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命难违》 1、净身 国破那天正值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天上飘着飞雪,身着银白盔甲的铁骑踏平城门时东峻长公主正将最小的世子萧君珩推进桌子下。 “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出来、不要说话!” 萧君珩眨眨眼,本就精雕玉琢脸庞点缀上这无辜的眼神称得上是勾人心魄,可在现今这肃穆的环境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他从小便被身边所有人宠着长大,生性纯良,十四岁的他不懂长姐为何这样严肃,也看不懂那眼神中的珍重和诀别。 长公主看着面前懵懂的幼弟,悲从心起,嘴上痛骂着不守约定的梁国皇帝,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到萧君珩手背上。 萧君珩像是被烫了一下向后一缩:“阿姐,是打仗了吗?” 长公主没有说话,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冲锋号声,姐弟二人心中皆是一紧。 “君珩,活下去,杀了梁帝!” 长公主按了按萧君珩的肩膀毅然转身离开,抽出长剑向宫门走去。 屋外是吵嚷的厮打声,萧君珩脑中嗡嗡作响,他想出去看看却时刻记得长姐的嘱咐,于是他又朝角落里缩了缩,胳膊环抱膝盖垂着头,碎发一颤一颤,像极了没有家的小狗。 突然,屋门大破,粗犷的声音炸开在萧君珩耳边:“抓活的!” 萧君珩再怎么躲藏也是一个男子,桌下的人影太过突出,不时便被粗暴的卫兵揪出,被强行拉扯着来到大殿上:“陛下,搜遍了只有这一个活口了。” 梁帝垂头,一双凌厉的眼眸注视着地上年岁不大的少年:“抬起头来。” 萧君珩没有动作,下一秒被强硬地掰住下巴扬起头来,嘴里的软肉在挣扎和僵持下被咬破,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他后知后觉地闻到大殿中浓重的肃杀之气。 张慌地向四周一望,萧君珩钉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父王母妃浑身是血倒在大殿上,再向远处望去长姐胸口插着一把长剑…… “父王、母妃……” 萧君珩疯了似的挣脱卫兵的束缚朝着尸体奔去,卫兵刚要拦截却被梁帝挥挥手阻止。 “想必这就是东峻小世子萧君珩了,东峻出美人的传言果然是真,连小世子都生的如此俊美,若不是你阿姐不识相誓死不从了朕,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 梁帝看着跪在东峻帝后面前泣不成声的萧君珩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高高在上的语气中尽是羞辱。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嗜血的本性让他在这位东峻皇室的最后一位子嗣的面前丝毫不掩饰刻薄,萧君珩回头狠狠地注视着一脸得意的梁帝,他挣扎着站起身撞向身前的柱子。 他绝不独活! 刹那间,萧君珩看见长姐没有闭上的眼睛,他想起了长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活下去,杀了梁帝! 萧君珩一顿。 他若是死了,东峻皇室的仇谁来报,被战争所残害百姓的仇谁来报? 身为东峻世子,难道真的要如此懦弱、窝囊?若是就这样死了,地下见到阿姐后她会不会怪自己? 就是这一顿,萧君珩被卫兵拦住,后颈骤然一痛,他失去了意识。 “陛下,这该怎么处理?”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当男人实在是可惜了……”梁帝哼笑一声:“拉到净身房去吧。” — 再睁开眼,萧君珩只感觉下。身传来剧痛,他挣扎着起身却被一双手拉住:“你终于醒了,哪里难受?要喝点水吗?” 萧君珩望着面前这张关切的圆脸有些愣神。 “我叫来福,静心苑的宫人,你……”来福眼神看向萧君珩的下。半。身,到嘴的话却是止住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位新来的小太监从前是谁,但却能推断的出这小公子净身之前必定来自于富贵人家,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劳作的痕迹,很显然是被家中宠着长大的。 大抵是家里犯了事或是家道中落无奈被送到宫里来的……若是有出路谁想进宫当太监呢,有些话他觉得太残忍实在说不出口。 萧君珩虽单纯但脑子却是灵活的,从来福的神情和身上的疼痛便已经猜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脑中有根弦突然断了,他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耳中嗡嗡作响,眼泪像断了弦似的顺着眼角向下流。 来福被吓坏了,慌张地拿起手绢擦拭萧君珩脸上的泪水。 “你莫哭、你莫哭……” 他嘴实在是笨,这种情况下竟不知道要安慰些什么,只一遍遍重复着一句话。 不知道哭了多久,萧君珩像是将最后的眼泪都哭干了,只空洞地盯着房梁发呆。 来福递上一杯水,轻手轻脚地将萧君珩的头托起来喂水:“不管怎么说,总是活下来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小半天,萧君珩终于将杯中水喝完,他对着来福轻声道了谢。 虚弱的声音飘进来福耳朵中,细细的、软软的,来福浑身一抖,像是被小猫挠了一下似的。 “没事没事,以后咱们在一起做事是要互相照顾的,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同我讲。”来福对着萧君珩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我想自己待一会,可以吗?”萧君珩又说。 来福叹了口气便端着水退了出去,不管怎样,心里这一关若是过不去,旁人再怎么劝也没用的。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萧君珩忍着痛挣扎着坐起来,他掀开被子……随后一阵颤抖狼狈地闭上眼睛。 他们东峻没有阉人存在,但也曾从长姐口中也听说过梁朝宦官,如今他便亲身体会到了,原来梁朝的阉刑是只去掉那两颗球的。 只是这样……好生不伦不类。 羞耻与不甘充斥着萧君珩的脑海,一遍又一遍敲打着他的心脏,从前的幸福时光一如走马灯闪回,他被压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傍晚,有人来宣旨。 身着朱红色飞鱼服的掌司太监刘允明垂头睨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萧君珩叹了口气:“皇帝心善,念你锦衣玉食出来的便多给你几日休息时间,名讳保留原来名字即可……萧君珩,还不起来谢皇上隆恩?” 心善? 让他落得如此下场又保留其名讳,分明是要他时时刻刻记住曾经的身份和如今的屈辱,梁帝还真是…… 杀人诛心啊! 萧君珩干脆闭上了眼,这可把一旁站着的来福吓坏了。 他麻利地跪在地上叩头:“掌司赎罪,君珩刚刚进宫不懂规矩……” “罢了罢了,你好好劝劝,从小世子成了个小太监这谁也接受不了。”说罢,刘允明便转身走出房间。 来福跪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许久,他咽了口口水……这萧君珩的身份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尊贵啊! 据他所知,大梁并没有年纪这么小的世子,那就只能是从战败国来的……怪不得萧君珩如此颓废。 屋外寒风把门吹的隆隆作响,来福尴尬地扣着手不知道如何安慰。 良久,萧君珩终于出声:“明日我便起来与你们一同做事。” “你可以再休息休息的,前几天你发了高烧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刚才公公也说了你可以多休息几日。” “没事。” 萧君珩不想继续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了,或许干起活儿来他能少些胡思乱想。 - 静心苑院内,萧君珩端着饭食给各屋中的娘娘送饭。 他手上这个是赵贵人的。 静心苑说是寝宫,实际上就是挂了名的冷宫,在这儿住着的嫔妃都是终日混着日子,一眼就看到了头……冷宫,其实就是嫔妃们体面的牢房罢了。 萧君珩推门进去不声不响将饭放在桌上就要离开,突然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叫住:“站住!” 萧君珩停下看着卧榻上面色枯槁的女人,轻启双唇:“有事?” 飞来的茶碗擦着萧君珩那张俊美的脸上过去,“砰”一声砸在墙上,溅出的茶水落到萧君珩的脸颊,他却只眨了眨眼。 “你一个贱奴才也敢无视本宫,你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个没了根的阉人,和本宫摆什么脸色……” 门被应声推开,来福许是听见了声音小跑进来:“贵人消消气,他是刚刚进宫的,难免不懂规矩,奴才们怎敢轻视小主,奴才这就把这没规矩的东西带下去好好教育……” 说着,来福拉着萧君珩离开屋门。 萧君珩低着头,许久才开口:“对不起。” “就说多让你休息几日吧……”来福看着萧君珩这副可怜的模样,一肚子重话也说不出口了,他抬手拍了拍萧君珩的头。 “来这儿的嫔妃都是皇上已经厌弃了的,她们难免心中忿忿不平,不是针对你……不过再没地位他们也是主子,你这个态度会被人捉住把柄的。” 萧君珩点了点头。 道理他都明了,可若是有些事儿真让他去做却始终过不去心上那一关。 “都是太监还老是摆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厉害呢!”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便传来一道酸唧唧的尖锐声音,萧君珩顺着目光望过去,是同在“静心苑”干活儿的冬青。 是个同他一样的……小太监。 萧君珩没什么反应,来福倒是来气了,他快步跑到冬青面前狠狠瞪着眼:“你怎么只会窝里横,别个地方的看不起咱们你怎么不敢出去和他们吵……” 萧君珩揉了揉眉头上前拉住来福。 “好了好了,你莫气,我没事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中药 话刚出口,来福便不说了,他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萧君珩,语气中还带着惊诧。 “往日都是我来安慰你的,今日竟然听到了你安慰我,真是惊奇……你再多说些,我爱听。” 萧君珩笑了笑,哪有这么夸张。 来福表情更惊悚了,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你终于笑了,这可是我见你以来你第一次笑。” 不过,这小娃笑起来可真好看!比他见过的后宫任何一位娘娘都好看! 虽然来福并没有太多机会见到各宫的嫔妃。 萧君珩又笑了下,来这也有一阵子了,他心中能感觉到来福对他的好,不能总让来福为难。 该学的、该做的他都会慢慢去学。 萧君珩走到冬青面前,目光铮铮:“来福说得对,既然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的,我不会去招惹你,你也不要来找我麻烦,可以吗?” 萧君珩的语气很平淡,冬青虽然个子比萧君珩高一些,但不知为何被萧君珩盯着却觉得气势上矮了一头。 他讪讪地摸摸鼻尖,喃喃着垂头离开:“谁想找你麻烦……” 看着冬青渐行渐远的身影,萧君珩垂着头眼神开始涣散,报仇、报仇、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就像这冷宫中的妃子一样,萧君珩觉得自己也看不清前路…… 静心苑一共住着四个嫔妃,都是在这儿住了很久的主子了,其他三位都算温和,只有这赵贵人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萧君珩刚来难免受些排挤,便经常被安排到她屋里伺候。 赵贵人向来睚眦必报,萧君珩上次得罪了她之后就被屡屡为难。 一日萧君珩又被滚烫的茶水砸到脚边,他默不作声将碎片收进碟子里:“贵人还是趁早将饭吃了吧,不然过会儿就要凉了。” “滚、滚出去……” 萧君珩叹了口气掩上门离开了,一出门就对上来福颇为无奈的眼神:“又砸了?” 萧君珩点点头。 “哎,以后你就不要送她这里的饭了,我来。” 萧君珩摇摇头,静心苑是所有宫中最冷清的一个……虽看着清闲但是待遇也是最不好的。 在这儿伺候的宫人只有年龄相当的三个小太监和两个老宫女翠竹和碧月,老宫女阶位虽低却是因年龄较长有些话语权。 所以平日干活的除了他和这个脸园墩墩的和事佬来福,就只有之前嘲讽过他的高个冬青。 他不在乎被刁难这件事,也觉得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麻烦来福。 来福拉着萧君珩走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个小药瓶:“这个是翠竹姑姑赏的冻疮膏……你看看这才多少天你手成什么样子了。” 萧君珩垂头看看手上被冻伤的痕迹释然一笑,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做,再加上现在天冷,手上便生了好多消不下去的冻疮。 “没事儿,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就是要疼,疼才能永远记得仇恨,如今这日复一日磋磨着过,他真怕有一天真的忘记姓甚名谁,忘记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来福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看着萧君珩:“给你你就拿着,以后发达了不要忘记我便好。” “……谢谢。” 萧君珩垂着头,泪水在眼眶中的打转。 “别别别,你可别哭,你若是想感谢我的话就替我跑个腿将这些书信送到东柳园的红梅那儿。” 萧君珩接过点了点头。 他抱着书信左看右看还是抄着近路走了,这段日子他也算把这常去的地方熟悉了个遍。 东柳园是皇宫中最大的花园的名字,红梅是专门打理园子的宫女,据说…… 据说来福和这红梅小时候是一个村子长大的,两人有些交情,所有红梅收到家中的来信都是来福去取来再交给红梅的。 萧君珩之前也帮来福捎过几次信…他还探出了条别人都不知道的小路。 顺着小路经过一不知为谁的寝宫,萧君珩被里面的谈话声吸引。 他本不是好事儿之人,但依稀间听到了东峻……那他的好奇心可就来了。 凭着从前上山爬树练出的三脚猫身手爬上墙边大树,萧君珩终于模糊听到了院内人说的话… “主子,这可不能乱说。” 这个声音听着像个三十多岁的大太监。 “有何不能?他既然做了还怕旁人讨论?” 这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萧君珩全身像是过电一样麻了一下,接着他又听见…… “东峻意向交好,却被他戏耍带兵直攻宫门,信誉没了,往后哪个国家还敢向大梁递橄榄枝?” …… 声音远了,萧君珩准备跳下去却后知后觉地发现拳头不知什么时候握紧…… 他们说的是梁帝! 浑浑噩噩送完了信,萧君珩回到静心苑就发起了烧。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来福细碎的声音—— “可惜……宫宴……难得……” 什么? 萧君珩又陷入了昏睡。 再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萧君珩汗涔涔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出了屋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 朝外面走了几步,听见了震天的乐曲声……对了、宫宴。 他依稀记得来福说过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宫宴,到时候上到皇帝皇后下到太监宫女都会去参加……就连冷宫中的妃嫔也费尽心思打扮妄图凭借着这一晚重获宠爱。 本就冷清的静心苑没了人更显得凄凉……突然他听见一阵异响,随着声小跑过去萧君珩在墙角发现走来了一个步履蹒跚的的年轻男人。 借着月光他看见高挺的鼻梁、狭长多情的眼眸,那么俊朗的一张脸!萧君珩一时有些怔愣,两人对上了眼神……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在这儿还能遇见第二个人,毕竟宫宴上冷宫一定是最花费心思想要出头的地方……一阵沉默中,他眉头紧皱呼吸越来越急促:“滚。” 一个字,萧君珩就听出这是那个在院墙内嘲讽梁帝的声音,他这才注意到男人绯红的异常的脸颊。 “你受伤了?” “滚。” 萧君珩没有理会男人的敌意,他上前一步搀扶住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我帮你。” 男人意味不明地看了萧君珩一眼,薄唇紧抿。 但也没有再抗拒萧君珩搀扶着的动作,两人来到萧君珩住着的屋子,他被扶到床上。 “你哪里受伤了?”萧君珩有些急切。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这人既然不喜梁帝的行为那就不是敌人!萧君珩承认自己有时候想的过于单纯,他开始笨拙地查看男人身体…… 两只小手在对方身上摸摸索索半天,终于,男人忍不住掐住萧君珩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摸够了?”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萧君珩不敢去看男人暴虐的眼睛,他挣扎着拍打着那双有力的手掌:“我、我没摸你,我在给你检查……” 终于被松开,萧君珩无力地摔在地上扶着脖子咳嗽。 男人居高临下看向萧君珩,他看见萧君珩无意间露出的一节洁白的后颈,后颈上那颗夺目的红痣,少年像个被欺负的小动物似的跪伏在地上…… 越可怜就越能激起人的掌控和征服欲…… 他闭上眼睛。 “我被下药了,你去取一桶凉水来。” 下药……萧君珩愣了几秒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朝外跑去,片刻他便拖着灌着凉水的木桶进屋,一转身他惊叫出声—— “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此时褪去悉数衣物的男人睨了萧君珩一眼,大跨步上前将木桶拖到身前将身体浸入水中,他闭上眼睛,微微皱起的眉头泄露出此时即将崩裂的忍耐。 萧君珩别过脸,终于反应过来这人被下了什么药。 东峻小世子何等纯情,直到那两颗球被割掉之前就没有想过什么风月之事,第一次见到被下那东西的人萧君珩害羞地全身上下都红了。 “你是在这里做事的?” 男人出声,声音中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颤抖,低沉磁性的男声在狭小的屋子中炸开,飘飞着涌进萧君珩耳中。 “嗯。” “你叫什么?” 萧君珩抿唇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你问我就要告诉你吗,你算老几?” 男人睁开眼,漆黑狭长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萧君珩。 萧君珩喉结一动,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被猛兽看中的猎物,下一秒就会被扑在身下撕碎……这个男人很可怕。 这是一瞬间他脑子中浮现出的想法。 萧君珩机械地挪开眼睛:“萧君珩。” 男人挑眉似笑非笑地喃喃着这个名字,片刻反问—— “东峻世子萧君珩?” …… 来福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虽然时间已晚,但看起来两人的兴致都很高,连一向看不惯萧君珩的冬青脸上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哎,你醒了?”来福兴奋地跳到床上伸手探向萧君珩的额头:“不烧了就好,你今天没去实在是太可惜了,都没看见……” “萧君珩,这地上怎么有水?” 冬青滑了一下皱眉打断来福的分享。 “我、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洒了。” “洒这么多,你水牛啊……”冬青皱着眉抱怨。 他拿来墩布擦地,这个指不定没看清就滑倒了,摔一下倒是不要紧,可像他们这种做奴才的没有那么多时间养伤…… 萧君珩把头猛进被子里,动静把身边的来福吓了一跳:“你咋了?” “没事儿,困了。” 萧君珩闷声开口,他想起那男子临走前挑起他下巴对望时幽深摄人的眸子,像是要把他拆入腹中。 男人说:“我们还会见面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嫂嫂 “哎,你们听说没,听说太子身边混进了八皇子的人,稍微有点嫌疑的人都被杀了,东宫最近可能要拨新人过去了。” 晚上干完了差事,来福躺在被窝里兴奋地八卦着。 “怎么,你想去?”冬青冷哼一声。 萧君珩算是发现了,冬青当时也不是针对他,这个人就是嘴欠,谁说什么都会先嘲讽两声,应该也不算坏人。 “你难道不想出去,这虽然清闲但是待遇也忒差了,就单单饭食上冬天是冷的、夏天是搜的,太子宫肯定比这里好……君珩你呢?” 确实,谁不想从静心苑出去呢,前几天一直刁难萧君珩的那个赵贵人还真就在宫宴上复宠了,搬出静心苑那天还故意让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 他的膝盖好几天都没缓过来,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我……想吧。”萧君珩闭上了眼睛。 天气渐渐转暖。 萧君珩正拿着新领的薄款宫服朝着静心苑走去,突然他猛地一回头,身后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他皱着眉继续朝前走,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他。 不过,谁会闲着没事跟一个冷宫的小太监呢? 回到静心苑,来福和冬青正在扫地,萧君珩扬起衣服正要给他们展示,来福却一脸严肃地冲着他招招手。 萧君珩有些疑惑走进,听见来福担忧开口:“刚来贤妃宫里有几个小宫女来找你,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事儿了?” 萧君珩摇摇头,没报仇之前他可不敢生事儿,整日兢兢业业规矩的很! “碧月姑姑叫你呢,估计是为了这个事儿,你自己掂量着回答啊!”来福指了指不远处碧月的屋子。 萧君珩点点头便将衣服递给来福朝门那边走,一边走心里也只犯嘀咕,他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儿能和别的宫娘娘扯上什么关系。 除了冷宫里的几个,就只有那位赵贵人认识他了吧……不,听来福说这位赵贵人已经是丽嫔娘娘了。 莫不是,丽嫔复宠之后还心存怨恨? 这样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吧……而且和贤妃有什么关系?萧君珩摇摇头,这事儿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来福和冬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担忧的神情。 推门而入,碧月姑姑正坐在椅榻边上,萧君珩上前弯了弯腰:“姑姑。” 这位碧月和另一位翠竹姑姑据说在这儿冷宫中侍奉了三十几年了,平日里有什么事儿他们几个小太监都是听这两位姑姑的差遣,萧君珩于这两位接触的时候并不算多。 “你来静心苑多久了?” “两月有余。”萧君珩垂头作答。 碧月嗯了一声,许久又说:“你这孩子虽然话少但实在伶俐,在这冷宫中虚度时光确实可惜了,今儿满春院来要人才知道你早就给自己找好下家了。” 满春院便是贤妃的住处。 饶是萧君珩再没什么弯弯肠子,他也是听出这话中的阴阳怪气。 萧君珩心中实在疑惑,苍天可鉴,虽然他确实有离开冷宫的想法,毕竟这儿实在偏僻,想接触什么做什么事儿都不方便。 在这儿只能一天天消磨日子,更不用说什么报仇了。 但仅仅是想,毕竟他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小太监,想换地方也没有什么门道。 “得了,你也不用装糊涂,走就走吧,这静心苑虽然不是什么富贵地方,但也没怎么亏待你,若是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几个一起和你共事过。” 萧君珩心知再怎么解释这老宫女已经认定他是个朝三暮四攀附权贵之人,他垂着头听完翠月交代完终于松了一口气推门出去。 来福喝冬青围了上来,萧君珩将事情经过告知他们,冬青变了脸色。 “你说贤妃的人今晚就来接你?” 萧君珩点头。 “呵,你若是没主动攀附,人家贤妃娘娘怎么会注意到你这个冷宫的小太监,就不要当婊子还立牌坊了吧。” 冬青眼里的羡慕几乎要涌了出来,话中夹枪带棒的意味儿十足。 来福急了,他几乎是弹起来抓住冬青的衣领:“混账,你说什么呢?” 来福比冬青胖些身高却矮了一大截,纵然怒气冲冲地瞪着冬青也毫无威慑力。 加上来福长了一张和善的脸冬青就更不放在眼里,他挑衅地勾勾唇角:“怎么,我说错了吗?” 来福没等还嘴,冬青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两人不可思议地望去,竟是萧君珩皱着眉揉了揉拳头。 “你打我?”冬青张着嘴颇为惊讶。 要知道从这个好看的小太监住进来之后就没见过这人生气,平时话少表情也少,看起来一副谁都能欺负的样子。 “打的就是你。”萧君珩迎上冬青的目光。 来福咽了口唾沫,第一次萧君珩醒过来的那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让他忍不住圣母心泛滥处处保护这个“小猫崽子”,直到现在他才幡然想起——一个国家的世子怎么会是一个怂包呢! 冬青被萧君珩激起怒火,连踢带踹的朝着萧君珩冲过去,萧君珩也不示弱,两人很快扭打起来。 按理说冬青这个个子自然是能打得过萧君珩的,可来福拉偏架,萧君珩也一副——“烂命一条,不服就干”的样子,不一会儿竟是冬青先熄了火。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粗重地呼吸,来福终于拉住萧君珩。 “别打了,打出人命了。” 边说他还便咽了口口水,这打起架来的萧君珩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如果说平时看着像只乖顺的小家猫,打起架来活脱脱一只小野猫,不把人挠死誓不罢休。 萧君珩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冬青,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来福追了上去,两人没有看见冬青再次握紧的拳头和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晚上,贤妃那边果然还是来要人了。 萧君珩和来福告别后便提着小包裹跟上了几个宫女的脚步。 来领人的是贤妃手下伺候的几个贴身宫女,他们也惊讶娘娘为什么突然要让一个她们来接一个冷宫的小太监,一见面她们便没话了。 这小太监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乌发浓稠如墨,双眸狭长向上轻挑着,白玉似的无暇的皮肤上点缀着红唇,虽然是个太监,但言行举止中隐隐透出的贵气让人怎么也忽略不掉。 虽然漂亮形容一个男人不太合适,但她们好像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了……再说,太监严格意义上也不算完整的男人不是吗? 为首的青鸢忍不住开口:“小公公,你叫什么名字?” 萧君珩抬抬头:“萧君珩。” “真好听的名字。” 一点也不像个小奴才的名字,到像是宫外的贵门公子! “这位姐姐,为什么贤妃娘娘点名了要我伺候?”萧君珩看着这些宫女不像是难相处之辈,他便试探着开口询问。 “娘娘的心思做奴才的哪里敢猜,不过小公公放心,我家娘娘向来体恤下人,你来我们这儿总是比待在静心苑要强的。” 萧君珩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事情真的这样简单吗? 走了有一会儿,萧君珩终于被领到一处凉亭面前,隔着昏暗的宫灯光亮,萧君珩看见了凉亭中正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想必就是贤妃了。 萧君珩心中打鼓,他跪下行礼:“奴才萧君珩拜见娘娘……” 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起身的指令,萧君珩听见一声茶碟打翻在地的声音,他犹豫着抬起头。 就在贤妃身后,还有一位美娇娘正捂着嘴一动不动地看向他。 萧君珩看清美娇娘容貌后,浑身一僵,心狂跳不止。 嫂嫂?! 嫂嫂没死?他被梁皇帝劫到了宫中? 那贤妃此次叫他来想必是知道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目的究竟是什么? 脑中还在千回百转,便听见贤妃开口。 “看样子,妹妹和这个小太监是熟人呢……他往后就来我这里伺候了,你以后做事可要掂量着办,不然……” 原来是用他来威胁嫂嫂。 萧君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便狂奔而行,等贤妃反应过来萧君珩已经跑出有段距离了。 “抓住他……” 贤妃怒不可恕,进宫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 跑着跑着,萧君珩便咂摸出不对来了,这儿可不是东峻皇宫,他不是想跑就能跑的,被抓住的后果恐怕更严重……而且就他那三脚猫功夫和体力恐怕出不了多久就要被捉回去…… 果不其然,萧君珩跑着跑着便觉得脚上一空,他被人抓着提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萧君珩奋力挣扎。 “是哪些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殿下?” 眼见着就要被一群太监拖回贤妃面前,突然抓着他的太监纷纷跪倒在地,他也被摁着跪了下去。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整齐的参拜声响起来,萧君珩默不作声低垂着头盘算着怎么才能跑走。 可跑了又能怎么样……像贤妃这样的人揪出他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萧君珩感觉到一股深深、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无力,他像一株飘渺的野草,太渺小了,根本无力抵抗任何风雨。 不要说是报仇,连安稳地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 没有人说话,萧君珩感觉到一行人走到他附近,一阵惊呼下身边的太监便倒了下去,萧君珩更不敢抬头。 疼痛却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来临,他看到一身明黄色太监服的下摆出现在自己眼前:“小公公起来吧。” 萧君珩僵硬地站起身,他认出眼前人穿的官服是首领太监的衣裳,估摸着应该是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 “多谢公公。” 那首领太监轻笑了一声,尖细的声音却是带着一股温柔:“小公公可是吓坏了?” 萧君珩摇摇头。 “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均衡点点头,转身向着静心苑的方向跑去,他一眼也没敢看那位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生怕对方一个不顺眼他也没了命。 路上,劫后余生的萧君珩终于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按理说他是一个没有品阶的小太监,而那一位是太子的贴身太监,可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人对自己说的话中带着一丝…… 尊重?忌惮? 应该是他多想了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止痒 满春园。 一盏热茶被贤妃掀翻在地,地上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太监宫女。 “太子?太子突然出现把那个小奴才救了?” “回娘娘,是、是奴才们刚刚抓住萧君珩,没注意冲撞了太子,除了奴才捡回一条命其他人都惨死在太子暗卫刀下。” “那个小太监呢?”贤妃止不住地皱眉。 “奴才起来以后并没见到他的踪影。” 贤妃眉头紧锁,皇帝自从从东峻掳来程锦燕那个贱人后便日日留住她那儿,不仅直接册封为燕妃还获赏万千。 明明之前她才是最得宠的,凭什么一个他国女子一来这一切就都发生了变化。 她查出这燕妃与这小太监的关系,便想用此要挟,谁承想半路杀出个太子来! 太子怎么会插手后宫中的琐事!绝对有蹊跷。 “娘娘!”青鸢连滚带爬地冲进堂中:“娘娘,您救奴婢一命!” 贤妃一脸不悦地看向宫中这个向来稳重的小宫女:“发生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 “刚才同奴婢一起去找萧君珩的所有宫女全部被杀了,只剩下奴婢一个,下一个就要到奴婢了,娘娘您救救青鸢、救救青鸢……” 贤妃全身一僵,握着座椅扶手的手一颤差点滑下坐榻。 这又是谁干的?燕妃?不可能!她进宫不过两月,纵然受尽宠爱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势力……太子!是太子! 每次都留下一个宫人就是为了让他们通知自己,是在警告!可是做出的这些行为总要是有原因的吧…… 是因为谁警告她? 不可能是因为燕妃,后妃和皇子怎么会有交集,更不可能是因为那个小太监,那……贤妃突然一惊,难不成是因为爹爹在朝堂之上做了什么惹恼了太子? 对!只有这个可能! 贤妃长呼一口气看向青鸢:“既然现在你没事就说明没想杀你,你快拟封书信送出去给爹爹,让他韬光养晦不可轻易树敌。” 这可是太子啊。 当初因被母妃牵连成为唯一一个在宫外长大的皇子,又生生凭借着自己杀回来的大梁正统太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出现,他将是大梁的下一位皇帝。 萧君珩这边从逃回静心苑之后就忧心忡忡,生怕贤妃再来找他的麻烦。 一连担心了几天,竟然无事发生,来福也跟着松了口气,毕竟他从萧君珩口中听说事情的经过就已经觉得够惊心动魄的了。 这后妃见勾心斗角还真是复杂,他们这种底层的小奴才稍有不慎命都没了。 “我就说君珩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吧。” 来福瞪了冬青一眼,冬青也没说话只垂头加快了手上扫地的动作,自从那次和萧君珩打起来之后他倒是沉默了许多。 来福见他不说话也没在意,只无奈摇摇头:“再者,多为自己谋划些又没有什么错,人都是想往高出爬的。” 萧君珩看着来福故作老成的感叹弯了弯嘴角,头一侧却看见身着绿衣的宫女在门口探了探头。 “萧君珩在吗?” 萧君珩眉头一皱,又找他? 他走上去询问,那小宫女别的不肯多说只说他家娘娘有请。 “你家娘娘可是贤妃娘娘?”萧君珩警惕地后退几步。 “不是的,是燕妃娘娘有请。” 燕妃、燕妃……程锦燕?莫非是嫂嫂? 萧君珩跟着小宫女离开了静心苑,来到一处名叫赏春阁的寝宫,果然他看见了站在门边向远眺望的嫂嫂。 弟嫂二人一时相望无言。 反应过来,萧君珩跪地行礼却被一双温热的手扶起来,他被拉近正堂,宫女太监都被遣散,只剩弟嫂二人。 “嫂嫂。” 萧君珩刚叫出口就被拉进燕妃的怀抱中:“君珩受苦了,嫂嫂不能保护好你,对不起、对不起……”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进萧君珩的脖颈中。 萧君珩的眼泪也止不住了,来到这大梁皇宫中他第一次觉得有了依靠,不再是棵没根的小草了。 “嫂嫂,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你相信我。”萧君珩说的坚定。 燕妃破涕而笑,她松开抱着君珩的胳膊又牵起萧君珩的手,摸着这手上大大小小的新茧,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她没办法想象这个从小没受过一点委屈的孩子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无数关心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君珩像是看懂了燕妃所想,他释然笑笑:“我没事嫂嫂,我是男子汉,是东峻世子,这点苦又算什么。” “乖乖,长大了……”燕妃摸摸萧君珩的头。 “嫂嫂,别说我了,讲讲你吧。” 萧君珩皱着眉听完燕妃的这段时间的经历,拳头不经意间握了起来,这狗皇帝竟然当着兄长的面将嫂嫂…… 燕妃语重心长:“我本以为东峻皇室没有再留活口……” 她留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萧郎报仇,可这两月却发现谈何容易,梁帝实在谨慎,若是萧君珩有机会能出宫她希望这个孩子能毫不犹豫地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嫂嫂,在那场战役中死的不只是你的丈夫,还有我所有的血缘亲人,我已经没办法独善其身。”萧君珩摇摇头。 无论身为东峻子民还是世子,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任何理由苟活。 长久的沉默后,燕妃抬眼:“以你我二人的薄弱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报仇,但是有一个人可以——太子。” 虽然是皇帝亲近的孩子,却因为当初母妃之死对皇帝心存芥蒂;小时候养在宫外,不知用何种手段得了民心,皇帝不得不重视起这个“小透明”似的儿子,再到与兄弟间多次对弈屡屡得胜册封为太子。 这个太子绝对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到太子,现在作为宦官的萧君珩说不定可以。 萧君珩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且不说他能不能混进太子宫中,即使他运气好进去“伺候”太子,照嫂嫂说的那样,这位太子这么高深莫测,他别到时候利用不成人家反倒是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最终,弟嫂二人还是没有讨论出些什么,他们决定从长计议。 晚上回到静心苑,萧君珩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此时来福和冬青已经睡下了。 虽然最近变动极大,但萧君珩向来沾床就睡,没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他自然没有看到早已经熟睡的冬青睁开眼,眼神怨毒地看向他的方向。 次日清晨,萧君珩一起床便开始伸着手挠上挠下,来福不一会儿便看出了不对劲儿。 “君珩,你身上怎么全红了,脸上也是。” 萧君珩急忙跑到铜镜面前仔仔细细地照了半天。 可不是,他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块儿好地方了,又疼又痒,萧君珩忍不住又开始抓挠。 来福上前拉住那抓狂的胳膊:“别挠了,再挠就破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破相了就完了。” 萧君珩委屈,不能怪他挠,实在是太痒了! 是过敏了吗?可是从小到大就没发现对什么东西过敏过,而且昨天也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你管着手点,我去看看有没有药膏。” 来福钻进屋子里便开始翻箱倒柜,但是他一个底层小太监手里哪有什么名贵的药膏,半天才翻出一个灰扑扑的小铁盒。 “给。”来福把铁盒塞进萧君珩手里。 “这是齐贵人当时刚进这儿时候赏的,夏天蚊虫叮咬的时候我用着挺管用的,你试试吧。” 萧君珩接过来涂了一点在胳膊上,一阵凉意袭来,果真没有那么痒了。 还没等他说声谢谢,那凉意转瞬即逝,全身又开始发热,竟是比之前瘙痒地更加厉害。 萧君珩蹲下,一张脸皱在一起,他尽力控制着手不去抓,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你……你去泡个冷水澡?”来福提议。 萧君珩点头站起身朝着柴房走去,他一边淘水一边朝着脸上泼水,希望身上这瘙痒的意味可以减轻分毫。 突然,柴房的木门被吱呀一声关上,萧君珩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来福?” 萧君珩眯着眼努力适应着黑暗,他隐约看见面前有个人影,手中被塞进一个药瓶,还没来得及疑惑他便听眼前的男人开口。 “涂上。” 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萧君珩一激灵:“你、你、你……” 是宫宴那天遇到的男人。 “你什么,没听到我说话?” 男人凑近干脆将瓶子抢了过来,另一只手拉着萧君珩的肩膀将人拽进怀里,两人近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带着淡淡兰花香的药膏透过温暖的指腹涂在萧君珩脸上、胳膊上…… “我、我自己来!” 当那双宽厚的手掌探进衣服之时,萧君珩受惊地原地弹起来:“你这人怎么一见面就耍流氓。” “呵。”萧君珩听见一声冷笑:“上次难道不是你在我身上摸摸索索?” “我那是为了看看你哪里受伤了!”萧君珩据理力争。 “我这不也是为了给你涂药?” 萧君珩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上竟然真的不痒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太子 “你这是什么神奇的药膏?” 萧君珩垂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红慢慢褪去,不可思议地眨眨眼:“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过敏了?” 男人没说话,他只目光炯炯地看着萧君珩的发顶,半天,他咬牙从嘴里逼出两个字—— “跟踪。” “?” 他说怎么这一阵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呢! 怎么有人能将跟踪说的如此心安理得! 不知是惊讶于这个事实还是惊讶于男人诚恳地态度,萧君珩表情一瞬间僵在原地,半天才张口。 “为什么跟踪我?” 男人却什么也不说了,他翻开窗户准备离开,衣袖被萧君珩抓住一角:“你叫什么?” “……” 看着眼前消失地无影无踪的男人,萧君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男人的意图是什么。 不过,又看了眼手上的玉瓶。 既然有这么珍贵的药想必一定不是凡夫俗子,跟踪他也许是为了来报上次的恩……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萧君珩小心翼翼地将药瓶揣进兜里。 - 来福又托萧君珩去送信了。 萧君珩一如既往接过信顺着小路走,不时便感觉又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看看到几个青色人影。 他皱皱眉,想起了之前那个神秘男人说的跟踪,既然这救命之情都已经还了,还跟着他作甚? 脑中闪过一丝不对劲儿,但萧君珩摇了摇头没有多想。 到了东柳园,萧君珩远远地看见红梅站在院门口,他兴高采烈地冲上去打了招呼,将信件递给红梅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行人将信件劫落。 萧君珩和红梅都被压着跪下。 萧君珩抬起头,他看见为首的大太监查看着他送过来的信件,片刻,大太监勃然大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置宫中规矩不顾,行苟且之事。” 两人俱是大惊,红梅吓得一张小脸发白,止不住地叩头:“公公明鉴,这些事奴婢的家书,我与这位小公公并不认识。” 太监和宫女,这两种在皇宫中地位最低的奴才,他们不能被应允有自己的情感,有些人耐不住寂寞便有太监和宫女私通对食之说……以往宫中被逮住做了典例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家书?”大公公笑了一声,他示意小太监弯腰捡起其中一张甩在两人中间。 那上面赫然是一字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诗,萧君珩平稳着呼吸迅速思考对策。 他总觉得这次被逮到不仅仅是个巧合,今天略显稚嫩的跟踪、抓准时机的突然出现……只能说明是一早就有人盯上了他。 “回公公,这信件上的笔迹我们可以证明不是出自双方之手……” “别和他废话了,堵上嘴带到慎刑司去,吃点苦头就不会嘴硬了。” 说着,就有几个太监上来堵住了两人的嘴,拖着两人向一方走去。 萧君珩暗叫不妙,这是要将他们屈打成招! 到底是谁在背后想要指他于死地?! “唔唔……” 两人的无用地哭嚎、挣扎,还是改变不了被拖进慎刑司。 萧君珩被关进了一间牢房,里面堆着杂草,地上是斑驳的血迹,不远处有受刑的犯人阵阵哀嚎。 心里打了个哆嗦,他抱膝靠在角落里。 完了。 这大梁宫中怎么这么寸步难行呢。 是他太没用了吗。 萧君珩没哭,心里却抹了泪,就这个样子报什么仇,救什么嫂嫂。 不知道过了多久,受刑的哀嚎声停下来,几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走到牢房前。 “这个太监什么情况?”下属回答。 “和宫女苟且,被发现了。” 萧君珩猛地抬头:“我没有!” “你没有?”男人挑眉,眼神在这张漂亮的脸上停留片刻。 “没有!我是被人陷害的!” “进这里没受刑之前十个有八个说自己是被陷害的,退一步就算你说的是事实,我也能把假的变成真的。” 梁朝慎刑司,萧君珩有所耳闻,病蔫蔫地垂下头。 进来这里不死也要褪层皮。 “我谢谢你临死前还能告诉我真相。” 头子被萧君珩这幅样子逗笑了:“你……挺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 “旁人来到这里必定要大哭大叫跪地求饶了,你却处事不惊,倒有风骨。” “我跪地求饶哭天抢地能放了我吗?”这话问的实在真诚。 男人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牢房。 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萧君珩起身围着牢房转了一圈,没找到能越狱的地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天色应该晚了,牢房里还有些冷。 稻草堆上萧君珩伏在上面取暖。 困意一阵又一阵地袭来,想睡却又睡不着。 一闭眼,白天那个犯人的惨叫就在脑子里打圈。 突然,脚步声传来,萧君君警觉地竖起耳朵。 脚步在牢房面前停下来。 “把他带出来,还有一起抓到的宫女,夜审。”是白天那个头子的声音。 …… 萧君珩睁开了眼睛。 手脚被绑在木柱上,身上换上了宽大为的囚服,头发披散开,昏黄的烛光下映出一张苍白却绝美的一张脸。 红梅被吓哭了,脸上全是眼泪,嗓子却哭哑了说不出什么话。 这刑房中前不久还审讯过其他人,血腥味到现在也没有消散。 萧君君皱了皱鼻子听见头子问:“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红梅点头又摇头:“我、我招,我认错,放了我、放了我……” 萧君珩叹了口气。 这红梅想的实在是天真,以为承认了就不用忍受皮肉之苦了? 做梦呢。 “我和她是清白的。”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真真切切。 “……硬骨头,挺好。” “啪。”一鞭子甩到了萧君珩胳膊上,粗粝的鞭子顿时破开单薄衣衫,染上了血迹。 萧君珩疼的咧着嘴,眼看着打手的下一鞭子就要落下,静谧的夜里刑房外却突然喧嚣起来。 “太子到——” 刑房中众人一顿,慌乱地分开两侧跪了下去。 房中竟就这样沉寂下来。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几个打手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牢房,萧君珩差点要被太监们手里拿的宫灯闪瞎。 他难受地闭上眼睛。 “恭迎殿下,不知您突然……”头子说话了。 “程轩,我来要人。” 裴君珩闻声蓦然睁开眼睛。 身前几步之遥站着的竟然是那个神秘男子…… 他是太子? 萧君珩觉得脑子已经不转了。 程轩抬头,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谁面子大到竟然会让太子亲自来这污秽之地要人。 “他。萧君珩。” 太子与程轩说着话,眼神却落到萧君珩身上的那道鞭伤上去。 目光像鹰钩,简直要把人盯穿。 萧君珩受不了这眼神,他侧过脸去。 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得救了,他得救了! “属下这就放人。”程轩丝毫不敢犹豫。 桎梏着身子的绳索被解开,萧君珩双腿骤然发软,一抖跌进一个宽厚的胸膛中。 太子贴身内侍刘德全:…… 太子殿下啊,这刑房里这么多人呢,要不要注意一下影响,一个大男人摔一下又不会死。 尽管心中如浪潮翻腾,刘德全面上却保持着十二分镇静。 “很疼?”太子薄唇轻启,声音低沉。 “疼……”萧君珩皱皱眉:“也没有那么疼。” 还不需要被人搀扶着。 但萧君珩不敢推开,这太子现在可是他的救命稻草! 太子皱眉,垂头看向又跪了下去的程轩:“他犯了什么罪竟劳烦程首领夜审?” 程轩默然。 “没办好孤交代的事儿便来这儿发泄?” 程轩喉头微动,头扣到地上竟是“砰”响一声:“属下办事不利,自愿领罚。” “刚才动手的,哪边手打的人剁掉哪边,程轩滚回孤寝宫门前跪着,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办事。” 萧君珩一颤。 剁掉、这也太……算了,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这太子就要抓着自己离开,萧君珩清醒过来。 太子看着身前的招人垂头拉了拉他的胳膊,声音气若游丝:“…太子殿下,能不能救救她。” 说着,萧君珩指了指还被绑着的红梅。 “好。” 刘德全:…… 看见这种皇家秘事的人说放就放了? 他亲自上前解开红梅身上的绳子,厉声警告:“若是今天发生的事被透露出去半分,你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红梅用力点点头。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处理完所有的事儿,太子拉着萧君珩就要离开,感觉到小人紧绷的身子后他松了松手:“萧君珩。” “嗯?” “梁衍。” “嗯?”萧君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梁衍。” 哦哦哦!萧君珩点点头,他想起来了,上次见面时他问过太子名字。 “……好名字。” “……” “多谢太子今日相救,大恩无以为报。” “……” 萧君珩心中无奈。 有话就说啊,一直盯着他作甚,都要盯出窟窿来了。 “你要回去还是跟我走?” 梁衍终于开口了。 萧君珩有些听不懂。 “当然要回去了,来福这么长时间不见我要着急了。” “……” 又不说话。 萧君珩心中直打鼓。 “回去吧。”梁衍目光一暗,声音有些沙哑。 得到允许,萧君珩终于如释重负地拜别离开。 他没看到转身后梁衍看着他的背影看的入神,连那伤口被扯到后的轻微一颤也被人收入眼中。 “主子,咱们该走了。” 见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刘德全躬身开口。 “孤接下来该如何做?” 刘德全一顿,挥手打发掉其他当值的内侍。 他知道,主子自然说的是萧君珩的事儿。 宫宴时,主子身边被八皇子安插了内奸下了药,幸亏主子及时发现才没有出岔子。 也就是在那日之后,萧君珩这个名字被频频提起。 起初他还以为主子只是一时兴起,可这次远在宫外办事的主子竟然连夜赶回来,只为了救个小太监。 这份在意,作为太子最亲近的内侍的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哪怕只是一时兴起,那也是那人的无限荣光。 “您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您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这话多少有些忤逆之意味了,皇帝还没死呢,这种话即使是板上钉钉也不能说出口的。 “你觉得孤一定会是未来皇帝?”梁衍垂眉凝着刘德全。 刘德全跪下,面上却没有半分觉得不妥。 “是不是全凭您想不想要。” 从很久之前他就明白,这世上所有的的事儿—— 主子想要。 主子得到。 太子之位是、别的也是…… “是吗?” 梁衍眸子在黑夜中愈加明亮。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报复 萧君珩一推开屋门便看见来福焦急地在房中打圈。 开门声将屋中两人的目光吸引过去,来福激动扑上去抱住萧君珩。 “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说着,来福看到了怀中人一闪即逝的痛苦表情,这才垂头看见萧君珩身上的伤。 “啊!” 似乎被吓到了,来福松手朝后一退:“你、你,怎么回事儿!” 进了门的萧君珩一句话没来得及说,他看着来福种种表现并不像知晓实情的模样,顿了顿,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当然没有讲梁衍那一部分,只说是最后查清了真相才被放了出来。 来福听完嘴都合不上。 “你和红梅?”萧君珩皱着眉问。 “不是!我和红梅绝对不是那种关系,我们真的只是老乡!” 来福一脸恳切拉住萧君珩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祖宗你要相信我,那信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突然来福一怔,他跑到柜子前一翻,脸色顿时灰白。 “我这儿有一封信来着,但不是让你交给红梅的,现在不见了……” 萧君珩眉头一挑。 那……对食是真,只不过对象不是红梅? 视线落到了一边默不作声的冬青身上,萧君珩看出了被刻意掩饰下的慌张。 慕然,两人对上眼神。 萧君珩眨眨眼,露出一抹不同于任何时候的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终于还是冬青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这事儿太奇怪了……”来福还在一旁嘟嘟囔囔,萧君珩却笑出了声:“可能是你不小心装错了,反正都已经没事儿了,睡觉吧。” “我去给你找点药。” “好。” — 次日一早,萧君珩刚洗漱好来到院子就看见昨天一直跟在梁衍身边的大太监站在院门口,来福冬青还有两位不常露面的姑姑都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萧君珩回忆起昨天好像听到了这人好像叫刘德全。 本来一脸严肃的刘德全见到萧君珩的一瞬间顿时露出笑来,他快步走向萧君珩:“小公公你醒了。” 萧君珩十分有规矩的朝着刘德全躬了躬身。 “哎呀,你真是折煞咱家了。”刘德全说着递给萧君珩一个小玉瓶:“殿下有事儿不在宫里,这药膏对您身上的伤有好处。” 萧君珩简直要被刘德全身后那些惊讶探究的目光逼疯了,他硬着头皮接过玉瓶,连那声不小心说漏的“您”也没有注意。 “谢谢公公。”他认出这瓶子和之前梁衍在过敏那天送他的差不多,只是瓶子上刻着不一样的功效。 “那咱家就走了,过一阵主子回来想见见小公公。” 萧君珩点点头,看着刘德全的转身离开。 人刚走,众人扫了萧君珩一眼眼中个个染上些惧意,这小太监什么时候和太子宫里的大公公勾搭上了?只有来福小跑过来拉着萧君珩的胳膊开口询问。 萧君珩不和旁人说,对来福倒是愿意和盘托出,他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讲清楚,抬手将来福惊讶地合不上的下巴合上。 来福险些流出泪来:“我就说你小子有福报吧,这下有太子护着你岂不是可以横行霸道了?” 萧君珩对当螃蟹没什么兴趣。 况且,事情难道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单纯因为那一晚上的仗义相救,太子便对他处处维护? 若是这样一个仁善的性格,萧君珩不信梁衍会做到现在的地位。 “早上你们都在守着怎么不去叫我。”萧君珩想到刚才的情况不免有些尴尬。 “我们也想啊,可刘总管不让我们吵你睡觉,你不知道吓死我……” 来福还在喋喋不休,萧君珩的目光却落在了正要离开的冬青身上:“他去干什么?” “啊?”来福没反应过来,目光顺着萧君珩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抹灰色长衫消失在视线中:“冬青?院子里打扫工具坏了,他去领。” 萧君珩若有所思点点头:“我有点事儿先出去一趟。” 说罢,不顾来福的追问离开了静心苑。 跟着冬青来到一处僻静的宫墙边,萧君珩攥紧手上的木棍悄摸从身后冲着后脑勺给了一闷棍。 冬青被打晕过去。 萧君珩将人装进袋子里系上绳子,随后便蹲在一旁静静等人醒来。 不知过去多久,袋子终于有了动静,冬青在里面挣扎着呼救:“救命、救命……” 萧君珩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袋子里一声闷哼,沉默片刻冬青开口,声音还带着颤抖:“是哪位?我就是个冷宫的小奴才……” 示弱的话被一顿拳脚打断,空气中只剩下冬青的惨叫和求饶声。 或许是打累了,萧君珩终于揉揉拳头停了下来,他又蹲在袋子面前:“我问你,那封信是不是你搞的鬼?” 寂静了一时,冬青犹豫开口:“萧君珩?” “果然是你。”萧君珩又朝着袋子扬了几拳。 冬青:……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快把我给放了,我告诉你不要仗着刘总管护着你尾巴就翘上天了……哎呦……” “看不惯我咱们两个面对面对峙,不要在背后耍什么小动作,再有一次我照打不误。” 警告罢,萧君珩解开袋口的绳子扬长而去。 中午,冬青鼻青脸肿地抱着工具回了静心苑,把正在干活的来福吓了一跳:“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儿?” 冬青不敢将原因说出来,毕竟是他使阴招在先,只是在萧君珩路过的时冷哼一声:“被狗咬了。” 气话只换来幽幽的一瞥,冬青更气了。 干脆拿着扫帚扫起院子来泄愤,来福也不是傻的,他看看冬青又看看萧君珩,用气声对着萧君珩—— “你~打~的?” 萧君珩点了点头,然后看见来福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经过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萧君珩这几天的生活终于平静了些,也好久没有了梁衍的消息。 某日晚上他突然想到梁衍,他记得那人不是说过一阵要见面来着,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应该是忘了他这个人了吧…… 这才正常…… 萧君珩正睡得香甜,突然感觉到一阵热潮,迷迷糊糊中睁开眼,身子定在原地。 不远处萧君珩光着身子,目光冰冷桀骜,垂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方向。 不由得,萧君珩的目光向下落到某一处,似乎是被烫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 这个人不会又被下药了吧,这太子当着也挺危险的。 想着,萧君珩便想起身去给梁衍打水,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人拉着胳膊拖回床上,火热的身躯压了下来。 …… 萧君珩突然从黑暗中睁开眼,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他怎么会突然梦到梁衍,还是这种梦? 纵然百思不得其解,萧君珩心大地又睡了过去,次日一睁眼已经是晌午了。 他“腾”一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想着怎么来福没叫他一边开始穿衣服。 收拾好出门后又愣在原地。 大眼瞪小眼的,萧君珩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刘德全站在院子里,身后是静心苑的一众宫人。 这样子和几天前送药时一模一样。 怪不得他今天能睡这么久,肯定是因为刘德全不让人叫他。 朝前走了几步来到刘德全面前:“刘总管。” “起来了。”刘德全的语气很是和蔼。 萧君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平时可不是起这么晚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因为那个梦……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又看看刘德全,萧君珩的耳根红了。 “主子想见见你,跟咱家来吧。”刘德全朝着萧君珩笑笑。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东宫。 进了正殿,萧君珩看见正座上的梁衍正垂着头翻看着什么,似乎没有听见他进了门。 “奴才萧君珩参见太子。”萧君珩站定行了礼。 萧君珩这才将眼神从书本中分出神来落到那一抹跪倒的身影上,眸子晦暗不明盯了许久才收回眼神。 “起来回话。” “谢殿下。”萧君珩站起身。 他也看向梁衍,似乎觉得这人比上次见面瘦了些,周身的气质也更加凌厉,颇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以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就罢了,自从知道这人是太子后心中怎么也有些忌惮。 “在静心苑待的如何?” “还好。” “那个叫冬青的小太监和你不和?” 萧君珩并不奇怪梁衍会知道他的事儿,毕竟他一直知道有人跟着他:“……有一点,但是我已经解决了。” “把人套起来揍了一顿?”梁衍的话里带了笑意。 梁衍的声音很好听,低沉中带着几分慵懒,与梦中的声音重合起来,萧君珩没忍住脸又红了。 “到我身边来吧。”梁衍无心再和萧君珩虚与委蛇。 “啊?” “到我身边来,没有人可以再看轻你、欺负你,我可以在我能力范围下给你最大的自由。” 萧君珩可不会傻到以为梁衍说的只是单纯来东宫伺候,顿了片刻,对上那双包含着占有欲的眼神时,萧君珩就全明白了。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杀了我吗。” 萧君珩梗着脖子扬着脸看向梁衍,仿佛只要梁衍说一个会字便会转身撞死在一旁的柱子上。 梁衍的眸子愈加幽深,像一条毒蛇扫过萧君珩全身。 许久,萧君珩终于等到答案。 “不会。” “那太子殿下,奴才可以走了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帮忙 萧君珩出来的时候遇见了程轩。 本想无视走开的萧君珩被程轩叫住,程轩冲他挑了挑眉:“又见面了,萧公公。” 萧君珩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别人唤他公公,但现在这是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特别这人喊着总比其他人唤着更让人不舒服。 他的语气中总有一股不自觉地对别人的贬低,虽然可能是无意的。 “怎么,萧首领又来跪着了?” “还要谢谢公公害我在这儿跪了一晚上。”程轩反唇相讥:“我说你当日怎么一点儿也不害怕呢,原来是有这么大一座靠山。” “你自己没办好事儿怪在我头上干嘛?” 程轩:“……”这人真的是个小太监吗,说话怎么呛? “不过说真的,殿下现在心情怎么样?”程轩今日是罚跪后第一次来汇报,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忐忑。 萧君珩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应该不怎么好吧。 程轩脸上一闪而过的惧意,他后退几步:“不然我把你送回去吧,今天好像不是汇报任务的好时候。” 萧君珩失笑。 你们慎刑司做事这么随心所欲吗? 他也没管大步朝着静心苑走去,程轩愣了几秒真的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倒是真有种程轩在保护萧君珩的感觉,突然萧君珩回过头:“你很害怕太子?” 程轩顿了顿,露出一种看白痴的表情:“你可以去问问谁不害怕?你不怕?” 其实……有点。 萧君珩低下头,面前这位程首领怎么看也有二十五六岁了,而太子却只有十九岁,虽说位高权重但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吧。 连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不敢去汇报事务? 然后萧君珩问出了一句可以杀头的话:“皇上和太子谁更厉害?” 程轩:“……” 你要死别拉上我。 “你说什么呢,皇上可是一国之主。”程轩一脸假笑。 是吗? 萧君珩并不挑破程轩眼中对梁衍的拥护,他垂下头眼波流转,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日之后,萧君珩虽然没有再见过梁衍,可静心苑却是热闹了起来。 每一日都有宫人送来大大小小的赏赐,小到跌打损伤的药膏,大到金银珠宝,堆满了整个卧房。 来福干脆收拾出一间专门放杂物的房间来安置这些赏赐,他有些好奇:“殿下怎么会对你这么好,就因为你上次救了他?” 萧君珩:“……” ……当然不是,萧君珩神色暗了暗,这几天梁衍都没有来找过他,连刘德全都没有在出现过。 若是长久以往他肯定就要忘记了,可这每天送的东西又在一遍一遍提醒着那日梁衍说过的话—— 到我身边来。 像一种低垂在耳边的诅咒,让萧君珩心神不宁了好几个日夜,眼下都长出了乌青。 “最近没睡好?”来福问。 萧君珩叹着气点了点头,却又听见来福说:“奇怪哎,今天殿下怎么没有送东西给你?” 萧君珩一愣。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往常宫人送的东西都会在晌午送到,终于失去兴趣了,萧君珩心下松了口气。 被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天晚上,燕飞宫中的小宫女又来传唤萧君珩,距离弟嫂二人上次见面已有一月。 “又瘦了。”程锦燕看着萧君珩叹了口气:“我也想常叫你来这里,但是皇帝常常来这儿我怕你被看见,还好最近他有事儿被绊住了,你要常来看看嫂嫂。” 萧君珩下意识接话:“他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太子被八皇子刺杀了,受了重伤,他正因为这事儿发怒呢。”程锦燕轻描淡写。 萧君珩却“腾”一下站起来:“什么?” 程锦燕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太子呢、太子没事儿吧?”萧君珩语气中带着急切。 程锦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对他的事儿这么在意……他没事,是八皇子倒大霉了。 梁衍虽然受了伤但好歹是救过来了,如今正在东宫养伤,可八皇子梁渊算是撞在皇上枪口上了。 刺杀梁衍的刺客在慎刑司的逼问下供出了幕后真凶——梁渊,皇帝大怒,一来为了这个混账儿子竟然刺杀自己的亲弟第,二来,这刺杀的目的实在是太明显—— 夺嫡。 梁帝正值不惑之年,虽不算年轻但也绝不到要退位的时候,这梁渊竟如此光明正大地将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正中梁帝最隐秘的恐惧。 梁渊直接被发放到最偏远荒凉的西北,永远不得进京。 也就是彻底被褫夺了登基权,梁衍虽看似被阴了一招,实际上却除掉了最大的对手。 萧君珩浑浑噩噩地回了静心苑。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梁衍受个伤他干着什么急,垂头一看,手里还攥着一个玉绣荷包。 一顿,他想起来这是嫂嫂提前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还有三日就是他的十五岁生辰了。 从前,那总是东峻王宫中最盛大的宴会,举国同庆,就连常常不在宫中的哥哥都会赶回来。 萧君珩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手掌不经意握了握荷包。 生辰这天,萧君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沉默,来福同他说话也总是走神。 “君珩,你是不是有心事儿?”来福问。 萧君珩摇摇头,听见一阵骚动,穿着青色侍卫服的男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开始搜屋。 萧君珩心中一紧。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便从他们住的屋子里出来,意料之外地他们没有去搜别的屋子,而是拿着几封书信询问。 “谁是来福?” 来福脸色灰白地跪在地上。 他和那个小宫女的事情被发现了,小宫女招出了他,这次几个侍卫就是专门来搜这些信的。 他被带走的时候腿都软了,几乎被人拖着出了大门,萧君珩追出去,只看见来福绝望的眼神。 萧君珩询问冬青:“他还能回来吗?” 冬青摇摇头:“这种人赃俱获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死了,小太监的命不值钱,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太子撑腰呢?” 太子! 萧君珩拔腿就往东宫跑,直到被门前围了一圈的侍卫拦下。 许是因为上次刺杀的事,东宫的守卫似乎比上次来时多了几倍,他抓住其中一人是胳膊:“我要见太子,让我见见太子。” 侍卫不耐烦地将萧君珩甩开,垂头睨了一眼,看见对方只是个品阶低下的小太监便没有在意。 “殿下是谁都能见的?” 萧君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喉头一滑,接着就要硬闯。 下一秒又是被毫不留情的推开,胳膊磕在台阶上渗出血来,衣服被划破,束发也在拉扯中变的凌乱。 “刘总管!刘总管!”萧君珩爬起来大叫,这下侍卫彻底把侍卫惹怒了,他拔出长刀就要挥向萧君珩。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黑影闪过,侍卫的手被卸了下来,铁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面。 众侍卫定睛一看,傻了眼。 这不是太子身边的暗卫吗?保护这个小太监干什么? 尬尴的情况下只有被卸了胳膊的侍卫跪在地上哀声连连,没有人再敢动手。 刘德全这才姗姗来迟从宫门走出,操着尖细的嗓音:“哎呦,小公公,你怎么来了?” 萧君珩迎上去:“刘总管,你让我见见殿下,好不好?” 刘德全看着萧君珩的小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发丝凌乱,精致脸上还带着泪痕……主子的审美可真不错啊! “你别急,我去通报一声。”说罢,刘德全便转身回去。 不一会儿,他扬着笑再次出来:“跟我进来吧。” 萧君珩长舒一口气跟着刘德全踏进宫中,梁衍这个时候不在大堂,两人走进东宫最深处的正寝。 带完路,刘德全知趣儿地离开了,萧君珩一个人进了屋。 梁衍正靠在床上,一进去便将目光落在了萧君珩身上。 又瘦了、脸色也不好。 梁衍想。 “奴才叩见殿下。” 长久的沉默…… 长到萧君珩的身子就要开始僵硬,梁衍才出声:“你来做什么?” 萧君珩一惊——梁衍的声音很虚弱,看来嫂嫂说的他受重伤一点也不假。 “殿下,奴才想请您帮个忙。” “你以为孤谁的忙都帮,你是孤的谁?” 虽然虚弱,但这声音中仍有不容置喙的威严,萧君珩忍不住抖了一下。 “殿下上次说的话还作数吗?” 梁衍:“……” “奴才想来伺候殿下。” “伺候?你说的是那种伺候是像刘德全那样?” 萧君珩摇摇头。 梁衍勾了勾唇角:“上次你只要点点头孤就会收了你,这次你总要做些能讨人开心的事儿让孤看看要不要收了你。” 萧君珩一僵,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梁衍,他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一瞬间像是要被吸进去似的。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朝着梁衍的床榻爬过去,因为垂着头没有看见梁衍望过来那愈来愈暗的眸子。 他停到梁衍的床榻前,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眶里含着泪。 片刻,他将头靠在梁衍的大腿上,露出一截葱白的脖颈,细细软软地开口:“殿下。” “……就这样?”梁衍的呼吸重了。 “殿下。”萧君珩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又喊了一遍梁衍,似乎在请求他饶了自己。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久,梁衍的手掌落在萧君珩的头上,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罢了,说说吧,你想要孤帮你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嘴角 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萧君珩的发顶,他焦躁的心好像也慢慢被安抚下来。 听完萧君珩的描述,梁衍轻笑一声:“你的这位朋友很大胆啊。” 萧君珩抬头看着梁衍:“很麻烦吗?” “不麻烦。”梁衍叫了声刘德全的名字,这位不知躲在哪儿的大太监便小步进来了。 萧君珩还有些尴尬,他低着头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刘德全一边听着梁衍的吩咐一边忍不住朝萧君珩那边看,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刘德全。”梁衍皱了皱眉。 刘德全吓得一激灵,马上把目光从萧君珩身上移开:“主子,奴才这就去办。” 梁衍点点头,摸着萧君珩头的手停了下来:“你今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搬到这里来。” “……好。” 梁衍垂头沉思许久,伸手从床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萧君珩。 萧君珩接过:“这是什么?” “给你的十五岁生辰礼物,打开看看。” 萧君珩打开,里面是一块玉牌,刻着娟秀的“衍”字。 “这是我贴身玉牌,是母妃在我很小的时候放在我身上的,东宫之人都认他,往后在这儿不会有人再为难你。” 往长远处说,若往后他登基,这块玉牌便可在整个皇城中“为虎作伥”。 “这……”太贵重了。 他与梁衍才认识不久,何故将母亲托付给他的东西送给自己。 而且,这个日子梁衍竟然会知道而且还记住了。 “谢殿下。”萧君珩隐下眸中闪动,将头埋进了梁衍的腿上。 梁衍垂头看向萧君珩的眸子意味不明。 这么容易就感动了? 他牵了牵唇角,大手抚上那截天鹅颈,一握,好像一用力就会被握断。 这么单纯,这么容易被骗。 还好是他的了。 梁衍强忍下心中施虐的心思将萧君珩的头抬起来…… — 再回到静心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来福也被放了回来。 他缩在床上盖着被子显然是被吓坏了。 萧君珩走过去隔着被子戳了戳来福,没有动静,萧君珩锲而不舍地又戳了几下。 来福终于露出头来,瓮声瓮气地冲着萧君珩咧咧嘴:“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活了下来,可春红没挺过来。” 春红就是那个和来福对食的小宫女。 萧君珩张了张嘴想安慰,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无情:“她出卖了你,你还在为她难受吗?” “……”来福哑然。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可在这深宫中人人为己,谁能面对刑罚愿意保护另一个人呢,换成他……他也许会? 反正萧君珩经常说他是个烂好人。 “我明天要搬去东宫了,那件卧房里放着的东西都留给你了,你照顾好自己。”萧君珩嘱咐着自己在这个宫里交的唯一一个朋友。 来福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为什么突然去东宫?” 萧君珩一字一句解释:“没有突然,太子不是一直给我送东西吗,他如果不是要我去伺候怎么会送来这么多东西?” 这样说也说得过去,来福瘪瘪嘴,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他站起来虚浮地下了地,到现在腿还是有些软,来福一把抱住萧君珩:“我会很想你的,以后你要经常来看我,毕竟东宫我进不去。” 萧君珩笑着点了点头。 “太子肯定不如咱们这里的娘娘好伺候,你不要觉得救过一次殿下就沾沾自喜了,好好学着看眼色……” “……好。” 来福有的没的地说了一个时辰,说的嗓子都干了才停下来,他弯腰去拿水的时候突然凑近萧君珩的脸。 “你嘴怎么了?” 萧君珩有些疑惑。 “你嘴角怎么破了?” “……” 萧君珩的脸蓦然一红,他颤抖着手摸上嘴角,嗓子有些发干,一些独属于某个人的味道好像再次在口的中蔓延开。 有些腥、有点苦。 “没、没事,上火了。” 来福又一脸感动:“你不会是看见我被抓走上火的吧?我真是太感动了,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好、好。”萧君珩语无伦次。 “你脸为什么这么红……” 萧君珩站起来,推门大步离开,待来福反应过来时只听见一声急促的——“太热了。” 萧君珩又在静心苑住了一晚上,他其实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宫服到了东宫一定会有新的,珠宝赏赐他也没想带。 到最后只带走了一开始萧君珩亲自给他的那瓶药膏。 次日回到东宫时,殿外站着的侍卫似乎已经被打点过了,没有人再阻拦萧君珩进出。 萧君珩扫了一眼,没有看见昨日被卸了胳膊的那个,不会是被罚了吧? 萧君珩有些愧疚,毕竟昨天是他冲动了想要强行闯进去,侍卫只是在履行职责罢了。 想着,萧君珩进了门。 刘德全正在院子里指挥宫人们搬东西,见到他来便迎了上来:“小公公,主子说您以后就暂时在这里住下。” 萧君珩点了点头,收拾的屋子就在梁衍正寝的一侧,距离甚至比刘德全住的屋子都要近。 他走进去看了一下,里面不算大布置却很奢华。 “主子在等您呢。”待萧君珩参观完,刘德全才适时出声。 萧君珩顿了顿:“您不用……”不用这么恭敬。 刘德全却笑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萧君珩有些紧张地踏进了正寝,宫人正跪地在给梁衍喂药,怔愣了片刻萧君珩走过去:“我来吧。” 小太监看了梁衍一眼,得到首肯后将药递给萧君珩退了出去。 梁衍拍拍床示意萧君珩坐上去,萧君珩照做挖了一汤勺药汁递到梁衍嘴边,梁衍喝下眉头却皱了皱。 “苦。” 萧君珩侧目去找蜜饯却被大掌按住头向前扑去,吻住温热的唇。 苦涩的药味交换到萧君珩的口中,他想要挣扎却被禁锢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乖一点,呼吸。” 萧君珩乖乖地张开嘴巴,任由梁衍驰骋探索。 不知过了多久,萧君珩端着药的手发酸,几滴汤药滴到被子上,梁衍才将人放开,他看着身前小人眼角发红眼神被吻得涣散终于露出笑来。 “现在不苦了。” 萧君珩忍不住抱怨:“要是每一口都要这样喝,药都要凉了。” 梁衍不再逗弄萧君珩,一口一口终于将药喝光。 “今天来的时候,奴才……”话说到一半,萧君珩突然想到梁衍昨天说不喜欢他这样称呼自己便改了口:“我好像没有看见昨天拦我的那个侍卫,他没事吧?” 梁衍挑挑眉:“来这儿提到的第一个人是别人,阿珩确定要这样问?” “没,只是这本来就不是别人的错,若是因为我就受了罚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梁衍捏了捏萧君珩脸颊:“好,你是个好孩子,我便依你……明天便让他回来。” 萧君珩抬眸,犹豫片刻抱住梁衍的腰,头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中:“谢谢殿下……您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若是没有那么严重怎么能让皇帝对老八这么失望呢。”梁衍语气中染上阴郁。 萧君珩喉头一动,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惊讶地抬起头对上梁衍的眸子。 什么意思,这是梁衍设计好的苦肉计,受这么严重的伤都是为了彻底打倒八皇子? 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真是个疯子。 “怎么,阿珩怕了?”梁衍眸光一闪,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萧君珩头再次埋进梁衍胸口,闷闷出声:“不怕。” 没人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消气 “上来,陪我睡一会儿。”梁衍命令。 萧君珩有一瞬间的慌张,他僵硬地将鞋袜脱下钻进了被子里,梁衍就躺在他身侧。 直到身旁的呼吸渐渐匀称,萧君珩才放心下来。 原来睡觉就是单纯睡觉,看来是他想的太多了。 他睁着眼静静看着身边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梁衍。 这人生的本就俊朗,当初见第一面时萧君珩便已经知道,如今受伤后,脸上的疲态与阴郁更甚却也为其增添了一股别往韵味。 正想着,萧君珩被圈进怀里。 梁衍还没醒,这只是他的一个下意识动作,萧君珩却从这个怀抱中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人的怀抱很宽、很热,让他有些想哭。 他当年出生时不满十月,过早降生导致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不仅体寒还容易生病,那时父皇和母妃便经常揽着他睡觉,直到长大懂事儿才自己搬到另一张床上。 兄长和阿姐经常说父母偏心来揶揄他,可关心也从未少过,他从没想过一家人最后会面临这样的结局。 萧君珩闭上眼,头朝着梁衍埋了埋。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君珩的呼吸越来越平静,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朝着梁衍那边越凑越紧。 梁衍终于睁开眼。 侧头看向身边睡熟的小猫,眸色深沉复杂。 他并不在乎自己在萧君珩心中是否是一个高大伟岸的正义形象,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早点知道,也好早点接受。 他这一生从没有渴求过什么东西,因为知道越是想要的终究一天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直到那天在冷宫中见到那双眼睛——单纯又真挚。 这是他近二十年人生中从没见过的眼神。 那时竟突然生起一种想要那双眼睛的主人陪着自己的心思,若能久一点、再久一点便更好不过。 — 萧君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先是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看到不甚熟悉的环境时顿了顿,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梁衍不在床上。 萧君珩慌张起来:“殿下……” 一个小太监闻声走了进来:“小公公,殿下出去了,奴才伺候您起床吧。” 萧君珩挥挥手自顾自开始打理衣服,在东峻时他就没有别人伺候起床的习惯,到了大梁成了太监便更习惯自己动手。 “殿下身上还有伤,他去哪里了?”说着,萧君珩不自觉皱起眉来。 小太监喉头一动,有些犹豫开口:“后宫的燕妃娘娘求见,殿下去见娘娘了。” “?” 萧君珩穿鞋的手顿住:“谁?” 小太监又重复了一遍:“燕妃娘娘,好像是有急事。” 嫂嫂见梁衍能有什么急事,总不能是为了杀皇帝来求合作的吧,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肯定是听说他被调来了东宫,担心他一时心急就来见梁衍了。 想到这,萧君珩动作加快了些,梁衍虽然待他还算好,可那全凭着还有些兴趣在,若是嫂嫂说了什么话惹恼了梁衍,下场不是能想象的。 他快步跑向会客的詹事堂,凑近一看果然看见了嫂嫂的身影。 那一抹青色一群正跪在大堂下朝正座上冷着脸的男人诉求着什么,萧君珩看出了梁衍眼中的不耐烦。 他心中一惊就要闯进去。 却被守在外面的刘德全拦住:“小公公,别上去触霉头了,主子刚才发火了。” 虽然知道主子现在在意这个萧君珩,可这人究竟能不能受住主子的怒气还是另一说呢,别到最后迁怒了他。 “公公,里面的是我嫂嫂,我得进去,您放心后果我来承担……”萧君珩急得要哭出来了。 刘德全叹了口气终于放行。 一进门,萧君珩才更觉心惊,嫂嫂的身边有只砸碎的茶碗,应是生气时梁衍砸的。 他不懂嫂嫂是说了什么才让梁衍发这么大火。 突兀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大堂中响起,自然是引来了两人的视线,梁衍狠厉的目光在接触到萧君珩的一瞬柔和下来。 声音中还带着没有消散的冷意:“你怎么来了?” “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殿下,担心您所以过来看看。”萧君珩没有去看程锦燕目光径直落在梁衍身上。 梁衍冷笑一声:“担心我还是担心她?” 但不管怎么说,怒气终于是被抚平了许多。 萧君珩顶着程锦燕的注视走到梁衍身前,只感觉如芒在背,可他知道必须先将这只正在发怒的雄狮安抚好。 “是后来才知道嫂嫂来的,第一时间当然还是最担心您身上的伤。” 梁衍似乎被萧君珩的话取悦了,他拍拍坐榻的一边示意萧君珩坐上去。 萧君珩却望着梁衍:“殿下,嫂嫂是我的长辈,断没有她跪着我坐着的道理。” 此话一出,空气都寂静了一瞬。 在门外候着的刘德全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给萧君珩点了支香,这小公公怎么不懂适可而止!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 “燕妃娘娘,起来说话吧。”梁衍的声音终于响起。 刘德全:“……” 嗯?这么容易就消气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冬青 程锦燕没有动,她仍挺直肩膀不亢不卑地跪在原处。 梁衍被气笑了,他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看向程锦燕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暴虐。 “好、好、好,你们东峻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骨气,是不是以为你现在是皇帝后妃孤就不敢杀你?” 话里虽是嘲讽,但语气却极为平静,只是熟悉梁衍的人才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可怕的。 萧君珩眼皮一个劲儿地跳,他坐到梁衍身旁盖住那双泛起青筋的手背:“殿下,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梁衍一睨:“让你的好嫂嫂告诉你。” 萧君珩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他站起身走下台阶直接将程锦燕强行扶起,像一只炸毛的猫:“嫂嫂!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君珩,你和我讲,是不是太子逼迫你……” 事到如今,程锦燕也有些拿不准了,起初她观察到萧君珩那日对太子受伤的态度那么奇怪,经过了解发现太子日日往冷宫中送东西,再到今天萧君珩就调到了东宫。 单单是每日的赏赐就不像是对下人的封赏,更像是对情人…… 萧君珩长得漂亮是不能否认的,也许太子因为这张脸起了邪念也不可厚非,可她作为长辈不想让小孩委身于权威之下,于是冒死来求太子放过萧君珩。 没想到这梁衍丝毫不畏惧她是皇帝后妃的身份,她更笃定了君珩是被威胁的事实,可……现在看上去,也许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没有。”萧君珩摇摇头。 虽然事出有因,但从始至终梁衍没有逼迫过他,而且他接近梁衍除了因为来福还有别的原因。 “嫂嫂,我真的没事,你保护好自己就好,不用管我。” 他以后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一切,他都自己承担。 萧君珩握了握程锦燕的手,这一动作落在梁衍眼中,他短促地皱了皱眉。 “燕妃娘娘,不管从前你是君珩的谁,如今他是我的人,你想保护他也要靠边站,否则后果你承受不住。”语气中是不屑一顾的威胁。 带着一丝漠视、戏谑和阴翳。 程锦燕对上梁衍的视线,没忍住身体一颤。 这才是真正的逼迫。 “走吧。”梁衍下了逐客令。 萧君珩回头看了梁衍一眼坚持将程锦燕送出门外,回来时梁衍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去,刘德全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仔细看去还能看出因为惧怕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殿下。” “孤逼迫的你?” 他说孤,而不是我。 在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梁衍很少对着萧君珩用孤来称呼自己。 很显然他的气还没消。 萧君珩尚不知道为何嫂嫂来这一趟能挑起男人十足的怒火,他摇摇头走到梁衍面前:“我向她解释了,您没有逼我,您对我很好……” 会保护他,包容他,在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还有温暖宽敞的怀抱,是这皇宫中除了来福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扪心自问,他很感动。 如果不是相遇的时间和地点不对,也许会有更好的结局。 萧君珩紧绷着的脊背松垮下去,刘德全松了一口气,他家主子看来已经被这细细软软的解释哄好了,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对萧君珩的忌惮来。 在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逼迫触及主子底线的时候,暴怒就这样转瞬即逝。 ……他在想以后要不要对萧君珩再恭敬一些。 “饿不饿?” “啊?”对梁衍突然的转移话题萧君珩怔愣一瞬后点了点头。 无数宫人涌进堂中,不多时桌面上便摆着数十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萧君珩咽了口口水。 这还是来皇宫后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的一餐,一时间眼睛便挪不开了,直到听见一声轻笑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询问:“殿下,我帮您布菜?” 梁衍向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了靠,懒洋洋地开口:“让你来不是来布菜的,安心吃饭。” 正合萧君珩心意,他心无旁骛地吃起饭来。 一顿饭,两人再没说一句话,刘德全却觉得此时此刻主子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好。 萧君珩的日子过得比在静心苑还清闲,他不需要干什么活,每日要做的就是陪在梁衍身旁。 为了将他光明正大带在身边,梁衍还给他提了职位,无品无阶小太监一跃成为八品首领太监,仅次于刘德全之下。 梁衍其实很忙,就连受伤恢复中也时常有事务要处理,皇帝仍然将一些棘手的交给他处理。 有时候深更半夜仍要点着烛火费着眼睛翻看晦涩的典籍。 萧君珩趴在一旁床榻上睡了一觉又一觉,睁开眼梁衍还没合眼,他皱着眉不小心将心里话骂了出来。 “狗皇帝,这不是虐待自己儿子吗!” 说完,他顿了顿心虚地看了一眼梁衍:“对不起。” 梁衍的眸子终于从桌上书籍上移开:“对不起什么?” “皇上是你父亲,我不该骂你父亲。”萧君珩犹豫着开口,他垂下头,随后听见一声轻笑。 “骂了就骂了,无需道歉。” 萧君珩眨眨眼,心道他们父子二人的感情果然不好。 除了这件事上他还注意到,梁衍称呼梁皇从来都是皇帝,竟一次也没有叫过父皇。 “养伤要多休息的。”萧君珩煞有介事。 “被窝暖好了?”梁衍侧目,虽没有过去的动作,案上的书却是合上了。 萧君珩露出一颗圆润的头,朝着梁衍点了点。 梁衍站起来向着床边走去,他俯身钻进被窝里一把将靠在边上的萧君珩揽进怀里。 “睡吧。” 萧君珩乖顺地闭上眼睛。 他甚至有些怀疑梁衍让他来的目的就是暖床,除了第一天用了嘴之后便再也没碰过他了。 算着,他来这里好像也有一个月了。 “殿下,我明天可以回一趟静心苑吗?” “回去干什么?” “来福、我好久没见他了,想回去看看他。”说话的时候萧君珩睁开了眼,观察着梁衍,他见梁衍皱起了眉。 前一阵萧君珩就发现了,梁衍似乎很排斥自己和其他人有任何接触,就连刘德全和他多说一句话梁衍的脸色都会阴沉下去。 这人似乎吧他当成了一个人的所有物。 “为什么要见他?” “他是我的朋友,他对我很好……”萧君珩努力地组织语言试图得到梁衍的理解。 “我对你不好?”梁衍冷声打断。 “也很好。” “我也是你朋友?”梁衍又问。 萧君珩长呼一口气压下和人争辩的心思,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和梁衍的关系,许久才弱弱出声:“您是我主子。” 黑暗中他听见梁衍嗤笑一声再没有了回应。 萧君珩闭上眼睛没再想等到梁衍的应允,即将进入梦想之际却听见身边的人开口:“晚上吃饭前回来。” 萧君珩一下就醒了,他咧咧嘴抱住梁衍的腰,头无意识在健硕的胸膛上蹭了蹭。 “谢谢殿下。” 梁衍弯弯唇角。 还真像只小猫,给点甜头就翻起肚皮来。 次日一大早萧君珩就来到了静心苑,却意外的发现里面多了两个他不认识的小太监。 他东张西望了半天终于见到来福从屋里出来,他出声咳嗽终于把视线引了过来。 “君珩!”来福一下子冲过来抱住萧君珩。 萧君珩也抬手回抱来福,心里涌起的第一个想法却是这一幕被梁衍知道后他肯定又会生气了。 两人来到房中叙旧,萧君珩发现来福已经搬到了之前放他那些赏赐的屋子。 他忍俊不禁:“你搬来这儿干什么,不会是要守着这些东西吧。” 来福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你是世子以前肯定见过不稀奇,我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好东西当然要守着。” 说罢来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飞速抬头看了一眼,见萧君珩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又不是瓷娃娃。”那是他的过往,没有不能提的。 “在我心里你就是个需要保护的瓷娃娃……你胖了一点哎。”边说来福忍不住上手戳了戳萧君珩的脸。 萧君珩点头,他这一个月吃的挺好的。 他很挑食,在静心苑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总是匆匆扒两口饭就算了,可到了东宫便一直陪着梁衍吃饭。 第一天是一大桌各种各样的菜系,第二天又是完全不同的,只留下了他昨天夹过的菜……以此类推几天过去,饭桌上摆的便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了。 梁衍会监督着他多吃点,现在他的胃口也没有原来那么小了。 “冬青呢?怎么新来了几个小太监?”又聊了一会,萧君珩有些好奇他不在的日子里静心苑发生了什么。 谁知刚问完,来福的脸色就变了,他紧张兮兮地四处看看有跑去关上门:“冬青死了,就在你去东宫的第二天,所以才调来两个新人。" “啊?”萧君珩顿了许久:“怎么死的?” 来福摇摇头:“不知道,早上我一起床就看见他的尸体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下躺着,整张脸都被刀划花了,要不是看衣服我都没认出是谁来。” 萧君珩脸色有些发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冬青的死和梁衍有点关系。 两人没在这个话题上谈论许久,很快又聊到了别的。 萧君珩本来就不算内敛的性格,只是当初刚来皇宫的时候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如今他是真心将来福当朋友的,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一直聊到太阳落了山,萧君珩才依依不舍地告别来福。 轻车熟路回到东宫,萧君珩抓了个平日里在梁衍跟前伺候的小太监吉祥询问梁衍的去向。 “殿下在詹事堂等您。” 萧君珩点点头,进了詹事堂才发现除了梁衍刘德全主仆二人,还有一个熟面孔也在——程轩。 程轩朝着脚步声看去,想见是谁那么没有规矩不传唤就进来,结果看见萧君珩的脸。 四目相对,他只觉得有意思极了,朝着萧君珩挑了挑眉。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梦魇 梁衍视线落到萧君珩身上。 在看到他的小猫快步走向自己时眉间染上柔和:“饿了吗?” 萧君珩的肚子很给太子面子,“咕嘟”地叫了一声,他点点头自然地坐在了梁衍身边。 宫人们得到指令开始上菜。 当然他没有忽略来自一旁的程轩探究的眼神,对上去,似乎在说——萧公公,当真是有手段啊。 萧君珩收回目光,不在乎地耸耸肩,他朝着梁衍开口:“冬青是您杀的?” 梁衍嗤笑一声:“怎么,一回来就要兴师问罪?” 声音很平淡,有些冷却并无被冒犯的怒意,若是再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出些逗弄的意味。 程轩傻了,他张张嘴无声地和刘德全交换了个眼神。 再次看向萧君珩的目光却不再有了之前的轻视,从太子回宫后再也没有人敢质问他的做法,更不会有人质问后还能得到主子轻描淡写的回话。 从被所有人轻视中杀出来的梁衍,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 他原本以为这萧君珩只是个男宠罢了,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 萧君珩叹了口气:“没有,只是、只是不至于……” 冬青确实害过他,但是当时自己不是也揍回去了吗,他都离开静心苑了,不至于再把人杀了吧。 “不至于?”梁衍的神色严肃了些:“他当时设计将你弄到慎刑司可对你心软了?知不知道若不是我去了你这条命就没了?” 连连几个问句让萧君珩沉默下来。 梁衍又说:“你且问问程轩,当时不是我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说着,梁衍看向程轩。 程轩:“……”他能不说吗? 若是现在有个地缝他就钻进去了,他不敢去看太子凌厉的目光,以他的了解,主子是在敲打他。 敲打他刚才对萧君珩投去的不尊重的目光。 “可能、可能会被乱鞭打死吧。”他避重就轻开了口,将更残忍的刑罚隐了去。 “听见了?”梁衍无声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第一次陷害你了,上次你过敏也是他搞的鬼。” 萧君珩抬头张张嘴又合上,终于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对于炸毛完重新乖顺下来的小猫,太子爷毫不吝啬地抬手抚着他后颈摸了摸:“好了,乖,吃饭。” 此话一出程轩一脸恶寒,看向刘德全的眼神好像在询问——这还是他们主子吗? 刘德全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 梁衍知道萧君珩从小长大身边就没有什么坏人,防备心弱些也无可厚非,自己年长这么多,总得将这些告诉他。 若是实在学不会也就罢了,反正往后萧君珩的身边会有他梁衍一直保驾护航,没有人再能伤他。 菜上齐了,梁衍抬头看着正要告退的程轩:“盯紧老三,我看老八去西北后越来越多人蠢蠢欲动了。” “是。” 程轩退下,吃饭间,萧君珩才从梁衍口中得知这程轩并不只是慎刑司的管事儿,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禁军首领,那次只不过是凑巧去发泄罢了。 萧君珩听着听着一阵心惊。 这梁衍的势力恐怕已经蔓延到皇城中的各处,即使梁帝发现再想压制也为时已晚了。 这什么老八、老三真的不是在以卵击石吗? “走什么神儿呢?”梁衍见他吃饭也不专心,上手敲了敲萧君珩脑袋。 萧君珩还没从感叹中缓过神来,被问了句竟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梁衍笑出了声,他将人揽进怀里:“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呢?” “不是吗?” 本来就很厉害啊,至少在梁衍十五岁时应该不像自己这样傻。 梁衍不愿打破自己在萧君珩心中“厉害”的印象,没再多说什么,可眸中却越发幽暗。 皇帝九位皇子,除了病弱、痴傻和年纪还小的大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外,其余六位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特别是老八,从小受尽宠爱与关注,若不下些血本,怎么能彻底扳倒呢? 又过了几个月,初夏时节。 梁衍的伤才算真正痊愈,整个人都恢复了从前的生气,当然也越来越忙碌。 萧君珩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见到自己想要千刀万剐的仇人梁帝。 他正一日既往地坐在一边陪着梁衍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一瞬间,萧君珩全身汗毛竖了起来,热血上涌,整个人像烧红了一样。 梁衍侧目看了一眼,抬手安抚的摸了两把猫毛,然后把人摁着跪倒在地。 直到一行脚步声走近萧君珩的意识才渐渐回神,他听见身旁熟悉的声音响起:“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身体恢复的如何了?”梁帝坐到了主位上。 萧君珩感觉胳膊被人带起,他后退两步乖乖站在梁衍身后,像极了普通的小太监……如果忽视掉他那张过于漂亮的脸的话。 “谢父皇惦念,儿臣已无大碍。” 萧君珩垂着头翻了个白眼,若是真的惦念怎么会这好几个月才来看着一次,分明就是有事需要梁衍处理了。 没有出声,萧君珩在心中将梁帝反反复复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果然,梁帝这次来找梁衍并不是单纯的看望。 前一阵,大梁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瘟疫,太医院联合民间大夫夜以继日终于研究出一味良方。 可现在百姓都被瘟疫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传言都说皇帝要放弃他们这些染疾之人,登时全国怨声载道,官兵镇压都压不下这种种声音。 梁帝担心失了民心,最好的办法便是安排一个声望极高的皇室成员亲自出面发放药品赈灾,这个最好的人选无疑就是梁衍。 念及这孩子受伤,他已经是推迟了好几日才来找人了,梁帝心中对自己的仁慈沾沾自喜。 萧君珩又翻了个白眼。 果然帝王无情,他真的怀疑梁衍到底是不是梁帝的亲儿子了,重伤初愈抵抗力本来就弱,还要到瘟疫流窜的灾区去,万一又染了病…… “儿子明白,明日便出发去办。” 梁帝很满意梁衍毫不犹豫的态度。 说完了正事,眼神便被梁衍身边站着的小太监吸引了,他盯着萧君珩垂下的头。 “抬起头来。” 萧君珩一僵,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以及浪潮般翻浆涌来——那天被抓到梁帝面前时,他也说“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 像梦魇似的,萧君珩感到一阵眩晕,他终于是缓缓将头扬起看向梁帝。 梁帝皱起了眉,盯着这张小脸看了半天终于露出笑容。 他本不擅长记人,可这东峻小世子这张脸太让人过目难忘:“怎么来你宫里了?” 刚说完,梁皇帝就咂摸出点不对来。 不留自己最器重的大太监在身边,反而让个刚入宫几个月的毛躁小太监伺候,恐怕两人没这么简单吧。 想着,梁帝看向萧君珩的目光就更加不屑,心中将其当成为了攀附出卖自己之人。 当时还在他面前以身殉国多么高尚,看来都是装的! “前一阵刚调过来的,儿子看他投缘便留在身边伺候了。”梁衍语气平淡。 “哼。”梁帝冷哼一声提醒:“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玩玩就算了,别被别人抓到把柄,你可是太子。” “儿子明白。”梁衍垂头,眼中阴翳一闪而过。 待梁皇帝走远,梁衍才将心头不快压下去,再去看身边之人时吃了一惊:“阿珩!” 萧君珩的脸上全是泪水,紧咬着唇全身颤抖着,眼睛盯着一处似乎是进了梦魇。 “阿珩……”又叫了几声,梁衍将人揽进怀里。 萧君珩晕了过去,当晚发起了高热。 太医院御医高进被连夜唤进东宫,又是热敷又是开药,忙碌了两个时辰终于是将体温退了下去。 他没法不注意到身后阴沉的目光,转身回话:“回殿下,这位……小公公的烧已经退了,本身身体就弱再加上心中郁结,今天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样的。” 梁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底的阴霾却暴露出他现在极其差劲的心情。 这个躺在床上的小太监究竟是谁,高进转了转眼珠。 他还从没见过太子因为一个人受伤就这样阴沉,想几个月前殿下可是连自己受重伤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殿下,臣给他开几副调养的药剂,还有就是保持他的心情舒畅……” 梁衍嗯了一声:“我要出去几日,你日后每日都来给他诊脉,随时监查身体状况。” 就像萧君珩想的一样,这皇宫中确实处处都有梁衍的人。 而高进就是太医院中投名于太子麾下的人,他如今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五品御医,除了医术天赋极高外,就是认对了主子。 过几年,太子一登基,他的前途自然是一片大好。 高进应下,太子重视的人他自然也会当成大事一桩。 天光即将大明,梁衍在床前照顾了萧君珩一夜。 刘德全进来劝告:“主子,您今日还要出宫,稍微休息会儿吧,奴才来照顾小公公。” 梁衍摇摇头让刘德全退了出去。 萧君珩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五更天他又从梦中哭醒,梁衍将人揽进怀中,口中一声轻叹。 他贴着萧君珩耳边,温声询问。一字一句,似是诱哄,似是叹息。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怒火 萧瑟荒芜的街道户户紧闭。 无数穷苦百姓染疾得不到医治只能躺在街上哀嚎,也有一些捂住口鼻去药铺买药的匆匆人影。 一妇女突然拉住过路行人:“咳咳咳、好心人,给点饭吃吧。” 行人蹙眉,不耐烦地甩开妇人:“像你们这种人还活在世上不就是白受罪嘛,上面都不准备管了,还不如自己给自己个痛快的了结算了。” “谁不准备管了,全大梁那么多染病的穷人呢,难道都要任我们自生自灭?”有人接话。 “你以为呢,这药下来这么久了,皇上一点也没想着我们老百姓,咳咳……” “别胡说,你这是要杀头的。” “反正都要死了,我还在乎杀不杀头?” “……” 梁衍骑马停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闹剧,他吩咐着下面除了要准备好充足药物外还要多准备些饭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场瘟疫给穷苦百姓带来的伤害远超任何一个阶级,不管是有什么灾祸,受苦受难的首当其中就是无权无势的平民。 这边微服私访终了,梁衍便开始着手准备赈灾,既要把事情做好又要能安抚人心。 “咳咳……水……” 萧君珩迷蒙着睁开眼,吉祥一骨碌拿着水伺候起来:“萧公公可醒了,您饿不饿?” “……殿下呢?” “殿下已经出宫了。” 萧君珩反应过来,对啊,梁衍应该是去处理瘟疫的事儿了。 喝完小半杯水,萧君珩又问:“我睡了多久?” 吉祥眨眨眼,虽然他年纪小但机灵极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个年纪在太子面前当差。 虽然旁人不提,但他看得出这位萧公公绝对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儿,所以有的话他得透出点儿来。 “您睡了一天一夜,昨儿个您高烧不退,殿下守了您一晚上……现在又是酉时了。” 萧君珩眨眨眼,他好像是依稀记得窗前一直有个身影在照顾自己……原来是梁衍吗? 可他一早就要出宫赈灾,还一夜未眠……想着,萧君珩的皱眉皱了起来有些恍惚,这梁衍究竟为何对他这么好。 是因为一时兴趣,还是有别的目的? “您吃点东西吗?” 萧君珩摇摇头又重新躺回被子里,他没有什么胃口,不一会儿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 “快看——那是谁?” 城门大开,无数骑兵亲临,百姓瞠目结舌地看着身穿华贵官服的英俊男人在马上垂头望向他们。 “圣上谕旨,瘟疫肆虐、百姓劳苦,今特派遣太子梁衍以传圣意,慰藉民心……” 原来竟是太子! 百姓们议论纷纷,不时城门前就围满了乌压压的人潮,大家神色各异却一双双眼睛却都落到这位龙子身上。 他们原本意味已经被天家放弃了,却没想到最绝望之时等来了太子,而梁衍接下来这番话更让所有人振奋精神—— “孤与你们同在,决不放弃任何一位子民。” 一瞬间,他们犹疑、怯懦或是惧怕的目光流转,到最后只是定神看着这位宛若救星的高大男子。 万千心思只剩信任与崇拜。 梁衍手腕决绝,不出几日,江州中所有可以医治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处理,因在瘟疫中去世之人家属也得到了抚慰金。 江州这个瘟疫最严重之城太子亲临,几乎所有事亲历亲为丝毫没有任何皇室孤傲,其他也有波及但不严重的小城也都有派人去协办此事。 天子弃子民不顾的流言便不攻自破,百姓对太子又多了几分信服。 梁衍坐在帐中将书信交给下属让其带回宫交给皇上,刘德全在身侧伺候着:“主子,奴才给您按按头。” 梁衍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件差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要堵住悠悠众口就要拿出十二分精神,要让人们看得见事儿做在实处。 民心呐,向来是能载舟也能覆舟。 “东峻逃到江州的那一对兄妹怎么样了?”梁衍漫不经心开口。 “吃了药已经恢复了,这两人还真是命大,陛下屠了全国竟然被他们逃了。” “嗯,好好看护着,回宫时候带着,阿珩见到族人说不定会开心点。” 刘德全满脸堆笑应了声。 梁衍办事顺利的消息传回宫中时萧君珩正在擦拭东宫书房的书架。 他撩了撩眼皮:“殿下几时回来?” 吉祥答话:“再过个两三日吧,您别擦了。” 萧君珩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首领太监,主子不在偷闲也没什么,但他从发烧好了之后躺了好几日,现在只想找点事儿做。 又过两日,梁衍正式回宫,先去皇帝那儿交了差,下午便回了东宫。 萧君珩在宫门前迎着,老远就看见了里梁衍的身影。 日头正西落,男人迎着光走来,脸上光影交错衬出凌厉而又俊朗的五官,萧君珩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看的入了迷。 他虽然生的好看,但却也是喜欢欣赏好看的皮囊的。 待人走到身前,萧君珩才反应过来要行礼,梁衍一把他他拉起,回寝的路上还说为他找来了两个玩伴儿。 萧君珩疑惑地看看,什么玩伴儿? 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后,梁衍才叫那两个东峻兄妹进来。 看着跪倒在地上的两人,萧君珩更加疑惑,这小姑娘穿着宫女服,另一个穿着侍卫服,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刚想到这儿,萧君珩就见那小宫女颤抖地抬起头来,似乎确定了一番,然后字正腔圆的用东峻话——“世子。” 萧君珩眸子一闪,不可思议地看向梁衍:“东峻人?” 梁衍点了点头:“混在疫民中被刘德全发现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总觉得孤单,他们在你身边也好和你聊聊天。” 萧君珩眨眨眼别过头,心中有些酸涩。 梁衍对他这么好,可他日后要做的事对他是一种伤害吧。 就这样安排了下来,当晚梁衍没再让萧君珩暖被窝,倒是让他回了自己卧房中和族人叙旧。 三人坐在坐榻上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谁先打破沉默。 萧君珩清了清嗓子:“你们是如何让逃出来的?” 虽然他未见识到,但也从嫂嫂那里听说了梁帝屠城,杀光所有东峻百姓的事迹。 “回世子……”男孩就要说话。 “这里没有世子,只有一个小太监。”萧君珩提醒。 这口必须是要改的,若是往后这两人说错了被有心之人听去,说不定三个人都要惹来杀身之祸。 “是……萧、萧公公。”男孩结巴了一句:“当时梁朝大军确实屠了城,但是我们两个躲进了米缸里没被发现,一躲就是三四天,等所有官兵撤退之后我和妹妹逃到了江州去。” 江州与东峻国一地接壤。 “除了你们还有其他活下来的人吗?”萧君珩投去期待的眼神。 男孩却摇摇头。 他们当时在搜了一圈没有再发现活人,有的只有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说不定什么时候梁军就会回来,所以兄妹二人顾不上悲伤逃到了江州。 却不想没过几个月,瘟疫却大肆盛行,若不是梁衍的出现,他们就死在了这场瘟疫中。 萧君珩听后又是一阵沉默,拳头不自觉紧紧握起。 这梁帝当真是该迁到千刀万剐! 片刻他平静下来:“除了我,东峻太子妃被困在梁帝后宫中,若无特殊情况,东峻便只剩下我们四个苟延残喘。” “对了,你们叫什么?” “我叫刘东,妹妹叫刘西。”男孩又说:“我两个今年都十七了,应该比世、公公大些。” 萧君珩点头。 “于情于理,我们兄妹二人都会誓死保护好您。” 萧君珩失笑摇摇头,这大梁不比东峻,若真有人想要他死,他们两个又能做些什么呢? 但他没有反驳什么,因为坚信东峻国人忠肝义胆,如今遇到本国世子,自是会生出些保护欲来。 一直未开口的刘西终于说话了:“萧公公,您与这大梁太子是什么关系?” 萧君珩不得不佩服起女孩子细致的洞察力来,他扬头轻笑:“你觉得的?” 脸上没有任何羞赫,一脸自然,仿佛刚刚与梁衍的亲密自然的肢体接触理所应当。 “您、您是被太子胁迫的?” 萧君珩忍俊不禁,他又想起上次嫂嫂也是这样问的,结果那天梁衍发了好大的火。 “这话可千万不要被太子听见,要砍头的。” 二人应下后萧君珩又道:“太子并没逼迫与我,你们不用担心。” 刘西不禁皱眉,虽说在江州是这位大梁皇子救了他们,而且看起来又对百姓十分和善,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 果然,回来的路上这位太子殿下便一改和煦面色,整日冷着脸周身像是结了一层冰,与前几日相比就像是卸下了柔和的面皮,爹娘从小就教育她说这样的男子是最危险最薄情的! 她可不信这样一个人是会真心对待他们世子,恐怕只是一个惦念着世子容貌,玩玩儿就要丢掉了的负心汉罢了。 他们大梁根本没有好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画册 刘东刘西兄妹俩个在东峻本就不是富贵家庭,不过在东宫待了几日所有事情便可以上手了。 萧君珩本就不喜别人伺候,可在梁衍面前反映了许多次也不见那人松口便妥协了。 刘东一早照例为萧君珩穿衣,轻手轻脚地为系好最后一条衣带,站起身目光落到面前小人身上,神色一凝。 不过是青色长衫,穿在萧君珩身上却别有风味。 萧君珩身上的穿的太监服虽样子和普通太监服并无区别,可实际上这面料都是用上好的料子,据说中外国进贡的上品。 外观平整光亮,摸上去手感爽滑,在阳光的照射下还会泛起一层浅淡的光,也由此得名为浮光锦。 刘东瞧着在这东宫中也除了萧君珩也只有那位太子能用这么名贵的料子。 且不说衣服,萧君珩在东宫中一切的用度也都是顶好,小到擦脸香膏大到卧房中的一切摆设皆可引经据典说出一段典故,可见吩咐之人之用心。 妹妹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这梁朝太子一定是被世子美貌迷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厌烦了,刘东却觉得也许不尽如此。 这怎么看上去都是用了心的。 “公公,殿下让您去正寝一起吃早饭。” 萧君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从梁衍回来从江州回来后他便又忙了起来。 算着日子,两人也有四五日未见了。 他迈着步子近正寝时,梁衍正坐在贵妃椅上看着宫人布膳,见他来了只抬抬头挥了挥手。 萧均衡走过去被拉到椅子上。 近距离一打量,他露出笑来:“殿下的气色好多了。” 梁衍摸摸脸:“是吗,也许是重伤痊愈最近又无劳心伤神的事,气色自然就恢复了……只是还是忙,许久未见你了只觉得想念的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珩呢?” 萧君珩本想迎合几句,但想想却发现自己脑袋空空无奈点点头:“我亦然。” 梁衍却并未戳破,他垂头捻了一块糖糕递到萧君珩嘴边:“过几日春猎,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可以吗?”萧君珩抬头,眼中还有喜悦。 从上次发烧后,梁衍便什么都不让他做了,只每天安安稳稳地待在东宫,高进每日来请平安脉竟是比皇家还要频繁。 “我身体已经没事儿了,高进不用日日来……我想去,在这宫里都要把人憋坏了。” 梁衍笑:“你本就是心病大于身伤。” 萧君珩:“……” 这还是梁衍第一次这么挑明和他上次发烧的原因,他不敢去看梁衍,这事儿毕竟和他的父亲有关不是吗? 梁衍却没有再多问:“权当去外面就当散散心了。” 自从知道了这马上要去春猎萧君珩就心思荡漾,要知道他从前也曾跟着父王长兄去过一次。 草长莺飞、春风和煦……入目的一切皆是万物生机,是在王宫中见不到景色。 怀着憧憬的次日,刘德全却悄咪咪溜进萧君珩屋子。 “刘公公?”萧均衡有些疑惑。 刘德全递过来几本册子,他定定地看着萧君珩,脸上带着笑。 萧君珩却看出了这背后的不怀好意。 他垂下头一翻,脸顿时烧红了似的将画册扔在桌子上:“这、这……” 画册上赫然印着两个男子在床上的姿势,颠·鸾.倒·凤,活色生香…… “哎呦,还害羞了不是,咱俩想着你现在看看总是有个心理准备,还能学习学习。” “……” 是梁衍要他看的?萧君珩心中打鼓,最终还是收下了册子,只不过在刘德全离开后迅速将其压在了床底。 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他又想起刚才的匆匆一瞥。 原来两个男人是要这样做的。 不自觉的他就将自己与梁衍带入其中,脸便烧的更厉害了。 直到晚上梁衍来他这儿吃饭意味不明地摸了摸额头。 “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没……”萧君珩不擅长撒谎,眼神不自觉地便看向压着那几本画册的床铺上。 反应过来再想阻止时梁衍已经将画册拿在手里翻看了。 萧君珩不说话,只看着梁衍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晦暗不明才出声解释。 “不是我找的。” “嗯。”梁衍合上画册抬眸看着萧君珩:“不想看?” 萧君珩摇摇头。 梁衍随手将画册扔进纸篓中:“不想看就不看了,多大的事儿。” “我不用学吗?”萧君珩问。 下一秒被梁衍大手拉进怀里,额角上印上轻浅一吻。 “想学以后我亲自教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对望 萧君珩:“……” 谁要你教了!不是……是谁说他要学这个了! 萧君珩把头埋进越来越低,不用想现在整张脸肯定红透了。 梁衍别有意味地伸出手指勾起萧君珩的下巴,没忍住笑出声来:“还没学就害羞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不过没事儿,我喜欢害羞的,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别说了。 梁衍不逗萧君珩了,摆了摆手开始传菜,萧君珩挣扎着想从梁衍身上下去却被一把禁锢住。 “啧,别乱蹭。” 萧君珩反应过来感受到胯、下坐着的突起,刚刚要消散的红晕又爬上来了。 还能不能好好吃完晚膳了。 萧君珩不敢动了,两人就这样静静抱了一会儿梁衍终于将人放下,声音中还带着挥散不去的沙哑:“净手吃饭……我有事要叮嘱你。” 梁衍的面色严肃了几分。 萧君珩眨眨眼看向梁衍,似乎在等他话的后续。 这一阵不知道算不算将这人的性子摸清了,他只知道当梁衍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是有正事要说。 “去围猎,无可避免地就会见到皇帝。”梁衍的修长分明的手指搭在饭桌上,指节无意轻叩了几下桌面,而后抬头看向萧君珩。 萧君珩脸色一白。 “你还想去吗?” “想。”萧君珩点了点头,他实在是憋坏了,大不了到时候躲远点。 梁衍拿起筷子给夹了只虾仁放在萧君珩嘴边,眼看着他张嘴吃掉后又开口:“好,我让高进给你开个稳住心神的方子,去之前乖乖喝掉。” “好。” 围猎这天。 梁衍特地来看着萧君珩将药喝光后又转身去忙了。 为了锻炼皇子,每年的围猎安排都是由各个皇子协同安排的,梁衍作为太子,操心的事儿比自然比旁人多。 一切收拾好后天已经大亮,萧君珩穿着特意送来的钴蓝常服。 腰身裁剪的极为合适,将少年瘦削的身材包裹出来,胸前点缀着菱形银丝,浅棕色腰带撞上绛红色中意,鲜亮又艳丽,带着几分少年的江湖义气。 “公公也太好看了。”刘东说。 萧君珩腼腆一笑,一抬眼便看着从门外走过来的梁衍。 男人今天穿着一袭朱红夹金的戎装,正红色披风披在身后,狮头护肩,翻耳龙头冠简单大气地竖在发间。 毫不夸张的将一进场就会吸引所有的目光。 萧君珩朝着梁衍跑过去,乖顺地被男人亲自戴上护甲,耳边是温热的气息:“会骑马吗?” 萧君珩点了点头。 “一会儿你先跟在刘德全身边,过了晌午大家才能分头捕猎,到时候我再带你去玩儿。” “……好。” 迷迷糊糊地,萧君珩就跟着梁衍出了门。 天子出行,声势浩大。 两排训练有素的禁军护卫将皇帝和几位皇子紧紧护住,萧君珩跟着刘德全走在后面。 刘德全小声凑近萧君珩:“小公公放心,虽然这些禁军不保护咱们,但咱们也安全的很,不远处还有殿下安排的人盯着。” 萧君珩没吭声,他知道其他皇子身边都有人伺候着,梁衍这样是为了不让他看见皇帝失控。 慕然心中一酸,萧君珩扁扁嘴。 他长呼一口气看向刘德全,看见一向在梁衍身边弓着腰的大太监今日也换上了便装,挺直了脊背。 嘴角扬起笑容,萧均衡小声开口:“公公,一会儿是什么流程?” “到达猎场后先由陛下射出首箭,随后皇子们便按照长幼尊卑一一向皇上展示骑射技艺,皇上点评一翻,这就要用一上午时间了。晌午吃完宴后开始自由围猎,到时候让殿下带您玩儿。” 萧君珩点点头。 几个皇子在展示骑射的时候他能看见吗,他想看看梁衍现在的样子。 行军浩浩汤汤地到达了猎场,一片绿意盎然的深林,萧君珩在刘德全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角落里观看。 萧君珩顶着阳光眯了眯眼。 为首的梁皇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跟在他身后的众皇子也是各个英姿飒爽,萧君珩却觉得梁衍就是他们当中最吸引人眼球的一个。 终于,众皇子开始展示,作为太子的梁衍自然是打头阵。 只见他弯弯唇角,似乎先观察了一番,而后策马飞驰,反手抽出长箭,手挽着长弓,动作行云流水,在疾驰中射出了第一箭。长箭划破长空,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啸响,一只麋鹿应声倒地。 “好!”有人叫了一声,恭维声四起。 不过梁衍的展示显然还没有结束,他飞快搭着弓连珠疾射,疾风骤雨般的箭雨众,被驱赶着四处逃命的鹿、狍纷纷倒地。 真是好一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太子的骑射看上去比去年进步不少……” “兄长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您珠玉在前我等一会儿要露怯了……” “……” “孤是为了抛砖引玉罢了。”梁衍颇为谦虚地点了点头退回到梁帝身边,一侧目,隔着不少卫兵和萧君珩对上了眼神。 萧君珩一愣,看见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转瞬即逝的笑意和温柔。 梁衍重新回过头去,似乎有其他皇子在和他攀谈。 刘德全还在身边喋喋不休—— “咱们殿下的功夫在所有皇子中那可是最高的,就连程轩这个禁卫首领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主子呢。” 说着,刘德全嘿嘿一笑补充一句:“也可能、可能是程轩切磋的时候不敢用全力吧,但是……” 不知道听见多少,萧君珩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回想着对望的那一眼,觉着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而后如鼓擂般快速震动。 人声鼎沸的空间中,似乎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正在悄然蔓延。 “公公、我想去小解。”萧君珩定声开口。 “我给您带路?” “不用,您告诉我方位我自己去。”萧君珩摇头。 他也不是真的想小解,只是这儿太吵了他想安静一会儿。 刘德全犹豫一下,伸手指了个方向:“快去快回啊。” 萧君珩点点头,快步朝着手指的方向小跑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平静好思绪,返回的路上低着头快步听见哎呦一声。 他抬头有些疑惑,看见身前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一脸阴森地看向自己。 “你这小太监撞了人傻愣着干什么?” “我没有撞你。”萧君珩皱眉,撞没撞到人他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这人是要讹人? 讹他一个小太监干什么? “还敢强词夺理!”那太监疾言厉色,挥了挥袖子就要将萧君珩拿下。 “李磊。”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 萧君珩从这人穿着中认出定是皇子中的一位,萧君珩不想惹麻烦躬身跪了下去。 “主子,这小太监没规矩的很,奴才正想教育教育呢。”李磊将刚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萧君珩皱眉,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估摸着是中套了,这位皇子是为了针对梁衍的。 那即使辩解也是无用功。 “一个小奴才而已,拖下去砍了就好。”六皇子梁承的目光落到萧君珩的脸上,眸中闪烁了一瞬露出轻蔑一笑。 刚才骑射风头全被太子占尽,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人是太子宫中的一个小太监,长得虽是好看了点,不过估计梁衍也不会因为一个奴才和他对着来……能让梁衍不爽些他自然是开心的。 梁承身边的宫人正欲动手,一道尖细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住手、住手——” 是刘德全的声音!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偏袒 “六殿下、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刘德全几乎是狂奔而来,临了到跟前还差点绊倒,他跪倒在梁承面前神色慌张。 萧君珩直起身子看向前方,果然一抹红色身影正朝这边敢来,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出一贯冷静的步伐中透出的急切。 “哟,二哥来了,这小奴才是二哥宫里的?也太没规矩了。”梁承勾唇一笑冷嘲热讽。 本来打算就这样拖出去算了,没想到正遇上梁衍,也好,当面挑衅似乎更爽快些。 反正太子不会因为一个小太监和自己唱反调的! 梁衍走到几人面前,居高临下扫视一圈并没理会萧承的挑衅:“起来。” 刘德全和萧君珩站起身来,梁承面色愈发难看,再开口连称呼都变了:“太子,你什么意思?” “嗯?”梁衍皱眉,似乎在询问自己做法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个太监,难道我堂堂皇子连处置个奴才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你当然有。”梁衍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你究竟是想处置个奴才还是想给我找点不痛快?” “梁承,你老实一点。” 完全是赤裸裸的警告,两人四目相对,身高体型明明差不多,但在强大气势压迫下梁承缓缓挪开了眼。 鼻腔哼出气声,他甩袖离开。 萧君珩有些懊恼:“对不起,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梁衍垂头看了他一眼,抬手似乎想摸摸萧君珩的脸,但还是顾及着在外面放了下来。 “麻烦?他配么?” 说这话的时候,梁衍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狠厉,萧君珩听着不自觉喉结一滚。 这才是梁衍,一个杀伐果决的有着绝对权力的太子,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梁衍他心中竟闪过一丝……庆幸? 也许是知道,梁衍从不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而且……你是在救人。”梁衍又说。 “什么?” “梁承只是为了找茬罢了,今天他无论在这儿碰到的是我宫里的谁都会被为难,只是因为是你我才过来,若是其他人说不定就任他去了,你说,你是不是救了一个无辜的宫人?” 萧君珩:“……” 这是什么谬论! 彼时,李磊战战兢兢地跟着周遭围绕的一圈戾气的梁承:“主子……您消消气。” 说着,他似乎有些不解:“太子竟然真的因为一个奴才当众…斥责您。” 梁承大手一挥,将桌上杯盏扫到地上:“混账,什么为了太监,他只是为了羞辱,他从来没将我放在过眼里!” 梁承皱着眉,本想出口恶气谁想到梁衍竟然一点面子不给他。 梁承握紧了拳头。 晌午的宴席是在露天的环境下,食材是上午皇子们打到的猎物。 梁帝坐在中间主位上,梁衍自然坐在他的右下方,刘得全正站在一旁给梁衍布菜。 萧君珩却在不远处的太子围帐中大快朵颐地吃着烤肉。 本来他应该留在将我衍身边跟着伺候,可临开席前刘德全却突然拉着他来到了这儿。 还嘱咐他放心吃即可,没人敢进来。 吃饱饭,萧君珩餍足地摸摸肚子,感受到一阵困意他打了个哈欠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萧君珩发现自己躺在梁衍怀里,身前的人一下一下抚摸着这他的头发,弯起的嘴角可见他此时心情愉悦。 小桌上放着一本书,梁衍没有看他,手指落在书页上。 萧君珩看着面前的俊脸入了神。 直到温暖的掌心抚上他的眼睛,暂时陷入黑暗中的萧君珩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 “殿下……” “叫我名字。”梁衍指节抚摸着萧君珩的眼皮,声音柔和。 “……梁、梁衍。” 耳垂被俯身印下一吻,潮热的呼气氤氲在耳边,萧君珩听见梁衍低沉的声音:“很好听,阿珩真乖。” 萧君珩眼皮开始颤抖,敷在上面那双手自然是发现了,梁衍嘴角弧度更大。 萧君珩身体的所有行为好像都能让他感到愉悦。 真是奇怪又美妙。 “殿、殿下……”萧君珩的手抓在了梁衍的手掌之上:“今天的事儿真的不会惹来麻烦吗?” “什么事儿?”梁衍有些疑惑。 “六皇子的事儿,他万一在你父皇那儿说你坏话怎么办?” “呵…”梁衍松开手,终于看见萧君珩那双无措的双眼:“若是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收到影响,我这个太子是不是做的太窝囊了?” 萧君珩松了口气。 “从前需要畏手畏脚、忍辱负重的时候我已经挨过去了,现在的我可以保护你。” 今儿个若是梁承挑别人来挑衅,兴许他还真没兴趣管,可这个憨货偏偏找到了萧君珩。 警告,威胁? 那还太轻了,他会让梁承记住——动了不该动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萧君珩一颤,他垂下头不敢去看梁衍的眼睛,一颗心像被揪起来。 他听很多人说起过梁衍从前的经历,如何孤苦,如何难捱,却是第一次听到他自己对过去的形容。 难以想象,孤零零又年幼的梁衍是怎么度过当年的岁月,又是如何付出了比旁人多多少的努力才做到今天。 小手附上梁衍的大手,轻轻按了按。 梁衍一愣,一抹异样神色转瞬即逝:“安慰我?” 萧君珩抿着嘴安静片刻,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从前都过去了。” 梁衍忍俊不禁:“不够。” 萧君珩抬头:“?” “什么不够。” “你亲我一下。” “……” 萧君珩脸上染上一抹红,飞快地直起身子在梁衍脸上啄了一口。 而后掩耳盗铃似的重新垂下了头。 梁衍的眸色越发深邃,他垂眸望着身下想要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小人,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按上萧君珩的脖颈,收了收按压着白皙的软肉,明明眼中占有的情绪愈来愈盛却始终保持着萧君珩能承受的力气。 片刻,他哑着声音开口:“对,从前都过去了。” …… 下午的围猎开始,每个皇子都被分到了不同的区域。 梁衍骑着马一路跟在萧君珩身后保护着,他看着骑在马上的小孩嘴角扬着笑,神色中的愉悦是在宫中从未见过的。 突然,一只野兔从林中窜出来。 萧君珩拉弓费力地射出第一支剑,“咻”一声射到了野兔旁边。 梁衍勾勾唇也拉起弓,瞬间本就受惊的小兔腿被长箭射中,倒在地上痛苦地痉挛。 萧君珩下了马来到野兔旁边,他跪地抱起受伤的小兔,仰头期望地看向梁衍:“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吗?” 梁衍下马走向萧君珩点了点头,后者听后脸上露出笑容。 “我来教你射箭。”梁衍从萧君珩手中接过兔子递给一旁的侍从:“带下去处理好伤口。” 萧君珩眨眨眼:“好啊!” 说着梁衍上前一步拿起弓箭,将萧君珩拢在怀中,拉起小孩的手放在合适的位置。 “别走神。”梁衍看向怀抱中热的仿佛要冒汗的萧君珩,出声提醒:“重心放在脚上,别往我身上靠。” “……” 哪有人这样教射箭的。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让人看见怎么办? 再者说,萧君珩现在的身体完全不停使唤了,梁衍说话时的热气喷在他的后颈上,双腿别说用力现在已经开始发软。 “殿下……” “怎么了?学会了?” “……会了。” 说着,萧君珩不自觉手一松,射出一支箭,正中树干中心。 “看,阿珩真厉害。” 萧君珩:“……” 明明动作都是梁衍纠正的,他甚至松手都是下意识行为,梁衍却总能找出理由来夸他。 那是一种毫不顾忌周围人了看法的偏袒。 年少时候的萧君珩享受到了来自于家中的所有宠爱,但父王对他的规训也不会少。 一开始他与兄长同为王储候选人,才智和武力都不及兄长后,族内众人失望过后才是纵容,认定了他不会继承东峻王之位后便随着他的性子长。 但在梁衍这里,好像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对的,这个人会纵容他的所有行为。 “我、我自己来。”萧君珩慌乱地推开梁衍。 梁衍笑了声没再说什么,他扬扬下巴示意继续。 萧君珩的手再次搭上弓,他模仿着梁衍的动作,片刻终于放出箭,正正落在梁衍教他的那支箭的旁边。 他露出不自觉的得意,像只骄傲的、耀武扬威的小猫,对信任的人袒露出肚皮。 梁衍冲着萧君珩竖起大拇指。 突然,梁衍神色一凝,他抽出箭冲着某处射出一箭,一声惊呼传来。 萧君珩向那出看去,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刚才要压着他出去砍头的太监李磊倒在地上,胸口献血直流。 李磊竖着手指似乎想说什么,但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便咽了气。 梁衍神色未变,迅速抽出第二支箭,刹那之间又射了一箭。 梁承的声音传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一行护卫迅速包围上来。 萧君珩张着嘴什么说不出来,他看向梁衍,望见那眼神中的冷冽—— 就像是像在看死人似的,毫不顾忌与梁承之间的兄弟情分。 萧君珩却是在一瞬间明白——梁衍在为他出气。 他说可以保护自己,所以欺负过他的人必须付出代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灼热 梁承自然不会是像李磊那样一命呜呼,但他的胳膊被箭贯穿鲜血直流。 一行护卫冲过来将其扶起,但看见射箭者是谁时都默契地停住了脚步。 “梁衍!”梁承神色痛苦。 萧君珩吓了一跳,下意识望着梁衍却发现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殿下……”萧君珩叫了一声。 梁衍垂头看了一眼,终于像是恩赐一般地望着梁承的方向,开了口:“孤以为是刺客便放了箭,六弟怎么闯进孤的围猎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梁承:“……”这反倒是他的错了? 他明明只是追着一头品相极好的鹿来的,是那小兽偏偏进了梁衍的狩猎范围。 ……不对,受伤的是他,死了忠仆的也是他。 听梁衍这个意思,怎么自己还要给他道歉? “你是不是太嚣张了,太子殿下!你难道不怕皇帝知道怪罪于你吗?”梁承恨极。 梁衍轻蔑一笑:“怪罪孤?孤何罪之有?” “你受伤和那个太监的死不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孤可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围猎区,况且,梁承,你的意思是大梁太子如今连处置一个奴才的权利都没有?” 梁承:“……” 好一个老老实实,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曾对着梁衍说过的话现在被一并奉承还到自己身上,梁承怒火中烧,瞪着梁衍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六弟还是快点传太医来处理好伤口吧,再拖延一会儿胳膊废了怎么办,这件事孤会亲自向父皇禀告,到时候是赏是罚,全听发落。” 一边说梁衍竟然还冲着梁承笑了一下。 萧君珩低下头掩住笑意,有没有人告诉过梁衍他再别人气急败坏的时候还能笑出来其实挺欠揍的。 梁承被梁衍怼的哑口无言,胳膊上的伤也隐隐作痛,无奈之下他只得先让宫人将他扶了下去。 萧君珩抬头望着梁衍:“殿下……” 他想说谢谢,却觉得谢谢对于梁衍来说并不需要,所以他犹豫着开口:“我们不要被无关的人扫了兴致,去那边看看?” 梁衍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马,萧君珩正疑惑着便看见一人一马朝他这边走过来,梁衍对他伸出手:“上来,带你骑一圈。” 萧君珩没有伸手:“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放心,这周围都是我的人。”见萧君珩仍然没动梁衍又道:“若不是我刻意放梁承进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闯进我这儿,所以你放心。” 萧君珩吃了一惊,他诧异地看向梁衍。 难道说,刚才的一切都是梁衍设计好的?想着便不禁打了个冷战——梁衍若是真的不想一个人好过,他有成千上万种方法。 “阿珩。”梁衍又叫了萧君珩一声,后者终于伸出手搭上等待多时的手掌,将人拉上马后,梁衍靠在萧君珩后背上,下巴抵着小孩的肩轻叹了声。 “阿珩,别怕我。” 别怕我的满腹心机与算计,要习惯我、接受我、依赖我…… “我不怕。”萧君珩闷声开口,似乎怕梁衍不信似的又开口补充:“我知道您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所以我不怕。” 梁衍露出笑来,他牵动缰绳,身下的马便动了起来。 梁衍骑马并不像萧君珩那样一味求稳,只是一声令下,那匹看起来温顺的黑色骏马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啊——”萧君珩被颠了一下,后背紧贴在梁衍滚烫的胸膛上:“……你故意的。” 梁衍心情极好的笑了一声又坏心眼地甩动缰绳,密林飞转在萧君珩面前出现有消失,他是第一次体会到在马背上疾驰是一种怎样的爽快。 周围万物好像都不重要了,那一刻他忘记了平时的所有不快和恨意,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场速度与激情中。 围着密林骑了一圈,梁衍终于缓慢拉紧缰绳,驰骋的骏马缓步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两人却是沉默的出奇。 萧君珩喉头一滚,握着手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他出声:“殿下,您没事儿吧?” 刚才正飞奔的时候,有几次他不堪颠簸向后越靠越紧,屁股撞在梁衍的大腿前,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了梁衍身体的变化。 他不敢出声,只能尽力向前挪动,可梁衍却是向发现了什么似的他一动便操纵着马前蹄一抬,两人自然就又落回到原来那种肌肤相贴的状态中。 如今停下来,梁衍身上那处却丝毫没有要冷静的意思,热意隔着衣物传到他身上,萧君珩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勾的梁衍的火气更胜。 “没事。”梁衍忍耐的声音带着喑哑传进萧君珩耳朵中:“喜欢骑马吗?” 萧君珩点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往后出了宫,我带你去马场选一匹适合你的马,到时候让你骑个够。” 出宫? 萧君珩一听便来了兴趣,一时间连身后那处灼热也忘记了,动作不自觉打了起来,求证似的转头望向梁衍。 “可以吗?” “嘶……”梁衍眉头一拧,看向萧君珩的目光更加灼热,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萧、君、珩。” 萧君珩欲哭无泪望着梁衍,这时消失了许久的刘德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 梁衍侧头:“准备好汤浴,加些败火的药。” 刘德全露出心知肚明的笑意,躬身退下去准备,萧君珩的脸泛过一阵尴尬,片刻他认命地垂下头。 算了,反正在刘德全面前他早就没有面子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以后会有机会的。”梁衍抬手轻轻抚过萧君珩发红的耳朵,不出意料地又引起一阵颤栗。 萧君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知后觉点了点头。 谢谢。 萧君珩在心里说。 晚上,梁衍带着萧君珩泡汤,还没到汤池,萧君珩便僵硬地不行,他拉了拉梁衍的衣袖。 “殿下,让刘总管去伺候您吧,我不想去了。” 梁衍只看着萧君珩,眼神却是在询问原因。 萧君珩当然不想说真正的原因。 那么亲密又赤。裸的情境中,万一梁衍一个没控制不住怎么办,虽然从一来找梁衍寻求帮助的时候他就明白有件事终有一天会发生,但是事到临头却有些发怵了。 “我不舒服,想早点回去睡觉。” 梁衍却像是看透了萧君珩的心思:“叫你去泡汤不是去伺候我,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萧君珩有些心虚地摸摸头,下一秒却被梁衍一把抓住胳膊:“萧君珩,我若是想对你做什么,你觉得你能逃得了?” 梁衍的语气并不好,也许在平常人看来是个很平静的语气,但萧君珩是第一次听梁衍这样对他说话。 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胁与怒气,还有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欲。火。 “我没有……” 梁衍的一声叹息打断了萧君珩没说完的话:“让你去泡汤是因为今天骑了一下午的马,泡开会让你明天好过一点,而且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放心。” “对……对不起。”萧君珩抿唇:“我不是怕,我没做好准备。” 或许是这段时间梁衍对他太好了,几乎要让他忘记从一开始两人就是一场交易,且不说梁衍没有做什么,就算做他也没有权利说不。 “为什么暂时不?”萧君珩仰起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神情中的依恋。 “阿珩太小了,会受伤。”梁衍抬手轻轻碰了碰萧君珩的脸。 萧君珩垂下头,眸光微微闪烁。 来到汤泉时,萧君珩惊奇地发现原本的大池子被人一分为二,自己原先想象的情节根本不会发生。 侧目看向梁衍时,对方也在看向自己,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促狭。 “怎么,发现冤枉好人了?”梁衍带着调笑的意味。 萧君珩尴尬地垂下头,肩膀被拍了拍:“要不要召人进来伺候小郎君?” 萧君珩连连摆手,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调戏人! “殿下召人伺候吧,我无福消受。”说着,萧君珩快步跑向另一边的汤泉前,只给梁衍留下一个背影。 梁衍的神色暗了暗,他纵使有千种万种方式得到萧君珩,可是他更想这人心甘情愿地在自己身边,他希望小孩永远是肆意的,可以随便朝他伸出爪子。 所以,有的时候明明欲。望已经在迸发的边缘,他依旧强迫着自己压下。 这边,萧君珩舒舒服服地闭着眼睛,白皙的小腿在水中若隐若现,他抬手撩起一掌水落在胸膛上,浑身的疲倦顷刻间消失殆尽。 水里漂浮着一些数不上名字的药草,萧君珩突然想到梁衍吩咐刘德全的话。 败火的药…… 他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 突然,散落在外的黑发被人抓住按在池子里,一下一下漂洗着,萧君珩顿了一下没在意。 他知道,肯定是梁衍安排进来伺候的。 “不用,你去伺候殿下就行,我自己来。”说话的语气很是愉悦 背后那人却是轻笑了一声没有离开,萧君珩蓦然睁开眼睛—— “殿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心疼 萧君珩别扭地动了动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他本来就不愿意让人伺候,更不用说身后这人是堂堂大梁太子,身份一顶一的尊贵,哪里干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儿呢。 “我想给你洗。”梁衍俯身轻轻吻上萧君珩的鬓角,手指磨搓着他白皙的脸蛋,粗糙的摩擦感让萧君珩不由抖了一下。 梁衍的手指与萧君珩手指上面都有茧子,不同的是萧君珩这是磨出来新茧,从到了东宫后就没干过什么重活,说不定过一阵这些茧子就会自己消下去了。 而梁衍的不同。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十根手指上却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老茧——有长年握笔磨出来的书茧,集中在手指两侧;有摸剑拿刀练出来的刀茧,平铺在手指面上。 无论在哪儿,都一一昭示着梁衍并不容易的过去。 梁衍总喜欢摸他——耳垂、脸颊、后背……身体的每一处感受到着并不细腻的触感时从前总是会觉得痒,现在他会好奇,想知道这个男人有什么样的过去。 ……还有些心疼。 萧君珩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安全感。 从进入皇宫中,他便终日惶惶不安,来福是他交的第一个朋友,嫂嫂是他在这儿的唯一亲人,但梁衍却是第一个给他安全感的人。 从入宫后他遇到的所有危险都是梁衍出来解围,以前他被抓着要用刑时心中是怕,对死亡和刑罚的惧怕,可不久前被梁承抓着说要砍头时心中却异常平静。 并不是他看淡了生死,而是隐约间他总觉得梁衍不会让他死的,梁衍会保护他的。 这是梁衍带给他的安全感。 “殿下骑射技术这么高超,别的也一定很厉害吧,您是从几岁开始练武的?”萧君珩开口。 “五六岁,记不清了。”梁衍温柔地给萧君珩抚着发丝语气平淡。 “您师父是谁呀?” “……”梁衍长吸了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很快就消失在眼中没有人发现:“我有很多老师。” “哦……很多老师,那他们对您的要求是不是都很高。”萧君珩抿唇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自己的措辞,片刻他终于又发问:“您累吗?” 梁衍抚着乌发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有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小人,随后轻笑一声。 “萧君珩。” 他第一次如此轻快地称呼萧君珩的大名:“你不会是心疼我吧?” “……”萧君珩没想到梁衍竟然会问的如此直白,一些想了许久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许久才认命般的垂下头嗯了一声。 梁衍对他这么好,他心疼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是在母妃去世的那一年被送出宫外去的,那时候我才三岁还不记事,知道的都是刘德全后来讲给我的。” 萧君珩才知道原来刘德全跟着梁衍那年也才十四岁,是唯一一个因为犯了事儿被分到宫外去照顾这个失宠皇子的小太监。 怪不得这主仆二人如此默契。 “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会死在外面,皇帝是、朝臣是、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子们也是,毕竟从出宫后我便没有再领过任何一份俸禄,五六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要么名正言顺风风光光回宫,要么永远被人踩在脚下。” 萧君珩抬手敷上了梁衍的手背,他垂下头将唇印在男人的虎口上,上面还带着一层老茧,划过他柔嫩的唇。 梁衍眯了眯眼,他从来不觉得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但如果是像今天这样的,他不在乎再暴露一些自己从前的无措。 他想要萧君珩的心疼。 “刘德全不知从哪里跟我找来一大顿习武师傅的名册,我便按照上面一个一个去拜师……”说到这,萧君珩笑了一下:“这其中有个老顽固知道了我这个皇子的身份怕给他惹麻烦死活不愿意教我,后来我在他院门前跪了十几天他才终于愿意教我几招。” 萧君珩几乎是立刻转过头:“你的膝盖怎么样了?” “当时却是是伤了膝盖,但那个老顽固还是个颇负盛名的大夫,他给我开药调理的数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萧君珩松了口气。 那就好。 听得出来,梁衍虽然称呼那位师父是老顽固,但语气里是带着笑的,梁衍很少这样提到一个人。 所以说,这个人在梁衍心中应该也有些地位。 梁衍抿抿唇,他不该这么说的,他就应该说膝盖现在还没有好,让萧君珩再好好心疼一番。 “学武,当然不算容易,但相比于在宫内教习师傅的指导下长大的其他皇子,我所学的没有章法却也最为独特,很少有人能近我的身。” 萧君珩却从梁衍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一个从小被养在宫外的皇子回宫继位太子,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他难以想象梁衍一开始的那些年是如何在一次又一次刺杀中逃生。 有了这些经历,才得出这一个——很少有人能近他的身。 但只是很少,也不是完全没有不是吗,毕竟他们两人阴差阳错下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梁衍被下了药。 “殿下……”萧君珩声音有些颤抖。 梁衍见把人逗得过了,摇着头轻笑了一声,手掌轻轻拍了拍萧君珩的脸颊:“洗好了,我来帮小郎君搓搓背?” 不等着萧君珩开口,梁衍便褪去身上宽大的衣袍踏进水中。 萧君珩被吓了一跳,正瞪着眼睛不知所措之时被梁衍伸手拉近怀里,水池中“扑腾”一声,萧君珩的后背便毫无阻挡地紧贴在梁衍胸膛上。 “……” 梁衍却只是从后紧紧环住萧君珩的腰肢,下巴靠在肩窝上,嘴唇附在萧君珩耳边:“阿珩,让我靠一靠。” 萧君珩不动了。 也许是因为今天知道了太多梁衍的过去,从而心疼他,也许是因为一向强大的男人现在的语气过于脆弱,萧君珩还向后一靠以便于梁衍更方便地靠在他身上。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 四周寂静,萧君珩听得清楚两人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再醒来,萧君珩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躺在了榻上,他眯着眼打量着周围一切,心下做出判断。 这里是梁衍的帷帐中。 掀开帘子,一道黑影朝自己这边“飞过来”,萧君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差点被绊倒,还好黑影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 “萧公公。”黑影开口。 萧君珩明白了,这人是梁衍的人。 “殿下呢?” “殿下见您睡得熟便没有叫醒您。您现在要见殿下吗?”黑影的语气很恭敬,甚至超出了东宫中任何宫人的恭敬。 萧君珩觉得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再往下想,他摇摇头:“不用了。” 说罢他退回帷帐中坐下,一侧目便看见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糕点,再旁边还放着几本画册。 是正经的那种故事集。 萧君珩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讲的是一个穷书生和千金小姐凄惨的爱情故事,两人两情相悦却最终没有抵得过门当户对的家族压力在一起。 萧君珩看得入迷,一手翻页一手黏着糕点放进嘴里,没一会儿功夫再伸手去拿的时候盘子竟然空了。 一声熟悉的笑声传来,萧君珩抬头看见梁衍的脸。 “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不和他说一声。 “刚回来不久,看你看的入神也就没打扰你,怎么,喜欢这些册子?”梁衍一边说一边走进帷帐中,坐在萧君珩旁边。 他熟捻地捞起萧君珩的黑发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阿珩真香。” 萧君珩:“……” “比晚宴上那群臭男人香多了。”梁衍却是逗小孩儿上瘾了似的继续说:“吃宴的时候就想若是把你抱在怀里说不定胃口还能好些。” “!”萧君珩推了梁衍一下:“殿下!” 梁衍笑了笑,转手又叫来了宫人在桌子上添上新的吃食:“这些糕点都是宫外厨子做的,宫里御膳房没人会做,你要是喜欢我让他们学学。” 萧君珩摇摇头。 几道点心而已,而且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吃,只是刚才看画册看的入迷没注意就吃光了。 “看的这么认真,给我念念到底讲了什么故事。”梁衍放下萧君珩的头发扬了扬下巴。 萧君珩重新拿起画册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不似梁衍那样低沉磁性,但带着股稚气未脱的孩子气,入耳却也是十分动听,梁衍一边扶着下巴看向萧君珩。 “……”几页画册终于讲完,萧君珩抬抬头似乎在等待着梁衍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梁衍却接过书沉默良久:“你在东峻读过书了吗?” 萧君珩点点头:“当然了,要不然我怎么认识这些字。” 作为东峻世子,他和兄长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有师傅带着读书了,只是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把心思放在功课上。 现在许久没有看书了,心中竟是隐隐想念那样的日子。 “你想不想继续读书?”梁衍问。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老师 萧君珩怔愣了片刻,有些期待地看向梁衍:“可以吗?” 梁衍笑了一声:“你若想自然就可以。” 萧君珩郑重地点了点头,怀着喜悦的心情在梁衍身边睡着了。 次日醒来,萧君珩睁开眼的第一感觉便是腰酸背疼,怪不得殿下昨天要他泡汤浴,他简直没办法想象如果没泡今天会疼成什么样子。 呲牙咧嘴的爬起来,一抬头看见梁衍正掀开门帘进来:“起来漱口吃东西。” 萧君珩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来,没走几步就被脚下的摊子绊了一觉,手舞足蹈地朝前扑过去。 梁衍弯弯嘴角向前一揽将人带进怀里,调侃着开口:“一大早就投怀送抱?” 萧君珩连忙挣扎着推开,脸上带着红晕:“殿下!” “好了,身上疼不疼?”梁衍问。 萧君珩点点头,刚想说什么便被梁衍重新按到软垫上:“哎哎……” 梁衍皱眉:“别动。” 说着手掌便轻轻按上萧君珩的肩膀,他开始有规律的按压揉捏,不出一会儿萧君珩便感觉肩膀松快了许多,嘴里不禁舒服地“嗯”了一声。 梁衍一顿,眼神危险地眯了眯。 这个小家伙似乎并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对自己而言皆是勾。引,梁衍也拿不准,他怕说不定某日实在控制不住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闭嘴。”梁衍深深呼出一口气。 “嗯?”萧君珩有些疑惑,他刚才没有说话啊。 手掌又来到萧君珩的腰部轻轻揉着,他看见萧君珩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腰很纤细,隔着一层布料梁衍甚至能想象到那光滑的触感,娇嫩的带着曼妙的曲线……轻轻一按,就能在上面印上一道道明显的指印。 终于按到了昨天骑马被摩擦地最多的大腿处,梁衍一碰萧君珩就忍不住出声:“啊——疼!” 梁衍起身在一旁的盒子中翻出一罐药膏,不由分说就要扒下萧君珩的裤子,萧君珩下意识一拦被瞪了一眼,他讪讪松开了手。 他知道梁衍对他宠归宠,但向来容不得别人忤逆。 矮小的软垫上萧君珩露出白皙笔直的双腿,梁衍挖了一指药膏皱着眉涂在泛出淤青的大腿内侧。 凉丝丝的触感惹得萧君珩忍不住瑟缩,两条腿也在颤抖中下一晃一晃,梁衍惩戒性地拍了拍萧君珩的头:“别乱动。” “凉!”萧君珩忍不住反驳。 梁衍没再说话,速战速决地将药膏涂好单手将人抱起来套好了裤子系上带子。 “我自己有手。” 梁衍不管萧君珩的反抗淡淡扫了他一眼重复了之前的话:“起来漱口吃东西。” 萧君珩抿抿嘴,站起来越想越气,漱着口狠狠瞪了梁衍一眼。 当然这一眼在梁衍眼中不仅毫无杀伤力,而且更像是调。情。 围猎一共有三日,除了第一天上午,萧君珩几乎和梁衍寸步不离,他也学会了不少骑射技巧。 最后一日返程的时候,他身上的疼痛已经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经过完全的锻炼之后的畅快淋漓。 他与刘德全依旧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整个围猎,梁衍甚至都没有近距离看见过梁帝一眼,更不用说为此影响到心情。 只不过,萧君珩没想到梁衍口中说的让他读书会来的那么快。 回宫的第二日,吉祥就来通禀,让萧君珩去书房。 萧君珩推门进去便看见梁衍与一位看上去不算年轻的男子正在交谈,听见动静,两人都望了过来。 梁衍朝萧君珩伸出手:“过来。” 梁衍一边走心中一边分析着现在的情况——这个老者大概五十多岁,坐在梁衍稍下的位置,身体放松并不拘谨,表情也有些漫不经心,很少能有人在梁衍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萧君珩走到了梁衍面前。 “叫李老师。”梁衍说。 萧君珩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是梁衍答应他的让他读书。 “李老师好。” 被称为李老师的老者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味深长地看向梁衍:“你从哪里找来这么漂亮的男娃娃?” 梁衍垂扫了一眼李典:“好好教,不认真不听话可以训斥但不能动手,小孩皮肤娇,扛不住你一戒尺。” “……” 萧君珩冲着梁衍不服气地怒了努嘴,他哪里有梁衍说的那么弱不禁风! 直到后来,萧君珩才明白梁衍并不是在夸张,他说的其实是实话,因为面前的这位老者就是他之前嘴里的那位武功高强的老顽固。 从那天之后,萧君珩的大部分时间就待在了东宫书房。 从前在东峻已经有老师教授了启蒙的小四书“三百千千”,看书识字方面他没有任何问题,在考察了两天后李典决定从《论语》开始教起。 萧君珩脑子很聪明,常常能根据李典所讲的举一反三,对书中所反应的思想理解的也算透彻,李典对这个学生算得上满意。 不出几天,两人也算熟识起来,除了讲讲书本也会聊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几日,萧君珩鲜少见到梁衍,就连晚上吃膳也常常一个人吃。 合上书页,萧君珩趴在桌子上休息,突然听见李典开口:“当时我教太子的时候他与你完全不同。” 萧君珩来了兴趣,一下从桌上爬起:“老师,殿下当时是怎样的?” 李典思考了片刻缓缓道:“当时他身上就像是憋了一股劲儿,学习、练功都像是发了狠要拼命似的,不仅对自己对别人也有一股狠劲儿。当今圣上前些年实行仁政,勉强算得上守成之君,可近两年却愈发残暴;太子不同,他从来都认为治理朝政要软硬兼施,先兵再礼,以后若是他继位皇帝,恐怕前朝重臣会迎来一场大洗礼哦。” 萧君珩沉思片刻,梁帝的残暴他亲身经历,但李典对梁衍的评价他却想反驳两句:“太子往后要做什么肯定都是有缘由的,不会像梁帝一样。” 李典看了萧君珩一眼。 在教这个孩子之前他已经了解到了这小娃的身世,只能唏嘘半晌,语气中他恨皇上是情有可原的,但会对梁衍这么维护却也让他吃了一惊。 “哦?梁衍可不是什么好人。”李典平心而论做出评价。 萧君珩扭过头:“他又不需要做什么好人,往后做个好皇帝就行了。” 李典笑了两声,没有再反驳,倒是兴致勃勃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你可知道当时梁帝为什么要灭掉东峻?” 萧君珩脸色一白,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为什么?” “其实这跟他现在的暴虐也有一定关系,如今皇子们都可堪当大任特别是太子,皇上在害怕,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动战争证明自己的霸主地位。” 混蛋。 萧君珩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还是不够强大,只是听了李典的几句分析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连晚上和梁衍吃饭的时候都走起神来。 “在想什么?”在萧君珩第三次没听自己说话,刘德全抹了好几次汗的时候梁衍开口发问。 萧君珩回过神。 “哦,没什么。” 梁衍挑了挑眉没有再多问。 晚上,萧君珩睡下,梁衍面色不虞地让刘德全召来李典到书房。 刘德全来的时候李典也准备休息,他有些惊讶于突然受召,但想想今天和萧君珩的谈话内容也就明白了。 不过想明白后便更惊讶。 太子竟然在意这个东峻小世子到这个地步了吗,想着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不该提起东峻灭国的事儿来。 谁知道那个小疯子会不会干出弑师的事儿来,想到这李典背后竟起了一层冷汗。 到了书房,果然就看见梁衍阴沉的一张脸。 李典难得地行了全套的君臣之礼,然后露出一个极为讨好的笑:“不知殿下这么晚传召草民是为何事?” 梁衍冷笑了一声:“孤叫你来因为什么老师难道不知道?” 李典装傻。 “说说吧,今天都和萧君珩说什么了,孤要你一字一句、事无巨细地讲明白。” 李典:“……”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儿。 李典没有隐瞒,便将今天在课上的所有发生讲了出来,然后“砰”一声听见砚台破空向自己砸过来的声音。 李典没敢躲,硬生生在额头被砸出一道血痕。 “老师可真是好样的,孤在他面前尚且不敢提皇帝,您上了几节课便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儿。” “草民该死。”李典跪地“砰”一声给梁衍扣了个响头。 他从来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是他是什么正义之士就该在梁衍第一次找他的时候就收下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让他在院外跪那么多日。 可他不是。 “老师真的说笑了,孤怎么会杀了你呢。” 李典一阵颤栗,他与梁衍相处的时日不少,他知道这小疯子越是这样便是代表真的生气了。 “……草民领罚。” 梁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典:“今晚老师就跪在这书房好好反思反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是孤的老师,孤自然是要对您从轻发落的。” “明日萧君珩来了你才可起来,孤乏了就先行一步了。” 李典苦笑,好一个从轻发落。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心软 萧君珩觉得今天的梁衍有些奇怪。 饭桌上竟然考起了他最近几日的功课,要知道梁衍从前向来遵守“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矩。 萧君珩支支吾吾回答完问题,抬头催促:“殿下,今天已经晚了很多了,老师还在书房等我呢。” 梁衍掀掀眼皮:“不急,让他等等又如何,你且说一说昨天学习的选段中孔子想要表达什么?" 萧君珩无奈垂着头开了口:“……” 怎么感觉殿下今天在拖延吃饭时间似的。 李典觉得梁衍这个人应该是极为记仇的,要不然那么多种惩罚中偏偏选了罚跪这一种。 今日已经早早过了上课时间,萧君珩却久久没有到,一想就是太子搞的鬼,李典摇摇头,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跪了一夜的双腿也开始发麻。 终于,在李典无数次希翼中刘德全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将李典扶起来脸上还带着笑,李典却只觉得这笑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萧小公公快要来了,这个孩子心善,先生可万万不要让他看出什么不对来。” 李典抿着唇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萧君珩就苦着一张脸进来了,心情看起来算不上太好,一向细心的他连此时李典面上的苍白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李典问。 萧君珩垂着头:“殿下今天给我检查功课说我不认真。” 还有一些话他没好意思和李典说出口,梁衍还说,下次再回答问题这样磕磕巴巴就要打屁股。 ……他还从来没被人打过屁股呢,只有小孩才会这样,梁衍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了吗! 想着,萧君珩的脸竟然不自觉染上了红晕。 李典显然也还没有从罚跪的后劲儿中缓过来,对萧君珩的脸色变化他也没有发现。 一天,师徒两人各怀心思地上完了一天的课。 李章迈着步子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萧君珩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不由得停下了步子询问:“你不走?” 萧君珩摇摇头:“我等殿下……检查功课。”说着,一张漂亮的小脸皱了皱。 李章:“……”行吧,这两个人情趣他多什么嘴。 过了不久,刘东和刘西便端着饭菜进了书房,萧君珩皱皱眉:“怎么能在这儿吃饭呢?” “公公,这是殿下吩咐的,殿下还说您先吃他一会儿便过来。”说罢,两人便退了出去。 萧君珩看看桌上的饭食,不免撑着桌子叹了口气,他现在一定被梁衍给养胖了。 虽是这样想,萧君珩依旧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梁衍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殿下。”萧君珩惊喜的抬眉,对上梁衍含笑的眸子。 “小仓鼠?” “啊?” 梁衍上前两步戳了戳塞满了饭菜的两颊,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萧君珩挠挠头快速咀嚼着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他靠近梁衍坐了下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殿下,我想去看看嫂嫂。” 梁衍面上的笑淡了:“看她做什么?” “我好久没有看嫂嫂了,您知道他是我在这儿唯一一个亲人,我能不能去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你嫂嫂尚未失宠,能过得有多差?”梁衍并不应允萧君珩的请求。 萧君珩拉着梁衍的衣角晃了晃,软软地叫了几声殿下,梁衍的面上终于有所松动。 “这么想去?” 萧君珩点点头。 “也不是不行。”梁衍看向萧君珩,身子整个靠在座椅背上,眼神中带着似有似无的打量:“有条件。” 萧君珩被这道视线看的面色发烫,思绪也有些想入非非。 条件? 是什么?不会是…… 梁衍轻笑一声打断萧君珩的遐想:“想什么呢小色鬼,条件就是我每天晚上都来书房提问你功课,你什么时候说的我满意了,我就放你去见你嫂嫂,如何?” 萧君珩舔了舔下唇:“提问不过要打屁股吗?” 梁衍:“……” 他属实没想到这小孩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本来他只是打算用来吓唬吓唬的,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这么想挨打?”梁衍带着一股近乎于恶劣的语气发问。 “我没……” “当然要打,从今天就开始,快点吃饭然后把你的课本放到我面前来。”梁衍打断了萧君珩的话。 “哦……”萧君珩垂头撅着嘴扒饭,一会儿扭过头:“殿下你不吃吗?” “刚才在皇帝那儿吃过了,这人现在似乎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对我有所忌惮了。”梁衍轻飘飘看似地开口,眼神却一直放在萧君珩身上,直到看见面前的人没有任何变化才松了口气。 看来李章提的那事儿算是过去了。 “这种事儿您不要这么肆无忌惮的说出来。”片刻,萧君珩咽下嘴里的饭:“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怎么办。” 梁衍微微一愣,有时他也猜不透这个天马行空的小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行,只和你说。”梁衍说。 “不是让你只和我说,像刘总管、程轩那样你信任的人当然可以,别随随便便当着别的宫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一东宫又混进人来怎么办……你别觉得我说的夸张,你还记得不,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因为你身边混进人给你下了药吗?” 萧君珩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梁衍认真听着没有打断。 从回宫后就没有人这样教育过他了,现在他竟感觉这样也不赖,而且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让萧君珩读书是一件正确的事儿。 小孩年纪小心思又单纯,但却也有思想有觉悟,面上不说其实心中什么道理都明白,他不会愿意一辈子被困在深宫之中被他圈养。 “好了,我都记下了。”梁衍拍拍萧君珩的头笑得温柔。 宫人们这时进来将桌上的餐盘端走将桌子收拾干净,梁衍示意萧君珩去拿书。 萧君珩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再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桌上多了一把两指宽的戒尺。 萧君珩:“……”真打啊! 梁衍却像是看出了萧君珩的心中共所想:“阿珩,我说出去的话从不骗人。” 萧君珩讪讪跪坐到梁衍对面,紧张地对答着梁衍提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一开始他还能对答如流,到后来梁衍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深刻,他就开始结巴。 “殿、殿下,我……” 梁衍拿着拿起戒尺,危险地眯了眯眼拍拍自己的大腿:“脱了裤子过来。” 萧君珩左看右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门已经被关好,伺候的宫人都已经退出去了。 再赤。裸相见的时候都有,萧君珩这个时候也不再矫情,干脆利落地扒了裤子趴到梁衍腿上,手紧紧抓住梁衍的衣服闭上了眼睛。 一团雪白在梁衍眼前轻晃,他觉得嗓子有些干,喉结一动抬手一挥。 “啪!” 一道红痕落在雪白上,看的梁衍眼热,让他生出一种更想要将人弄脏的施虐欲,转瞬又是几拍。 萧君珩终于忍不住:“疼!” “知道疼以后还能不能好好听课。”梁衍的声音透着干哑,看向萧君珩的眸子中带着无法压制的欲。 “我知道了、知道了,殿下别打了,疼……”萧君珩眼泪和不值钱似的从眼眶流出来滴到地上,很快地毯就湿了一片。 “我、我今天总想着您说的话,总是走神,以后不、不会了。”萧君珩哭的结结巴巴的,任谁看上去都要忍不住怜惜。 梁衍停了下来,他伸手将萧君珩翻过来,将挨过打的地方空在空气中,给梁衍擦干眼泪后有些好笑地开口:“这么疼吗,我没使劲儿。” “疼!”萧君珩摸了把眼泪,一抬身子张口咬上梁衍的脖子,嘴里还含含糊糊:“疼死了!以后不打了!” 说罢,便收回嘴委屈地看着梁衍,颇有一种梁衍不松口就要上去再咬一口的架势。 梁衍将人抱起来放在里屋的床榻上,转身去拿药,上药时终于开口:“好,我错了,以后不打了,解气了吗,没解气再咬一口。” 萧君珩埋头哼了一声。 其实确实没有多疼,更多的是他觉得有一点羞耻,他都这么大的人竟有朝一日被人打了屁股,实在是……太羞耻了! 梁衍半跪在地上,额头轻轻拱了拱萧君珩的头:“小阿珩……别生气了,不然今日便让你去见嫂嫂好不好?” “不是说什么时候等我功课全过了你才同意吗,你说话怎么还出尔反尔呢?”萧君珩瘪瘪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那能怎么办呢,谁让我对阿珩总是心软呢。”梁衍摸了一把萧君珩的头发温声询问:“先休息一会儿再去?” 萧君珩红着脸点了点头。 不久,梁衍出去处理公事,萧君珩便下了塌奔向程锦燕宫中。 程锦燕许久未见萧君珩自然是有许多话说,萧君珩却警惕地看看周围让嫂嫂驱散了宫人。 在确保没有外人后,萧君珩开门见山,神色中带着决绝意味。 “嫂嫂,你知道‘绝脉蛊’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母蛊 程锦燕眼睫轻颤,声音发颤:“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对谁用?” 其实,这话问这实在是多余。 还能给谁用?当然是梁帝。 “我翻来覆去地想,好像没有办法能报仇,只有蛊,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来,杀人于无形。” 萧君珩的语气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梁衍时的娇羞。 屋内空气仿佛都静默起来。 良久,程锦燕抖声开口:“你疯了吗?” “绝脉蛊”是东峻青阳族最毒的蛊虫,被蛊虫进身之人,表面并不能看出什么,但一旦时日一长便会突然经脉俱断,痛苦无比。 等到发现那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 除了本身学过练蛊之人,想要操纵这种蛊虫只有一种办法——将母蛊引入自己体内。 萧君珩显然是后者,但是引入母蛊之人下场通常也不会太好,他们的体质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虚弱。 引入母蛊之人通常活不过三十岁。 “从进宫我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只要能报仇我愿意用任何方式,还是说嫂嫂有其他办法?” 程锦燕沉默。 “嫂嫂知道青阳族生活旧址吗?”萧君珩问,他明白嫂嫂一定知道,因为嫂嫂曾经也是青阳族的一员,只是在嫁给哥哥后脱离的族系而已。 练蛊毕竟不是什么能光明正大拿的上台面的东西。 程锦燕抬头:“是,我知道。” 他曾经对萧君珩说过东峻百姓无一生还,其实不是这样,东阳族平日生活的地方十分隐蔽,不会有梁军发现那里。 “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那我来引蛊吧,毕竟按理说我是东阳后人……” 萧君珩打断程锦燕的话:“那你不是更应该知道这类母蛊只进男身,若是女子引入便会排异,说不定会产生我们根本没办法控制的结果。” 程锦燕不得不承认,她竟一句没有办法反驳面前这个比她小得多的男孩儿,她垂下头似乎在做着最后的劝告:“我告诉你你能怎么办?” “我能出宫,太子说过的。” 只要可以出宫,他就有机会找到东阳后人,家破国灭,他有信心能够说服他们将母蛊引到他身上。 “你和太子……”程锦燕慕然抬起头:“你这样做,太子知道了会放过你吗,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如果太子能让萧君珩停下这个荒诞的想法,程锦燕愿意将这个她心中惧怕的人的搬出来。 萧君珩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像一块儿小石头抛进湖面泛起涟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是我……对不起他。” 是夜,萧君珩拿着一张东阳旧址的手图回了东宫,上面还简略地记载了“绝脉蛊”的引蛊方式。 他将东西藏进柜子的角落中,安心上了床,不只是因为办成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大事儿还是怎得,这一觉竟睡得格外香甜。 屋中香炉蔓延出的屡屡香烟飘在空中,睡梦中的萧君珩吸吸鼻子嗅了嗅没有注意到此时被推开的屋门。 东宫正寝。 梁衍坐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一张纸,视线落在纸上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刘德全,这是什么?” 虽是问句,但梁衍语气却没有一点儿询问的意思,仿佛是已经知道了纸上究竟是何物,刘德全抿唇。 “是东峻青阳族地址。” “哦,青阳族?东峻那个练蛊而出名的部落?” “是。” 纸张被放在桌上,梁衍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诡异。 “从前还觉得阿珩是个乖巧的小猫,原来倒是孤看错了,这分明就是只藏起利爪的狼崽子。” 梁衍评价。 刘德全喉头一动,咽了口口水:“那主子,这……” “放回去吧,就当什么也不知道,除了引蛊进身这件事儿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刘德全嘴角一抽。 这种事儿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这未免也太过骄纵这东峻小世子了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骗子 且不说萧君珩想用这蛊虫对谁下毒手,就说这种阴毒的东西一旦在宫里被发现了也难逃一死。 刘德全明白了梁衍话里的深层意思。 不管萧君珩要做什么,主子都要把这人护到底了。 刘德全打了个哆嗦,他颤抖着跪在地上,头扣在地上咚咚作响:“主子,萧小世子最想杀谁您应该知道,您不能……” 梁衍脚搭在刘德全肩上开口打断他的话,语气依旧那么平静:“刘德全,你知道若是别人在孤面前说这些废话,他已经没命了。” 刘德全颤抖地更厉害。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小孩子管的太过了容易有逆反心理,明白吗?”梁衍垂头看着刘德全,刘德全却一眼不敢再对视。 他点头如捣蒜,心中却忍不住腹诽——这哪是小孩子啊,这可是个心心念念想要弑君敌国世子! 不过,他没再敢多说什么,得到应允后站起身退了下去,临走一瞥,心中更是一惊。 他们主子脖子上还有一道鲜红的牙痕,谁咬的,自然不言而喻。 刘德全眼皮一跳,迅速挪开目光快步离开,这萧小世子看来真是被宠坏了,现在竟然连他们主子都敢咬了。 算了,他做奴才的管这么多干什么呢,只要梁衍不倒一天,他就可以在宫中作威作福一天,皇帝什么的,那是天下人的主子,不是他的主子。 次日早上。 萧君珩睁开眼竟看见梁衍也躺在床边,两人都赤着上身,梁衍的胳膊搭在他胸膛上,向下看去上面还有斑斑点点青红相间的淤痕。 萧君珩抿抿唇说不出话来,他昨晚竟然睡得这么熟,竟然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正这样想着,萧君珩看见梁衍突然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的眸子让萧君珩没由来一心惊,他感觉梁衍不是在看一个人而已一个物件、一个玩意儿。 长时间的沉默让萧君珩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犹豫着开口:“殿下?” 梁衍闭上眼睛沉沉叹了口气,许久睁开眼睛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看他的神色,萧君珩却觉得有些不一样了,那眼神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几欲向外迸发。 “殿下。”萧君珩又叫了一声。 “嗯,起来吧。”梁衍收回了搭在萧君珩身上的手,刘东闻声进来伺候萧君珩穿衣。 因为身上的痕迹,萧君珩有些羞赫地侧目垂着头,刘东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迅速系好腰带后刘东恭敬地看向还在床上的梁衍:“殿下,奴才伺候您更衣吗?” 萧君珩看过去,梁衍一手撑着头侧躺在床上,薄被搭在身上露出半个胸膛,春色撩人,萧君珩有些不自然地喉结微动。 “……” “我来吧。”萧君珩见梁衍不说话自作主张地拿起了梁衍的衣裤,两人俱看向梁衍,床上的男人终于点了点头,刘东松了口气脚底抹了油似的逃了出去。 萧君珩才恍然,原来今天梁衍周身一直萦绕着一股低气压,他平时和梁衍在一起惯了没有发现,旁人一过来自然会害怕,怪不得刘东今天这么沉默。 愣神的功夫梁衍有已经从床上起来了,他站在萧君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身前的小人,冷笑了一下:“想什么呢?” “想您今天好像不开心。”萧君珩脱口而出。 梁衍听后面上却没有什么表现,他扬扬下巴示意萧君珩给他穿衣服,期间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书房里,李章看出萧君珩有心事,休息的空挡里他开口询问。 “君珩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啊?” 萧君珩倒没否认,他趴在桌子上,将书本盖在头上重重叹了口气,转瞬想到李章是梁衍的老师应该会对他了解一些,便开口发问:“今天殿下心情有些不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我该怎么办?” 李章倒是毫不在意:“这小子向来喜怒无常,他心情不错的时候看上去都像是不开心似的,但是要是真的真能让你察觉出来那应该就是在发怒的边缘了。” 萧君珩被李章说的更加愁恼了。 晚上,梁衍来了书房给他检查功课,萧君珩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梁衍,终于梁衍放下书忍不住开口。 “看什么呢?” “……殿下,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你跟我说说我……” “没有……”梁衍皱眉:“今天的功课一塌糊涂,若是不想学我便和李章说一声让他不用来了。” 梁衍的面色很严肃,萧君珩被吓了一跳:“不要!” 梁衍站起来凑近萧君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要什么,萧君珩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一边说,他慢慢俯身,手掌按在萧君珩脖颈上慢慢收紧,眼神也逐渐染上偏执:“说话,嗯?” 萧君珩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呼吸不过来了,他奋力挣扎着奈何两人的差距过大,越是挣扎那双手便收地越紧,萧君珩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觉得这次梁衍是真的要杀了他。 可是为什么啊,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没有、没有好好听课是因为、因为、想着您……”梁衍的手掌松了一点,显然是示意萧君珩继续说下去。 “您早上、看起来就、就不太开心,我担心您。” 萧君珩终于磕磕绊绊将话说完,梁衍的嘴角还带着一抹讽刺的笑,萧君珩被这抹笑刺得心突突跳,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梁衍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坏。 梁衍怎么能对他这么坏。 “别哭了。”梁衍抬手轻轻拭去萧君珩眼角的泪:“我在问你一遍,君珩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不要隐瞒我,你所有想做到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实现。 “……我想让殿下开心。” 萧君珩不知道梁衍想要听什么答案,他思索片刻终于缓缓开口说出一个答案,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刚才的窒息感还印在脑海中让他后怕。 半晌,梁衍眉头一挑:“你想要这个?” 萧君珩心中松了口气却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是,看到殿下不开心我心里好像也堵了块儿大石头似的。” 这话萧君珩没撒谎,他丝毫不躲闪地看着梁衍漆黑的眸子,许久,梁衍将人拉进怀里,双唇含上人的耳垂吮吸着,直到感觉身前小人神情慢慢恍惚才停下来。 他知道,耳朵一直是萧君珩的一个敏,感,点。 “骗子,小骗子。”梁衍贴在萧君珩耳边开口。 萧君珩闭着眼睛,思绪越跑越远,骗子?谁是骗子?他才不是! 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被揭了过去,梁衍在萧君珩面前恢复了以往的柔和,萧君珩也意外的心大。 那天晚上将死的经历好像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阴影,他一如既往地依赖着梁衍,没有任何害怕和疏离。 功课方面萧君珩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梁衍再给萧君珩检查时基本上都能作答流利,这种时候萧君珩总是会得意洋洋地看向梁衍,说不定还会被梁衍拉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再离开书房后,身上总是会遍布着斑驳的痕迹,梁衍也不能幸免,通常脖子上也会留下几道牙印。 刘德全起初还在劝告梁衍遮盖一二,提了几次之后发现主子根本不在意甚至还故意将痕迹漏在外面,颇有炫耀之意,后来,他索性就当看不见了。 刘德全当作不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眼力见,不少想攀附或者将梁衍视作眼中钉的不少人对这个能在太子脖子上咬出牙印的人分外好奇。 有人甚至打听到了刘德全这里,他不耐烦地将人敷衍出去,转头又将东宫宫人召集起来好好敲打一番。 “咱家把话放在这里,萧小公公的事儿若是谁透出去半句话,到时候有你们好看的,说话的时候先掂量掂量后果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住……” 正说着,打着哈欠的萧君珩推门出来,他有些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视线落到刘德全身上:“刘总管,这是怎么了?” 刘德全露出笑来:“没事儿,咱家正常训话罢了,主子那边等着您用膳呢,快去吧。” 萧君珩显然没有从困意中清醒,他眯着眼点点头看了眼站在最后面的刘东刘西,冲着他们眨眨眼小步离开了。 萧君珩本意是想让两人训话结束之后去找自己,可在离开后他没有看见刘西一瞬间变了脸色,眼中是藏不住的怨毒。 她觉得萧君珩在挑衅自己,为什么同在东宫,萧君珩能够锦衣玉食,在东宫自由出入,而她和哥哥却要处处看旁人的眼色。 她不服气! 刘德全交代好后也迈着步子离开了,刘东拉了拉妹妹的衣袖:“走吧,去找萧公公。” 刘西甩开刘东的手,清秀的眉目中尽是怒气:“刘东,你是不是在这里待久了真当自己是奴才了!” 刘东被刘西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有些无措,他脸色白了白放低了声音:“你怎么了?” 刘西瞪了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半晌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勾引 晚膳的时候,梁衍突然抬起头:“你的那个朋友……” 萧君珩叼着筷子见梁衍似乎想不起名字来了,连忙提醒:“来福。” “对,来福,他被调到御膳房去当差了,在冷宫没什么前途,在御膳房待得时间久些还能再往上升升……你可以去找他玩,有什么想吃的和他说一声让御膳房研究研究。” 萧君珩眨眨眼:“殿下,是您将他调过去的吗?” 梁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萧君珩心中泛起一点甜,他知道梁衍是为他他考虑,所以爱屋及乌将来福调了上去。 他也许是想让以后的自己身边有人可依,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可……萧君珩低下头,他们两个真的还能有以后吗? 次日一早,萧君珩趁着梁衍不在的时候跑到了御膳房,等了许久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跑过,他急忙出声:“来福!” 来福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眼眸马上闪出光来,两个许久未见的好友躲到树下说着体己话,萧君珩打量了一眼来福笑道:“看来最近伙食不错。” 来福也笑了几声。 那是当然啊,冷宫他从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来到御膳房的这几天他觉得他都要将进宫后所有的好吃的给吃了。 想着,来福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糕点:“给你尝尝,我们大公公赏的,可好吃了。” 萧君珩本想着拒绝,毕竟来福自己都没吃呢,但看着来福期待的眼神,萧君珩还是伸出两指捻了一半。 放进嘴里,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就飘进口鼻中,入口即化的触感让萧君珩一震,还没有体会完便化在嘴里,过后还觉得唇齿间都带着这股桂花甜香味儿。 来福本就胖嘟嘟的脸来这儿吃了几天好东西便又圆了一圈,他垂头询问:“好吃不?” 萧君珩点点头,他又拿起另一半塞进来福嘴里:“你自己尝尝不就行了。” 两人正吃的开心,谁也没有注意到隐匿在不远处树下的两道身影。 梁衍眉头一挑显然是将刚才萧君珩投喂的动作收入眼中,他呵笑了一声:“刘德全,他还没这样喂过孤。” 刘德全脸上浮起一丝无奈,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竟然让从小时候就冷心冷面的主子竟然说出这样吃味儿的话,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朋友和……”刘德全思索了半天萧君珩与梁衍的关系,犹豫着开口:“爱人是不一样的。”看见梁衍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后他继续说了下去:“可能萧小世子的性子对爱人就是内敛一些。” “若是来福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安心待在孤身边了?” 刘德全打了个哆嗦,他扯起一抹笑:“主子,不是您让萧小公公来找朋友玩儿的吗?” 您不能明面上和蔼又可亲,背地里却谋划着想要杀了人家朋友吧,这要是被知道了,人家可是要怕你了。 梁衍转过身淡淡开口:“回吧,明天让御膳房将来福手里拿的那份糕点送到东宫来。” 刘德全:“……” 前脚刚吃了后脚就送到东宫,这难道不会太巧合了吗?这主子是真不怕让萧君珩知道跟踪的事儿啊。 这边梁衍离开后,萧君珩和来福的话仍在喋喋不休,来福想问问萧君珩这一阵过的如何,但瞧着面前人这副红润的样子许是过的不错,不,应该是很好。 来福没有再开口,他想毕竟萧君珩是救过太子的命的,怎么说都不会被苛待。 两人又聊了会儿,来福半靠在树干上感概:“我想在想想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至少有吃有喝饿不死,不知道我爹我娘怎么样了,有机会能给他们送出封信去问问就好了。” 萧君珩眯了眯眼:“你爹娘在哪里?” “郴州东河县。” 郴州……萧君珩垂头想,他要不要借着这个理由和梁衍申请出宫一趟,出去把绝脉蛊的事情解决了,否则那张图纸在他这儿留的时间越久被发现的概率就越大。 “这样,你写信过两天给我,我想办法给你带出宫去。” 来福眼睛都亮起来了:“你有办法出宫?” 萧君珩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他记得上次在马场梁衍是答应过他的,有机会会让自己出宫。 “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写。”来福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那就先谢谢你了。” 萧君珩冲着来福扬扬头示意他快去,来福胖墩墩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他看见那抹青色突然回过头:“阿珩,要是觉得麻烦千万别勉强,命最重要。” 萧君珩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朝着来福挥了挥手。 回到东宫,萧君珩看见了行路匆匆的刘西,他出声将来人叫住:“你去太子正寝那把我忘在那里的书册拿过来,我一会儿要去书房看。” 刘西紧抿着双唇,手指指了指自己似乎在确认:“我吗?” 萧君珩觉得刘西的有些奇怪,下意识回答:“不然呢?” 按理说,太子正寝并不是什么奴才都能进的,太子身边也只有刘德全和吉祥这种贴身伺候的能进,但刘东刘西是跟着他的,所以自然而然也获得了这种特权。 刘西深深吸了两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朝着萧君珩点点头:“是。” 说罢,便快跑着离开了。 萧君珩皱眉喃喃:“这丫头,怎么神神叨叨的……”说着,他摇摇头也没有在意。 萧君珩在书房里趴着眯了一会儿,刘西才将书册送过来,萧君珩看着小姑娘慌乱的神色开口询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没事儿。”刘西垂着头。 “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咱们都是东峻人我一定会帮你的。” 萧君珩担忧地看着刘西,却见刘西坚定摇摇头只好挥挥手让人出去了。 不知为何,萧君珩看着看着书便有些困倦,他撑了撑眼皮发现没有多大效果后果断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萧君珩活动活动身子只觉得全身发软,他没在意只以为是睡得时间长了身体还没醒过来。 不过,他竟然能睡这么久吗? “萧公公,您醒了,喝水吗?” 来人是吉祥,萧君珩有些疑惑:“怎么是吉祥小公公,刘东刘西呢?” 吉祥面露不虞,眉头微微皱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张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萧君珩着急了,拉住吉祥的胳膊:“你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您去殿下那儿看看就知道了。” 萧君珩想起了今天刘西的不对劲儿,他心中一惊,刘西不会是想要刺杀殿下吧。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推开门狂奔而去,刚到正寝门前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心里顿时更沉了。 门前侍卫见是萧君珩闯进来,对视一眼也没人敢拦,萧君珩几乎同手同脚地推开大门,视线落在了冷着脸持着剑的梁衍身上,他冲过去抓住梁衍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遍。 没有受伤,还好、还好!吓死他了! 梁衍对萧君珩的举动很是不解,但他没有任由萧君珩摆弄,许久后终于出声,声音还带着未消退的怒气,当然并不是针对萧君珩的。 “你在干什么?” “不是刘西刺杀你吗,我看看你有没有事儿啊!”萧君珩的语气急切。 屋内人俱是一顿,梁衍也一愣,突然他笑出了声,全身的怒气都这一瞬间被消减,他抬手碰了碰萧君珩的脸:“谁告诉你的?” 说着,他看了眼跟着萧君珩身后进来的吉祥,吉祥跪在地上:“不是奴才说的。” 萧君珩疑惑了。 难道事情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梁衍却没有生气,他抬抬手示意吉祥起来,深知主子心思的刘德全自然是明白,这主子是看见萧小世子着急的样子高兴了。 梁衍晦暗的眸色落在萧君珩身上:“刘西不是要刺杀,刘西是要勾引你男人。” 什么! 萧君珩吞了口唾沫,脑子一时间不转了,片刻他终于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四不像的表情来,目光顺着看向血迹的方向看到了躺在地上已经被毁了容的刘西。 刘东也跪在一旁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萧君珩颇为无奈地抿唇冲着地上的刘西叹了口气:“我今日问你要不要需要帮助,原来竟不知你是存着这些心思的。” 刘西嗓子被动了手脚,她说不出话来,只能躺在地上张着嘴无声哀嚎。 “阿珩,她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理她,留下一条命么?”梁衍粗粝的拇指爱怜地摸了摸萧君珩的有些发红的眼角。 他知道他的君珩是重感情的。 “您看着处理吧。”萧君珩说。 “我处理可不会让她好过的,刘东呢?”梁衍笑了。 梁衍看了一眼地上的刘东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叹了口气。 “把他驱逐出宫吧,万一他留在宫里想要给妹妹报仇对您起了杀心怎么办?” 梁衍说:“他动不了我,你若是用着顺手留着便是。” 萧君珩执拗地摇摇头。 “不要,送出宫去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请求 梁衍深深看了萧君珩一眼,其中含着些萧君珩看不懂的深意。 他转过头吩咐:“刘东驱逐出宫外,生死由命,刘西交给程轩,转告他好好玩,可不要让她轻易死了。” 语气明明那样轻飘飘,却像一条盘旋的毒蛇,冲着妄图觊觎他的人伸出獠牙,萧君珩打了个哆嗦。 幸好是当初梁衍选中了他,而不是他为了别的原因主动接近梁衍,要不然恐怕他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竟然有些庆幸。 很快,萧君珩便摇了摇头……不会,这种预想是不会发生的,如果没有后来与梁衍所产生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不会主动接近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的。 今天正寝见了血,梁衍自然是不会睡在这里了,他理所当然地牵着萧君珩的手去了他的卧房。 被牵着的时候,萧君珩突然后知后觉的想起梁衍刚才的称呼—— 你男人…… “……”饶是跟了梁衍这么久,在东宫众人面前梁衍虽从来没有掩饰和他的关系,但是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还是第一次,属实是有些……羞耻。 但除了羞赫竟还有些别样的感觉。满足?愉悦?萧君珩搞不明白自己自己的感受。 静默中,身旁的梁衍轻笑了一声,他垂着头摸了摸萧君珩的头:“现在才反应过来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对于梁衍一下就猜透他心中所想,萧君珩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扁嘴反驳,却因着着简单的小表情让本就漂亮的脸蛋更添几分天真情态。 “没有,我没害羞。” 梁衍的笑更深,顺着萧君珩的话说下去:“对,你没害羞,是我自作多情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正寝的血腥痕迹很快也被清理地干净。 刘德全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吉祥,开口询问:“你究竟是和萧小公公说什么了,他怎么会以为主子被刺杀了?” 吉祥苦哈哈地回话:“干爹,我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让小公公自己来看,谁知道他竟然想到这儿去了,一个弱女子是怎么能刺杀的了殿下的。” 说完,吉祥忍俊不禁,这小公公还真是天真的可爱。 “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了,主子看见小公公这个样子可是高兴的紧呢。” 吉祥眨眨眼:“干爹,吉祥愚钝请干爹赐教,这小公公在殿下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 是玩玩儿还是认真的? 毕竟这直接关系着他们这些下人的态度。 刘德全沉思片刻才缓慢出声:“只管好生伺候着吧,这刘东刘西没了下一步极有可能把你调去小公公身边……说不定这就是我们东宫的另一位主子了。” 刘德全这话说的平静,却给吉祥心中激起了无限波涛。 另一位小主子? 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吗?可是萧小公公是男人,殿下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这实在是不符合伦常。 “啪”一声脆响,吉祥捂着被刘德全拂尘重击的头,咧着嘴轻轻吸气。 “别想不该想的,记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儿不是需要你来考虑的。”刘德全一向知道这个干儿子思维跳脱,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 可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事儿惹了麻烦。 果不其然,第二天吉祥就从梁衍身边调到了萧君珩身边。 原因无他,吉祥是刘德全一手带起来的,手脚麻利心思也忠诚,东宫有不少宫人,可别人梁衍不放心别人。 萧君珩能感觉出梁衍最近几日心情格外愉悦,主人的心情好东宫所有的宫人是能感觉的到的,所以这几日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刘东刘西的事情就像是简单的插曲,偶尔有人提起只是鄙夷地感叹两声,没有人再去在意。 萧君珩也没有刻意向梁衍打听这两人的动向,只是一次在詹事堂处理事务的时候听见程轩进来汇报,其中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两人的结局—— 刘东扔出宫外后因为手脚勤快在一家饭堂打杂,勉强维持着生计;至于刘西,脚筋手筋都被挑断,身上没有了一块能看过去的好肉,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萧君珩没有过多的怜悯,他的人生也是满目疮痍,再分不出去别的去同情别人。 他已经做的够仁慈了,若是刘西安分守己,凭着同为一国人的身份,萧君珩可以保证在他安全的情况下让两人好好活着。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萧君珩叹了口气。 程轩退下后梁衍看向萧君珩:“叹什么气?” 萧君珩拉住梁衍的衣袖,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梁衍身上:“殿下,宫中实在是太无聊了,最近的功课老师都有夸我,您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奖励。” 梁衍眯了眯眼,他说:“你想干什么?” “出宫。”萧君珩迫不及待地开口,眸中也因为期待散着熠熠生辉的光芒:“我有正事!” “你有什么正事?”梁衍问。 “来福说想要托我送给他家人一封信。”萧君珩回答,似乎是怕梁衍不同意还补充道:“您说过,可以带我出去玩儿的。” 梁衍想起来,他好像是承诺过可以带萧君珩出去玩,可是那是玩儿,某个小人自己心里明白,出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等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吗? 梁衍的眼神越来越暗,落在萧君珩身上也越来越没有温度,萧君珩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抓住梁衍的衣袖,慌忙出声:“殿下。” 他见过梁衍这样的眼神,在那天他险些窒息的时候,梁衍就是这样看他。 “殿下,您怎么了。”萧君珩扑在梁衍身上,一颗圆头轻轻蹭着梁衍的小腹,梁衍回过神来,唇齿泄出一声轻笑,手掌落在萧君珩的头上一下一下磨搓着。 “可以去,你想去哪里?”梁衍问。 “我……”萧君珩犹豫片刻还是说出来:“我想回家看看。” 毕竟这是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回家?” 萧君珩的头点了点:“有点想家了,我能回去看看吗?” “……”梁衍挑眉垂下头看向萧君珩的小脑瓜,如果此时萧君珩能抬头看见梁衍的眼神就会发现他现在是存着逗弄的心思的,就像答应了小孩子一件事情却并没有准备办到的长辈一样。 可是萧君珩并没有抬头。 “好,但是是在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梁衍说。 萧君珩闻言神色一变,很快就恢复如常:“您说什么呢……有您在我怎么会有危险呢?” 萧君珩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梁衍这话说的,若不是每天都会查看图纸的摆放位置,还以为已经被梁衍发现了呢。 梁衍被气笑了,这小孩装聋作哑的本领还是挺厉害的。 “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君珩,记得我的话,我要你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你下次同我说了答案,就代表你考虑清楚了,做不到是有惩罚的。” 萧君珩眨眨眼,他急切地想回答自己已经考虑清楚了,瞬间头被熟悉的大手按下,鼻息浸在男人的专属气味中,头顶上方传来梁衍喑哑的声音。 “舔。” “让我看看你的技术是不是进步了。” “……” 萧君珩最后晕头转向地被吉祥扶出了詹事堂,喉咙疼的要命,嘴角又被咧破了,梁衍在这种事儿上好像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 或者是,一开始的梁衍还是存着理智的,只不过最后理智消失殆尽便只剩下了攻城掠池。 萧君珩在迷迷糊糊中还记得担心起自己往后的幸福生活来,不由地后头一紧。 等躺在床上吉祥给他嘴角上好伤药后退出去,萧君珩才下了床翻看藏着图纸的小盒子,他弯下腰细细看着,抬手从上面取下一根头发,心放到了肚子里。 他就说嘛,肯定是想多了,梁衍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彻底放松下心态的萧君珩可谓是在接下来的三天想都没有再想这件事,他只等着时间一到给梁衍一个答案。 来福也把信件交给了萧君珩,厚厚的一沓,还有一张纸上写着住址和父母的名字:“这是我进宫之前家里住的地方,好几年了我也不知道现在他们还在不在,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萧君珩摸摸这一沓信件,心中有些酸楚,他知道来福认不得几个字,能写出这么多字这么厚的信,这些天一定是为此付出了不少心血。 他郑重开口:“你放心,这些信我一定会亲手交给伯父伯母。” 来福一把抱住萧君珩,嘴里重复着感谢,萧君珩将手搭在来福的背上一遍一遍安抚,就像是从前还在冷宫的时候一样,只不过安慰人和被安慰人发生了颠倒。 回到东宫,梁衍正在他的卧房中看书,萧君珩贴过去:“殿下!” 梁衍从书里分出眼神:“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萧君珩扬起手中的信件:“来福给他家人写的信。” 梁衍放下书:“看来已经想清楚了。” 萧君珩点点头:“当然了,我要出宫!” 梁衍勾起萧君珩的下巴,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如你所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交易 萧君珩只顾得高兴,没有看见梁衍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晚上睡觉,因为梁衍的同意,他竟是睡梦中也带着笑,像是做了什么难得一见好梦似的,梁衍就侧在一旁阴沉沉地盯着睡梦中小人的脸。 萧君珩很少这样愉悦,不知道如今这般究竟是因为可以给来福送信还是可以去寻那蛊以命换命。 真是……混账。 被子下的拳头被窝的咯咯响,梁衍控制着力度在萧君珩的屁股上轻拍一下,睡梦中的小人皱皱眉头嘴里若有若无闷哼。 梁衍一下子泄了气。 出门之前,梁衍询问萧君珩想去什么地方,萧君珩毫无犹豫地说了图纸上的位置,那是一片密林,传说中驯养蛊虫的东阳族的所世代居住的地方。 梁衍抬眸扫了一脸无辜的萧君珩一眼:“东峻王宫离这里是有段距离的吧?” 萧君珩一梗,面不改色开口:“这是父王从前带我打猎的地方,您不是说下次出去和我打猎。” 现在倒是还能想起他当时许下的承诺。 瞎话编起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若不是自己知道他的目的,说不定还让人哄高兴了,想着梁衍鼻腔中泄出一声冷笑。 萧君珩没发现。 平常他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梁衍情绪上的细微差别,可这次也许是被出宫的事儿冲昏了头脑,梁衍的所有隐匿的情绪他一次都没有发现。 刘德全心里叫苦不迭,同时也为这位浑然不觉危险的小世子点了一把香。 出了宫,几人先去找的来福信上所在的地址寻了他的父母,事情很顺利,来福的父母这几年并没有搬家,只不过再细细询问萧君珩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几年进宫来福的月钱虽然不算多,但是每月都会托人送出一些来补贴家用,可这些两位老人却是一分也没收到。 萧君珩气的直抽气,坐在床上痛骂那些中饱私囊的老太监们。 梁衍在一旁看着气的炸毛的萧君珩挑了挑眉,他其实并不理解小孩为什么这么生气,皇宫中这些宫人底下压榨小太监已经是默认的规矩了,来福没给够好处,那些钱自然就出不了宫。 他是太子,上面还有皇帝,按理说这些事儿完全不归他管,毕竟这个局面也是皇帝所默许的,但望着萧君珩投来求助的目光,梁衍说。 “回去就好好清查,这些只知道拿钱不干事的蠢货没必要继续留着。” 萧君珩满意笑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这副狐假虎威的作态。 最后,萧君珩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来福父母,临了觉得不够还将平日里梁衍给他的配饰都摘下来放在了桌上。 刘德全只觉得一阵肉疼,这萧君珩身上配的金银玉饰,都是绝好的,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皇帝的宠妃都没有戴这么多名贵的配饰。 梁衍是将萧君珩当成珍宝一样对待,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 刘德全看了一眼梁衍,见主子没反对他便也没说什么,只能心中默默吐槽着这小世子的败家。 这边萧君珩正要弯腰摘下脚腕上戴着的银铃铛,梁衍终于出声:“这个留着。” “啊?”萧君珩有些疑惑地回过头。 “这个留着。”梁衍挑眉重复了一遍。 萧君珩皮肤白,浑身上下都是,银色的一圈挂在脚腕上那银铃铛戴在脚腕上每次走路都会摇摆,声音倒是没有多响,却无端让梁衍看着觉得舒爽。 仿佛是这个人被他标记着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他平日里性质来了总喜欢握住他的脚腕摇啊摇,听着细碎的铃铛声,这小孩竟然要把他摘了。 梁衍甩下一个钱袋:“这小玩意儿值不了多少钱。” 萧君珩闻言点点头,还在心中觉得梁衍实在是太贴心了,刘德全站在一旁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银饰和其他丢在桌上的物件儿相比确实不算贵重,可这偏偏出自京中最出名的雕刻大家之手,若是有懂行的说不定确实能卖上不少钱。 主子为何偏偏要留下这个东西? 刘德全眼神一转,望见主子看向萧君珩脚腕时那灼灼的目光时一切便明了了——都是情趣! 他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是不懂。 三人走出来福父母家的时候天色已晚,便随意在路上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为了不暴露身份,三人都是便装出行,也没带什么多余的仆从和卫兵,但萧君珩知道,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处保护着他们的不知有多少人呢。 晚上,萧君珩起夜发现本应该睡在身侧的梁衍不知所踪,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转身敲响刘德全的房间。 也没有人。 萧君珩感觉有些奇怪,他出了客栈想去找人,虽然知道梁衍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见不到人他心里实在是不安心。 是他要梁衍带着他出宫的,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该怎么办? 刚走出一段距离,萧君珩就感觉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他没害怕,只是停下来淡淡开口:“出来。” 一个男子从黑暗中出来,萧君珩眉头一挑,这人他见过。 就是之前在狩猎场上那个言辞间对他恭恭敬敬的男子:“是太子让你跟着我的?” 男子点了点头:“奴才是太子殿下派来专门保护主子安全的。” 萧君珩愣了。 这男人叫他主子?有没有搞错? 似乎是看见了萧君珩脸上的错愕,男子恭敬地躬躬身,开口自我介绍:“奴才叫江枫,是暗卫,原来的主子是太子殿下,但殿下已经将奴才分给主子您了,从那之后奴才只当您是主子,一切以您为先,只保护您的安全。” 萧君珩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半晌他声音有些发酸:“像你这样的有几个……别一口一个奴才的,我听着别扭。” “……”江枫犹豫着改了口:“除了我还有两名暗卫,黑子和李力,我们是轮流着保护您的,他们这段时间是白天上职,晚上是我。” 萧君珩点了点头,他刚才还想问大晚上的暗卫不用睡觉吗,有了这话萧君珩也不用多问了。 萧君珩叹了口气,太子为了保护他费尽心思费了这么多心思,他若是将那蛊引进身体中,殿下会失望的吧。 这是萧君珩决定做这事儿之后第一次顾虑起梁衍的心情来。 “你知道殿下去哪儿了吗?”萧君珩问,当然是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找寻半天,萧君珩见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惴惴不安地回了房间,床上躺着躺着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睁眼,梁衍就躺在他的身侧,若不是昨天突然起夜,他都不会发现这人消失过。 萧君珩定定地盯着梁衍,许久,依旧闭着眼的梁衍突然出声:“准备看多久?” 萧君珩一惊,心虚地下意识后撤,下一秒却被梁衍大手带进怀里。 “你什么时候醒的?”萧君珩问。 梁衍终于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像是能将萧君珩吞没,他开口,声音因为晨起有些哑:“不久前。” 萧君珩挣扎着想起来,梁衍却按住萧君珩不让他有任何动作:“再睡会儿。” “……您没睡醒是不是晚上出去了?”萧君珩犹豫着开口。 梁衍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萧君珩也听出梁衍并不想多说,他不再追问。 两人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等来到萧君珩描述的那片密林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儿了。 即将到达东阳族住所前,萧君珩突然捂着肚子停了下来,梁衍侧目看向萧君珩,视线中带着丝冷意。 “怎么了?” 萧君珩被梁衍的这股目光烫了一下,他浑身一僵差点将早就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忘了,许久他缓过神来开口:“我肚子疼,去一旁方便一下,殿下你们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梁衍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萧君珩。 “反正有人跟着我的,不会又什么危险的。” 良久,梁衍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见人松口,萧君珩一溜烟地跑了没影,中间还没忘弯着腰捂住在肚子把戏演完。 梁衍看着萧君珩这副样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真是……小没良心。” 刘德全只能干笑。 萧君珩跑到梁衍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拿出图纸,他不在意后面有人跟着他,哪怕有人将消息告诉了梁衍,只要他将母蛊引到体内,事情就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 即使梁衍生气也没有办法——“绝脉蛊”引出,除非宿主身死。 事情比萧君珩想象地要顺利,他很轻松就找到了东阳族长,说明来意后对方也很痛快地答应给他引蛊。 他躺在床上,看见东阳族长将一个红色的碗放在他的脸旁,里面有一只几乎透明的虫子。 萧君珩有些害怕,但他又想到了那天梁帝虐杀他族人时的模样,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他闭上了眼睛。 手腕上一阵痛楚,萧君珩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东阳族长转身望着那抹身影微微躬了躬身:“大梁太子,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那我们的交易?” “当然。”梁衍的视线落在床上的小人身上。 “燕妃我会让人送回这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别扭 萧君珩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东宫的寝殿中。 他挣扎着坐起来,手腕上还阵阵刺痛,他抬手看看上面赫然点着一个鲜红的小痣,这是之前没有的。 他皱起眉来环顾四周,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觉醒来就回到皇宫了?那这蛊是引进去还是没引? 脑子里无数个疑问,正想着梁衍进来了,他手中还拿着一张黄纸,萧君珩顿觉不妙,那纸是东峻特有的样式,梁衍为什么会有,莫不是他发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兴师问罪了? 心里打鼓,萧君珩面上却没有任何显现,只是扬一个笑冲着梁衍:“殿下,咱们怎么回宫了?” 梁衍淡淡扫了萧君珩一眼,将手上的纸张递给萧君珩:“这是在你身上发现的,估摸着是你们那里的方言,我这儿没人看得懂,说的是什么?” 萧君珩接过来一看,确实是东峻某地的方言。 上面说母蛊已经入体,因为他体质弱所以晕了过去,不巧,这个时候梁衍便带人找了上去,他们只好先撤离。 上面还附着子虫的引法。 萧君珩扫了一眼,微微一笑将纸团起来扔进了纸篓里:“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些东峻民间流传的故事罢了。” 梁衍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如果萧君珩再细心些就该发现往常的梁衍进来会先问他的身体情况,可是这次却是提也不提;再者,大梁人才济济,难不成就真连一个懂得东峻方言的人都没有? 但萧君珩没有起疑。 “殿下,我睡了几日了?”他开口。 梁衍答:“三日。” 还是一句没有问候他的身体,可萧君珩却只想着这母蛊确实厉害,竟然无端让他昏睡了三日。 “我、我……方便的时候感觉头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萧君珩终于想起来解释,他对上梁衍那双幽深的眸子。 只听见梁衍语气淡淡:“嗯。” 嗯? 梁衍是不是心情又不好了? 饶是萧君珩因为兴奋再迟钝也该看出来了,从醒来后除了见到的第一面梁衍便一直对他避而不见,萧君珩找了个理由去见梁衍却被刘德全拦在了正寝之外。 三十几岁的刘总管表情有些尴尬:“萧小公公,殿下最近忙。” 忙?忙到连见一面的功夫都没有了吗?萧君珩有些委屈,殿下分明就是不想见他,还找什么理由呢。 一连几日,萧君珩连匆匆一面都没见过梁衍。 他郁闷地来到御膳房找来福闲聊,说来说去却又不能将与梁衍的事情明说,便只能抱怨些无关的小事。 来福听着挠挠头:“君珩,我怎么你这个样子像极了我和春红从前吵架的时候呢?” “啊?”萧君珩一顿下意识便想反驳。 春红和来福是在这皇宫中各取所需,以慰寂寥,他呢?他算是什么?他就是梁衍养在身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小玩意儿。 开心极了便哄哄他,烦了便连见一面都不想见了。 萧君珩握握拳头。 不行! 今天,梁衍想见他也要见,不想见他也要闯进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6、初次 萧君珩一路小跑回东宫,刚进门就听见几个小太监在角落里窃窃私语,本来也没想偷听,可不想这几个人竟是在讨论他。 他皱着眉停了下来—— “哎,你们说太子和那个萧小公公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吵架了,这都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们在一起了。” 有人嗤笑一声:“吵架?他一个太监还敢和殿下吵,估计着太子新鲜劲儿过去了吧,玩够了……” “要我说,人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 然后又是几声笑,透着一股子猥琐劲儿,萧君珩的眉头越皱越深。 “不过啊,脸长得好看就是好,看见没人家平时都不干活儿,还能溜出东宫外去找朋友玩儿,羡慕啊。” “就是,平时还有吉祥公公在身边伺候着,吉祥公公来了多久他来了多久……” “别说,说不定等着殿下真的厌弃了下场可能还不如我们呢,都是被人、干、过的玩意儿了,到时候看他怎么和我们耀武扬威。” “……” 接下来的话越发露骨、不堪入耳。 “啪。”萧君珩将面前的工具推到,墙边窃窃私语的几个小太监回头一看白了脸色,他们慌忙跪下:“萧公公。” 无论是什么原因,萧君珩是这东宫中除了刘德全外头衔最高的太监,几个人跪他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就算他想杀了这群口无遮拦的蠢货也没人能说什么。 “继续说,我倒是听听你们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龌龊话来。”萧君珩的语气十分平静,猛的一看竟然还隐隐能看出些梁衍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这几人自然是不敢再说一遍。 “不说就跪着吧,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起来……” 萧君珩终究还是没有那么狠心,他说完朝着一遍朝旁边一扫,发现了刘德全的身影。 也顾不得处理这里的几个小太监了,萧君珩小跑过去喊了一声,那抹青色停了下来。 “刘总管,太子呢?” 刘德全似乎有些为难:“主子他……” “忙是吧?忙总要有地方忙吧,您就告诉我在哪里好不好,我好久都没看见殿下了。” 刘德全心中称是,您是好久没见主子,主子倒是常常在暗中像个那什么似的盯着您,那眼神看的他都心里发毛。 那是不想见您嘛,那是怕失控伤了您。 “书房……” 刘德全还没说完萧君珩便小跑着奔向书房,刘德全心中顿觉不妙,他拂尘一甩赶忙追过去。 不是,他还没说完呢,殿下现在正和宰相商量要事呢,可千万不能进去打扰。 幸好,临到门前,刘德全还是将人拉住了:“您别着急,一会儿……” 刘德全这副阻拦的架势让萧君珩更加误会了,他觉得太子就是不想见他,瘪瘪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总管,殿下到底是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总要告诉我原因吧,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推开,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让孤听听你要怎么死?” 萧君珩转过头便看见梁衍黑的像墨一样的脸,萧君珩后退一步刚要说话便看见书房内走出一个面色苍白却气质不凡的男人,约摸着三十几岁。 “殿下,这是?”那人询问。 “让宰相见笑了,小孩年纪小口无遮拦。”梁衍这样说,语气中尽是维护,陈子期挑挑眉意味深长地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那臣先告退了,殿下还是先处理自己的私事儿吧。” 梁衍露出一个笑点点头,萧君珩眨眨眼,他看得出梁衍对这个宰相倒是尊重的,跟了殿下挺久倒是第一次看他对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刘德全带梁衍送客,萧君珩则被梁衍提着衣领提进了书房。 “你来干什么?”梁衍将人扔到座位上。 “您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来干什么,要杀要剐您给个痛快话不行吗,你要是厌倦了就把我从东宫赶出去,省的我以后还要听着别人的议论做事……”萧君珩越说越气,称呼从一开始的尊称也变成了“你”。 梁衍却一下子抓住了萧君珩话中的漏洞:“谁议论你?” 萧君珩梗梗脖子不说话了。 梁衍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这些天他对萧君珩有气确实刻意地保持距离,但更多的也是最近朝堂中风云大变他无暇顾及,底下的几个皇子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了,故才特地召来宰相陈子期商量。 却不想,这几日的疏离竟是让小孩受了委屈? “你不说我也我也能知道的。” 萧君珩低下了头,他抽抽鼻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是别人的问题,我只是在乎殿下的态度,殿下若是还像从前我根本不会在意什么风言风语。” 他从一开始因为来福来求梁衍的那刻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虽不会妄自菲薄但总归是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定位的——太子的小宠儿,可真正从别人口中听着这个事实,萧君珩却觉得委屈。 明明梁衍待他那么好,教他道理,护他安稳……那么冷淡一个人几乎要将世间最好的给他了,哪里像对待个小宠物呢? 梁衍看着面前几乎要哭出来的小人沉默了许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为何这么在意我的态度,你当我是什么呢,萧君珩。” 这声音冷的要命,萧君珩又被股冷意刺激到了,他头垂的更低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把萧君珩当什么呢,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梁衍看着默不作声的萧君珩冷笑了下,他闭上眼睛,许久再睁开眼中一片清明。 不忍了。 几乎是蛮横地将萧君珩拦腰抱起,他将门踹开大步走向正寝,突然的失重让萧君珩几乎是下意识地揽上梁衍的脖子,头紧紧贴在梁衍的胸膛上。 守在门外的刘德全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没想到事情到最后竟是这样的发展。 梁衍侧头看了刘德全一眼:“愣着干什么?去备热水。” 刘德全:“……” 好的,主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怎么感觉比主子还高兴呢。 萧君珩听着这主仆二人的话头埋得更深,他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可是他今天不是来讨个说法的吗,怎么到最后会讨到床上去? 萧君珩被温柔地放置好,衣衫尽褪,一阵风透过窗子吹到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梁衍脱衣服的手一顿,抬手关上了窗子,房门也被紧紧关着,桌上燃着淡香,一方小天地中只有二人,梁衍俯身…… “殿下……”萧君珩哭着在梁衍的背上留下几道抓痕:“梁衍、梁衍……” 萧君珩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只能感知到面前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野蛮,嗓子最后哑到哭不出声音,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梁衍情动的声音,低沉中带着喑哑,一遍又一遍地问。 “承认吧,你就是在乎我,你喜欢我,你爱我。” 不、不是问,是肯定,萧君珩意识昏沉却又忍不住在想,他真的爱么? ……热水换了几次,床帘终于被拉开,被子里的萧君珩熟睡着,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睡梦中的样子倒是更像只乖巧的小猫了,刘德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梁衍眼神一定,刘德全迅速挪开目光,讪讪笑了两声。 梁衍坐在床边,衣裳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脸上写着餍足,大手有一下没一下隔着被子抚摸着萧君珩的背:“说说吧。” 刘德全垂头:“是奴才疏忽了,您这一阵冷落小世子有些贱骨头管不住自己的嘴,刚好被小世子听见,他们自然是不敢外传的,只是……” “只是在东宫嚼嚼舌根子?刘德全,你要是不会办事儿让你徒弟来。”梁衍掀掀眼皮,冷冽的目光望向刘德全。 刘德全躬身:“主子,奴才这就去处理,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刘德全退下了,梁衍的目光又落到床上沉睡着的小人身上。 萧君珩睁开眼睛只有一个感觉——浑身酸痛,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一遍一遍冲刷,萧君珩一拉被子蒙住头。 梁衍!禽兽! 还没等被子将头捂紧,就被人将被子拉了起来,面前出现了那张昨晚让他沉溺的脸,萧君珩呆愣地张张口:“殿下……” “想闷死自己?”梁衍挑挑眉。 “难不难受?” “疼、累……”萧君珩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 又哑又轻,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来,半晌,他瞪了一眼嘴角还带着笑梁衍:“都怪你!” 小猫又炸毛了。 梁衍笑笑坐在床边:“虽然事后就谈论别的多少有些不解风情,但是我现在心情好愿意和你聊一聊,阿珩,我觉得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萧君珩又拉上被子只露出一个头,他冲着梁衍眨眨眼睛。 梁衍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就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绝脉蛊’的,又是准备用它做什么。”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7、坦白 萧君珩脸色蓦然发白:“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应该很清楚吗,你现在同我清清楚楚讲明白我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同你讲话,别惹我生气,阿珩。”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萧君珩垂下头,声音轻缓。 “一开始,你拿到那图纸的第一天晚上。”梁衍哼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君珩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皱紧眉头。 “是不是觉得我瞒了你这么久不戳破实在是不讲情分,但是你也瞒了我这么久啊,阿珩……这么多天你明明有机会和我讲清楚的,但是你不说。听说这蛊引入体内后宿主活不过三十岁,我对你这样好,你却打着以后让我奸、尸的念头吗?” 最后几个字梁衍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嗓子眼儿里逼出来。 或许是因为从小的经历,梁衍性格阴翳冷淡,做什么事都像是游离在世间之外,就算遇上了麻烦也从来不会说这种粗鄙之语,可见这次真的是被气急了。 “我没……” 梁衍打断萧君珩的话:“不、或者可以这样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和我有以后,对吧?” 萧君珩说不出话来,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梁衍,他确实从没想过和梁衍有以后,他最多最多的设想就是到大仇得报的那天,或许梁衍会气急杀了他,但是他不会怪梁衍。 这个人对他这样好,杀掉了他的父亲,死也是应该的。 再或者,他的计划没有成功,被梁帝发现还是难逃一死……无论成功与否,在他为自己设定的结局中,好像总是要死的,死人谈什么以后呢。 他是贪恋梁衍的怀抱,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对梁衍的依赖就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要不然就不会有昨天失控的情况,就不会有这些日子的抓心挠肝。 萧君珩伸手拉住被子闷闷流着眼泪。 都怪梁衍、都怪他……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好的让自己都有些舍不得离开。 “萧君珩,你真是残忍的过分。”梁衍叹了口气,语气中透出疲惫却又不容置疑:“你这个人是我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让你死,包括你自己明白吗?” 那么蛮横、霸道,萧君珩却不由地松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梁衍在他面前强势,这让他生出一种安全感。 然后便是错愕,他不是已经把蛊引到体内了吗……不对,若是梁衍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计划怎么会顺利让他将蛊虫引进体内呢。 “所以,你联合东阳族长骗了我?” 梁衍并不赞同萧君珩的说法,他这不能叫骗:“你老实一点待在我身边,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萧君珩仰起头对上梁衍那双危险的眼睛:“你和他们做了什么交易?” “程锦燕已经出宫了。”梁衍轻描淡写。 萧君珩一僵,看向梁衍的目光更加讳莫如深,一个皇帝宠妃就这样被送出了宫,梁衍的势力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而他竟然还妄想瞒着他什么? 简直是痴人说梦……太愚蠢了。 “梁衍!”萧君珩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上身还没穿衣服裸露在空气中,上面遍布着青紫的於痕,可见昨夜并不温柔的情、事。 梁衍不喜欢太听话的情人,也不喜欢太叛逆的情人,像萧君珩这样平日里乖顺着有时仍收不住那些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小脾气的正和他意。 这小孩,真是从长相到性格都像是为他而生的似的。 “你说。”梁衍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萧君珩跟前,视线无意地扫过那些痕迹,嘴角终于上扬,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别看了!”萧君珩气急:“你疯了梁衍,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的是梁帝的命,而梁帝是梁衍的亲生父亲,即使两个人心有间隙也绝不会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杀了自己的父亲而做到熟视无睹。 梁衍抬手凑近,将手掌落在萧君珩胸膛上的指痕上覆了上去,两指勾起左侧那粒“红豆”轻轻一扯,如愿听到了床上小人的吃痛的叫声,他笑着说:“阿珩,我就是疯子。” 萧君珩皱着脸被梁衍拉进怀里,萧君珩听见梁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梁元庆杀你父母的仇我会来给你报,你只说你信不信我。” 萧君珩没有说话,梁衍又说:“你不信我,你觉得他是你的仇人,所以我是你仇人的儿子,你也恨我?” “我没有!”萧君珩抓住梁衍的胳膊急忙辩解:“我没有这么想过。” 梁衍笑了:“萧君珩,你只能信我。” 萧君珩悲怆地闭上眼睛,如今他的一切都像是摊开在梁衍面前,没有任何秘密,除了相信梁衍,他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君珩被梁衍亲手伺候着穿好衣物,宫人将饭菜端上来,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 梁衍真的很忙,饭毕,他起身拍了拍萧君珩的脸:“觉得心里不舒坦就去御膳房找来福玩儿,最近这几天我会很忙,可能不能每天都陪着你,乖一点。” 萧君珩面上一红,还是没有说话。 梁衍并没有在意萧君珩的冷淡,他径直走出门外看见了正在外面等着吉祥,出声吩咐:“君珩这阵子心情不好,多注意注意。” “奴才明白。”吉祥朝着梁衍行行礼走进屋中。 萧君珩吃过饭后又觉得困倦,躺在贵妃榻上翻着书便眯了过去,梁衍说这几天便停了每日在书房的功课时间,什么时候将身体养好了再重新去上课。 萧君珩心中也懈怠了不少,一连在卧房里待了几天终于决定出门溜溜,吉祥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刚要走出东宫大门就碰见了那天围在一起说小话的几个太监。 他们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碰在一起不再说话而是颇不熟练地比着手势,萧君珩侧目望着吉祥,吉祥笑着解释:“殿下割了他们的舌头,小惩大戒,您放心不会再有人再敢胡言乱语的。” 萧君珩:“……” 确实,对于梁衍来说没要了他们的命就已经算是恩赐了,他没有再过多地询问目不斜视走出宫门。 其实他除了去找来福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两个小人头和头凑在一起讲着小话,吉祥则守在不远处靠着树半闭着眼。 来福看了吉祥一眼:“那是?” “……太子安排的,让他跟着我。”萧君珩犹豫着还是开了口,从前他出宫找来福时候吉祥总是会有意回避,可这次却是这样光明正大地跟着想必也是萧君珩的授意。 “跟着你干什么?”来福露出疑惑的表情:“不会是因为你的身份要监视你吧,难道害怕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儿来……” 说着,来福惊讶地捂住嘴。 萧君珩失笑:“……”一定程度上,来福猜的也不差。 两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些宫里的小道消息来,来福在的这御膳房是要和各个宫中交涉的,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便都能知道个一二。 “最近宫里可不太平,你在东宫可要小心点。”来福压低声音。 萧君珩询问:“怎么了?” “听说六皇子联合三皇子意欲逼宫废除太子,皇帝大怒……” 怪不得梁衍这一阵会这么忙,萧君珩了然点点头:“知道了,你放心。” 萧君珩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对梁衍有信心,他并不认为这两位皇子的施压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危害。 晚上,萧君珩难得见到了梁衍,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吃着饭萧君珩几次欲言又止,梁衍终于开口:“想问什么?” 两人自从上一次说开之后便几天没有见面,这次再见两人中间弥漫着一股不远不近的尴尬气氛。 “我听来福说三皇子和六皇子意欲逼皇帝废太子?” 梁衍嗯了一声:“担心我?” 萧君珩倒没有否认:“你没事儿吧?” 梁衍愉悦地扬了扬嘴角:“不只他两个,其他几个或多或少都想要打破现在这种平衡,但是我处理得过来。” 萧君珩点头又低下头吃饭,梁衍干脆放下了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萧君珩。 萧君珩被这目光搞得有些不自然,他抬起头喉咙有些发涩:“殿下,您总看着我干什么?” 梁衍拍拍身边的凳子:“什么时候你吃饭要离我这么远了?” 萧君珩一顿,慢慢挪到了梁衍旁边,梁衍捻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另一只手挑起萧君珩的下巴,将糕点塞进了萧君珩口中。 他俯身吻上去,淡淡的糕点甜香弥漫在两人唇齿之间,这是一个温柔却又漫长的吻,直到最后萧君珩身体发软双臂无力地挂在梁衍身上他才松开。 狭长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浑身透着红晕的萧君珩。 “甜的。” “什么。”萧君珩被吻的头晕脑涨,下意识回应着梁衍的问题。 “阿珩的嘴巴是甜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8、发现 萧君珩捂住嘴瞪着梁衍。 两人四目相对,他望着梁衍那双含笑的眼睛一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前几天对着梁衍的怨气也好像都消散了。 他开口:“殿下……” “嗯?”梁衍回应,等了许久却没听见萧君珩的下一句话,他忍不住出声:“想说什么你就说,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就不要再有欺瞒了好不好。” “之前那件事儿你骗了我我也瞒了你,就这样抵消吧。” “阿珩,这段日子我也不好过,我……”剩下的话梁衍没有说出来。 他并不擅长在另一个人的面前示弱。 萧君珩瞳孔微震,他从没有看见梁衍露出过这样脆弱无措的表情,他还记得这个男人曾对他说,一切不好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可现在他因为自己这样难过。 萧君珩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 他觉得在梁衍面前好像很容易哭,从前在东峻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伸出胳膊抱住梁衍:“殿下、殿下……对不起。” 梁衍一顿:“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担心……” 萧君珩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他吃痛地抽气一声:“你打我作甚?” “说错了,重新想。” “……”哪里说错了,他分明就是这么想的。 “你错在不该拿自己的命去做赌注,你若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命就没人会在乎你了,还有,你不信任我……” 萧君珩的头在周回身上拱了拱:“您在乎。” “什么?” “我说您在乎我的命啊。” 梁衍呼吸一窒,他握住萧君珩的胳膊将人推开,然后钳住下巴一字一句:“知道我在乎就不要做傻事了,否则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只能看到我一个。” 萧君珩一颤,梁衍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没有一丝玩笑,眼神中还隐隐透出一丝疯狂。 “我不会了。”萧君珩说。 他又抱住梁衍:“我不会的殿下。” 梁衍露出满意的笑,他回报住萧君珩,两人享受着许久未曾有过的亲密接触。 许久,梁衍主动开口:“既然你知道几个皇子想要制约我,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吗?” 萧君珩摇摇头,朝堂上的事儿他上哪里去知道的呢,来福听的那一句两句还不知道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因为皇帝已经回天乏术了。”梁衍说。 萧君珩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梁衍:“他?” “他倒是没病没灾,只是被我架空了。”梁衍轻描淡写,嘴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饶是萧君珩已经熟悉了梁衍对梁帝的态度也有些汗颜。 虽然梁帝是他的仇人,但那好歹是梁衍的父亲不是。 “……那两者有什么关系?” “他们再不发难,只怕是以后更没有机会了……皇帝也烦,他烦这些觊觎着他皇位的皇子,也烦我在他不知不觉中做了那么多事儿,除了我,好像没有第二个太子人选了。” “皇帝除了屠了东峻外,还有几个小国也难逃幸免,他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和统治力罢了,可造成这些的结果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大梁强盛的兵力,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萧君珩点点头,虽然觉得梁衍这些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怎么乍一听好像八竿子打不着似的。 梁衍又说:“所以,不假时日,你想要做的我都会帮你做到,你相信我吗?” “……” 萧君珩望着梁衍的眼睛,他无比认真:“殿下,梁帝是你父亲,你若是因为我落下了弑父弑君的名号……” 梁衍一笑,吻上萧君珩的额头:“除了我们不会有人知道。” “我……”萧君珩还是没有给梁衍答案,倒不是不相信梁衍,他只是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超乎他的认知了。 睡觉时,萧君珩又抱着梁衍,两人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没有任何距离地相拥,梁衍什么都没有做。 在他的预想中,两人做到最后一步还需要一段时间,上次是他失控了,萧君珩还小,若是只为满足他的一己私欲只怕是会受伤。 他是想让这个人陪着他长长久久的,自然不会做让小孩受伤的事儿。 不过,许是那次的滋味太过于让人贪恋,梁衍便专门安排人拿了不少东西来送给萧君珩。 现在不能做让进度提前一下总是没错的。 于是,刚刚起床的萧君珩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摆放着的一个又一个小匣子,打开又像是被扎了眼似的迅速落下,他求助似的望向一边恭敬站着的高进。 “高太医,这是什么?” 高进摸摸鼻子:“这是殿下专门吩咐我为小公公准备的玉,上面涂了药,每晚将其放进……咳咳咳,对您的身体和殿下都有好处。” 高进也没想到自己从前还好奇的这小公公和殿下之间的关系会这么快就被揭晓,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天知道他在得知殿下让自己准备这些玩意儿的时候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萧君珩简直像是刚从太阳底下拉出来的一样,整个人都红透了,话都说不出一句来,这倒是让高进的尴尬缓解了一些。 毕竟这当事人都这样震惊,他的反应也不足为奇了是不是? 晚上,萧君珩拉住梁衍的胳膊:“殿下,今天高太医送来一些东西。” “嗯,我让送的,从今天起你每天都要用,今天放进去了吗?” “……没。”这怎么好意思! 梁衍看着萧君珩周身的温度正在上升,他勾勾手划过萧君珩的腰际:“那我帮你。” 萧君珩:“……” 次日,萧君珩睁开眼,梁衍已经离开了,吉祥听见声音端着水盆进来:“小公公,起来了?” 萧君珩垂着眉点点头,那玉显然是早上梁衍已经给他拿走了,但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他抬眼对上吉祥喜气洋洋的一张脸:“……” “是有什么高兴是事儿吗?” “没有啊……”吉祥回:“奴才不是一直这样的吗,师父说了,奴才脸上带着笑,主子心情也会好些,小公公心情好些吗?” “……好。” 他心情是挺好的,如果没有那种从后传来的奇异的感觉。 一连放了几天,萧君珩竟然发现他开始适应了,他既害羞又害怕,这种事儿却又不能和别人说,他觉得实在是烦闷。 转着转着便来到了御膳房。 此时的来福也不再是最底层的传菜太监了,他开始跟着御膳房中的公公学些真本事,萧君珩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人。 吉祥憋不住了:“公公,奴才去叫来福,您这样等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萧君珩连连摆手:“不用,不要去打扰他,我们再等等便是了,反正闲着没有事情做……” 说着,萧君珩竟然看见了梁衍的身影。 一身明黄色长衫走在最前,身后跟着两队禁军,刘德全不远不近地跟在身侧,一副威风堂堂的模样。 萧君珩看着便定了神,连人走到自己面前都没有发现,梁衍轻笑出声抬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人都退下,他缓缓开口:“愣什么神?” “殿下,您路过?” 梁衍笑笑:“嗯。”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吗?他若是来见萧君珩,何时会带这么多的人。 萧君珩看看四周无人,他小跑两步扑上去抱住梁衍:“殿下,和您商量个事儿您同不同意?” “你先说,我再考虑。” “晚上那东西能不能不要一直放了,很难受。” 梁衍搂住萧君珩的腰:“难受,我看你的表现还以为你越来越适应了呢。” 他语气中带着调笑,萧君珩恨恨地瞪了梁衍一眼:“殿下!” “不能。”梁衍说:“这个上面涂的药可以起到养护作用,到时候你才可以少受伤。” 萧君珩从鼻孔中出气闷哼一声,侧头不再看梁衍。 梁衍拍拍萧君珩的头:“乖,过一阵带你出去玩儿。” 萧君珩抬头:“真的吗?” 他还以为经过上次的事儿之后,梁衍会彻底不让他出宫了呢。 梁衍点点头似乎是看出萧君珩的想法,他拧了拧萧君珩的耳朵:“我还没有这么小气。” 还没等萧君珩再说话,两人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声声响,像是什么被摔在地上似的。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时间萧君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他与来福四目相对,而身体还挂在梁衍身上。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萧君珩松开抱着梁衍的手,似乎想要向来福解释些什么。 但很快他就觉察出不对了,他抬头去看梁衍的眼神,冷的像冰,萧君珩突然生出种不好的预感来。 他觉得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梁衍一定会杀了来福。 不是因为别的,梁衍从来不在意别人看见两人的关系,梁衍在意的是他下意识松开的手。 萧君珩拉住梁衍垂在身下的手掌:“殿下,我是被吓到了,我不怕让他知道的。” 梁衍终于看向萧君珩。 萧君珩又说:“您让我自己去和他说好吗,他是我在宫里唯一的朋友,您别杀他。” 梁衍沉默,许久后终于冲着萧君珩点点头。 “去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9、说书 萧君珩朝着来福走过去,不远的一段距离,他差点同手同脚。 “君珩,你……”刚走到面前,萧君珩就听见来福颤抖的声音:“你和太子是、是……” 来福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妥帖词语来形容。 “情人关系。”萧君珩倒是恢复了镇定,他冲着来福眨眨眼故作镇定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 来福拉住萧君珩的胳膊:“你是因为我是吗?” 几乎是一瞬间,来福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了起来。 萧君珩进东宫那天是自己被抓的那天,本来以为会死在刑房中的他却全须全尾地出来了,他又没有什么背景…… 只能是萧君珩。 来福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乘了别人这么大的情分,而且若不是这次偶然发现,对方显然没有打算告诉他。 他原以为自己对萧君珩绝顶的好,却不曾想无形中萧君珩为他做了这么多。 萧君珩:“……” 他对来福的眼泪有些无奈,显然这人已经将他当成了救世主,虽然当时确实是为了救来福的命一时冲动,但留在梁衍身边确实还有别的原因,来福没有必要将这件事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不是,你想多了。”萧君珩淡淡解释。 可此时的来福心中已经认定了,任萧均衡再怎么说也不会动摇心中的想法,他只觉得萧君珩在安慰他。 “本来也没想过瞒着你,只是这种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看见了也省得我说了,不用为我担心,你看我像是过得不好的样子吗。” 来福细细打量了萧君珩一番,他想起萧均衡刚来宫中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能看得出太子对他确实不错,不过来福犹豫片刻还是询问:“君珩,你开心吗?” 萧君珩一顿,苦笑一声。 他这样丧国丧家的人,谈得上什么开心呢,只不过……萧君珩思索片刻,他点了点头。 同梁衍在一起是他进宫后最放松的时候,一开始他也会怕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男人,但慢慢的萧君珩也算掌握了和这人的相处之道,再后来萧君珩心中有种笃定——梁衍不会伤害他。 在这深宫中,是梁衍在庇护着他。 来福没有错过萧君珩的那一抹苦笑,他心中有了决断——君珩一定是被逼的,像他们这种人在太子面前哪里有什么话语权呢。 来福刚才的位置只能看见萧君珩的背影,他自然是没有看见他所担心的小人刚刚对着梁衍露出那十足信任的表情,又或许,连萧君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罢了,活着就好……奴、奴才拜见太子殿下。”来福正欲安慰萧君珩,却见梁衍朝着这边大步走来,一时间,腿一软便下意识跪在了地上。 萧君珩一僵,他转过身看着梁衍:“您怎么过来了。”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警惕,似乎在说不能动他的朋友。 梁衍笑了一声:“你解释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 “哪里长了,我们才说了一会儿话,今天我本来就是来找来福玩儿的,只是恰好碰见你而已,您快忙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了。”后面这句,萧君珩的声音越来越小。 梁衍面上的笑意已经收敛,可望向萧君珩的目光却依旧温柔。 两位当事人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旁听着这番据理力争话语的来福全身都凉了,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太子讲话。 悄咪咪抬头瞄了一眼梁衍,却正对上对方看过来的凌厉目光,他浑身上下像是被冻住一样,张张嘴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被这道目光凌迟了似的。 “殿下,你答应我的。”萧君珩皱眉。 梁衍扫了一眼萧君珩淡淡开口:“起来。” 来福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萧君珩手疾眼快地扶了一把,梁衍目光冷冷地扫过去,萧君珩嘿笑着撒开了手。 “你们聊,阿珩,今晚书房我检查你功课。” 萧君珩抿唇,可怜巴巴地看向梁衍,后者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只剩下萧君珩和来福二人面面相觑。 萧君珩心中叫苦,刚才梁衍那个语气的,恐怕不是一般的检查功课,若是他有什么不合梁衍心意的地方,说不定屁股上又会挨巴掌。 来福终于也在梁衍背影消失的那一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颇为佩服地看向萧君珩:“你是怎么能做到在殿下面前神情自若的?” 萧君珩想起有无数人提起过梁衍的可怕,但可能由于他与梁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知晓对方的身份,没有感觉出什么危险来,所以后面几次也算是心态平和,会忌惮倒没有多少害怕。 他摇摇头:“不说这个了……” 而另一边早已走远的梁衍身边跟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程轩:“殿下,您和那位小公公实在是太过于高调了,怕那几位够不到您拿他来做文章。” 最近的形势实在是紧张,虽说太子现在的势力确实领先其他所有皇子,无论是从民意支持亦或者是朝中大臣的偏向中,但那几位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先搞掉太子后再公平竞争。 民间已经开始流传出不少关于梁衍的风言风语,说这位看似仁爱的太子实则暗地里杀人如麻,虽然是实话,但是这事儿让百姓知道可是百害无一利。 还有他们多方联合抵制,参梁衍的本子也越来越多。 皇帝现在虽说要处处依仗着梁衍,但是那毕竟是皇帝,若是有朝一日真破罐子破摔废太子,到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一切来不及了。 所以,现在能少留下把柄就少留一些。 梁衍淡淡瞥了一眼:“孤养你是做什么用的,人都护不住?” 程轩一顿:“属下会尽力保护小公公安全。” “不是尽力,程轩。”梁衍侧目:“是不能有任何差错,懂吗?” “是。” 梁衍若有所思,片刻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废太子的,你且看着吧,除非我死,否则他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骁勇善战的禁军首领看到梁衍这个笑也忍不住一颤,他第一次觉得有人笑起来比不笑还要可怕。 还没等从恐惧的情绪中出神,梁衍说:“出宫,我们也去听听那几个到底是怎么编排本太子的。” 大梁京都最大的酒楼里,一说书先生惊堂木敲下。 “话说这李家二公子与其父亲的恩怨可是三言两语说不过来,当年这大公子的母亲杜美人可是李老爷最受宠爱的妾室,只可惜人心易变,杜美人在外沾花惹草,李老爷伤心至极不再宠爱她,杜美人家世门楣低,没了老爷宠爱便只能受这旁的妻妾欺负,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住,被送出了府外……” 酒楼听书的百姓一片唏嘘,纷纷感叹世事无常,怒骂这朝三暮四的杜美人。 “但这李二公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在外卧薪尝胆,竟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重新回到了李老爷视线得到重用,说不定还会继承李老爷的财富,可实际上这李二就是个疯子,他不仅残害自己无辜的亲生兄弟,还意图杀掉李老爷……” “自己娘亲的过错却要推到其他人身上,他那些无辜的兄弟有什么错?” “若是最后真让李二掌权,说不定会生出事端来……” “故事最后是什么样的?怎么停到这儿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先生神秘一笑退了场。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旁人只觉得听了个世家争斗的本子,可坐在梁衍旁边的程轩和刘德全只感觉血都凉了。 这李二不就是影射殿下,这说书先生胆子真是够大的……不,应该说这说书先生背后的人胆子够大的。 刘德全气急差点拍桌,若不是顾忌着梁衍在这儿,说不定他能将桌子掀翻,这太子身边的大总管除了在自己主子面前,从来也都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 “气什么。”被编排的梁衍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他们明明说的都是假的,就是故意败坏您的名声。” “他们知道这李二是谁,不过是当个乐子听听就忘了,再说,话本嘛,有真有假倒也正常,就算以后这人故意放出消息这李二是我又能如何……这手段实在是不太高明。” 梁衍垂头竟笑出了声,母妃曾是皇帝最爱的宠妃是真,不过母妃的背叛为假,是皇帝先厌弃了母妃又偏偏要找出个道貌岸然的理由证明自己的专情,母妃才被安上了红杏出墙的帽子,最后死的凄惨。 他确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是个疯子,不过残害无辜兄弟为假,他可从不觉得那几个狼子野心的兄弟无辜。 还有……他和杜美人其实见得不多,他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已经被折磨到痴傻,他对这个娘并没有什么情分。 从前他确实没有动过杀皇帝的心思,但现在有了。 至于因为谁,梁衍想到了萧君珩那张脸漂亮至极的脸。 脸上的冷笑也逐渐有了温度。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