不早说!”
卿毓无辜道:“你不早问?我还以为你认识路,且我方才在想其它之事,就没看路,对不住,对不住……”
超级大路痴风镜兮心头微梗,她心中长长叹气。
也行叭。
先前怕卿毓心头生疑,便没使用堪比导航的金色箭头。这下倒好,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自己都没地哭去!
饥寒交迫之下,风镜兮便没再使用轻功,而是先行落地,打算先买些吃食祭祭五脏庙再想他法。
结果落地后她都想大摇特摇自个儿的脑袋瓜,听里面是否有海哭的声音。
这鬼地方居然荒无人烟!
朔风卷着砂砾如万千金矢破空,将嶙峋戈壁染成一片凝固的赤色。胡杨枯骨虬结如铁,枝桠间悬着褪色经幡,在罡风中发出呜咽。
不得不说,怪瘆人的。
风镜兮瞠目结舌: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初拧开饮料盖都从来是“谢谢惠顾”,结果穿到这儿就抽地狱套餐一等奖?
“少侠,我们还是回去罢?”卿毓自然晓得其间利害,委婉劝道。
“不离开——”
风镜兮还未说完剩下的“就是蠢”,就两眼一黑,“哐当”一下砸入大地母亲的怀抱。
他居然还想留下来?卿毓颇为震惊。
“呼呼呼”远方隐隐传来异声。
卿毓循声看去,天际泛起诡异的浑黄,原本湛蓝的苍穹宛如被泼上浓墨,翻涌而来的沙浪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巨兽,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
卿毓紧搂住风镜兮的身躯,遥望着欺近的漫天黄尘,一颗心直直下沉,紧攥的手心一片黏湿。
幼年随父驻守北疆的她自然知晓,这是昏霾蔽日。
若是不慎误入,绝无生机。
卿毓低头看着怀里的风镜兮,眸中划过一抹悲怆的决意。
*
“嘀嗒”
一点水滴落在风镜兮挺翘的琼鼻上。
她低低呻.吟一声,眼眸半睁,悠悠醒来。
入目是流光溢彩的鲛绡,随着微风轻轻晃动折射出五彩光芒。车身两侧镶嵌着大块和田美玉,雕琢成梅兰竹菊四君子图,雅致又贵气。锦缎坐垫厚软,尽显豪奢。
这里似乎颇为眼熟,她似乎在哪里看过。
“你可算醒了!”
此时,蓦地传来一声惊呼。
风镜略略发怔,这声亦有些耳熟,她不由想直起身来,好一探究竟。
“你别动啊,你有伤在身,不可随意乱动!”来者忙不迭地将她塞回软榻上。
风镜抬头一看,居然是郝一笙。
天啊,这是怎样的缘分!
风镜兮再次看到老乡,两眼又是泪汪汪,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之处。
她明明记得晕厥之前是与卿毓在一处,怎的现在不见她人?
“她在哪儿?她在哪儿?”风镜兮哑着声音急急开口。
郝一笙闻言,神色略为复杂,起身给她倒了一盅清水:“你说的可是那个身着华服的妇人?”
“对!”听郝一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定知晓卿毓所在何处,风镜兮不由大喜。
风镜兮将清水一饮而尽,再次急着向郝一笙确认卿毓的下落:“谢谢,请问她——她现在所在何处?带我去看她——咳咳咳”
“你说你这人——”郝一笙立即给风镜兮抚背,“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那怎么能不急呢?她们可是有金兰之谊的!
风镜兮差点给跪了:一笙小姑娘啥都好,就是遇上急事也忒淡定了!
“她受伤程度比你重,但幸好护住要害,理应无生命之碍,我已着人好生照顾她,你等养好身子后再看她也不迟。”郝一笙总算说话不大喘气,而是把话说全,风镜兮七上八下的心脏亦总算安定少许。
恢复理智之后,半直起身的风镜兮却又是一阵晕眩,重新重重摔回软榻之中。
“咕噜噜”
听到风镜兮腹中的馋虫在叫嚣,郝一笙掩唇笑道:“你且先歇息片刻,我去取些吃食来。”
言罢,她便为风镜兮掖好驼绒毯,掀帘而出。
风镜兮感觉自己大脑沉重无比,颅内昏昏沉沉的,她的灵魂也似是直直堕入迷雾之中,找不到出路。
直到听一个熟悉男声:“你与裴相夫人卿毓究竟是何关系?”
“@#¥%…&*!”
是安醉复那个混蛋!
是安醉复那个小人!
是安醉复那个变态!
风镜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样,豁然睁开眼,眸中尽是熊熊怒火:这个老六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姐要毒死他!姐要掐死他!姐要砍死他!姐要抽死他!姐要放大黄咬死他!
把所有惨绝人寰的酷刑在脑中过了一遍后,风镜兮悲催得发现自己还是一条退潮后在沙滩上发烂发臭的咸鱼。
她的脑子仿佛在说“快上,你已经被加强了”,她的四肢却告诉她“不,你动不了一点。
没办法,风镜兮眼下只能使用风式祖传秘技——姐要活生生瞪死他!
于是她将眸子瞪得更大,与安醉复大眼对小眼,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浓硝烟味。
“我给你带了肉燕粥,你可吃得惯?你方才大抵是经历了沙尘暴,眼下暂时只能吃些清淡的,后面若是恢复得当,我再给你吃些旁的,可好?”此时郝一笙掀帘而入,便看到两人用眼神厮杀的局面,不由微怔。
唔,怎么说呢?感觉这幕有些熟悉。
看到郝一笙后,两人又极有默契地将头一扭,这便是暂时休战的意思。
“好”风镜兮不想让郝一笙夹在中间难做,便半直起身想喝粥。结果因力气尚未恢复,瓷勺尚未拿起便掉至塌上。
风镜兮难以置信:???强悍如我居然已经这么脆皮了吗?
“还是我来喂你罢。”郝一笙微叹,再拿起一只洁净瓷勺,舀一勺粥喂予风镜兮喝下。
风镜兮颇为感动,万分配合郝一笙一口口喝下,还似一只慵懒的猫儿般蹭了蹭郝一笙。
安醉复见状,眸底划过一丝阴冷,但眉眼更为温和:“妹妹,你怕是累着了,况且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罢。”
“不要!”没想到小白兔似的郝一笙连连摇头,“哥哥靠不住!”
安醉复眸中暗芒掠过,他轻笑道:“妹妹怎的这般说?委实伤哥哥的心了。”
郝一笙搓着衣角,小声嘀咕:“上次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好朋友,结果她被黑衣人所害,不慎失足坠崖,你都不救上一救。”
安醉复闻言垂眸,黑睫微颤:“妹妹竟是这般想我的?哥哥自幼体弱,不曾习武,彼时已自顾不暇,再加上事发突然,又如何救得了他?放心罢,哥哥已差人在崖底寻觅,定是能找到的。”
郝一笙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哥哥竟考虑得这般周到。
“咳咳咳咳咳咳”两人说话的功夫,风镜兮呛咳之下竟生生将所有粥吐出。
瞳孔倒竖的她揪紧安醉复的衣领,欺身而上,安醉复被迫紧贴于马车厢壁上,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寸。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风镜兮在此立誓,有一日我定要亲手宰了这个人!
安醉复看到对方眸底升腾的炽沸火焰,他有些莫名,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邪肆地舔了舔唇角,甚至亦跟着往前凑近了些,竟似情人一般呢喃。
“你的表情,真有趣。”
疯子!绝逼的疯子!
风镜兮眸中戾气更盛,正想有所动作,却听到郝一笙弱弱的声音。
“那个,你们要不要先等一下再亲亲?方才我去取粥之时,那位夫人好像醒了……”
谁要跟他亲亲?!
风镜兮被成功恶心到了,她立即甩开安醉复的衣领,还嫌恶地将双手在身侧干净苏绸手绢上狠狠擦拭。
安醉复却是唇畔含笑,衣衫分毫不乱,好似方才仅是在后花园游乐般惬意。
风镜兮再次狠狠瞪他一眼,夺过榻上的肉燕粥,将肉燕粥咕噜咕噜灌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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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得补足体力,才能直接把安醉复这只表里不一的臭虫碾死!
“她所在何处?”风镜兮喝完剩下的肉燕粥后立即问道。
“在后面的小马车上。”郝一笙往后一指。
“谢谢你。”
风镜兮紧握住郝一笙的双手发自肺腑道,无论是徐招娣之事,还是眼下,郝一笙给予她的帮助委实太多太多。
郝一笙闻言俏脸微红,小眼神颇为游离,慌忙将自己的小手抽出:“你怎么谁都能撩上?那个送你们来的黑衣人也是你的相好?没事哒,你快去看她吧,你们也挺不容易的,祝你们幸福。”
“?”风镜兮感觉郝一笙在说一种很新的东西。
但眼下她也顾不上恁多,火急火燎地掀帘下了马车。
“妹妹,他并非良人,你离他远一点才好。”安醉复瞟了一眼似春心萌动的郝一笙,眸子晦暗不明。
“他是不是良人与我何干?”郝一笙啼笑皆非,尔后眉尖轻蹙,“他们也挺不容易的,一个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一个是平民小伙,私奔后还要克服世间种种阻碍,方能修成正果!哇!绿江小说都没这么跌宕动人!”
“……”安醉复无语,虽然知道自家妹妹性子大变,但变到这程度也是离谱。
“说起来你也太大胆了,居然就这样偷偷跟着我过来!若不是我事先发现,你现在多半也是小命不保!”安醉复没好气地点了点郝一笙的眉心,心底也是一阵后怕。
“我哪儿知道你要到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天没亮就鬼鬼祟祟地出发,也不多带几个人,我好奇嘛——”郝一笙低下头小声嘀咕,后又抬头,眼神晶亮:“哥哥,你到底来这儿干啥呀?”
安醉复宠溺地揉了揉郝一笙的发顶:“大人的事儿,小孩别问。”
“瞎扯,两世加起来,你都得叫我大姨呢。”郝一笙极小声吐槽,但还是闭上眼享受安醉复的安抚。
闭眼的她自然没看见,安醉复一贯温润的面容竟陡然显出无比狰狞之态。
*
风镜兮呼哧呼哧赶到后方的马车。
相比前面那辆的豪华,这辆显然小巧简朴至极,并不引人注意。
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安醉复一介富贵公子,不遛鸟不斗鸡,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还只有两辆马车?此遭即便加上车夫,人数也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
风镜兮心下愈发不解,但也是轻手轻脚上了马车,生怕惊动卿毓半分。
掀帘而入之际,风镜兮怔怔。
因为一道剑锋陡然紧贴她的颈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若她稍有异动,她便只能身首异处。
“姑娘好身手。”风镜兮淡笑,“只是我是安小姐的客人,姑娘这般行径可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对方持剑姿势不变,只静静打量风镜兮,尔后眸光忽闪,瞬息间剑已入鞘。
“侍墨得罪。”对方抱拳。
“好说。”风镜兮笑容可掬地跟着抱拳。
“她眼下如何?不是说她已经醒了么?”风镜兮半跪于卿毓身侧,轻轻抚着卿毓苍白的面容,手指微微颤抖。
“并未,她方才半睁开眼,念叨着要喝水。我喂她喝下少量清水后,她又复沉沉睡去。”侍墨恭敬答道。
风镜兮心下微沉:她竟还没醒么?还是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这时风镜兮隐隐听到卿毓细细的呻.吟声,她不由贴耳去听,是间断的词汇,“裴琤”“滚”“毁”。
风镜兮不由将卿毓额头上泅湿碎发拨至一边,用温水拧好帕子,再为卿毓细细擦拭。
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般好的姑娘,一个时辰前尚经历恁多不美之事,原以为老天总该开眼了,该顺了该好了,谁能想到现在居然成这般模样。
谁又能想到这么娇小的身躯居然能爆发这般强大的力量,护得她在沙尘暴中得以生还。
风镜正毋自伤怀,没想到此时轿外有异声。
“大哥,休要担心,我们这回定能一雪前耻!”
“还要你说,我这次可是筹谋已久!绝对不会再犯与上次一样的错误!”
“大哥明智!”
呵呵,拍马屁果然在哪儿都能听到。
风镜兮偷偷卷开一小片帘角,往外窥视。
入目又是一团黑,不是五彩斑斓的黑,是乌漆麻黑的黑。
哦,如此可怕的审美,必须是她们凤阙派的派服。
风镜兮正想着要不要意思意思打个招呼,听到有人说:
“容筠,你为少主送去的特制早膳她是否用了?”
41. 第六天社死7
“容筠,你为少主送去的特制早膳她是否用了?”出言者是一个吊梢眼的老头儿。
“未曾,据琳琅所言,托盘中未动分毫。”容筠敛目,眉宇间有些微困惑之意。
“莫不是她有所察觉?”老头嗤笑,“你这‘千毒手’委实浪得虚名,毒宗宗主的位置也直接拱手让人算了!”
“郑史,你两次三番挑衅于我,可知是何下场?”容筠也不怒,仅是勾唇淡笑。
“能有何下场?你个毒鬼小子,按辈分高低得叫我一声爷爷,没教养的小杂种!”郑史眸底尽是轻蔑之意,不多时却瘫倒于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行鲜血从眦角蜿蜒而下。
“你——”他怨毒地瞪着容筠,“你且等着!”
“你奈我何?”容筠笑容不复,面容冰冷。
“……”这厢看狗咬狗的风镜兮气到爆炸,合着那份毒食是容筠做的?她得罪他了吗?多大仇多大怨?
还有这些人居然都这么行事残忍?神金!
风镜兮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毕竟眼下形势未明。
他们来此所图为何?安醉复来此地的目的与他们又是否一致?与她风镜兮又是否有关联?
但眼下她最关心的另有他事。
风镜兮看着蹙眉的卿毓,为她轻轻抚平眉间的褶皱:【我要可以遮蔽整辆马车的大型透明罩,无论它行至哪里,里面有怎样的声音,都不为人所知,可以达到长久隐身的目的,你懂我意思么?】
系统爽快答应:【没问题,你要几个?】
风镜兮咬牙:【两个。】
便宜安醉复那混蛋了!
系统:【已使用~嘿嘿嘿,这就是传说中的旷世虐恋吗?互相折磨,互相憎恨,互相伤害,但我的脑、我的心、我身上的每个器官都在说“我宣你”~】
风镜兮面无表情:【我是为了一笙小盆友。还有宝贝,友情提示一下,没事少看八点档苦情无脑虐肥皂剧,那玩意降智。】
系统:【切,虐恋才是经典,经典永流传知道伐?那你打算怎么办?人家给你送大礼,你不要回馈一下?】
风镜兮冷笑:【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自然要有所回馈。】
说到底,这些毛头小子都是作业太少了,没办法发泄自己的精力。
等所有事上正轨以后,她就送每个凤阙派教众一份《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天利高考38套卷》+《王X雄教材完全解读》套餐;如果他们还觉得不够,她就再送一整套医学教材“蓝色生死恋”。
容筠是派中积极分子,给他送一万份好了。
若他们不愿意,那更好,左右姐姐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风镜兮冷笑着将指关节掰得嘎嘎作响:我可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呢~
既然眼下安全暂时无虞,风镜兮心中稍安,她侧身对侍墨轻声道:“我——暂有他事,需要出去一趟,两个时辰内应能回来;若未归来,也不用等我,顾好自己即可。”
侍墨微怔,风镜兮再次俯身为卿毓拭去冷汗,在卿毓耳畔以原音轻道:“卿姐姐,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想见的人还活着。快点好起来吧,她也很想你。”
言罢,她便直起身来,向侍墨郑重抱拳:“劳烦好好照顾她。”
侍墨更怔,但也跟着郑重抱拳:“自然。”
“无论发生何事,勿要离开这辆马车。”风镜兮撂下这句话后便不见踪迹。
侍墨心中暗叹“好俊的轻功”,尔后忽觉怀中微沉。她下意识地翻领一看,竟是一个藏青锦囊。她不由有些好奇,打开锦囊再看,竟是一摞金叶子。
震惊之余,她自是不知,此时卿毓的长睫微微颤了颤。
风镜兮也未急着跟上凤阙派教众,而是立即去另一辆马车。
掀帘而入时,她不由大喜——安醉复那狗东西不在,偌大的马车里仅剩下百无聊赖打呵欠的郝一笙。
“你回来了?”郝一笙看到风镜兮后,立即乐滋滋地直起身迎她,“我就说那位夫人无事吧,你还不信~”
“我等会儿还得走。”风镜兮也不磨叽,正色道:“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回安府罢。”
“你跟哥哥怎么都这般说?”郝一笙耷拉着脑袋,像委屈巴巴的小兔子,“又不说发生什么事了,是怕我拖累你们是不?”
“没有哦”风镜兮神色更加温柔,微俯下身与郝一笙平视,对她眨眨眼,“你是个能干的宝贝,我们都很需要你。不过压轴的都是大boss,现在不能太早把你放出来,不然我们就没得玩了。”
郝一笙微愣,尔后忽有所感,她眸中倏地泪光激荡:“你——”
风镜兮将食指抵住唇畔,嘘声道:“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郝一笙立即应道,尔后破涕为笑,还打了个哭嗝,将风镜兮紧紧抱住:“真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风镜兮为她拍背顺气:“乖,哭啥?我没事的。现在情况的确凶险,你还是回去罢,若我此番受了伤你还得为我疗伤呢。”
“呸呸呸!”小兔子闻言立即扬起脑袋,眼眶又红了一圈,“不要乱说话!快呸掉!”
“好,听我们笙笙的,呸呸呸~”风镜兮从善如流接道。
郝一笙这才真正笑开,似想到什么,她开始在随身携带的小包袱里东翻西找,嘴里还不忘叨叨:“你别急着走啊,我给你一些宝贝!”
“算了,都给你了!”很快,郝一笙也不找了,索性直接将整个包袱交给风镜兮,神色亦是颇为郑重,“旁的我也不多说,总之你若是不收,我就不回安府。”
风镜兮推却之心顿淡,便收了下来。
“祝你万事顺遂,所得皆所愿。”郝一笙再次轻轻拥抱了一下风镜兮,笑靥如花。
“会的,你勿要离开这辆马车,切记,切记。”风镜兮含笑挥手,转瞬不见身影。
郝一笙心下舒畅,告知车夫打道回府,尔后轻蹙娥眉:好像有什么事忘记跟风镜兮说了?
是什么呢?
啊,对了!
上次那个小姑娘尚未完全治愈就跑了,不知所踪。
*
风镜兮正嚼着牛肉干,巴适得很。
一笙小盆友果然是宝藏女孩,送她的小包袱里竟然大多是干粮和零食。
除了糖豆、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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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果脯、坚果、馒头等吃食,居然还有用油纸包好的一整只烧鹅。
闻着那勾人心弦的肉香味,风镜兮只想惊呼:绝绝子!
不过好东西要留到最后吃,至少不能现在吃。
不为别的,前方尚在窝里斗的凤阙派教众委实倒人胃口。
“容筠,住手罢。”出声者竟是池长老,他肃容道,“你们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行事竟如此幼稚!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
容筠这才作罢,他随手甩了一小瓷瓶至郑史身上,轻嗤道:“一颗即可。”
郑史忙不迭打开瓷瓶,从中倒出一颗药丸咽下,神色总算和缓少许。
“池长老,借一步说话。”容筠容色微肃。
池长老应允,对其余教众道:“你们且在这里稍事休息,等我与容宗主回来,切勿轻举妄动,懂了吗?”
“是”教众稀稀拉拉地应道,池长老长眉紧蹙,但也未再多言,与容筠一起消失于滚滚黄沙中。
“大哥,你还好罢?”马屁精一号忙不迭地将郑史扶起,不料却被赏了个窝心脚。
马屁精疼得龇牙咧嘴,没想到郑史又上前补了两脚:“没用的东西!刚刚怎么不上前?在后面看猴戏是吗?”
马屁精二号紧跟上前,扶住郑史:“郑宗主休要动怒,仔细气坏身子。”
郑史心气稍顺,便听得有教众问道:“郑宗主,我们可要跟上?鹤长老和付宗主已然出发了。”
郑史牵过骆驼,咬牙:“走!万万不能让他们抢了先!那东西,我势在必得!”
眼瞧着一大群人乌泱泱离去,风镜兮却有些惆怅:她是该跟着大部队走呢?还是跟着池长老和容筠走呢?
按理来说跟着大部队更靠谱,而且根据郑史和马屁精的既往聊天记录,他们似乎之前已经去过那里,且差点成功。
但恕她直言,他们都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估计这回成功概率也不大。
那还是跟着池长老和容筠走罢,那两个家伙一看就老奸巨猾,在宫斗剧里应该能活到最后一集,应该不会那么快就领盒饭。
想到这儿,风镜兮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沿着那二人离开的方向跑。
黄沙漫卷,万里平芜尽作金涛。风过处沙砾纷扬,恍若万千碎玉腾空。
她其实是想说:很好,又不认识路了呢。
风镜兮极有路痴的自觉,她正想唤出心心念念的金色箭头,鼻尖却陡然嗅到一股迷人的肉香。
风镜兮就像是瞬间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武学造诣顷刻发挥到极致,一个跃步就到了数十丈外散发着奇香之处。
“客官,请问你要些什么?我们这儿有羊肉串、牛肉串、骆驼肉串……总之都是肉串。”铺主操着特不流利的大陈话,向风镜兮热情推荐道。
铺主有深琥珀色的眼眸,他笑起来时虎牙尖尖,小麦色的脸颊上旋出两个酒窝,脖颈间缠绕的五色丝线随着动作轻晃,怪好看的。
活泼可爱的异族少年?
风镜兮微愣,亦露出灿烂的笑容。
呆怔的她自然不知,身后不远处,一个戴着玉狐面具的黑衣男子正攥紧拳头,缓缓向她走近。
42. 第六天社死8
羊油裹着肥瘦相间的肉块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暗红的肉膜泛着琥珀光泽。风镜兮垂眸细瞧,见那新宰的羊羔肉肌理分明,筋膜间凝着层薄霜。
“小兄弟,这儿就你一人卖肉串么?”风镜兮环顾四周,空无人烟,唯有漫天黄沙。
“当然是!”异族小帅哥挺直胸膛,嗓门亦是大了些许。
“那你这羊肉串新鲜么?”风镜兮似是颇感兴趣的模样,从诸多串串中挑拣出一支最大的,仔细打量。
“新鲜!一定新鲜!”异族小帅哥先是愣了片刻,尔后连连点头笑应道。
“真的么?我不信。”风镜兮放下羊肉串,指了指骨肉相连处,“你看这肉质明显偏老。”
“瞧你这话说的——”异族小帅哥暼了眼色泽鲜亮的肉串,面色略为不善,但也飞快遮掩过去,“我们的串串肉质一定新鲜!”
“你说新鲜它就新鲜?”杠精附体的风镜兮拍案喝道,“王婆卖瓜尚且自卖自夸,你多半在吹牛,除非你先说在何处放牧的,又在何处宰杀的?”
“……”异族小帅哥的视线不受控制般转向某处,眸底焦虑之色渐重。
他随意指向身后:“那儿。”
“距此地有多远?”未想到风镜兮愈发咄咄逼人起来。
“……十里”异族小帅哥被风镜兮气势所摄,半晌方结结巴巴开口。
“撒谎!”孰料风镜兮重重喝道,案板亦是狠狠一震,“我刚从那边过来,那边并无芳草水泽,敢问你如何放牧?即便你能放牧,仅凭你一人又如何将如此多动物宰杀并搬运至此地?”
“你爱买就买!怎那么多废话!”异族少年剑眉倒竖,竟拎起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作势要砍风镜兮。
“我眼下无聊的紧,问问罢了,你急什么?”风镜兮嬉皮笑脸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异族少年面色总算稍稍好看了些。
“你这儿有水么?我好渴啊!”没想到风镜兮又开始整幺蛾子。
“有杏皮水,但我不会给你喝的!”异族少年没好气,但还真从铺下的簸箕中取出一花纹繁丽的牛皮壶,然后拔开牛皮塞,畅然饮下,还不忘向风镜兮投去嘚瑟的小眼神。
“就不给你喝!”
“那我跟你交换。”风镜兮眼珠转了转,也打开了小包袱,“我这儿有糖豆、牛肉干、果脯、坚果和馒头,你吃过么?”
异族少年眼睛都看直了,晶莹的液体险些不争气地从嘴角划过。他咂巴着小嘴,努力转移视线:“这种东西,我——我自然吃过。”
风镜兮“哦”了一声,颇为可惜道:“我还想与你一起吃来着,或许你不知,几千年来老祖宗都教育我们要学会分享,美美与共。”
异族少年有些窘迫,他强逼自己不去看琳琅满目的小零食,强逼自己不去嗅诱人香味:“你别想了,我不——”
还未说完,他口中便被塞了个糖豆。糖豆的酸甜在口中化开,让他的心里也泛起甜甜的涟漪。
吃一个就够了,这是最后一个。他暗暗提醒自己。
没想到风镜兮先塞一个糖豆,再塞一根牛肉干,紧跟着塞一块果脯,又塞了一个坚果,再塞了一个馒头……
渐渐地,小包袱越来越瘪,两人的肚子愈来愈圆滚滚,那把剔骨刀早已丢至一边。
异族少年打了个饱嗝,还不忘道:“你这人还不错。”
这样就不错了?
风镜兮笑言:“我今日带出来的零食委实少了些,下次我带你去东市好好逛逛,那儿美食可太多了。”
异族少年闻言面露憧憬:“真的么?”
风镜兮点点头:“那自然,除了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空竹、皮影、木偶戏等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玩不到的。”
少年眸中光彩更甚,他又略想了想,小心试探道:“你也是一个人么?来这里做什么?”
风镜兮似无所察,她仰头喝了口杏皮水,笑道:“来采风的,来旅游的,来收集素材的。”
反正不是因为迷路。
少年完全不懂风镜兮所言何意,但还是点点头,暗自琢磨:这人一身青衣,且行为举止也完全不肖似那些人,兴许的确是误入此地。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你若无他事,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为何?这里挺好的呀。”风镜兮伸了个懒腰,“总归我也无处可去,父亲厌恶我,母亲已早逝,家中没屋也没田,还有一大帮人想害我性命,人生有何意思?倒不如埋入黄沙,还少了裹尸的草席钱,妙啊!”
“你住口!”未想到少年瞬间怒了,声音也愈发尖细起来,“你不要乱讲!”
风镜兮立即听话闭嘴,留给少年一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明媚而悲伤的侧脸。
“你现在跟我走,莫看,莫问,莫做他事,听到了吗?不然我就砍了你!”少年恶狠狠地瞪了风镜兮一眼,扛起那把剔骨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
事情进展得比她想象地还顺利,风镜兮嘴角轻扬。
这丫头实在是太好玩了。
“还不过来?”
异族少年,哦不,应是异族少女,完全不知自己已暴露身份,转身对着风镜兮怒嗔道。
“这就来,这就来!”风镜兮立即直起身,扬声笑道。
少女轻哼了一声,牵过骆驼的长缰:“那儿离这里有些远,你来牵缰绳。”
风镜兮立刻笑着接过,骆驼不悦地长嘶一声,少女则是踩上骆辔飞身而上,登时端坐于骆驼之上。
黄沙滚滚,风镜兮轻一脚浅一脚的,但骆驼上的人倒是平稳的很。
阿科朵俯视着那抹青色的纤细身影,有些失神。
她莫名想到王父先前的殷切叮嘱:她需早日找个夫婿入赘。
听这个男子方才所言,他身卑位贱,身后并无家族荫护;性子也软乎,倒可随意揉圆搓扁。
是个入赘的好人选。
“你上来吧。”阿科朵低声唤道,尔后她又懊恼,好端端的叫他作甚?
风镜兮弯唇一笑,也不客气,亦是飞身上骆驼,坐于阿科朵身后。
“驾!”
骆驼瞬间疾行,按理应该远比方才颠簸,但阿科朵并无所感,因为她被风镜兮牢牢护于怀中。
这个色胚,就是在占她便宜。
阿科朵暗暗埋怨,嘴角的弧度却是愈发甜润。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一骆驼行至巨大石穴前。
巨穴状若巨兽之口,罡风穿穴而过,呜咽如古埙之音。穴上的砂砾凝成玉柱,或似天女散花,或如金蟾吐雾。
“奇怪!他们人呢?”阿科朵四处张望,用风镜兮听不懂的语言嘟囔道。
风镜兮亦是不动声色地打探,尔后她目光微凝。
随即她指着穴口后的一滩早已干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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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满面惊慌道:“你看那儿!”
阿科朵循指看去,她从骆驼上一跃而下,以指尖在血渍上浅浅划过,面容微肃。
这里足迹纷杂,且有明显打斗痕迹,不难想象这里曾发生过激烈冲突。
“我们还是莫要进去,还是回去吧!这里很危险!”风镜兮面露惶色,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阿科朵心下略为不屑,但也愈发笃定此人并非凤阙派教众,也愈发想入穴一探究竟。
她扯过风镜兮的手腕,迫她一并入内。
勉为其难的风镜兮唇角微弯,只能紧跟其步伐,二人齐齐没入无尽的黑暗中。
未想到穴口之后,竟是一片更为广袤的地下岩洞。
四周空寂无声,但,这不对。
岩洞之内,怎会无声响?先前来了那么多人,他们又怎会无异声?
风镜兮明显感觉到阿科朵攥她手腕的力道愈发大了——她在害怕。
“莫怕,我在。”风镜兮轻拍了拍阿科朵手背,言语愈发轻柔。
“谁——谁怕了?”阿科朵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尖叫道。
“行,是我怕!我怕,我好怕,我好怕怕,成了么?”风镜兮随意敷衍道。
“你——”阿科朵又不高兴了,心中惧怕之意倒是褪去不少。正待说些什么,却被风镜兮捂唇,示意她噤声。
阿科朵不敢再动,因为距她们五步之远,有只丑陋的巨型蟾蜍正虎视眈眈。
那只蟾蜍有一人之高,暗褐色的表皮布满瘤状凸起,喉间竟发出孩童啼哭般的呜咽。鼓胀的腹部缓缓起伏,每一次收缩都震得四周碎石簌簌而落。
风镜兮心情略有些复杂:都说建国后不许成精,现在你成精倒也无妨,但是你能不能稍微捯饬捯饬自己?不能因为在地下没什么人看到,就随便长长好吗?有碍国容了喂!
阿科朵浑然不知风镜兮内心的疯狂吐槽,她只觉得无比恐惧。
“怕甚?它应是已饱了。”风镜兮盯着它圆滚滚的肚皮,如是说。
果不其然,巨型蟾蜍瞥了她们一眼,打了个嗝儿,便跃至岩壁之上,闭眼假寐。
前行道路再次通畅起来。
但阿科朵脚下似是被钉住一般,她木愣愣地直视前方,不再有所动作。
“不然算了罢?前方兴许有更多可怕的事物。”风镜兮兀自感慨。
“我要去!”谁知阿科朵竟陡然目光坚毅,再次踏上前行的道路。
风镜兮有些意外,但也紧紧跟上,细细打量周遭环境。
寒气裹挟着腐土气息扑面而来,石壁间蛛网垂悬,磷火幽荧如鬼眼明灭。甬道似被巨蟒盘绕,忽而左旋如螺,忽而右旋成涡,青灰色石砖缝隙渗出墨色水渍,蜿蜒成诡谲纹路。岔路四通八达,有的被垂落的钟乳石封死半截,有的隐入弥漫黑雾深处。
风镜兮盯着前方的十条岔路,陷入沉思。
阿科朵无比纠结,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风镜兮:这人似乎挺靠谱,或许他知道?
风镜兮知道不了一点。
你问大路痴这个问题,相当于问公鸡一天下多少次蛋一样扯淡。
但她分毫不显,而是直直指向最右边的道。
“你怎么知道是这条的?好厉害啊!”此举换来阿科朵的惊呼和崇敬的目光。
那自然,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边念边点,没有任何问题。
43. 第六天社死9
“你确定是这条路么?”周遭伸手不见五指,甬道逼仄,猫着身子前进的阿科朵心有惴惴,她下意识地揪紧风镜兮的衣角。
在前方带路的风镜兮擎着已燃的火折子,暖黄火光映亮前方道路的同时,也映照出她淡定从容的侧脸。
风镜兮侧头轻暼她一眼,并不言语,继续在前带路。
阿科朵见风镜兮不搭理她,不由悻悻然,但也不敢多问,只告诉自己未来赘婿选这条路自有他的道理,她安心跟着便是。
于是她咬牙跟上,二人沉默前行。
“别动!闭眼!屏住呼吸!”此时风镜兮忽然沉声低喝道。
顷刻间阿科朵心脏像是跃至喉眼,但她也如风镜兮所言不敢有所动作,立刻闭上眼,屏住呼吸。
风镜兮此刻也是紧闭双眼,屏住呼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方才所见令人心慑的一幕。
在她右前方的石壁缝间,生有一个比铜盆还大的彩色蘑菇,那株蘑菇生得诡谲艳丽,七重色泽交缠流转,恰似妖姬鬓间晕染的毒色胭脂。
这倒也罢了,甬道内阴风阵阵,甜腻异香裹挟着腐殖土腥气扑面而来,初闻若龙涎香混着夜合花露,细嗅却暗藏尸蜡腐朽的酸臭。
总而言之,一看就是个毒蘑菇。
风镜兮根据多年看小说和电视剧经验,明白遇到这样的蘑菇别作死去吃它,看它以及闻它味道,多半是无甚问题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是什么蘑菇?怎么除掉它?这就触及到风镜兮的知识盲区了。
蓦地,风镜兮看到手中的火折子,灵光乍现——没有一把火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两把火。
跟系统愉快交流、达成共识后,风镜兮往后退了一步,立即将手中的火折子丢至蘑菇上。
触及蘑菇的那一刹那,原来的零星火焰立刻变为熔熔巨焰,残酷的火舌将毒蘑菇吞噬得一干二净。
见状,风镜兮方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无比感慨: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走近科学》在这里都可以拍一千集的纪录片了。
火折子既已熄灭,浓墨似的黑暗漫天袭来。风镜兮有些心慌,自然无法察觉到此时有一缕白色菌丝,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她的小腿肚,随即消失不见。
风镜兮重新拿出一个火折子,再次点燃,暖黄火焰带来光明,也带来心灵慰藉。
“好了,睁眼罢,我们继续走。”风镜兮轻拍了拍额际渗出冷汗的阿科朵,声线转柔。
“好——好”阿科朵终于敢睁眼,浑然不知方才已在阎罗殿上滚了一圈。
阿科朵在后面跟着,半步都不敢落下。此番再看到风镜兮的纤细背影,她竟觉得无比高大,给人无尽的踏实感。
约莫一炷香后,阿科朵小腿肚的酸疼之感愈发清晰,亦是愈发难忍。
阿科朵不想耽搁进度,也未声张,仅是默默地跟在后头,只是脚程难免慢了些。
甬道内回声明显,风镜兮自然听到阿科朵的低喘声,心下微叹,竟立即停下不走了。
她倚靠于石壁之上:“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
言罢,风镜兮将身侧相对平滑的石壁擦拭干净,示意阿科朵坐下。
没想到他是个挺细心的男子。
阿科朵不由暗喜,看未来赘婿又顺眼三分。她学着风镜兮的模样坐下,轻轻揉捏着小腿,开始套话:“你叫什么名字?平日有何兴趣爱好?可有婚配?可有家室?”
单纯赶路也是无趣,倒不如聊聊天,解解闷倒也不错,于是风镜兮坦然回道:“我名唤发笪才,平日喜欢赚钱和吃饭睡觉打豆豆,并无家室。”
阿科朵听到他的名字,心里直突突:这是什么名字?总感觉怪怪的。后听到他并无婚配,也无家室,瞬间更来劲了,眸子晶晶亮。
“那你入赘可好?不骗你,我家可是一等一的好!”
她们西羌女子都是直来直去的,学不来大陈贵女文绉绉的那套,想要的东西直言便是,直言若仍旧得不到,那便抢。
风镜兮本闭目养神,听到阿科朵的这句话,霍然睁开眼:她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莫非她又幻听了?
“喂!你听到了没有?你要入赘吗?”没想到对方久久没有反应,像只呆头鹅一样紧盯着她。
阿科朵愈发不满,瞬间提高音量,震得风镜兮的耳膜嗡嗡作响,也震回了她的神志。
哦,原来她没幻听,这个世界总算癫成她没想到的样子。
“其实,我——”风镜兮刚想解释自己也是女子,结果对方开始竹筒倒豆子一顿说,她甚至没找到插嘴的空隙。
“我知道你现在过于惊喜,想说你这团烂泥居然还有能上天的一日。但你也不用过于妄自菲薄,我既今日看上了你,便是你的福气。你若好好跟着我,以后便居有定所,衣食无忧。即便日后家中有新郎君入府,府中仍有你的一席之地,如何?”
不如何。风镜兮的沉默震耳欲聋。
眼下她只想抱头痛苦呻/吟:剪秋,本宫的头好疼。
然而,很快风镜兮就发现她不止头疼,腹内似乎也有人在大闹天宫一般上蹿下跳,疼的她死去活来。
这是啥情况?她方才吃坏东西了?还是不慎中容筠那厮的毒了?
还不等她搞明白,她又眼前一黑,硬生生厥过去了。
“喂!你听到了吗?”阿科朵看到风镜兮再次闭上双眼,还以为风镜兮不愿搭理她,不爽之下便推了风镜兮一下。
本以为风镜兮会立即闪开,谁知她竟直直栽下身去,手中的火折子触地即灭,四周再次回归可怕的黑寂。
洞内墨色如泼,砭骨寒气裹着湿霉之气扑面而来,直教人心头一紧。石壁上凝着的水珠簌簌坠落,砸在凹凸不平的石笋上,惊起细碎回音,恰似暗处有无数细语正碎碎念着阴司密语。
阿科朵真的怕了,她四处摸索着,却只能眸中含泪地惊呼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
这时,“咚咚咚”,身后竟是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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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科朵星眸圆睁,她下意识地死死捂住朱唇,不敢再次发出任何声响,心底的不安亦是愈发扩大。
来者是敌是友?万一被引来的是凤阙派教众又如何是好?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玄衣男子手执火把缓缓走近,指尖在跳跃的光影里若隐若现,袖口松松挽起三寸,露出腕间冷玉般的肌肤,举手投足间尽是与生俱来的矜贵。火把光晕扫过斑驳岩壁,照见他侧脸如刀刻般锋利的轮廓,凤眸下的朱砂痣在火光里灼若滴血。
恕她直言,她此生都未见过如斯俊逸的男子!
阿科朵隐隐有晕眩之感,一刹那间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收了,收了,发笪才和这俊俏男子她都收了!
总归小孩子才做选择,已长大的她可以两个都要,没毛病。
阿科朵捋了捋额际的碎发,忽见玄衣美男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她,呼吸颤抖着向她走近,眸光极为专注与缠绵,惹得她面红耳赤。
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如何有如此深沉而灼热的感情?
阿科朵微微欠身,正想更好展现西羌王女的风采,孰料玄衣美男与她直接错身而过。
来者正是梵樾。他半跪于地,广袖如墨云般倾泻落地,指节触到她腕间肌肤时忽的顿住,因其凉得像浸在寒潭里的月光。他掌心辗转间已将她虚虚托住,长臂微收便将人稳稳捞进怀里。
梵樾垂眸看她苍白的脸庞,指尖轻轻拂开她覆在眼睫上的湿发,指腹擦过她眼角时,似是被什么烫到般,极轻地颤了颤。
风镜兮像只淋了雨的猫儿一般瑟瑟发抖,又因贪恋他身体的温暖,无意识地蜷入他怀里,纤薄的脊背在冷汗浸透的中衣下剧烈起伏。
“好冷......”她喃喃低语,颤抖的指尖无意识揪住他内衬,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梵樾心痛如绞,他喉间骤然滚过一声压抑的闷响,指节捏得发白,玄铁剑柄几欲寸断,向来沉着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你等等,马上就可以好了!”
梵樾将一只手放于风镜兮的背部,调动体内所有真气,全数向风镜兮体内灌输。
一柱香后,风镜兮的脸色才重新变得红润,梵樾却不敢掉以轻心,不敢有一丝懈怠,继续灌输真气,哪怕自己体内真气已近枯竭也浑然不顾。
等风镜兮脉象完全正常后,梵樾尚在给风镜兮灌输真气。他玄色衣袍被冷汗浸透,喉头腥甜翻涌,终是压不住血沫咳出,殷红不慎溅落在她左肩上。
他睫毛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脊背也不复挺直,恍惚间竟像折翼的孤鹤,连唇色都褪成了病态的青灰。
这时阿科朵观风镜兮面色,晓得她多半并无大碍,略略放下心,但因好奇心又高高提起。她小心翼翼问道:
“那个,你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啊?”我咋瞅着不太正常捏。
梵樾闻言,将怀里的风镜兮搂得更紧,后看到她微蹙的眉心,又忙不迭将她松开,苦笑。
“我想成为她的。”
44. 第六天社死10
哟嗬,合着你俩有情况啊!
安科朵不乐意了,颇有危机意识地盯着不速之客梵樾,掌间尖利的剔骨刀正蠢蠢欲动。
来趟大陈并不容易,本来她还想将两个难得中意的男子一锅端走,眼下他俩居然有一腿,便少不得仔细斟酌一番。
毕竟她不喜欢碧色发冠。
安科朵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梵樾冷声问道:“你们方才遇到何事?为何她竟受伤如此之重?”
这便是秋后算账了。
安科朵难得语塞,原本高昂的头颅瞬间耷拉下来,嗫嚅着:“我也不知,方才我在他的后面……”
梵樾垂眸,眸光凝成淬了霜的寒刃,看向安科朵的目光没有半分温度,倒像是看着一具已然失了生气的尸体。
安科朵莫名打了个寒噤,刹那间濒死感达到顶峰,所有旖旎绮思都烟消云散。
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善类。
梵樾指尖微动之际,安科朵久违的求生欲终于上线,大脑也高速运转,她竭力沉声道:“你且听我一言,现在你即便杀了我也并无作用!依发笪才现状可知,他多半是身中奇毒,稍迟片刻想来都有生命风险。虽说你方才已用真气为发笪才驱毒,毒素已驱走大半,但眼下发笪才仍旧昏迷不醒,想来体内仍有余毒未清。若你们现在启程回上京,先不说归程是否安然无恙,找精通于此的大夫便是难上加难,多半会耽搁时辰。”
梵樾淡扫她一眼,眸底杀意未褪却分毫,甚至重上三分:“你能做甚?”
安科朵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声线却是不可自抑地颤抖:“我西羌有大巫祝黎川,他医术绝佳,更难得的是对巫毒和蛊毒等特殊毒种知之甚详,若让他看上一看,兴许知道如何应对。”
“他在哪儿?”梵樾紧蹙的眉心略略松动。
“应是在石穴内最深处,玉悬棺那里,你可知晓?”安科朵见梵樾这般,便知晓他有所意动,忙不迭说道。
梵樾凝神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安科朵口中投入一颗深褐色的药丸,并迫她抬起下颌囫囵吞下。
“向你们西羌供奉的神祇发誓,若你们的大巫祝不能彻底治好她,你便堕入炼狱,永生永世侍奉你所敬爱的神祇。”梵樾言语虽轻,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安科朵浑身一震,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方才说什么?”
“还不起誓?”梵樾垂眸,摩挲风镜兮发顶的指尖愈发温柔,安科朵却只觉得浑身骨架都被重挫一般。她疼得几欲晕厥,但脑海却无比的清醒,疼痛感亦是愈发清晰。
安科朵甚至觉得五马分尸都比眼下情状好些。
“我起誓!我起誓!”安科朵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指尖淌出点点鲜血,滴落在深灰色的石壁上,颇为醒目,像曼珠沙华一样热烈绽放,“我向神祇发誓,若大巫祝不能彻底治好他,我便堕入炼狱,永生永世侍奉我所敬爱的神祇。”
梵樾闻言,指尖微弹,安科朵这才如搁浅已久的鱼终逢甘霖一般,倚于石壁上吁吁喘气,刹那间竟有重获新生的错觉。
“走罢,去玉悬棺。”梵樾将风镜兮拥得更紧,向甬道深处行去。
安科朵拾起被丟至一边的火把,心有戚戚,无数次感慨自己方才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想着把这尊杀神带回族中当男.宠。
这货谁爱要谁要吧,反正打骨折倒贴她安科朵都不要。
那厢梵樾心里亦不好受,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风镜兮,今晨还对他巧笑嫣然的女子,眼下竟成这般光景。
是他的错,他不应当尾随在后,而应当在她身侧一直护着她才是。
不过这丫头当真是能折腾,居然数个时辰内便招惹了恁多人。
来历不明的忘忧谷丑娘、心思诡谲的假世子、奇奇怪怪的安小姐、差点吻上她的安混蛋……她简直荤素不忌,男女皆亲!现在更离谱,居然还有个西羌女子居然想收她当赘婿!
梵樾越想越气,垂首看着怀里娇憨入睡的风镜兮,修长的指尖在她粉扑扑的脸颊上游离,想轻掐一下,后终是舍不得,小声嘀咕道:“这次就放过你了,日后切莫再犯。若是再犯,我——”
“你如何?”孰料此时风镜兮竟陡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秋水眸,笑意晏然。
“你——你——”小可怜梵樾又吓得结巴了,浑身僵硬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睁开眼了?还在对他笑?
莫不是穴中有甚特殊阵法让他产生幻觉了罢?
是幻觉也无所谓,总归是个美梦,他甚至不愿醒来。
风镜兮戳了戳呆若木鸡的梵樾,颇为心累,这货为何每次面对她时总是傻不愣登的模样?聪明不了一点点。
“喂!醒醒!别睡了!”风镜兮扯过梵樾的耳尖,刻意放大音量,“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有点出息没有!”
梵樾怔怔地看着风镜兮,眼眶蓦地有些濡湿。他倏地将风镜兮勒得死紧,周身战栗不已,风镜兮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风镜兮亦是微怔,她轻抚了抚梵樾的脊背,柔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梵樾总算气息渐匀,泛红的凤眸直直看着风镜兮,眸光错也不错。他的大掌紧紧攥着风镜兮的衣角,心底仍有极大的不真实感。
像个执拗的小盆友。
幼儿园风园长露出狼外婆式的慈祥微笑:“那么,梵樾小盆友,请你解释一下为何你会在这里。你不是说身体不适,不便前来吗?”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语调,是她。
梵樾小盆友闻言眸光游离,他干咳了一声:“那——那什么,路过罢了,你别多想。”
风镜兮盯着眼前仅能容下半只脚的羊肠小道,皮笑肉不笑:“哦,那您家的路挺宽啊,咱在哪儿都能碰上。”
梵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将头转至另一边,佯作观赏周遭的风景。
没想到此时风镜兮竟对着他耳尖轻轻吹气:“你方才还没说完,我若是再犯,你待如何?”
“……”梵樾耳尖再次染上最瑰丽的艳色,他呼吸急促地侧过脸去,想避开风镜兮温热的吐息,也想平复紊乱的心跳。
结果风镜兮居然紧跟着凑过来,再次对着他的耳尖吐气如兰:“我说——你动不动就耳尖红,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梵樾闻言浑身僵直,他倒退一步,强扯起嘴角,音量更高:“怎——怎么可能?你瞎说!”
风镜兮瞥向梵樾红得几欲滴血的耳朵,心说她是个厚道人,知道见好就收,无聊时逗逗梵樾小盆友足矣。
于是她轻轻松松地从梵樾身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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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了清嗓子:“那么,我们来说正事吧。”
梵樾定定地看着生龙活虎、准备开干的风镜兮,心里又嘀咕上了:谁特么想说正事?我不想说正事!
“你方才说玉悬棺,玉悬棺里有何物?”风镜兮扭头看向身后沉迷于吃瓜的阿科朵。
阿科朵被突然点名,有些激动——她在这趴了半天,总算有人看到她了!
“我也不知,只是据传里头有宝物。”阿科朵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风镜兮沉吟片刻,心说按照古早小说套路,玉悬棺里头该不会就是系统先前所提及的藏宝图罢?
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风镜兮眸光熠熠,她努力正色,佯作正经道:“那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罢,我对那个宝藏——宝藏男孩大巫祝很感兴趣!”
言罢,她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步伐迫切万分。
呵,她又对宝藏男孩大巫祝感兴趣了,不愧是她。
梵樾玉容之上黑云遍布,同时疑窦陡生:她究竟是何时醒的?
他紧跟于风镜兮之后,问出心底的疑惑:“你先前发生何事了?如何晕厥过去?又是何时醒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碰到了一个超大的彩色蘑菇!”生怕踩到奇怪东西的风镜兮一边小心攀着石壁,一边为梵樾大致描述彩色大蘑菇的相关性状。
彩色大蘑菇?
梵樾心脏都险些跳到嗓子眼,她所遇到的莫非是天下第一毒物——妖姬菌?
他也是少时在师傅所留的奇事孤本中得知,极阴之地生有妖姬菌,目视者会产生幻觉,幻觉中自己可获得梦想中的一切。沉溺于幻想中的人将化作肥料,以血肉之躯生生世世供养妖姬菌,永世不得轮回。
梵樾心生惴惴,声线颤抖道:“那你如何对付它的?”
“一把火烧了啊!”风镜兮莫名,梵樾这个问题问得忒没有水准了,“难不成还吃了不成?小盆友,姐姐教你哈,路边不认识的野蘑菇千万不要采,更不要吃!一支见手青就能把你送走,更别说长得这么花里胡哨、一看就不能吃的蘑菇了!”
梵樾闻言苦笑不得:令天下武林人胆寒的妖姬菌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一把火烧了?
只能说,不愧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你还干愣着做什么?梵樾,快来啊!这里有很多尸骨!”
梵樾闻言心脏猛缩,轻轻一跃便跃至风镜旁边。
果然这里有一片空旷的平地,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黑衣人,死状各异,神情痛苦,想来应是凤阙派教众无疑。
风镜兮略略扫了眼,居然还发现个别熟人,那个劳什子史宗主和几个马屁精居然都躺在这里,亖地透透的。
她就说史宗主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果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看就是个炮灰。
还有数具尸体身着异族服装,看着阿科朵声泪俱下的模样,身份也不难猜。
只是眼下风镜兮也顾不上恁多,她怔怔望着台阶下静如镜面的湖泊,清澄湖面上并无丝毫波纹。
“既来弱水,便是有缘。只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亦只可渡一人。”一叶蓑舟竟凭空而至,身披蓑衣的白发苍苍的英俊男子朗笑道。
“那,谁想渡至彼岸呢?”
45. 第六天社死11
“那,谁想渡至彼岸呢?”
立在船头的摆渡人霜雪般的发丝并未束起,发尾垂至腰间。眉如剑裁,目若寒星,鼻尖微挺如削玉,腰间墨色绦带系着的银质船铃铛铛作响。
好一个俊俏的小哥哥~风镜兮发自内心地喟叹。
她再俯身向下看,足下的石阶蜿蜒至湖岸,目力所及处,水面漫成墨玉般的穹野,远岸隐在乳白雾气里,瞧着竟似与天顶相接。若说寻常湖泊是人间杯盏,此处便是天地倒置的瓮,似将星辰日月都囚在这汪幽水里。
“劳驾小哥哥,我们都想渡到对面去啊!”风镜兮笑得无比灿烂,左手牵臭着脸的梵樾,右手拉着恹恹的安科朵,主打一个雨露均沾。
摆渡人微微一笑,这个青衣人有点意思。但,可惜了……
“不可贪心,来此的每一拨人中,唯有一人方能坐我的蓑舟登至彼岸。”摆渡人笑言。
“这样啊——”风镜兮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无比低落的模样。梵樾却是眉心狠狠一跳,以他的经验而言,若风镜兮露出这种表情,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那这样吧,小哥哥,我们换个位置。”风镜兮笑得愈发灿烂,“你的船是短小破了点,搭我们四个肯定会超载,而船只超载是违反交通法的,所以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感受。那你留在岸上,就我们三个去就不会超载了。”
“……???”摆渡人再也维持不了惯有的微笑,面容遽冷。
他青珩在此摆渡也有数十年了,什么黑的白的没见过?来者为了到达彼岸,即便是最亲密的同伴、亲人、爱人也可痛下杀手。看看平地上的骷髅罢,哪具不是被亲近之人伤残凌虐至死?无一例外。
就像那凤阙派的史宗主,在外呼风唤雨又如何,还不是被两个最亲近的弟子在胸口处来个对穿,现在还死不瞑目呐。
想来这青衣人无非是过于贪心外加嘴皮子利索些罢了。
青珩思及此不由心下稍安,他冷笑道:“竖子委实不知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若没有我的轻舟,你们三人如何渡过去!”
看到摆渡人言语间如此信誓旦旦,风镜兮暗道这劳什子弱水果然另有乾坤。
凝神静思片刻,她从袖中取出一支轻飘飘的洁白鸟羽,丢至清浅的弱水中,发现其竟瞬间下沉,尔后不见踪影。
鸟羽尚且如此,更别说人了。不得不说,眼下当真有些棘手。
青珩自然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更为得意,轻声诱惑道:“明白了吗?你已别无选择,拿起你的武器,将身边的人杀害,你便是最后的胜者。要知道历史是由最后的胜者书写的,最后的胜者方有资格享得最无上的荣誉和最珍贵的宝藏。”
果然很有诱惑力。
风镜兮心说摆渡于这人而言还是屈才了,放现代妥妥的营销大师、直播带货大咖啊!
扯远了,现在没功夫考虑别人的二次就业问题,她该好好想想法子怎么到湖的另一头才是正理。
既然水路不行,那就飞檐走壁。
风镜兮心说自己如今好歹是凤阙派数一数二的高手,飞檐走壁自然不在话下。
于是她尝试气沉丹田,飞身而上,没想到脚尖甫一触及穴壁,便是一踉跄,险些直直栽入湖内。
这穴壁也忒滑了!
幸得梵樾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将风镜兮稳稳护至石阶上。
风镜兮仰头看着梵樾线条优美的下颌,不由有些好奇:“梵樾,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恰好接住我?”
梵樾深深看了她一眼,凤眸深处略有些无奈:“你该问的是,为何你每次都是从天而降。”
风镜兮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瞎说,小心我告你诽谤嗷!明明也没很多次啊……”
梵樾闻言,仅是淡淡一笑,目光逐渐悠远。
“既然二位情深不寿,那我若不成全岂非不通人情?”单身狗一号青珩看到二人眉来眼去,牙根都险些咬酸了,“这样罢,今日我破例一回,可渡你们二人至彼岸,只有他不行。”
青珩长指一点,直指懵逼脸的单身狗二号阿科朵。
既然不可直攻,那就尽可能使他们分散,点对点逐个击破。
阿科朵这厢还在为族人的不幸逝世而心酸不已,没想到如今区区摆渡人也敢当面寻她晦气。
笑死,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凭什么!”阿科朵一路走下来受了不少窝囊气,眼下找到送上门的出气筒自是不肯放过。
她干脆直接跳至蓑舟上,提起剔骨刀与青珩对打起来。
青珩冷哼:“小小女子,不自量力!”
阿科朵的衣裾翻卷如莲,腕间银铃随挥刀之势叮咚作响。她旋身劈出的寒光映上她紧抿的朱唇,眉眼间的肃杀之气所向披靡。
然而青珩动作更快,他似早窥破她每招破绽,月白广袖漫卷间,软剑如灵蛇吐信,剑尖总在毫厘间挑开她攻势。刀锋相击的金铁之音震得她虎口发麻,踉跄后退时,衣裾扫过船桅溅起细碎尘屑。对方剑锋堪堪抵住她咽喉,寒意浸透颈间肌肤。
“你败了。”青珩漫然笑道。
阿科朵怔然,眼眶蓦地通红。
想她每日勤练武学,不敢有丝毫懈怠,结果被大魔头强灌毒物、发毒誓不说,现在在低贱摆渡人手下竟也过不了一百招?
何其耻辱!何其可悲!
“喂!你走不走啊?”悲怆之际,她闻得不远处发笪才的呼喊,“你要是不走,我们就先走了,不等你了哈!”
阿科朵泪眼婆娑地循声看去,竟发现发笪才居然已距离她数丈开外,正是湖中心处。
不,现在已没有湖了。
朔风裹着砂砾掠过龟裂的湖床,曾倒映过万千光华的镜面此刻裂出蛛网状的纹路,暗紫色的淤泥中遍布着皑皑白骨,翻涌着腥臭气息,宛如大地褪去华裳后暴露出的狰狞伤疤。
阿科朵闭眼,不住地祷告:我所敬奉的神祇,请告诉我方才究竟发生何事。
青珩同样瞠目结舌。他方才与阿科朵过招不过百下,用时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偌大的弱水湖怎可能说没就没?甚至滴水不剩。
近乎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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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镜兮摩挲着尾指上的纯金戒指,对着身侧眸中尽是探究之意的梵樾呆萌一笑,企图萌混过关:看我作甚?全都是巧合!雨我无瓜啊!
心里却是郁闷的一批:谁家好人用空间戒指装这么多湖水的?姐本来是打算用来装金山、放银矿的好不!
回头见阿科朵久久没动静,风镜兮干脆也跃至蓑船之上,指尖轻点青珩的软剑,青珩顿觉手腕极其麻痹,“铮”地一声软剑便掉至甲板之上。
青珩眸底的惊骇之色更甚——这个青衣男子绝非寻常之辈!竟是他看走眼了!
风镜兮也懒得废话,随手便丢了个裴琤同款咸鱼麻袋过去,再随手系了个猪蹄扣,至于为何动作如此迅速——
别问,问就是“无他,唯手熟尔”。
被裹于咸鱼麻袋的青珩疯狂扭动之际,不忘声嘶力竭地呐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风镜兮暼到安科朵泛红的眼眶,心下微叹自己果真见不得女孩子的眼泪,于是她从身后又掏出一根成人大腿粗的擀面杖。
“来吧,随便打。”风镜兮将擀面杖递给安科朵,微微一笑,“打好了,算你的;打坏了,算我的。”
安科朵脑子被堵得像浆糊似的,她小嘴微张:“你——”
风镜兮爱怜地摸了下安科朵的俏脸,俏声说:“别怕,咱有金手指,哦不,是有科技赋能,完全可以共创美好未来。”
安科朵闻言脸颊红扑扑的,脑子却是更糊了,但不影响手上的擀面杖使得虎虎生威。
不多时青珩已失去战斗能力,瘫倒于甲板之上,陷入半昏迷状态。
“现在可以走了罢?”风镜兮偏头看向发泄完毕的少女,再递给她一条雪白汗巾。
安科朵怔然接过,讷讷道:“可以的。”
“那就好。”风镜兮浅笑,转身离去。
看到风镜兮的纤细背影,安科朵眼眶温热。
她真的很喜欢发笪才,但他身边已经有其他人。
不,她不甘心!
风镜兮此时已行至梵樾身边,梵樾眸色微沉:“下次,你还是莫要乔装成男子。”
“为何?”风镜兮有些不解,“穿男装让他人不易联想到我,我完成任务也方便啊。”
梵樾吐出胸臆间的浊气:是了,她若是换回女装,只怕狂蜂浪蝶拦都拦不住,那些美男子更是蜂拥而至,甘心只作她的拥趸。
无论如何,最后受气的只会是他梵樾。
为什么?她身侧有太多太多人?为什么她身侧不能只有他?
风镜兮瞧着梵樾小盆友莫名其妙又玉玉了,不免颇为心疼,但不知症结的她一时半会儿又不知如何去劝。
三人便各怀心思地到达干涸河床的末端。气氛有些沉闷,风镜兮想着要不要讲个笑话调节一下气氛。
倏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似乎卷入无尽的漩涡之中。
等略略有意识之后,恍惚间似有人在呼唤她:
“兮兮,快醒醒!甲方爸爸说你方案做得很好,要给你加奖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