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通房的躺平日常》
1. 第1章
夜半时分,天空中层层乌云遮挡着,不透出一点儿光线,夜色显得格外浓重。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顺着屋檐落下,“嘀嗒”、“嘀嗒”地打在青石板上,顺着青石板间的缝隙,渗入泥土中。
凉风从破了的窗子中吹入屋内,吹散了夏日的燥热,带来丝丝凉意,却依旧缓解不了唐星身上的燥热,后腰和臀部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伤口发炎引起的低热还在持续,她只能趴在床铺上,忍着疼痛听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蛙叫声,哀叹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自己居然穿越了!
这么离谱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唐星到现在都还有点恍惚,好像前一秒她还在片场的爆炸声中失去意识,下一秒她就趴在长椅上生生被痛醒,没等唐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板子就落到她的后腰上,痛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几个板子接连落下,唐星撑不住就晕了过去。
唐星整整昏睡了一天才清醒过来,醒来时她就趴这张床铺上,望着眼前同她拍古装戏时十分相似的陈设和陌生的身体才反应过来她好像是穿越了。
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应该是板子打到一半的时候被打死了,自己才有机会穿到她身上。
这几天都是与她同住一屋的玉珠照顾她,夫人身边的柳嬷嬷来给她送过一次药。
唐星没有一点原主的记忆,不敢跟她们多聊,只能装做是鬼门关走了一轮,受伤高热烧糊涂了,记不清以前发生的事情。好在古代的医疗水平低,她们没有怀疑。
从她们的言语中得知原主叫做南星,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听说是偷了谢侯爷送给夫人的翡翠镯子拿去典当,夫人知道了大怒,下令将她拖出去打了三十打板。
唐星想到这,不由得感叹封建社会的残酷,原主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活生生的就被打死了。
正想着,屋子的门开了,走进一个穿着青绿衣裙,提着食盒,身材微胖的十五六岁小姑娘。
唐星眯了眯眼,借着微亮的烛光认出她就是几天来一直照顾自己的玉珠。
唐星同她相处了几天,对这位好脾气的小姑娘很有好感。
“南星,你今天感觉好点了吗?”玉珠取出食盒里的热粥倒进碗里,“我今儿去找房妈妈问过了,她说你不再发高热就没事儿了,细细地养着,再过个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
玉珠是家生子,一家人都在侯府干活,从小就在侯府中长大。父亲是侯府的管事,加上自己生的圆润喜人,做事细心,就被安排到夫人身边伺候。她和南星小时候就经常在一起玩,后来又一起到夫人身边伺候,感情一直很好。
南星侧过身,半撑起身子,接过玉珠递过来的粥,道:“我今儿感觉好多了,能睡整觉,身体也感觉有力气。”南星尝了一口,粥熬得绵软,粥里的酱菜清脆爽口,“今天不是轮到你上值吗?怎么有空来看我?”
夫人身边一共有两个贴身照顾的一等丫鬟金屏和银屏,四个二等丫鬟南星、玉珠、茜草和青黛,还有八个三等丫鬟和其他的粗使丫鬟婆子等。她们四个二等丫鬟一般听候金屏、银屏的差遣,打理着夫人的衣食住行和院中的大小事。
按照惯例,她们四个二等丫鬟会分成两人一班轮流值夜,现在南星被罚,夫人没有从下面提个丫鬟上来顶替南星的位置,南星的活就得其他三个人平摊,比平常忙上许多。玉珠也是借着空挡才能过来照看一下南星。至于其他的两个丫鬟茜草和青黛平日就与南星不和,所以自打南星生病以来没来看过。
“府里最近来了个老和尚化缘,听说还是南边法华寺的高僧,夫人请他到府里多住些日子,这会儿子正跟着那和尚诵经念佛呢,又有金屏姐姐在旁伺候着,一时半刻的使唤不到我们,偷偷溜出一会儿不打紧……”
玉珠看着南星消瘦的脸不复往日的光彩,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南星看着玉珠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有些不知所措,“玉珠,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先别哭,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玉珠坐在床榻边上,边拿着手帕擦拭着眼泪,边哽咽地说:“我听金屏姐姐说夫人要把你送到辽州的庄子上……”南星平日里就少言,在府里无亲无故,亲爹指望不上,只有自己一个好朋友,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发了一场高热,事情都记不大清了,辽州偏远之地,她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
“欸,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送到庄子便送到庄子上,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哪里都是干活,我一有空还是可以回来看你的。”南星安慰到。
反正都是奴籍,到哪都是要干活的,庄子的待遇可能不如侯府,但或许还自由些,不会主子一不高兴打个几十大板,命都丢了。说不定她到辽州她还可以偷偷逃跑,摆脱奴籍,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能一样吗,我听府里的人说了,辽州的庄子常年欠收,庄子里的人常年吃不饱穿不暖的,府里都没有人愿意去那个鬼地方。那里穷乡僻壤,挨着匈奴,还会打仗,离这里又远,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你走了以后我们都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上一面。”说着玉珠哭得更厉害了。
玉珠从小和南星一起长大,亲同姐妹,如今南星遭了这无妄之灾,一走可能永远都见不到面了,她一想到这心里就异常难过。
唐星握了握玉珠的手,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玉珠不知道这副身体已经换了个人,她的好姐妹已经不在。这几天多亏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唐星心里是很感激她的。
唐星是个乐观主义者,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她能从爆炸事故中捡回一条命实属是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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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幸运,不敢埋怨穿越境遇的好坏。姥姥已经走了两年多了,现代也没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人,不如就安心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况且她现在连床都下不了,辽州的环境再差,她初来乍到没有什么能力改变,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不行”,玉珠站起身来,“我再去求求柳嬷嬷去夫人跟前说说好话,好歹要留在京郊的庄子。”
柳嬷嬷是夫人的奶娘,跟着夫人一起到侯府中,夫人十分信任柳嬷嬷,以前院中的要紧事都是交由柳嬷嬷。后来柳嬷嬷的儿子争气,考取了功名,接了柳嬷嬷到京中的宅子养老,柳嬷嬷就不大管事了,只是时常来陪陪夫人。
柳嬷嬷与南星的已过世的娘亲有几分交情,几年前她向夫人提及南星被家中的继母苛待,夫人才将她带到侯府中生活。
“不用去了”南星拉住玉珠,“昨日柳嬷嬷来看过我了,给我留了去辽州的盘缠,去辽州的路上也托人照看我。柳嬷嬷跟我娘亲只是多年前有几分交情,能这么待我很是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夫人罚我去辽州的庄子已经是看在柳嬷嬷的面子上了。”
柳嬷嬷昨天确实是来看过南星,送了药,告知了唐星要去辽州庄子的消息,同时也警告了唐星不要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从柳嬷嬷的言语中唐星大致拼凑出了原主被罚的真正原因。
原主南星生的貌美,平日行事稳重,沉默少言,夫人打算过些日子就将南星给大少爷做通房,没想到,谢侯爷看见南星长得越发水灵,起了心思,想将南星纳入房里。夫人知道后,一怒之下就要将南星拖出去打死,好在柳嬷嬷在身边才劝住,留了南星一命。
对外只说是南星手脚不干净,偷了夫人的首饰。虽然谢侯爷平日爱沾花惹草,但与夫人的感情很好,南星这种小人物的命没放在眼里,死活都没关系。
可是南星还是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南星已经变成唐星。
原主的命运真的是惨,娘亲过世,父亲不爱,继母虐待,长得好看这个优点还成为她丧命的诱因。唐星希望她们只是互相交换了时空,南星能够在现代好好生活。
身为奴籍的南星生的貌美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辽州山高路远的,她一个女孩子还是挺危险的。这几天她要养好身体,加强锻炼,凭借从小习武的底子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玉珠叹了口气,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匣子,里面都是一些金银细软,“这里面是我攒的的二十两银子,我在府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你拿去使。”
府里二等丫鬟的月例是一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玉珠应该攒了有两三年。唐星不好意思收下,只说自己平日开销不大,留有钱,再加上柳嬷嬷给的银子,够用了。
玉珠见南星不肯接受,直接把钱用布包好塞到南星的枕头下后就去值夜了。
2. 第2章
清晨,伴随着鸡鸣声,永昌侯府的人开始忙碌起来。
昨日谢侯爷特地去了翠玉坊买了对玻璃种正阳绿翡翠手镯给大娘子赔礼道歉,好不容易哄了大娘子高兴才得以歇在院中。
他亲自给大娘子戴上翡翠手镯,大娘子手指纤细,近四十的年纪保养得当,不细看竟像是三十的美妇人,正阳绿的手镯更衬托出大娘子皮肤白皙光滑。
“也只有这玻璃种的手镯才配得上韵儿的芊芊玉手。”谢侯爷从身后环抱着大娘子,头枕在娘子的肩上,慢慢抚摸着她的手。
他与韵儿成婚二十几载,琴瑟和鸣,儿女都已经长大了,他俩之间的感情早已杂糅着亲情。近来年岁渐长,开始迷恋起了娇花般的小姑娘,看着娘子身边越发水灵的丫鬟南星起了心思,惹了娘子不快。
不过是小丫鬟,只当是个消遣,外面好看的数不胜数,没了就没了,坏了与娘子之间的感情可不好。
“都多大年纪了,还说这不害臊的话,仔细外面的人听见了闹笑话。”大娘子拍了下谢侯爷的手,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金屏早已在外间备好温水、毛巾和熨烫好的衣物等着伺候。
谢侯爷年轻时长得极好,眉目流情,长身玉立,温文儒雅,精通音律,写得一手好字,京中不少贵女都芳心暗许,赵文韵也不例外,一眼就瞧上了永昌侯府的小侯爷。身为荣亲王嫡幼女的赵文韵明知他府中早已有了宠妾还执意要嫁给他。
婚后相处中他们渐渐有了感情,婆婆和善,儿女争气孝顺,如果不是有于氏那个贱人,她的生活会很美满。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只要夫君心里有她,她并不是容不下那些个妾室通房。但夫君把手伸向自己身边,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她堂堂荣亲王的嫡女,皇上亲封的永宁县主何须受这劳什子气。如果不是柳嬷嬷替那狐媚子说话,她定要将她卖到青楼中。
谢侯爷挥了挥手让金屏退下,接过梳子,替大娘子梳理着发丝,见大娘子眼中多了一丝柔和,状似不经意地提起:“转眼间都二十几过去了,想当年景泓还是个小娃娃,整日地粘在我们身边,如今也成了家,有了儿女,明年就要参加会试,瑜儿也嫁人了,瑶儿都快及笄了,出落地越发标致。”
大娘子一共生了两子二女,大儿子谢景泓是长子,中了举人,正在书院念书准备来年的会试,次子谢景灏年幼时夭折,长女谢瑜嫁给了驻守南疆的裴小将军,幼女谢瑶待字闺中。
“是啊,儿女都长大了,连瑶儿都到了相看婆家的年纪。”提起自己的儿女,大娘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转眼想到远在南疆的大女儿,不由得叹了口气,“瑶儿的婚事我可得好好把关,可不能像瑜儿那样,嫁的那么远,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
“裴家家风优良,在南疆根基深厚,裴小将军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必会善待瑜儿。”谢侯爷挑了对金镶玉的耳坠子搭配大娘子身上的金丝镶边墨绿色衣裙,“府里的荷花开得正好,正好借着赏荷的名义宴请京中适龄的小姐公子到府中游玩,景恒、景洺、谢瑶、谢琦这几个孩子都到了要婚嫁的年纪,正好借着宴会好好相看一番。
谢景洺和谢琦都是大娘子的陪嫁宋姨娘生的,谢景恒是于氏所出。
大娘子听到谢景恒的名字,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狠意,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也配,就该病死在庄子,拿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了事。她就知道他心里还念着于氏那个贱人的孩子,居然还想接他回府。
谢景恒就像她心上的一根刺,每每想起就欲除之而后快。要不是她还念着与夫君的情分,加之高僧说了不能造杀孽,她哪里会留谢景恒活到今天。
她避开夫君的手,自己随意拿了根金簪戴上,开口道:“这些小事就不劳夫君费心了,景洺和琦儿都喊我一声母亲,我当他们是我的儿女,必不会亏待了他们。至于谢景恒,”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身子一向不好,府里吵闹,留在庄子上静养就好,婚嫁之事,还是等身体好些再做打算。
她看着镜子中的夫君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便假意拿着手帕拭泪,伤心地说道:“我可怜的灏儿要是还在世的话,如今应该也娶妻生子了。”
她如此说,谢侯爷也只好把嘴边的话给咽回肚子里。
大娘子梳洗打扮好,照例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上了年岁,喜欢清净,住在侯府的西南角,入了夏,怕他们这些小辈的来回跑幸苦,免了他们这些小辈的晨昏定醒。大娘子作为一府主母,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自打她嫁入侯府,婆母没有为难过她,婆媳间谈不上多亲近,表面上从来都是和睦融洽。
宋姨娘一早也来了,这会子正陪着老夫人说话。一见大娘子进来,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我有好几日没见姐姐,正跟老太太念叨呢,姐姐就来了。”瞧见大娘子手上新戴的镯子,笑着夸道:“姐姐手上的手镯是新得的吗?以前没见姐姐戴过,这手镯绿的正,种水也好,正好配了姐姐今天的这身衣服。”
宋姨娘是从小跟在大娘子身边的丫鬟,相貌不出众且忠心,作为大娘子的陪嫁一起进了侯府,大娘子有了身孕,就给侯爷当了通房,后来宋姨娘生了儿子就立为妾室。
年轻时,她还对宋姨娘有几分妒意,后来年岁长了,宋姨娘一直都老实本分,妒意渐渐消失在年岁里,她们的关系就亲近了些。
大娘子笑笑,径直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坐下,三人一起说些家常话。
趁着宋姨娘也在,大娘子跟老夫人说起了过些日子在府里办赏荷宴的事情。老夫人年岁大了,身体远不如从前,早早的就把侯府的管家之权交给了大娘子,不再过问府中事宜。大娘子一个人要打理偌大的侯府,做事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为保稳妥要来请示老夫人。
老夫人娘家是京中老牌世家,祖父位列三公,配享太庙,对京中新贵世家颇为了解。
宋姨娘听到大娘子的话,立马来了兴趣。她的景洺到了该娶亲的年纪,琦儿虽还未及笄之年,但也要好好打算着。她身份低,家里指望不上,不认识那些公侯子爵家的小姐夫人,只能指望夫人多多上心。
一阵商议后,老夫人使了个眼神,周边伺候的丫鬟婆子皆退下了只留她们三人在厅堂中,宋姨娘心里转了转,知道老夫人要跟大娘子说些事情,不知是否要借口离开,看了眼老夫人,没有要打发她走的意思,心里记挂着儿女的婚事,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便留了下来。
老夫人捧起茶杯,品了品新进的六安瓜片,饮了口茶,看了眼坐下身着华丽的儿媳妇,瞧见她眼下的青黑,知道她前两日抄写经书到深夜,闭了闭眼,开口道:“昨夜老侯爷托梦,问我家中近况,说泓儿的功课学到哪本书了,景洺是否还是那么爱玩闹,景恒的身体好些了吗……”
说着,老夫人叹了口气,伤感地说:“老侯爷怪我,没把永昌侯府打理好,看顾好孙儿,可怜景恒,自打出生就体弱多病,连年养着都不见好。十年了,整整十年,我的乖孙一个人在那庄子上待了十年,没有人看顾……”老太太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竟捂着胸口,哭诉道:“是我这个老太婆没用,辜负了侯爷的嘱托,让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
宋姨娘看见这情景,欲起身上前安抚老夫人,瞥见了大娘子面色难看,停止了动作。心中暗恼刚才没有离开,现在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她缩了缩身子,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娘子面色难看,现在侯府是她在打理,老夫人的话明明白白地在打自己的脸,说自己这个主母苛待庶子。
亲娘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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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过错,在外人眼里谢景恒都是永昌侯府的子孙,代表了侯府的脸面,她借着养病的名义将谢景恒软禁在那庄子上多年,京中早有议论。她知道老夫人对她的行径早有不满,不过是碍着自己的娘家荣亲王府的权势,又加上谢侯爷对自己的愧疚才容忍下来的。
大娘子,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强笑着开口:“老侯爷在世时就十分爱护我们这些小辈的。是媳妇没用,考虑事情不周全,让母亲忧心了。但媳妇管家这么多年,劳心劳力,虽有不周到的地方,可对待儿女我是问心无愧的,庶子庶女我都当做自己的儿女教养,没有半点偏颇。我的确是不满景恒的亲娘于氏,但她已经过世多年,我有再多的恨都过去了,更不会加到一个孩子身上。”
大娘子眼眶红了,故作委屈的模样,继续分辨:“景恒自小身体不好,婆母同老侯爷怜惜他,自小就接过去亲自教养,我失了灏儿,心里难过,对景恒的关心就少了些。但我从来都是把景恒当作自己的孩子,他身子不好,我找名医医治,人参燕窝这些名贵药材我都尽力去寻,衣食住行从未亏待过他。”
她抹了把泪,继续说到:“宫里御医说了,景恒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府中吵闹,不适合养病,我这才在郊外买了庄子,让他到那里好好养病。他虽在庄子上,可是我无时不挂念着,时常问他的近况。天气凉了,送皮子棉袄,记挂他炭火够不够,怕他冻着,天热了,夏衣冰块无不是跟着景泓、景洺一样的份例。况且当初景恒去养病,您也是同意的。”
老夫人冷眼直盯着大娘子,冷哼一声。
她这儿媳妇这嘴里说的,面上现的真是不错!景恒不去庄子上,怕是命都没有了!
“欸,媳妇这是多心了,这么多年来幸苦打理着侯府上下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知道你的幸苦。只是,这人老了,就开始挂念着孙子孙女,想着儿孙都在身边。景恒不在府上,我身体不好,久久才能见上一面,心里挂念。方才听你说起洺儿他们的婚事我才念着景恒年近弱冠,身边连个看顾的人都没有。”
宋姨娘低头听着老夫人的话,心里琢磨着,老夫人这是想借着娶亲这件事将谢景恒接回府上。
老夫人说完话后,厅堂里一阵无言,片刻之后大娘子道:“景恒的婚事儿媳是有考虑过的,也跟侯爷提过。只是景恒身体亏虚,太早成婚怕是对景恒不好,京中的小姐都是家里如珠似宝养大的,嫁给景恒,只怕是不愿……”
老夫人听到此话,怒气地拍桌子,道:“景恒堂堂永昌侯府的公子,何愁找不到好姑娘!”
“不是,媳妇的意思是需要时间……”
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自古以来长幼有序,景洺都到要娶亲的年纪,景恒都没有着落,难不成要越过自家的哥哥娶亲?旁人又该如何议论我们永昌侯府?我知道你心中打算,可你要明白,谢家儿女互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景泓明年就要参加科考,以后定是要入朝为官,瑶儿准备议亲,如今京中议论纷纷,都说我们永昌侯府治家不严,薄待庶子。人言可畏,你不为侯府,也要为泓儿和瑶儿的将来打算。”
老夫人的话直击大娘子的内心,儿女是她的命根子,关系到儿女的前程,她就算是有再大的恨也必须暂时压下。不就是娶亲回府吗,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烦心罢了。谢景恒一个病秧子,还是个坡子,有什么前途,她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母亲的话,儿媳明白,景恒的婚事我自当好好相看。府里还有事要打理,儿媳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母亲休息。”说罢,大娘子就自行离去。
宋娘子见大娘子离去连忙跟老夫人告了声别,跟着大娘子后头走了。
大娘子走后老夫人一连咳了好几声,身边的丫鬟给她顺着背,劝老夫人放宽心好好养身子。
3. 第三章
金屏看见大娘子出来,连忙跟了上去,回院子的路上大娘子面带怒意,金屏不敢出声,默默地在身后跟着。
大娘子回房后,气得摔了几个杯盏,屋子里外候着的丫鬟婆子俱不敢言,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大娘子。大丫鬟金屏暗示几个小丫鬟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给大娘子倒了杯茶,站在一旁给大娘子轻轻扇风。
大娘子歇了好一会儿,心口堵着的那口气才渐渐消下去,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思索了一会儿,问身旁的金屏:“南星那小蹄子还在府里吗?”
“过两日辽州庄子的人送牛羊肉和稻米进京,她现在还在府里,等着过几天跟着辽州庄子的人一起过去。”金屏答到。
“你去把她叫过来”
金屏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对大娘子道:“我听柳嬷嬷说南星发了场高热,不大记得从前的事情了,性情也不同以往。”
大娘子不在意的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金屏领命去找南星。
唐星此时窝在床上,吃着玉珠带来的酱牛肉,考虑过几天去辽州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的伤这几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两天前可以下床走动。她感到浑身绵软无力,认为原主之前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很少锻炼,习惯性地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刚抬腿拉了下筋就扯到还没完全恢复的伤处,于是就直接躺在床上修养,畅想着以后在辽州的生活。
以后估计也没机会再回到侯府中,唐星没兴趣打听侯府的情况,只知道这里是永昌侯府,府上大少爷谢景泓和四少爷谢景洺在书院念书,三少爷谢景恒在外面养病,府中一共有三位小姐,大小姐嫁去了南疆,其余的一概不知。永昌侯府上下几百号人,她没时间一一认识。
辽州在她所处的国家的最北边,一到十月份就开始下雪,一连下到来年的二月份。辽州草场丰美,饲养了很多牛羊,一到夏季,辽州庄子上的人就会将牛羊肉和新打的皮子送过来。
唐星收拾行囊,发现原主平日生活节俭,衣服只有府里夏冬发的三四件衣服,首饰只有几件不值钱的银饰,但却只攒下了几两银子。按理来说,二等丫鬟的份例不少,偶尔还有主子的打赏,不该只剩这么点银两。
玉珠心细,想到唐星此行路途遥远,路上干粮药品都不能少,还要备点东西打点同行的人,现正出府采买。唐星也想跟着去,没出院门看门的小厮就拦住了她,不许她离开院里。
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没等唐星起身开门,金屏直接打开房门。
她皱着眉头看着唐星散着发髻,身穿里衣半躺在床榻上,旁边小桌上摆放着各色点心零嘴,嘴里不知道正嚼着什么东西。
高热不仅烧坏了脑子,连行为举止都与往常不同。可别到大娘子面前别错了话,大娘子刚刚消了气,一会儿子又发起火来,连累到她们底下的人。
“你赶快起来拾掇拾掇,大娘子有事找你。”
唐星没来得及问清楚门外地人是谁,那人就直接闯进来了,真的是很没有礼貌。那女孩子看着二十岁上下的模样,五官秀丽,仪态不俗,要不是衣服是丫鬟的样式,唐星都以为是府里的小姐。
看来侯府的待遇真是不错。
看见南星直直地看着她,没有动作,接着催促道:“动作快点,小心大娘子恼了,又该挨顿板子。
唐星一听见板子,心下一激灵,立马起身穿好衣服,连思考大娘子找她干嘛都没时间想。刚穿来时那顿板子的痛苦她终身难忘,再来一次她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古人的衣服繁琐,好在以前她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穿过,现在又是夏季,衣服单薄,要不然她还真搞不定。穿好衣服,头发又难住了,以前她都是戴的发套,繁琐的发髻是真的不会。害怕大娘子等急了,就随便编了两个辫子。
收拾妥当,抬眼一看,站在她身旁的姑娘面色不大好。
金屏见唐星试了几次方穿好衣服,那头发居然梳了个不伦不类的辫子,真的是脑子烧傻了,连发髻都不会梳了。耽搁了些时间,金屏等不急她自己把发髻梳好,直接上手给南星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唐星摸了摸头上梳好的发髻,对那个姑娘说了声“谢谢”,但是人家并没有理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
路上,她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大娘子找她是好事还是坏事。跟前面的姑娘搭话,人家又不理她,只得祈祷别是又来一顿板子。
到门前,金屏停下脚步,害怕南星在大娘子面前出什么差错,告诫南星在大娘子面前行事要小心,教了她见大娘子要注意的规矩。等唐星清楚地复述了她的话才放心地带她进去。
唐星一进房门就闻到一丝丝木质熏香,抬眼一看,外厅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是苍劲有力的竹子,一幅是重峦叠嶂的的山水画,案上供着汉白玉弥勒佛像,金盘里摆着新鲜的瓜果,转过身,一旁的博古架上放着汝窑的瓷器、玉麒麟等各色摆件。
绕过金丝线绣满金刚经的屏风来到里间,只见榻上坐着位美妇人,里面穿着白底牡丹裹胸裙,外面搭着一件茜色薄纱衣,一根碧绿簪子随意挽着发丝,蛾眉轻扫,唇点朱红,芊芊玉手持银叉叉着冰镇的西瓜吃。
这位应该就是大娘子了。
唐星按着金屏刚教的礼仪半蹲着行了个礼,道:“南星见过大娘子。”
大娘子抬眼瞧了下下面的唐星,拿过身边小丫鬟递来的手帕擦拭,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星,半响才开口道:“瞧瞧这张小脸,瘦得下巴都尖了,怪可怜见的。”
唐星摸不准她的意图,只低着头,数着自己自己鞋上的绣花。屋里放了一缸冰块解暑,不同于外面的炎热,屋里挺凉快的,除开眼前的大娘子,待得还是蛮舒服的。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娘子,奴婢是正月初一生的,过了年就十六了。”
“十六,真真是个娇花般的年纪,这脸蛋、这身段、怪不得爷儿见了就挪不动步了。”大娘子眼神里透着犀利,话音一转,“我记得你是十年前进的府,那年柳嬷嬷说你亲爹赌钱输了,要把你卖进青楼抵债。是我,看在你亲娘服侍过我几年,你也怪可怜的,接你进侯府,这些年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强上许多。”
“大娘子救命之恩,奴婢永生难忘。”唐星心里暗道不妙,大娘子话里话外都是对原主的恩情,后面肯定有事。
大娘子抬眼让身旁的丫鬟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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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唐星,直接点名了意图,“让你去当三少爷的通房可愿意?”
听到这话,唐星的脑袋好像嗡得一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要她去做“通房”!!!
她怎么可能愿意,这连情人都不如,直接挑战她的道德底线啊!
她双膝一弯,立马跪下,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少爷,还请大娘子另觅人选。”
大娘子显然没有想到唐星会拒绝,当了通房就是半个主子,生了一儿半女就可以当妾室,没有丫鬟能够拒绝这个诱惑。谢景恒再差也是主子,这丫鬟不会是心大还想着侯爷吧。
想到这,大娘子眼里带了狠意,“不想当通房,那你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坐我的位置?”
“奴婢不敢,”唐星急忙回道,“奴婢惹了大娘子不快,深感歉意,只求到庄子上悔过,好好干活,每年给大娘子带些牛羊肉,算是奴婢对大娘子恩情的一点报答。”
做通房还不如快快乐乐地在庄子上生活呢,她包袱都准备好了。
大娘子盯着唐星地脸,探寻她是否是真心不愿意当通房,居然想去鸟不拉屎的辽州。随即一笑,真愿意还是不愿意有什么差别,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她涂了蔻丹的手指拾起桌面上的一张薄薄的纸,抖了两抖,展示在南星面前。
“仔细瞧瞧,这是你的卖身契,十年以前我可以从老鸨的手里拿回你的身契,现在也能送你回青楼。你说,你是愿意当通房呢,还是想去青楼给不同的男人睡呢,我都可以成全你。”
她得先安排个人给谢景恒,堵住外面人得嘴,谢景恒得正妻可以慢慢挑。南星人不聪明,人又重情,平日的月例都给了她那个没良心的亲爹,当她的眼线正合适。
听着大娘子的话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唐星的喉咙好像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被人拿捏命运的感觉太难受了,想大声骂回去,但理智阻止了她。
她咬着牙回答:“但听大娘子安排。”
她真的要给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当上床的工具人吗?就算大娘子对原主有再大的恩情,这一刻也完全消失殆尽了。
大娘子似乎是看出了南星的不情愿,安抚道:“我知道这么多丫鬟里你最听话,做事也细心,伺候了我多年,那日我是气急了找人打了你板子,后面就让柳嬷嬷送了药。”
说得这么好,还不是照样把人往死里打,唐星暗暗吐槽。
“我知道你是忠心的,三少爷虽然身子弱,但也是府里的主子,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并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
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进青楼,这种家人不认也罢。
“但,你得认清你的主子是谁,别到了别人院里忘了我这么多年待你的好,”说着,大娘子捏了捏手中的卖身契,“脑子灵醒点,三少爷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一一给我记好了,七日报一次。”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她去那什么三少爷身边当眼线吗?当家主母如此忌惮一个在庄子里面养病的庶子吗?
“明日你就收拾行李去庄上伺候着。”
不管大娘子提出什么要求唐星都应下,她都要给别人当通房了,还会在乎别的要求吗。
4. 第4章
唐星回到屋里,望着收拾好的小包袱和桌面上的零食一时无言。
准备好暖手的小手炉、路上吃的酱菜烧饼、下雪天护耳的耳罩都用不着了。
唐星想过直接背了包袱逃走,可是本朝对奴籍管理十分严格,任何有主家逃走的的奴隶一旦被发现即刻关进大狱,打死或者卖掉听凭主家意思。而且她没有代表身份的证明,连个城都出不去,不到两日就会被侯府的人抓回去。
除了接受自己的命运,她想不出有其他的出路。
不就是通房吗?她鸵鸟地安慰自己把这当成一份高薪的工作,做好本职工作,只要不在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玉珠很开心南星可以留在侯府不用去辽州,一高兴拿钱找小厨房做了份唐星爱吃的炸四喜丸子庆祝。
唐星面对往日美味的炸丸子无动于衷,一想到每天就要见到谢景恒她就一点也吃不下。
玉珠夹几个丸子到南星的碗中,见唐星没有胃口心中不解。
当了通房就是半个主子,三少爷身体是不好,可是还没有娶妻,房里又没有其他的通房侍妾,过去了不用受其他人的气。等三少夫人进了门,唐星与三少爷生了感情,过得不会差。
她曾经所处的时代不同,想法不一致,多说无用。
她打听了一下谢景恒的情况,得知他没有娶妻也没有妾室,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不用跟几个女人公用一个男人。
谢景恒八岁那年摔马,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腿却瘸了。自此形容有碍,科考无望,以后估计就是分点产业,不被寄予厚望,赶到京郊的庄子上养病,几乎不曾回府。
玉珠几岁才到府里伺候,没见过谢景恒,也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唐星猜测谢景恒与大娘子之间必定有过节,要不然不会借着养病的名义将一个八岁的孩子赶到京郊的庄子上,十年不得归家,大娘子也不会让她当谢景恒的眼线。
她不明白大娘子一个当家主母为何要如此忌惮一个体弱的庶子,谢景恒对侯府嫡子根本造不成丝毫威胁。
唐星一夜无眠,翻来覆去,脑子很乱打了呵欠,但根本睡不着,睁眼到天明。
一大早上,唐星瞪着两个大黑眼圈,背着包袱一个人去京郊的庄子。
谢景恒是真的不受重视,没有人送她过去,只告诉了她大致的线路,玉珠怕她迷路想送她,可惜其他的丫鬟不愿意换班,只能看着唐星一个人背着包袱离去。
之前总想着逛逛京城的市集,体会一下古人的烟火气,现在看见什么都没有兴趣。
懒得问路,唐星直接找了个进城买菜的老农,搭他的牛车一路到了京郊的庄子上。
这庄子是大娘子用自己的嫁妆购置的,庄子里有上百亩的良田,除却供应府里的吃用,其余的都租给周围的农户。庄子原本有方大鱼塘,后来填了种果蔬,许是池塘的淤泥肥沃,种出的瓜果比寻常的清甜,专供府里的主子,其余的都专供京里的贵人。
庄子不大,在侯府的产业里并不显眼,大娘子没有亲自打理,派了个身边的管事管理着庄子上的事宜,只需每半年将账目给大娘子过目。
唐星心情不佳,眼前的景致倒不差,正值夏季收获的时节,一眼望去,金色的麦田没有边际,一阵风袭来,田里的麦浪翻涌着。田间地头零星站着拿着镰刀收割稻谷的农人,辛苦并满足地干着手中的活。
见到此情此景,唐星才有了真正地重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活着的感觉。
幼年时父母也如同他们一样,辛勤地在田间劳动,自己和姥姥在家准备好午饭给他们送过去。一晃,已经过去了多年。
庄子的管事远远看见一个姑娘站在路边,看衣着打扮是府里的丫鬟。他没猜错应该就是大娘子安排给三少爷的通房,连忙边招手,边迎上去。
“想必这位就是南星姑娘吧,我是这庄里管事的,姓侯,你叫我侯管事就好。”这丫鬟听说是在大娘子身边伺候的,他得讨好关系。
“这都快正午了,姑娘一路走过来想必是饿了,我已经备好酒菜,姑娘不嫌弃的话先跟我去用了午饭,再去找三少爷也不迟。”
唐星早上没有吃东西,今天日头又大,走到半路她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现在反倒是饿过了头,没有什么胃口,只想赶紧找个歇脚的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
南星回绝了侯管事的好意,走向三少爷的居所。
站在三少爷院子的外面唐星有些傻眼,这里居然是侯府的少爷的居所。
一个小院子,三四间茅草屋,院子里时不时传来鸡叫声。不说侯府里的华丽的屋舍,就连她这些天住的丫鬟的屋子都比这里好上许多。一阵风刮来,茅草屋好像都要跟着晃两下。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两颗大枣树,树下摆放了石桌石椅,院子的一角用篱笆围了起来,养有七八只母鸡,水井旁放了个大水缸,水缸里的水是满的。
唐星打了盆水洗脸,整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房门。
没有人应。
再敲,依旧没有人回应,唐星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不像外面看着那般简陋,桌椅茶碗样样不缺,打扫得很干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有侯府华丽,但住得舒服。
旁边应该是三少爷的房间,里面没有动静,应该是出去了。唐星只好一个人在厅里干等着。
等了小半刻钟依旧没有人回来,院子周围没有人家,这里离侯管事的居所又远,大夏天的,她懒得顶着大太阳跑过去。她绕着屋舍走了一圈,旁边的小房子是厨房,里面还围了一小块地方做淋浴。
唐星的衣服被汗浸湿了,贴着皮肤浑身难受。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唐星趁机提桶打了水,冲了个凉水澡。
身体舒畅了,肚子开始咕咕叫,翻遍了厨房,在角落里发现了半缸米和几个鸡蛋,不由得感慨侯府三少爷的生活真的是“节俭”。
唐星烧了饭,蒸了鸡蛋羹,饱餐一顿,困意就上来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子梦到谢景恒顶着一张丑陋的脸强压她在床上,一会子梦到三少爷新门的妻子给了她一条白绫要她自尽,一会子大娘子嫌弃她办事不利要将她送进青楼……
谢景恒从外面回来时发现院门口大开着,茅舍的门也是开的,心中暗讽这些人做事越来越不遮掩了。身边的小厮杜衡更是愤愤不平地骂道:“青天白日的也来翻东西,真是不要脸。”
进到里间发现桌子上趴了一个人,穿着侯府里丫鬟的衣服,侧趴着,只看见半张脸也能看出长得漂亮,瓜子脸,眉毛秀丽,鼻子秀挺,皮肤白皙。
谢景恒皱着眉,面上有些不悦。
杜衡看见唐星在那里呼呼大睡,上前摇醒唐星,大声呵斥:“你是谁?为什么随便闯进别人家。”
唐星从光怪陆离的门中醒来,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人。
好生俊俏的郎君。
她以前跑过那么多剧组,演艺圈中的俊男美女都见了个遍都不如眼前这人长得好看。
身量很高,目测至少比她高一个头,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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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少年气。眉眼深邃,眼睛像是一汪湖水,平静而又动人,鼻子高挺,棱角分明,一切都长得恰到好处,眼眸直直看着你,不由得让人屏气。
可惜的是面容中透着一丝不健康的青白,显得有些文弱。
唐星直勾勾的眼神,谢景恒看感到不适,面上透出一点不耐。
杜衡挡在唐星前面,再次说:“你是不是哑巴啊?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谁。”
她现在才回过神,意识到刚才那位就是人们口中侯府三公子谢景恒。
长得这么好看,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吃亏。
“我是南星,大娘子让我来当少爷的……”唐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出那两个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丫鬟,对没错,我是大娘子派来照顾三少爷的丫鬟。”
杜衡一听是大娘子派来的面上立马显出怒火,恨不得立马就将唐星赶出去,转身看了眼少爷,就作罢了,退到一边。
谢景恒听到唐星的话,心中不屑,既然不愿意就不要来。
“既然是母亲让你来的,你就在此间住下。”谢景恒没有拆穿南星的话,淡淡地吩咐杜衡,“你带着她熟悉一下庄子。”
杜衡想要再说些什么,见少爷面无表情,知道少爷是有些生气了,就不再言语,拉着唐星到了院门外逼问唐星来这里的意图。
唐星见搪塞不过,只好小声说了句“通房”。说完,脸上感觉火辣辣的,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游街示众。她真的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她。
杜衡脑子也是一顿。
少爷明年就二十了,寻常百姓家,同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少爷连个房里人都没有,要不是有大娘子在少爷也早该娶妻生子了。
如此想来,杜衡细细打量了她一下,长得还算过的去,勉强配得上他们家少爷,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自己长个心眼多盯着她,谅她也没有胆子干出伤害少爷的事情。
“我跟你说说平日里要干的活还有少爷的一些生活习惯,你仔细听着,以后要好好照顾少爷。”
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唐星有些诧异。
来不及思考,杜衡开始介绍起小院子里的琐事。
小院子里住的只有谢景恒和他身边的小厮杜衡,谢景恒每天清晨都要去隔壁村子办的私塾念书,直达太阳快落山才回来,杜衡一般情况下都会陪着谢景恒去私塾念书,所以院子里一般白天是没有人在的。
院子里人口少,事情也不多,就是每日洒扫,煮饭做菜,喂养院子里的小鸡和给后院的菜地除草浇水。
“这几只母鸡是专门留来下蛋给少爷补身体的,你要小心照顾好。”
唐星不好意思地告诉厨房里的鸡蛋她已经吃了一半。
杜衡气得瞪了唐星一眼,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养的母鸡,好不容易等到下蛋了,少爷还没有吃多少,她竟然吃了一半。
谢景恒堂堂侯府的三少爷,居然过得如此朴实拮据。
府里的小姐公子跟在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一堆,身为侯府少爷的谢景恒居然还要自己养鸡种菜。她只是侯府里的小丫鬟,平日里鸡鸭肉没短过,牛羊肉也是时不时就会有,身体病弱的谢景恒还需要养鸡生鸡蛋补充营养。
她此刻有些后悔没有将那些好吃的带过来,她还以为三公子怎么说都是侯府的少爷,再如何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原是她想岔了。
大娘子跟谢景恒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怨,要不然不会如此对待他。
难道三公子不是侯爷的亲生的?谢景恒的生母给侯爷戴了绿帽子,所以谢侯爷任由夫人如此?
5. 第5章
秉承着多做事,少说话的至理名言,唐星挽起袖子开始了上班第一天的工作。
先是提着一桶水去后院的菜地浇水,以前可以一只手提着满满一桶水的唐星,现在提着大半桶水都感觉十分的吃力,看来还是要加强锻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菜地里的菜蔫的蔫,黄的黄,一看平日里就没有照顾好。平时这两个人种的菜吃得了吗?
唐星小时候就开始帮姥姥侍弄菜地,干起这些活儿来得心应手。最后还摘了点长得不错的苦麦菜留着晚上做菜。
院子里和屋里很干净,用不着怎么打扫,唐星拿着鸡毛掸子除了灰就差不多了。喂了院子里的鸡,唐星准备今晚的晚餐。
来之前,苦中作乐想着来了之后有人伺候,她每天吃喝玩乐、哄高兴正主就好。不曾想到头来还是当丫鬟的命,公子呢,每天忙于学业,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厨房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吃的,仅剩的几个鸡蛋杜衡非说要留给少爷吃,唐星无肉不欢,饭菜没有肉感觉就像没有吃的一样。把厨房翻了一遍翻出了一小块腊肉炒了。
唐星端菜上桌,刚想去叫谢景恒吃饭就被杜衡阻止了。他拿了双筷子夹了口菜尝了一下,道:“我先替少爷尝一下味道,以防少爷吃坏了肚子。
眼睛一亮,咳了一声,道,“味道还行,过得去。”说完,又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面。
院子里就他们两个大男人,不可能让公子下厨,他做菜不好吃,没有办法,这么多年都吃过来了,突然吃到正常的,并且有点好吃的饭菜,心里居然涌起一阵满足感。
“你不会是怕我下毒给你家公子吧?”唐星随口半开了句玩笑。
杜衡立马涨红了脸。
“你不会是真的认为我会在饭菜里下毒?”
杜衡一听这话一溜烟地跑去叫少爷吃饭。
他们日子过得是有多差,吃个饭都要防备别人下毒。
唐星盛了米饭坐在桌前吃饭,谢景恒和杜衡诧异地看着唐星将筷子伸向碟子里的腊肉,她丝毫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饭才能有力气去面对苦难解决问题。
“你怎么上桌吃饭?丫鬟是不能上桌吃饭的,你在府里一点规矩都没有学到吗?”杜衡忍不住开口。
嗯?好像主子和丫鬟是不能同桌吃饭的,这规矩她记得,只是这里同侯府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谢景恒也没有摆主人的架子。她一时间忘记了她的丫鬟的身份。
“你不也上桌吃饭了吗?”就三个人,三间风一吹就倒的茅草屋里还规矩?
“无需分桌,这里不是侯府,没有那么多规矩。”谢景恒淡淡的开口。
杜衡见公子都开口了,自己不再多言,公子不太在乎主仆之间的差异,杜衡只是想挫挫她的锐气,让她明白这里不是胡来的地方。
闻言,唐星立马坐下。
三少爷看起来人蛮不错的,没有主子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人长得又好看。没了等级的束缚,她感觉浑身轻松。
三个人的第一顿饭就这样结束了,直到晚上准备睡觉了,唐星终于发现她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今晚在那里睡?
这里只有两间厢房,谢景恒住了大的那间,杜衡住在小的那间。
没有她睡觉的地方,难不成她要睡柴房?还是乖乖去谢景恒的床上躺着?
虽然夫人让她过来是让她当谢景恒的通房,但是谢景恒不知是不近女色还是忌惮她是夫人派过来的人,并无和她亲热的意思。
既然他没有表示,她也不必上赶着暖床。
她有考虑过睡在柴房,一进门就隐约听到老鼠的磨牙声,马上打消了睡在这里的意图。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躲不过去的,还不如趁早面对,以后也不用再烦恼这件事情。
谢景恒洗漱完回到房间,看见唐星只穿着里衣躺在床上,漆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撒在枕边。
不太适应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床,杜衡平时都不进他的房间,打扫也只敢在他在的时候才会进去打扫。
她是大娘子送来的女人,他从内心里排斥,但还是必须把表面功夫做足了。
他轻轻挑了了南星的衣领,露出白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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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胸也若隐若现。他发觉唐星的身体在发抖,双眼紧闭,手指紧抓着床单透露出她的紧张。
谢景恒讽刺一笑,既然爬上了他的床,还当什么贞洁烈女。
“不愿意就滚。”
唐星松了一口气,睁开紧闭的双眼,眼前的男子脸上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但是唐星隐约感觉到他生气了。既然他不强求,她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呆着了。翻身下床,带上衣物就出去了。
谢景恒从柜子里取出新的床单被褥将唐星躺过的床单被褥换下来。熄了灯,脑海里回忆着今日夫子教授的内容,困意袭来,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随后传来唐星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今晚可以在这里睡吗?外面风有点大,我带的衣服不多。”她将两三张椅子拼在一起,把包袱当枕头,想将就着在外面睡一夜。可是夜晚一安静,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风吹过屋顶茅草的西索声,眼前闪过的黑影,外面不知道什么昆虫发出的叫声把她吓得一丝睡意都无。
谢景恒屋子里面好像还有一张榻子,她去求求说不定他心一软就给她进去了呢。不然,她真的不敢在这破旧的茅草屋子里呆上一夜。
她鼓足勇气敲开了他的房门,刚才尴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没有抱希望能进去。
就在南星都不抱希望,打算出去躺着椅子上于老鼠为伴的时候,谢景恒的声音响起,接着屋子里的灯就被点亮了。
“进来吧。”
“你睡床榻,柜子里有被子。”
唐星感激地看着一眼谢景恒,人家没理她,上床接着睡觉。她翻了柜子,找出了她刚才躺过的枕头还有床单被褥,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啊。
他是不是有洁癖啊,这么介意。
她是洗干净才躺在床上的,而且就躺了一小会儿。
她晚上睡得并不好,一来是到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二来是夏季的蚊虫是真的多,床榻上没有蚊帐,可恶的蚊子叮了她十几个大包,实在是受不了,起床用水洗了被叮咬过的位置,舒服点了,天将明的时候才睡着,一觉睡到了正午,连谢景恒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6. 第6章
转眼间,唐星来到庄子已经七天了。
每天早上就是打扫卫生、煮饭做菜、喂喂院子里养的小鸡,给后院的菜地浇浇水,很是清闲,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坐在枣树底下发呆。
庆幸的是自从那个尴尬的夜晚以后谢景恒没有碰过她,相安无事地在同一个房间睡觉,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在榻上,互相不打扰。
谢景恒和杜衡每天早出晚归的,三人也就天黑时回来吃晚饭打个照面,其余时候都是南星一个人守着院子。
谢景恒真的是一个话很少的人,除非必要不会与她交谈,唐星想跟他搭话也是一两句就结束了。
相比之下,杜衡真的是一个话痨,刚开始杜衡时不时要对她阴阳怪气几句,她不是吃亏的主,每次都会怼回去,时间一长,杜衡知道和她吵架占不了上风,开始好好说话了。
她们两个每天都会斗几句嘴,一般情况下杜衡都说不过唐星,只好不甘心的瞪她一眼,不敢去公子面前告状,
如果能够一直在这里生活还挺好的,每天干干活和杜衡斗几句嘴,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安逸,没有侯府的规矩束缚,没有人限制她的行动,干完活她可以去庄子上逛逛,还可以跟着进城买菜的菜农一起进城逛逛市集。短短几天她已经跟周边庄子的人都熟识了。
她还打听了一下谢景恒的情况,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谢景恒是永昌侯府的三少爷,还以为他们是侯管事家的亲戚,一直借住在庄子里。
那是不是证明侯府的人从来没有来看望过谢景恒,不然凭借村里人八卦的程度谢景恒的身份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她看得出来谢景恒和杜衡都不是什么坏人,很好相处,相处时间长了,心中的天平慢慢倾斜向了谢景恒一边。
今日是跟大娘子约定报信的日子,大娘子嘱咐唐星将谢景恒的消息记录下来交给庄子的侯管事。她打心底认为记录别人的隐私这种行为十分的不好,谢景恒和杜衡对她挺好的,干着这事儿良心实在过不去。
好在她这些天她与谢景恒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们天刚亮就去隔壁村的私塾念书,天快要暗了才回来,吃完饭洗漱完谢景恒看会书写几个字就差不多熄灯睡觉了,生活无比的规律,唐星自叹不如。
她没有带有笔墨字砚,前些天进城把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压根没想起来要买一些纸笔。
杜衡的字是公子教的,可是他本人十分讨厌念书,所以房间里面一片纸都没有。谢景恒的笔墨字砚倒是齐全,但平日里不允许唐星动他的东西。
她只好心里默念几遍“对不起”,然后翻了翻谢景恒的书架。
这关系到她的性命,希望谢景恒能够理解。
谢景恒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不光有经史典籍,还有不少的医书,就连游记话本都有……看来真的是涉猎广泛。
不知道找谢景恒借几本书看,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写什么呢?唐星咬着笔头冥思苦想。
要写些什么能不透露别人的隐私又可以让大娘子知道她对此事认真的态度呢。
有了!
唐星下笔写下了谢景恒平时的饮食起居,每天几点睡觉吃饭洗漱,今天吃了哪几道菜,明天又吃了那几道菜,哪道吃得多一点,哪道吃得少一点,事无巨细……
里面的事情半真半假,这样既不会将别人的隐私透露出去,她心里的负罪感可以少一点,大娘子也不会觉得她是不认真工作,只会认为她的能力不足。
她吹了吹纸上的墨水,满意的看着写了满满三大页的信纸,倒不是她写的东西多,而是她没有学过毛笔字,实在是用不惯墨水,写成这样她已经尽力了,实在不行让侯管事再誊抄一份,以防大娘子看到这字气得叫她回去问话。
侯管事的家她去了两三次,算是轻车熟路。
不过她惊讶的是侯管事的住所不比府里的差,两进两处的青砖砌成的大院子,十几个伺候的仆人,里面的装饰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一点都不像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
管事住得比少爷都好,怪哉。
昨天她去隔壁的村子买菜的时候有几个大妈坐在榕树底下聊天,本想绕路离开的唐星被几个大妈留了下来。
“小娘子,你是不是庄子里那个长得很好看的谢公子的娘子啊?”一双双八卦的眼睛盯着唐星的回答。
唐星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转瞬又想到如果是娘子也可以,总比一个通房好吧。
她摇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是在这里呆久了安逸过头了。
“不是。”
“那你天天怎么住在谢公子家里?”此时众人的眼神变了,一个黄花大闺女住到没有结婚的人家里,如果唐星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明天关于他们的谣言就会传遍十里八乡。
村里的人不知道谢景恒的身份,唐星猜测谢公子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说是丫鬟可能没有人信,谢景恒那几间破屋子还比不上村里的富户。
想了想,唐星答道,“我是谢景恒的妹妹,娘亲改嫁之后才生的我。父母过世了才来这里投奔哥哥的。
此时围观的众人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妹妹啊。
谢景恒经常帮村里的人写信,写对字,加上人们都比较尊敬读书人,得知唐星是谢公子的妹妹,态度马上就亲热起来,拉着她说些家长里短的。
还在私塾听夫子讲课的谢景恒不知道他多了一个妹子。
也是在这里,唐星知道侯管事不止此处一处宅子,他在城中还购置有宅子养外室。
“那宅子比他现在住的可大多了,里面的伺候的丫鬟婆子有上百个,他养的那个女人走路一扭一扭的,媚眼一抛活像一个狐狸精。”那人如此形容到,像是真的见过一样。
侯管事打开唐星的信,感慨果然是上不得台面丫鬟,连写个字都不会。
他可不能把这张字给大娘子看,自己誊抄了一遍。
进了城侯管事没有立马回到侯府,先是去会了他在外头养的美娇娘,亲热了一两个时辰才动身回侯府将信件交给大娘子。
大娘子摊开信件一看,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南星那丫鬟也算是用内心记了,连说的梦话都给记录下来。
当然,里面大半的内容是唐星瞎编的。
此时,原本唐星手写的信件也到了谢景恒的手里。
他皱着眉头看着唐星这一手丑字,真的是有碍观瞻,一个大,一个小,歪歪扭扭地爬满了整张纸,纸上还滴有好几滴墨水。字写得丑就算了,大部分的字都是却笔画,字不像字,像是鬼画符。
杜衡查过南星的底细,南星在大娘子身边伺候了几年,学过记账写字,不会写得如此之差,高热烧坏了脑子记得写字,却写不好。纸上记录的事情半真半假,记得详细,但没有透露有用的消息。
谢景恒眼中闪过异色,蜡烛的火焰舔噬淡黄色的信纸,手一扬,丢进装着火盆之中,化为灰烬。
唐星心里愧疚,下午特地去买了一只鸡,杀了用萝卜炖,还买了猪肉做了她的拿手好菜李庄白肉,请进城的人带了半只烧鸭,摘了新长出来的青瓜做了个爽口的拍黄瓜……
杜衡他们大老远的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口水都要留下了,恨不得立马坐到桌前大快朵颐。
“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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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大日子,你居然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想立马坐下来吃饭,可是不能赶在公子前面,只好咽了咽口水。
唐星端上了最后一盘菜,招呼他们赶紧洗手吃饭,“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本姑娘今天心情好,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快尝尝这李庄白肉,我今天弄得味道刚刚好。”说着顺手往谢景恒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桌面上立马安静下来,杜衡斜着眼观察谢公子的脸色。
完了完了,公子肯定是要生气了,今天这么好的饭菜他不吃完心很痛啊,如果公子转身就走的话他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吃饭。
唐星刚夹完就后悔了,她真的只是顺手,以前和朋友吃火锅的时候她就是那个热情烫菜夹菜的。看着脸有点黑的谢景恒,她犹豫要不要重新夹走他碗里的肉。
谢景恒看了眼唐星夹在碗里的肉,有些嫌弃,看见唐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伸手夹起碗中的肉放回南星的碗里。
南星低头看着碗里的肉,杜衡观察南星的脸色,南星一筷子加起来放入嘴里,自夸道,“我的厨艺真好!”
饭桌上的气氛马上就松懈下来,唐星不再往他的碗里夹菜。
这顿饭除了中间的小插曲,大家吃得都很高兴。
晚饭吃得太饱,唐星在院子里走动消食,见四下无人一时手痒打了一套太极拳。
她出生于武术之乡,在她的家乡人人习武,强身健体,所以她也是从小学习武术。
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她看着电视上的武侠片,心中萌发了一个演员梦。考大学时姥姥认为演员这个职业不稳定让她去学了会计,后来姥姥过世,她辞掉了高薪的工作去追寻自己的演艺梦。
从小小的龙套做起,凭借自己会武术的优势开始给主角当武替,后面开始在电视剧里有了第一个小角色……
不料最后居然在剧组的爆破戏中意外穿越,演艺梦就此搁下。
她跑剧组时遇到一位武术指导,他是咏春拳的传人,打得一手好拳。他与唐星投缘,在剧组时就经常指导唐星拳术,巧合的是唐星后面呆的两个剧组的武术指导都是他,因此经过他两年的指导,唐星的武术大有进步,对武术的理解也更深一层。
按照她以前的武力值,三四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如今穿来的这具身子柔弱,平常没有锻炼过,她的体力反应力都比不上以前。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女子处于弱势,有一身武艺能够自保还是十分重要的。
不过她平时不敢在周围跑步锻炼身体,害怕周围的人以为她是个傻子,更害怕谢景恒察觉到她与原来的南星不是同一个人。只有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敢出来打个拳,做一下运动。
唐星殊不知她现在的行为已经被谢景恒尽收眼底。
她打的拳虽说力道不足,却开合有势,拳拳到点,运气自然,除了力度不够,怎么看都像是习武多年。
她到底是谁?
谢景恒看着毫无察觉的唐星内心起了一丝波澜,黑色的眼眸再黑暗中闪过厉色。
夜晚,唐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谢景恒叫杜衡拿药草熏了屋子周围,恼人的蚊虫再也不敢接近。没了烦人的蚊子唐星依旧睡不着,心里还想着白天的事情。
乱翻别人东西,当别人的眼线是挺不厚道的。但是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啊。
“谢景恒,我今天翻了一下你的东西,用了你的纸笔。”唐星小声地说道,不知道谢景恒有没有听见,或者是已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嗯”。
唐星胡思乱想的脑子才平静下来,翻了个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7. 第7章
接近正午,谢景恒正在跟夫子讨论问题,突然闯进一个人对着谢景恒大喊:“谢景恒你妹妹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谢景恒疑惑他在这里哪来的妹妹?
略微一思索,这便宜妹妹应该就是南星。
那人领着谢景恒一路到了村头,远远地看见前面围了一圈人,看见谢景恒走过来,主动让出了一条道。
饭菜洒了一地,一个男的躺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膝盖直喊疼,另一个男的捂住自己的手臂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蹲在一旁的唐星埋头在自己的膝盖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抽泣,令人怜惜。
谢景恒以为唐星受了什么欺负,赶忙上前扶起唐星,询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唐星站起身,露出了脸,眼睛哭得红肿,一脸的委屈难过,看见地上的两个男人,害怕的拽住谢景恒的衣服,躲在身后,像是受惊的小鹿。
此情此景,围观的村民都认识躺在地上的那两个男人,他们平常在村里就爱干些小偷小摸,调戏妇女的事情,没少被村里人拿着扫把追。
一个眼睛通红,满脸委屈的妙龄少女和两个地痞流氓,村民脑中立马脑部了一场戏,两个恶霸看见人家小姑娘漂亮,起了色心想欺负,但是,他们又都倒在地上,一副被打得不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谢景恒将唐星挡在身后,开口安慰道:“没事了,别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唐星一听眼泪就要掉下来,吸了吸鼻涕,害怕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然后又看了眼挡在身前的谢景恒,鼓起勇气说道:“我今天去私塾给我哥哥送饭,没想到半路遇上这两个人,他们,他们,拦住我,让我跟他们走,我不愿意,他们,他们还要扒我的……”唐星说不出口,把头埋在谢景恒的肩上,大哭起来。
围观的村名一听,这还得了,这里的村民大多都对这两个人恨得牙痒痒,只是大家都沾亲带故的,不好太过分,现在欺负姑娘被抓个正着,还不好好打一顿解解恨。
躺在地上的男人见到围观的村名就要冲上来,害怕地往后退了退,连忙指着唐星说:“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们哪里有欺负她,只是见她陌生,想上去问问她来村子里面做什么,是不是迷路了,她不由分说立马上来把我们两个打了一顿。”
另一个坐在地上地男人缓过劲来,也连忙帮腔:“对,没错,你们别看她长得柔柔弱弱的,她会武功,力气大得很,一下子就把我们两个摔在地上,还把我的胳膊给解了。”
“怎么可能?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两个大男人,别污蔑人家小姑娘。”
“我还不知道你们,一定是看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起了歹心。”
“对对,人家是谢公子的妹子,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妹子呢。”
……
人群里面叽叽喳喳,都是不相信唐星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能打过两个成年男子。
唐星见周围的人都不相信他们的说辞,开口继续说道:“我不愿意,你们要强迫,我害怕就跑掉了,你们明明是追我的时候摔跤了,我连一桶水都提不起来,怎么打得过你们两个大男人。”说完,还挤出了两滴眼泪,正好顺着眼睛中部流下来。
她不禁赞叹自己的演技一如既往地那么好,不能继续演员的道路真的是可惜了。
杜衡说谢景恒在私塾读书时候的午饭都是随便让杜衡去买几个馒头伴着酱菜随意吃一点对付过去。
她一听这怎么能行,谢景恒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她想着私塾离这里也不远,她做饭的时候多做一点给他们送过去。
不料,到半路就遇到了两个流氓要调戏她,她本想着好声好气地跟他们说,没想到,他们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的,她直接一个过肩摔将两个人摔在地上,专门打在看不到明显伤处,又很疼的地方,她敢保证这两个人两天内绝对下不了床。
随后村里的里正来主持公道,让那两个人向唐星和谢景恒道歉,那两个地痞流氓再不情愿也只能听里正的话。
唐星走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人一眼,以示警告。
谢景恒搀扶着唐星离去,到了人少的地方,他松开了扶着唐星的手,道:“没人了,不用装了。”
唐星松开了谢景恒的衣服,疑惑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的话语表情明明没有漏洞啊。
谢景恒似乎是看出了唐星的疑惑,开口解释道:“那两个人的裤子的膝盖部分没有泥,况且摔跤不会手臂内部也有淤青。
谎话被拆穿,唐星尴尬地笑了两声,追上谢景恒的步伐,“那两个人一开始是真的想欺负我,没想到被我一拳一个给打倒了,狠狠地给了他们一个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在路上调戏姑娘吗。”
刚说完,唐星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脑子里面是糨糊吗?什么话都说,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打得过两个大男人。
“不是我厉害,是那两个人都是假把式,轻轻一打就摔倒了。我就是小时候跟着府里的护卫学了一两手……”她忙给自己找补,结果越说越乱,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偷偷瞄了一眼谢景恒,依旧看不出什么,他也没有拆穿唐星的话。
他不追究唐星就安心了,那她是不是可以随便在院子里打拳,不用害怕别人发现。
回了院子唐星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刚才那两个男人碰过她的衣服,她感到恶心,恨不得脱下来马上洗干净。
水缸里的水被太阳晒得很暖,直接用来洗刚刚好。洗澡得时候她才发现刚刚揍那两个人时弄伤了手和膝盖,膝盖应该是跪在地上的时候被地上的沙石硌到了,手上的淤青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皮肤太娇贵了,一碰就容易淤青。
院子周围都没有人,等晚一点太阳没有那么大的时候,她再去别人家问一下有没有药膏。想着谢景恒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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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没有吃饭,她留的饭菜只够她一个人吃,想着再多做点饭,随便烧个菜应付一下。
一进到厨房,谢景恒已经将煮好的面倒进碗里。
没想到谢景恒居然会做菜,读书人不是一向信奉“君子远庖厨的吗?”
别说,这碗汤面闻着味道还挺香的。
唐星吃了谢景恒煮的面,谢景恒吃了唐星留的饭菜。
吃饱之后困意袭来,她想回到榻上睡个午觉,但是今天谢景恒在家,她不知道她介不介意她进去睡个午觉。
也许是今天的汤面好吃,唐星觉得谢景恒没有那么难接触,轻轻地推开了房门,谢景恒正在里面看书,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唐星又继续看自己的书。方才他已经向夫子请了假,今天可以休息一天,不用急着回去。
唐星见谢景恒没有反应,默默地挪到榻上,膝盖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撩开衣裙一看,伤口有些红肿,希望不会化脓。
谢景恒走出房门,回来时拿了一瓶药膏,向唐星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示意唐星把衣裙撩开。
她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还以为谢景恒是嫌弃她吵出门了。
“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着,唐星去拿谢景恒手里的药膏。
谢景恒躲开了他的手,打开药瓶,沾了点绿色的药膏,见唐星没有动静,自己伸手将她的裙子撩到膝盖处,裸出了红肿的伤口。
谢景恒皱了皱眉头,“受伤了都不懂得处理吗?再过一天伤口就要发炎了。伸手将药膏涂在伤处。
唐星看着谢景恒认真的样子,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姥姥。小时候她很皮,经常跟别人打架,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回了家,姥姥一边嘴上骂她,一边给她上药。
药膏有些凉,刺激地唐星忍不住躲了一下。
“别动。”谢景恒稳住她地小腿。唐星小腿上的皮肤彷佛能感受到谢景恒长期写字留下的茧子,脸上不禁有些热,耳根也开始慢慢泛红。
唐星感觉时间过得很慢,终于上完药了。
她刚刚想把裙子放下了,就被谢景恒阻止了,“放着先,一会儿衣服粘到肉上更难处理。说着他把药膏放在一旁,“这个药膏一日涂三次,伤口不要碰到水。
“知道了。”唐星乖乖地回答。
“还有哪里有伤?”
唐星缩了缩她的手,他敏锐地看见唐星手上的淤青,轻轻叹了口气,“打架也要保护好自己,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先喊人,不要自己一个人处理。”
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瓶活络油,涂抹在她的患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谢景恒揉过的伤口有些发热。
“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谢景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你比我大,按年龄来讲我就是可以当你妹妹。”
谢景恒听了唐星的胡乱瞎说的话,抬眸,没有反驳她
8. 第 8 章
正值盛夏,永昌侯府中的荷花竞相盛开,千姿百态。府中上下忙碌着准备赏荷宴。夫人小姐们游玩时的吃食,游乐时的节目等都要一一准备好。
大娘子筹备大半个月人都清瘦了许多,老夫人前几日生病,下不了床帮不上忙,柳嬷嬷家里有白事不得空,好在宋姨娘每日过来帮忙,否则等筹备好池中的荷花都谢了。
宋姨娘忙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得空了,翻箱倒柜找出多年来积攒的首饰,一旁的榻上,衣裙堆成了个小山。
谢琦被宋姨娘按在梳妆镜前,摆弄着宴会的妆容首饰。
“这只金簪不行,太俗气。小兰,你去找找大娘子前年送的翡翠钗子还在不在。”宋姨娘试试这个金簪,又试试那个步摇,不满意,嘴上叨叨着要出门去首饰店里逛逛。
“我以前的首饰不是样式老旧了,就是不适合你这个年纪戴。明天我带你去城中的金银铺子瞧瞧有没有合适的,顺便再做两套衣服,宴会还是要穿新的衣服。”
府中的少爷小姐都生得好看,只有谢琦相貌随了她,平平无奇,被容貌好看的兄姐一衬,更加显得平凡。
好在谢琦争气,琴棋书画,女红算账样样不差,只是大娘子性子高傲,断是不能忍受庶出的谢琦夺了她嫡亲女儿的光彩,因此宋姨娘常常告诫女儿凡事忍让不出挑,有十分本事只能表现七分,万万不能抢在谢瑶前头。
谢琦一个下午被摆弄着试衣服首饰梳发髻,早已坐不住,一听明天还要去逛金银首饰铺更是万分的不愿意。她本就不喜欢这些金银俗物,坐在这里几个时辰已经是花了十足的耐心,相较之下她更愿意呆在自己的书房,写写字,读读书,安静惬意。
“我觉得我身上这身就挺好的,淡雅却不素,配上翡翠钗子正合适。我的帖子方临了一半,要回去继续写。这天日头大,出去走一圈非得热得中暑了,明日娘亲就别出门了,忙了怎么久也该好好歇歇。”说着她起身要走。
宋姨娘连忙拉住她,说:“你这丫头怎么不知道轻重缓急,整天窝在房间里读那些书有什么用?那书是能让你嫁个好郎君,还是能让你得那些贵夫人的喜欢?娘亲出身低微拖累了你们,你要跟着大娘子才有机会同那些勋贵接触,才能嫁进一个好人家。”
谢琦本就讨厌宋姨娘上赶着讨好大娘子,一听这话更是不屑。她虽样貌不出众,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点不比谢瑶差,如若不是要藏拙,她会如此默默无闻吗?如若她是大娘子生的,谢瑶那等蠢笨的人她会放在眼里?找一个家世好,有文采的夫君不是轻而易举?
谢琦正欲说话,突然闯进了一个婆子,大声说道:“姨娘不好了,老爷发现四少爷逛青楼,气急了要动家法。”
谢琦和宋姨娘俱是一愣。
“娘亲,你有时间还是多管管哥哥吧。”趁着宋姨娘没反应过来她直接遛了。
宋姨娘骂了一句,“个个都是讨债鬼!”
谢景洺从小就不着调,小时候皮没少挨骂,长大了好些,可还是爱玩,心思半点没放在读书上。十五六岁就开始跟着那群狐朋狗友逛青楼,宋姨娘知道了赶忙给他房里放了几个貌美的通房,结果他新鲜没几天又开始外跑。
上次养外室被发现,被打的大半个月下不来床,这还没好几天呢,又开始鬼混,真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谢侯爷动怒了手里没个轻重,现在老夫人病了说不了情,只能赶紧去找大娘子劝劝侯爷,万一打出个好歹。
此时此刻谢景洺跪在祠堂里,谢侯爷拿着长鞭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背上,谢景洺疼得嗷嗷叫,不停地求饶,保证再也不犯。谢侯爷没有手下留情,力道一点儿没有放松。
一鞭子下来谢景洺疼得趴在地上,跪都跪不住。
我还是不是他亲儿子啊,不就是逛个青楼吗,打得这么重,疼死了,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绝对下不了床,可惜的是要有好长时间不能去看红儿了。
打到一半,小厮进来说老夫人吐血了,谢侯爷扔掉手中的辫子,疾步走向老夫人的院子,吩咐身边的小厮拿了牌子去请御医来瞧。
谢景洺松了一口气,趴在地上动弹不了,宋姨娘一进门看见谢景洺的模样就要晕过去,谢景洺出了声,宋姨娘缓过神来,哭喊着扑向儿子,赶紧让下人抬谢景洺回房。老夫人病重都没心思去看,眼里只有儿子背后的血痕。
侯府中有一位大夫,以前也是宫中的御医,现在正给老夫人扎针医治,表情严肃。
谢侯爷站在一旁焦急着看着,不敢出声打搅,不一会儿,大娘子也来了,身旁跟着宫里的张御医,大娘子示意他上前诊治。
张御医把了老夫人的脉搏,同府中的大夫对视一眼,同样一眼难色。张御医和大夫商量片刻,拟了药方,让他们赶紧去抓药。
“老夫人的病情不容乐观,侯爷夫人要做好准备,可能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闻言,谢侯爷和大娘子十分震惊。
“前些日子老夫人的身子还很硬朗,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没用的东西,不行就滚!”谢侯爷一时间无法接受。
“是啊,老夫人虽然有些旧疾,这些年来一直好好养着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日子着了暑气身子困乏,头昏呕吐而已。”大娘子接声问道。
大夫沉思片刻,回道:“老夫人的身体一直都是我看顾着的。老夫人的旧疾自打年轻时就带着,年轻时仔细养着尚可,年岁一大身体就越发撑不住了,以前是好药养着,病没有完全发出来。如今老夫人年近七十,确实是上了年纪,加上今年暑气盛,风热入骨,带着以前的旧疾一并发出来。“
张御医点点头,对大夫的说法表示赞同。
一时间谢侯爷悲从心气,不能言语,难过地望向病床上的母亲。大娘子在一旁轻声安慰谢侯爷,不禁感慨前些日子见面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没想到突然间就不行了。
张御医的医术高明,平日里是给宫里贵人看病的,他都说时日无多那再去请其他的大夫也是无用。
荷花宴会是办不成了,老夫人去世后婚丧嫁娶都要延后一年。
谢侯爷寸步不离地守在老夫人身边,他是母亲一把拉扯大的,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儿子,母子感情一直很好。母亲年岁大了,心中早有准备,但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
夜已深,老夫人慢慢醒来,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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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眼,看到儿子媳妇都守在床前,面带担忧,心中明了。
谢侯爷低声唤了声“母亲”。
老夫人脸色苍白,想要起身,大娘子往床头放了个垫子,扶着老夫人半坐起来。
老夫人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不用太难过,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一个老太婆都七十多了,活够本了,也该下去陪陪你爹爹了。
“母亲,你别这么说……”
“眼看这孙儿都长大了,也有出息,媳妇也将侯府打理得很好,我也有脸下去见你爹爹。就是景恒,我放心不下……”
大娘子听到谢景恒的名字脸色微变。
“他小时候体弱,放在我们老两口身边养了几年,老侯爷除了景泓,最疼的就是景恒,过世的时候还是一直念叨着要找个好大夫给他看腿伤。是我这个老太婆没有用,怜惜你媳妇,这么多年了,一直放他在庄子上不管不顾,你说,我有什么脸下去见你爹爹啊。”老夫人眼泪开始往下流,一时间喘不上气。
谢景恒没足月就生了,一出生就体弱多病,身边看护的奶妈丫鬟忌惮着大娘子看护不细心就罢了,时常少吃少喝,冬天盖着薄被,夏天穿着厚衣,发高烧也没人请大夫,若不是老侯爷突然想去看孙儿了可能就烧死了。
后来老侯爷大怒,发卖了谢景恒身边的奶妈丫鬟接到院中亲自抚养,一呆就是六年,直到老侯爷去世,大娘子借着养病的名义将他打发到庄子上。
她一介妇人虽出身高门但却远远比不上大娘子的娘家荣亲王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孙儿在庄子上生活。
一开始,她还记挂着景恒,时常让身边的人送东西过去,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过去看看。但景恒对她十分冷漠,次数多了,她去的次数就少了,身边的孙子孙女个个可爱听话,时间长了对景恒的挂念就少了,感情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就愈发地淡了,到后面就很少过问景恒的情况。
这几个月来,身体越来越不得劲,许是发觉她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开始想起从前的事情,想起那个体弱多病,沉默寡言但是很听话的孙儿。愧疚慢慢累积,觉得愧对了老侯爷的嘱托没有照顾好景恒。
拼了最后一口气让景恒回家,以后也有脸去见老侯爷。
谢侯爷大声吩咐:“来人,立马去庄子上把三少爷叫回来。”
“老爷……”
大娘子刚想出声说些什么,谢侯爷冷眼盯着她,大娘子知道谢侯爷沉浸在老夫人不久于人世的悲痛中,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于是噤声。
“母亲,你别心急,景恒马上就回来看你了。您不用担心,景恒是我的孩子,是永昌侯府的公子,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你安心养好身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大娘子自知无法阻止谢景恒回侯府,站在一旁看着侯爷和老夫人母子情深的样子。
她就知道老夫人心中没有忘记她那远在庄子上的亲孙子,之前不过是老侯爷去世,又碍着她娘家势大才对自己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见自己活不了多久,急忙把自己的孙子接回府中。
没什么大不了的,回来就回吧,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她更好拿捏。
9. 第 9 章
府中小厮到达院门外时南星早已进入梦乡,迷迷糊糊间听到说话的声音,困得睁不开眼,翻个身又继续睡下去。
谢景恒喊了两声见南星没醒,扯下她的被子,南星方半睁开眼,一脸怨气地瞪着吵她睡觉的人,她的起床气挺严重的,没有睡够一天的心情都不好。
他见南星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亮亮的,像自己小时候养的小黄狗,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上来,也就不介意南星不合时宜的脾气,语气温和起来。
“老夫人病重,府里来人让我们马上回去,起来收拾东西,有人在门外等我们。”
她刚刚睡醒,反应有些迟钝,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是谢景恒的奶奶得了重病。深更半夜来叫人应该是很严重了,不敢耽搁,她立马起床穿戴好,收拾好东西。
“随便带两件换洗的衣服,其余的东西晚些会有人来收拾过去。”谢景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的意思是以后不会再回小院了吗?
马夫赶着马飞速奔往永昌侯府。
南星坐在马车上,困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古代的照明设施有限,她的这位上司好像比她还穷,平日里能省就省,蜡烛不是必要的时候是不会点的,时间一长她就养成了日落而息的习惯,算起来也睡了将近七个小时,算是睡够了。
谢景恒坐在她的斜对面,她悄悄地观察他的反应,头微微低着,窗外缝隙中透出的光线落眉目间,看不出悲喜,注视着马车的窗户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离家多年,日子过得完全不像个世家子弟,跟家里应该不亲,所以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正常。
但她心里有些不舍,舍不得院子里面养的几只小鸡、舍不得院子里面刚刚搭好的秋千架……
他刚才的意思是不是以后都要住在侯府,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庄子上的生活,自由没有约束,每天扫扫地浇浇菜,闲了去市集逛逛,跟杜衡斗斗嘴,好像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不错,触不及防的要离开她真的有些不情愿。
如果谢景恒不娶妻,她可以试着和他培养感情,谈一场恋爱,毕竟相处下来他的人品涵养都很好,尤其是相貌,特别对她这个颜控的心。
想什么呢?
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一个通房,一个暖床的工具人,一个可有可无的下人。
南星摇摇头,小院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都开始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一行人到侯府,天已经微微亮。
老夫人喝了药已经重新睡下了,谢侯爷和大娘子守了一个晚上也都回去休息的,因此谢景恒没有立马见到老夫人,下人将他们领到侯府一角的院子。
院子自侯府建成后就没有人住过,与各处院子隔着一个小花园,很是偏僻,加上没有人住,很少有人打理,一直荒废在这里。
南星盯着门上结着的大张蜘蛛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确定这里能住人?”
领他们过来的下人一脸傲慢的说:“大娘子让我领你们到这里的。大娘子说了,这个院子大,位置偏僻,很是清净,最适合三少爷养病。三少爷回来的突然,没来得及安排人打扫,你们先凑合住着,过段时间大娘子会安排人收拾。”
还过段时间,屋子里都是灰尘怎么住人。
她意外的是平日里护主的杜衡竟然没有什么意见,谢景恒同样没有理会下人的话,直接往屋里走去。
既然上司没有话说,她一介小喽啰自然是不能有意见,认命的开始拿起扫把打扫卫生。
这院子确实是大,大大小小的房间就有十多个,她挑一个来住谢景恒应该不会介意吧。
嘿嘿,以后不用跟谢景恒挤一个房间了。
院子平常没有人住,房间门窗都是紧闭的,里面的环境比她预想的好很多,家具摆设都齐全,就是灰尘有点大,打扫一下也能住人。
除了他们三个人,院子里没有人住,这意味着她是不是能优先选自己喜欢的房间。
绕着院子逛了一圈,发现西北边的这个小房间地理位置是除了主厢房外最佳的,窗外能看到院子里小花园,左右没有房间相邻,早晨的阳光可以照进来,光线很好。
她高兴拿起扫把要打扫干净自己未来的小窝。
“你的房间在这里。”冷不丁响起谢景恒的声音,伸手指向他旁边的房间,“以后住这里。”
“啊?两间房间差不多我可不可以住在这里啊,那里光线不太好,我喜欢有阳光的房间……”她隐约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好吧,这间房也不错,宽敞嘛。”她提着扫把调转了方向,住哪不是住呢,主子的话她能不听吗。
一旁的杜衡有些不高兴,他才是公子身边最亲近的人,他才应该住在离公子最近的地方。南星那个小丫头不就是一个通房吗,还是大娘子身边的人,公子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南星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灰尘太大的缘故。
一直到正午,他们才将几个房间收拾得能住人。忙碌了一早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怎么没有人来送饭呢?
今天出门出得急,什么吃的都没有带,按照今天早上下人的态度来看,是不是已经将他们遗忘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她来到院子里的小厨房,里面空空如也,连偷米的小耗子都不见踪影。
正想问谢景恒怎么办,侯爷就派人来叫他一起去吃午饭,她和杜衡只能空着肚子相对无言。
谢侯爷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儿子,突然一见竟有些陌生,印象中小小瘦瘦的孩童长成了一位翩翩公子。
眉眼像极了于婉,透过湖水般的眼眸他好像看到了他当年心爱的女子于婉。
“儿子见过父亲。”谢景恒从容地行了个礼。
“景恒,景恒都长这么大了。”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想说的话语到嘴边不知如何说,想摆出父亲的威严,但多年未见,难免有些许的愧疚。
“儿子已经及冠了。”他淡淡的说。
“快坐,已经正午了,你一定饿了吧,这些都是我吩咐厨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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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爱吃的菜。”
谢景恒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眼神冷漠,不是重荤就是辣的,他的肠胃不好,吃不了这些菜,没有一道菜合他的胃口。
几乎没有相处过的人,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景恒,你的身体好点了吗?腿伤怎么样了?过些日子再找大夫看看,京中来了一位治疗骨科的圣手,我过些日子请他来给你看看。”
“你在庄子上生活得怎么样?我听你母亲说你一直在私塾中念书,现在读到什么书了?”
“你缺什么只管跟大娘子说,也可以直接跟我讲。”
……
席间,谢侯爷一直在了解谢景恒得近况,彷佛想在一顿饭的时间里了解儿子过去十几年的事情,重新联系他们的父子情。谢景恒简单的回答他的问题,丝毫没有展开聊下去的欲望。
薄如纸片的感情岂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
这顿饭他没吃多少,辣椒烧的他的胃很不舒服,还是南星的煮的饭菜合他的胃口。他们两个应该都没有吃饭,一定饿坏了。他让人将没怎么动过的饭菜都打包好了带回去给他们两个吃。
这桌辣菜南星应该会喜欢,之前时常说想吃麻辣火锅这类的菜,碍于他和杜衡都不能吃辣,她平常的饭菜都是清淡为主。
一想到南星看到饭菜高兴的样子,他嘴角有些上扬。
特意打包好饭菜的他没有看见南星期待的样子,反倒是他们两个坐在饭桌前,一副已经吃饱的样子,桌子上只剩下干净的碗碟和啃剩下的骨头。
看见谢景恒回来了,她摸着吃饱后圆鼓鼓的肚子,一脸满足的说:“我和杜衡已经吃过了,公子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给你弄点吃的。”
玉珠知道她回府了,特意过来看她,知道他们没有吃饭,使了银子找厨房要了些饭菜过来。谢景恒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吃饱喝足了。
还是玉珠最好,时时刻刻都想着她。
通过玉珠,南星才知道府里少爷小姐的饭食都是由大厨房统一做的然后再送过来,当然,有些院子里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不过一般都是弄些寻常的粥和小菜,他们刚回来,大娘子应该是忘记吩咐厨房了。
可能不是忘记了,应该是故意的,南星暗地揣测。
往下一瞧,看见他手里拎着食盒,心大地说道:“这是你打包回来给我们吃的吗?我们已经吃饱了,现在吃不下了。”
“吃不了就丢掉。”他把食盒放在桌面上,离开。
“公子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杜衡疑惑地问道。
她打开食盒,一看里面都是麻辣重口的菜皱起了眉头。
谢景恒午憩时南星端了一碗芥菜瘦肉粥敲门进来。
“我煮了一碗瘦肉粥,你记得趁热喝。”她把粥放在桌子上。
“我不饿,你拿走。”
南星不在意地说道:“那你饿了再喝。”
下午,南星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
偶然发现自家公子有些口是心非。
10. 第 10 章
老夫人醒来时已近深夜,祖母苍老了许多,皱纹爬遍了她的皮肤,曾经一头青丝变成了满头银发。
小时候祖父很疼他,祖母待他不错,在祖父院子里的六年时光是他为数不多平静安稳的生活。
八岁那年他坠马摔断了腿,疼他的祖父得了急病过世,身边只有祖母一人庇佑,他那时心情抑郁,父亲大娘子对他不闻不问,祖母是他唯一的倚靠。
那年,他腿伤不能行走,被赶到庄子上,身边只有杜衡陪在一旁,所有人都抛弃了自己,连祖母都不管他了。他一度对祖母产生了怨恨,祖母去看望他时他十分地抗拒,后面祖母去次数慢慢变少了,直到后面他每天在庄子外面等也看不到祖母的马车。
庆幸的是他遇到了恩师。
否则,他和杜衡两个小孩子不知如何度过漫长的一年又一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长大成人,他以为他对祖母的感随着时间很淡很淡,十年未见,祖母躺在病床上,满头的白发,苍老的面容,和记忆中慈爱的老妇人重合,眼睛酸胀,话语中不所控制地带了一丝哭腔。
“祖母。”
“是景恒吗?快过来让祖母瞧瞧。”吃过药,老夫人的精神好了许多,看见心中挂念的景恒眼睛都清明几分。
她拉着景恒的衣袖,将景恒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一连说了几声“好”,眼中带着欣慰。
“不愧是我谢家的孩子,长得很好,像你阿爹,也像你祖父。”她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大晚上过来一定没休息好吧,我想着要醒着等你过来,但我人老了,身体不争气,撑不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几个时辰。”
说着说着,她眼中含泪,“孩子,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庄子上一定幸苦了吧。都是祖母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以后都会好起来的。”她轻轻拍他的手
她使唤贴身丫鬟取了一个小匣子,“这里面有些田庄地契,你收着,留着以后使。”
“不用了,祖母。”他想推辞。
“里面这些都是我的嫁妆,你的兄弟姊妹我都留有,这一份是你的,大娘子不知道。你好好收下,就当是全了祖母的心。”
“是啊,少爷你就收下吧。”一旁的嬷嬷帮腔。
“里面还有南星那个丫鬟的身契,我刚刚跟大娘子要的。南星那丫头我见过,她心眼是好的。祖母看不到你娶亲生子,以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我和你阿爷不求你飞黄腾达,封官拜爵,平安喜乐的过一生我和你阿爷在底下就安心了。”
老夫人像是交代后事一般,同他说了好久的话。离开时,他心里堵堵,细看之下眼角带着淡淡的红。
时至夏末,热气消了许多,晚间不再闷热,时不时有一阵凉风吹过。下午有下人过来收拾打扫,院中的已经没有尘土的味道,分拨了两个粗使丫鬟和一个三等丫鬟春花过来服侍,小院子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南星沏了一壶茶端到小院子里给他,自打公子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后,晚上时常坐在小院子里,静静地望着天空,肩膀将淡蓝色袍衫撑着平直,袖子之外的手骨骼分明,清白的皮肤下面淡淡蓝色血管,莫名的孤单。
她将茶放在桌面上,见四下无人,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他平日话就不多,这几天话就更少了,而且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是一个将喜怒摆在脸上的人,但是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佳。
以前姥姥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状态,没有感觉到心里有多难过,照常生活着,但注意力不能集中,没有办法准确感知到自己的心情,直到很久以后亲人离去的悲伤才慢慢开始堆积,后知后觉原来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了。
她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想陪陪他。
他看了眼坐在他旁边的南星,这丫头还真的是不见外。
从她到小院子的第一天开始他觉得她不对劲,不是她不守规矩,而是似乎骨子里面没有上下尊卑的观念,和大娘子身边服侍多年的丫鬟不一样,如若不是他派人调查过她的底细,她都要怀疑她是否是有其他的身份。
她到他身边月余,一共给大娘子发过四封书信,上面俱是半真半假,没有透露过重要的事情,相处过程中她没有身为丫鬟的自觉,但做事很有分寸从不逾矩,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像是通房,倒更像是朋友。
她到底是真的在帮他敷衍大娘子还是聪明地迷惑他。不重要,她微不足道,真报信也好假报信也罢,他都有办法应对。
谢景恒有空的时候都会去陪老夫人,其余的时间里依旧是读书写字。院子里来了其他丫鬟,南星的时间一下子就空闲下来,没有了菜地,改成了养花,做好吃的,闲下来找玉珠聊天。
本来她还想着去市集上逛逛,但碍于她通房的身份,只有夫人老爷或者是谢景恒同意了才能外出。他每日去守着病重的祖母,她不好意思跟他说想出去玩。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某一天的正午,南星去厨房取午饭的时候路上碰到一个撞上一个丫鬟,正想道歉,发现她往手里塞了一张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查看老夫人给谢景恒匣子里的东西,速速如实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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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的没错的话这字条是大娘子命人塞过来的吧。
回了侯府,到了大娘子的地界,她不想再给大娘子传递消息了,反□□中上下大部分都是她的人,她想知道什么可以找其他人。同谢景恒相处的时间久了,她这眼线当得一点儿也不踏实,每次传消息她都要心虚好几天。
终究是躲不过啊,该来的还是来了,谁让她的人生自由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呢。
趁着杜衡出门买东西,谢景恒去看老夫人的空子她偷偷遛进了他的房间。没费多大功夫,她在书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日他拿回来的匣子。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不藏好的吗?要是进来小偷岂不是轻而易举地拿走了。
莫非有诈?
纠结了一下子,她还是打开了匣子。
里面有二十几张地契房契,虽然她不知道这里房子田地的价值,但这些肯定价值不菲,足够谢景恒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一张张翻开来看,她惊奇地发现了她的身契。
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卖身契不是在大娘子那里吗?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主子换人了,不用再受大娘子摆布。
她细细的读着卖身契上的字,确定就是她的。她拿回来是不是就可以自由了,不用再当身份低微的通房。控制住拿回自己卖身契的手,她狠心关上了匣子。
拿回来也没有用,卖身契要主人去官衙办理手续才能消除,不然她拿了也是没有用。
幸运的是她现在的主人是谢景恒,不是动不动威胁她卖她进青楼的大娘子。谢景恒相处下来还不错,她好好工作,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帮忙解除她的奴籍,而且谢景恒现在有钱了,跟着他,她也不用担心吃穿的问题。
原本灰暗的前路变得光明。
南星确定了下一阶段的任务就是好好工作,跟谢景恒搞好关系。
消息到底是要传还是不传呢?
大娘子打理着侯府上下,他们暂时需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所以这消息还是要回的。她派自己来查看匣子里的东西,多半是已经猜到了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随便写瞒不过去。
她提笔挑了四五张不起眼的房契田契记录下来,这样不会泄露太多,也不会令她起疑心。诶,她得想办法让大娘子打消让她当眼线的念头,要是一不小心被谢景恒发现了,她怎么说都说不清。
借着去找玉珠的玩,她将写好的纸条交给了大娘子身边的金屏。
南星以为她做的十分隐秘,谁料,没过多久她纸上写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出现在谢景恒的桌面上。
11. 第 11 章
夜半,南星睡得正香,忽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揉揉眼,透过纱窗见外边有光亮,遂穿衣起身走出房门,只见外间丫头婆子身穿荆麻白布衣正在挂着白灯笼白布,询问方知老夫人夜里过身了,公子早去了停灵之室。
她见院中上下都起来忙碌起来,自己不好再回去睡回笼觉,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去找谢景恒。虽然不懂这个地方的丧葬礼仪,她也应该去公子身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路上都挂了白灯笼,人来人往,步履匆忙,走近停灵的地方,灯笼照如白昼,里面乱哄哄的,不停地传来哭声。她走到香台前,学着别人的样子跪下上了三柱香,然后进到离间寻找他的身影。
谢侯爷听闻老夫人过世,急火攻心病倒了,挣扎起身想去守灵被大娘子劝住了。老夫人走的不算突然,府中对此早已有了准备,各项事宜大娘子分派给了各个管事,管事再安排手底下的丫鬟小厮负责具体的事情,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府中的少爷小姐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前,贴身服侍的下人则跪坐在两旁。大小姐远在南疆,现怀有身孕,长途奔波是受不住的,只派人给她送了祖母去世的消息。
南星绕过人群,走到杜衡的旁边跪坐下来。杜衡半眯着眼打瞌睡,一点儿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她起了坏心,掐了一把他的胳膊儿,他一下子惊醒,差点喊出声。
“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啊,吓死我了。”他压低声音对南星说。
“是你睡得太香,小心别人看到挨罚。”她看了眼跪在不远处的公子,“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公子,明早你再回来替我。”
“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再呆下去我都要睡过去了。你仔细照顾着公子,明儿一早我再过来。”他这两天一直在外面奔波帮公子办事,半夜爬起来在这跪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眼都要睁不开了。
唐星跪在杜衡原来的位置上,虽然底下垫着蒲团,但她跪了一下就受不了了,见没有人注意,便跪坐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府中所有的公子小姐,不由得惊叹不愧是一家人,长得都是如出一辙的好看,不过,还是她家公子最好看。
跪在最前头的应该就是侯府的嫡长子谢景泓,相貌端正,神情悲切,能看出眉眼间有几分像大娘子的,一旁的妙龄少女应该就是他的亲妹妹谢瑶。
听玉珠说大娘子最疼她这个小女儿,养出来刁蛮的性子,一有不如意就打骂下人,府中下人最害怕被安排到她身边服侍。
下首的一对兄妹应该就是宋姨娘的儿女,谢景洺和谢琦。谢景洺的五官很精致,但更偏柔美,眼睛周围青黑,身体虚浮无力,一看就是沉迷酒色的模样。妹妹长得就逊色很多,脸型五官更多的随了宋姨娘,抬眼看着前方,有一些孤傲。
谢景恒同他们的关系应该一般般,她待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从未听他提起过他这些兄弟姊妹,连府中的人都很少听他提起。回到府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们也从来没有找过谢景恒,就像是陌生人。
公子跪得离他们有些距离,脊背挺得很直,听着师父诵经的声音,似乎与四周分割开来。
南星盯着他的膝盖,担心他的腿伤。
其实平时不注意的话看不出来他的腿是瘸的,走的路程稍远一点,走得快点或者是步子迈得大点,左右脚就会一深一浅。其实只要不是快步行走或是跑步对日常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杜衡每天晚上都会熬好草药给他泡脚,并且每天都要按摩,一旦停一段时间腿的旧伤就会发作,疼痛难忍。一到雨天,他请假不去私塾念书,待在房间里,生了炭火,除去屋子中的湿气,减缓腿疾发作时的痛苦。
谢景恒的自尊心强,腿疾发作时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的难堪,连杜衡都是没有必要不会进去,南星一到那个时间只能打打下手,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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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什么忙。
她练过武,身边有人腿受过伤,每到下雨天时腿都疼得直打滚,在床上直叫疼,止痛药都不管用,恨不得直接将腿锯了,湿度大的南方更是从来不去。
为什么如此风光霁月的人会遭受如此痛苦呢?
现在还是半夜,离天亮还有一两个时辰,他们还要待到天将明才能回去洗漱换衣,不知道他的腿撑不撑得住。天亮以后才能去找钦天监的人核算出殡的日子,停灵不知道要停多久呢,她的担忧又多了一层。
丧事这几天不能碰荤腥,他们日日都要来灵前跪上几个时辰,加上其他繁重的事宜,很是消耗身子。还是得想办法给他补充营养,不吃肉,过几天就得倒下了。
两位小姐跪久了,背慢慢的弯下去,后面直接坐在小腿上,偷偷锤着发麻的小腿。谢景泓的样子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端方,而谢景洺早没了样子,双手撑着地板恨不得躺下去,借口如厕,一个时辰出去了好几趟。
公子依旧跪得挺直,腿似乎没有丝毫问题,可南星细心地发现他悄悄将重心转移到没有受伤地左腿上,受伤的右腿微微地颤抖。
时间过得异常漫长,她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终于,天空的黑色渐渐褪去,第一缕晨光透过灰幕撒向地面。陆陆续续来吊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哭灵的声音慢慢大起来。作为侯府的嫡长子谢景泓开始接待过来的亲朋好友,并让弟妹们回去梳洗换衣。
“啊”,她慢慢地挪动的腿,艰难的站起来,跪了两个时辰,感觉她的腿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双腿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刺痛。其余人都好不到那里去,都是一副腿脚不利的样子。
谢景恒站起来缓了缓,才挪动步子走出去,放慢了脚步,稳住身形,脚步还是一瘸一拐的。南星忍者痛跟上他的步伐,担心他的腿伤,欲上去搀扶,他拒绝了,他们两个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回去。
12. 第 12 章
他们回到院子里杜衡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府中人手不足,院中的粗使丫鬟都调过去忙其他的事情,只留下春花一个人守在院中。
“快去烧桶热水,少爷守了一天乏累要沐浴更衣。我去给少爷熬泡脚的药草。”
春花回道:“我已经打好热水给少爷,换洗的衣服也都备好了,少爷可以直接去沐浴。我多烧了热水,南星姐姐陪了一夜定是累了,洗个澡身子爽利些。今天大厨房人手不足,早上恐怕是没有空送吃的过来,我弄了些粥和小菜,现正在锅里温着呢。南星姐姐可以先垫垫肚子。药草我来熬就好,姐姐休息就好了。“
她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你有心了,准备得如此周到,我一定在少爷跟前好好夸夸你。”
自打春花调到院子了,样样都抢着做,手脚又麻利,在府中多年熟悉府上上下,南星有不懂的地方都要问她,可比她这个丫鬟称职多了。
“你有针线吗?”她叫住准备离开的春花。
“有,我现在就去拿给你。”她快速跑回房间拿了一卷针线。“不知姐姐拿这针线干嘛使?”
“我有件衣服刮破了,看一下能不能缝好。”
“姐姐拿给我缝就好了,大伙儿都说我针线活好,家中上下的衣服都是我给补的,姐姐只管拿来给我,我管保缝的跟原来一样,看不出差别。”
南星笑了一下,拒绝她的好意,“不是什么值钱的衣服,破了一个小洞,我自己来就好。”
她走到杂物房翻出了三个蒲团,在蒲团的底下剪了个小洞,到衣柜里找出冬天的棉袄剪了,取出里面的棉花塞进蒲团里缝好。她拍拍蒲团,自己跪上去试试,确实是比原来的好多了,有了棉花做缓冲膝盖不会膈得那么疼。
拿起来端详一下,自己的技术不太行,底下缝过的痕迹还是挺明显的,不过没关系,谁没事会翻过来看呢。
她又找了块不用的布,剪成小块缝成个小布包,塞进棉花做成个简易的护膝,手艺有限,实在是有点难看,但实用性强。
她拿着做好的东西跑去找杜衡。杜衡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她摇了几下不见醒,一把扯下他的被子。
“杜衡,快醒醒!”她在他耳边大喊。
他不堪其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见是南星,没好气地说:“你在干嘛!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随便闯别人的房间?”还是公子的通房丫头,让别人看见不知道怎么说呢。
“你快看看这是什么?”她把刚做好的蒲团和护膝递给杜衡看。
“这不就是蒲团吗?你别告诉我你把我吵醒就是为了看这个?”
“你摸摸看嘛。”
他上手摸了摸,发现里面不是空心的,软软的,惊讶地看着南星说:“你往里面塞了棉花。”他下床往蒲团上跪了下去,“别说,跪着舒服多了,你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我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都跪青了。”
“这几个又是什么?”他拿起护膝上下翻看,一个小布包,上面连着几根带子,没见过这东西。
“是护膝,绑在膝盖上跪着时候久不会那么痛了。”
“是吗?”他拿起来就往膝盖上绑,“我先用着看看。“
她抢过他手里的护膝,“这是我做给公子的,你想用自个儿做去,我屋里还有针线。”
“不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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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不会用。”他一脸遗憾地说,重新拿过来绑在自己的腿上,“这东西这么丑,公子怎么可能戴上。冬天顾夫子准许公子带小炉子暖手脚公子都不带,说是不用特别照顾他。”
想想也是,公子看着也不像是会戴这些东西的人,她很用心了做了,却用不上,只能便宜杜衡了。
“蒲团总能用吧。”
杜衡迟疑。
“你悄悄地把他跪的蒲团换了他总不能直接扔掉吧,别人又看不出来。离出殡还有段时间,公子每日跪上小半天腿那里受的了。”
考虑到公子的腿疾,他接受了南星的提议。
忙活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叫,跑到小厨房里找吃的,一到门口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打开锅盖,里面放了两碟酱菜,一盘小黄鱼。
她疑惑地问道:“老夫人出殡前不是都要吃素吗?”好像玉珠有跟她提起过。
“明面上是这么说的,大伙儿每天从早忙到晚忙个不停,有时候忙一个晚上不得歇息,吃饭都没个定点,肚子里没有点油水怎么撑得下去,主子们不用干活,天天有人服侍还可以,我们这些下人没了力气出了差错是要挨罚的。下人们都悄悄地寻些能撑得住饿的东西吃,只要不被主子们看见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春花解释到。
见南星有些犹豫,劝说:“南星姐姐你吃点没关系,又不是鸡鸭鱼肉这些大荤,关起院门来没人知道。”
也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不能吃肉还挺难挨的,于是心安理得地吃起来。
吃饱喝足不忘把饭菜端给公子,公子没碰那碟小黄鱼,只夹了点酱菜送粥。
13. 第 13 章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细线般的雨下了一路,没个停歇。道士带着徒弟在前面做法事,丧葬的哀乐响一阵,停一阵,守灵守了十九天每个人都是面带疲倦。
谢景恒走在大哥的身后,尽力将重心挪到右腿上,左腿膝盖处像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到骨头缝里,攥紧拳头,面上维持着平静。细雨飘下,凉风伴着哭声和哀乐散在空中,走了一路,他身上有些燥热,眼前的人影开始晃起来。
“三哥,你没事吧?你脸色看着不好,要不要到旁边休息一下。”谢景洺看见他的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担心地询问。
“没事。”他淡淡地回答,眼睛看着前方。
谢景洺见他又是冷淡不理人的样子心中来气,撇过头不再理他。
“你做什么好人,没看见人家不领情吗?”谢琦冷嘲暗讽。
小时候他就是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多年没见一点儿没变。他从小就特别跟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他三哥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不爱说话,读书还特别厉害。
他经常喜欢黏在他屁股后头求他带着玩,开始三哥嫌他烦不爱带他玩,他脸皮厚,老是跟他后头,时间长了三哥习惯了身边的总跟着的跟屁虫,玩到了一起,但突然有一天,三哥不搭理他了,对他十分冷漠。五岁的谢景洺为此难过了许久,直到现在他还对此耿耿于怀,碰面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太阳最后的余晖掩蔽在山林中,绵绵细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有人的衣袍都被雨水浸湿,雨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好在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了。
他缓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轿子的方向走去,嘴唇白的看不出一点血色,发青的脸上显出两抹不正常的潮红,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耳边的人们交谈声变成刺耳的重鸣声。
下一秒,眼前一黑,他彻底失去意识。
没有意料中“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一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倚靠在一处温暖的热源上。
“公子。”
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他的意识有一丝回笼。
南星和杜衡在远处等着公子,见人群陆陆续续散了,没见到他的身影,想起他今早苍白的面色,放心不下,过来找他。远远的看见他站在那里不动,心道不好,立马跑过去。还好她跑得快,接住了昏倒的公子。
她唤了两声,见他嘴唇微动,应该是还有意识,身体的高热透过衣服传到她手心中,用手背贴着额头,很烫,发高烧了。
顾不上手中的伞,扔在一旁,搀扶着他,将装有红糖姜茶的水壶喂到他的嘴边。
他喝了几口,红糖水顺着喉咙流向胃里,热流流向全身,身体有了力气,渐渐睁开双眼,眼前事物开始清晰,撞进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面溢满了担心和焦急。
见他睁开了双眼,她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你发烧了,还走得动吗?我背你回去吧,杜衡在前面等着。”说完,作势搂着他的腰,抓起手臂,弯下腰就要背起他。
公子身量高,看起来却挺瘦的,她背他走一段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抓住南星的手,低声说了句:“扶着我就行了。”
他的声音太小了,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转过身凑到他跟前。
“扶我回去就行了,你背不了我。”
离得太近了,他的气息打在她的耳朵上,立马红了一片,她有几分羞涩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喃喃道:“我力气大,可以背的。”
谢景衡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不敢将重心都靠在她的身上。南星侧着低头看了眼肩膀上骨骼分明的手,心头一颤,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耳边的红绵延到脖颈。
“嗯,嗯,好。”她话都说不顺了,“我扶着你,杜衡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她蹲下身捡起扔在地上的伞,另一只手试探性地环住他的腰,轻轻搭在他的腰侧,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才敢放实,雨伞几乎全遮到他那一边,绵绵细雨打湿了她的肩头,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知觉都汇聚到了他手掌下的地方。
马车边上,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杜衡正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边风水好,依山傍水,烟雨蒙蒙,看着别有一番情趣,南星喊了他一声,他反应过来,一见公子如此虚弱的模样,吓得马上从马车上翻下来,上前扶住公子。
他急忙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两年来公子的身体好了许多,生得病也少了,如此病弱的模样真的吓到他了。
“他发高烧了,好像有点低血糖,快扶他上去换身衣服,吃点东西。”
低血糖是什么,杜衡来不及思考南星说的是什么,连忙扶着公子上了马车。
幸好南星心细,看见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备好了干净的衣服,熬好了一壶红糖姜茶,派上了用场。
在武场见惯了男孩子光膀子短裤衩的场面,她一点儿回避的意思都没有,要不是公子阻止了她扯开衣襟的手,她能手把手帮他把衣服给换了。
她一直以为他的身体是白瘦弱的类型,现在亲眼看到了发现原来不是,白确实是白,但却丝毫没有瘦弱的样子,皮肉紧实,白皙的皮肤下覆盖着一层肌肉,喘息间肌肉线条显现出来。
平时没少锻炼嘛。
她盯着光裸的上身,以前习以为常的画面,现在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看向别处。
谢景恒换下湿透的衣服,喝下暖暖的红糖水,虽然依旧发着高热,身体却舒畅多了。
背靠着马车壁,垂下眉眼,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南星,睫毛长翘,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脸颊似乎有一抹红晕。
他平静如湖水的眼眸有了点不一样的光彩,转眼间想到她传的那些信件,眼中的光彩消失殆尽。
杜衡在生活小事上一向是粗心惯了,干净的衣服,暖胃的姜茶应该都是南星准备的。
自从南星来到他的身边,生活中的大小事都有了她的身影。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做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运动,院子里不再是安安静静,耳边时常响起她和杜衡斗嘴的声,饭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吃饭时看着她吃得很香胃口不自觉都好了……
小姑娘看得挺瘦的,怎么吃得比他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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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里浮现往日的情景,渐渐模糊,合上双眼。
南星的肩膀一沉,转头一看,公子已经睡着了,头歪向她那一侧,枕在她的肩膀上。脸上的潮红没有褪,用手探了一下温度,很烫,比之前的温度又升高了。
这样烧下去肯定不行,杜衡赶个马车怎么这么慢,要赶快回府里找大夫,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退烧药。
杜衡抽了一鞭子马车的速度加快了,马车开始颠簸,她小心护住他的头,身子不敢动,直挺挺地坐着。
“公子醒醒,到府里了。”
他慢慢睁开迷蒙的双眼,有些诧异地从她肩上抬起头。南星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肩膀,顺手拦上他的腰扶起他。他低头看了眼搭在他腰上的手,欲伸手阻止她的动作,将将碰到她的手又停了下来,顺着她的手站起来。
睡了一会儿,他的精神好了一些,脑子也没有那么昏沉了。
他们没有从正门进去,绕到了西南的家门,从那里穿过一道回廊到了他们住的院子。南星扶着他回了房间,铺好被褥,安置好公子,立马出门去喊春花打盆热水过来,喊了几声没见回应,不知去了哪里。
灶台下有明火,她揭开锅盖一看,里面用山芋马蹄炖了一锅浓浓的鸡汤,香气扑鼻,表面的油都撇尽了,不油腻,给公子喝正正好。
春花真是心细。
她先打了一盆热水端进房,推开门,心脏漏了一拍。
公子脱了外衣,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半靠床头,散了发髻,乌黑的发丝披散着,眉眼低垂,病弱削弱了平日的清冷不易近人,添了几分柔和。
她以前一直不理解小说中为什么喜欢写病娇美人,现在看到了,才发觉清冷美人柔和起来杀伤力真的很大。
怎么能让那么好公子偏偏要承受身体的痛苦呢,莫明的生出了一点保护欲。
拧好毛巾就好作势要帮他擦身子,公子摁住了她的手。
“让杜衡来吧。”
“杜衡去请大夫了,我可以的。”什么娇羞的台词。
公子定定的看着她,没有让她动手的意思。
“那我去端碗热汤过来。”从他手中抽出手,一溜烟地跑出门外。捂住被公子抓过的手,心跳像锣鼓般快速跳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厨房跑去。
端着温热的鸡汤到床前,他闻到鸡汤的香味,喉头滚动,走了大半天没有吃东西,早就饿了。
“今天祖母出殡,还须食素一日,鸡汤你端回去,热碗粥给我就好。”
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又看看手里端的汤,欲言又止。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规矩礼仪是给活人定的,心意更为重要。你念着老夫人,喝碗汤不要紧的,老夫人在的话也不会在意的。你生病了,需要补充营养,单单喝白粥没有力气的。”
谢景恒不说话。
“实在不行我去另外煮点其他的东西……”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嘈杂声。她以为是杜衡请的大夫来了。
“轰”地一声,门被踹开,谢侯爷面带怒气,带着一群人闯进来。
南星吓了一跳,手一抖,鸡汤洒了一些在地上。
14. 第 14 章
谢侯爷怒气冲冲地站在最前方,身旁站着大娘子,后面跟着小厮婆子一干人等,空旷的房间顿时变得拥挤。
南星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诧异地看着闯进来的众人。与大娘子对视一眼,大娘子朝她使了个眼色,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干愣愣地坐在那里。
谢侯爷鼻翼微动,嗅到飘浮在空气中的鸡汤味,脑袋上的青色筋骨暴起,手直指着半躺在病床上的谢景恒骂道:“你个不孝子,祖母刚出葬不过半日你就躺在床上吃香喝辣。枉费祖母弥留之际还挂念着你,你可有念着你祖母半分的好。”
大娘子手持宫扇掩着脸,站在一旁看好戏。
她急忙解释道:“这汤是我拿给公子的,公子生……”
她不过是端了碗鸡汤,怎么突然闯进一群人。
“闭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半点规矩都没有。主子犯错,可见下人也是不尽责。银屏,给我掌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娘子厉声打断她的话,站在身后的银屏接到大娘子的指令,冲上前,揪住南星的衣领,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一巴掌朝着她的脸狠狠的打下去。
银屏练过武,寻常男子的力气尚且比不过她,这一掌更是一点力气没留,南星被重重扇得歪倒在公子的腿上,半边脸迅速红肿,嘴里的皮肉磕到牙齿上,口腔中弥漫着血腥味,手中的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脑子嗡嗡响,不能思考,整个人都懵住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打过她的脸,小时候打架,她也时刻遵守着打人不打脸的原则,没曾想,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打了一巴掌。
谢景恒对此始料未及,低头查看南星的脸,红肿的脸泛着不明显的血丝,嘴角渗出血,抬头直视身前的银屏,眼里透出寒意。
银屏被三少爷的眼神吓得有一瞬间瑟缩,见三少爷面带病容,想他不过是一个没有用的庶子,随即挺直腰杆,上前要揪着南星继续打。
谢景恒反应很快,抓住南星的肩膀往身前一带,躲过银屏。
居然还想打她?
南星的头脑开始清醒,怒气上头,居然有人敢扇她的脸,连外婆都没打过她的脸,她怎么敢。
挣开公子的手,站起身,一把抓住银屏举在空中的手,牵扯嘴角,露出冷笑,一巴掌重重朝着她的左脸打下去,趁着她没反应过来,对着右脸又是一巴掌下去。
松开她的手,往前一推,银屏重重摔在地上。
你打我一下,我双倍奉还。
坐在地上的银屏捂着高高隆起的脸蛋不可置信望着柔弱的南星,不敢相信平日里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人竟然扇了她两巴掌,气势压得她不敢站起身与她对峙,求助地看向站在远处的大娘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银屏是大娘子贴身丫鬟,身量跟得上成年男子,且力气奇大,大娘子教训下人都是银屏出手,代表了大娘子的脸面。
南星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手扇了两巴掌。
还把人家打得摔在地上。
大娘子面上的惊讶转为了恼怒,别人看来银屏代表的就是她,打了银屏两巴掌,不异于打在她的脸上。
南星小蹄子怎么敢?果真是离得远了,胆子大了,不认得真主子是谁。
“反了,区区一个小贱婢,主子教训胆敢还手,可有把上下尊卑放在眼里。主子犯错,下人难逃干系,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大娘子咬着牙说。
听到“乱棍打死”南星心头一颤,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开始后怕。
她怎么忘了她身处的是一个阶级制度森严,罔顾奴隶生死的环境,大娘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置她于死地。
不该如此莽撞的。
命运真是可笑,她从一顿板子中活了过来,又要死于乱棍之中。
绝望的感觉蔓延全身,身体微微发抖,双手握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景恒扶着床柱子站起身,将前面的南星护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不紧不慢地朝着谢侯爷的方向行了个礼,道:
“儿子今日染了风寒,病卧床榻,失了礼数,还望父亲母亲见谅。”说话间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南星护主心切,失了分寸,是儿子管教不严,日后一定严加管教,母亲无需同一个小奴婢计较。”
南星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宽大的肩膀,与众人阻隔开,心落到实处,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
他是说自己跟个小贱婢计较失了身份吗?她堂堂侯府主母,连个奴婢都处置不了吗“
“你……”
“好了,收拾好去祠堂跪着。”谢侯爷打断大娘子的话,说完,拂袖而去。
他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从小体弱多病,戴孝时吃些荤菜虽是坏了礼制,小惩一下也就过去了。但,这件事情府中下人议论纷纷,已经传到外来宾客的耳中,他必须严惩,否则他们永昌侯府的面子何在,明日上朝言官又该如何上谏。
大娘子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谢侯爷每次请家法都是在祠堂,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他们走后,谢景恒穿戴妥当,让南星乖乖呆在屋子里,不要跟着去。南星心里着急,他现在还发着高烧呢,那祠堂三面漏风,他怎么受得了。
可是,她待在那里,大娘子和谢侯爷看她一个不顺眼又喊打喊杀的,她的小命可保不住了。
公子好歹是谢侯爷的亲儿子,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吧?一碗鸡汤而已,虎毒还不食子。
可是他们把公子一个人丢在庄子上,看着也没有多少感情。
杜衡和请的大夫姗姗来迟,路上听说了谢侯爷要请家法,着急忙慌的闯进来,怒瞪南星:“你是不是故意的,害的公子挨骂受罚,你倒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平日公子待你不薄,你怎么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我就是看着公子身体不舒服,厨房里温有鸡汤,就想着端过去给公子补充点营养……”
对了,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凑巧,厨房里怎么刚好就煮了一锅鸡汤。她们忌惮着老夫人的丧事,平日只敢弄些鸡蛋,小鱼之类的填肚子,鸡鸭牛羊这种大荤是不敢碰的。
春花呢?她跑哪里去了?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她连个人影都不见。
她跑到厨房,里面一片狼藉,原本不存在的牛羊鸡鸭肉都被翻出来了。
上下一串连,原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如果她没猜错,春花应该是大娘子的人。
大娘子和公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都怪她脑子笨,没有想到这一茬,大娘子能安排她到公子身边,自然也能安排其他人,以后她万事都要谨慎小心,不能再让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拽着不停在她耳边骂她没有良心,脑子不好使的杜衡往祠堂的方向飞奔而去。事情的责任很大程度在她身上,如若不是公子刚刚护着她,她的小命就没了。她不能这么没有良心,没办法在他身边待着,在外面守着也好。
祠堂一般没有侯爷的允许,他们这些下人是进不去的。他们在外面想要进去,被守在门口的小厮拦住了。
祠堂那么大,他们待在外面,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南星急得在外面来回踱步,责怪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跟着去,现在是想进去都进不了。
杜衡眼睛一转,扯住来回转的南星,低声说道:“快跟我走,我知道个地方。”
两个人低着身子,绕着外面的围墙走,到了一个地方,杜衡突然停下来,南星望着前面两米多高的围墙,疑惑的看着杜衡。
“你靠不靠谱啊,这里什么都看不到,连个狗洞都没有。”
“爬上去,围墙里面挨着棵大榕树,爬上去刚好可以看到祠堂里面。”
围墙上边有几簇榕树伸出的枝桠。她肯定是那个女的给打傻了,连围墙可以翻都忘记了。小时候她调皮捣蛋,翻墙爬树的事情没少干,姥姥为此没少拿着鸡毛掸子追在身后要抽她。
他看着南星细胳膊儿细腿儿的,抬头望着高高的围墙,以为她害怕了,说道:“我先爬上去,到上面拉着你,你学着我的样子看看能不能爬上去,不行的话就算了,在外面等着公子出来。”
哼,这点高度压根不再话下,再高的她都爬过。
杜衡几步助跑,蹬着围墙,两手够到围墙顶,用力一撑,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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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转过身伸出手想拉南星,只见她往后退了两步,利索地爬了上来,身手矫健,一瞬间就蹲在他旁边。
没等他说话,南星一下子跳了下去,她身子轻盈,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杜衡见状,紧跟着跳了下去,而南星已经三下五除二地爬上了前面的榕树,找好的一个绝佳的位置坐着,顺便指了指旁边的树杈让杜衡赶紧上来。
她是猴子吗?爬树这么厉害。
南星找的位置很好,祠堂的大门敞开着,刚好可以看到祠堂里面,公子跪在祠堂里面,里面站着谢侯爷大娘子和贴身的丫鬟小厮。
她眼尖地看到她做给公子的蒲团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已经被剖开,里面的棉絮散落一地。
她又好心办了坏事。
一定是春花,这件事情只有她和杜衡两个人知道,杜衡是不可能去报信的,可能是她向春花借针线的时候被她察觉到了。
以后要小心提防着府中的人,找个由头赶春花走,这人留不得。
方才谢侯爷都这么生气了,知道蒲团的事情岂不是怒上加怒。正常人跪那么就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公子有腿疾,他当父亲的,也不怕儿子的腿给跪废了。
小厮递给侯爷一根鞭子,看着谢侯爷拿着的长鞭,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离得这么远,他们的说话声都听不清。
谢侯爷一鞭子甩在地上,盯着谢景恒的眼睛,问:“厨房里的鸡鸭肉和这个蒲团是你的想法,还是身边的下人撺掇你这么做的?”
谢景恒看着手持长鞭的父亲,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不知道是因为劳累所致还是因为他这个“不孝子”。
儿时的他渴望父亲的陪伴,父亲身量高大,气质儒雅,博览群书。他崇拜父亲,渴望能得到父亲的关怀,哪怕只有父亲对待大哥的十分之一他就满足了。
他拼了命地学书法,练字帖,写过的纸张堆了一沓又一沓,就因为父亲夸奖大哥的字写得好,他也想要父亲的夸奖。
一句也好。
但,父亲好像视他为陌生人,他对父亲的亲近永远没有回应。
仅有的一句关心是在他坠马摔断了腿,他以为终于能得到父亲的关注了,但,转眼间,他就被扔到庄子上,十余年没有见过面。
回府不到月余,却又手持长鞭质问他。
罢了,他谢景恒这辈子六亲缘浅,父母亲缘他终究是求不来的。
谢景恒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是谁又有何干系,用了就是用了。”
谢侯爷看着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累积的怒气爆发出来。
他看着儿子一脸病容,知道他有腿疾,大娘子身边的人拿出来这蒲团他不好轻轻揭过,本想给个台阶他下,归到下人自作主张就好了,没想到他脾气这么倔,跟他那过世的娘亲一模一样。
“你个混账东西,跟娘亲一样没有心,都是薄情寡性,心狠手辣的人。”
谢景恒听到自己的娘亲,面上有一丝动容,随即恢复平静。
大娘子添油加醋的在旁边念到:“你祖母那么疼你,身边大半的体己都留给你了,你大哥四弟的加起来都没有你的多,走的时候还害怕你过不好,告诫我要好好待你。没想到你自己这么有主意,不念及半点亲情。”
“说的再多有什么用,我看他在庄子多年,养废了,今天我这个做父亲的要好好管教你,长长记性。”说完一鞭子下去。
鞭子尖甩在脊背上,立马透过淡蓝色外衫显出一道血痕,谢景衡闷哼一声,牙紧牙关,默默承受着,额头的青筋凸起,密密的汗渗出来,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身旁的小厮看见侯爷如此生气,加上有大娘子在,不敢上前劝阻。
谢侯爷打了几鞭,见谢景衡没有一声求饶,连一句疼痛的喊叫都没有,没有半点儿服软的意思,要是谢景洺早就哭天喊地了。他感觉自己父亲的权威被触犯了,下一鞭打得更狠。
南星在树上看着,鞭子就像抽在她心上,忍不住骂谢侯爷心狠,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谢景恒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因为高热潮红的脸蛋变得惨败,又一鞭子下去,他撑不住晕了过去。
15. 第15章
谢景恒这次是彻底的晕过去,好在大夫一直在院子里等着他们,公子一送回来就及时查看了公子的伤情。
鞭伤是皮外伤,也是谢侯爷留存着一丝父子情,没有下死手,伤得不算重。但谢景恒先天不足,后天没有养好,多日劳累,感了风寒,叠加外伤,情况不容乐观。
谢侯爷如果下手再重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大夫的话,南星心里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她,今天的事情很可能不会发生。她现在还能过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公子一定是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杜衡都猜到她是大娘子派来的,公子又怎会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没有……
公子从来没有为难过她。
她天天往大娘子院子里报信。
愧疚感和酸涩感齐齐涌上心头,眼睛不舒服,冒了几滴泪,眨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她不好意思进去看望公子,赶紧拿了药方去拿药煎药,不敢经他人的手。
不知道公子经过这件事后还会不会留着她,她不想去别的地方。来到这里后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举目无亲,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是他们让她有了一些归属感。天大地大,她与别人没有任何羁绊。
大娘子那边要做个了断了,不能再往那边送信,卖身契不在她手上,暂时不用受她制约,经过今晚的事情后大娘子也不会再信任她了。
之前的事情她好好坦白,如果公子肯留她她就在他身边好好待着,如果公子不肯……
她只能求公子放她自由身,她想办法赚钱,赎回自己的卖身契。
送完药,她蹲在公子的门口不敢进去,现在已经是午夜了,她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望着天空,原本乌云遮盖的天空露出了一点光线,乌云飘浮着,慢慢变薄,月亮的身影显露出来,洒下月光,院子逐渐变得明亮。
杜衡给公子敷好药,打开门一看,南星蹲在墙角,想到公子脊背上布满的伤痕,没好气地说道:“你在这里干嘛?还想着监视公子吗?托你的福,公子捡回一条命。”
方才南星已经跟杜衡坦白了大娘子让她来做眼线的事情。一开始她来的时候杜衡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她送信的事情他和公子早已经知晓了,考虑到就算赶她走了,大娘子不死心肯定还会再安排一个过来,还不如就留一个不聪明的在身边。
相处的时间久了,知道她没有坏心,也从未做过伤害公子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他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但是想到她是大娘子的人,忍不住迁怒她。
“公子好点了吗?”南星开口问道,她担心公子的伤势,但是不敢进去看,害怕面对他。
“想知道就自己进去看。”
他见她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刚伸脚跨进去,然后又退回来,推了她一把。
“进去吧,公子醒了,说想见你。”
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一醒来就让他找南星过来。他本来不想去找的,准备敷衍一下公子,出门就看见她了,满脸焦急。
算她有良心,不枉公子如此待她。
南星忐忑地踏进房门,不安地挪动步子走向床边。
她该说些什么好呢。
公子看到她会不会很生气。
谢景恒碍于后背的伤口,只能趴在床上。从小病痛没有断过,今天的皮外伤并没有让他感到很痛苦。父亲没有下死劲儿,但也没有留情,鞭鞭到肉,穿的外衫都被抽破了,在后背留下一道道血痕,一开始很痛,打到后面他已经麻木了。
大夫的医术高明,拿出了家中祖传的秘方敷在伤口处,确实是有奇效,伤口处的疼痛感已经消下去了,就是还是发着高烧,一时半会儿退不下去。
远远比不上儿时坠马断腿之痛,睡了一觉,睡不着,就让杜衡喊南星进来。
他耳力过人,在祠堂时就听见他们两个的动静,挨着打还有担心那两个躲在树上的人被发现。
今晚不见南星,这丫头估计一晚上都睡不着。
春花是大娘子身边的人他一早就知道,他这个院子里估计没有几个不是她的人。
没有想到大娘子如此耐不住性子,他连日来陪在祖母身边,忧心北边的情况,杜衡又有要紧事交给他办,一时不查,让别人钻了空子。
院子里的人需要清一遍了,他还需要在侯府上住上一段时间,以后搬出去住就不需要如此小心谨慎。
南星站在床前,看着公子趴在床上,不能动,被子改到肩膀处,漏出的一小截臂膀上露出半道鞭痕,几乎延到脖颈处,伤口处的血色刺红了她的双眼,刚刚逼回去的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敢低声唤了声“公子”。
声音中带了哭腔。
“我口渴了,倒杯茶水过来。”
她默默地转身,吸了吸鼻涕,抹干眼泪,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
公子受了重伤都没说什么,她哪来的那么多眼泪。
试了一下茶水,温度正好,端着茶水坐到塌下,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边,公子的嘴巴干得起皮了,靠近里面有两处齿痕,应该是被打时忍着痛咬伤了,都出血了。
谢侯爷打得那么重,公子愣是咬牙忍着一句没有求饶。
想到这,她的愧疚更大了,憋住的眼泪开始溢满眼眶。
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流到他的衣领上,床上,赶忙拿出帕子搽干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呜呜,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公子肯定更嫌弃她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让她收拾东西滚蛋。
他握住她乱动的手,说道:“好了,不用擦了,没多少水,等一会儿就干了。”
“公子,对不起,我连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在门外转悠半天了,有什么想说的吗?”谢景恒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深邃,瞳色很深,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会陷进去,吸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我,我”她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谢景恒也不着急,等着她理顺话语。
“我其实是大娘子派来监视你的眼线。”她终于说出口了,说出来后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一直藏着东西确实是不好受,开始叙述起前因后果。
“我犯了错,大娘子罚了我二十大板,伤口发炎,我发起了高热,烧了几天没有退下去,脑子烧坏了,一点儿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有保留地说了。
“大娘子说要送我到辽州的庄子上,我都收拾好行李了准备跟庄子的人过去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大娘子把我叫过去,说是让我去给你当通房,我当然是不乐意的。我拒绝了,大娘子说我如果不去将要把我送到青楼里面。没有办法我只能接受了,她又让我监视你,我知道很不好,可是大娘子拿着我的卖身契,决定我的生死。”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看不出什么东西。
“我还翻了你两次东西,老夫人给你的盒子我也打开来看了,不过我没有把里面的东西都报给大娘子,怕她不信,只说了一小半。你平时的隐私也都没有透露,”她的声音慢慢降低,“可能有那么一些,我怕大娘子不相信我的话。”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他的反应,手上的帕子被她揪来缠去的。
他一定会很生气吧,我当大娘子的眼线,还不经过他的同意乱翻他的东西,他连房间都不喜欢让人进去,我还让他挨了一顿打。
她求求情,公子会不会心软留她在身边,大娘子现在肯定是恨足了她,她现在去府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明天早上她就收拾东西走。
能不能再留两天等公子伤好了她再走,杜衡粗心大意的,肯定照顾不好公子。
……
谢景恒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更像小时候养的那条小狗,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刹那间两个人都愣住了,他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
她好像两天没有洗头了。
头发应该没有没有油吧。
公子不会嫌弃自己的手碰过她的头发吧。
以后她要每天洗头。
公子为什么摸她的头,是原谅她了吗,还是做最后的道别。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匣子里的身契你见过了吗?”
南星点点头。
公子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不会要把她卖掉吧,她的脸色开始发白。
“你有两条路,一个是拿走你的卖身契,离开侯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留背叛过我的人在身边。”
南星愣住了,有这么好的事,她一直渴望拜托奴隶的身份竟然来得这么容易。
公子人真的好好。
不能出现在她身边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后都不能见到公子了。
很容易啊,她恢复了自由可以换一个地方生活,开一家小店,或是开一家武馆,找一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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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的人,平平淡淡的过完余下几十年,不用在侯府中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不用担心下一秒就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不用害怕被卖到青楼里面。
非常有诱惑力的选项,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答应下来,可是她为什么会犹豫呢?
“另一个选项是什么?”
“安心待在我身边,永不背叛,永不离开。”
他身体虚弱,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都砸在南星的心上。
她打着商量,“能不能把卖身契给我,我继续留在你身边,我发誓不背叛你,不离开,尽职尽责,每天都做好吃的给你,我还会武术,我可以保护你。”
“只可选其一,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她望着书桌底下的匣子,以后可以自由自在了,真的很有诱惑力,她站起身,走到放有她卖身契的盒子。
打开,取出她的身契,细细端详了一遍。
拿走它,她就可以离开了。
谢景恒看着南星取出盒子,心底有些淡淡的失望。
人来人去,每个人都会离开,他留不住任何人。
“啪”地一声,南星放回身契,关上匣子,决然地走向谢景恒。
“我留在你身边。”
身契以后还有机会拿回来的,这世道那么难混,开店又苦又累的,不如待在公子身边舒服。
以后有机会公子一开心,说不定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了。
谢景恒笑了,很淡的笑,不注意看不会发现,南星捕捉到了,那笑如初春山花初绽般烂漫,又如冰面恰融般暖人。
公子应该多笑笑,笑起来真好看。
那天晚上,南星害怕公子半夜醒了找不着人,卷了床薄被,睡在了塌下,一夜无梦,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一早起来时,顿感腰酸背痛,硬塌看来是不能多睡。
她起来发现院子上下的人都换了一遍,心中疑惑,问了杜衡才知道,今儿一大早谢侯爷将院中的人都换了一遍,春花也被打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庄子上了。
她不明白谢侯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他心里清楚吧,打谢景恒一点儿没像留有情面的样子,说他不清楚吧,又把大娘子安排的人都换了一遍。
也省的她烦心要提防着大娘子安排的人,那谢侯爷安排的人有没有坏心呢?
杜衡让南星不用这么紧张,新来的人不是谢侯爷身边的人,就是新买进来的到府里没多久的。
天天防这防那的,日子还过不过了,不过要多长几个心眼,做事小心谨慎就可以了,实在呆不下,大不了搬出去住。
杜衡没有想到公子会留下南星,公子最恨背着他的人。
难道是因为他做菜好吃?
既然公子发话了,他也不再盯着南星的一举一动。
希望她别辜负公子。
谢侯爷昨晚看着儿子被他打晕过去就后悔了,自己一急下手没个轻重,身边也没人劝阻,也怪景恒脾气硬,不肯服软,要是像景洺一样打两下就哭爹喊娘他绝不会将人打晕过去。
他瞪了眼跟在身旁的小厮,平时看着挺机灵的,关键时刻不顶用。
刚发完火,没好意思跑去关心儿子。大夫刚看完谢景恒的伤势就被拉了过去。
大夫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慢悠悠地说道:“三公子伤得可不轻,他体质虚弱,染上风寒又受了风寒,可能……”
“可能什么,你倒是说啊。”谢侯爷急切地说,大夫说一句话要半天,真是急死了。
“可能得卧床休息,好生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听他这么一说,谢侯爷就放下心,以后多送些补品过去,父子情缘血脉相连,是斩不断的联系。
“恕老朽多句嘴,说句不好听的话,三少爷的一直体弱多病,像今晚这样的万不可来第二次,否则,侯爷是后悔都来不及啊。”
侯爷微点头,算是回应。
“我每日去给老夫人看诊,十次有九次都见到三公子陪在老夫人身旁。老朽一直信奉身后那些礼仪规矩走的人是看不到,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多陪陪才是真的尽孝。老朽认为三公子是做到了的。天色已晚,老朽就不打搅侯爷休息了,告辞了。”
他冷静下来思考,大娘子管家严谨,没有大娘子的许可,流言蜚语是传不到他耳朵里的,大娘子往景恒院子里塞人他也是知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景恒不管如何都是他的亲儿子。
母亲最后的时间里景恒日日都去守着。
16. 第 16 章
下午,南星去找大夫询问吃什么补身体,顺便问了一下公子伤口平时护理需要注意什么,按着食补的方子去大厨房给了些银子,让他们下次去采买的时候顺便帮她带些东西回来。
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往里面张望,背对着她,看不出是谁,悄悄走到他们两个身后,拍拍他们的肩膀。
那两个人没料到身后有人,吓了一大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吓死我了。”谢景洺捂着胸口吐槽。
他们转过身,她认出其中粉面白皮的是侯府的四少爷谢景洺,旁边那个应该就是他的小厮。他们两个人来这里干嘛,偷偷摸摸的也不进去。
“心里有鬼才会被吓到。”
谢景洺看到南星红肿的脸,猜到她就是传闻中扇了银屏两巴掌的人,由衷地佩服她的胆量,银屏的身高都快赶上他了,一吼他都得退避三分。还以为敢跟银屏干架的得是个身强体壮的女人,没想到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果然人不可貌相。
长相嘛,勉强配得上三哥。
他呛到:“你心里才有鬼呢。你不就是三哥身边的通房嘛?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见到本少爷也不行礼。”
南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自然不觉得他们鬼鬼祟祟的躲在他们院门口会有什么好事,直接了当的问他们。
“四少爷来我们院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不能来吗?这是我三哥的院子,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管不着。”
南星挑了挑眉,让出道路,道:“来看公子就跟着我进来就好,不用在门口东张西望的。”
“谁东张西望,你们这么大个院子,连个人影都没有。”说着,跟着南星的身后进来了。他不会承认刚才他不敢进来是害怕没有经过三哥的同意直接进来,三哥会生气,
他跟在南星后面一直在碎碎念,说院子的布局不好,院子的摆设陈旧,嫌弃院子的地没有扫干净,居然还嫌弃她太瘦身段不够好。
她忍住回头吐槽他的欲望,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领他到门口,他好像不敢一个人进去,远远地站在身后,等着她领着进去。南星起了坏心,故意对他说:“公子在里面休息,你直接进去就好。”
说完,假意就要离开。
“诶,你别走啊,我三哥生病了你们就放她一个人在房里,还有没有点责任心,万一我哥想喝杯水都找不到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细心。”
“就是。”身边的小厮附和道。
四少爷长得人模人样的,性格真的是与众不同。不再开玩笑,南星敲了敲房门,问了公子的同意后领着他们进来。
她就站在一旁看着,现在她觉得侯府上下都不能够信任,至亲也一样。
进门前嘴巴没个停的谢景洺到了他三哥面前就像是嘴巴糊了糨糊,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看着都着急。
最后,还是病床上的谢景恒先开口了,问了他的近况,关心他的学业,提了几个问题,谢景洺前面还是能简单回答的,轮到他的学业问题就开始支支吾吾的,半天答不上一句,答上来也是牛头不对马嘴,连南星只学过初高中古文的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
谢景恒忍不住黑了脸,他平时去书院上课都学了些什么。
谢景洺看见他哥脸色不好,更加紧张,说的越来越糟糕,最后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不好意思地闭上嘴。
他从小调皮捣蛋,看到书上的字就想睡觉,要他好好读书真的是难为他了。去书院上课,夫子一讲课他就打瞌睡,刚开始夫子还试图挽救一下,后面他逃学旷课都由着他。
爹爹没少揍他,但他还是死性不改。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三哥,爹爹打他都习惯了,三哥现在回来了,他还是要去书院上几天课,不然三哥下次问他又是什么都不懂,太丢人了。
他三天两头挨爹爹揍,没有哪次被打得像三哥这么严重,爹爹下手也太狠了,三哥身体不好哪经得起打。
“你回去好好看看书,不要太贪玩了。”谢景恒叮嘱道,“上课要好好听夫子讲课,天天逃课不好。”
他听过自己这个弟弟不学无术,喜欢玩乐,没想到连小时候念的书都忘了差不多了,想到他刚才的回答他一阵头痛。
谢景洺猛地点头说好,出门前还转过来问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可不可以来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咧着嘴笑着出门了。
谢景洺看着倒是真心对他哥的,只不过草包了些。
“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他转身塞了一个小盒子到南星的手中,“这是专门治鞭伤的药膏,我阿娘亲自托人找给我的,说是岭南的密药,一般人重金都求不到,一天涂三次,不到七日就能完好如初。”
这药真有他说得这么神奇?
谢景恒走出去两步,不忘回头叮嘱她:“一定要记得用,还有,别让别人知道。”要是阿娘知道我把药膏拿出来一定会骂死他的。
什么药膏,还不能让别人知道,看起来不就是一个普普通的小盒子吗?拧开盖子,里面是绿色的透明胶状体,闻着有一股不知名的清香。
还挺好闻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她可不敢随意用在公子身上,这药膏来历不明,那小子又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大夫说了公子的伤再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用不上这药膏,南星将药膏随意仍在房间的角落里。
谢侯爷也许是愧疚心发作,流水的补品摆件送进了他们的小院子,南星连连惊叹侯府的奢侈程度,人参燕窝像是不要钱一样,一堆一堆地摆在角落,金麒麟、翡翠貔貅、汝窑的罐子、名字古画、金丝楠木的家具……
对了还有银子票子。
好看的东西哪能放在库房里招灰尘,她给那些摆件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安放。
简约低调的屋子放上这些摆件顿时有了低调奢华的味道。
关心没几句,砸钱都挺舍得的,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父亲。不过,公子如此风光霁月的人本该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而不是窝在漏雨的破茅草屋中。
还有一些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她拿着物品单子去问问公子的意思。
谢景恒让南星将物品单子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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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遍,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时不时要纠正一下南星字的读音。
南星丫头的字写得不好看,连字都认不全。
这真的不能怪她,这里的文字与现代的不一样,像是繁体字但是又有所差别,她只能认个大概,东西摆在她面前还能勉强和单子上的字对上,古玩字画的前面缀一串修饰词,她真的无能为力。
一份单子念完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谢景恒一一点出没有摆出来的物件该如何归置,他的语速有些快,她的脑子跟不上,跑去拿了支笔记下。
她惊叹他的记忆力,单子上大大小小的物件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件,她只念了一次,他全部都记得。
“取三十两银子让杜衡带你出去挑些金银首饰,再做几套衣服。”
他从未见过她戴过首饰,头上永远只用红绳编了简单的发髻,衣服也就两套,她常年接济她的家人,一直都很节俭。
“是给我的吗?”
工作福利待遇不错,公子还送衣服首饰。
她的那些首饰都是原主的,她不好意思戴着,都锁在小箱子里,以后有机会的话还给她的家人,她的月例不少,但是之前在庄子上的时候她都贴补进去买饭做菜了,没剩下多少,也不舍得买昂贵的首饰。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衣服首饰,想到明天去逛街,顿时感觉今天的阳光都明媚了许多。
“没有涂药膏吗?脸上的红肿都没有消。”他看见南星脸上还泛着红肿,觉得有些碍眼。”
她摸摸红肿的脸颊,“嘶”,还是有些疼,银屏真的是下了狠手,脸都快要被她打烂了,她那天应该多扇她两个巴掌。
“昨天去找大夫拿了药,说是过两天就能消了。”大夫说她没有及时处理,所以才那么久了红肿还没有消,那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哪里有心情去处理,
“注意不要碰水,尽量不吃牛羊鸡蛋之类的发物。”他叮嘱南星。
“嗯,我会注意的。”她乖乖地点头。
他指着旁边的书架,道:“你去那里找本书过来念给我听。”
“找哪本?”
“随意,挑本你喜欢的就好。”
公子应该是躺在床上,无聊了,所以想听她念书,可是,她认不全这里的文字啊。”
她翻了翻书架,书架上各种类型的书都有,经史典籍、游记话本、古玩鉴赏……
选什么好呢?
不能太晦涩难懂,她一句话都读不全很尴尬,不能太枯燥,公子躺在在床上不能出去,要找些有趣的。
最后,她挑了一本话本,讲的是俗套的千金小姐恋上贫寒书生的故事。没想到公子平常也会看这类书籍。里面的话语偏向通俗,读起来应该没有问题。
她捧着书本坐在塌下,认认真真地念着书本上的字,遇到看不懂的,或者是读错的字,公子都会耐心的教她。
读着读着,她发现不对劲,公子不是无聊想要听书,而是想要教她识字。
意识到这一点,她读得更加地认真,努力记住不懂的文字。
读得口干舌燥,脸有点发烫。
17. 第17章
南星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吹干纸张上未干的墨水,拾起刚刚临好的字帖细细欣赏。
字体大小一致,字迹工整,虽远比不上公子写的一手好字,但相比之前她写的狗爬字有很大进步,勉强拿得出手。
公子卧床养病时借着听书的名义教她识字,见她学得差不多了开始让她每日临字帖,写十张大字。十张字帖听上去好像不多,她写快点不到一个早上就能完成任务。
第一天,公子逐一翻看她写的字帖,开始只是微微皱眉,越到后面表情愈发地严肃,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沉,她的头低了下去,不敢对上公子的眼神。
南星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公子开口。
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中学时代面对老师的批评。
“你写得倒挺快的,不到一个时辰临完。”话音一转,“若不是知道是你临的字帖,我还以为是你随意写的几个字。我不催你,你也无需赶时间交差,前面几张还算是有几分样子,越写到后面越没了耐性。”
谢景恒习惯性每件事都做到最好,同样的,不能忍受身边的人做事马马虎虎,尤其实在读书写字上。当初杜衡刚刚来到他身边时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一手行楷同参加科考的进士举子相比也毫不逊色。
公子的话像是打在她的脸上,面上有些发热。她实在是用不惯毛笔,没写两张手腕就开始酸痛,慢慢地就开始敷衍了。
谢景恒起身,走到书桌前。见状,她立马上前搀扶,公子的伤没有好全,大夫说是需要好生静养,要小心行动时牵扯没有好全的伤口。
他铺开宣纸,执笔写她临的字帖,说着字的结构,运笔的要点……
公子的手骨骼修长,如苍劲的竹节,蕴含着力量,皮肤白皙透出泛青的血管,与黑色的墨迹形成鲜明对比,别有一番美感。
谢景恒抬眼见南星双眼发愣,呆呆地盯着桌上看,知她定是一点儿没听他刚说的话。
他用笔头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看什么呢,眼珠子都不转。你写的字没有一张合格的,全部重新写过。最起码字体大小一致,整齐干净,字要有架构,不能应付了事。”
她回过神,讪讪一笑。公子的字写得好,手也生得那般好。
唉,全部都要重新写,估计得写到中午了,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饭点。
她显然低估了公子的严厉要求,她写的几十张字没有一张能让公子满意,只好写了一张又一张,写得她手腕都提不起来,手肘撑在桌子上写。到了晚上,实在是身心俱疲,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写的字,更何况是公子。
最后,还是公子见天色已晚暂且放她回去歇息。
原本她以为每天抽点时间练练字陶冶情操,打发时间,发展成了几乎全天都要抓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写得她都想吐了。每次想跟公子说要不就算了,她可能练一辈子都写不出像他一样的好字,她也没有当书法家的远大理想,字迹工整看得过去就行了。
公子仿佛能洞察她的想法,她一准备开口,深邃的眼眸静静的盯着她,好像在责怪她为何不愿好好写字,明明他如此认真负责地教她,辜负了他的一腔热心。
她只得咽下嘴边的话,认命地拿起笔继续写。
终于明白杜衡得知公子打算教她写字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勤学苦练终是有点成果的,不过月余,她的字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公子勉强低头将每天十张打字减免为了五张。
谢景恒养病的这段时间里,府里因为还在服丧,宴饮节日全部停办,其他事宜也是能简化就简化,夫人老爷公子小姐都居于府内,这段时间院子里格外的平静。
不是练字看书,就是伺候公子,唯有四少爷时不时来串下门,或许是有点怵三少爷,大多数时间都是站在一旁看着南星写字,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是嫌弃她写的字太烂,难登大雅之堂,就是想表现一下他写的字有多好看,南星一度想把他的嘴给堵上。
宋姨娘知道他老是往那边跑,心里老大不乐意,讲了四少爷好几次都拦不住,想办法断了他的银钱,这才约束了他往谢景恒那边跑的脚步。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谢景恒身上的伤好全时已到立冬,寒意渐盛,府中上下都换上了冬季的长衣夹袄。晨起时分,南星推开房门,屋外的寒气袭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她身上这件桃红色穿花鹅毛披风是前些日子公子送给她的,原主的体质不好,一到冬天就容易手脚冰凉,即使她穿得里三层外三层,脸还是冻得发青。公子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鹅毛做的披风,加上暖手的手炉她方觉得暖和些。
今日是立冬,按照以往的惯例,府中都要举办家宴,府中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都要到齐一桌吃饭,除了跟前伺候的小厮丫鬟,有脸面的丫鬟婆子也会在外间摆上一桌好酒菜。前些日子老夫人过世,府中的宴饮就停办了。因此今日的家宴是第一次参加,她原本是不想去凑那个热闹的,奈何杜衡这人这段时间老是老往外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一天天的瞧不见人影。
太太对公子如此仇视,她不放心让别人陪着公子,自己在一旁看着总归是放心点。
天气开始变凉,公子受了凉,咳疾犯了,不知是受了伤的缘故,总不见好。她每日想方设法熬好药膳给他养身体,好歹身上长了点肉,她就不一样了,跟着吃好喝好,脸上圆润了不少,腰上也长肉了,连玉珠见了她都说她最近胖了不少。
之前她一直觉得她太过瘦弱,跑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不利于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生存,因此她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食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过现在好像有点过头了,她捏了捏腰间的赘肉,叹了口气。
不能再吃那么多了。
天寒地冻的,从这里到前院的距离最远,要走好长一段距离,南星担心公子病体初愈再给冻病了,从侯爷送的几大箱子里翻出件狐皮大袄,用熏香熏过,给他披上,递上暖手的手炉,又念着他的腿疾,想让他戴上亲手缝制的鹅毛护膝。
谢景恒怀揣着暖手炉,暖意顺着手心流淌至心间,垂眸盯着南星手中针脚凌乱,颜色难看的护膝,实在是有些嫌弃。南星眼里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他看着她的眼睛,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鬼使神差地接过那难看的物件。
南星见他接过了她亲手做的护膝,笑意从眼角流露,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谢景恒看见那两个酒窝,心中的不情原都消散掉了。
雪还未停,出门不过一小会儿,南星的左肩上都落上了雪,她怕那鹅毛披风打眼,只敢在自己的院子里穿穿,不敢穿出门,害怕又惹出什么事端,肩上的雪化了浸透衣服,冰凉地贴在肌肤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在她右前方的谢景恒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伞,往她那一侧偏了偏,挡住了落在她肩上的雨雪。
她刚想道谢,没出声,就听见公子说,
“你年纪小,吃多些还能长高,个子太矮,连伞都打不好,”
南星撇撇嘴,是你个子长得太高了好嘛,要是她自己一个人撑伞绰绰有余。再说,她还小,还能长。
他们经过府中的小花园时,远远地见前方走来一行人,打头的女子披了红色的披风,甚是惹眼。
南星眯眼努力看清那人的容貌。
哪家姑娘胆子如此胆大,府中的白条方揭下,立马穿得如此艳丽在院子里晃,偌大的侯府也没有人阻拦。永昌侯府上上一代乃是开国名将谢国公,早年跟随太祖爷打江山的厉害人物,饶是今日风光不如往日,但根基仍在,当今圣人都得给一两分薄面。
走近了,方才发现是二小姐谢瑶。早就听闻府中的二小姐行事嚣张,性格跋扈,如今看来传闻不虚。刚出丧,珠钗绒花,耳饰项链,手镯佩玉一样不落,金丝暗纹湖蓝袄裙,白色狐狸毛滚边大红披风,衬着她容貌姣好,更显艳丽。
南星猜想二小姐一定备受侯爷夫人宠爱,不然就是脑子不太清醒。人之行,莫大于孝。世人尊崇孝道,她如此行事,传出去,外人当如何看待永昌侯府。
谢瑶旁边的丫鬟揣揣不安地盯着小姐的衣角,衣袖下手蜷缩,遮掩手上的鞭痕。二小姐性子刁蛮任性,一不高兴就拿他们这些下人撒气,轻则举碗罚跪,重则鞭打辱骂,身边伺候的多多少少都带了伤。
她方才不过提了一句小姐适合雅淡些的衣服,二小姐直接给了她一鞭,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俱不敢言。
左右逃不过侯爷夫人的责罚,也好过挨小姐一顿鞭子。
谢瑶瞧见来的是谢景恒,双手抱在胸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拦在他们跟前。
好生晦气,遇到这个病秧子。看来娘亲说的没错,爹爹心里还有这个上不来台面的庶子,没下狠手。要不是娘亲叮嘱她别与他有往来,她早就寻过去给娘亲出口气。
既然遇到了,本小姐必须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谢瑶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手腕一甩,现出袖中的长鞭,“咻”得一声,长鞭直击谢景恒面门,震落了一旁枝头上的雪花。
夫人的父亲荣亲王曾任渭北大将军,征战沙场,夫人幼年时跟随父亲驻守边疆,自然习得一身的好武艺,一手长鞭使得出神入化。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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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从小就跟着夫人带来的侍卫习武,那一手长鞭更是深得娘亲的真传,一鞭下去不死也伤。
谢瑶的动作太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星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地拽住公子的手臂,扯过一旁,但还是太迟了,长鞭尾部擦过公子侧脸,留下一道约三四公分的血痕。
她急忙查看伤口公子的伤口,幸好只是一道浅浅的伤痕,表面渗出点点血迹,应该不会留疤。
南星回过神,怒视二小姐谢瑶,大声质问:“你在干什么?”
周围的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小丫鬟居然敢大声质问二小姐,纷纷看向二公子身旁的小丫鬟。
从来没有人敢驳斥二小姐,南星莫不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蒙了心眼子,堪堪当上不受宠的庶子的通房,现如今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骄傲如谢瑶怎能忍受一个小丫鬟下了脸子,心头火气顿时燃起,拽紧鞭子,作势要打。
“你个小小贱婢,胆敢跟本小姐这么说话!”说吧,鞭子直冲南星的面部而来,力道丝毫不减,一鞭下去必定毁容。
谢景恒眼里沁出一丝寒意,拉住南星的手臂往怀里一带,南星的身体随之一侧,躲过迎面而来的鞭子,鞭子擦过发丝,失了力道,落在雪地中。
躲在公子怀里的南星抬眼,只见公子那清晰的下颌线和硬挺的鼻梁,心脏后知后觉地砰砰跳,状似打鼓,一下一下地,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害怕身旁的人察觉。
不知是被谢瑶的鞭子吓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谢景恒抿紧嘴巴,冷眼看向前方的谢瑶。
谢瑶见两鞭子都落了空,心中的火气更上一层,瘸腿的庶子躲了她的鞭子就算了,就连一个小小的通房也敢对着她干,羞辱和怒火一齐涌上。
一次,两次躲过,就不信还能躲过她的第三鞭。
周围的丫鬟婆子没有上前规劝的意思,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出戏。
谁知,举起的手还未落下,传来一声呵斥。
“瑶儿,住手。”
来人是大公子谢景泓。大公子端方有礼,行事稳重,颇有大家公子的风范。
谢瑶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的大哥。父亲醉心诗词礼乐,疏于教养儿女,母亲向来宠她,大小事情无不依着她,唯有大哥,从小关心爱护,做了错事耐心说教,她算是大哥带大的,与大哥的关系最为亲切。
见是大哥,谢瑶委屈地指着前方,说到:“大哥,他们都欺负我。”
大公子按下谢瑶的手,眼睛淡淡扫过眼前站着的人,安抚地拍拍谢瑶手,“瑶儿莫要乱说,景恒是你二哥,他如何会欺你。”
他面带警告地看向周围的下人,“夫人让你们照顾好小姐,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如有下次,直接领罚发配到庄子上。”
“哥,明明是他们……”
“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带小姐去换衣服。”谢瑶欲争辩些什么,看到大哥严肃的神情,只好作罢,愤恨地瞪了他们一眼,不情愿地跟下人回去换衣服。
见危机解除,南星松了一口气,谢瑶的鞭子直击要害,就算打得过她,最后面吃亏的也是他们。早就听闻二小姐谢瑶行事骄纵,没想到如此严重,见人就打,简直可怕,看来以后要躲着点走。
谢景恒松开怀中的南星,微微颔首,道:“大哥。”
谢景泓淡淡一笑,似乎是瞧不见他脸上的血痕,寒暄道:“最近书院的课业繁重,我心中一直挂念着要去看你,只是未来得及。你的身体可有好些?来日我寻些江湖名医来,或许能医治好你的旧疾。天寒地冻,你的伤受不得寒,我待会回了父亲母亲,你只管回去避寒取暖的好,父亲母亲自会理解。”
“多谢大哥关心,不用费心,我这副残躯病体寻再多名医不过是徒劳。”谢景恒淡淡回道。
“我回府数月,未来得及同父亲母亲用膳,今天是第一次,父亲特地遣人来叫我,擅自回去怕是不妥。再说前面不远就是堂厅,也没必要省这一两步路。”说罢,他径直朝着家宴的方向走去。
南星连忙跟上他的步伐,回头看了一眼谢大公子。
谢大公子和谢瑶倒是兄妹情深,时时护着自己的妹妹,看着温润端方,实则对待别人倒是冷漠得很。
大公子眉头微皱,盯着谢景恒离去的背影,不高兴谢景恒回绝了他的话。
幼年时,几兄弟中谢景恒读书最厉害,他们三兄弟一起族中的私塾念书,夫子最为赏识的就是他,如今依旧嘴里还念叨着他,惋惜不已。那又如何,多年来居于茅屋,再有天分也消磨地一干二净,更何况他一个瘸子。
18. 第18章
谢景恒加快步伐,南星小步跑方跟得上他的脚步。
她紧跟在谢景恒的身后,斜眼偷偷查看他的脸色,伤口渗出的血痕凝结成痂,与冷白的肤色对比鲜明,莫名刺眼。公子看上去似乎与方才没有什么不同,但南星直觉他心情不好。
她想不明白为何除了不着调的谢景洺,侯府的其他人都对公子怀有如此大的恶意?世家大族人情竟如此淡薄,如此不顾手足之情,就算是对外人也不至于此吧?公子虽然是庶出,亲娘去世,好歹也是侯府的公子,他们如此行事,不怕旁人说偌大的侯府苛待庶子吗?
南星还未进到前厅就被两位嬷嬷领到另一间小房间,房间里备有饭菜给丫鬟小厮。她走时不舍地回头望向公子,担心一会儿又生事端,谢景恒点头示意她放心。
谢家人围着圆桌坐了一圈,只余谢景泓和谢瑶未来。所有人都对谢景恒脸上的血恒置若罔闻,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早有耳闻。
谢景恒唤了声父亲母亲,谢景洺无视宋姨娘的眼色,扯着谢景恒坐在身旁。
谢景恒转身,景洺瞧见他脸上的血痕,惊呼:“三哥,你脸上的伤!”
只顾着景恒脸上的伤,宋姨娘的眼睛都挤歪了都没有制止景洺的动作,不顾众人的脸色继续念道: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伤我们永昌侯府少爷的脸……”
“好了,消停点,给我坐下好好吃饭,一点小事大惊小怪,没点世家子弟的体面,饭桌上叽喳叽喳个不停,夫子教的都扔脑门后。”谢夫人眼见景洺的大嘴巴说出不该说的话,影响瑶儿的名声,铁青着脸打断。
景洺平日里挺怵大夫人,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还想开口,谢琦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他立马疼得说不出话。
此时,大少爷谢景泓和谢瑶方姗姗来迟。
端坐上首的谢侯爷终于出声呵道:“年纪不大,架子不小,全家人等你吃饭。”
“好不容易能跟爹爹一起吃顿饭,瑶儿一早就来了,这不是路上碰到了脏东西弄脏了衣裙,不得已回去换了身衣服才耽搁了时间。”
谢大少爷帮腔,“儿子半路看见瑶儿,便叮嘱她回去换身衣服。”
谢瑶挨着谢侯爷的身边坐下,扯着侯爷的袖子撒娇道:“瑶儿听说爹爹得了名家子墨的画,正好我屋子里缺幅好画,爹爹最不缺名家字画就送给我呗,也让我那些好姐妹开开眼。”
谢侯爷佯装生气,“真是个讨债鬼,我有什么好东西都逃不过你的眼。一个大姑娘,快到出嫁的年纪了,整天拿个鞭子乱逛,没个小姐的样,以后不许再这么淘气了。字画是没有你的份了,以后多跟你妹妹学学,安静点别老往外跑。”
谢瑶撇撇嘴,面上似不乐意,内心却暗自高兴,爹爹果然是疼她的,没把谢景恒那厮放眼里。
“人都齐了,还不快上菜。”夫人适时招呼着嬷嬷赶紧上菜,把这事翻了个篇。
谢景洺反应再慢也意识到是谢瑶用鞭子抽伤了三哥的脸。
谢瑶平日就爱拿个鞭子乱晃,心情不好抽几鞭子,往常最多拿下人出出气,他是没想到她连手足兄弟都敢动手。三哥的伤只能轻轻揭过,他这个妹妹虽然行事任性,却很讨爹爹喜欢,没出什么大事,不会有什么结果。
想到这,他下意识看向三哥,三哥没有流露出一点的愤怒和不甘。
他感觉三哥从庄子回来后变了很多,儿时三哥性情虽然稳重,但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不会任由他人欺负,别人动手他一定会还回去,下人慢待克扣,就会去找老侯爷撑腰。现如今,像是遁入空门的和尚,诸事不甚在意。
也好,不在意就不难过,忍一两年,成了婚,分府别住,清净自在。
席间,无人言语,直至饭毕,撤了饭菜碗筷,侯爷端起茶水,开始询问儿子们的功课近况。
大少爷自不用说,勤勉好学,自少夫人离世以来,更是专心念书,从未沾染酒色财气,堪称世家子弟的楷模。侯爷很满意自己的嫡子,望眼京都,能与之相比的寥寥无几。
夫人曾提过给泓儿物色位新妇,他认为不必着急,一是离科考不到两年,泓儿此时新娶,难免分心,房里有人足够,二是若是泓儿高中,那时娶的新妇门第自然更高些,将来有利于泓儿的仕途。
景洺,一如既往的不省心,上蹿下跳,撩猫逗狗,一问学问三不知,玩的倒是精通。他不指望景洺如同泓儿那般出色,只要他不惹事端,有损侯府的名声他算是满足了。当下年纪小,以后成婚,得找个厉害得看住他,不许他胡闹。
夫人是乐意看到谢景洺如此表现,毕竟侯府只需一人撑起便足以,庶子自然是不能抢了自己儿子的风头。
轮到谢景恒,他一向跟这个儿子不亲,如今分开数年,更是难以了解他的喜好,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他问什么,景恒便答什么,无其他话语。
侯爷却是不恼,或许是对于谢瑶伤人冷处理的愧疚,亦或是景恒酷似他生母的淡漠的气质激起了他久违的愧疚之情,他提议让他学着打理侯府的产业。
他本不爱理这些俗物,待儿子们担事儿,家中的产业自然是要留给他们的。家中产业大半是要留给泓儿了,但泓儿要走经济仕途之路,分不出精力打理,不好都让外家人管理,最后还是需要有亲兄弟帮衬。
景洺是指望不上了,交给他大概率是有多少就败光多少,景恒的性格沉稳,年幼时算得上是聪敏,先历练个几年,再慢慢地接手家中事物。
夫人一听,立马知道侯爷心中的打算。她怎能容忍侯府的产业交到谢景恒的手中,她留他的性命,已经够她气不顺了,恨不得立马赶他出府,由他自生自灭。
她未来得及开口阻止,谢瑶就按捺不住嘲讽,
“他上过几天学?天天跟着乡野村夫混日子,识得几个字?怕是四书五经都念不全,算盘不会打,帐不懂记,还想管铺子田庄,简直是痴人说梦!”
“没大没小,怎么说话!”侯爷怒斥。
“本来就是,堂堂的永昌侯府没人了吗,轮到个乡野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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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制止瑶儿的话,“长辈说话,别插嘴。”
经过谢瑶的一番话语,她心中有了打算。既要顾全侯府的脸面,又要照顾侯爷的心情,完全将谢景恒排除在外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便让他知难而退,全了脸面,堵了周遭人的嘴。
“景恒年岁大了,别人家的公子早就成家立业。景恒还成日呆在府中,没个正经事情,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庶子,谁知道我是体谅你的身体,顾念你腿脚不便。”
夫人见侯爷的面色缓和,继续说到:“你一向在外,府中的事宜知之甚少,一下子上手,做事难免不周全,需从细微之处学起,跟着府中的老管事多学点,有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年末将近,府中各处庄子铺子的帐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辽州那边的庄子要到来年春,管事才将账本送到,不知你可愿意到辽州那边收租点帐。”
夫人的话一出,桌上的人面色各异。
辽州的庄子是夫人陪嫁过来的,一直都是由夫人带来的陪房打理。辽州距离京都路途遥远,一年有小半的时间冰天雪地,因此常年欠收。若是其他时间去倒好,现下正是寒冬,谢景恒虚弱的身体能否顺利到达辽州还两说。
谢景恒迟疑了,看向夫人,终是不情愿应道:“母亲的心意景恒明白,能为侯府尽力,不敢有半点怕苦怕累的心思。”
夫人见谢景恒面露难色,心情倒是舒畅了几分。
他这副残躯败体怕是挺不过寒冬腊月旅途艰辛,就算是到了辽州,凭借她娘家人的势力,定然不会有他好果子吃,帐做得不好,识相点,永远不要觊觎侯府半分。
“那便好,我原是怕你不愿意,你答应了,一切都好办。查帐的赵管事原应是落雪前出发往辽州去,赶巧因府中的事情耽搁了,前些日子刚回了我要备好东西出发。赵管事跟着我多年,经验老道,办事得力,跟着他好好学。你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出发吧,赶在雪大封路前到达辽州。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需要什么东西我让金屏都打点好,赵管事常去辽州,需要带的东西他都知道。你只管带些你常用的物件就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夫人定好谢景恒去辽州的事情,谢景恒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没有时间反悔,殊不知正中谢景恒所想。
他原本计划八月去一趟辽州,祖母过世,没去成,辽州是二皇子的封地,管理的犹如铁桶一般,派去的探子仅仅带来一些零碎的消息,有必要亲自跑一趟。
正好夫人的想法与他的目的不谋而合,他有了正当的理由去往辽州。夫人的父亲荣亲王曾驻守辽州,长姐入宫当上了贵妃,诞下二皇子,二皇子的封地正是辽州。
辽州最近不太安稳,路途艰辛,他也要拖着病躯一探究竟。
侯爷见夫人松口,不在乎景恒的腿疾,不懂辽州的苦寒。景恒的去处与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偏差也没有关系,他满意夫人的安排。
谢景恒如同往年一般,不能在侯府中过年,对他来说,何处都是一样的,远离侯府,反倒自由些。
19. 第19章
院子里,圆月高悬空中,初雪洗净空中灰霾,月亮周围布满星辰,南星一边数着空中的星星,一边烦恼着,时不时叹一口气。
公子的伤刚痊愈,寻常时候从这赶到辽州也要花上十余天,现下入冬,大半个月也未必到得了辽州,路途劳累,只怕到时公子半路就病倒。不由得想起公子之前受伤时苍白的面容,眉头皱起。
夫人心够狠,天寒地冻将人往辽州赶,不把人命当回事,谢侯爷就是个渣爹。
公子一回来就叫她收拾行囊,嘱咐她这几个月留守院中,看好院子。
可是她能安心待在这里吗。
万一公子有个什么闪失,经过之前的事情,夫人估计早已猜到她早已倒戈,说不定哪天看她不顺眼拿她开刀。杜衡平日粗心惯了,怎么可能照顾好公子呢?杜衡个呆子,任由公子雪天中赶路,都不劝一下。如果公子不去,夫人不可能绑着他上车吧。但公子打定主意要去做的事情,她说再多也不能动摇公子的决定。
不行,她也要去辽州。
反正她名义上是侯府三少爷的通房,留在这里夫人不会放过她,万一公子有什么闪失,她也逃不过。
南星立马转身走进公子的房间,一进门,方反应过来她没有敲门,又重新退了回去,打算敲了门再进去。
“南星,进来。”屋内传来公子的声音。
屋内,谢景恒打开暖炉盖子,点燃手中的纸张,转身看向急慌慌跑到身前的南星。
“公子。”南星喉咙咽了一下,接着说,“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辽州。”
谢景恒饶有兴趣地看向她,“辽州天寒地冻,山高路远,侯府里丫鬟嬷嬷伺候,暖炉热茶时刻备着,为什么想着去辽州,守在院里不好吗?”
“我……”我想陪着你去。她心里默默念着,但是不敢开口将心中所想说出口。
她抿了抿嘴,念叨:“你既然知道侯府呆着舒服,为啥还要去赶那破路。”话毕,她立马意识到这不是她该说的话,抬眼见公子的脸色没有变化,方放下心立马补说:
“夫人那边已经许久没来找过我了,许是知道我已经靠不住。如果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会想办法难为我。还有,杜衡平时办事还是靠谱的,但生活上的小事他没我细心。至少,饭菜肯定没有我煮的好吃。”
南星冻得通红的手却浑然不觉,眼里带希冀看着他。她在院里站了半天,想的竟是跟着他去辽州,先前倒是宁愿来做通房也不愿意去辽州,此行危险,她一个姑娘家不适合带在身边,其实有她在路上解闷倒也可以,若是她实在想去,由着她也未尝不可。
不知为何,谢景恒生出逗弄她的心思,略严肃地拒绝:“不可,此行人数已经定下,行装也是按照定好的人数准备。夜色已黑,若再添人,须明日回了夫人同意后着人安排,后日一早便要出发,来不及。”
“怎会来不及?”南星急了,怕真的要留守院中,拽着谢景恒的衣袖,“我没什么要求的,杜衡他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胃口小,吃不了什么。需要的东西,我自己准备好,不用过问夫人那边。”
“两辆马车,多一人也坐不下。”
南星以为公子铁了心不带她,一时气馁,心中莫名委屈,但又不敢直言表露,只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着地板生闷气。
谁知,坐下的动作大了些,只顾委屈,未曾留意掀起的衣脚碰到了谢景恒未来得及盖上的暖炉,谢景恒第一次见南星蹙着眉,抿着嘴,欲言不敢言的样子,觉得有趣,同样没留意南星的衣裙碰上了火星。
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南星喃喃道:“是有人在烧东西吗。”
“啊!”
两人立马意识到是衣服烧了,南星尖叫起身,设法解开身上的鹅毛披风,没成想手忙脚乱打翻了暖炉,火瞬间燃起,南星心里越急越打不开,最后直接打了个死结。
谢景恒见南星解不开,火焰燃烧的面积愈大,为避免烧到她身上,衣袖中伸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划开燃烧的衣裙,落在地上的衣裙很快燃烧殆尽,查看南星有没有烧伤,好在冬天的衣裙够厚,里三层外三层,没烧到皮肤。
“我什么这么倒霉。”南星哀叹一声,捧着破损的鹅毛披风忍不住地惋惜。
身上这几件衣服是她所有衣服中最后的几件,现在好了,一下子全毁了,公子送的暖和披风没了,辽州也去不成了,躲在被窝里过这个冬天吧。
南星丧气地踢了一下地上的灰烬,白色的鞋子立马染了黑色,鞋子也脏了,大冬天的还要洗鞋,哀怨地看了一眼谢景恒,他居然在笑。
要是你刚才答应我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她这一身真的有些滑稽,脏兮兮的鞋子,破烂的衣裙下裸露的腿凉飕飕的。
“公子,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收拾。”说完,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谢景恒握住南星的手腕,眼里藏不住笑,道:“让其他来人收拾,明日从院里支钱到成衣铺子,多准备几件厚的袄子,辽州天寒,手套帽子和靴子记得要一并备好。”
南星眼前一亮,诧异地望向他,“我可以去辽州吗?”
她上一秒耷拉着脸,下一秒眼睛冒着星星,见她如此谢景恒放软了声音。
“可以。”
“谢谢公子!”南星兴高采烈地打算回房打包行李,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钱从你的月利上扣。”
这话如晴天一霹雳打在她心上,她之前攒的银子都花得差不多,夫人自打她“投敌”开始一直借口扣着不发她的月利,公子伤重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提,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攒的小金库生存,好在院里什么东西都有,她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后来公子不知怎么知道的,她的月利就从院里出,但之前没发的不可能补发。
现在狠狠出一笔,她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银子了,冬天的衣服贵呀。没事,钱没了可以再攒,她自我安慰,跟公子的关系处好,以后何尝不会有钱。
相处那么长时间,竟没发现公子是抠门的。
没了压在心头的烦恼,南星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睡意袭来,模模糊糊地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惋惜没穿几次的衣裙,好在谢景恒及时剪下燃烧的衣物,不然,八成会烧到她身上。她脑海里闪过刀刃的银光,谢景恒随身带着匕首吗?
来不及思考更多,南星陷入沉沉的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南星睁开了双眼,往常要在床上滚集几圈赖床,现在立马翻身起床梳洗打扮。玉珠今日值班,杜衡忙着打点出行的车马,她不敢拉着谢景恒跟她逛街,只好自己逛。转眼间,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快一年了,还没有好好逛过最繁华的城都。
她走在古色古香的大街上,道路两边各色店铺绵延向前,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身处其中,南星第一次有了她属于这个世界的真实感,以往的种种都如过眼云烟。
她,回不去了……
一瞬间,迷茫、无措、遗憾、难过多种情绪交织,她摇摇头,拉回自己的思绪。既来之,则安之,过好当下。
街上的成衣铺子价格各异都有,她随意挑了几家客源多的店铺,对比衣服的款式质量和价格。里里外外置办了两套衣服,顾及是自己出钱,她挑的都是既保暖价格又低的,至于好不好看,不丑就是了。
买的不少,店小二帮忙送回府里,趁着时间早,南星想再逛逛,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买的。
管事经常往返京都辽州,需要带的东西应该不用她操心。她一路上看到卖小吃的摊子挺多的,一路上边走边吃,买了五斤牛肉干,三斤猪肉脯,又买了几种坚果山楂糖饼……
一晃眼,太阳高挂空中,已是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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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逛到一处清净的小巷,里面只有一些裁衣铺,书店,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她想着原路返回,谁知,小巷七拐八拐的,一时间迷了路,站在原地想着怎么走出去,忽然飘来一阵香气,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肚子饿得咕咕叫,便想先找个地方吃饭,喝点热汤暖暖身子,再问问路。
循着发出香味的地方走去,拐了个弯,巷子的尽头支了个小摊,摊主是位年迈的大爷,正在包着混沌,见有人来,停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招呼道:
“丫头,有鲜肉云吞,鲜肉云吞面,有大碗的,小碗的,您看要哪一样?”
“来一碗大碗的鲜肉云吞。”
“好叻,您先找个地方坐。”
转身,跟前方坐着的一桌人对上眼。
她诧异地叫了声,“公子。”
谢景恒还未出声,她对面坐着人抢先说道:“小丫头,来这边坐。”
南星看着公子,用眼神询问他的意思,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南星手里留有余温,一时间有些愣神,谢景恒第一次牵她的手。天啊,她居然会有羞涩的感觉,吻戏都拍过好几次,牵个手居然还害羞了,难道穿越过来年纪变小了,人也变纯情了吗?
“我原以为我久不出门,如此姿容世家小姐竟未曾见过,原来是阿恒新收的房中人。先前我一直担忧我家这位小师弟,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无人照顾,如今见了你,我倒是安心,如今有了美人,倒是瞧不上我身边的丫头。”赵瑞揶揄道。
南星听到他说的话,心里不舒服,碍于公子不好与他争辩,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言语中透露出优越感和对她身份地位的不屑,扫了一眼,通身的服饰和气度,八成是有权势的公子哥,长得还算周正,比谢景恒差远了,说出的话也不中听。
谢景恒面带严肃地看了赵瑞一眼,让他好好说话。赵瑞挑了挑眉,没再继续,他一直以为自家小师弟冷心冷清,不好女色,谁料小有姿色的通房倒是让他认真起来。一心读书,没见过几个漂亮的姑娘,以后他家师弟娶亲他得好好把关,选个秀美端方的大家闺秀,再送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
暗探的线报说南星胆小怕事,原不是如此,性子倒是大得很。不知是恰巧遇到,还是跟在景恒身后。阿恒对她没感情,除掉她是件小事,如今阿恒是在乎她的,留着也无妨,路上加派一名暗卫看着她。阿恒身边多个人陪着解闷也好。
“云吞来咯,小心烫啊。”大爷端上一碗热腾腾的云吞,“公子,这是你家的小娘子吧,看着真般配。”
大爷的话一出,气氛瞬间尴尬,南星想到“通房”这个身份心里不是滋味,虽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事情,但是还是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的情况,但也只能摇摇头否认。
大爷见南星面色不佳,不再多问,让他们好好吃。
南星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她刚坐下一会儿,赵瑞就吃好离去,谢景恒坐在她身边等她吃完。
“公子,刚才那人是你师兄吗?”她从未听说过谢景恒拜有师傅,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师兄。
“嗯。是在庄子上认识的朋友,府里的人不知道。他向来说话不着调,你无需放在心上,也别同任何人说起今天的事情。”
“知道了,公子。”南星乖乖地点头,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渐渐意识到谢景恒没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简单,偶尔她感觉谢景恒有些捉摸不透。
谢景恒帮她卸下背着的包袱让她好好吃,一拿发现包袱沉甸甸的,不是让她置办衣服吗,这么重,装着什么东西。
“你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南星咽下云吞,回道:“都是一些小零嘴和话本,备着路上解闷。”味道真不错,难怪两位公子哥都跑来吃路边摊,下次她还要来吃。
这丫头,成天不忘吃,还是一副瘦弱的模样……
20. 第 20 章
昨夜风刮得紧,卷起雪花在空中飞舞,四处飘落,落到墙头上,秃了的树杈上,街道的青石头板的缝隙中。
天蒙蒙亮时,处处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墙角下、地面上间或冒出黑色的泥土。
空气中寒刺得鼻子发痒,侯府的下人缩着脖子将马车上的东西装好,马儿不耐烦,马蹄往后踢,鼻子喘着粗气,喷出的热气形成雾气,消失在空气中,马夫顺了顺马的鬃毛。
冬日里赶路,不止人辛苦,马也辛苦。
赵管事穿着厚厚的棉服,双手揣在袖子里面,在大门口旁的石狮子下面站了一会儿,鼻孔冒着白烟,回头,不见三公子的人影,跺了一下脚,猫着身子躲到了马车上。
小厮见状,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上了马车。
谢景恒、杜衡和南星三人出来时只有马夫坐在马车外面,一见到谢景恒出来,打了个机灵,从马车上下来,搬了小板凳。
“公子赶紧上车,冬日里天黑得快,冰天雪地里要是赶不到驿站就得在外头过夜了。”
杜衡觑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小声地骂道:“没有规矩的东西。”不仅不等公子就上了马车,连公子来了都下来迎一下。
侧眼瞧了一眼公子,天地间的雪衬得公子脸极白,披着雪绒的披风,脊背挺直,手里踹着暖手的炉子,丝毫没有介意赵管事对于他的无视,腿一抬上了马车。
南星乍一吸入凌冽的寒气,鼻子痒痒的,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见公子上了马车,连忙跟上公子的脚步。
杜衡将马车夫赶到了另一辆马车上,自己坐在前头驾着马车。
手一动,马拉着马车往前走,车轮碾在青石板上,落的雪上,留下两道车辙印,露出底下青石板砖的颜色,一路朝北边去……
马车上贴了油纸,铺了防风防寒的毛毡子,小窗拉得严严实实的,不透一点风进来,隔绝了外头的寒气。
南星搓了搓冻得不行的双手,往手心哈了一口气。
这天怎么一天比一天冷,不知道能不能在大雪封路前赶到辽州。
谢景恒坐在南星对面,见她鼻尖冻得通红,手一挥,喊她坐过来。
南星依言坐在公子旁边,中间留了一个人的距离,水灵灵地大眼睛望着公子,不知他要做什么。
温热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带着暖手炉的热气,南星感觉自己的手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收回自己的手,谢景恒却将她手拉了过来,摁在暖手炉子上,南星也跟着挪动了位置,挨着公子的身子。
“公子——”南星眼中有些许的惊讶。
“手怎么这么冷?暖一下,别乱动。”
暖炉的热气烘着手暖暖的,身子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不少,就是,南星看着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骨节分明的双手,热气熏蒸着脸,脸颊现出红晕。
手掌是暖炉的热气,手背紧紧贴着公子的手。
修长的手指一下两下在她的手上摩挲着……
南星渐渐红温,感觉马车里憋闷得厉害。
公子不会是在吃她豆腐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南星立马摇摇头。
想什么呢,谢景恒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太过具有迷惑性,南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公子只是见她手冷,好心帮她暖手,不要想太多,公子体弱受不了寒,所以将手放在她的手上取暖。
手的温度渐渐正常,南星抽回自己的手,马车里面的温度渐渐上来了,感觉有些热,南星将解开披风的帽子,就要将披风脱下来。
“揭下帽子就可以了,披风披着,一会儿着凉了。”谢景恒摁住她的手。
南星取消了脱下披风的念头,单单解开披风的带子,披在身上,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南星困意上头,头倚着,眼睛实在是睁不开,坐着睡着了。
天还黑着,她就起来了,跟着杜衡打点行装,又困又累。
谢景恒见南星闭上双眼,小鸡啄米点着头,手扶住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肩膀上,将她身前的披风裹好,而后又将手中暖手炉塞在她的怀中。
低眼,南星睡得正酣,睫毛长卷,像一把小扇子,脸上的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嘴唇颜色有些淡,没有涂唇脂,带着淡淡的粉色。
谢景恒单手抽出一本书看起来……
“公子……”
杜衡撩开帘子,然而刚想开口,却看见公子脸色暗沉,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透出幽冷的目光,杜衡莫名觉得脊背生寒,瞧见南星正靠在公子的肩膀上熟睡,立马就退出去。
杜衡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暗道,以后万不可和南星姑娘走得太近了。
他不过是像问问公子口不口渴,要不要停下来吃点东西,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杜衡打开酒壶的盖子,喝了一口酒,酒还温着,身子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刚出了城门不远处,赵管事的马车就停下来了,杜衡也只好拉了缰绳,叫停马儿。
马车停下,惯性作用下,马车从往前冲了一下,南星醒了,睁开双眼,缓了一会儿,方发现自己靠在谢景恒的肩膀上睡着了,立马坐起身。
谢景恒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她怎么会靠在肩膀上睡着了呢?
南星连忙摸了下嘴巴,幸好没有流口水,不然真的太丢人了。
赵管事马车上的小厮下马跑过来道:“赵管事说休息一下,公子身子不好,怕赶路吃不消,停下来歇息一会儿,一会子再赶路也来得及。”
杜衡皱着眉头,抬头望着天空,这日头还没有升到正中间呢,连正午都没有到,刚刚赶了一点路就要休息。
犹豫了一下,杜衡还是撩开帘子,左右看一下,南星已经醒了,呆坐在那里愣神,开口询问公子的意思。
“继续赶路。”
杜衡转回头对着那个小厮说道,“公子说不需要歇息,继续赶路。”
小厮面露难色,商量着说道,“赵管事说了,公子的身体重要。”
杜衡看见前面的马车上,赵管事下车伸了一个懒腰,翻了一个白眼,直接驾着马车从赵管事旁边驶过。
马蹄和车轮扬起风尘,正打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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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的赵管事吃了一嘴的灰,连吐了几口唾沫,叫骂了几句,可惜杜衡早就驾着马车远去,听不见。
“赵管事,咱们还休息吗?”
“哼!”赵管事一甩袖子,上了马车,后面的小厮连忙跟着上去,马夫跟上前面的马车。
赵管事不是非得休息,不过是照着夫人的吩咐,路上多耽搁些时间,让三公子天黑之前无法赶到驿站,如此一来,夜里寒冷风大,就公子那个身体,指不定吹个凉风就生病了,继续赶路,公子病重,那夫人一定会满意的。
若是打道回府,他就不必天寒地冻地还赶往辽州这等苦寒之地。
谁知道,平日不说话的三公子竟不理会他,没有办法,赵管事只能跟着赶路,他可不想留宿在野外。
中午马车一刻都没有停。
就算是马车上铺了厚厚软垫,南星依旧坐得屁股疼,干脆去对面躺下了。
谢景恒见她那样,知道她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书,“肚子饿了了吗,南城的牛肉烤饼吃不吃?”
“南城的牛肉烤饼?”南星一听就立马坐起来了,玉珠和她说过南城的牛肉烤饼美味至极,不过每日限量,天亮烤出来,立马就卖光了,她还没有机会尝一下。
南星马上坐到公子身边,谢景恒见她馋猫的样子,笑着抽出食盒,一揭开盖子,牛肉烤饼的鲜香味道立马出来,拿到手里烤饼居然还热乎乎的。
食盒是密闭着的,立马放在热水隔着,所以一早上过去,温度还是热着。
南星没有想到居然路上还能吃到热乎乎的食物,她都做好一路上啃着冰冷的干粮的准备了。
南星赶忙将一张烤饼递给外面的杜衡,一撩开帘子,冷空气打在脸上,“趁热吃。”
杜衡拉下脸上遮挡风寒的布,接过去啃了一大口。
“你冷不冷,要不和其他的马夫换一下,我来替你也可以,你进去马车暖和一下。”
杜衡回头看了一眼南星,将她推回去,说道:“我不冷也不累,你回去陪着公子,这里用不着你。”
南星退回去,见公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南星惊觉,赶紧将烤饼递到公子的嘴边。
谢景恒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伸手,就着南星的手吃了一口。
嗯——
公子向来爱洁净,估计是不想弄脏手,这里好久才见到一户人家,水都快冻得结冰了,洗手多难受。
他们还带了酒,酒温热,十分适合暖和身子,南星喝了一些,脸颊现了两坨红晕,谢景恒阻止她再喝下去,南星颇为可惜地看着酒壶里面的酒。
也许是酒精作用,南星胆子大了些,头歪着靠在谢景恒的肩头,问道:“公子,你在马车上看书,头不晕吗?:
“不晕。”
“公子厉害,我就不行,我晕车,很晕。”
南星开始胡言乱语,想到什么说什么,谢景恒知道她有些醉了,无奈地哄着她睡了,南星于是脱了鞋袜,头枕在谢景恒的大腿上睡着了。
谢景恒替她盖好被子,放下手中书,低头看着她。
21. 第 21 章
最后的余晖消失在天际前,一行人到达了驿站。
驿站距离京畿不远,常有来往的官员旅客居住,驿站的环境很不错,不比京里的客栈差,店里的伙计和掌柜待客热情,毕竟这年头能出远门,花上银子住店的客人指不定是什么身份的。
“掌柜要五间上房,有什么好酒好菜都上上来。”
掌柜面露难色,说道:“实在是不巧,只剩下三间上房,不要客官挤一挤,我们驿站的床大,睡两三个人不成问题。”
他们连着马夫一行七人,如此一来,谢景恒和南星住一间房间,剩下的人两人挤着一间房间。
今日他们来得迟,客人都吃完了饭菜上楼休息,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一楼吃饭的地方只有他们一行人,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上了热乎乎冒着热气的饭菜。
“酱肘子、炖羊肉,白菜粉丝汤、还有一叠花生米……”店小二放下一壶酒,“客官,这是我们驿站招牌的花雕酒,酒香浓烈,驱寒活血,配着新炸出来的花生米,味道一流。
杜衡将一吊钱放在店小二手上,“余下的都赏你了。”
店小二笑开了花,点头哈腰说着吉祥话。
南星看了眼谢景恒,怎么出手如此大方,老夫人留给公子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寻常百姓来讲,一生富贵无忧,但是对于侯府公子来说未免少了些。
以后人情往来的地方多的是,大娘子不将东西拿回去就算是庆幸,侯爷的心思一阵一阵的,鬼知道他哪天又不对劲了。
可恶的是公子居然不给她钱,她也算是公子手底下的,怎么说,比不上杜衡一直陪着的感情,但是名义上是亲近的人了吧。
怎么对她如此小气,银子是一点都不让她沾手,南星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谢景恒夹了一块酱肘子到她的碗里,“快吃,一会儿凉了。”
南星低着头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坐在对面的赵管事见他们的互动,眼珠子转了转,端起酒杯,道:“小的敬三公子一杯。”
谢景恒笑而不语,端起来酒杯,喝了一口。
赵管事砸吧砸吧嘴,心中暗道,三公子也没有传闻中难相处,心思活泛了。赵管事是大娘子的陪房,是大娘子身边的老人,深得大娘子信任,方让他每年跑辽州的庄子。
虽说辽州苦寒,但顶不住山高皇帝远的,赵管事每年跑这一趟都能够额外赚一些,今儿个三公子跟着来的。
他常年病弱,又养在城郊的庄子,估计已经养废了,不成气候。
赵管事想到杜衡方才赏的那串钱,眼珠子转了转。
南星闻见酒香,突然想尝尝店家的嘴中的佳酿是何味道,作势拿起酒壶就要倒一杯尝尝。
不曾想,谢景恒手挡在她的酒杯上面,南星有些不乐意地望着他。
“今日中午才吃醉了酒,喝多了伤身。”
南星撇撇嘴,伸出食指,道;“我不贪杯,就喝一小口,尝尝味道。”
谢景恒摇摇头,拿过酒壶,倒了一小杯,南星尝了一口,店小二所言不虚,这酒酿得真好,够烈,辣得她吐舌头,最适合冬日了来上几杯,身体的血液跟着沸腾,整个身子都热起来。
意犹未尽,南星还想再来上一杯,只可惜酒壶在公子那边,她不敢再喝,颇为可惜的盯着那壶酒。
明日启程的时候,让店小二多热一壶酒,留着路上喝。
吃饱之后,几人就回了房间。
南星踏进屋子,皱眉地看着房里的摆设,屋子里面赫然只摆放了一张床,没有睡塌。
天气寒冷,打地铺明显不现实,南星面露难色地望着谢景恒,不知道他介不介意睡同一张床。
谢景恒似乎没有在意这个问题,点了烛火,叫店小二抬了热水上来,自己去屏风后面擦拭身体。
南星想起之前谢景恒连她躺过一下的被褥都全换了,心里打着鼓。
不一会儿,谢景恒就出来了,脱了外面的衣服挂在屏风之上,“里面的水还热着。”
上房会隔出一间小屋子做洗澡用,低下通了木管子,水可以直接排到下面,谢景恒洗过后里面就雾气萦绕着,热都还没有散去。
旁边的水桶里面兑好了热水,南星伸手探了一下,水温有些烫,她赶紧将外面的衣服都脱了,如此冷的天气,又要忙着赶路,犹如在侯府中每日洗澡不现实,更何况刚脱了外面的厚衣服,冻得直打颤,洗个澡着凉了就麻烦了。
南星擦洗干净,就直接没有套外面的衣服,赶路,就算整日呆在马车里面,衣服上也沾惹了风尘,随便披着衣服就出来了。
谢景恒已经半躺在床上,南星双手环抱着,止不住颤抖,窗子缝隙吹进来的冷气,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犹豫着怎么开口。
谢景恒皱着眉头,掀开被子,“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上来,小心着凉。”
有了他的话,南星也不再矜持,直接将上了床,躺下,裹紧棉子,只露出一个脑袋,牙齿打着寒战。
谢景恒见她冻成那样子,将身上的那张被子也盖在她身上。
好半天,南星才停止了寒颤,抬头望着谢景恒,谢景恒散了长发,神色温柔,抬手,将她额头上的一缕头发别到旁边。
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言语,眼眸中平静如湖水,深不见底,没有一丝波纹,映照着南星,莫名动人,吸引着人抬头看着,心头一颤。
是她从未见过的。
“公子,你冷不冷?”南星出声打破了安静,从被子里面转出来,将眼睛转向别处,盯着矮桌上蜡烛燃烧的火苗,不自在地说道,“我们两个盖一张被子就好了,晚上气温下降,估计会挺冷的。”
谢景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夜里风起来,外面的沙石吹起,雪片似的雪花落下,掉落在屋檐上,屋内点了蜡烛,昏暗的烛光照亮着,纱帐放下,被子隆起,在寒冷的冬日里面,两人相依着。
南星睡在床的外侧,朝着外面侧着身子,手脚蜷缩着,脚趾勾着的,耳根子红了。
他们两个是不是埃得太近了。
虽然说,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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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睡在一起暖一点,但是……
南星实在是很不自在,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和公子同盖着一张被子,她的后背贴着公子的胸膛,甚至可以感受到公子的心脏的跳动,呼吸打在她后脖子的那片皮肤上,烧得厉害。
南星悄悄地、慢慢地外外面挪动着身子,终于是不怎么紧贴着了,南星刚松了一口气。
谢景恒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捞回来,拥入怀中,贴得比方才还要紧。
“睡那么靠外,小心摔下床!”谢景恒的声音一如从前,似乎没有沾惹凡尘之气。
手臂横亘在她的腰上,手掌贴着她的腹部,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好似就如此睡了。
南星感受到他的气息,似乎有些喘不过气,将被子扯下来一些,大口喘着气,耳根子红透了,整个身子都烧起来了,南星抓着身前的被子。
动都不敢动,心跳声格外明显,空气中寒冷无法驱除身体的燥热。
好在公子没有更多动作,身后呼吸声逐渐均匀。
南星闭上双眼,半晌,无法忽视身后的热度和腰间的手臂。
屏息,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南星自以为没有吵醒公子,殊不知,她动作的一秒钟,那双好看的眼眸睁开,直直盯着她的后颈,占有欲和愠色呼之欲出。
“睡不着吗?”
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出,似有威压,南星心头一颤,停下往外挪动的动作。
南星暗骂自己不争气,但她真的抵挡不住压力。
“今天睡太多了,睡不着。”
南星翻了个身,和谢景恒面对面,顺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接触到他目光的一刹那,南星下意识想要逃离。
近在咫尺的距离,鼻尖几乎要碰触,呼吸声交融不分你我,眼眸中浓浓的占有欲和威压让人心惊。
谢景恒眨了下眼,眼中的欲念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落寞。
南星几乎要怀疑方才是不是她看错了。
“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
谢景恒开口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定定盯着南星,南星一时间没想好怎么说,他翻转身背对着她,原本亲密的距离拉开,中间隔着空间,寒风从里钻入。
原本苦恼的事情解决了,但她现在感觉浑身不对劲。
想说些什么,但话噎在嗓子眼,怎么都说不出。
半晌,南星轻轻地挪动靠近,盯着谢景恒的后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生气。
时间慢慢过去,南星始终是睡意全无,耳边是风打在窗上的响声,白日里睡得太多。
既然睡不着,南星干脆睁开眼睛,明日又是马车上坐一天,睡不着不打紧,路上可以补觉。
忽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在公子大腿上醒来的场景,心脏频率又开始加快了。
她喝醉了,怎么躺在他的大腿上都不记得了,醒来时公子也无异常,只是腿似乎是有些不舒服。
联想到方才的场景,南星心乱了一拍。
默默靠近,额头抵着宽厚的后背睡着了
22. 第 22 章
马车上,南星坐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起,时不时抬眼偷瞄一下斜对面的谢景恒,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慌乱得赶紧错开。
今天早上实在是太尴尬了。
早上醒来,南星发现她和公子相拥而眠,头埋在他的胸前,脸瞬间红透了。
南星当时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
她想着怎么摆脱尴尬的境地时,公子睁开了双眼,眼睛带着睡意,低头,南星的耳垂红得滴血,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耳垂,更红了。
南星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能感受到谢景恒的气息慢慢靠近,柔软温热的吻落在额头上,平静的湖水投下一粒石子,击破了表面的平静,泛起阵阵涟漪,形成漩涡。
唇离开,垂眸见南星低着头没有拒绝的意味,嘴角勾起,吻又贴上,从额头,到颤动的眼皮,又落到鼻尖上,嘴唇粉润……
门外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暧昧的气氛,南星惊醒,推开公子,谢景恒不悦地地望着门口。
“公子起身吃早饭,下一个驿站离得远,需要早点动身。”杜衡耳朵贴在门口,听着屋内的动静,听见里面传来起床的声音,方偷笑着离开。
南星的脑子乱乱的,像一团糨糊,公子的眼睛太过炽热,南星突然站起来,跑到前面,杜衡挪动了一下屁股,不解地抬头问道:“南星,你出来做什么。”
“马车里面闷,我出来透口气。”
“你打开帘子不就好了。”杜衡不解地说道。
“万一公子受了冷风生病了怎么办?”
“也是哦。”
深深吸了一口气,寒冷使得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将帽子戴上,手藏在袖子里面。
地面上铺了一层雪,路两旁是高大的白桦树,笔直着挺立,天气好,天空偶尔飘过几片云朵,日头正好,晒在人的身上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公子什么时候对她有想法的?
好像是从出城那日开始,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许多。
她是公子的通房,心里倒是有这个准备,但,南星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她不知道谢景恒如此,单单只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吗?
这段时间,南星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天的时间里面有小半天都在马车外面,就算是和谢景恒同坐在马车里面也是尽量找各种理由不坐在一起。
南星的小动作谢景恒看在眼里,没有拆穿她的小伎俩。
他知道南星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他可以给她空间和时间。
但,不意味着可以任由她逃避下去。
七天之后,马车里,谢景恒拉住往常一样到马车外面的南星,南星看向谢景恒握住她的手,使了力气,依旧无法摆脱禁锢。
“公子,我到外面透口气。”南星尴尬笑笑。
“和我呆在一块儿很无趣吗?”狭长的眼眸里透露出威胁气息,犹如狩猎的豹子,似乎南星敢有一点犹豫,就会毫不犹豫咬上去。
南星下意识摇摇头。
“那就好好坐下。”
谢景恒的手用了暗劲,南星不得已坐在了他旁边,两个大腿间不留一点缝隙,好在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多。
她庆幸不过一秒,谢景恒突然倾身,南星瞪大了双眼,手扯着披风的带子不知所措。
谢景恒鼻尖碰了一下她的鼻尖,补上上一次的吻。
温热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贴合,南星双眼睁开,可以看到公子近在咫尺的墨色瞳孔中的她,占有欲和毫不掩饰对于她的欲望。
南星突然萌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谁知,哪有那么容易。
谢景恒按住了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为了报复她的逃离,狠狠咬了一口,南星惊呼出声,马车外面正哼着歌的杜衡一愣,立马闭上了嘴,而后笑着往耳朵里面塞了两坨棉花。
谢景恒含住了下唇吮吸着,南星卸了气力,倒在怀中。
眼前英俊的眉眼格外清晰,南星心中的那根弦被拨乱,心脏剧烈跳动,脑子似乎不会思考,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排斥。
南星的手揽住了他的腰,闭上双眼,气息凌乱,红晕蔓延到脖子。
谢景恒感受到她的配合,眼底划过笑意,奖励似的放松了力道,研磨着,舌头碰触贝齿,南星乖巧地张开唇,舌头钻入……
暧昧水声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南星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公子的怀中,眼尾显出媚色。
谢景恒手指捏着她红得滴血的耳垂把玩着,常年用笔的指腹有些粗糙,眼眸中的欲望还未消失,只不过用理智克制。
若不是在马车上,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不过不要紧,循序渐进。
南星躲了一下,避开公子的手,“公子——”
南星瞪了一眼,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后低垂着眉眼,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比往常频率更快的心跳声。
心才仿佛落到了实处。
谢景恒眼中一闪而过的宠溺,抱着她,两人静静享受着时间如细沙般缓慢流过。
突然,马儿一声鸣叫,停住前进的脚步,马车往前冲一下,若不是有谢景恒拉着,南星估计已经摔在地上。
南星想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被谢景恒拦住了,“别出声!”
谢景恒撩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南星透过缝隙看见前方出现了十余名彪形大汉,扛着大刀,来者不善。
南星惊讶地看着外面的人,捂着胸口,该不会是遇到劫匪了吧?
为首的刀疤男子,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了解了前面马车上的车夫。
鲜红的血液喷洒在雪地上,前一秒还活生生的马车夫已经了无生息,歪倒在雪地里。
众人纷纷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谢景恒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着眉头,这伙劫匪不单单是要财,还有命,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识相点,乖乖给爷下来,爷儿今天高兴,给你们留个全尸,找个地方埋了,不用被野狼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为首的刀疤男大声说话,声音在山谷中回响。
他们选的地方很好,此地道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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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高山矗立,道路狭窄,只有一个车道,容许一辆马车通过,连原路倒回去都困难。
马儿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不安地喘着粗气。
赵管事连忙从马车上下来,惊吓过度,一下子没有踩实,从马车上摔下来,摔了个大马哈,面如菜色,腿脚发抖,站都站不起来。
前面的劫匪见到此等模样,哈哈大笑。
赵管事跪着爬过去,将身上的金银细软都掏了出来,连滚代爬来到大胡子刀疤脸面前,手捧着财宝,哆哆嗦嗦地说道:
“求各位爷饶我一命,我就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仆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部都在这里了,您都拿去只求爷大发慈悲饶我一跳命,我家里还有妻儿等着我回家呢。”
刀疤脸抢过赵管事手里的东西,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嘲讽道:“你没长眼吗!看看我身后这么多的弟兄,你这点东西都不够我们每个兄弟喝酒,你还想不想活了!”
一把大刀横着他的脖子上,刀刃是刚杀过人的,上面还流着没有干的血迹。
赵管事脸色惨败,黄色的液体从腿下流出,一股子的尿骚味,刀疤脸嫌弃的皱着鼻子。
“大哥,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弄死,一了百了。”
一听这话,赵管事连忙磕头,求他们饶他一命,刀疤脸似乎不再想听他废话,举起的刀就要落下。
赵管事连忙指着后面的马车说道:“爷,别杀我,我们是谢侯爷府上的人……”
“我管你什么阿猫阿狗,天皇老子来了,老子也照杀不误!”
“爷您别急,听我说,后面马车上的是侯府的少爷,身上带了不少的金银珠宝,您要劫就劫他行了,放过我这么一个小人物。”赵管事头都磕出血了,眼睛一转,继续说道,“车上有个女的,是少爷的通房,生的如花似玉,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各位爷一定喜欢!”
“是吗?官家的女人,老子还没试过,今天倒是开了眼界,若是那车上的美人和你说的不像,我立马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说完,刀疤脸饶有兴趣地提着刀朝南星的那辆马车走去,血顺着刀沿滴到地面上,染红了雪白的雪。
南星一脸惊恐的模样,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若是仅有几人,还有拼死一搏的可能,但现在还剩下六人,其中大都不是练家子的。
谢景恒捏了捏她的手心,轻声道:“好好待在车上,有我在,没事的。”
南星镇静了几分,担心地看着谢景恒下了马车。
“来者何人,为何要劫我的马车?”
刀疤脸见下来一个清俊的男子,脸皮比女人还有白,看着瘦弱,脊背停直,不卑不亢,倒比刚才那个孬种强上几分。
刀疤脸一摆手,“老子的名讳你没资格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老子今天是来索你命的。”
“天下事都有来由,也有去处,谢某今日遭有一劫,是我的定数,但我也想知道个缘由。
毕竟,我并不想取一个陌生人的性命!”
23. 第 23 章
刀疤脸气得提刀就要砍,“你奶个腿的,不想活了老子成全你……”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银光闪过,只见气势汹汹地刀疤脸脖子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举起的大刀停在半空中,“啪”地一声,大刀摔在地上。
刀疤脸瞪大双眼,无法相信地盯着眼前的文弱书生,低头,血从喉咙的破口处流出来,顺着脖子流经胸膛,血是温热的。
张开嘴欲说些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丝毫声音,下一秒,近两米的身躯轰然倒在雪地上,雪花扬起,瞳孔放大。
杜衡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拇指和食指放在嘴唇前,腮帮子鼓起来,口哨声响彻山林,一只老鹰在天空中盘旋着,展翅飞走。
躲在马车里的南星,透过缝隙见到不知从何处来的箭刺穿了刀疤脸的喉咙,一命呜呼。
南星将视线挪到谢景恒的背影,好似从未看清过他。
前面的人见大哥倒在地面上,俱是一愣,直到看见鲜血从身体下面流淌出来,方意识到刀疤脸受伤了,冲到前面,翻开大哥的身体,刀疤脸满脸鲜红的血液,瞳孔发散,死透了。
那人仰天大吼,“是谁!是谁杀了我大哥,我要将他碎尸万端!”
说着,两眼中怒火中烧,仇恨地拿着大刀用力劈开。
杜衡眼睛一眯,提着刀对上,刀光剑影间,几招就将眼前的人解决。
杜衡将刀从劫匪地胸口拔出,提着刀挡在公子前面,寒风吹动少年额前的发丝,眼中杀气毕露。
劫匪中最厉害的两个人都死在少年的刀下,后面的一群人有了退意,眼前的人比不是善茬。
“现在怎么办?”后面的劫匪有人小声询问,拿不定主意。
“怕他个毛,就一个能打的,我们十几个人一起上还怕打不赢吗?大哥、二哥平日里带着弟兄们吃好的、喝好的,我们不能忘恩负义,有胆子的跟我上!”
一群人听到这话,退缩的心立马鼓起勇气,一拥而上。
谢景恒眯着眼,抬手间,三枚袖箭从袖中发出,一下子了结了前面的三人。
此时,南星看清了杀死刀疤脸的袖箭原来是从谢景恒的手中袖中发出的。
谢景恒留有一手,南星不惊讶,毕竟是常年养在庄子之外,大娘子如此记恨,有袖箭防身是很正常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平时看着不着调的杜衡居然有如此高的武艺,深藏不露,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半分异常。
南星跳下马车,站到谢景恒身边,手里拿着一把剑,是准备路上随身带着,以防有不轨之徒惦记他们的钱财,没有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谢景恒蹙着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南星,只低声嘱咐道,“小心谨慎,打不过就跑。”
南星点头,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干,南星心中还是犹豫的,当拿着刀的敌人到眼前的时候,南星毫不犹豫用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杜衡武艺高强,南星从小习武,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场景,勉力帮得上忙。
对方人数众多,杀红了眼,时间一长无力支撑。
“南星!”
公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南星回头,只见公子解开了马匹,骑在马上,朝她招手,“快走,不可恋战!”
南星犹豫,旁边的杜衡推了一把南星,“快跟公子走,我来断后。”
再犹豫下去,他们所有人都跑不掉,南星一咬牙,翻身上马,环着谢景恒的后腰,谢景恒拉着,双腿一夹,马往前奔去。
南星回头望去,只见到杜衡越来越模糊的背影,眼眶发红,转回头,头靠在谢景恒的背上,眼泪流下。
谢景恒抬头望天,老鹰去而复返,在天空中盘旋,眼中的紧张和担心缓和了一些。
不知跑了多远,前面有多条岔路,谢景恒驾着马拐进其中一条小路,让南星下马。
南星下马,抬头不解地望着谢景恒。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完,直接驾着马原路返回。
“谢景恒!”南星在原地大声叫着谢景恒的名字,可惜没有回应,南星的心凉了,她知道谢景恒回去寻杜衡。
心中懊悔,为什么不问缘由就下了马。
最后,南星没有追出去,而是选择躲在一个隐秘之处。
谢景恒原路返回,回到原地,地面上一片惨状,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雪地上,寒风中浓烈的血腥味。
四个黑衣人站在遍地流淌的血液中,朝谢景衡行了个礼,而后脚步轻点离开此地,此四人踏足雪上,不留下半点印记,可见轻功极高。
杜衡用刀撑着站起身,左手捂着手臂的刀山,咧嘴一笑。
谢景恒皱着的眉头终于放松。
一七人,三人死在劫匪的刀下,唯一幸存的赵管事颤抖地躲在马车底下,杜衡将他揪出来的时候不禁感叹道:“你倒是真的会躲!”
赵管事看着血流成河的场景,哆嗦着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杜衡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眼中透露出威胁,“我记得你是大娘子派来的人,方才你都全都看到了吧。”
赵管事只是哆嗦着不说话,眼睛失去了焦距,张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看着口型,像在说别杀我,别杀我!
杜衡不耐烦,说道:“你再装傻,我就让你和地上的人一样!”
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一股臭味传来,杜衡捂住了鼻子。
赵管事大小便失禁了。
靠!他不会是吓傻了吧?
谢景恒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脉象紊乱,确实惊吓过度,吓坏了,失去了心智。
也好,今日他见了不该见的。
而后,谢景恒和杜衡检查了躺在地上的人,谢景恒拿起刀剑细细查看,刀锋锐利,制式统一,工艺上佳,能做到如此的唯有官家的武器司。
扯开尸体上的衣服,杜衡也有发现,内里的衣服是辽州驻军所穿的衣服。
四目相对,二人面色不佳。
辽州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此行不知还有多少凶险!
处理完此地事宜原路返回时,天已经黑了。
谢景恒骑着马在刚才的地方寻找南星的踪迹,正想着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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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到何处,忽闻一声啜泣,寻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在一片乱石遮挡中发现了南星的身影。
南星听见动静,手立马抓紧刀剑,护在身前,通红的眼眶中尽是警惕。
看清眼前人,一身气力卸下来,又见杜衡正站在公子身后呲着牙,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下来。
立马上前查看,见公子无碍,杜衡受了一点皮外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忽而瞪着眼睛,一巴掌拍在谢景恒的手臂上,他一愣,南星哭着说:“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谢景恒笑了,眼眸如夜空中明星,点点星光倒影水中,将南星搂在怀中,轻声安抚。
事后,三人寻附近的农户将就休息了一晚。
条件有限,三人躺在农户收拾好的通铺上,南星睡在靠墙的一边,谢景恒躺在她旁边。
南星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依旧感觉不够暖,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谢公子和杜衡已经熟睡。
今天的事情太过凶险,南星闭上双眼,眼前依旧是刀光剑影、鲜血直流的景象,脑子异常清醒。
转身,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熟睡的谢景恒,熟悉的眉眼舒展着,好似今日发生的种种没有影响。
据杜衡所说,刚好有官府的人过来捉拿劫匪,救下了他们,死去的侯府的仆人已经托了人送回去安葬,疯了的赵管事也找了大夫医治。
真的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南星心中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口,公子既然不想说,那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公子在庄子上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遇此险情,依旧决定前往辽州,绝对不单单是为了收账、查账。
南星忽又想起刚到庄子时,他们应该早早就知道他是大娘子派过来的,想起杜衡今日手起刀落的果决,庆幸自己一开始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公子的事情。
要不然,南星颤抖了一下,不敢深想……
半月之后,一路舟车劳顿,三人终于到达了辽州。
而尸体也运达了侯府,谢侯爷拆开谢景恒送来的书信,读下去脸色愈发青。
大娘子连忙捡起侯爷放在桌面上的书信,先是欣喜,而后是失望,这谢景恒命怎么这么大,她身边的人都死了,就他们三个活着,劫匪怎么不降他们都杀了!
侯爷将大娘子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冷嘲热讽道:“怎么,景恒没有死在路上,你很失望?”
大娘子心头一惊,连忙收起脸上的表情,委屈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是阿恒的嫡母,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算是阿猫阿狗死了我都不忍心,更何况是人,我这就派人去将他好好接回来!”
说着,大娘子擦拭眼角的泪水,谁知,今日谢侯爷竟然不吃这一套,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徒留下用力撕扯手帕的大娘子。
谢侯爷暗道,他这个儿子也太过老实了,遇到此等事情竟还念着完成父母交代的事情,是他平日太过疏忽。
愧疚心作祟的谢侯爷写了一封满含父子之情的书信寄出去,只是此时通往辽州的路已封,这封书信终究只能在路上!
24. 第 24 章
杜衡驾着马车进入辽州城,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城门口进出的人寥寥无几,谢景恒一行人格外显眼。
城门口的昏昏欲睡的守卫来了精神,将他们三人拦下,杜衡跳下马车,作了个揖,说道:“我们三人自京来,到辽州看望亲戚,还请军爷儿行个方便。”
守卫说道:“大冷天的走亲戚,谁知道你们有什么企图,不交代清楚不许进城。”
雪花落在肩头,杜衡弹去,手在袖中摸了一下,往守卫的手里面塞了一小块银子,守卫用手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一下,满意地笑了,挥手放人。
杜衡牵着马走在辽州城的大街上。
天寒地冻的,大街上三两个行人,头戴着毡帽,穿着厚厚的打了补丁的棉衣,佝偻着背,逆着风寒走在大街上。
没有事情谁愿意走在大街上,沿街的店铺窗户紧闭,门口挂着厚厚的毛毡子防风避寒。
一到辽州的地界,南星就感觉气温下降了许多,冻得人直哆嗦,原本打算下马车走走,一打开帘子,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头疼,打消了这个打算,透着帘子的间隙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
天地间无尽的白,无人的街道,路边躺在地上冻死的陌生人,南星第一次体会到了辽州真的是苦寒之地。
通往庄子的大门有人看守,到了冬季,田间地头的活计全都暂告段落,牛羊等牲畜也有人赶往了冬季的牧场,此时正是农户一年中最悠闲的日子。
女人们窝在家中,干点针线等缝补的伙计补贴家用,男人为了养护一家老小,想方设法寻点活计干,背着柴火出门,送到有需要的人家,亦或是将农庄产的羊奶送到城中条件好一些的人家,还一点微薄的收入。
入了冬,白天的时间短,庄里的孩童则是成群结队地在一起打雪仗。
一个雪球砸在谢景恒的衣服上,领路的人朝着那群小孩大喊道:“你们那家的小孩,回头我告诉你们爹娘,看不把你们的屁股打烂!”
说出的话对调皮捣蛋的孩子丝毫没有威慑力,朝他们扮了一个鬼脸,而后一哄而散。
“公子,实在对不住,都是庄子佃户的孩子,没有礼数。”
“不碍事。”谢抖落衣服上的雪。
李路侧头看旁边的三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矜贵公子的模样,像这样的人在辽州可不常见,辽州靠近匈奴,有志的青年都愿意到军营中谋一份前程,读书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但是如公子这分气质的他没见过。
不过今天京里派来收租的怎么会是三公子,往年都是赵管事过来的,今年怎么会是他过来,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谁愿意过来。
不过跟着来的小娘子生得着实貌美,李路不经多看了两眼。
谢景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面带着锐利的,李路脊背发凉。
李路领着他们三人到了刘管事的住处,一间青砖搭成的大院,门口空无一人,大门紧闭,心思活络的李路眼珠子转了转,往年赵管事来辽州的时候,刘管事都是派了马车亲自到城门口迎接,怎么如今少爷来了却如此怠慢。
“刘管事可能在忙。”李路用衣袖包着拳头,敲了好几下大门,等了许久,大门方缓缓打开,仆人将他们领到四处漏风的厅堂,说是刘管事正在忙着,让他们先坐着等等。
一停下来,李路冻得直哆嗦,身上的热量都散开了,缩着肩膀,手里捂住热茶取暖,来回踱步。
李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刘管事这是要给眼前的人一个下马威。
这公子哥也就名头说着好听,刘管事如此看人下菜碟的人居然如此,眼前的人一定是不受重视,不然,也不会不远万里,冒着风雪来此地收租。
可惜路已经封了,他们要是想回去,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了,如此算来他们要在此地呆上至少两个月之久。
李路见那公子冻得嘴唇发青,生了恻隐之心,转头小声对传话的仆人说道:“那公子看着体弱,京城来的矜贵公子,哪里受得了辽州的苦寒,别得一会儿冻得出好歹,万一,回去了告状,责怪刘管事,他心情不好,遭殃的是我们这些人。”
仆人听了李路的话,立马就进了里头,不一会儿,刘管事姗姗来迟,见到谢景恒,连忙行了礼,口里热情地说道:“三少爷,这一路过来辛苦了,临近年关,庄子里面的事情多,缠住了,来得迟了,不曾迎接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谢景恒似笑非笑地盯着膀大腰圆的刘管事,刘管事刚烤了火,脸上热得发红,一下子被外头的寒风一吹,自己先受不了,领着他们进了里间。
李路在外头连续等了几天,刘管事让人将刚杀好的猪,将其中的一只猪蹄给他。
李路提着一只猪蹄,脸色有些难看,犹豫许久,还是开口,“不是说好了两只猪蹄吗?”
他媳妇刚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是媳妇产后虚弱,一直都没有奶,只能用羊奶先顶着,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家里唯一的一头羊因为天气寒冷,挤不出什么奶了,家里的孩子嗷嗷待哺,他这才揽着这个苦差事,冰天雪地里等了好几天,手都冻出了冻疮。
“两只?亏你想得出来,主家好心,见你诚心才给你留了一个。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李路眼中冒着怒火,那人被吓了一跳,下一秒,李路双手合十,卑微着祈求道:“我家两个姑娘没奶喝,饿得跟小鸡崽似的,您就行行好,将另一只也给我,到了明年春我一定杀了我家那头羊,把最好的羊排给你送过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弯着腰,低三下四求着厨子。
“就你家那只瘦羊,有没有二两肉还不知道!”那人道,“想要猪蹄,拿钱来,没有,就给我滚蛋!”
说完,直接将猪蹄丢在地上,李路两眼冒火,狠狠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猪蹄,拍拍上面沾到的雪和灰,微微弓着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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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你等等。”南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叫住了他,“谢谢你领路过来,这是一两银子,给小孩和嫂子买点好吃的。”
南星掏出了身上仅剩的银子,李路惊讶地看着南星,南星将银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就转身进了里屋。
里屋烧了炕,四周又烧了碳,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近几年收成不好,庄子里的佃户都收不上几个钱,种的地还不够一家老小的吃食,老天爷真的是不给人活路啊!”刘管事一边哀叹着,一边斜着眼观察谢景恒的反应,“我也总不能做哪恶人,想当年王爷还在的时候,夫人还是县主的时候就时常和我们这些老人说,佃租收不收得回来不要紧,我们都是良善人家,莫做那些绝人生路的事情。”
谢景恒不接他的话茬,“十月农事毕,如今已到腊月,佃租收得差不多了,管事既是府中的老人,收了多少大概心里有个数了吧?”
“庄子一共有五百亩的良田,四百亩次田,加上六百亩的旱地,今年末一共收了三十两八钱。”刘管事说着,瞥了眼谢景恒,面色如常,不屑地笑了,只会读书的公子哥估计什么是田地都不知道。
刘管事心里更有底气了,继续说道:“一共有牛八十五头……”
刘管事说完,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
南星皱着眉看着刘管事,她虽不懂这次农家事儿,但他报的数目太过离谱了吧,近两千亩的只有三十多两,这是把他们当傻子对待吧?
手指摸着茶杯的边缘,谢景恒挑了下眉。
刘管事心中的担心放到了实处,不是来找不对付的就行,人也变得热情多了,将三人安排在了一处空置的房屋。
这院子原本是夫人的父亲,也就是王爷还在时的一处临时的住所,宽敞,一直没人住,打扫出了三间房。
南星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行装搬进其中的一间屋子。
她真的不想再和公子同睡一张床了!
自打那个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之间隔着的那层膜消失了。
若是真的睡在同一间屋子里面,保不齐真的会发生点什么。
辽州天气寒冷,屋子的墙体很厚实,平时睡的是炕,烧得热乎乎的,南星躺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恨不得整个冬天都睡在炕上。
一路舟车劳顿,杜衡的伤口一直都没有好全,让刘管事寻了大夫重新医治。
“出去转转!”公子进了南星的屋子,她裹着被子赖在床上,懒洋洋的样子,起都不想起来。
“我不去!”南星摇头,“外面这么冷。”
谢景恒坐在她的床边,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暧昧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上,“你既然不想出去,只想躺在床上,那不如我们就干些床上该干的事情。”
吻即将落下,她偏过头,手按着他的胸膛,“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谢景恒轻啄了粉扑扑的脸颊,方放过她。
25. 第 25 章
辽州城,雪花飘飘然落下,伞盛着落雪,伞下二人漫步在辽州城的大街上,脚踩着雪,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
“公子,你的腿……”南星担心地低头看着谢景恒瘸了那条腿,本就不能冻着,辽州天寒地冻的,他又不愿坐马车,实在担心他的腿疾。
“不必担心,一点儿路不碍事。”谢景恒说道,“前面就是刘家酒肆。”
远远看去,长街的尽头,刘家酒肆的幡旗迪风雪中飘扬,房顶的烟囱中白色的烟雾翻卷上升,微风中送来烤肉的香味。
真的搞不懂公子,大冬天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吃这一口酒?自己在小院子里面搭个小火炉热上一壶酒、拷上地瓜不知有多好,跑这么老远。
谢景恒似乎是听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说道,“传说刘家酒肆酿的酒辽州第一,烤的肉是草原牧场上最鲜美的牛羊肉,你一向喜欢吃,即来了辽州,何不去试一试。”
她哪有喜欢吃?
吃得很少的好不好,不过一路上都在赶路,路上也没有吃到什么好吃的,闻到烤肉的香味确实是食欲大动。
行至酒肆门前,酒香混着烤肉的香味,传来酒肆里划拳说笑的声音,南星一下子兴致了来了。
谢景恒收起伞,抖落雪花,推开酒肆的大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烘得人脸发烫。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立马迎上去,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客官是打包还是现吃?”
南星见一楼坐满了客人,红着脸划着拳,大碗喝着酒,桌上是烤好的,嗞着油花的烤肉,店了的伙计端着盘子在桌子之间打转,一会儿添着酒水,一会儿帮切着肉……
“就在这里吃,帮我们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二位是外地来的吧?看着气度不凡,辽州城冬季封路,少有外乡人过来。”店小二继续说道,“本店有现烤好的牛羊肉,也有提供新鲜的牛羊肉让客人自己烤,吃现烤的二楼有雅间,院子里搭了小亭可边赏雪边烤肉,别有一番意趣,不知二位客人是想吃现成的,还是想自己动手?”
南星扯了一下谢景恒的袖子,说道,“我们自己烤吧。”
谢景恒点头,店小二领着他们到了后面的庭院,只见一片空旷的场地,修了几座小的假山,有若干落了叶子的树木,雪厚厚地铺了一层,间或有十余个亭,里面用石头搭了火炉,有客人在吟诗赏雪,白色的烟雾飘散。
从温暖的室内转移到外面,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人不禁打了寒战,南星看着四面透风的亭子,对谢景恒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去楼上吃吧。”
谢景恒知道南星还是担心他的腿疾,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示意没有干系。
店小二眼珠子打转,目光落到那位公子有点问题的腿脚上,笑着介绍道:“小娘子不必担心,亭子四面都要竹帘,放下来可以挡风,到时生了火,亭子里暖烘烘的不必担心冻着。
“麻烦伙计带路。”谢景恒说道。
“好嘞!”
店小二将他们二人领到后面的一处亭子,一边拉下帘子,一边说道,“此处的风景都最好,从此处可以看到辽州最高的山少女峰。
南星朝着店小二指的方向望去,越过院子的围墙,白雪皑皑雪山延绵不绝,阳光的照耀下,雪山顶发出圣洁的光,“为什么叫做少女峰?”
“少女峰是最高的那座山。”店小二说道,“等山上的雪化了,山上的树发了绿芽,远远看去就像是少女,故而唤作少女峰。”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雪化时场景。”南星说道。
石桌子中间挖了一个洞放了炉子,底下放着火炭,店小二不知从何处寻来干的稻草,火折子点燃,塞到底下,用火钳翻动了几下,点燃了炭火,“我们酒肆用的都是最好的银炭,烟少不呛人。”
火炉上换了新的铁丝网,店小二问道,“不知二位想吃什么?”
“寻些你们酒肆招牌的,有特色的,足够我们二人吃就行。”谢景恒说道。
“好嘞,我们酒肆有辽州城最好酒醉千里,来上一壶,暖身温血,新鲜的牛羊肉各上半斤,店里特色羊排来上半斤,再上一盘爽口的辣白菜,一盘冻梨,一碗酸奶,二位看如何?”
“可以了。”谢景恒将银锭放在店小二的盘子里,“不用找了,余下的给你。”
“谢谢公子!”店小二收下银子,喜不自胜。
南星见谢景恒如此爽快,挪动屁股坐到他旁边,开口问道,“公子,你对外人如此大方,你看看我,我天天兢兢业业伺候你,你对我也大方点呗,我天天跟着你身边,身上就几文钱,别介到时人家小瞧了你,堂堂侯府少爷身边的都如此穷酸。”
南星朝谢景恒伸出手,可怜兮兮地讨钱用。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谢景恒偏生对她如此小气,真的时一文钱都不给她。
谢景恒拍了她的手心,笑着问道,“方才不是大气得很吗?”
南星愣了一会子,反应过来谢景恒指的是方才给李路的一两银子。
“李路他娘子生了双胞胎,大冬天的没有奶喂养两个小娃娃,我不是看他们可怜嘛?”南星蹭了蹭谢景恒的肩膀,撒娇道,“仅有的银子都给出去了,我要的也不多,就三两银子就好,我很容易满足的。”
谢景恒颇为受用,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跟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不必使银子。”
南星听见他的话,不高兴地直起身子,不想理会他。
抠门!!
一个翠绿的祥云鱼纹的玉佩出现在南星的眼前。
南星惊讶地看着谢景恒,这是谢景恒随上戴着的玉佩,谢景恒撩开南星垂落的秀发,将玉佩戴在脖子上,南星拿着玉佩端详,玉佩泛着温润的光彩,鱼儿灵动。
“这玉佩的价值远比三两银子高,你想要的我会给你。”
南星眼珠子转了一下,嘴角上扬。
“不要想着卖了换银子或者当了。”谢景恒眼里带了一丝危险的意味,刚刚升起的心思立刻就被压了下去。
谢景恒轻轻弹了一下南星的额头,说道,“你乖乖待在我身边。”
幽深的眸子闪过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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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绪,南星读不懂,只是点头。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一盘盘切好的肉上来,还有一碟碟的调料,“二位客观你们的菜上齐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吩咐,只管摇下铃铛,我自会过来。”
这时,南星方注意角落挂的铃铛,铃铛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穿过亭子的顶部。
这里的老板倒是真的有心,难怪生意这么好。
三面的帘子放下,挡住了风雪,唯有前面的帘子卷起一半,恰好可以瞧见外面的景致。
炉子热了,将切好的肉夹到铁丝网上,熟练地刷着油,再烤至八成熟,刷上酱料,第一块肉烤好放到谢景恒的碟子里。
“你烤肉的手艺倒是挺熟练的。”
“呵呵。”南星尴尬地笑道,“以前在府里经常烤,次数多了就熟练了。”
酒壶在小火炉上闻着,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南星品了一口,酒香浓烈,初尝辣得舌头发颤,而后顺着喉咙流入胃中,血液热得沸腾,身子一下子暖起来,酒香在口腔中弥漫,淡淡的麦香味,一下子脸颊起了红晕。
配上刚烤出的,鲜嫩的,热腾腾的羊肉,浑身舒畅!
羊肉极为鲜美,没有一点儿膻味,也不知道厨子在酱料里面加了什么,有一股近乎孜然,而又不是孜然的味道。
南星一连吃了小半盘的羊肉。
可惜了杜衡不能跟着来,手臂受伤这些他也吃不了。
谢景恒尝了几口酒,吃了几块牛羊肉就没再动筷子,站在亭子前望着不远处吟诗作赋的文人。
南星则是专心致志地烤着羊排,文人作诗什么的她丝毫不敢兴趣,不过亭前赏雪吃酒,确实是文人墨客喜欢的。
“你现在此处吃着,我去去就回。”
谢景恒留下一句话,而后去了那几个文人的地方,南星瞧着谢景恒在亭前和那几位文人说了会子话,然后叫来店小二上了酒肉。
原本四五个人分半壶就,两三两肉,一下子就丰盛起来。
几人把酒言欢,隔着老远,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几人衣服干净整洁,但都是蓝色的稠衫,揉搓得有些褪了颜色。
他们本是一同读书科考的秀才,大雪天里憋闷得慌,凑了点银子聚在一起吃酒聊天。
突然来了一位衣服华丽的公子哥,言谈举止颇有雅士风范,文采见识俱是不凡,又得知他身患腿疾,无法一展胸中宏图,加之谢景恒出手豪爽,很快就熟络了。
为首的男子是秀才张鸣之,十二岁便中了秀才,此后七年屡试不中,抑郁不得志,几杯酒下肚,嘴巴没了遮拦。
“朝中的酒囊饭袋营私舞弊、贪墨成风,任由小小的匈奴犯我中原领地,想我泱泱大国,竟要与不经教化的蛮夷和谈。可笑、真的可笑、可笑至极!”
有清醒者连忙上去捂住他的嘴,张鸣之扒开他的手,“我就要说,想我辽州十几万大军,竟然连过冬的衣服被狗官贪了,如何能抵挡敌人的铁骑?”
张鸣之灌了一口酒,抹干净嘴巴,锤着石桌,手都红了,哭道,“可怜我弟弟……”
26. 第 26 章
泪水从张鸣之的眼睛滑落,啪嗒滴落桌面,众人俱是沉默不言,他们祖辈都生活在辽州的这片土地上,匈奴屡次侵犯中原疆土,战争刻在辽州城百姓里最深刻的记忆。
谁家的亲人不曾死在匈奴的刀剑下呢?
王麓渊拍了拍谢景恒的肩膀,说道,“谢兄,张鸣之的弟弟前年参军,战死沙场,鸣之兄思弟心切,心中悲切。”
“张兄的弟弟竟是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英雄好汉,谢某敬佩。”谢景恒问过张鸣之弟弟张吟之的生平,挥手写了一篇悼词,情真意切。
众人一一阅过,张鸣之拿着那张写满悼词的纸,手不停地颤抖,举起酒杯,眼含热泪“我与谢兄萍水相逢,素昧平生,谢兄此番真情,张某铭记于心,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定当竭尽全力。”
谢景恒亦举起酒杯,“敬先弟张吟之。”
众人皆举杯,一杯杯酒撒在雪地上,立马化成了冰,那篇写满悼词的纸张在火焰之下化成灰烬,化身白色的烟雾,化成生者的思念。
经次一番,众人觉得谢景恒是个性情中人,乐与他结交,说话聊天也不再如此顾忌了。
“朝廷新派了虎威大将军长定危驻守辽州,长将军战无不胜,定能大挫匈奴的气焰,收回失地。”谢景恒说道。
“来十个虎威将军都不管用……”
有人小声说道,谢景恒捕捉到里面定有文章,追问道:“此话怎讲?”
“我中原大军屡战屡败,根因本不在将军是谁,荒唐的是我们是败给了自己的敌人。”
谢景恒皱起眉头,张鸣之用力锤了一下石桌,忿忿不平地骂道:“这些狗娘养的,边疆将士用命抵御外敌,守卫疆土,他们连过冬御寒的棉衣都要贪去,士兵吃不饱穿不暖,饿着肚子怎么上阵杀敌。”
“怎会有此事?辽州可是二皇子的封地,前两年一直驻镇辽州,谁有这个胆子行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谢景恒道。
“哼!二皇子,都是沆瀣一气的……”
“好了!”王麓渊打断了将要吐出的话,“今日雪景正好,别提那些糟心的事情,大家喝酒!”
……
南星啃着刚烤好的羊排,透过帘子看见谢景恒在那里说笑吃酒。
这哪里是想带她出来闲逛,分明是拿她当挡箭牌,现在将她撂在一边,自己去结交朋友了。
不过,有好吃的,暂且原谅他。
就是公子的腿,那亭子四面帘子都卷起来了,风四处灌进来,看情形谢景恒要待上一段时间,南星担心感染了风寒。
摇动铃铛,不一会儿,店小二就过来了,“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看看他们的碳火够不够?不够了添一些,再送些暖身的热汤过去。”
店小二看了一下那边,心领神会地说道,“姑娘是担心你家公子冻着了吧?您放心,炉子一直烧着呢,我现在就端煮好的白萝卜羊肉汤过去,暖身暖心,保准喝了我们酒肆的汤,今年冬天都不会着凉。”
南星笑了,让店小二打包一份羊汤,到时候带回去给杜衡。
店小二端上热腾腾的羊汤,谢景恒端着羊汤,远远地看着南星,眉眼含笑。
直到太阳将要落山,几人方散席,脸色通红,在酒肆的大门口不忘和谢景恒说:“谢兄,我们改日再聚,再聚……”
谢景恒笑着目送他们离开,南星撑着伞站在他旁边,谢景恒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脸颊酡红,喝的不少,南星瞪了他一眼。
谢景恒见她胆子大了不少,笑了,眼睛有些迷离,少了平时的疏离冷漠,南星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揽着南星的腰,南星身体一僵,握着伞柄的手突然握紧,说话吞吞吐吐,“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叫一辆马车吧?”
“不了,几步路就到了。”谢景恒摇摇头,“我们走回去,正好醒醒酒。”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挨着很近,肩膀间几乎都没有距离。
“公子,他们是谁?”南星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寒冷的风夹着雪迎面吹来,酒精带来的燥热吹散了不少,谢景恒轻声道,“他们都是辽州的读书人,文采很好,但是始终是考不上举人?”
“文采很少为什么会考不上举人。”南星是了解谢景恒的能力的,被他说文采很好的,定不是一般人。
谢景恒伸手,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合上手掌,手掌的温度下,雪花融化,天色渐渐晚,沿街的店铺都挂上了灯笼。
“生不逢时。”
谢景恒淡淡说出了四个字,南星低着头,睫毛上挂着白霜,呼吸的气体遇到冷空气形成白色的雾气,谢景恒不想多说,她没有继续追问。
回到小院,大门是敞开的,灯笼亮着,里面就透出暖色的光。
杜衡今天不是说要睡个昏天黑地吗?怎么就起来了。
南星正想着,收起伞,放在院落的一角,一位穿着粉色小袄的姑娘从厨房出来,五官秀丽,连忙上去搀扶谢景恒,声音如叮咚泉水,“公子回来了?我备下了热水,公子可以先去洗把脸,醒酒汤在锅里热着,我马上端上来。”
南星目光落在她脸上,妆容十分精致,衣服应该也是新做的,不动声色地挡在她面前。
“请问您是?”
那姑娘转换了一下眼神,微微行了一个礼,“我是刘管事的女儿刘巧儿,我爹爹让我来照顾三公子,这位是南星姐姐吧,我自从在庄子里面长大,庄子里面的事情我再熟悉不过,姐姐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不懂只管吩咐就好。”
刘管事的女儿?
姿态摆得低,不是好对付的。
“我与你年纪相仿,谁大谁小的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别喊我姐姐,直接叫我南星就好了。”南星继续说道,“公子的一干事情都是我在顾着,有我在,不缺人,你自己看看院子里有什么需要干的,自己看着办就好。”
南星的话一下子让刘巧儿有些不知所措,两眼无辜,巴巴地盯着谢景恒。
“公子……”
南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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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拉着谢景恒直接进了房间。
谢景恒眼含着笑意,南星一看,更加气了,“你还笑,你是不是想让那刘巧儿来伺候你。”
南星瞪着眼,眼里冒着火,气不打一处来,就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不相干的人觊觎了。
“吃醋了。”谢景恒突然倾身,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喝醉了酒,眼尾泛着红,眼神里带着几分侵略。
“才没有!”南星眼神一闪,用力推开谢景恒。
不知是不是吃醉了酒的缘故,谢景恒往后退了几步,失去平衡就要摔倒的样子。
南星心急得就要上去拉住他,谢景恒拉住她的手腕,倒在床榻之上,南星趴在他的身上,撞进那双幽深的眸里,几乎不能言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几乎要震出震出胸膛。
谢景恒摸了摸她的脸,看着近在眼前的红唇,凑上前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
南星瞬间瞪大双眼,意识到谢景恒在逗她,连忙起身,谢景恒哪会让她如愿,搂着她的腰,一翻身,两人的位置颠倒。
“你装醉!”南星气呼呼地说。
谢景恒一下子被这丫头逗笑了,一路上南星对于他的亲热始终有些抗拒,坚定如谢景恒有时也会怀疑她的心意。
她对他究竟是是男女情意,还是屈从于主仆关系。
鼻尖亲呢碰触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打在肌肤上,
手指解开衣服上的扣子,南星手抓着衣领,拒绝。
这里不是马车上,若是真的从了,估计今晚……
南星一激灵,喊道,“公子……”
她摇着头,眼睛里带着对未知的恐惧和害怕。
谢景恒无视她的拒绝,唇落在小巧的耳唇上,蛊惑的声音震动耳膜,“今晚留下来陪我,明日我让刘巧儿离开。”
一时间,南星闭上了嘴,抓着领口的手松开,谢景恒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解开了南星衣领处的扣子,露出颈部雪白的肌肤。
喉结滚动,埋头,烙印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南星身子一软,手垂落床边,眼角泛着红,眼眶中泪花积蓄,不知是难受得紧,手扯着被单……
“公子。”敲门声响起。
南星从混沌中惊醒,推开谢景恒,谢景恒眼中带着浓烈的欲望,皱着眉头,满是被打搅的不满。
寻着红得滴血的唇,欲再吻上去,敲门声再次响起。
“公子歇息了吗?我熬了醒酒汤,公子喝一点,好休息。”门外的刘巧儿端着醒酒汤,耳朵贴在门上,犹豫要不要直接进去。
“门没锁!”南星终于寻到了一丝清明。
谢景恒也不愿意让旁人进来,就在刘巧儿要推门进来之际,打开了门。
见到公子,刘巧儿一愣,原先爹让她过来时没有想到公子生得如此好看,初见时公子温柔和煦,但刘巧儿感觉冷漠,难以接触,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但此时的公子,浑身散发着男人的侵略性和欲念。
刘巧儿心头一颤,话都说不利索了。
27. 第 27 章
“公子,我,我新熬的醒酒汤,您趁热喝。”
谢景恒接过刘巧儿手里的醒酒汤,冷声道:“以后没有准许,不许自行过来打搅。”
刘巧儿是刘管事的女儿,在庄子里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庄子里谁能欺负得她,名义上是家生子,实际上比普通的小姐要过得好不知多少倍。
刘巧儿何时受过此冷言冷语,一时间做好的打算,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口。
谢景恒眼神凌厉,啪的一声关上门,刘巧儿跺了一下脚,红着脸离开。
南星刚穿好衣服,方才咬得太厉害了,红肿处蹭着肚兜一摩擦就疼,嘴唇有淡淡的血腥味,坐在床边久久不能回神。
她居然答应了!
居然小小的一个条件——刘巧儿离开,她就同意了。
一瞬间,南星觉得自己昏头了。
面色复杂地看着罪魁祸首,眼神藏着羞怯,看清谢景恒手里端着的东西,火蹭一下就上来了,披上自己的衣服就准备离开,谢景恒拉住她的手腕,无奈地说道,“还在生气?”
桌上那碗醒酒汤冒着热气,南星赌气不说话,谢景恒从后面抱住她,手放在她身前,头枕在南星的肩上,“方才还好好的,闹什么脾气。”
南星努力挣开他的桎梏,可惜无济于事,谢景恒将她抱得更紧了,鼻子嗅着她的气息,回味着方才的缠绵,脖颈出吮吸出的红印子格外明显,“你下午喝了不少酒,千里醉后劲大,你喝一点,以免明早起来头疼。”
“我酒量好,不需要。”
谢景恒轻笑,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你不喝我便倒了。”
南星态度软和下来,手动了一下,说道,“我去热热羊肉汤,杜衡估计还在睡觉。”
谢景恒不高兴,“让刘巧儿去。”
“我不放心。”刘管事是大娘子的人,以防万一,食物还是不要过旁人的手。
“刘管事胆子没有那么大,我若是辽州出了事情,他难逃干系。”
谢景恒含着她的耳垂,南星身子一下就软了,忙连声求饶,“我去给你重新煮一碗醒酒汤。”
谢景恒咬了一口,方放开她,南星得了自由立马离开,生怕晚了一步就被抓回去。
院子里,南星遇到了刘桥儿,刘桥儿盯着南星带着牙印的耳垂,心生妒忌,若不是南星,公子也不会如此待她。
南星无视刘巧儿眼神中的狠厉,越过去,重新煮了一碗醒酒汤。
杜衡结结实实睡了一整天,一醒来就来到厨房找吃的,刚好遇到南星,端着羊肉汤喝着,见到南星的脸有点红,猜到发生了什么。
杜衡蹲到她身前,小声地指着外头说道,“那个刘巧儿,刘管事没有安好心。”
南星没有说话,谁都看得出来刘管事的意图,杜衡和南星相处久了有了感情,虽然从始至终并不认为南星的身份配不上公子,但依旧安慰她道,“你放心,公子看不上她。”
南星往灶膛里面塞着干的稻草,火焰燃烧着,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脸庞。
看不上刘巧儿,若是换一个看得上的呢?
“其实你不用担心,公子心里门儿清,胖的人轻易入不了公子的眼睛。而且公子重情重义,只要你服侍好公子,公子定不会亏待你的。”
他说得比较直白,但是为了公子和南星,他还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公子生母的事情历历在目,公子生母去世的时候他还未进府,但是对侯府这段秘辛略有耳闻。
自古以来,情一字生出多少是非。
他看得明白公子于南星有情,南星也对公子有意,只是身份的差距,以后公子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南星。公子克制清醒,对自己狠,不会让儿女情长影响自己的仕途,但南星不一样,若是以后情根深种,杜衡担心她无法自拔,痛苦的是她。
倒不如早早与她说清楚,也好过将来伤了心。
杜衡观察南星的脸色,继续说道,“但,若是将来公子娶了新的夫人,你以后便不会如现在这般自在,只要你顾好本分,有了孩子,抬个良妾不是问题,到时便不用再伺候人了。”
南星转过头,面色有些难看,盯着杜衡手里面的羊汤,开口说道:“白瞎了那么好的羊汤。”
杜衡愣了一下,一口喝干净,说道,“白瞎我也喝完了。”说完,心虚地撤退。
炉膛里面的火焰发出热气,灶台上锅里的醒酒汤翻滚冒着泡泡,南星好似没有发觉,继续往炉膛里面添着柴火。
答应夫人的第一天她已经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情。
想来她也不亏,至少谢景恒长得好看,人品也好,比她预想的好得多。小时候父母过世,她只有外婆了,每当看到小伙伴有父母陪着,她总会想着福利院的孤儿,至少她还有疼她爱她的外婆。
预想到最坏的结果,现在好像不是不能接受。
南星的眼发胀,炉膛的热气烘得她难受。
只要不动感情,好像也没有什么。
有个帅哥暖床,有钱花,好吧,没有钱花,但是吃的用的从来不缺,还可以四处看风景,若是以后她愿意的话,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陌生的时代地方,她也会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只要不动情……
这一碗醒酒汤熬了很久,久到谢景恒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正想出门找南星,南星端着煮好的醒酒汤进门。
南星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将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如往常一样喊着公子。
谢景恒眉头微蹙,盯着南星的脸,想从她的脸上寻出什么不同的异样,南星面色如常,但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变了。
喝完那碗醒酒汤,南星就要将碗拿出去洗,谢景恒叫住了她,“今晚留在这儿。”
南星垂眸,睫毛长长的,遮盖了眼中的情绪,放下手中的碗。
南星背对着谢景恒,解开了腰带,衣领上的口子一粒一粒解开,外衣一件一件地褪下,裸出洁白的肩膀和后背,后腰上挂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南星伸手到后面,准备扯开最后的一片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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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恒面对如此场景,没有升起任何的欲念,心的一角莫名刺痛,捡起地上的外衣将南星包裹住,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出什么事了吗?”
谢景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后背,南星却冷得发抖。
“不是你让我留下来吗?”
一声无奈的叹息。
“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较真了。”谢景恒耐心地哄道,“好了,我何时让你做不情愿的事情,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谢景恒将南星脱下的一件件衣服穿上,南星披着披风出了谢景恒的房门,躲在转角处的刘巧儿见南星独自一人从公子的房间里面出来,露出得意的笑,手摸上自己的脸。
论脸蛋她不比南星差,就南星那豆芽菜的身材,辽州的男人都看不上眼。
夜深了,南星房间的灯灭了,瞬间暗下来,天空鹅毛般的雪花落下,一层一层叠在地上,谢景恒翻开今天刘管事送过来的账本,看了几眼,冷笑地合上。
没有看下去的必要。
敲门声响起,谢景恒刚想赶人走,忽然看到窗纸上倒映的人影,改口道,“进来。”
门被踹开,南星抱着被褥出现在门口,谢景恒眼中闪惊讶,而后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南星抱着被褥,一脚又将门关上,走到谢景恒面前,咬着唇站在他面前,方才要走的是她,现在回来的也是她,谢景恒放在笔,靠在椅背上,等着她开口。
“我睡一晚,我自己带了铺盖。”南星半天憋出几个字。
外头有人虎视眈眈,南星在床上翻来覆去,决定阵地不能让给他人。
谢景恒嘴角微微扬起,很快就消失了。
坑够大,睡几个人绰绰有余,南星裹着自己的被褥睡着了,谢景恒什么上来的都没有不知道,清早南星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大清早的去哪里了?
杜衡也不见踪影,他们两个到底去哪里了?
南星多少猜到一点,谢景恒一定要来辽州不单单只是为了查账,刘管事如此明目张胆他不甚在意,南星伸了一个懒腰。
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通房,做好自己本职就好了。
刘桥儿端着一碗皮蛋瘦弱粥从厨房出来,一出来就看到了正在伸着懒腰的南星,挂着笑走过来,说道:“我给公子熬了热粥,厨房里还有剩余的,南星姑娘自己去乘一些。”
“不用。”南星直接端起刘巧儿手里的碗,在刘桥儿震惊的目光下尝了一口,夸奖道,“好喝!”
“这碗是给公子的……”刘巧儿见自己辛辛苦苦一大早起来熬好的粥先进了南星的肚子,面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公子出门了,恐怕喝不到这么好喝的粥了?”南星笑着说道。
“这么早公子去哪里了?”刘桥儿为了让公子喝上她熬的热粥,天还没有亮就出门了,没有见到有人进出。
“你可能起晚了,明天起应该起早一点。”南星好心建议。
28. 第 28 章
谢景恒和杜二人携礼拜访辽州知府晏吉安。
府中下人将二人引至前厅,端上茶水。晏吉安今早在府衙处理事情,不在府上,府中下人已经去通传,让二人稍等片刻。
谢景恒出身永昌侯府,嫡母永安县主的父亲是荣亲王,曾今驻守辽州,虽现已年岁大了,其在辽州仍有余威,况且辽州是二皇子的封地,谢侯爷的夫人永安县主又是是二皇子的姨母。
加之,辽州距离京城甚远,管事不清楚谢景恒在永昌侯府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庶子,念着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敢怠慢,特意先让府中的门客相公过来相陪。
王麓渊见到谢景恒的时,微微一愣,而后作揖道,“王麓渊见过谢公子。”
“不必多礼,王兄。”谢景恒和他说道,“昨日初次见面,未来得及言明身份,还请王兄见谅。”
“岂敢岂敢,王某一介白衣,谢公子乃是永昌侯府的三少爷,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王麓渊神色复杂,昨日一见,谢景恒气质不凡,出手阔绰,他原以为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喜好结交朋友。
没曾想,他居然是永昌侯府的少爷,还与那荣亲王赵家关系匪浅。
昨日两人相谈甚欢,如今得知谢景恒的身份,言语交谈间多了束缚,不再是朋友间的交谈。
王麓渊态度的转变,谢景恒一笑置之。
这几位都是晏吉安的门客,俱是屡试不中的秀才。
晏吉安此人颇有来历。
晏吉安出身好寒门,父母早逝,靠着亲族的供养一路考上进士,入朝为官。初入朝堂,年轻气盛,一身抱负,初生牛犊不怕虎,当御史之时,见到不平的就要参一本,高峰时候,一天参了十余名官员,至今无人能及。
得罪了不少官员,后因为修宅子的时候多占了官道,被贬去了海南,一蹶不振,直到后来娶了世家小姐,得了老丈人的扶持,一路官运亨通,五十岁便当上了辽州知府。
脾气性格大变,当初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和同僚吵得耳红脖子粗的晏吉安,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朝着谢景恒走来。
谢景恒作揖,道:“晚辈谢景恒见过刺史大人,未递拜帖就上门拜访,叨扰大人,望晏大人莫怪罪。”
“哈哈。”晏吉安摸着胡子大笑,“我和你父亲同在朝堂为官,想当初我还参过你父亲。”
谢景恒听晏吉安如此说,回道:“我在家常听父亲提起大人的事迹,大人刚正不阿,晚辈钦佩不已,常常想着何时有幸得以与大人见一面,一睹大人风采,路过辽州,便迫不及待上门拜访。”
晏吉安笑眯了眼,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
居然还有比他还厚脸皮的人!
晏吉安若是真的不清楚谢侯爷家中的事情,倒是真的让他给蒙骗过去了。
还是太年轻了,他应该不知道,当年他参的就是谢侯爷治家不严,妾室毒死嫡子,其中的妾室就是谢景恒的生母于氏。
只是圣上让他勿再多管谢侯爷的家事,后来传言于氏暴病而亡,此事不了了之。
但永安县主赵文韵如此骄横的一人,他能在嫡母的手下安然长大,从京城到辽州,躲过了路上的匪徒,顺利到达辽州,不简单。
宴吉安瞥了一眼谢景恒的腿,眯着眼说道,“可惜了。昨日麓渊同我说遇到了一位文采斐然的公子,原来竟然是永昌侯的公子,若是不腿疾,永昌侯府也该出一名进士。”
“宴大人谬赞,小生不过略通诗文,不过是附庸风雅,无甚大用处。”
宴吉安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面上始终带着笑,看似不经意,余光打量着谢景恒。
年岁不大,常年养在庄子上,无人理会,但是言语间有见地,如若不是知道他那些年的过往,会以为他是名家大儒的学生。
比他亲爹还能装!
“京城至辽州路途遥远,有何要事需要冒着大雪前来辽州。”晏吉安抿了一口茶,“来年开春也来得急。”
谢景恒没有直接回答晏吉安的问话,透过小窗,看着外面纷纷落下的雪,“天寒地冻穿厚一些,路途遥远换匹耐力足的好马总归能解决。但,途径猿唳峡时险些丢了性命。”
“啊?”晏吉安惊讶不已,“竟有此事!哪路劫匪如此大胆,居然敢劫永昌侯府的马车?谢小侄可有受伤?”
“小生无大碍,就是我的小厮受了重伤,又兼着死了几名府中的仆从。”谢景恒毫无波澜地说道,彷佛从手段毒辣的劫匪手中逃生的是第三个人,“对了,晏大人应该见过侯管事,往年来辽州收租的都是他,本该同我一同前来,受了惊吓,疯了。”
……
几位门生相公听得心惊胆颤的,谢景恒谈论起那天的艰险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些劫匪最后……”
“死了。”
“哦。”晏吉安眼底闪过异色,“谢小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管事,今晚多备些好酒好菜给小侄儿接风洗尘。”
“徐州和辽州相距不远,那伙劫匪常年在徐州往辽州的必经之路上为非作歹,抢劫过往的商贾旅人,晏大人可曾听闻?”
“这几年收成不好,百姓的日子难过,又近年关,各路妖魔鬼怪轮番登场,鸡鸣狗盗、抢劫杀人的案子比往年多上不少。但这伙人我倒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大概是穷凶极恶之徒不留下一个活口,也就无从得知了吧。”谢景恒继续说道,“官府的人在雪地里挖出了累累白骨,不知道数年间杀了多少无辜的过路人。”
谢景恒和晏吉安你一言我一语,竟聊到了午后,用了午饭,喝了点酒,晏大人靠在椅背上,两颊发红,眼神不清明,俨然是喝醉了。
谢景恒饭毕告辞,晏大人要相送,谢景恒推辞,“不必了,耽误大人一早上已经抱歉,让麓渊兄送我便好。”
谢景恒和王麓渊走出晏府大门,下了一早上的雪,下人手中的扫帚就没停过,依旧是铺了厚厚的雪,不见青石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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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过来,王麓霖始终一言不发,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内心揣摩着谢景恒的意图。
王麓渊惯常心细,做事滴水不漏,事事考虑周全,因此晏吉安十分看重于他,虽然出身寒微,家中病重的老母和年幼的弟妹要顾及,在晏吉安的关照下,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昨日相遇,绝非偶然。
“谢公子,张鸣之就是个书呆子,说话不过脑子,并未坏心。”王麓渊终是将话说出口。
谢景恒抬眼看见树杈上的鸟窝,鸟儿早已经飞去南方过冬,里面盛满了雪,摇摇欲坠。
“王麓渊,你十二岁考中秀才,人人皆夸你为神童,你父亲日日辛苦挣钱供你念书,不曾停歇,积劳成疾,未过四十就离世。
十二岁考中秀才,此后数年屡试不中,二十五岁,同你书院中念书,才学远远不及你的同窗都考上了举人,而你,还靠着知府大人的接济过着潦倒的日子……”
“谢公子到底想说什么?”王麓渊隐忍着怒气,打断谢景恒的问话。
“麓渊兄不想知道究竟为何吗?”谢景恒问道。
“天下读书人千千万,我王麓渊才学比不上。”王麓渊眼中的怒火渐旺。
谢景恒认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勾,摇摇头,留下一句话,“人的努力若是用错了方向,最终都是徒劳。”说完离去。
王麓渊站在原地,看着谢景恒的背影消失在街尾,眼中的怒火消失,脑海中一直回忆着谢景恒留下的话语。
雪花洋洋洒洒,肩头落下的雪,打湿了棉衣,刺骨的冷,王麓渊颤抖了一下,方回过神,收回自己的目光,回头望着门口的那两头石狮子。
一个猜想隐隐从心底升起。
猜想太过大胆,他不敢细想。
二十载寒窗苦读,过劳早逝的父亲,病弱的母亲,为了省钱给他买纸笔吃不上肉的弟妹。
眼睛缓缓闭上,嘴角现出一抹苦笑。
……
中午,刘巧儿特意让庄子里的厨子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着谢公子回来,但是饭菜都要凉了都没有看见公子回来。
好好的一桌子饭菜都进了南星的肚子,看见她吃得欢快,刘巧儿气不打一处来。
来之前,刘巧儿自诩貌美,从小到大,莫说这庄子里面,就说辽州城,她的长相都是不差的,不过是个男人,她心里有数,她又不是要当正妻嫡母,只要略施手段,男人还不巴巴的上来,自古以来哪有男人不好色的。
但,她的如意算盘打错,谢公子一点心思都没有,还有个碍事的跟在旁边。
“你不吃点,这么好吃的饭菜不吃就浪费了!”南星说道。
“哼!”刘巧儿气饱了,盯着她说道,“你就知道吃,吃胖了成了猪,看谢公子还理你吗?”
南星挑眉,看在这桌子饭菜的份上,没有发火,而是开口问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爹爹没和你说吗?”
29. 第 29 章
南星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先坐下来吃点东西,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公子身边除了杜衡之外就是我最了解公子,你不想了解公子多一点吗?我和你说道说道。”
刘巧儿半信半疑,她不相信南星会如此好心。
“你听着又不费功夫,信不信在你。”南星见她犹豫,继续说道,“你如此聪慧一人,难不成还怕我坑骗你。”
闻言,刘巧儿拉开椅子坐下,她倒要好好听听她要搞些什么幺蛾子。
南星眼底划过狡黠的笑,突然倾身,靠近刘巧儿,刘巧儿一脸防备。
“公子,他那个不行。”
南星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一脸认真的模样。
刘巧儿皱着眉头,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南星说的不行是哪里不行,戒备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男人除了那还有哪不行。”
刘巧儿想到什么,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星。
边塞民风强悍,女子也比寻常地方的泼辣,刘巧儿不是正经小姐,不用受严苛的礼教束缚,南星的话一说出口,她马上就意识到了什么。
“你莫骗我。”双手抱胸,一副警惕的模样。
“好妹妹,我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呢,我一辈子就这样的,我不想让你误入歧途,毁了你一辈子。”
“你有什么证据。”刘巧儿并没有全然相信南星的话。
南星泄气一般靠在椅背上,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和怨念,苦笑着指着自己,说道,“看看我,我就是一个例子。”
刘巧儿的眼睛死盯着南星,她不会是为了让她远离谢公子,所以编出了这出瞎话吧。
“我不在乎。”刘巧儿抬着下巴说道。
“妹妹涉世未深,你不懂,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事情吗?若是都没了,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南星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我就和你敞开了说,你若是他的嫡妻还好,若是以后没有孩子,可以从远亲中过继一个到名下,但侯府公子的正妻起码的是一个官家小姐,哪里会过继到一个妾室名下呢?若是没有孩子,今后的几十年可怎么熬啊?”
刘巧儿此时不说话了,思考南星的话,她爹娘都计划好了,先跟在公子身边,名分什么的不着急,以后等着夫人进门了,生了孩子,挣个妾室的名头,她家里就彻底摆脱家生子的身份,彻底翻身成主子了。
“你爹娘应该和你说过三少爷和夫人的事情吧?”
刘巧儿眼珠子转了一下。
娘亲和她说过侯府的事情,知道夫人恨毒了谢景恒,因此爹爹让她过来亲近谢景恒时娘亲就就不放心,她担心夫人会因此迁怒她。
但,那时的刘巧儿被爹爹描述的侯府的奢华,京城的繁华迷惑了心,加之,爹爹说过,夫人一定会在谢景恒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只要她对夫人投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可能不知道公子的腿就是夫人的手笔,他常年被养在庄子里任由他自生自灭,过得连侯府的下人都不如,最后伤了根本,年中的时候老夫人病重,思念孙子,他方得了机会回到侯府,若不然,还呆在庄子里面呢。”
南星看清了刘巧儿眼中的犹豫,加了一把火,“你想想看,京城到辽州,山高路远,大雪封路,一路上多少艰辛,可为何偏偏派了他来呢?往年侯府里有头有脸的主子来过吗?”
如此一来,刘巧儿信了七八分,就算南星撒谎,但是按照夫人和公子的关系她若是真的跟了谢景恒,夫人会不会连带着记恨起她。
刘巧儿此时方注意到自己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原以为谢景恒好歹也是侯府的少爷,再差,身份摆在那呢,总归比下人要好。
爹爹真的是将她往火坑里面推,难怪爹爹不让大姐去,起先她还觉得是好事情终于轮到她了。
傍晚,谢景恒和杜衡从外面回来,刘巧儿一反常态地没有迎上去,盯着公子看失了神,半晌方回过神来。
待谢景恒和杜衡分开之后,刘巧儿跟在杜衡后面。
“你和她说了什么?”谢景恒抓住躲在墙角看戏的南星。
南星摊开双手,“我能和她说什么。”
谢景恒眯起眼睛,盯着南星,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南星突然握住他的手,谢景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垂眸看着南星握住他的手,温热的触感,手心一动,没有挣开。
“公子的手怎么这么冷,杜衡这个粗心鬼肯定是不记得给你带暖手炉了……”南星搓着他的手心,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谢景恒眉眼柔和,幽黑的眼眸下一派温柔,注视着南星的眼睛,方才的问话早已经抛到脑后,回握住南星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皮肤下通着青色的血管,手心中带着老茧,有些粗糙,比南星的手小了一圈,轻易握住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中,手背和手心相贴,肌肤相亲,热度交融,手心像是过电一般的酥麻。
南星脸颊泛起红晕,低下头,看着地上交叠的身影,衣裳上淡淡的檀香和药草的香味发散,包裹着气息,安全感十足又令人心跳加速。
谢景恒牵着她的手进入房里,隔绝外面的一切,房间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对方,视线交汇,情意牵扯。
南星缓缓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睁开双眼,眸中带着不解还半分的羞恼,他眼中滑过笑意,温柔如水,手触及红唇,轻按,压出指痕。
“可以吗?”他嗓音低沉,带着无法拒绝的诱惑。
心弦颤动,南星挪开目光,躲开炽热的目光。
谢景恒没有继续动作,还在等待南星的答案。
双手环住他的腰,踮脚倾身吻上他的唇,南星睁开双眼,观察他的反应,见他双眼中划过惊讶,心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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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咬了一下下唇。
轻微的痛感刺激感官,谢景恒眼中露出狩猎者的欲望,搂紧细腰,含了下唇珠,舌尖探进齿关,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攥取、掠夺……
南星腿软,跌入怀中,予求予取,交缠的身影落到窗纸,月亮躲入云后,暗暗窥视。
另一边,刘巧儿从杜衡房间里面出来,愁容满面,手扯着帕子,愤恨地看了一眼旁边黑着灯的房间。
白费了她那么多功夫。
谢景恒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若是跟了他,日子还比不上现在。
刘巧儿转头就收拾东西出了院门,伺候人的活计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杜衡探出头,见刘巧儿提着包袱出了门,心中得意,明儿让南星给他做多一份烤羊排。
刘巧儿回到家里立马跑去找娘亲哭诉,“那谢景恒就压根不是什么好去处,娘你是把女儿往火坑里丢啊!”
张氏眼见着女儿说的话出格,连忙喊自己的祖宗小声点,隔墙有耳,如今日子好过了,但她还是夫人的家奴,骨子里面存在着对谢景恒的惧意。
“怕什么。”刘巧儿一屁股坐在炕上,眼中有气恼,“娘你连我都瞒着,夫人如此憎恨谢景恒,我跟了他,我能有好日子过,你们就是偏心,怎么不让大姐去,专将这等子事扔给我。娘,我是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和爹的心都偏到天边了!”
“脑子糊涂了,什么话都往外说。”张氏拍了一下刘巧儿的手,“你吃我的奶长大的,没良心的,没由来说这话来气我。说我偏疼你大姐,你也不瞧瞧你大姐多懂事,里里外外都是她在帮我的忙,你姐姐有的东西你少过哪样。”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一个废人!”刘巧儿哼了一声,扭过头。
“我的乖女儿,你是不是傻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难道等着嫁给你爹给你找的那些穷酸书生?”张氏很铁不成钢地骂道,
“你不听我的,就等着过一辈子苦日子吧!京城比辽州不知道好多少倍,辽州一年到头小半年都在下雪,街道上每年多少冻死的人,边疆战乱不停,指不定那天北边的人就攻入辽州,我和你爹一时半会儿是离不开,你在京城扎稳脚跟,将来若是发生点什么事情,全家也有个落脚的去处。”
“合着还是指望我给家里人搭路。”
“诶!你这犟脾气。”张氏无奈地说道,“谢公子虽然不是夫人亲生,但他是侯府的主子啊,跟了他,你以后就是主子了,生的孩子也是侯府的少爷……”
“他就是个废人,哪来的孩子。”刘巧儿打断张氏的话。
张氏一时间没有明白刘巧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问道,“谢公子只是腿脚有点小毛病,平时看不出来……”
“我说的不是他的腿。”刘巧儿不耐烦地说道。
张氏对上刘巧儿的眼睛,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喃喃道,“不可能吧……”
30. 第 30 章
昏暗的房间内,唯有案台上的烛光闪烁着。
隔着淡紫色纱帐,人影交叠,南星半靠在谢景恒的胸膛上,手里把玩着谢景恒垂下的发丝,眼角眉梢残留着情事后娇媚,脖颈上落着星星点点的红痕,嘴唇红肿,嘴角都被咬破了,可见方才的激烈。
大腿根部有些酸痛,南星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谢景恒大腿压住她的动作,声音低沉,暗含情欲,“别乱动。”
南星马上就不敢动,以为自己压倒了谢景恒的腿伤,抬头,“你没事吧?我是不是……”
话戛然而止,深邃的眼眸中波涛汹涌的欲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南星睫毛微微颤动,谢景恒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再动下去,你今晚就真的不用睡了。”
南星后知后觉后腰部硌着的口口,脸上刚下去的红晕立马显现,低下头,眼珠子转了一下,划过一丝狡黠,仰起头,手攀上他的肩膀,吻上他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谢景恒眼中些许惊讶,而后嘴角勾起,手掌扣住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暧昧的喘息声,温度逐渐升高,身下的异样愈发明显,手掌在腰间细腻的肌肤间游走。
危险的气息来临,南星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反而愈加主动,跨坐在大腿之上,吻逐渐下移,吻着青色胡茬的下巴,脖颈,咬上突出的喉结。
谢景恒闷哼一声,瞳孔微缩,腰间的手倏尔用力,掐出红痕,眉梢绷紧,眼眸下暗潮汹涌,几乎要将她吞噬。
下一秒,怀中的人一翻身脱离了掌控。
情形变化如此之快,谢景恒还未反应过来,盯着赤脚站在床下的南星,眉头微皱,眼中是被打断的不悦。
脱离了温暖的怀抱,裸露着肩头有点冷,南星扯好衣服,伸手从床尾拿方才脱下的衣服披上。
谢景恒见她快速地穿好了衣服,一反方才温情地模样,神色复杂,眼眸晦暗了几分,抿着沉默不语。
按道理讲,同他一般年纪的勋贵公子到了年纪,家中自会安排教导人事的丫鬟进房服侍,奈何谢景恒情况特殊,不过十余岁日日忧愁的是如何让杜衡和自己不饿肚子,后遇到老师后一心念书,无心情事。
仅有的接触不过是念书时同窗好友塞到他手中的“珍藏”的书籍。
南星眼睛他下身扫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往窗外忘了一眼,惊呼道:“啊!天都黑了,公子你肯定是肚子饿了,我马上去厨房给你弄点东西吃。”
说话间,笑已经有点憋不住了,谢景恒捕捉到她眼里的坏笑,眉头松开,目光追随她逃跑似地离开了房间,无奈地摇摇头,眼中的晦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宠溺的笑意。
床边遗落着南星的腰带,粉色的缎带,上面绣着紫色的鸢尾花,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理,忍耐着,等着身下的反应下去……
厨房里,经过外面的寒风一吹,脸上的红晕消失,四处翻寻着厨房里面有什么吃的。
只找到了几个鸡蛋和半颗白菜。
刘巧儿在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是不愁吃穿。
明儿估计要去庄子里寻点菜备着,那刘管事就是个人精,嘴上热情得不行,自打第一日之后再未见过他的人影,只把自己的小女儿送过来。
南星下了面条,煮了三碗青菜鸡蛋面,先端着一碗面到杜衡的房间。
房间里亮着暖光,南星敲了三下门,没有回应,南星又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没有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
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端着的面,南星推开了杜衡的房门,“杜衡,我进来了哦。”
烛台上的蜡烛上燃着,房内空无一人,往里看去,炕上被子下隆起,应该是睡着了,南星端起面,打算先放到灶上热着,杜衡醒了自己会到厨房找吃的。
蜡烛都不熄。
南星端着碗正要吹灭蜡烛,火焰在瞳孔中跳跃,停顿了一下,南星放下手里的碗,一步一步接近炕,掀开被子。
被子下面只有两个枕头。
南星站在原地,低着头,过了一会儿,重新将铺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没有端走桌上的面条,蜡烛依然亮着,关上门离开。
临近天亮,天地间一片寂静,院墙上一道黑影几步飞跃,墙上的积雪掉落,打破了安静,那人回头,警惕地观察四周,见关好的门上夹的发丝掉落地面,眸中闪过戾色,推门而入,须臾间,房间内一切尽收眼底。
桌子上多了一碗面条,面坨了,没有汤汁,几根青菜和鸡蛋趴在面条
端起来闻了一下,银针试了没有异样,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眼中的警惕散去。
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熟悉的面庞,换了一身衣服,敲开了公子的房门。
“公子,五年前,军营的钱粮官换成了孙良,此人曾受到贵妃的恩惠,孙良当上钱粮官后,下发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少,尤其到了冬季,军营中过冬的棉衣中塞的都是柳絮,于是便有大胆者,开始扮作劫匪,打劫过路的商旅。
他们做事干净,不留活口,受害者都是外乡人,本地的州府官员本着多一事少一事,没有往深了追查。曾有富商的家人雇人暗中探查,查到军中,不再敢继续追查下去。”
杜衡递上了一封信,“赵公子寄过来的信。”
谢景恒拆开信封,查阅过后,扔进燃烧着的火炉子中。
“公子,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雪地中流淌的无数的鲜血,泥土下上百具骸骨就轻轻掩盖过去了吗?
杜衡心中升起寒意,皑皑白骨死后都等不到一个真相,漫天飘落的大雪,永远留在那年的冬季,等不到下一年的春季,远在家乡等待相公的妻子,等待父亲的儿女,等不到归来的旅人……
谢景恒目光落在火炉炭火之上燃烧的火焰,火苗在眼眸中跳跃,直到化成一片灰烬。
士兵扮作劫匪烧杀抢夺,此事一出,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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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哗然,民心不稳,危机边疆安定,若有好事者借此事煽动起事,后患无穷。
此事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无论是何人将此事呈现到台面上,必惹陛下不快,最终只能成为王朝权力斗争之下的一枚棋子,记录此事的奏折秘密层递给皇上,朝廷的派来的监察御史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冰雪消融,春芽萌出之时,辽州官场将迎来一场动荡。
谢景恒落笔,写了一封回信。
杜衡拿着信临出门前,不忍回头,“公子……”
公子抿着唇,脸色沉下来,冷眼看着他,杜衡闭上嘴,咽下将要说出的话,是他逾矩了,回身退出,刚合上门就遇到了南星。
“杜衡,今儿起那么早。”南星瞥见他衣袖下露出信封的一角,“大早上的找公子是有什么急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杜衡敷衍过去,笑着说道,“面很好吃。”说完就快步离开。
南星看着杜衡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直接推开了房间的门,绽放着笑容,殷勤地上前伺候笔墨。
“公子的字写得真好,笔力遒劲、气韵生动,一笔一划起承转合恰到好处,实乃名家之作,不若公子送我几幅字,我挂到我屋子里,日日瞻仰,若是能习得一二,不枉公子的教导。”
南星一圈圈研着墨,脸上挂着殷勤的笑。
谢景恒未抬眼,连续落笔,启唇,“有何事?”
南星干笑了两声,“刘巧儿不是走了吗?厨房里面没有什么菜了,得出去采买一下备着。”
见谢景恒不接话继续说道,“虽然说庄子里什么都有,但我们是来收账的,眼下还要住上好长一段时间,还是自己花钱麻烦事好一些,以免到时候说不清。”
“刘巧儿为何离开?”
言下之意,南星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垂眼盯着南星,睫毛长且密,眼中带着审视,南星自知理亏,但见到谢景恒提及她人,心中不是滋味,脱口而出,“若是公子不高兴,不若我再去将刘巧儿请回来。”
最后一笔终是没有落下,笔尖凝结的墨晕染在宣纸上,谢景恒轻轻叹了一声,置笔于笔架之上。南星唇抿着,眼睛瞪圆,此时他若是点头,她便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修长的手指轻触南星的脸颊,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奈,“近日气性愈发大了。”
“公子大可以去找温柔小意的女子。”
手指触及红唇,南星头一歪躲开了谢景恒的碰触,谢景恒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转而放下,解开腰间的荷包,银子碰撞发出的声音没有引起南星的注意力,显然还在发着脾气。
食指勾起,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有你足矣。”
南星方抬眼,见谢景恒说得认真,心头上结着的火气消了,心脏漏了一拍,垂下眼眸藏起乱了拍子的心跳,一把夺去他手中的荷包。
沉甸甸的。
都是银子啊!
31. 第 31 章
冬日清晨,南星起来一个大早,穿上厚厚的斗篷,将自己裹成一个圆球。
外面天愈发的寒了,昨日午后起了大风,吹得大雪纷飞,夹着北边吹来的泥沙,天地间模糊了视线,将人拦在屋内。
当然,也有例外,昨日一早公子和谢景恒早早地出了门,等南星挣扎了半天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起来,发现小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
到底是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冒着如此风雪外出。
南星想到了谢景恒的腿疾,眉头紧皱,他决定要做的事情,谁都无法阻拦,只希望杜衡这个缺根筋的能照看好公子。
厨房里面最后的一点食材都消耗殆尽,次日一早,趁着天晴,南星骑着马外出。
马蹄陷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南星裹着斗篷,外面还穿了斗笠,以免到时路下了大雪,将衣服打湿。
南星先是骑着马儿到了刘管事的住处,大门紧闭,南星敲了好几下,方有一个裹着蓝色粗布棉袄的婆子打开门,手插在袖子里,满脸的不耐烦,上下打量了一下。
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穿着打扮不像是庄子里的人,也不知道大冬天的来做什么。
眼珠子转了一下,婆子试探性问道,“姑娘是哪家的?”
“我是永昌侯府三公子的丫鬟,陪着公子过来收账的。”
一听到这话,婆子脸上的探寻立马就收起来,手抵着门,作势就要关上,“管事犯了头疼的毛病,凭谁都不见,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天寒地冻的别给冻坏了,辽州不比京城,病了找不到好大夫。”
“等一下。”南星赶忙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我就是想找厨房买点菜备着……”
“买菜去菜场啊,我们菜都是如冬前就备好的,都是按人头算的,自己还要省吃俭用的,哪有剩的。”婆子打断南星的话。
“诶!”南星还欲说些什么,“啪”得一声门关上了,仍由南星敲门,不再有人应声。
南星盯着紧闭的大门,巨大的关门声惊扰了马儿,前蹄磨着地上的雪,发出嘶嘶的声响,南星摸了摸马儿的脑袋,牵着离去。
此时的刘掌柜正躺在炕上,翘着腿,手指捏着一杆湘妃竹烟枪,抽的是西南进的一等金丝烟,顶级的金丝烟产量少,专供应给达官贵人,寻常市面上见不到。
刘管事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连环的烟圈,眼皮掀起一条缝,平日里潜藏的精明算计浮现,手指头敲击着旁边的矮几。
不划算,太不划算!
谢景恒居然不能生育!
他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冒着得罪县主,处心积虑地将自己的女儿送过去,想的就是巧儿能生下侯府的子嗣,到时侯病秧子一死东西都是他外孙的,偌大的侯府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东西顶他劳心劳累干多少年,到了那时他钱也有,和侯府还搭上了亲。
由此一来,他们家和侯府成了半个亲家,再也不是身份低下的奴仆。
辽州城中,他刘全安能在那些个人的面前抬起胸膛,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都好好看看。
谁还敢瞧不起他——刘全安!
但,他没有预料到谢景恒身体居然不行,计划就落汤了,更有可能得罪夫人,两头都捞不着,辽州城经营的一切都会付诸一炬。
机会只有一次,自从老王爷过世之后,从未有主子踏足于这片土地,年纪渐长,以前王府
奢靡繁华都只在梦中。
万事需得从长计议!
刘管事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忽然睁大,大声怒斥:“刁奴,不中用的东西!”
一脚揣在妇人的胸脯上,将人踹飞了,“手劲那么重,你是不是存心想要报复我。”
“对不起老爷,老爷,我不敢,我不敢……”蹲在下首捶腿的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吓得汗水浸湿了鬓发,黏在脸颊上,眼泪顺着眼眶往下落。
妇人不停地喊着老爷,一边喊,一边磕头,在一声声的“老爷”里,刘全安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刘全安多年经营,在辽州怎么说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称呼他为刘老爷的少之又少,原因无他,他刘全安靠的是永昌侯府,混得再好也是奴才。
谁又会喊一个奴才老爷呢?
刘全安行事谨慎,哪怕是在庄子中有绝对的权威,众人叫的也是刘管事,相隔数千里,十五天一封书信寄往京城,俯首低眉,谨小慎微换来县主的信任,方能稳稳把持着辽州的庄子。
今日的一声声老爷激起了内心潜藏已久的欲望。
烟杆随意丢在矮几上,刘全安直起身,掀起眼皮上的几道褶,目光从上倒下一点点描摹眼前农妇的身体。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妇。
穿着和村子里所有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一样的蓝色粗布衫,浆洗得发白,补丁的缝隙间跑出几缕暗黄色的棉丝,下巴削尖,生养了孩子,屁股大,胸脯也鼓鼓的,唯有那腰用一条暗红色带子勒得细细。
五官细看普通,但皮肤却是白得不行,辽州地处边疆,常年风沙,辽州城的女人少有如此白皙细腻的皮肤。
刘全安想起手里新收到的钧窑的月白瓷瓶。
见惯了娇艳鲜嫩的花,熟透的果儿倒是没玩过,偶尔换一换口味。
肥厚的手掌抚摸上光滑细腻不见一点毛孔的肌肤,妇人瑟缩,惊恐地抬眼,随后低头掩藏起惊恐和厌恶。
屋子里面很暖,力道逐渐加大,用力地揉搓着脸颊上的红晕,眼中的欲望一点点渗出,舔噬着妇人的躯体。
“求求老爷,放过我,相公和孩子还等着我回家……”
妇人跌坐地上,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不停哀求着,眼中都是祈求,祈求刘老爷能放过她。
她无法想象,如果相公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之后,她迎来的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眼泪和哀求丝毫没有换来半分的的同情,手掌顺着脖颈向下,解开衣襟上的口子,雪白的肌肤,不曾见过日光,上面几道青紫的淤青勾起施暴欲,欲望舔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恐惧和厌恶接踵而至,张氏抖得跟筛糠一样。
一贯胆小的妇人做出自己的反抗,按住作恶的手掌,用尽全力瞪大双眼,迸发出此生最大的勇气,狠狠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
“如果你老爷不放过,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
“没想到还是一个贞洁烈妇。”刘全安嗤笑,“来之前,你相公没有和你说清楚来做什么的吗?”
张氏眼睛里闪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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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公好赌,欠了银子,签了契约将她卖到庄子里伺候人,一共是一十五年。
张氏算过了,大宝今年才三岁,十五年后十八岁,正是成婚的年纪,到那时她也可以回家享福了。
刘全安收回手,重新靠了回去,拿起烟杆吸了一口,一圈圈烟圈后是嘲讽的笑,“既然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你回去吧。”
张氏先是一脸茫然,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下一秒眼中有了一丝希望,小声问道:“老爷,您说的是让我回去?”
“留个不情愿的人没意思,年关将近,那点钱我不收了,你相公的赌债我也不要了。”
张氏愣了几秒,立马跪下磕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额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包,见刘老爷没有反应,张氏捂着胸口站起来,着急忙慌地从逃离此处。
刘全安眯着眼,视线紧贴着张氏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
天寒地冻,张氏一路奔跑回家,内心的惊恐持续供给热量,直到寒风灌进喉咙,干得她止不住咳嗽,血腥味涌上喉咙方停下脚步,扶着腰喘着粗气,寒气蹿到了脑门,扯着头皮发疼。
“小娘子,你没事吧?”
张氏一抬头,只见一个妙龄少女骑在马上,递过一壶水。
张氏借过水壶,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南星笑了笑,表示没有关系。
温热的水流经喉咙,张氏终于是缓过劲,将水壶还给南星,便头也不回快步离开。
南星回头看着那女人来时的方向,心中疑惑,将水壶挂在马上,继续找菜摊。
张氏气喘吁吁,脸颊飞红,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家,眼中一下有了光彩,在刘管事的房中所经受的惊恐终于有了归处。
她终于能见到自己的孩子和相公。
相公……
光彩消失,张氏停留在原地,双手在衣服上摩挲了几下,顺平了衣服,低头检查,重新扣好衣领上的扣子,用力摸了几下脸,将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深吸几口气,踏入家门。
推开院门,男人听见动静出门,见到张氏,惊讶地说:“你怎么回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张氏有些手足无措,手不停擦着腰间的衣服,说话有些磕磕绊绊的,“刘老爷发了善心,放了我回来。“
张氏紧张地看着男人的脸色,讨好地上前,“他说你欠的那些钱都不要了。”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就在张氏以为没有事的时候,一个耳刮子迎面抽过来,张氏跌坐在地上,被打蒙了,回不过神。
“你个骚货,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有脸回来!”男人怒骂,手拽着她的衣领,扯开了扣子,除了几道旧的青紫淤青外还多了一道红痕。
“你被哪个野男人上了。”连续几个耳刮子抽在脸上,张氏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你就是个骚货!是不是早就想跑了?”
“爹爹,不要打了,不要打娘亲。”一个三岁小童跑出来抱住男人的腿哭喊着。
奶奶赶紧跑出来抱走自己的孙子,回头不忘跟男人说:“动静小点,让外人听见了丢死人。”
张氏被拖进屋,惨叫声穿过院门,隔壁的邻居捂住了自己小孩子的耳朵,摇着头,“造孽啊!刚消停了几天,又开始了……”
32. 第 32 章
“姑娘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李路的媳妇端来热茶,头上包着头巾,刚出月子,脸色有些青白。
南星接过热茶,“嫂子先坐下,适才出了月子,又要照看孩子很是辛苦,有什么需要的我自己来便好。”
南星将要走出庄子时遇到了刚从外面做零工回来的李路,热情邀请她进家坐坐,听说南星要去买菜,主动帮她询问附近的人家。
李路媳妇膝盖一弯,就要给她跪下,南星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她,道:“嫂嫂,你这是干什么!”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要不是当初姑娘的银子,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今儿不知道怎么样。家里穷,不能报答姑娘,这一跪我替孩子感谢姑娘,也是作为母亲我唯一能做的。”
“使不得,使不得……”
好说歹说,李路媳妇终于坐下来,抱着孩子跟南星聊起了家常。
李路家就是三间用黄土垒起来的房子,家里连像样的桌椅板凳都没有,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几间屋子,唯有这一间烧了炕,见南星过来,李路加了两盆炭火,虽不如自己屋子暖,但总好过外面吹得冻人。
“姑娘不是和刘管事住一起,怎么还要专门出来采买。辽州冬天太过冻人,线下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在外行走容易冻伤,再说,都快临近年关了,菜场离庄子远着呢,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扛得回来。”李路媳妇道,“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不用客气,尽管支使我家那口子。”
“那我先谢过嫂子了。”南星继续说道,“嫂子一直住在庄子里吗?初来乍到,对庄子里的事务不熟悉。”
李路媳妇为人热情,加上南星帮了一个大忙,热心地介绍起了庄子里的事情。
他们一家人世代居住在庄子附近,租了庄里的田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饿不死,活不好。李路媳妇怀的是双胞胎,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早产生下两个孩子,家中的境况一下子就艰难起来。
亲戚朋友也都是勉强过活,谁帮得了谁呢?
实在是养不活了,旁人劝他们将孩子送人,反正是女孩子,以后再生就是了。可是,他们夫妇不舍得,若不是遇到南星,他们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家那口子在城里寻了一个铲雪的活,虽是累了点,但是给的银子多,可以养活我的妞妞。”李路媳妇脸上带着笑,“等来年雪化了,春播后日子就有盼头了……”
“种的田地够吃食吗?你要带两个孩子,只有李大哥一人忙活得过来吗?”
“辽州的土地肥沃,大人吃得少点,总不会饿到孩子的。”
“我听闻近几年干旱,土地减产,收不到什么粮食。”南星笑了一下。
李路媳妇愣了一下,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瞧我这记性,生了孩子之后脑子就不好使了。前几年开始雨水开始变少,泥土板结了,长不出庄稼。”
“是吗?”南星笑着说道,李路媳妇眼神逃避,抱起小孩子开始逗。
“南星姑娘,东西我给买回来了,你看看东西齐备了没。”外面传来了李路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李路用牛车拉了一车的食物,堆得高高的。
李路搓搓手,道:“冬日里没有什么菜,我找周围的农户买了些白菜、萝卜和土豆,还有些牛肉。附近存有牛羊肉的农户不多,我问了一圈,只找了这些。不过,姑娘不用担心,我给你定了两只最肥美的羔羊,等晚些时候宰杀给你送过去。”
“谢谢李大哥帮忙,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一个人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多的菜。”
李路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庄稼人没有本事,就是有把子力气和时间,以后什么需要帮忙,姑娘尽管支使,别客气。”
“等一下。”李路媳妇回去抱了一个坛子出来,“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家腌的酱菜,姑娘莫要嫌弃,拿回去尝尝我的手艺。”
李路将准备好的吃食一路送到了南星的住处,蔬菜等搬到了地窖中保存,肉类方到外面就好。
收拾好东西,李路怎么说不愿意进去喝一杯茶,南星无奈送李路到了门口,递了一大块牛肉到李路手中,李路推迟不肯收。
南星说道:“今日第一次登门什么都没有准备,这一点菜李大哥莫要推辞,就当我谢谢嫂子的那坛酱菜。”
李路还在犹豫,南星直接塞到李路的手里,笑着说道:“近几年收成不好,日子过得辛苦,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李路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一大块牛肉,足够他们一家人过年吃几顿好的,李路嘴巴几度张合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紧抓着手中的肉离开。
走了几步路,李路停住脚步,转身,像是下定了决心朝南星走过来。
“南星姑娘,”李路苦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其实近年来庄子里面田地的收成一直很好,只是地租一年年涨。刘管事让庄子里的佃户都不能说实话,若不然明年地就不租了,所以……”
李路离开之后,南星一边烧火,一边思索李路说的话。
刘管事一定是中饱私囊了,庄子对夫人来说只是众多产业的一个,地处偏远,赚多赚少,不甚在意。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产业不知道够吃几辈子了。
公子对庄子的事情不上心,丝毫没有揭穿刘管事的打算。
这样子下去不行,若是到了明年,地租依旧收不上来,回了侯府公子的处境便会愈加艰难。
南星原本想等着公子回来后和公子提这件事情,但直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都没有等到公子回来,次日一早,南星从床上醒过来,一摸旁边,床铺是凉的,好似不曾有人睡过。
南星翻了个身起床,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公子到底是在忙什么,成日的不见人。
刚想推开门,发现桌上的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厨房里有烤鸭和点心,勿贪多,天冷多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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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几句话,南星读了好几遍,脑海中浮现谢景恒写字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倒回来,走到平日放衣服的架子。
架子上果真挂着谢景恒换下的衣服。
谢景恒爱洁,每日至少要换一身衣服,南星伸出手,触摸着衣服上的暗纹,鼻翼微动,衣服上沾了熟悉的草药香和淡淡的酒香。
还有,若有若无的陌生的气味。
眉头拧起,南星凑过去,仔细嗅着。
胭脂水粉的气味。
南星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口,不是她用的香。
雀跃的心一下子就冷下来,嘴抿着,手里叠好的纸张也被揉成一团。
南星泄愤地将那团纸丢到门外,黄色的纸张在洁白的雪地里甚是扎眼,南星抬脚,想踢远点,眼不见为净。
烤鸭放在灶上的锅里热着,底下隔着热水,还是热乎乎的,旁边的锅里还有清粥和她喜欢吃的小菜。
胃口不好,犹是被烤鸭的香味吸引,掰下一只鸭腿啃了一口,鸭皮香而不焦,烤的十分入味。
肯定是心中有愧,现在不知道在哪家快活吃酒。买点好吃的就想收买她。
休想!
辽州最大的青楼——斜芳院。
外面冰天雪地,内里热闹非凡,后院的烧着锅炉的房子几个烟囱冒着直直的烟,紧闭的门窗中时不时泄出调笑声,丝竹声。
偶尔路过的路人眼中露出艳羡,同伴拍了一下肩膀,“别看了,斜芳院就是个销金库,口袋里有几个铜板,想进去,等下辈子投个好胎。”
两人走远,依旧回头看了一眼。
斜芳院用琉璃罩着灯,摆满了四处,四处挂着红色的绸子,倒是应了年景。中间的台子上舞女穿得丝薄的纱裙,伴随着丝竹声轻扭腰肢,台下时不时响起下流的口哨声。
期间数个艳丽的女子端着酒壶和果盘在其中游走,行走间长腿若隐若现,姿态娇媚,不复往日的谄媚,只是端酒不调笑,送了就走,轻纱曼飘,甚是勾人。
其间不少人被勾了魂,揣着荷包就上前,和女子好一番来回推拒,客人给的钱却是更爽快了。
老鸨在楼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笑得合不拢嘴,“公子不光是相貌英俊,脑子更是灵光,我给公子备了一间上房,一会儿我喊院里身段最好的姑娘,任公子挑选,多挑几个。”
“我只要见花娘。”谢景恒道。
“花娘可不好见,院子里的好姑娘多的是,相貌身段才艺比她好的多的是,院子里的头牌我都给了,公子莫要钻牛角尖。”
杜衡不满地嚷嚷:“你这老鸨好不讲理,之前应了我家公子,只要院子赚的钱翻了一番就让花娘服侍我家公子。如今做到了,你却要反悔。”
老鸨敛了笑,眼中露出精明,“你可不要不识趣,花娘一年前就不接客了,谁来都不接,管你是什么乡仕豪绅,一概不接。”
33. 第 33 章
老鸨冷笑,身后站着的两个高马大、满脸横肉打手摩拳擦掌、眼神狠厉,下一秒若是谢景恒再纠缠就要不客气了。
杜衡护在公子身旁,狠狠地瞪回去,两个打手见杜衡的小身板,颇为不屑,相互看了一笑,嘲讽地笑了。
谢景恒按下了不忿的杜衡,淡淡地对那老鸨说道:“我平生一好乃是听尽世上琵琶曲,远行于此,听闻花娘乃是辽州最擅潭州琵琶的女子,心向往之。若是不许,我亦不强求,只是让斜芳院生意再翻一倍的好法子也只好算了。“
老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公子真的有法子?”
谢景恒笑而不语,杜衡双手抱胸,昂着头说道:“我家公子学富五车、绝顶聪明、言出既行,爱信不信!”
楼下吃醉的客人一高兴,掏出银子哗啦啦倒在桌上,其余的客人也纷纷掏出银子,我滴个乖乖,老鸨看得眼热,今天的生意真的不止翻了一番。
谢公子不仅仅皮囊好,脑子也好使,老鸨倒是不怀疑他的花,只是孙大人那里不好交代。
见老鸨犹豫,谢景恒转身就要离去,老鸨急了,今天挣得快赶上孙大人一年给的银子,大好的机会不能溜走。
“等一下。”老鸨叫住他们,“谢公子就只是听曲?”
谢景恒停住脚步,点头。
与前院的热闹不同,后院一处僻静之地,亭子挂着月白的轻纱,外面挂着细线串着的青白的玉珠,偶尔寒风袭来,珠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轻纱掀起的一角,隐约见到一怀抱琵琶女子的清丽面容。
“大冷天的,为什么要在外面吹冷风,待在屋子里面不好吗?”杜衡吸着鼻涕搓着手掌,小声抱怨。
公子体质本就不好,要是冻病了可怎么好。
花娘指定是脑子有点问题,偏生要在外面弹琵琶,说是应景。
亭外站的小丫头见到来人,撩起帘子,拦住杜衡,道:“姑娘只让谢公子一人进去。”
“哼!”杜衡揣着手站在旁边,“跟谁乐意进似的!”
谢景恒进入亭子中,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容貌清丽,尖尖的下巴,弯弯的眉,一双眼如静静的水潭,没有波澜。
在斜芳院中不算出众,唯以弹得一手好琵琶闻名。
三年前卖身斜芳楼开始接客,一年前遇到孙良,自此不再接除了孙良以外的客人。
花娘没有抬眼,低垂着眉眼,半抱琵琶,手指纤细修长搭在琴弦上,一记清脆的琴音,宛若曲水流觞泠泠而出,而后手指翻飞,又似玉珠落玉盘,琴音动人,曲中有情。
花娘神色专注,谢景恒自行坐下,一曲毕,花娘放下琵琶,玉指芊芊给谢景恒倒了一杯茶,“谢公子,花娘的琵琶弹得如何,公子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可否指点一二?”
谢景恒抿了一口茶,笑着道:“花姑娘技艺高超,堪为天籁之音,谢某有幸听姑娘弹奏,担不起指点二字。”
“你不是为了听琵琶曲而来。”花娘冷冷地盯着谢景恒,“我弹错了几个音你都没有听出来,千方百计地来见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的确是为了姑娘而来。”
花娘冷着抱着琵琶起身,道:“公子请自便。”
“孙良孙大人丧妻七年未娶,姑娘不想知道为何吗?”
花娘停下脚步,盯着谢景恒。
“茶尚热,姑娘何不坐下一叙。”
……
暮色渐浓,谢景恒和杜衡从斜芳院出来时,门口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放眼望去,长街上的铺子闭门落锁,摊子早已经撤了,唯有斜芳院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小厮掀开帘子,马车上下来寻欢作乐的人,油头粉面,灯笼的光落入眼中,内心的欲望愈加明显。
杜衡叫了一辆马车,正停在侧门处,一片雪花飘落肩头,谢景恒抬头望着天空,月亮挂着天空的一角,缓慢地挪动着。
今日时候尚早,赶得及回去吃晚饭。
杜衡一扯缰绳,车轮碾过地上的积雪,须臾,马车停下,杜衡探出身子,回头朝斜芳院门口看去,两名青年男子一前一后进了斜芳院子。
杜衡掀开帘子,不确定地说道:“公子,我刚才好像看见张鸣之和王麓渊进斜芳院。”
两个穷书生,连酒都得十几人分一壶,哪来的银子进斜芳院消遣呢?
其中必有猫腻。
“回斜芳院。”
杜衡调转车头,刚出斜芳院出来的二人又回到了斜芳院。
此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谢景恒杜衡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环顾四周,很快就发现了张鸣之、王麓渊二人的身影。
他们穿了平时最体面的一身衣服,面对院子的花团锦簇、莺燕成群,只能强做镇定,掩盖自己的茫然窘迫,但楼里的姑娘都是人精,瞄一眼就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初次来此,没有什么银子的愣头青,浑身上下加起来没有自己的耳坠子值钱,懒得搭理。
当然也有例外。
他们是寒酸,但是一身的书生气,举止文雅,有别其他客人的酒肚肥肠,满脸情欲,倒也是挺稀罕的。
一女子拿着酒壶,掐着腰贴近张鸣之,朝他脖子处吹气,娇媚地说道:“公子,今晚有人陪吗?”
张鸣之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十数载埋头苦读,哪里经历过此等场景,赶忙避开,说话都可磕巴,“我,我,我不需要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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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满胭脂味的绣帕扫过他的脸,女子见他耳根子都红了,难得见到如此纯情的,贴得却是更近了,“公子开什么玩笑,来斜芳院就是找人陪的,那漫漫长夜,无人相伴,岂不无聊至极。”
说罢,手摸向他的大腿。
张鸣之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你怎么,怎么如此,如此……”
“如此什么?”
“如此,不守礼。”张鸣之憋出这几个字。
他此生第一次见如此大胆的女子。
女子愣了一下,而后捂住肚子笑个不停。
“欸呦喂!我的天爷,自打我红秀来斜芳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让我守礼。”红秀道,“既然公子喜欢这样的,那不如到红秀床上一点一点教导……”
王麓渊眼见事态越来越偏离,赶忙挡在张鸣之前面。
“我们只是来找花娘听曲儿的。”
红秀冷哼一声,不悦地说道;“见天的,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找花娘,那花娘整日地摆弄她那破琵琶,冷着一张跟谁欠她似的,是长相比我好,还是腰肢比我软?”
偏生爷儿还都喜欢她那款儿的,先是孙大人,这几日又来了一个长得极好的谢公子,得儿,今晚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可心儿的,却又是来找她的。
红秀心中憋了一股子火。
“花娘你们可见不着,人家有孙大人呢,辽州驻军的钱粮官孙良孙大人。人家有主的,你兜里有几个钱居然敢肖想和官家抢人。”
二人听到孙良的名字互相对视一眼。
红秀见二人不识趣,没了招呼的兴致,环顾楼里有没有落单的优质客人,略微平头正脸出手大方的身边围满了姑娘,余下的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回头一瞧,还是眼前这位逗两句就脸红的公子好玩。
“你想见花娘?”
张鸣之点点头。
红秀在他的腰间一摸,摸到了他的荷包,打开一看,嫌弃得不行。
“你怎么能这样……”
“就这点银子听曲都寒碜。”红秀收起荷包,“走,今晚陪我聊聊天。”
张鸣之不为所动,站那一动不动,气得脸发红。
“我房间就在花娘隔壁,爱来不来。”说完,红秀扶着腰就走了。
张鸣之脸都憋红了,最后还是跟上了红秀的脚步。
王麓渊不放心也跟了上去,红秀一回头指着王麓渊不客气说道:“怎么你想白嫖?今儿我只接他一个,明儿你赶早。”
无奈,王麓渊只得看着那二人离去。
“公子,需要不需要我上去看看。”杜衡问道。
谢景恒说道:“安排人盯着他们二人。”
34. 第 34 章
天蒙蒙亮,长街上空无一人,更夫穿着厚厚的棉衣,手收在袖子,抬手敲了一下锣,震得古手骨头疼,又轻轻敲了一下,见四下无人,叫喊声都收回肚子里,减少热气的冒出,缩了缩脖子,快步离开,消失在下一个转角。
转角冒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身黑衣,扎着黑色的头巾,黑布掩面,手扒着墙角,紧张地喘着粗气,扯下黑布面巾,露出两个鼻孔,大喘气,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两人提着冒着热气的水桶往地上一泼,热水接触地面,迅速凝结,连续泼了几桶热水,其中一人似乎是不放心,亲自踩上去试试,一脚滑出,若不是同伴拉着,恐怕早已经摔了个狗吃屎,半个月下不了床。
做完一切,蹲在墙角之下,两双眼睛紧紧盯着长街的尽头,心脏剧烈跳动,努力控制着呼吸,脑子嗡嗡响。
“他不会不来了吧?”
同伴突然出声,吓得他身子一抖,定了定神,小声而坚定地说道:“他一定会来的,每隔五日孙良会到斜芳院会花娘,寅时后出门前往军营上值。”
他呼吸不畅,怕有人认出,不敢扯下面巾,又小声补充,“红秀不会骗我的,今日等不到他,我就等明日,明日等不到就后日……”
许久,长街的尽头传来马车的声并马蹄声,声音愈发地近,心跳得愈发快,几乎蹦到嗓子眼,两人屏息,紧握手中的刀剑,眼也不眨地盯着渐渐行近的马车……
也许是时辰太早了,车夫打了一个哈欠,没有注意到前方地面上的反光。
马蹄踏上结了一层薄冰的地面,一个打滑,四蹄控制不住平衡,伸长了脖子仰着头长鸣一身,摔倒在地面上,连带着后面的马车翻倒在地。
就在此刻,藏在墙角后的两人握紧手中的刀剑就要冲出去,谁料,墙头上倒挂下一黑衣人,朝后颈一劈,两人脱力晕倒,刀剑脱手,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黑衣人勾着二人的腿拖到后面,留下两道痕迹。
马车夫老吴原是军营里的老兵,上战场时被人削掉了一只耳朵,后脱了关系当了钱粮官孙良的车夫,为人寡言,嘴巴严,外出都是他跟着。
一时间老吴摔蒙了,左边好似又黑衣闪过,却要仔细看时又空空如也,唯有墙角下的一滩积雪。
出了岔子,老吴来不及安抚那躺倒在地,半天挣扎站不起的马儿,赶忙到后面扶出孙大人。
好在马车里面为了保暖铺了厚厚的软垫,孙大人并无大碍,只是手臂磕了一下额头,起了一个青色的包。
孙良拧着眉头看着湿滑的地面和艰难努力依旧站不起来的马匹。
“大人您没事吧?小人没有驾好车摔了马,大人责罚。”说完,作势就要跪下。
孙良抬了一下手,“先去看马。”
老吴此时才去将马拉起来,马刚站起来又要跌倒,老吴赶紧拉着马贴着墙,走出了那片湿滑的地面,皱着眉头口中小声骂着,“太他妈的缺德了,不知道谁将水倒在地面上。”
重新牵好了马车,孙良回头,眯着眼看了一眼摔马的地方,上了马车。
冬日,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故似乎没有影响,马车早就驶往军营。
辽州城的另一头,两个黑衣人趴在地面上,面巾头巾取下,露出两张熟悉的面孔——张鸣之和王麓霖。
脸贴着地面,冰凉的触感,两人转醒,入目是深红色的地磅,朱红色的桌椅腿,和一双黑色织金靴子。
心跌到了谷底,来之前两人都做好了准备,但是没有预料到什么都没做成反被绑了。
张鸣之挣扎地站起来,双目怒瞪,扯着嗓子大吼:“孙良、狗官,今天……”
声音渐弱,张鸣之满眼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谢公子……”
王麓霖皱着眉头,小声道:“谢景恒。”
谢景恒指着旁边的椅子道:“鸣之兄、麓霖兄请坐。”
站在旁边的杜衡倒了两杯热茶。
两人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明绊倒了孙良的马车,怎么之后什么就都不记得了,如今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谢景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张鸣之开口问道,“不对,我怎么会在此?”
王麓霖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冷笑,“你果然是和他们一伙儿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王麓霖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也要索你们贪官污吏、狼狈为奸鼠辈权贵的命。”
张鸣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双手无力地垂下,扑通一声跪下,“谢公子看在我们曾把酒言欢的情谊上放了麓霖兄,此事都是我一人策划,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逼他的,是我想为我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兄长报仇,要什么就冲我来。”
“你跪他干甚?”王麓霖拉起张鸣之,“你与我相识十余年,难道不知我非贪生怕死之辈,只可恨没有伤到孙良那畜生的性命。”
“张鸣之,你父母兄长俱已过世,但还有一八十岁的老祖母,你不管了吗?王麓霖,你若是死了,家中患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又该如何?不顾了吗?”
两人哑口无言,旁边站着的杜衡开口,“你们能好好地站在此应该感谢我家公子,若不是我家公子,你们两个早就死于孙良车夫的刀下,没人想要你们两个的性命,先坐下喝口热茶。”
张鸣之和王麓霖对视一眼,不确认谢景恒是何立场。
“孙良的车夫吴兴仍是战场上拼杀二十余年的狠人,曾经一己之力砍下五名敌军的首级。”谢景恒平静地说道,“孙良放心地只带他一人在身旁,可见他的实力,对付两个书生绰绰有余。”
两人不语,他们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孙良身边平凡的车夫,斜芳院守了几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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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孙良的行踪,知道他平时独来独往,尤其是到斜芳院夜会花娘更是低调。
于是,萌生了刺杀他的计划。
杜衡看着眼前他们,无语看天,一场漏洞百出的刺杀。
“张鸣之,我能帮你报仇,王麓霖,我亦能让你公平地参加科考,一展才学、实现自己的抱负。”
“为什么。”王麓霖信了几分,“为何要帮我们?”
他只是千千万万失意的、普通的读书人之一,身无长物却空有一心包袱的无用之人。
上回在知州府谢景恒那番话令他起了疑心,他借着知州门生的方便一路探查,发现了一个难以接受、无比愤恨的事实。
十八年寒窗苦读、起全家之力托举屡试不中,不是他学得不够努力,不是他才疏学浅,只是那些名次暗中标号的价钱。
他王麓霖就是读到死,头发花白都永远考不出辽州。
可笑!
彻彻底底的笑话!
王麓霖恨上了所有人,晏吉安,他原以为是晏吉安看到了他的才学、他感恩戴德,可晏吉安眼睁睁看着他献上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满怀希望地进入考场、一次次失望而归,却不声不响。
他恨那些权贵贪官,恨时运不济,恨自己的坚持……
当得知张鸣之要为自己的兄长报仇雪恨,一腔恨意终于有了出口,唯有利剑刺入狗官的胸膛,鲜红的雪喷涌而出,方能解恨。
家人朋友亲人,他似乎是遗忘了,只有报仇、报仇。
谢景恒淡淡一笑,“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我自有想要的,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们。”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不过是永昌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子。”
一张令牌亮出,正中间刻着一个“康”字。
“康王的令牌?”王麓霖道,“你是康王的人?”
读书人本就爱谈论朝政,又兼之在知州府中,王麓霖虽远在辽州,亦对皇宫中的权力斗争了解一二。
三皇子康王,一个不出色、不显眼的闲散王爷。
二皇子端王正是风光得意之时,姨母是永安县主,而自己庶子却是投了三皇子。
真实有趣。
辽州是二皇子的封地,端王一手遮天,肆意收敛钱财,他们早有不满,只是不敢言语。
谢景恒此举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们若是不答应可能不能活着走出大门。
他们已经无出路,眼前似乎就是唯一的选择,是否愿意,他们已经卷入了平静水面下的漩涡。
两人对视,心以了然。
一场谈话持续到了太阳下落,茶水续了一遍又一遍。
远处的斜芳院歌舞升平,张鸣之依旧是一身跑了棉的袄子踏进大门,花娘站在楼上,见到熟悉身影,眼前一亮,不顾老鸨的眼色,扭着腰下楼。
35. 第 35 章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庄子里制作了豆腐送并一副新的对联送给庄子里面各家的农户,算是年前的节礼,所有的农事都告一段落,各家各户终于是有了空闲留在家中,忙着接玉皇、剪窗花……
送东西的下人候在门外,等着回刘管事的话,年前最后一桩事了,他们领了赏钱回家过个好年。
良久,紧闭的门口隐隐传来暧昧的叫喊和喘息声终于停歇,下人上去敲了一下房门。
“进来。”
下人站在外间低着头,屏风隔开了里外,上面是苏州绣娘用细丝绣的鸳鸯戏水。
下人进门汇报庄里各户上下的节礼都已送到,所花费的数目一一道来。
刘管事半靠在床榻之上,张氏侧着身子缩在棉被,止不住颤抖。刘管事手伸进棉被下,棉被耸动,底下传出一声尖叫。
外面的人头低得更低了。
刘管事闭眼,报上的数目和往年的都对得上。
“谢二公子呢?”
谢景恒再不济也是侯府的二公子,表面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送了一头烤乳猪、两只羊腿和两担子青菜到厨房,并二斤燕窝和两盒灵芝等都已送到谢公子的居所。”那人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们去的时候谢公子居所没人,小的自作主张将东西放好就离开了。”
“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南星也不在吗?”
他原本有几分担心谢景恒来了之后会不规矩给他找事,到头来是高看他了。谢景恒自从来了之后每天来往辽州的酒肆青楼,漫天大雪都拦不住这位侯府少爷的脚步。
但是他身边的通房不是个省心的。
“好像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听人说是往东大街的方向去了。”
刘管事哼笑一声,说道,“桌上的银子,拿下去给底下的人分了,回去置办点年货,过个好年。”
下人闻言大喜,连声道谢。
门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响声,躲在被子中的人方探出脑袋。
汗水浸湿了发丝,贴在额上,胸脯起伏喘着气,脸蛋因憋气透着红,双唇红肿,目光盈盈似泛着水光,眼角的泪痕趟过嘴角的青紫的伤痕。
犹如熟透浆果泛着汁水。
刘全安拿起旁边的烟斗,吸了一口,缓缓吐气,砸吧嘴回味方才的滋味,少妇果真比那些嫩茬子起劲。
刘全安拍拍张氏的脸蛋,面上带着□□,“屁股大好生养,乖乖待在我身边,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你就不用回去挨打。我保证你以后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身边有人伺候,挨饿受冻的日子不会再有。”
刘全安过上了好日子,衣食无忧、绫罗绸缎、娇妻美妾,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仆人的巅峰,唯有一件,他没有儿子。
明面上暗地里他拥有过无数的女人,但是那么多的女人都没有给他生下一个带把的,也就意味着他刘家的香火断在他这里,他尝试过无数方法,寻遍了名医道士,通通不管用。
偶然听闻庄子里的老人说张氏是宜男相,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命,刘全安生出了心思设法将张氏留在了身边,试试她到底能不能给他生一个带把的。
张氏手紧紧抓住被子的一角,眼睛空洞茫然,后背她男人打伤后腰处没有好全,方才又被刘管事狠狠糟蹋了一番,痛得她近乎麻木,但是她享受痛苦的感觉。
痛苦可以麻痹她被丈夫抛弃的悲痛,被人凌辱的羞耻。
昨日种种浮现在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丈夫将她卖了,怀疑她不干净一拳一拳打在她身上,她就像一个畜生一样躲避着雨点般的巴掌,婆婆嫌弃她败坏了她家的名声,儿子也不理会她……
她痛苦、绝望,她想死。
她站在井口,低头望着黑黢黢、冒着寒气的的井水。
她不敢死。
多么可笑、多么懦弱,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将要跳下去的时候她体会到被冰冷的井水浸没的窒息,她抖了一下。
她从小就怕冷,可是家里有七个兄弟姐妹,衣服不够穿,小时候她总是很向往南方,穿着薄薄的衣服也不会感觉冷,长大了她希望能嫁个能让她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的男人。
她如愿了。
但是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她男人迷上了赌博,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当了出去,可远远不能填补巨大的窟窿,终于,她的丈夫将自己的妻子也卖了,偿还赌债。
张氏回忆起了那天刘管事最后说的那句话,温暖的房间,烧得足足的炭火,厚厚的被褥,热得人冒汗……
她转身,从破了一个口子的水缸里面勺了一捧水,洗干净脸上的污糟,打湿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齐整一些,舔了一下嘴角的血,她转身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离开。
此时此刻,今时今日,她躺在厚厚的被褥里面,喝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她仍然觉得心冒着丝丝的寒气。
窗外飘着雪花,恍惚间,张氏想起了那日雪地里那壶温热的水,骑着马的姑娘让她慢点喝……
张氏鼓起为数不多的勇气,望着抽着旱烟的刘管事,小心翼翼地询问,“老爷为何要让我将南姑娘引去永顺柜坊?”
刘全安手指刮蹭着她嘴角的伤痕,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听话,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
张氏抖了一下,松开了手,缩回了被子里不再询问。
东大街,永顺柜坊门口。
南星抬头看着门口上的牌匾,永顺柜坊,张氏口中相公借贷的地方。
自从那日从李路处回来后,得知刘全安一直都在做假账,南星想着其中肯定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借机进入刘全安的居所探查,没曾想居然遇到了那日在雪地中狼狈奔跑的女人——张氏。
张氏述说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南星同情她的遭遇但是无能为力,张氏的身契握在刘全安的手中。
至于李路从永顺柜坊借贷,最后借钱的债主成了刘管事,张氏也卖给了刘全安。
其中必然有联系。
南星跨进永顺柜坊的大门,柜坊内冷冷清清没有客人,一个伙计在后面一边翻看账本一边打着算盘,听到有动静,抬起头,发现是一位气质出众,容貌姣好的姑娘,出声招呼。
“姑娘是要典当、借贷还是存银换银?”
“你这儿地方不大,干得事儿还挺齐整的。”
“别看我们这儿地儿小,我们永顺柜坊在辽州可是占头名的,你尽可以放心。”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不过姑娘听口音不是辽州的,倒像是从京里过来的。”
“对。”南星点点头,“我从京里过来探亲,有急事需要银钱周转,不知借贷的利钱多少?”
伙计面露难色,“
月至中天,谢景恒终于忙完了手中的事务回到小院。
院子外面漆黑一片,大门紧闭,谢景恒看着黑漆漆的院子沉默不语,往常入夜南星总会点起一盏盏灯笼等着他回来。
杜衡也感觉到不对劲,推开大门,念叨着,“南星姑娘不会是睡着了吧?”
杜衡点亮了屋子内的蜡烛,没有见到南星的身影,桌上多了一堆刘管事送来的节礼,杜衡拿着礼单翻看,啧啧,这刘全安平日不见人,到了年终于肯做一些表面功夫。
谢景恒无视桌上的物品,径直到房间里找寻南星的身影,他房里空无一人,南星的房间也不见人,他查看房内的物品,粉色的袄子和那件狐狸毛的披风不见了,应该是南星穿出门了。
谢景恒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南星不会彻夜不归,有紧急的事情也不会不留下直言片语就消失。
杜衡感觉不好,立马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没有见到人,“马厩里马也不见了,应该是出门了,马的排泄物很少,应该是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谢景恒瞳孔微缩小,不安的达到顶峰。
“你立刻让手底下的人都召集寻找南星的踪迹。”
“好。”
谢景恒坐立不安,打算直接出门到刘全安处探听,今日刘全安的人过来送东西,南星的消失不知是否和他们有关系。
没等二人出门探寻,一只信鸽落在房檐之下,杜衡一个飞跳取下信鸽腿上绑着的字条,展开,脸色一变。
“斜芳院看守的人来信,南星被绑到斜芳院中。”
谢景恒眼红划过狠厉,手掌紧握。
二人立马备马前往斜芳院,杜衡驾马,回头看了一眼公子,公子脊背挺直,昏暗遮盖了他的面庞,杜衡第一次感受到了公子的不安、焦虑,和公子在庄子上多年,遇到再难的事情,他都没有见到公子如此。
马车停在斜芳院的大门口,斜芳院灯火通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谢景恒两步下马车,大步走进斜芳院,周身冷峻的气质让欲贴上来的莺莺燕燕不敢靠近,他径直找到了斜芳院的老鸨。
“谢公子,许多不见近来可好……”
“今天你绑回来的人在哪?”
“啊?”老鸨愣了一下,猜想他说的是今天送过来的那个嘴上不饶人的女子,见谢景恒来意不善,她见识过谢公子的能力,不敢糊弄过去,“原来谢公子就是那女子口中的公子,她自然是好好的待在斜芳院。我这儿是做生意的地方,又不是吃人的地儿,谢公子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谢景恒冷笑,“陈十娘,立马放了她。”
自从从上一任老鸨接下斜芳院,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有人叫她陈十娘。
他果真不简单。
老鸨双手抱胸,说道,“谢公子,我们两个是有交情,但是人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买来的,你也算是斜芳楼的常客,不是我托大,斜芳院往来的达官贵人自是不少,都是要守这儿的规矩。谢公子是从京城来的贵人,到了这儿,也没有仗势欺人的做法。“
“陈十娘。”谢景恒眼中酝酿暴风骤雨,压抑着情绪,低声警告道,“五年前人口拐卖案死去的女子朝阳你应该没忘吧?”
老鸨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儒雅俊秀的公子,她明明已经做得十分干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经被她封嘴。
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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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十娘脚底生寒,她似乎从来没有看清过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人。
“朝阳的哥哥朝云年前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得翰林院大学士的赏识,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若是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陈十娘,你后半生可能要在监牢里面度过,当然。”他勾唇一笑,“说不定死在铡刀下。”
老鸨身子一抖,咽口水,面上无法维持镇定,露出难看的笑。
老鸨将二人领到了关着南星的房间,门打开,谢景恒脸色一变。
南星双手双脚捆绑着,摔倒在地上,衣衫不整,被子帐子扯到地上,椅子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她双眼泛红,抬眼,谢景恒身影出现在门口,眼中的惊恐瞬间有了去处,灰暗的眼眸有了光彩,喉咙用力挤出几个字,“谢景恒……”
目光触及,谢景恒心头一窒,无法呼吸。
杜衡快步向前,滑出袖中的匕首隔开她身上的束缚。
谢景恒将她抱入怀中,简单查看了,除了手脚有勒出的红痕,并没有其他的伤。
南星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目光通红地望着他,谢景恒低头,轻声安慰,“我在,没事了。”
谢景恒发现她的状态不对,身体的温度很高,转头,目光似剑,声音低沉暗含怒气,“你给她下药了?”
“只是普通的催情的药,药效过了就好。”
谢景恒抱起南星,经过老鸨时,冷冷看了她一眼,抱着南星离开。
杜衡亮出匕首,对准老鸨的咽喉,老鸨吓得一动不敢动。
“你记住,今日的事情你胆敢透露出一个字,明天我就送你上黄泉路。”
说完,收起匕首跟没事儿人一样跟着公子的脚步离开。
老鸨腿一软,扶住旁边的门才勉强站住。
那一刻她受到了生命的威胁,锋利的匕首仿佛下一刻就可以了结她的性命。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厮为何有如此杀厉之气。
老鸨此刻明白她可能真的是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稳定心神后,老鸨立马封住下面人的嘴,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允许外传。
斜芳院依旧是热闹非凡,唯有站在台上的老鸨隐约感觉到风雨将至。
马车上,南星裹在公子的披风里面,整个人都倚靠在他的身上,手环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上蹭着。
方才经过外面的冷风一吹,南星脑子清醒了许多。
明白现在已经安全了,抬头望着他冷峻的面庞,心底生出莫名的委屈。
谢景恒任由南星犹如树懒一样抱着自己,却丝毫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冷着脸,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南星经过这一遭,现如今谢景恒非但没有安慰,反倒是冷着脸,心中的委屈泛了出来,刚才如此危机的情况下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现下眼睛酸胀,泪水往落。
谢景恒拢了拢披风,遮盖住漏风的一角,怀中的人发出小声的抽咽声,不停地抖动。
手抬起,下意识地想安抚,不知为何,手终究是没有落下。
南星越哭越觉得委屈,明明知道很丢人但就是停不下来。
哭着哭着,身体的异样愈发明显,燥热开始在身体蔓延,下身的湿意愈发明显。
下意识想磨蹭,但是又担心被发现,只好止住眼泪,咬牙忍着,头埋在他的怀里,嗅着他的气息,暗自磨蹭着,缓解心底的燥热。
奈何身体的热浪一波一波涌来,几乎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她抓着他的衣角,燥热地厉害,忍受不住,从他的怀中钻出来,红着眼眶向上看着他。
眼中有无法抵御的情欲,莫名的委屈和依赖,犹如受伤的小鹿寻求安慰,谢景恒喉结滚动,将披风重新盖在她身上。
“热……”南星重新掀开披风,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媚眼如丝,化不开的情欲。
谢景恒自然是知道她口中的热代表着什么,但依旧没有多余的反应。
委屈化作怨气,南星盯着他,良久,一不做二不休,环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吻上他的薄唇,泄愤似的咬了一口,恨他的无动于衷,也坦诚自己的欲望。
马车颠簸,带动着人在大腿之上滑动。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手扣住她的腰,两人的距离贴得愈发地近了,探入她的口中,夺回主动权……
外面是漆黑的天空,地上是厚厚的积雪,长长空旷的大街只有马车驶过是声音,还有,马车内,温暖的,而又暧昧不清的……
马车之外的杜衡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间或一两颗星星冒出头,杜衡加快了马车的速度,屏蔽耳边的响声。
很快,马车停在在院子门口,门上的两顶灯笼照出一片暖光,杜衡下了马车,打开了门,蹲在门后的角落。
不一会儿,马车内的人也有了感知,谢景恒用披风裹着人下了马车,南星整个人都裹在披风里,不安地动了一下,谢景恒拍了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她立马就安分下来。
杜衡低头看着地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36. [锁] [此章节已锁]
月亮躲在云后,星星忽暗忽明。
院门紧闭,缝隙中泄出暖黄色的光,和细碎的、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手指修长,指节上有长时间书写流下来的薄茧,以及,沾染的不知名透明液体。
谢景恒捡起床榻下掉落的绣着腊梅的白色手帕,垂眸长睫落下阴影,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擦拭干净,用完后随手扔在地面。
身上的衣物整整齐齐,唯有扯开的衣领,露出胸膛锁骨处落下深色的印记抓痕,以及略微肿起的红唇处的伤口昭示着刚刚经历激烈的情欲。
绯色的帐子落了一半,床榻之上,衣衫凌乱掉落,枕头不知所踪,被褥团成一团,雪白的人儿侧趴着,伸手扯过踢到角落的被子一角,遮盖住身上的痕迹。
发丝垂落,汗水浸湿额角的头发,胸脯起伏,身上的躁动抚平了大半,眼角眉梢残存情欲。
以及,欲求不满的怒气羞恼。
南星抬眼,看向他的方向。
谢景恒侧身对着她,解开扯乱的腰带,整理好衣襟,重新系好腰带,恢复以往的儒雅,仿若方才浸入情事的唯有她一人。
谢景恒抬脚就要离开,南星怒瞪他的背影,咬着红肿的下唇。
“谢景恒,你混蛋——”
他仿若未闻,推开房间门直接离开。
房门打开又合上,南星怒气达到了顶峰。
马车上和房中的一幕幕如潮水涌入,□□的作用下,她就像妓子一样缠在他的身上求欢,他却无动于衷,她费尽浑身解数他仅仅只是动手舒缓了她的情欲。
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一个安慰。
末了,他无情抽身离开。
她衣衫尽褪,他依旧穿戴整齐,仿若君子。
明明之前想方设法拐她上床的是她,她想要了拒绝的也是他。想到谢景恒无情的拒绝,她心中涌起难堪和羞怒。发现自己被抓、无法逃脱的那一瞬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谢景恒,不论她是否承认,危险之下巨大的恐惧害怕消失,她刻意忽视的情感无处遁形。她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与他待在一处的开心,出于无奈之下的自得其乐。
中了□□的一刻,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吻上他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是幸好是他。
她分不清后面的一切情欲主动有几分出于药物,亦或者是内心的感情。
但,所有的一切在遭到拒绝后,心底的遮羞布彻底撕开。生气、羞愧、难堪,她像是硬要讨要糖果的小孩,非要得到不可。
她以为或许他有一点点的动心。
南星头埋在被褥中,旁边是褪下的衣服,上面沾染了青楼的气味。
她意识到不对,捡起衣服放到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如坠冰窟,脸一下清白,眼神失去焦点。
那气味和他之前衣服上沾染的气味如出一辙。
他之前早出晚归,来去匆匆,神情疲乏,原来是有了去处。
也是,不然为何能来得如此及时,他原本就在青楼中寻欢作乐,想到他拥抱过其他的女人,心中一阵泛起一阵苦涩。
南星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是她自作多情了,她不过是他众多选择中可有可无的一个罢了。
南星坐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衣服一件件穿上,找不到鞋袜,不知是不是落在马车上,她赤着脚踩在地上,推开房门。
一阵寒冷扑面而来,她浑然不觉,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谢景恒和杜衡站在廊下交谈,转头见到南星赤脚,衣衫单薄出门,俱是一惊。
杜衡看看南星,又看看面色不佳的公子,赶紧低头钻入厨房。
谢景恒大步向前,拦腰抱起南星。
南星反应有些迟缓,反应过来后拼命挣扎。
谢景恒本就有腿疾,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风雪里来去救人,腿本就隐隐疼痛,加之南星力气大,谁都不肯让步,刚踏进大门,两人摔在地面。
谢景恒手掌护在她的后脑勺上,没有磕到地面,但是屁股着地,尾椎骨的地方疼得厉害,不知道有没有摔裂开。
南星疼得面目有些面目狰狞,谢景恒一个成年男人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身上用力一推,大声道,“滚开!”
谢景恒听到这两个字,起身的动作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居然让他滚!
谢景恒面色铁青,压制住心中的早已燃烧的怒火,道:“南星,你在闹什么?”
她在闹什么?
南星冷笑,“方才要走的人是你,现在压着我的人也是你,谢公子现在又问我在闹什么。“
她冷冷地看着他,杏眼中泛着水光,还有,他读不懂的情愫。
四目相对,谢景恒有一瞬间的慌乱,终是担心她躺在地上凉,扶她起来,谁料,南星躲在他动作,又要往外走。
谢景恒见她赤脚踩在地面上,拉住她的手腕,深吸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地说道,“你房间没有关窗,也没有烧炭火很冷,今晚在这里睡。”
南星挣开他手,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爱在哪里睡就在哪儿睡,不用你管。”
不用他管?
谢景恒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你知道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吗?”
“不就是被人睡了吗?我就是身份低下的下人,本来就是送来给你当通房暖床的,给谁不一样呢?反正都一样。”南星口不择言,“对啊,我上赶着送,你谢公子不稀罕。”
“南星!”
谢景恒胸口起伏,压住将要冲出的怒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南星将头扭到另一边,咽下喉咙泛起的酸涩,“哪天公子厌烦了,烦请告知一声,我会自己离开,不耽误公子的好事。”
“你要离开?”
谢景恒盯着她,重复她说的话,语气平稳,没有多余的情绪。
南星眼中蓄满了泪水,微微仰头,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暴露她的脆弱。
下一秒,谢景恒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床边走,力气之大,南星难以挣脱,踉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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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谢景恒丝毫不在意,直接将她压在床上,身在覆上去。
南星下意识挣扎,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上,大腿压在她的腿上,让她无法动弹,南星手腕一转设防挣脱,但他接来的一句话她停止了反抗。
“通房不就是陪睡的吗。”
南星缓缓闭上双眼,放软了身子,将头转向另一边,泪水从眼角滑落,在被褥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外面的房门大开着,寒风吹进来,打在裸露的肌肤上。
他埋在她的脖颈处,咬出深红的印记,手解开衣衫,宽大的手掌向下探……
细碎的、压抑的呜咽声。
谢景恒停下动作,看向她,南星紧闭双眼,满脸泪水,牙咬着下唇压抑哭声。
他轻轻触碰她咬着发白的嘴唇,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将她的衣服合上,起身离开。
身上的重量消失,门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却如一把重锤敲打在她的心上,南星睁开双眼,人已经不见踪影。
难过、伤心、悲痛一霎间放开了闸门,随着哭声和眼泪泄出。
她哭得太难过、太大声、也太投入,没有注意到,关上的门打开又关上。
直到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她才发现消失的人又出现在她眼前。
谢景恒拿着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泪痕,脖颈,低头认真擦拭干净她的手指,温柔而耐心。哭声渐渐停止,一声一声的抽噎在安静的空间尤为明显。
南星哭得脑子缺氧,双目胀痛,她脑子混沌,想不清楚他的意思,有些呆愣的看见他抬起她的脚放在大腿处。
她坐起身,下意识地想收回脚,他按住她的脚踝,温柔地说道,“等一会儿就好了。”
见她目光呆滞,双眼红肿,心疼了,他轻声道歉,“对不起,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了。”
他用手拍了拍她脚底地灰尘,用毛巾一点点搽干净她脚底,神色认真,然后将她的脚放入热水中,“乖,泡一下脚,晚上睡得好一些。”
南星低头看着水盆里的热水,眼眶又开始发酸,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感让她短暂清醒了一下。
南星,你别这么不争气,别让一点点小小的温柔就打动你。
谢景恒从柜子里搬出新的被褥,撤下床上的被褥,忙完这些又去出去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做完这一切,他半蹲在下面,手伸进水盆里,抬头问道:“水凉不凉,要不要再加一点热水?”
南星嘴巴紧闭,不说话,看着他拧干毛巾,擦干净脚上的水,温柔地问她,“吃点东西再睡觉好不好?”
强忍的委屈顺着泪水一齐涌出,哭声渐渐变大。
谢景恒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将她搂入怀中,南星头埋在他的胸膛,肩膀抖动,泪水浸透他的衣衫。
他亲拍她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歉,“是我来晚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盆里的水早已经凉了,面条也已经冷了,哭声慢慢停止,南星知他爱洁,故意将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37. 第 37 章
“呃——”
南星吃一口面条就要抽噎一下,谢景恒在旁边看着都担心她会呛到,旁边提醒她慢点吃。
南星口里嚼着东西,停顿了一下,掀起眼皮哀怨地看向他,仿佛在责怪他为什么要打扰她。
今天一大早吃了个饼,她就去了永顺柜坊,后被绑到青楼,直到深夜,几乎整整一天滴水未进,初时哭得太厉害,没有胃口,吃进去第一口,鸡蛋并面条的香味唤醒了她的味蕾和胃部的知觉,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很快,一大碗面条就见了底,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南星将碗推了出去,意思是还要再来一碗。
“明天早上我让杜衡给你煮好吃的,一下子吃太多了晚上睡不好。”
南星低着头,眼睛肿起来,鼻尖泛着红,时不时发出两声抽泣。
刚才哭得稀里哗啦,一下子情绪平复后,羞耻感一下子袭来,遮盖了恼怒、委屈和难过。
一时间两人俱沉默下来,谢景恒是不知该如何说,她才哭停,担心哪句话又伤到她。今日一事,她遭遇如此,定是恐惧害怕极了,他不该将迁怒她。
南星则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他今夜为能如此及时出现,他身上的味道又因何而来。
她害怕他说出的那个答案她无法接受,人活一世,糊涂点就糊涂点,开开心心,没心没肺,吃好喝好地活一辈子也挺好的。
情爱二字,徒增烦恼。
直到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蜡烛熄灭,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南星侧躺着背对着他,睁眼盯着墙壁,或许是昏迷了太久,竟没有一丝困意,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今天发生的一切,思绪乱飞,晚上脸红心跳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她不自在地蹭了一下双腿,腿间残存些许不适。
旁边传来翻身的声音,南星赶紧闭上双眼一动不动。
腰上一重,长臂环在她的腰间,宽厚的胸膛在她的后背上。谢景恒几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中。
“还在想今日发生事情吗?”他的声音不大,安静的空间放大了声音,“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黑暗中,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闪过一丝自责懊悔,而后愈发坚定,是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我的承诺。
南星久久不言,就在他以为她尤是怨他不愿与他说话时,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摩挲着,南星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她轻声问了一句。
“你为何会在斜芳院?”
“我的人看见你出现在斜芳院。”谢景恒贴得更近了,唇几乎吻上她的后颈处细嫩的肌肤,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见她没有逃避的打算,原本归于平静的眼眸,欲望浮起,他记起咬住时她身体的战栗和难以抑制的呻吟。
他一想到他去晚了可能的后果就难以接受,见到了南星的一刻,他起了杀心。
克制住自己的欲望,他不愿将他们两个的关系搞得愈发糟糕。
“你身上有那里的气味。”
声音越来越低,后面两个字几乎听不见。
谢景恒皱起眉头,方觉知她今日不开心的源头,不是责怪他没有保护好她,不是恨他情事上的无情拒绝。
他心底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最近查的一件事和斜芳院有关,因此经常出入斜芳院。”谢景恒再三保证,“只为公事,与那里的女子并无过多交集,将来也不会有。”
“哦。”
仅仅一个字的回应,声音软和了许多。
“拒绝你不是不想,是要你的心甘情愿。”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解释,南星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上面的上面意思,耳根子一下红了。
环在腰间的手臂用力,将她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不一会儿出来均匀的呼吸。
黑夜里,她心中郁结的那口气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宽大占有欲十足的拥抱,均匀的呼吸声让她安全感十足,困意袭来,慢慢合上双眼。
次日一早,刘全安正在吃着午饭,妻子吴氏旁边给他夹着菜,而张氏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吴氏掀起眼皮敲了一眼站在一旁,紧张得直冒汗的张氏,放心之余又几分嫌弃。
刘全安本性好色,后面老王爷走后他守着辽州的庄子,握在手里的银子愈发得多,好色的本性愈发放开,到后面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
年轻时她也闹过,恨过,甚至费尽心里一个一个解决刘全安带回了、外面安置的女人,几乎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嘶吼怒骂。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吴氏将要被自己逼疯前想开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气不足、身体更不上,她冷眼旁观,握住手里能握住的,到头来刘全安外面的女人生不出儿子,吴氏有了报复性的快感,到头来他赚得钱还不是留给自己的女儿。
她活得比他长,她就赢了。
张氏的出现激起了吴氏消失已久的危机感。
她拿刘全安的生辰八字去找过无数的算命先生,他们都说刘全安命中无子,他刘家的香火就此中断,但张氏的传言言之凿凿,好像又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吴氏给刘全安勺了一碗汤,“今天一大早杀了年猪,我送了新熬好的猪杂粥、新鲜的猪肉和一些过年要用的物件儿到二公子那儿。怪道,你知道我见到了什么吗?二公子正在给他的通房那个叫什么,南星的盛粥……”
“你说谁?”
刘全安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中带着惊讶和急切。
“你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二公子身边跟着的不就只有一个叫南星的在身边伺候吗?”吴氏继续说道,“那丫头真真生得好,迷得二公子居然在旁边伺候她吃食,好在是在辽州,山高皇帝远的,若是回了京,传出去不给人笑话死……”
吴氏絮絮叨叨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刘全安的脸色已经变了,夹了一口子新腌好的酸菜。
刘全安看向站在一旁的张氏,张氏抖了一下,正要张口说话,刘全安冷眼一瞪,张氏立马闭嘴。
昨日田七说已经将人处理好了。
南星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
刘全安顿时没了胃口,吃不下任何东西。发生了如此事情,二公子非但没有上门讨要说法,还在家中好好吃着早饭。
到底是田七没把事情办好让南星逃了,还是二公子本性怯懦不敢登门质问。
刘全安隐隐有不安,但是多年得名得利滋生的自大可以掩盖了内心的想法,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张氏连忙上前递上帕子,刘全安搽干净嘴起身离开。
张氏想跟着刘全安的脚步,吴氏一个眼神将她留了下来。
吴氏上下大量张氏,张氏浑身不自在,她本就是胆小温顺没有见过什么市面的农妇,庄子里的刘管事夫妇是她此生见过最了不起的人,给人做小心中不安,吴氏身上衣服华贵,眉毛化得细细长长,盯着人看时气势十足。
“胸大屁股大的倒是好生养的,男人就好你这口。”吴氏扫过她粗糙的双手,心中嫌弃,常年劳作的农妇,刘全安老了,什么都要尝一口。
一两句话吓得她瑟瑟发抖,吴氏心中笑了,不中用的人生了儿子也不打紧,翻不出什么风浪。
吴氏好好敲打了她一番,方放她走,张氏哪里见过如此手段,不肖她说些什么,走的时候吓得腿软,脑子里不断重复吴氏警告的话。
另一边,刘全安带着人亲自去了永顺柜坊,永顺柜坊大门敞开。
刘全安和他手底下的人刚刚踏进永顺柜坊,大门立马就在他身后关上,冲出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
田七正五花大绑堆在角落,手掌缺了两根手指,两个深红的洞口,红色的肉翻出,中间露出一点手骨的白,鲜红的血淌出,狭小的空间中淡淡的血腥味。
刘全安心一震,看向角落桌子处正悠闲倒茶的谢景恒。
“凤凰单丛,刘管事手笔真大,永昌侯府的侯爷喝的同一种茶。”谢景恒带着淡淡的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刘全安直觉有些瘆人,谢景恒的话像是一把大手,紧紧掐住了他的咽喉。
少有了,刘全安重新体会到了主子和下人的上下尊卑。
二公子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简单无用。
刘全安看着地面上昏迷不醒的田七,又转向面前端方矜贵的二公子,不需一言一语,恐惧浮上心头。
他大意了。
刘全安稳住心神,罕见地微微低了头,“今天来柜坊查看存的银钱,好巧遇到了二公子,出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找官府的人来看看,最好闹出人命可不好说清楚。”
“刘管事,不,应该是刘老板。”谢景恒喝了一口茶,淡淡开口,“当庄子的管事真的是屈才了,刘全安好本事,不过数年靠着庄子积攒本钱成了辽州最大柜坊的老板,全辽州近乎一半的赌客都从你手里借过钱,田租连年拖欠,你积攒了上万两的银子。”
刘全安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住,勉强维持着笑,“二公子什么意思我听不懂,这永顺柜坊的掌柜姓周,我和他不过几顿饭的交情。二公子和夫人不合,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到小的头上,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谢景恒手一抬,旁边的杜衡将半人高的账簿书信搬到他面前。
“刘管事,看看吧,看看这些东西熟不熟悉。”
刘管事刚开始尚能面色如常翻开上面一两本东西,越翻脸色越发铁青。
他藏得好好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没有一丝察觉。
刘全安脸色绷不住了,看向二公子,顷刻之间明了他已经知道他所做的所有事情,再否认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二公子意欲何为?”刘管事声音有些发抖。
谢景恒笑而不语。
刘管事生出狠厉,转头对带来的手下的人道:“把东西给我抢过来!”
可惜他带来的人太过无用,一两招就被谢景恒手下的人拿下。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刘全安知道不会咬人的狗是最狠的,若是继续下去,恐怕他的性命会折在此处。
“二公子不清楚,我刘全安是挪用了庄子里的田租地租,但是区区一个庄子,田租地契能赚几个银子,如今我挣下的东西都是靠我辛辛苦苦、我的能力一点一点得来的,和侯府没有半点干系,我刘全安问心无愧!”
杜衡不屑一笑,“刘全安,你不过是靠了荣亲王和永昌侯府的名头在外头大肆拦财,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管事,谁会理会你,你赚下的钱财又能守得住?”
刘全安面色一僵,被逼到了极点,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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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威胁道:“二公子你就是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夫人恨不得弄死你,我刘全安的父亲、祖父一家三代跟在荣亲王身边效力,你若是让我不好过。回到京,夫人不会放过你,你想藏拙也藏不了!”
谢景恒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我刘全安在辽州几十年,将永顺柜坊经营成为全辽州最大的柜坊,无数的达官显贵在我这人借银房贷,你若是翻了脸,我敢保证,他们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辽州。”
谢景恒不语。
若不是南星出事,他不会此时出刘全安这枚棋子。
刘全安是个有能力的人,他凭借贪到庄子的地租作为本钱,凭借着荣亲王和永昌侯府的名头将柜坊做大做强,无疑是一个人才。
但他伤害了他身边的人。
“刘全安,你放心,你手上的账簿记录着全城达官显贵的金钱往来,他们怎么会放心让你死呢?”
谢景恒的话像一把利剑插在他的胸膛。
刘全安额头直冒冷汗,他费尽心力藏好账本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一旦账本流出,官员私自放贷的消息传出去,第一时间死的就是他。
“如此人才死了岂不可惜?”谢景恒继续说道,“我那嫡母若是知道她手底下的亲信给她招惹了如此之大的麻烦,你说她会不会感谢我替他铲除了如此大雷。”
刘全安脸色青白,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谢景恒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面,冷汗直冒的人。
“刘全安你是想和我赌谁先死吗?”
刘全安不敢,他全家人都在辽州,二公子如此手段定不是他想象中的如此简单,若继续下去,屋内的人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去。
砰、砰、砰!
刘全安用力磕头,脑门上开始渗血。
“是小的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公子,伤害了南星姑娘——”
偌大的空间里唯有刘全安磕头的声和认错的声音。
额头磕出了一个偌大的包,上面渗出血珠并在汗水一起流下到眼睛里,又顺着下来,脸上红艳艳一道血痕,看着吓人。
直到刘全安将要体力不支到了下去。
谢景恒方起身。
“刘全安,你是个聪明人,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应该清楚。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我的人会时刻盯着你,收好你的帐簿,它们是你的保护符,亦可以是你的夺命符。”
说完,谢景恒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
刘全安趴着向前扒拉着地上的账簿,久久不能回归神,傻傻地笑了,多年的积攒化为乌有,还好,命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刘全安方回过神,让手下解开田七的身上的绳子,去请了大夫过来医治。
晚上,刘全安坐着马车回家,吴氏见到他头上的打包,神情恍惚,一下子就吓住了。
知道他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吴氏扶他进屋,着急忙慌地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半天,刘全安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吴氏气得直捶刘全安,带着哭腔骂道,“我早就和你说了,别贪、别贪,你看现下出事了吧。那些都是生来就有身份的人,我们就是身份低下的家生子,有再多的钱,就是芝麻大小的官都能让你吐出来。我让你小心、再小心,你看好了吧,我们家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吴氏哭得他头疼,刘全安大吼一声,“好啦!”
吴氏方停下口中责怪。
“你听好了,手底下的就钱估计留不住了,家中那些还好,放在柜坊的钱保不住了。二公子暂时放过他必定是有所图谋,他还用得着我,一时间不会怎么样的。”
“那是要替二公子做事了?”吴氏问道,“那夫人那边,她那么恨……”
“现在保住性命最重要。”刘全安苦笑,不投向二公子,立马就是个死,跟着二公子或许还可以有一线生机,“你记住了,我和大姐儿就留在辽州,我在藜州有一商贾好友,他早前提过他有一儿子和巧儿年纪相仿,有结两家之好的念头,我改日就写一封书信回他,开春了就将巧儿嫁过去。”
他停顿了一下,“他为人正直,养出的儿子定也是不错的,巧儿嫁到那样的人家不会受委屈。你也跟着过去,我给你写了和离书,你就说身体不好去那儿养身子。”
吴氏呆楞住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以为二十余年,她和刘全安只剩下亲人之间的情感。
吴氏摇摇头,说道,“我不走,巧儿能照顾好自己,我不是离不开你,我是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留下大姐儿一人在辽州。我留下二公子也放心些,照你说的,二公子不是没有本事的人,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她原本就是荣亲王府一个小小的家生子,性子直不会来事,不受主子待见,好在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刘全安护着,勉强过得下去。
刘全安一步步得到主子的赏识,渐渐爬了上去,她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辽州那么多年,她过得日子好得不能再好。
她满足了。
刘全安握住她的手,看着一起长大的妻子,头顶藏不住的白发。
他已经许久不曾好好握住妻子的手。
……
38. 第 38 章
天蒙蒙亮,庄子里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吵醒了熟睡的人儿。
南星翻了个身,嘴里都嘟囔嘟囔的,半开着眼,见窗外面蒙蒙亮,长腿一跨,搭在谢景恒的腿上,头在他的肩上蹭了蹭。
“大早上的谁放炮竹啊——”
谢景恒将她的腿往下挪了一下,垂眼看着身上的人,脸颊睡得红彤彤的,睫毛长长的像把小扇子,鼻尖秀气,被吵醒不悦,嘴角鼓起一些。
心一软,低头偷香。
手掌盖在她的耳朵上,隔绝外面的噪音。
怎耐外面的鞭炮声有愈发激烈的态势,想睡懒觉也睡不成了。
南星睁开双眼,入目,公子一张帅气的脸就在面前,起床气都消了几分,南星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语气中带着撒娇的意味。
“今天也不是过年啊,怎么一大早的就放鞭炮。”
“今天是除夕,庄子里的人今早要开始拜神。”谢景恒揉了一下她的腰,他日日早起,克己复礼,勤恳念书,十几年第一次有了贪念温暖,想睡懒觉的念头。
谢景恒摸摸自己的眉心,无奈地笑了。
古人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颇为不屑,以为不过是意志不够坚定,现如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谢景恒抱着欲吻过去,南星扭脸避开了,触及他眼中的不悦。
她道,“没刷牙你不嫌弃吗?”
谢景恒咬了一下她的唇,“不嫌。”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天亮了些,起床洗漱。
北方天冷,天气干燥,条件简陋,不能就日日洗澡洗头,昨晚她特意烧了一大锅水,好好洗了个头。
发丝散落,几乎垂到腰间,刚洗过的头发蓬松垂顺,时间长了,南星学会了梳好看的发髻。谢景恒站在她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中的南星,专注而认真,南星被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谢景恒拿起桌边的梳子,一下一下梳她的头发。
“公子会梳头吗?”
“不会,见过你梳。”
谢景恒学习能力十分强,见过几次南星梳头,费了点功夫给她梳了一个还不错的发髻。
南星看着镜子中的谢景恒,问道,“公子以后还会给其他人梳头吗?”
谢景恒没有说话,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不会。”
南星得到她地这个答案,心中既甜蜜又酸涩,明知道处于这个时代的勋贵公子,从一而终无异于痴心说梦,但是她依旧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谢景恒平时是鲜少会许下承诺的人,但是一旦他说了,他会全力做到。
谢景恒没有哄她,他认真想过。他不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甚至于有些薄情,他本就六亲缘薄,生母早早离世,记忆少得可怜,父亲聊胜于无的亲情他从来不期望,祖父母先后离世。
世上他在意的人本就不多,既然南星不愿意,他便不去做。
谢景恒插了一根木簪子到她的发髻上,南星眼前一亮。
怎么看着这么熟悉。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和她在永顺柜坊当掉的那一根发髻及其相似,但簪子上刻的不是腊梅,而是莲藕和荷花。
她回头,笑眼盈盈地看着他,惊喜地问,“送给我的?”
谢景恒点头,食指勾起,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好保管,别弄丢了,也别再当掉了。”
“哦。”她有些心虚地应了一声,“你没跟我说那么贵,原来的那支呢?”
那天之后,刘管事往他们这里送了几箱东西,她猜谢景恒应该将事情都处理好了,永顺柜坊的伙计也换人了,田七说是身体突发急病,回老家养身体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当初他送的簪子她挺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天天戴着,当了,原本只是想能和永顺柜坊的老板接触一下,看看不能不能挖出点什么东西,到时候再赎回来就好了。
“你丢掉了东西,丢了就丢了。”
南星回头刚想反驳那么贵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触及公子几分幽怨的目光,南星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
三百多两银子呢!
南星想想就肉疼,足够她安安稳稳省吃俭用过一辈子了。
“公子,我们家乡过年有包红包的习俗,寓意着下一年顺顺利利、平安喜乐。长辈会给小辈红包,男子也会给喜欢的人包红包,上级也会给下级发红包。红包越大越好,送和收红包的人新一年的运气也会更好。”
南星偷偷瞄着他的反应,谢景恒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是吗?我不太清楚这些习俗。”
此话一处,南星立马愧疚心起。
谢景恒爹不疼娘不爱的,从小就和杜衡两人待在庄子上,估计已经好多年没有好好过过春节了。
她真没有眼色,提及这事儿。
杜衡难得进了厨房,正在烧水煮早饭,让他们等一等,不忘说不要嫌弃他的手艺。
杜衡热了饼子,煮了羊肉汤的,辽州的羊肉最为鲜美,不需要其他的佐料,只需加一点盐就鲜美无比,倒是不担心他会搞砸。
两人无所事事,拿出谢景恒的对联就要贴。
之前刘管事也送了对联过来,不过经过那次事情之后,南星见到刘管事送过来的东西就膈应,谢景恒重新写了对联。
南星拿起对联,谢景恒写的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要是放在现代,他一手字必定十分值钱。
转眼就到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他们到辽州已过了月余,明天就是新年了。
自从那日她被绑走了,不知道是否谢景恒手头上的事情完成得差不多了,不再早出晚归,一天多数的时间都待在家中。
那晚吵架后说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南星始终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纸,似乎薄得近乎透明,却是异常坚固。
谢景恒搬来了梯子,南星举着涂好浆糊的对联兴致冲冲地就要爬上梯子。
“等一等。”谢景恒拦住她,“你在下面扶住梯子,我来贴。”
“你腿脚不好。”南星直接说道,“万一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吧,爬梯子我再行,小时候我经常爬几层楼高的树木,我们哪儿,没有人比我爬树更厉害。”
南星见谢景恒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立马噤声。
她说错话了。
他嘴上不说,心底肯定还是介意腿疾。
谢景恒笑了一下,开玩笑道,“难怪是属猴的,爬树谁比得过你。”
一句话化解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南星一手拿着对联,一手攀着梯子,手脚麻利得贴好对联。
“公子,你看看有没有贴正了没有?”
“往左边一点——”
“好没有?”
“过了,再往右边挪一点。”
“好了。”
“下来的时候小心,别踩空了。”谢景恒站在下面,担心她摔了。
南星插着腰站在大门前,满意地欣赏着自己贴的对联。
贴的真好,毫厘不差,当然,公子写的字也很好。
挂上两个大红灯笼,贴上新的门神和剪好的窗花,小院子一下子就有了过年的氛围。
来此快一年了,今年是她过得第一个春节。刚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发配到边远的庄子过一辈子,后来阴差阳错到了公子身边,原以为他们三人会在京郊的茅草屋过一辈子平静的日子。后回到了侯府,也能在角落的小院偏安一隅。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在辽州的庄子里过了年。
回想当初,她还当心没有厚的衣服怎么在辽州过冬,攒不到银子,她不会被冻死吧。
“笑什么?”谢景恒见她走神,嘴角还挂着笑问道。
南星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摸着肚子说道,“没什么,我肚子好饿,公子我们去早饭了吧。”
杜衡将热好的烙饼、热腾腾的羊肉汤,还有李路媳妇腌好的酱菜都端上来。
他颇为自豪地说道,“今天换换口味,尝尝我的手艺,南星我做饭的手艺可是进步了不少,不是你口中说得什么,杀手,厨房杀手,以后喊我杜大厨。”
南星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夸道,“大厨,杜大厨!”
其中多少占了食材的好处。
“不敢当。”杜衡笑着说道,“今晚的年夜饭还要仰仗南星姑娘,我给南大厨打下手。”
杜衡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做饭十几年了,手艺依旧停留在勉强能吃的阶段。他和公子二人十余年来过年都是冷冷清清,他拿出平时节省的银子让隔壁的婶子多做一道荤菜就当是过年了。
今年好不容易好一些、有一些年味,公子心情也不错,他想让公子好好过个新年。
“包在我身上。”南星挑眉,拍着胸脯保证道。
谢景恒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见两人说笑,从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羊肉到南星的碗里,说,“吃完再聊。”
南星还欲讨论今晚要做哪些饭菜,杜衡却是不接茬了。
他在公子身边带了十几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吃完饭后,南星兴致冲冲地准备了祭祀的贡品说是要去拜一下土地公土地婆。
“我们只是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土地神只管当地的,管不了京城。
“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气氛。”南星坚持要去。
周围没有可以问的人,南星不了解当地的习俗,照着记忆中有时过年外婆准备好的东西备着,拉着谢景恒就去当地人的拜神的地方。
庄子里的人一大早就去拜神,图个好意头,两人走到的时候,空无一人,案上的香都燃了大半。
南星认认真真地摆上贡品,摆上一只鸡并一些糖果坚果,倒上三杯茶水,点燃香,虔诚地拜了三拜。
“愿新的一年我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保佑公子的腿疾快快好。”
谢景恒站在一旁,看着南星认真地许愿。
南星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不懂,将香递到他的手中,双手合十,说道,“公子你这样拜三下,许下新年的祈愿,神明会保佑你的。”
谢景恒看着眼前的神像,他不信鬼神,他只信人定胜天。
他看了一眼南星,朝前拜了三下。
“公子你许了什么?”南星好奇地问。
“说出来就不灵。”
“生日许愿才不能说出来。”南星暗暗说道,“谁说不灵,你不大声说出来,神明怎么听得见。”
南星还颇有仪式感地点燃鞭炮,听着劈里啪啦的响声,闻着空气中硫磺的气味,南星捂住耳朵,眼睛弯弯地看着他,四目相对,孤单无依的两人有了彼此的陪伴。
两人回到小院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天地间一片黄色,最近天气好,好几日不下雪了,的,院门前积雪少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石砖,一根翠绿色的野草从缝隙间破土而出。
厨房的烟囱升起白烟,杜衡撸起袖子忙得热火朝天,头上都冒汗了,见到他们回来,立马迎了上去,接过南星和公子手里的东西。
“菜我都备好了,烧了一大锅热水,汤也烧上了,南星姑娘你直接炒菜就好了。”
南星让杜衡将屋子里面收拾一下,搬出自己制作的炭火炉子,烧几壶茶水,自己则是钻到厨房里开始忙活。
其实她们三个人吃不来了多少东西,年夜饭还是要丰盛点好。
南星用白萝卜熬了一大锅的羊肉汤,前端时间刘管事媳妇吴氏送来排骨,她拿来做了一份糖醋排骨,将卤好的牛腱子肉捞出,切成一片片的,准备好蘸料。
南星将一片牛肉递到谢景恒嘴巴,“尝尝,奖励你烧柴火。”
谢景恒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味道如何?”
“很好。”
南星开心地笑了,做饭的一大满足感来自于别人的夸奖,以及看到在意的人将自己认真烧制的饭菜一扫而光。
她挺享受做饭的过程的。
南星炒了一盘醋溜白菜、一盘豆角,还有一盘子冻梨,一盘盘菜端上饭桌,杜衡闻着菜香门就要流口水。
这才是过年啊!
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南星举起酒杯,说道,“来碰一个,新年快乐!”
谢景恒杜衡二人不知她哪里来的习惯,笑着举起酒杯,酒杯碰撞中迎来新的一年。
小院上空中月亮高挂,没有云彩遮挡,星星闪烁,万家灯火,贫困也好、富有也好,都在热闹声中迎来他们新的一年。
晚上一高兴,南星喝得有些多了,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有些游离,毫不掩饰地在谢景恒身上大量。
罕见了,谢景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转过身脱下衣服,拿起旁边的里衣打算换上。
温热贴在他的后背。
谢景恒停住动作,回头,醉鬼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嘴里喃喃道:“好看,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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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一下子硬起来,谢景恒深呼吸,后背的人不老实,手指在他身上游走。
他无奈掰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喝醉的人,眼眸盛着笑,“喜欢什么?”
南星有些不能碰触,有些不乐意,幽怨地看着他,见到他如冰雪消融、春风袭来地笑呆呆愣住,傻笑,伸出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喜欢你的笑。”
谢景恒心一动,他没有想到的她回答居然是这个。
南星歪着头,眼神大胆真挚,傻笑地说:“景恒,你笑起来很好看,平时多笑笑。”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谢景恒能看到她瞳孔中倒映着的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红润的唇一开一合,叫着他的名字,心一动,低头欲吻上。
还未触及,南星身子一软,跌到他身上,他连忙扶住她的腰,心一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方放下心。
无奈摇头,站着居然能睡着。
他拦腰将她抱到床上,脱下她的鞋袜,盖好被子,低头静静看着她睡颜,蜡烛燃烧发出轻微噼啪响声,谢景恒躺在她身侧,静静享受此刻的宁静。
十数年,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停泊的地方,他第一次感受到内心平静,窗外的月亮缓慢缓慢挪动位置,树影一点点变换长短,蜡烛慢慢燃烧。
时光流淌,他无比珍惜此刻的安稳宁静。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的鞭炮声没有响起,南星睡醒了,睁开双眼,窗外还黑着,屋内炭火烘得暖暖的,她缩在被窝里,依偎在他身旁,无比舒服。
昨晚喝酒了,睡得很好,她无聊地玩起了他的头发。
思绪开始乱飞,谢景恒的头发多且黑,早睡早起,生活方式无比健康,除了平时有点卷,最重要的还禁欲,到了中年应该不会秃头。
他其实哪哪都好,就是太卷了,她想到他的身体,有些许的担忧,处在如此环境中,他可能也想争一口气吧。
天亮得很快,外面的鞭炮声开始响起,借着院子也响起鞭炮声,应该是杜衡放的。
谢景恒眉头皱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下意识转头看向南星,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嗓音低哑,“睡得好吗?”
南星点点头。
两人温存了一下,南星开口道:“谢景恒,新年快乐!”
他笑了一下,回应道:“新年快乐!”
南星转了下身,伸手在床头搜寻着什么,半天拿出掏出压在底下的红包,递到他的面前,“公子,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谢景恒眼中一闪而过惊喜,“你给我准备的?”
南星笑着点点头,“以后每一年我都会给你包红包。”补上你所有的空缺。
“你还有银子?”谢景恒笑着问道,“你的银子不是都给了李路媳妇吗?”
“多少还是有一点私房钱的。”南星拉着他的手臂撒娇,“公子,下一年给我涨点月钱!”
“原来意有所图。”谢景恒从旁边也拿出一个大大的红包,“给你的。”
“谢谢公子!”南星立马接过大红包,生怕他反悔,捏了一下,很厚实,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这么厚实,不会是银票吧。
谢景恒见她一副财迷样子,说道,“打开看看。”
“那我拆开了。”
南星打开红包,有点疑惑,不是银票,她展开一张张纸,眼睛瞪得大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
“这些都是地契和房契?”
谢景恒点点头,“你看看里面还有。”
南星瞪着眼睛一张张打开,上百亩的田契,五间房契,还有一百两的黄金存票。
她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
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南星咽了一下口水,再一次确认,“这些都给我?”
谢景恒点头。
“我们家乡红包都不包那么大的。”
这哪里是给红包啊,彩礼都少有如此大的手笔。
南星盯着手里的地契房契,心中有了猜想,如果他给她几十上百两银子,她一定高兴得不行,但是实在太多了,砸得她有些晕乎乎的。
“我又不在辽州,这么多的田契和房契拿来没有用。”
谢景恒不甚在意地说道,“明天夏季草木最盛的时候我们可以来辽州骑马,到时就有地方住了。田地房屋你可以租出去,要是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卖了。”
南星将这些东西折好,宝贝地放在床头的暗格了,转头对谢景恒说道:“公子,你给我那么多的房子银子,你不担心我卷款逃跑吗?”
谢景恒眯着眼,透出危险之色,“你敢?”
南星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下巴依靠在他的肩头,道:“你对我那么好,我哪里舍得走。”
周身萦绕着他的气息,她贪恋他身上的气息,贪恋他对她的好,贪恋他给的温暖,明知十分危险,她却纵容自己沉溺其中。
给她一点时间,一些时间……
早饭之后,南星搬出了特意提前制作的炉子,放上炭火烧红,上面放着铁丝网,一个简易的路子就做成了。
不必之前她在烧烤店用的差。
旁边摆上茶水、坚果、冻梨子,煮好的苹果水,杜衡端来腌好牛羊肉和蔬菜,齐活!
既可以烤火,又可以吃东西。
南星磕着瓜子,穿着厚厚的狐狸毛披风,怀中抱着暖手炉子跟谢景恒下围棋,杜衡蹲在一旁,尽职尽责地一手拿着扇子扇烟,一手夹着肉翻面。
“下雪了!”
正在下棋的二人抬头,天空飘下雪花,落在地面。
“瑞雪兆丰年。”南星喃喃道,“今年是个不错的年份。”
南星回头看着棋盘,黑棋被白棋包围,胜负已分,她撇撇嘴,不乐意地说道,“又是我输,我都没有赢过一次。”
谢景恒一粒一粒,捡回棋盘上地棋子,柔声道,“我下一局再让你五个棋子。”
南星方满意地点点头。
“上一局、上上一局公子已经让你了五个棋子,你都没有赢,就算公子再让你十枚、二十枚棋子你也还是输。”杜衡在旁边嘲讽道。
“杜衡!”南星不服气地说道,“我的棋艺再怎么样,也比你好!”
“你也就能跟我比。”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谢景恒喊了一声,“杜衡。”
杜衡闭嘴,南星挑眉。
杜衡继续烤肉,有人护着了不起啊。
39. 第 39 章
正月初二,辽州军营。
士兵排了长长的队伍,原地小踏步,伸长脖子,探出脑袋望向前头冒着热气的大桶,伙夫拿着大勺沿着桶底抡了一圈。
小兵举着大碗,眼珠子随着勺子转动,恨不得黏在勺子上,闻着肉香,咽了咽口水,两眼冒着光,盼着伙夫的持勺的手再稳一些,捞的时间再久一些,盛的米和肉多一点……
勺子捞起,哗啦啦倒到破了口子的碗里,不见一点肉块儿,不甘心用筷子搅动,底下的米浮上来,终于见到两块小拇指甲大小的肉丁。
熬过一年艰苦操练,盼着今日的加餐,被欺辱的愤恨瞬间就要爆发,冻得青紫的手掌抓紧手中的筷子,就像直接扣在伙夫的头上,发泄心中的怒气。
后面的人端着碗从他身边路过,底下的米粒寥寥无几,比他的少得多。
膨胀起来的怒火,针戳了一下立马瘪下去。
小兵舔了一下碗外圈,砸吧嘴,回味肉汤的香味。
队伍的尽头可就没有那么幸运,轮到后面,一点米粒都没有了。
“你奶奶的,你耍老子!”
曾老大青筋暴起,双目赤红,一碗扣到伙夫的头上,“我辛辛苦苦排了的老半天,你就给老子吃这个?喂猪还有点渣渣呢,你们这群瘪三,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吃!我今天让你们好瞧,别人能忍气吞声,我曾老大无父无母,不咽下这口气,不讨个说法今日就过不去!”
一时间,周遭的目光纷纷头来。
无人劝住,一是平时清汤寡水的也就罢了,今天大过年的还这样,他们可是领着脑袋和敌人拼杀,如何能咽下窝囊气,二是曾老大生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一拳能干死几人的体格,有心劝和也忌惮。
伙夫不过是十余岁的瘦弱少年,面对近乎比自己壮了近两倍的曾老大丝毫不惧,抹了一把脸上的汤水,嘲笑地说道,“留给自己?你觉得委屈,便将我这碗拿去喝。”
他掀开旁边盖着的碗,递给曾老大。
曾老大皱着眉头看着碗底沉着几粒米,面色有些难看,做饭都给自己留点好肉,怎么他这么实诚呢?
“朝廷发下的粮食呢?”
少年哼了一声,“运过来多少我们就煮了多少,火夫长吃的是你们剩下了,我年纪小让我先自己留一碗。至于你说的肉,我们火头军没看见,也不知道在哪。”
曾老大脸青了又白,旁边跟着的兄弟也觉得面子过不去,扯了一下曾老大的衣袖。
曾老大双手抱拳,朝他鞠了一躬,“小兄弟,对不住,我性子急,错怪你了。”
他实在是郁闷,家中闹灾荒,亲人几乎都死光了,为了有口饭吃,他从军。
最后是吃着菜根,干着丢命的活儿!
“我呸!老子不干了,吃不饱穿不暖,他娘的枪都是断的。上阵杀敌,战死沙场,给曾家争面,饿死了,下去见到我爹娘都没脸!“
“老大你小点声。”
旁边的人赶紧拉住他,手指了一下上面,“小心传出去……”
“怕他个娘的!”曾老大气得冒烟,“大不了就是一个死,下去寻我爹娘。你个孬种,拉我作甚……”
同伴怕他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捂住他的嘴,急忙将他拉到一边。
是夜,军营火光一片,以曾老大为首的新入营的士兵发生暴动,劫了军营的粮草库,将军震怒,率兵镇压。
暴动三百六十一人,死伤百余人,余下的二百余人趁着夜色冲出营帐,不知所踪。
营帐中,将军震怒,拍案大骂,“没用的东西,养你们做什么用!三千人对三百人,还给你逃了,明天饭都别吃了给我饿着。”
下首的人眼珠子一转,按下脸上的笑意,正想悄悄退下,将军插着腰,手指着,“你去把孙良给我叫过来!”
大过年的,孙良不在军营,不再府中,手底下的人将将黎明才等到从斜芳院回来的孙良。
孙良听闻昨夜发生的事情,面色一边,赶紧换上衣服前往军营。
“孙良、孙大人,你做得太过了。”将军坐于上首,目光如剑,扫描着下首的人,丢出一捆竹简,“失踪的二百三十一人,孙良,你想好如何交代吗?”
孙良依旧是寻常模样,捡起地上的竹简,打开,扫描着上面一个个名字,闭目不语,良久,
启唇,“驻军十余万人,区区二百余人,轻而易举。”
“轻而易举?”将军死死看着眼前的钱粮官,衣着朴素,若不是脸上淡定面容,看不出和营中的小官有何不同,胆子大得很,“此事我已经向陛下上了奏折,最好真的如孙大人所言,二百余人一个不落全都找到,否则,孙大人好好和陛下解释。”
孙良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将此事上奏陛下,“二皇子那里你……”
“我效忠的是圣上。”将军冷言,“若真有那一天,孙大人好自为之。”
孙良双手抱拳,转身离去时眼中闪过杀意。
原本将军要明年方上任,调令下得如此之急,孙良见晨初的日光,刺眼得很。
久违的,军营中士兵终于吃上了一碗满满的红烧肉,暴动逃跑的二百余人,除了曾老大之外,都已被抓。
曾老大躲在挖出的雪洞里,贴着挖出的两个洞,观察外面的情况,眼见一群官兵寻来,心跳到嗓子眼,不敢呼吸。搜寻的人看了一眼,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不像是能藏人,领着人离去。
曾老大缓了一口气,正寻思着怎么出城,头顶的雪哗啦啦往下落。
糟了!
曾老大提刀飞出,只见几个蒙面人,拧着眉。
不像是官府的人。
“跟我们走,我们能保你性命——”
……
辽州知州府上,晏吉安垂眼看着自己看重的门生。
王麓渊跪在下面,头磕得通红,紧抿着唇,起身时手撑着膝盖,手里拿着卷宗,头也不会得离开。
“你以为你走得掉吗?麓渊你太天真了。”
“麓渊只想要一个公正。”王麓渊回头看着晏知州,“辽州千千万万个学子,只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晏吉安看着脊背挺直的王麓渊,恍惚之间,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一样的刚正不阿、不屈服于权贵……
“哈哈哈!”
晏知州大笑,面目狰狞,手掌一挥,身旁的人提刀砍向王麓渊。
千钧一发之时,喊声在院中回响,“钦差大人到!”
王麓渊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晏吉安,缓缓说道,“晏大人,我不仅走得出辽州,还能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堂堂正正走到朝堂之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膺天命,统御万方,抡才大典乃国之重器。今闻辽州科举舞弊丛生,士林哗然……”
圣旨宣读完毕,官兵鱼贯而出将知州上下围得水泄不通,晏吉安慢步而出,与昔日同僚擦肩而过,眼中复杂,长叹一声,仰面大笑。
另一边,斜芳院后门,花娘乔装一身素服,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一拉缰绳,马车朝城门奔驰而去。
花娘解下帏帽,看向眼前的男人,搂上他的臂膀,头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问道,“孙郎是要带我去向何处?”
孙良揽过她的肩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去一个无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
花娘抬头,眼中浮现惊讶和不知名的情绪,“为何如此突然,我求了你无数次,你都不愿将我从斜芳院中赎出来,为何突然将我带出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后面几个字咬得尤为重。
“别想那么多,我会照顾好你的。”
“若我说我不想走呢?”花娘咬着下唇,“我生在辽州,长在辽州,父母兄长葬在辽州,我不能走。”
孙良闻此不悦,皱着眉头,耐着心哄道,“别闹。你父母兄长的墓我会安排好人打理的,你只管安心跟我走,其余的你不用管。”
平时好脾气的花娘似乎铁了心不愿跟孙良离开,孙良本就心情烦躁,花娘一闹,推搡之间一把小心打在花娘身上。
花娘捂着自己的脸,眼角含泪,眼中悲伤之色近乎要涌出,孙良只以为是他打了花娘,一时伤心难过,继续好声安抚。
花娘靠着,微微仰着头,泪流不止。
半晌,又贴上孙良,握住他的手摩挲,低垂的眼下是无尽的留恋。
孙良掀开帘子,望着外面,马车很顺利地出了城门,到了外面,二皇子接应的人就在外面,他们就安全了。
马车突然停住。
车夫老吴低声说道,“大人,有人。”
不肖孙良掀开帘子探查,方抽出刀的老吴已经中箭倒下,胸口处冒着鲜血。
孙良抬头看着前面一群死士,心中咯噔一下,抽出手中的信号弹,砰得一声,在天空中发出巨大的响声。
孙良安抚花娘,“别担心,有我在。”
孙良下了马车,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拖延时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为何要拦我的路。”
面前的年轻人拿出一块牌子我,当他看清上面刻着的“康王”二字时,罕见地露出苦笑,低声喃喃道,“原来是他。”
花娘下了马车,站在孙良身旁,见到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并不惊讶,淡淡地看着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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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
孙良转头,四目相对,读懂了她的眼神,难以置信地问,“是你通知他们的?”
长久的凝视下,花娘点头。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出了辽州,他们就安全了。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一直都是花娘梦寐以求的梦想。
“孙良,你记得我兄长是怎么死的吗?”
孙良心咯噔一下,张嘴欲解释,“花娘……”
泪珠从眼角滑落,眼中绝望令人心疼,花娘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她从未认识过她,她带着哭腔质问。
“孙良,你明明知道我的兄长战死沙场,他拼出了自己的性命保家卫国,可是他连一件趁手的兵器都没有,穿着填着柳絮的棉衣,戴着劣质的铠甲冲锋陷阵。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兄长最疼我,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花娘不知该恨谁,“我父母兄长皆死在外族手下,你为何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如果我兄长还在,他必不会让我沦入青楼,遭人践踏……”
“花娘胜……”
孙良欲抚过她脸上的泪。
“别碰我!”
花娘眼中含恨,“孙良你好狠心!你害死了我兄长,让我沦落青楼,装成恩人出现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不过因我和过世的娘子长得相似,聊以慰籍罢了。”
“花娘,我心中有你。”孙良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女子,止不住心疼。
“别说了!”花娘仰面,“若你心中有我,又怎么会我无数次求你将我救出青楼却无动于衷,你嫌弃我的身份,可你要记住,我如今的境遇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你有一丝丝的愧疚,供出幕后之人,慰藉千万战死的将士。”
杜衡看着眼前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挺感人的。
“孙良,你逃不掉的。你以为背后的人会放过你吗?”
孙良握住花娘的手,笑着说道,“我此生有两个在乎的人,一是我的娘子,二是花娘你,我无愧于我的娘子。你我相交一场,是我对不住你。”
孙良抬眼望向远处皑皑雪山,覆盖圣洁的光。
“我此生作恶多端、心狠手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孙娘看向花娘,眼中闪烁兴奋复杂,“花娘你愿意陪我吗?”
“不要——”
孙良袖中一道闪光,锋利的匕首刺向花娘的咽喉,花娘双眼瞪大,浑身冻僵,一动不动。
下一秒,长箭飞出,刺穿孙良的胸膛,握着匕首的手停在半空中,红色血液沿着箭矢流出,花娘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惊恐、悲伤交织。
孙良倒在地上,两眼盯着捂嘴流泪的花娘,张嘴,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下辈子、下辈子……”
花娘蹲下,看着眼前曾经深爱的人,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道,“我不会陪你下地狱,我会好好活着,来生我们亦不会再见。”
孙良眼前开始模糊,紧握着孙良的手慢慢松开,垂落在地,瞳孔扩散,依旧看向花娘。
花娘微微仰头,闭眼掩去所有的情意爱恨,伸出手缓缓合上他的双目。
站起身,腿发麻,身子晃了一下,眼睛刺痛。
杜衡握住手中的弓箭,面上带上了愧疚,“对不起公子,情势危急,我,孙良死了,无法指认了怎么办?”
杜衡自知冲动坏了公子的事情,多说无益,只能做出点补救。
“派人料理好后面的事情。”谢景恒说道。
孙良此人实在顽固,不会轻易背叛二皇子,世上无他记挂的人,唯一的花娘,他都能下死手。
情深至极,无情至极。
他一开始做好了从孙良嘴里挖不出东西的准备,圣上不理朝政,此事亦不能撼动二皇子的根本。
花娘缓缓朝他们二人走来。
“谢公子,我知道孙良身上留有一部分钱财,我知道在哪里,只求公子一件事。”花娘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孙良,“我知道他罪该万死,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愤,但,人死了,我与他相交一场,求公子留他一全尸。”
花娘本是玲珑心窍之人,若不是家中变故,无可奈何,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孙良对花娘是有真情的,孙良与花娘相处几年,透露出一二财富的藏处,放在马车上为了让花娘安心,花娘成功试探出了这笔没有来得及转移出去的贪污的钱财的藏处。
临走之前,花娘对谢景恒说道,“公子观之胸怀坦荡、正气凛然,定会将这笔钱财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至此,斜芳院失去了一名琵琶弹得极好的女子,城郊多了一名开着食肆的女老板。
40. 第 40 章
孙良上任以来贪墨的金银,大部分送往了京城,小部分留在了辽州。他做事极为小心,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好在永顺柜坊上帐本上一笔超出他俸禄的金钱往来足以定他的罪,至于其他无人继续追究下去。
钱粮官换了一人,军中短缺慢慢补了上来。
而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此年一年中陆陆续续收到一笔银子。
皇宫之中,陛下受到军中贪污案和科举舞弊案的周折,雷霆大怒,捂着胸口将最爱的儿子召来,呵斥一通,以失察的罪名让他不得出府,卸了他的职务,最宠爱的贵妃长跪门外亦是无济于事,反倒触怒圣上,以教子无方半年之内不得出宫门。
罕见地,圣上数月不踏足贵妃长春宫,都言荣宠了二十余年的贵妃终于要失宠了。
待冬雪消融,绿意冒头,来往辽州和京城的官道行人车马往来。
庄子里的人准备春耕,免了一年的田租地租,庄子里的佃户终于得以喘息一口,有了干劲,牵着牛耕田犁地。
李路一家人挨过了一个冬天,双胞胎女儿玉雪可爱,无聊时抱来逗一下。
谢景恒见南星如此喜欢小孩,笑着道,“你喜欢我们可以要一个。”
要一个长得像南星的小孩。
谢景恒眼底浮现笑意,从背后环住南星的腰,吻落在白皙的后颈,轻而柔,像羽毛落下。
南星身子一僵硬,抱着孩子避开她的动作,“孩子还在呢。”
南星一想到生孩子,挺着大肚子,冒着危险张着大腿痛得大叫,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景恒见南星不情愿的样子,抿着唇不说话。
南星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他本就不高兴,此时她表现出抗拒生孩子,心情愈发糟糕。
谢景恒直接拂袖而去。
南星看着关上的房门,知道他是生气了,谢景恒生气的时候不一般看不出来,相处的时间久了,南星一下子就能觉知他的情绪变化。
谢景恒生气的情况很少,只要南星说几句好话,眉头就会舒展开。
但今日谢景恒却是自己想明白的,他不太能接受南星的心放在其他人身上,他要南星的眼里只有他,所以,孩子会分去她注意力,谢景恒自己想开了。
等过个几年,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考虑。
庄子的田租顺利收上来,她们在辽州已经三月余,该到启程的日子。
近几日,她们都在打包回京城的行李。
来之时轻车简行,回去要带的东西可就多了。
辽州庄子每年都将牛羊肉狐狸皮子等东西运回京城。辽州的集市重新开起来,南星淘了小半马车的新鲜玩意儿,打算一齐运会京城。
至于公子交到她手中田契地契和房契,她也都委托当地的牙行一一租出去,她坐着等钱入账就好。
她一开始也想过要将这些卖出去换成现钱,但是她们马上就要离开辽州,时间紧,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南星估算了一下,如果真的要卖,需要折价,实在是心疼钱,于是作罢。
刘全安一改初到时的高高在上的气焰,三天两头过来送东西。
不过刘全安倒真的是个情商极高的人,不然不能短短数年将永顺柜坊经营得如此之好,他若是想讨好一人,真真热情贴心,说话句句都在人的心坎上,听着舒服。
若不是当初将她绑入青楼的帐,南星真的要夸上一句。
刘全安为人细致,知道运会京城的物件儿到不到他们手中,特意用普通麻袋装了一些灵芝人参燕窝等名贵的药材,还有一些珍贵的狐狸皮狼皮和小张的兔子皮装在米袋子里,毫不起眼。
南星坦然收下,嘴角掩饰不住的笑。
刘全安真厉害,居然淘得出这些东西。
公子将刘全安送的东西都交给她处理,她想着是珍贵的药材留给公子补身子,其余的皮毛留下给公子和杜衡留下一些,小兔子皮毛留给李路家的两个小孩当礼物,其余都运到京城卖了。
南星大概算了一下,她的小金库积攒的足以让她当个富裕的地主婆婆,衣食无忧。
行期将至,刘全安终于要送走谢景恒,终于是要松了一口气,但是家中却是闹起来了。
刘巧儿拿着一根长长白绸带就来了,哭喊着,“爹爹你就是在逼死你的女儿,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去什么藜州,那么远的地方,爹爹你怎么舍得把我嫁过去,你们就是偏心!”
往日疼爱自己的娘亲都铁了心要将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任凭刘巧儿如何闹都不管用,绝食、跳井、上吊,什么威胁的法子都使出来了。
吴氏只是搂着自己的闺女,掉着眼泪道,“巧儿,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你听话,嫁过去好好的,以后娘亲会去看你的。”
刘巧儿一抹脸上的泪,大声说道,“你们就是偏心,大姐可以留在家中招婿继承家里享福,我却要嫁到藜州,家人朋友都离得远远的。还不如直接把我送给二公子当小妾,好过去什么穷乡僻壤受人欺负。”
吴氏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变了,“你莫再提起谢公子,高门不是好待的地方,烈火烹油,哪里比得上小富即安。你听话,爹娘给你安排的不会错的,你以后会懂的。”
她见巧儿犹是不服的样子,不好将实际情况告知女儿,只好好言劝道:“你忘了谢公子身体弱,不能人事,难道你要跟着他守一辈子活寡吗,你年岁小,不知道日子难熬,娘亲告诉你,这样的日子好不了。”
刘巧儿渐渐停止哭泣,吴氏原以为她听进去了,没成想刘巧儿却是有自己的心思。
就算是要嫁过去,刘巧儿也要弄清楚谢公子究竟是真的行,还是南星坑骗她。
是夜,刘巧儿借着送东西的借口过来帮忙。
刘巧儿突如其来的转变,南星奇怪但却不是十分奇怪。虽然公子没有明说,但她猜到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所以刘管事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有了这个前提,刘巧儿过来献殷勤倒不稀奇。
刘巧儿视线看向旁边熬着药的小火炉子,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南姑娘身体不好吗?我有熟识的大夫,让他给你们看一看,你们次日就要启程,路上不方便,要是耽搁了,小病拖成大病可就不好了。”
南星忙着准备路上的干粮,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是给公子调理身体的药。”
刘巧儿闻着药香,听着水翻滚的响声,眼中闪过疑惑。
谢公子的身体当真如此差?
刘巧儿有些迟疑。
“刘巧儿你回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好。”南星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刘巧儿,心中对她还是有些防备的。
刘巧儿转身笑了笑,“没关系,我闲着也是闲着,明天你们就要离开,下次再来辽州不知是什么光景,我爹给我寻了一门亲事,下个月要嫁去藜州,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回辽州。”
她苦笑着,语气中带着伤感。
闻言,南星紧着眉头,放柴火的动作慢下来。
刘巧儿不是个坏人,只能说是个有自己小心思的女孩儿。
古代交通如此不发达,礼教束缚颇多,女子远嫁几乎就是离开家乡,一辈子见不到亲人朋友。
南星想起了以前的朋友,也是此生不再相见,不由得生了同情心,柔声安慰道:“世间事多变化,在另一个地方也可能会遇到不错的朋友,有自己的亲人爱人。生活本就握在自己的手中,要想活得好就得想得开,自己努力经营不过过得差的。你爹娘疼你,必不会让你受人欺负。”
刘巧儿没想到南星会说出如此话语,问道:“什么是爱人?谢公子是你的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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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怔愣了一会儿,点头。
也许是吧。
“京城好吗?我常听闻爹娘提起侯府的奢华。”
“京城很好,侯府也很好,但是人多地方事情就多,日子如何过看的还是自己。”南星继续打算绝了小姑娘的想法,“你在辽州过的日子比京城侯府中大多数人都要好,甚是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比不上你。你有父母疼爱,在辽州不用看人脸色,侯府再好,上面有夫人老爷小姐,有管家嬷嬷,欺软怕硬,暗地攀比比比皆是。
你自小在辽州长大,你能跪下来受主子责罚吗,你能接受每日服侍主子,给主子端茶送水吗,甚至倒夜壶痰盂吗?我去年被人诬陷,打了几十个板子,差点没了性命,低人一等就连性命都握在他人手中,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行错一件事小命不保。
公子堂堂侯府公子,你看他过得很好吗?他自小腿疾,体弱,在庄子上日子也是艰难的。刘巧儿,你如今自由的生活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刘巧儿从前没有想过这些。
她原以为侯府的生活光鲜亮丽,从小听闻爹娘聊起侯府的生活,只知道他们吃得山珍海味,用的都是辽州不曾有的好东西。
从未意识到等级身份的差距是如此地现实。
低头哈腰、守着那么破规矩,还要提防着旁人,自由生长在辽州的刘巧儿听着就受不了。
第一次意识到侯府庶子过得如此不好,她若是跟着岂不是更差。
对于京城的向往破裂,刘巧儿清楚自己不是能低头的人,失去了幻想,前几日爹娘说的话终于是入耳了。
商贾之家,钱财什么少不了,端茶倒水有仆人干,伯伯她见过,相貌不错,想来他的儿子不会差,爹爹有恩于他,自然不会欺负她。
刘巧儿想到爹爹和爹爹好友的小妾,低眉顺眼的,要看大娘子脸色过活。
倒不如多拿点钱当正头娘子。
刘巧儿心里有了成算,一下子脑子里都是如何从爹娘处多讨一些嫁妆,最好将养的狼狗也带过去,那气势,谁敢小瞧她。
“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忙。”刘巧儿路过熬好的药,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直接离开。
月之中天,南星端着熬好的汤药推开公子的房门。
秉承着谨慎小心为上的原则,南星特意养了一只野猫,给公子的汤药都先让猫儿舔一口,没事儿再端给公子。
殊不知,舔了一口汤药的野猫伸出爪子挠着墙皮,留下一道道抓痕,猫叫几声,毛都嗞起来,滚了几下,越过围墙去寻找同类的身影。
谢景恒将熬好的汤药喝地一干二净。
常年喝药,他已经习惯了汤药的苦涩味道,今儿罕见地拧着眉头说道,“苦。”
“啊?”大夫说糖会影响药效,加上公子鲜少嫌弃药苦,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闻了闻碗底的药渣,口中都有了苦涩味。
“你喝点茶水。”南星道,“我去厨房给你泡点蜂蜜水——”
“不用。”
话音未落,谢景恒含住她的唇,舌尖探入,口中搅动,苦涩的味道传来……
好苦。
南星皱起眉,偏头躲避他的亲吻,谢景恒凝视着她,眼中欲望和不满交替,搂过她的腰,坐在椅子上,南星跨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姿势暧昧。
微仰起头,在红唇上咬了一口,南星吃痛,知道是他的报复心。
但,她喜欢,喜欢他君子端方,冷心冷情,因她有了欲念,强势的占有欲让她感到安心。
南星主动双手环过他的脖颈,启唇与之纠缠,放任自己的欲念挪动着,蹭着……
谢景恒眸中一暗,手掌往下探进,暧昧的响声回荡着。
屋子中炭火似乎燃烧得愈发地热烈,气温上升,越发燥热。
41. 第 41 章
明日启程,不适宜做下去,亲热一番就作罢的。
身体涌上陌生的燥热,冲击着,让人几乎难以控制,谢景恒想到什么,看向桌上空空如也的药碗。
“嗯。”他闷哼一声,压抑着的□□翻涌,抓着细腰的手掌收紧。
南星不满他的走神,往脖颈突起处咬了一口,出现红痕,又心疼地□□。
“药……”谢景恒嘴角微微勾起,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双手托起,抱着她走向床榻……
烛火闪烁,一室暖情。
院子中月亮高高挂起,照亮了墙角一处交叠的影子。
春天到了,猫儿开始发情,叫声格外地大。
野猫骑在小猫身上,地上是它们交叠的影子。
第二天一大早,南星睡梦中被抱到马车上的,床榻上沾染了红痕的被褥只能丢弃。
来时三人,走时雇佣了十余人,赶着十余辆载着慢慢货物的马车赶往京城,春日冬雪消融,无积雪阻碍,马车行进速度快了许多。
担心马车颠簸惊扰了怀中人的好梦,谢景恒让杜衡慢一些,如此一来,他们的马车落在了最后。
出了城门,马车速度降下来,最后停下。
谢景恒动作很轻,将怀中的人放在软榻上,下了马车,王麓渊、张鸣之等一行人等着他,见他下来,众人朝谢景恒作揖行礼。
“今日公子返程,没机会好好和谢兄践行,特地过来送谢兄一程。”
他们曾在酒肆相谈甚欢,都是屡次落榜的秀才,科举舞弊案了结,他们的努力终于会有公平的机会。
期间只有王麓渊和张鸣之二人知道其中要归功于谢景恒,没有他,他们可能苦苦念书、一年又一年地参加科考、落榜,直至暮年抑郁不得志。
“谢兄恩情我二人铭记于心,将来若有用得着我们二人的地方,我们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谢景恒回了一个礼,“山水有相逢,明年京城见。”
众人目送谢景恒的马车远去,直至消失成一个黑点。
身边的人问,“你们方才和谢兄说的什么?”
王麓渊和张鸣之二人对视笑而不语。
直到日头大了,临近正午,南星方悠悠睁开双眼,见到狭窄的环境,揉了揉眼睛,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谢景恒摸摸她的额头,轻声道:“现在是回京城的路上,早上你睡得沉,我没叫醒你。”
“现在什么时候了?”南星坐起来,下面酸痛的感觉袭来,昨夜的记忆涌来,南星脸一热,两颊绯红,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
“大概是午时一刻。”谢景恒关心地询问,“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小解。”
南星肚子应时地咕噜一声,脸更红了。
饿了,也想上厕所。
不知怎么的,明明两人之前也有过亲密行为,但是昨晚,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都不一样了,南星需要时间缓一缓。
“嗯,停一下马车。”
南星小声说道,杜衡拉住了缰绳。
其余的马车都走在前面,路刚解封,路上的行人马车不多,一眼望去,没有什么人。南星小跑着往旁边的草垛跑去,庆幸过了一个冬天,依旧又杂草顽强生长,遮挡一下她的面子。
南星提起裤子出来,谢景恒正好站在面前,手里拿着水壶,很正常地说道:“洗个手,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一想到他离得那么近,听到了什么,原本就红得脸越发得红,阳光下,红得像是她梳妆台上的红色胭脂,勾的人想要咬一口。
念及她本就羞红的脸,谢景恒没有动作。
南星几度张嘴欲说些什么,终究是想不出来合适的话语,默默接过水壶。
坐在马车上,吃着尚热着的羊杂汤,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怎么了?”
谢景恒注意到她的变化,摸摸她的手。
南星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慌乱,羊汤是一点儿也喝不下去了。
昨晚上脑子一热,欲念上头,什么都没有考虑,什么措施都没有,她不会怀孕吧?
南星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日期,应该是不会的,隔了有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倒霉的。
她自我安慰,但是心情还是有些不安。以后千万不能那么冲动了,要是真的怀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好在现在是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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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一向稳重,向来尊重她的意见,她不愿意应该就没事儿。
回了京城要找大夫想想办法,总这么一惊一乍地她受不了。
想明白了,她的食欲上来了,心情松快了许多,捧着碗将羊汤喝的一干二净。
两人之间的隔阂没有持续多久,南星的脸皮远比她想象中的厚许多,现下正趴在他大腿上,谢景恒正一下一下按摩着她的腰。
“下去一点,对对,就是哪里。重一点,啊,你轻一点……”
南星摊着手,好好享受着他的按摩,口中指挥着,重了不行,轻了不行,要求颇多。他只是宠溺地摇摇头,耐心地按摩着她的腰。
酸软的腰肢松快了许多,南星不经腹诽,公子的体力近如此好,昨夜若不是她哭的求饶,今日估计坐都坐不起来。
“啊~”
不知道是按到哪个地方,她喉咙间发出难耐压抑呻吟,谢景恒眼神一暗,垂眼看着趴在身上曲线起伏曼妙身躯,喉结上下滚动。
终是顾及她的身体,场合不合适,继续手上的动作,力道太合适了,南星闭着眼睡着了。
杜衡听着马车里面的动静,身子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天气渐暖,枝头冒出新芽,偶尔见到路边零星的小野花。
来时天寒地冻,回去又是一番新的景象,白雪皑皑的世界从新覆上一层新绿色,南星好奇地趴在窗口看着马车外面不断掠过的精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这趟来得不亏!
南星如是想,回程的马车逐渐加快,距离京城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一路上,若是没有遇上客栈就在马车上简单休息一下,继续赶路,若是遇到客栈,便在客栈留宿。
最初几日,南星委屈地的说下面疼没有恢复,拒绝他的亲近,后面又是借口月事,过了,又拿各种理由搪塞。
谢景恒知道她的小心思,纵着她,以为她还害怕,需要时间接受。
今日南星却是再也逃不过去了。
衣衫尽解,肚兜滑落,裸露的肌肤上点点红痕。
双手被桎梏在头顶,膝盖被顶开,南星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欲念和凶狠激得心颤……
42. [锁] [此章节已锁]
不行!真的不行!
她算了一下日子,今日真的不行,太危险!
身上的人覆下来,气息扑面而来,侵略感十足。
南星咬着下唇,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他抬头惊讶地看着她,南星耳朵红得要滴血,犹是继续问道,“行、行不行?”
半晌,他轻笑一声,点头。
两人交换了位置,她跪在身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闷哼,南星干呕几声,止不住咳嗽。
他坐起身,盯着她侧脸,伸出手指,擦拭。她半晌没有缓过神,嘴角几乎要裂开,提示着方才经历过什么。
宽大的手掌将她拥入怀中,吻上红肿的唇。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马车缓缓停在永昌侯府的大门口。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换了轻薄的衣衫,看着熟悉的牌匾,长途跋涉好像寻到了归处。就连对永昌侯府厌恶至极的杜衡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门口无一人迎接,正好,省了应付那些人的功夫。
府内的小厮赶忙下来卸下车上的东西。
至于他们悄悄拿回来的东西,杜衡暗自搬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普普通的麻袋,他们只以为是他们的行李,府中上下都不认为谢景恒一个懦弱公子有胆子藏起什么好东西。
谢侯爷听闻自己儿子归来,地租田租虽然没有全部收上来,但也收得七七八八,比往年好上许多,差事干得不错。
年岁见长,家中三个儿子,唯有大儿子拿得出手,但是专注科考仕途,家中产业无人能交付,几乎不曾花过心思的儿子表现得不错,老父亲实在是欣慰。
于是,谢侯爷无视夫人,特地设了家宴,迎接归来的谢景恒。
小院久不居住,已有一层灰,好在临行前用白布都遮盖起来,不难打扫,收拾收拾勉强能住。
南星收拾妥当,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趴在床上,脸蹭蹭柔软光滑的布料。
谢景恒看了一眼趴在床上的人儿,一边换上衣服,一边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在醉仙楼订了饭菜,一会儿会送过来,吃饱了再睡。”
“嗯。”
南星习惯性应着,眼皮打架,后面的话渐渐模糊,将要睡着之际,她猛地一睁眼坐起来。
谢景恒看着她反应如此之大,一个眼神读懂她的心思,开口说道:“不用陪我,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说完,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转身离去。
南星呆愣了一下,重新趴回床上,一秒入睡,至于醉仙楼的饭菜,入了梦。
谢家家宴之上,谢景恒最后方到。
“好派头,全家人等你一人。”谢瑶阴阳怪气地说道。
“好了。”谢侯爷看了谢瑶一眼,“平日是怎么教你的,他是你哥,他辛辛苦苦长途跋涉,那么长时间方归家,你不好好关心自家人,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我哥哥只有一个,他算什……”谢瑶不服气地呛声
“谢瑶。”谢夫人喊了她的全名,在侯爷发怒前制止她,“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好好吃饭。”
此时,谢瑶闭上嘴。
大公子谢景泓站起身,端起酒杯,说道,“景恒,我敬你一杯,此行路远山高,辛苦了。”
谢景洺也跟着站起来,满眼笑意,敬了他一杯酒。
他恐怕是这一桌唯一一个真心希望他平安归来的人。
席间,谢侯爷高兴,吃多了酒,红着脸说道,“你赶明跟着你哥哥到学堂,学点东西,胸无点墨,哪像是我的儿子。”
一时间,一桌人脸色各异,谢侯爷此话揭露了谢景恒在侯府中所受到的亏待,直指夫人这位嫡母。
谢夫人拍拍他的后背,“别喝多了,酒多伤身。”
谢侯爷眯眼朝她笑了一下,不再喝酒,拉着夫人起身,“夫人随我回去,家宴随意一些,让他们这些小的好好说话。”
谢夫人见他如此不着调,嗔怪了他一眼,谢侯爷挠了一下她的手心。
她暗骂一声,老不害臊的。
心中的火气却是全消了,嘱咐丫鬟一会儿送一碗醒酒汤过来,离去时,看了一眼端坐桌前的谢景恒。
谢侯爷和谢夫人走了,余下的,谢瑶也拉着谢琦离去。
她看到他就恶心,哪里还吃得下饭。
桌上留下他们兄弟三人。
刚才父亲说让谢景恒去念书,谢景泓有些不快,他一个瘸子念什么书。
他想起年幼时祖父时常夸赞谢景恒悟性高,他努力念书,没有得到祖父一句像样的夸奖。
祖父只说,景泓也很好。
多了一个也字,截然不同。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谢景恒,问道,“读书耗费心神,你身体不好,不如留在家中,请一位先生过来,省了你来回跑的功夫,一位先生教一名学生,效果好一些。”
“我听父亲的。”
谢景恒一句话淡淡回绝了他的建议。
谢景泓不甘心,继续说道,“先生教学严厉,我是担心你跟不上进度,学得吃力。”
“大哥,这你就放心吧。”谢景洺没有眼色地插嘴,“三哥从小就聪慧,先生教的这些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谢景泓看了谢景洺一眼,想说些什么,但他这个傻弟弟八成听不出来,说了亦是白说。
谢景洺一心都在三哥要和他一通去上学的兴奋中,想到时让他那些同窗好好看看,他谢家人都是厉害的。
当然,他谢景洺是意外。
谢景恒回到小院,屋子是黑着的,点上蜡烛,醉仙楼的食盒摆在桌上。
食盒下面有热水,拿出里面的饭菜,尚是温热的。
床上的人正在酣睡,呼吸均匀,被子踢到一边,睡梦中,感觉身上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呼吸间嗅到酒香,缓缓睁开双眼,罪魁祸首眼底含笑地看着她。
她翻过身,绣着熟悉的气味,语气中带了娇憨,“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谢景恒坐起身,“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一会儿饭菜凉了。”
南星在床上挣扎了一下,爬起来吃东西。
谢景恒换了一身衣服,坐下来陪她一起吃。
南星夹了一块鱼肉到他的碗里,“家宴的饭菜不好吃吗?”
“饭菜很好,一起吃饭的人不好。”
两人相视一笑。
“那以后我都陪着公子吃饭。”南星笑着说道。
晚上,小院的蜡烛熄灭,侯府夫人院子的蜡烛亮起。
丫鬟挂好纱帐,摆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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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鞋子,夫人坐起身,回头看了一样熟睡中的男人,岁月流逝,她一眼钟情的男人一如初见时的俊朗,眼角几道细纹,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依旧让人动心。
她从来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她披上衣服,坐在镜子前,纤细涂着蔻丹的手指抚摸上脖子的红色印记。
今日饭桌上他不过借着醉意让那人去念书。
她不在意,她不是当初二八少女,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瘸子念再多书有什么用,就算他当真中了进士,凭借她娘家的势力,能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她脸色有些难看,抽出刘全安给她寄过来的书信。
信中事无巨细说明了他在辽州的所作所为,读到他为了收到地租,拿出自己钱财给当地的佃户,更是觉得可笑至极。
蠢货!
她从来没有将谢景恒放在眼里,忽略了其中的一点不同寻常。
谢景恒不在的日子,有更多令她忧心的事情。
辽州接连发生两起大案,孙良贪污军粮的案子和科举舞弊案,牵连到了皇宫的姐姐和她外甥,传闻,圣上已经有月余不曾进入姐姐的宫门,她想去见一下外甥也被拦住门外。
弟弟明升实贬,与他们有联系的官员多少有被波及。
她不参与其中的事情,但从小在勋贵之家中成长,于权力有异乎常人的敏锐。
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她心头。
她却是做不了什么,谢侯爷只是承了爵位,心思不在朝堂之上,她的泓儿年岁尚小,唯有远嫁给裴家的女儿上能帮忙说上几句话。
想到几年不见的女儿,她思虑良久,终是落笔写了一封家书。
烛光摇曳间,她感到一丝不对,谢景恒去辽州的时间和出事的时间高度重合。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暗笑自己多想,怎么会觉得此事和从小长在庄子上,天天去村中的教书先生那念书的人有关系呢。
不过是巧合罢了。
不过,想起他身边的伺候的南星,眼中闪过狠厉。
跪在她面前,磕着头求饶的小丫鬟居然临阵倒戈,当初,真不该心软留她性命。曾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倒向了病弱的庶子,真的是打她的脸。
贴身伺候的丫鬟打开抽屉时发出不打不小的响声。
她害怕地看向夫人,夫人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回头见床上的人没有动静,低声骂道:“伺候那么多年了还毛手毛脚的,真真是蠢笨。”
“夫人,是奴婢不小心。”
丫鬟连连认错,听得她心里烦躁。
“将这封信加急寄出去。”
丫鬟接过手中的信就要离开,夫人叫住她,“让你找的人找得怎么样了?”
丫鬟压低声音回道:“夫人放心,挑了五个样貌身材出挑的女子,交给青楼专门教人事妈妈调教了,安排住在东南角的屋子里,身契都在手里,家中有人都是好拿捏的,奴婢一一敲打过了,她们知道该听谁的。”
“好了,你下去。”夫人说道,“仔细盯着点,侯爷刚睡着,别闹出什么动静吵醒了侯爷,我必不饶你们。”
“奴婢知道了。”
屋内只留了一盏烛光,夫人上了床榻,伸手扯下帐子上的系带,依偎在侯爷身边,沉沉睡去。
43. 第 43 章
第二天一大早,南星看到出现院子中间三名容貌出色,身姿曼妙的女子,面色难看。
杜衡站在旁边傻眼了,夫人又在做什么幺蛾子。
嬷嬷道:“三位姑娘是夫人特意挑选来伺候公子的。”
南星双手抱胸,看着眼前的嬷嬷,夫人真的是好心,一下子送三个过来,哪个好人家的公子身边放三个,哦不对,加上她四个通房。
摆明了对外说公子好女色、不务正业。
南星一一打量,长得是真好看,细眉大眼,肌肤白皙,身材也好,胸大腰勒得细细的,腿嘛,遮住了看不见,眉目流转间自由一股风流气质。
她都要多看两眼,何况是男人。
杜衡侧目见她面色不对,借口有事要处理,让南星看着办,说完就走了。
“公子呢?”
“他不在,院子里不需要那么多,房间小挤不下。”
“姑娘真是说笑。”嬷嬷觉得她真实自不量力,当上半个主子几天,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夫人说了,这三名姑娘就是留来伺候公子的,留不留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夫人一片好心,公子莫要拂了夫人的爱子之心。”
哼!
三人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谢景恒出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三人只交与她先行安置。
“你们叫什么?自我介绍一下。”
“奴婢没有姓名,要求公子回来赐名。”
南星冷笑一声,还赐名?
她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你就先叫小橘、你叫小桃,你呢,就小芒。”
先前唤作小桃的姑娘愤愤不平,“你不过是一个通房丫鬟,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凭什么给我们取名就。”
“就是,我们的名字是公子给取的。”身边的人应和。
南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我问你们的名字你们又不说,等着公子回来赐名,他可能很晚才回来,我总得喊你们吧,我不能一天都喊你们喂喂喂吧?”
三人不说话,她好像说得有些道理。
“先叫着,晚上公子回来了等他给你们重新取名。”
三人对视,点头算是答应了。
她们从人伢子手里买来,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要给侯府少爷当通房,心里都是情愿的,她们出生自乡里,饭都吃不起,父母将她们卖了换钱。
容貌姣好,无非两个去路,一是青楼,二是给大官富人伺候,伺候侯府少爷已经好得不能再好的去路。
她们在妈妈手下调教时,听闻公子身边有一得宠的通房,于是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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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共同的敌人,拧成一股绳。
南星胸口堵了一口气,但公子不再,她们三人不得已的,她不可能将怒火发泄到她们身上。
她们来,不全是坏处。
他们离开侯府数月,院子中的丫鬟都被调走了,她去找管事的嬷嬷,谁是没有空闲的人,偌大的一个院子,她怎么打扫得过来。
正好来了三个劳动力。
“小橘,你拿个抹布将院子里面各个房间的家具都擦一遍,小桃你去把被子都搬出来晒,需要洗的东西都拿出来洗了,至于你小芒,你拿着扫帚将屋子院子都扫一遍,记得先洒水,不然灰尘太大了。”
南星吩咐下去,她们三人都不说话。
“不愿意干是吗?你们也看见了院子里只有我们四人,没有其他人的,你们不打扫,晚上你们睡哪里呢?难道等着公子回来帮你们收拾屋子吗?”
三人觉得她说的也对。
南星不忘在后面补充道:“公子回来见到院子里十分干净,心情肯定就好,好了嘛,见到你们就高兴,三位姐妹生得如此好看,又如此勤快,哪个男子见了不爱呢。”
此言一出,三人干得更卖了。
她们本就过惯了苦日子,这些活技儿不在话下,仅仅一天,就将小院子收拾得十分干净。
44. 第 44 章
小院子原本丫鬟住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三个姑娘住。
通房丫鬟算是半个姨娘,领的是一等丫鬟的份例,南星以为她们会不满意,谁知,她们三人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从小家中只有一个大通铺,下面垫了干草,兄妹几个人挤在一处,盖着浆洗得发硬的被子。
摸着柔软的被褥,桌子上摆着没有破口的茶杯茶壶,望着整洁宽敞的屋子,三人瞪大了双眼,一动不敢动。
生怕弄脏、弄坏了屋子里的东西。
“你们先住着,后面有需要的东西再和我说,慢慢添置……”
三人一齐转身,眼中尽是感激。
先前是她们误会南星姑娘了。
看得南星都不好意思了,三人的份例原本是公中出的,但是管事嬷嬷只将人带来,被褥衣服等日常用品统统说是要下个月等着发月钱的时候一齐领过来,让她们先安置下来。
三人无法,也只能靠着南星。
南星无法,估摸着她们三人身量差得不多,只能将不用的衣服给她们,其余的南星去问玉珠有没有。
“三个人唉,南星你不担心吗?管着她们做什么。”
玉珠拉着她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南星。
原以为南星跟了三公子,至少是一个好去处,住在庄子里不受约束,现如今公子回了庄子,夫人打压,连带着南星不受待见。
好日子没过上几天,跟着去辽州吃苦受累。
现下,夫人又送了三名貌美的通房过去,男子本就喜新厌旧,后面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南星无所谓地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道:“来三五个也不干我的事情。他是侯府公子,我是一个小丫鬟,没有她们也有其他的人,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没事的。”玉珠拦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你好好攒钱,生个小公子,要是公子有了新欢,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你看像是府中的姨娘,夫人如此厉害的一人,不也好好的吗?”
南星开玩笑地说道,“万一我不想要孩子,公子对我又厌烦了,娶了一个厉害的夫人,我岂不是很惨,夫人一个不高兴将我赶出去了怎么办?”
玉珠闻此,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南星擦干她的眼泪,“谢侯爷如此要面子的一人,怎么会让公子干这些事情。更何况现在公子对我兴趣正浓,我积攒了不少银子。”
“真的吗?”玉珠想到好友的境遇,依旧有些难过。
“我还能骗你。”南星说道,“若是以后被公子厌烦了,我都计划好了,用积攒的小金库开一间客栈,然后你就来帮我的忙,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待在侯府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外面呢?”
玉珠是侯府的家生子,无法理解南星的想法。
她自小生在侯府,长在侯府,从来没有离开侯府的念头。侯府的下人,吃穿用度比寻常老百姓家的都要好得多,离开了侯府的庇护,若是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侯府里我要看主子的脸色,外面多好,自由自在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
南星列举了一大堆的好处。
玉珠看着南星,良久,说道,“你现下过的日子不就是吗?”
南星沉思片刻。
好像确实是的。
“现在是,不代表以后啊,玉珠,咱们做事要居安思危。”南星如是说。
玉珠一想也是的,万一以后真的来个厉害的夫人,南星可怎么办?三公子的亲娘和侯爷以前的感情多深啊,侯爷甚至动了不娶正妻的念头,最后还不是早早离世了。
玉珠点点头,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你放心,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保证你有我玉珠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
“真的?”
“真的。”玉珠认真地点头。
“真的不去给我当店小二?嫌太小了,不然,你当掌柜的,我当老板娘?”
“怎么会。”玉珠笑着拍了一下南星,“要是在京城,我肯定去帮忙。”
……
晚上,小桃、小橘、小芒期盼的目光中,谢景恒终于出现了。
三人来之前听说过侯府三公子相貌好,却不知如此好,穿着淡淡青色的绸衫,身姿挺拔,如雨后的绿竹,冷冷扫过一眼,三人害羞地低下头,早忘了妈妈的叮嘱。
小桃胆子大一些,走向前,微微屈膝,微微侧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唤了声,“公子。”
谢景恒瞥了她一眼,径直超前走,眼睛盯着院子中间亮着灯的屋子。
杜衡跟在身后,看了一眼三人,咳嗽了一声,迈着步子离开。
小桃失了面子,咬着下唇盯着公子离开的背影,思索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礼节都是妈妈亲手教导的必不会错,难道是身上的衣服?
南星趴在枕头上,专心致志地数着小金库的银子,门咯吱一响,立马合上盖子,藏到枕头下面。
回头一看是谢景恒。
“藏什么呢?”谢景恒走过来说道,“这么宝贝。”
“没什么。”南星坐起来,“公子吃饭了吗?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谢景恒盯着她的眼睛,南星心虚地笑了一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普通的木匣子,打开,都是一些金银细软,地契房契,以及他送的一些小玩意。
谢景恒曲起食指,勾了一下她的鼻梁,“小财迷!”
南星撇撇嘴,“世上之人谁不喜欢金银珠宝,哪一件事情不需要钱财才能办成,那些达官贵族,哪个不是想方设法积累钱财。”
“有点道理。”谢景恒如是说,“饿了吗?改日我再给你找一个厨娘。”
“玉珠送了东西吃的过来。”南星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府里的管事说人手不足,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不如自己从外面寻厨娘和丫鬟用着放心。”
“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谢景恒将她鬓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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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事情和我说吗?”
南星想了一下,“哦,那个,夫人送过来三个丫鬟,我先安置在下来了,让她们住在原先丫鬟住的房间,至于后面,你来安排。”
谢景恒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幽深,似有穿透力。
“没有其他想说的吗?”
南星仔细想想,摇摇头,真的没有。
谢景恒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南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短时间地失神,收回目光,转头又回去继续数自己小金库里积攒了多少。
谢景恒回房沐浴更衣,一进入房间,见到出现在房间的三人,眉头皱起,眼中不悦。
“杜衡。”
杜衡推门而入,见到三人一愣,下意识看向公子,欲言又止。
“谁让你把人放进来的?”
杜衡一激灵,赶忙说道,“我方才在厨房烧火没注意到这边,我这就带她们三人下去好好教规矩。”
杜衡眼神示意那三人跟他走,不想,她们却像是看不懂他的暗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公子,夫人将我们三人送来是服侍公子。”小橘继续说道,“不知是哪里出了错,惹公子不高兴了。”
狭长的眼,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面色冷冷的。
三人一动不敢动,她们自小以自己的姿色为豪,遭受到冷落始料不及,想道嬷嬷的话,三人有些焦急不安,直接进了公子的房间。
送到床上了,总没有赶人的道理。
她们想错了。
“为什么穿旧衣服,侯府没给你们准备衣服吗?”声音低沉,隐隐含着怒火。
“侯府的管事说时间太赶了,没来得……”
“立马下去换了。”
谢景恒的声音不容置疑,冷着一张脸,打断了她们的解释。
临走前,小桃大着胆子说道:“请公子给我们三人赐名。”
“以后所有事情都听南星的。”
三人一惊,不曾想南星姑娘在公子心中如此重要,以后她们的日子难过了。
出来后,杜衡和她们三个说院子里的规矩,“没有公子的允许不许进入公子的房间,不对,不准靠近公子的房间。最重要的,院子里的事情都听南星姑娘的,千万别惹南星姑娘生气。”
“记住了没。”杜衡最后确认道。
她们三人本就是夫人派过来监视公子的,杜衡没将她们放在心上。眼下公子和南星情意正浓,耽误了可不好。
不过杜衡觉得已经耽误了,公子一进院子就奔向南星姑娘的房间,出来后心情就不佳。
三人初来乍到,不得法,只好第二天等衣服干了,换上来时穿的衣服。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找南星帮忙。
南星睡到第二天临近正午,才从公子的房间出来,腿脚有些软,眼下青黑,暗骂一声,不知他昨日是怎么了,一声不吭,按着她折腾。
最后还是南星使了银子,催促府中的绣娘才得以解决。
45. 第 45 章
南星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脖子上的印记太过明显,她不得不换了一件高领的衣服。
看着镜子中的人,摸向脖颈上深红色的印记,昨夜牙齿碾磨的痛感似乎依旧存在,思绪飘荡,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面的主动迎合。
南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越陷越深。
手指沾了口脂,试图掩盖唇上的细小伤口。
“嘶~”
碰触到细小的伤口,南星痛得不行,谢景恒这斯是属狗的吗,不知道是有什么癖好,每次非要咬出血才作罢。
南星不甘心咬回去,可能是血腥味刺激了他的感官,愈加兴奋,做得也更狠了。
小金库里抽出银票,揣在怀里就出门了。
小桃三人经过昨日一事,认清了若是要再小院子里生活下去,就得老实地听南星的话。她们的相貌并不比南星差多少,为何公子却是正眼也不瞧她们。
妈妈教导的手段使都使不出来,她们连公子的身边都无法靠近,实在是没有办法。
“南星姐姐是去哪里?”
“我出去一趟。”
“我跟着姐姐一齐出去吧,有什么用的上我们的,姐姐尽管开口。”
南星看了看三人,直接了当地说道,“你们刚来不好出府,留在院子中就好,有什么需要的我自会找你们的。”
说完,她头也不会地离开。
三人小声嘀咕。
“怎么一个两个都往外面跑?”
“是啊,公子和他身边的小厮杜衡成日不在府中,我听说过几日公子就要去私塾中念书,到时岂不是更加见不到公子。”
“别的公子小姐的院子里面成群的丫鬟婆子小厮,单单咱们这个院子,就咱们三个人,我感觉我们是来做下人的,压根不是来伺候公子的。”
“可不是吗?”小橘说道,“今日中午我去厨房拿饭菜,厨房的人正眼都不瞧我们,等着丫鬟将各处的饭菜都领了,最后剩下的汤底才轮到我们。来之前,嬷嬷说过要认清府里真正的主子,公子在府中不受待见,连带着我们,连件衣服都要南星姐姐用银子贿赂裁缝。”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一向少话的小芒出声,“眼前的日子比在家中好过不知多少倍,不用饿肚子,有好看的衣服穿,还有被子盖,不用再和几个人挤一张床。公子的事情是公子的,南星姐姐脾气挺好的,我们只要乖乖听话,过得不也很好吗?”
“你个没出息的。”小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明明我们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为什么仅仅满足眼前的。”
小橘觉得小桃说的有道理,点点头。
“走,反正院子里没有人,我们出去找其他人说说话,打听打听府里的情况。”
“我还是留在院子里吧。”小芒说道。
“你个没出息的,公子和南星也没有说不能出去,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院子里总得留一个人看着。”小芒声音虽小,语气坚定,不为所动。
最后,小桃和小橘出门了,留小芒一人留在院子里。
院子打扫得很干净,看着公子换洗下来的衣服,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动为好,昨天晚上公子面色严肃,不让她们接近他的房间,想来应该是不想她碰他的衣服。
还是等南星姐姐回来问过她。
闲来无事,小芒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又煮了热茶,熬了一锅粥,煮了点小菜。
熟练地拿起斧头,劈开成小块的往灶膛里放。
她家中一共有七个兄弟姐妹,她是最大的一个,家中的活计儿自然都落到她的头上,从小做得多了,也不觉得辛苦,闲下来,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得劲儿。
她从小就生得好看,稍大一点,娘亲过世,襁褓之中弟妹需要人照看,阿爹早就想将她嫁给镇上的开米铺的老爷当小老婆,那人她见过的,年纪比阿爹小不了几岁。
那段时间,她几乎是夜夜做噩梦,阿唐哥去山上给她找了安神的草药,熬来喝,她渐渐能睡个好觉。
小芒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
这是阿唐哥临行前给她系上的,说是保佑她平安,让她有了安稳的去处就给他回信,但是如今她是卖给别人当通房了。
早晚身子都要不干净,到时阿唐哥知道她在哪里又有什么用呢?
阿唐哥是好人,攒的银子别花在她身上,不值当,娶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安稳过一生,如同他和她讲的那般。
至于她,小芒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小桃和小橘二人生得貌美,性子又活泼,很快就和府中的小厮搭上话,青楼的妈妈没白教,使上一点手段,便勾得寻常男人心痒痒的,话都讲不利索。
不稍多大功夫,便讲的府中的情况一一说给二人听。
二人脸上笑着,耳朵听着,嘴上哄着,心却是跌到了谷底。
她们竟然跟错人了。
侯府三公子听着好听而已,内里其实连侯府有头有脸的下人都不如,她们听着小厮说着其他的公子小姐院子里的用度,惊讶地合不拢嘴。
想到自己连身新衣服都没有,还需要自己打扫院子。
小厮都可怜她们日子过得不好。
“你们二人,貌比天仙,阖府上下再挑不出比你们二人貌美的姑娘,就连大公子身边伺候的远不如你们,平日里吃的用的和主子差不了。”
凭她们的姿色,明明就可以得到更好的,过上花团锦簇、下人伺候的日子,如今却是另一番光景。
三公子连瞧不瞧她们一眼,碰都不碰她们一下,小桃原本不忿担忧,如今确实很庆幸的很。
当了三公子的通房有什么好处?
想到一同来的另外两个姐妹,到了同是侯府庶子的谢景洺身边,日子过得不知比她们好多少。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她们头上金光闪闪的发簪和手上的翡翠镯子。
她和小橘头上光秃秃的,唯有妈妈送的一根银簪子,那南星正受宠呢,头上戴的比她们还不如,一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头簪子。
小桃眼眸低垂,显然是有了新的成算。
南星问过了,长生医馆专门医治女子病症,十分有名。
她来得时间迟了,长生医馆门口排了长队,南星只能排在队尾,前门热心人扭头过来对南星说道:“姑娘你来迟了,长生医馆一天只看三十人,排到我是第三十个。”
“啊?”南星惊讶。
“长生医馆的顾大夫医术高明,又是女大夫,全城的女子生病了大都是来找顾大夫看诊,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了,顾大夫一天就只看三十个人。我们都是天没有亮就来排队的,来得迟了可不就排不上了。小姑娘,下次早些过来,你现在才来,肯定是排不上的。”
“这样啊。”
南星看着前面有一十岁左右、扎着两跟辫子的小女孩给后面排队的人送茶水,心一动,和小丫头讨了一杯茶水。
“小丫头,你们顾大夫可不可以加一个号啊?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小丫头一脸警惕地看着南星,像个小大人,插着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叫顾飞星,不是小丫头,我舅舅说了小孩子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南星哑然一笑,“你舅舅说得挺对的,但是姐姐需要你帮个小忙,有求于与你,才想送你糖葫芦的,姐姐长得那么好看,哪里像坏人。”
“大人是不会找小孩子帮忙的。”
南星噎住了,小孩子防范意识挺高的。
“你叫顾飞星对吧?我名字里面也有一个星字,我叫南星,你看我们多有缘分啊,姐姐身体不舒服,肚子经常疼,头也疼,要是排不上顾大夫,今晚姐姐又要疼得睡不着了。”南星认真地说道。
顾飞星皱着眉头,说道,“姐姐伸一下手。”
南星依言伸出手,顾飞星手搭在她的脉上,真有几分大夫的样子。
“顾小大夫,有没有看出点什么呀?”
顾飞星哼了一声,“你骗人!脉象沉稳有力,根本就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南星被小孩子戳穿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歉道:“对不起,姐姐不应该骗你的,只是姐姐今天真的有事要见顾大夫。”
“我娘亲的规矩不能破,除非有急病,不然就乖乖排队。你明天别睡懒觉,公鸡啼叫第一声就来排队,肯定能排得上。”
“嗯,明天我一早上就过来。”南星点头。
骗了小丫头挺不好意思的,南星还是去买了一串糖葫芦给顾飞星,小丫头看着糖葫芦,馋的咽口水,心里记着大人的话,不肯收下。
南星塞到她手里,“你看着我去买的,这里又是你家门口,排队的人都是认识你的,我哪里拐得跑你,你大喊一声,周围的人都跑上来了。”
顾飞星终于是抗拒不了糖葫芦的诱惑,舔了一小口,糖浆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就坐在医馆门口的台阶上,南星问道,“顾小大夫,你这么小,医术这么厉害,是不是你娘亲亲自教你的。”
顾飞星咬了一口糖葫芦,娘亲担心她的牙齿,从来不给吃糖葫芦,只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尝过一口,从此不能忘记。
顾飞星闹过顾大夫,但是顾大夫的原则性极强,不给吃就是不给吃,怎么闹都没有用。
今天终于吃到了梦中的冰糖葫芦,高兴得不行。
“不是,我娘亲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看见娘亲柜子里的医书就头疼想睡觉。”
“那你怎么会给我把脉,知道我身体健康的?”
“试探你的。”
嗯——
南星叹了一口气,竟然被一个小女孩骗过去了。
“你爹爹也姓顾吗?”
“我没有爹爹。”顾飞星嚼着口中的糖葫芦,一脸满足。
“不好意思啊,姐姐不是故意提这个的。”南星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顾飞星习惯了这些目光,注意力还是在冰糖葫芦上面,“很正常的事情,我有很疼很疼我的娘亲,有很好很好的舅舅,还有很喜欢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虽然他们不再京城,只能悄悄过来看我。”
南星拍拍屁股上的土,对顾飞星说,“明天姐姐还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你可不许再骗我,说话算数。”顾飞星说道,“我明天一早等你。”
“一言为定。”
南星离开了长生医馆,决定去其他的医馆碰碰运气。
医馆里坐诊的大多都是男大夫,一听说南星的来意,俱是摇摇头。
“姑娘,老夫坐诊那么多年,只有生不出来寻医问药的,没有遇到过不想生孩子的。”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神色变化,“姑娘该不会是……”
如今世道,一般只有青楼接客的女子来寻找避孕的法子,或者是生育过多个孩子,身体虚弱的妇人来求避孕。
姑娘的身段明显没有生育过,通身的气质也无秦楼楚馆的风尘气息,眉眼间确实是方行过房事。
大夫可不想趟这趟浑水,万一以后姑娘的相公家人来闹可不好解决。
“不是。”南星连忙否认,使出终极一招,拿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子上,“大夫你给我开一个既不伤身子,又能避孕的药方子,这钱就归你了,我保证不会和别人说我是在你这里抓的药。”
大夫看着桌上的银锭子,想要。
转头一想,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肯定不是寻常人家,更是不能惹了。
“姑娘请回吧。”大夫严词拒绝。
南星无法,揣上银子,走出医馆。
一出医馆,问道淡淡的酒香和肉的香味。今天中午起来没有胃口,只喝了一点粥垫肚子。
寻着香味寻去,见到斜对面一家挂着醉仙楼牌匾的酒家,似有灼灼目光投射在她身上,南星抬头一看,只见醉仙楼二楼上,站着熟悉的身影,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南星一惊,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医馆,公子应该是看见她了。
转念又想自己心虚什么,不过是从医馆走出来而已,他又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况且,她越心虚越显得心里有鬼。
南星抬头,扯了一个自认为很自然的笑容,朝谢景恒招手。
谢景恒没有回应,目光幽深,隔着老远,南星都感觉心虚。他的嘴巴动了动,听不见声音,依照口型,说的应该是,“上来。”
南星扯了扯衣服,只好进了醉仙楼,店小二领着她上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一共三人,一进去,南星被正对着一人吸引。
南星一直都觉得谢景恒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这人的长相丝毫不逊于公子。
端方儒雅、风神俊朗。谢景恒气质中带了淡淡的疏离和阴郁,那位公子全然是另一种气质。
见她进来,一笑,恰如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枝头桃花盛开,浪漫迷人眼。
南星一瞬间有些失神。
赵瑞看了看旁边脸色不佳的好友,轻声咳嗽了一声,南星方过神,她去辽州前见过他,公子的朋友赵瑞。
“赵公子。”南星看向倚在栏前的公子,唤了声,“公子。”
公子应该是和自己的好友聚会。
谢景恒让店小二在他旁边加了一副碗筷,向南星介绍道:“我同窗好友赵瑞,你之前见过的,这位是顾千帆,顾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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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点头,道:“南星见过顾公子。”
南星的身份尴尬,谢景恒知道南星骨子里骄傲的,所以没有刻意去介绍,只问南星喜欢吃什么,重新上了两道菜。
见阿恒往熟练地往南星地碗里夹菜,赵瑞顾千帆二人对视一眼。
阿恒对眼前的姑娘不一般。
阿恒秉性极静,心中极有主意,外不显露。老师说阿恒是成大事的人,如今模样倒像是动了真情。
赵瑞之前见过南星,当时阿恒有些在乎,但是不多,如今却是放心上了。
他这个小师弟,面上淡淡的,脾气却是轴得很,他们多次劝说阿恒,将他与顾先生的师生关系摆到明面上,远离永安县主。
他有自己的考量,始终不肯。
他和顾千帆亦无可奈何。
南星身份太低了,看着不是愿意屈居人下,委屈做小的样子,若是以后阿恒娶了妻,必定要生出许多事情。
阿恒为侯府庶子,照永安县主的脾性,此生都不会将阿恒记在名下,以后阿恒的仕途,需要一名出身背景深厚的妻子。
“南星姑娘尝一下醉仙楼的招牌菜——烤鸭,这可是醉仙楼大厨的拿手好菜,醇香诱人,肉质嫩滑多汁,片得极薄,配上秘制的酱料,可谓是人间佳肴。”
南星夹了一块,沾了一下酱汁,味道确实是很不错,但赵瑞夸得有些过了。
赵瑞轻笑两声,说道:“南星姑娘常居府中,可能不知醉仙楼的烤鸭需要添上黄瓜丝、细葱丝,再用面皮包裹住,味道方才正宗。阿恒要带南姑娘多出来行走,贵人交际,需要注意的礼仪习惯连我都有疏忽的地方,南姑娘以后陪在阿恒身边须得多用心。”
南星只是单纯喜欢这种吃法。
赵瑞话里有话,旁边的顾千帆笑而不语。他们气宇不凡,估计是哪家的公子,觉得自己身为一个通房丫鬟不配在同一桌吃饭,不配在谢景恒旁边。
南星转向旁边的谢景恒,语气略带撒娇,“公子,我不会,你教我好吗?”
谢景恒眼中含笑,笑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直接将烤鸭包好,递到她面前,南星就着他的手直接咬了一口,两眼弯弯,道:“好吃。”
谢景恒一瞬间的停滞,显然是没有料到南星会如此,嘴角勾起,不顾同窗好友在,借着又包了几个,喂到南星嘴边。
享受喂食的乐趣。
旁边的两人呆愣住,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不苟言笑的小师弟吗?
真真是好手段啊!
谢景恒最后包了一个递到南星的嘴边,南星扭头,拒绝道:“饱了,公子你自己吃吧。”
谢景恒却是有些意犹未尽,没有再吃,放到一边的盘子里。
南星余光看向盯着她的赵瑞,目光带着挑衅。
赵瑞心中一滞,这姑娘颇有,哦不,是很有手段。他理智聪慧的小师弟怎么就给迷住了呢,不行,他比阿恒虚长几岁,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家中复杂,兄弟姐妹皆是算计,无所谓亲情,内心将阿恒当成半个弟弟。
怎么能看阿恒被眼前的人迷住。
阿恒不不着调的亲爹和心思狠辣的嫡母,定是不会为阿恒婚事打算,赵瑞觉得他有责任为自己的小师弟谋划。
找一个名门闺女,阿恒有了功名,一切都可以打算起来了。
赵瑞如是想。
直到谢景恒和南星二人离席,赵瑞和顾千帆聊起他们两个的事情,谈论哪门哪户的女子合适,到时让师母去提。
师母远在冀州,来信时常忧心阿恒的个人问题。
“阿恒未必愿意。”顾千帆说道,“我小妹和阿恒的性情相似,两人都是有自己主意的人,旁人做不了他们的主,若是硬来,他们可能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顾千帆想到自己的妹子,也是无可奈何。
“我昨日去看她,她倒是将我赶出来,小时候真的是白疼她了,连口热茶都不给喝。”赵瑞想不明白,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的乖巧女孩子,出身世家大族的高门贵女,最后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大事。
“顾飞星和小时候的顾卿卿几乎是一模一样,她的嘴巴真的是严,没有透露出一点消息。”赵瑞继续说道,“阿恒和卿卿不一样,他自小生活艰难,于名利,他有所求,也很清楚如何行事利益最大化。”
顾千帆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小妹从赵瑞的房间走出来,撞见他,眼中一瞬间的惊慌失措,随着顾飞星的长大,脑海中的小妹的眼神愈发清晰。
看向多年的好友,内心不可言说的猜想愈发强烈。
顾千帆敛目,掩去眼中的复杂,若是真的,赵瑞的身份地位,小妹的一切做法也就说得通了。
无论如何,小妹开心就好。
顾千帆起身离去,赵瑞见一个两个都走了,无奈结账离去。
南星和谢景恒回到小院子,小桃和小橘不知去处,南星意料之中,估计还是需要早点请个厨娘回来。
意料之外的,小芒留在厨房中料理好了一切的事情,晚上的饭菜早早领了回来,放在灶台上热着,烧了洗澡用的热水,不需要南星费功夫忙活。
面对公子,也是如正常的丫鬟,既不避之,也不可刻意接近。
不知是真的无所图,安于现下,又或是忍耐力极强,藏得深。
南星拆下发丝,任其垂落腰间,泡在浴桶之中,眼前朦胧一片,都是水蒸气。
身后传来响声,熟悉的脚步声,耳根子泛红。
两人做过数次亲密的事情,但在沐浴之时尚是第一次。
布料摩擦的声响,紧接着踏入之时的水声,水从胸口漫向锁骨,赤裸的后背落入炽热的胸膛之中,肌肤相亲,亲密无间。
谢景恒将她拦在腿上,手里把玩着她垂落的发丝,没有其他的动作,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头发长了。”
热气慢慢笼罩,南星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细白的手攀上他的手臂,手指沿着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漫不经心地点着,身子往后靠在他身上,偏着头,贪婪着嗅着属于他的气息。
“是吗”南星声音有些飘,“没留意。”
南星的顺从,谢景恒心中一动,掐着她的下巴接了一个缠绵的吻,直到她喘息不过来方放过她,盯着被他咬的、吮吸得红肿的唇,起了反应。
南星转过头,避开他眼中的炽热。
“不舒服吗?”
“没有。”南星回答,紧接着,又轻声说道,“很喜欢。”
谢景恒眸光一动,手臂收紧,将她禁锢在怀中,水面之下,微微动作着,水面泛起涟漪,南星微微仰起头,不敢低头看向水面之下。
46. 第 46 章
咬着唇,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红晕从脸蛋蔓延到脖颈、锁骨……
“今天为何去医馆?”
南星眼神有些迷离,反应迟钝,“身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谢景恒显然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不要~”
南星愈发难受,手指抓着他的手臂,努力维持神智的清醒,“昨夜你弄得我不舒服了。”
“哦~。”谢景恒故意拉长了声音,“哪里不舒服?”
南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偏头,眼睛泛着水光,说不出的娇媚,声音带着抖颤,“我要。”
见谢景恒无动于衷,似乎是铁了心要折磨她,有些气恼。
手探向水下,他的瞳孔一缩,她自给自足地动着腰,荡起一阵阵的水花,他目光幽深,头微往后仰,喉咙见发出舒服的低喘。
……
浴桶边的地板上一滩滩的水迹,水有些凉了,他抱起她走向床边。
最后一声低喘,她手指甲几乎是嵌在他的肉里,早已有些神志不清,用最后一丝的理智要求,“别弄在里面。”
他深深看了一眼,终于满足了她的要求。
另一边,杜衡去了南星去的医馆,利落地将一把剑拍在大夫的桌上,七十多岁的大夫身子一抖,抬眼看着来意不善的年轻人。
“年轻人火气不要太旺了,适时喝点菊花茶降降火,我一个老头子经不住吓,万一吓出点毛病可怎么好。”
“少罗里吧嗦的。”杜衡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未时来你医馆的女子说了做了什么,一字一句如实给我交代。”
“医馆每日往来那么多人,单单未时一个时辰内就有十数位病人,我年纪大了不记事,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姑娘。来医馆当然就是看病,头疼脑热、风寒上火,老夫最是拿手,我见你火气大,给你把把脉,抓一副药回去,马上就好,药到病除。”
那大夫罗里吧嗦,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
杜衡冷冷盯着他,释放了身上藏起的杀气。
大夫眼中一惊,今日小姑娘果真不简单,幸好没有给她开药。
大夫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老神在在地念叨,“今日好像是来了一名漂亮姑娘。”
“是否是穿着鹅黄色的衣裳,身量大概到我的耳朵边。”
“对对对。”大夫说道,“是不是头上带着一根木簪子,好像是有点印象。”
“继续说下去。”
大夫看了他一眼,“那姑娘说身体不适,我一把脉,房事过多,告诉她没有什么大事,不需要抓药,平日节制一些就好。”
“句句属实?”
“我哪敢骗你。”大夫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刀剑,“你都如此威胁我一个年迈的老者了。”
杜衡收起桌上的刀剑,双手抱拳,“奉命行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杜衡离去后,大夫摇摇头。
这家医馆之前,南星还去了长生医馆,杜衡站在长生医馆前面。
嗯——
之前的大夫他可以问,但是顾卿卿这里,他估计会被直接赶出来。
“杜衡哥哥。”顾飞星见到杜衡,“那个漂亮的大哥哥呢?”
“他在家。”
顾飞星认真地说道:“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把漂亮哥哥带过来,我好久没有见他了。”
顾飞星真不知道性格是不是随了她那不知名的爹爹,古灵精怪的,莫名喜欢谢景恒,缠着公子,但公子不喜欢小孩,赵公子挺喜欢顾飞星的,但顾飞星极其讨厌赵瑞,费尽心思讨不了一点好。
“你娘亲在忙什么?”
“娘亲忙着整理药材,要我别烦她,自己去玩。”
顾卿卿性子冷,平时好说话,若是忙的时候为了不着急的事情去打搅她,定会惹她生气,她一般不会生气,生气了那脾气。
杜衡都要摇摇头。
当然也有例外,赵瑞赵公子能承顾小姐的怒火,估计是赵公子身份高。
“你帮我一个小忙,我给你买冰糖葫芦。”
“不用,今天有个姐姐给我买了。”顾飞星犹是记着娘亲说了不能吃太多糖,明天姐姐还给自己带好吃的,小小年纪的顾飞星就明白不能贪多。
杜衡心一动,“那个姐姐是不是叫南星?”
“是的。”她点点头,“你认识她吗?”
“你知道她今天来医馆做什么吗?”
“她说她来找娘亲看病,但是她来得太迟了,没有排上队,说是明天早上再来。”
她是娘亲朋友的朋友,早知道如此,她就不叫姐姐排队了。
南星姑娘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公子?
南星此时从床上爬起来,他长臂一伸,问道,“去做什么?”
“出汗了,我去洗个澡。”
他松开手,南星额头上是有些汗珠,“别洗太久,小心着凉。”
“知道了。”
南星去冲了澡,彻彻底底清晰干净方安下心,重新爬回床上,谢景恒已经睡着了,听到动静,睁开双眼,见到是她,顺势将她拦入怀中,合上眼,继续梦乡。
公子习惯将她搂得紧紧的,南星一开始不是很习惯,表示过抗议,到了后半夜醒来,南星发现他依旧将她抱得很紧,久而久之,她也就习惯了、顺从了。
偶尔没了怀抱,反倒是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
公子后天就要去私塾了,在家的时候愈发地少,时间一长见不到他,容易心情急躁不安,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了,这样状态下去不行。
天蒙蒙亮,南星带着自己腌好的酸辣鸡爪到了长生医馆的门口,心里惦记着给小丫头准备好吃的,来得迟了一些,门口已经排了长队。
一、二、三……二十九、三十。
好吧,又来此了。
想到明天一大早又要早起,南星心情有些沮丧,她还是适合睡到自然醒。
“顾飞星。”南星大声招呼着早早等在门口的小丫头,“说话算数,给你带的好吃的。”
顾飞星眼睛一亮,飞奔过来,高兴地接过南星手里的东西,“谢谢姐姐。”
“不客气。”
“姐姐你今天来迟了。”顾飞星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带你进去,但是你明天要给我带好吃的。”
“肯定的。”南星立马答应,明天不用起得比鸡早。
顾飞星领着南星插了队,自己跑到外面去啃南星带来的鸡爪。
撩开帘子,一名十分年轻、长相清秀的女子坐在离间,周生带着书卷气,气质很好的一位姑娘,光从相貌上来看,南星觉得二人年纪相仿,但是又有顾飞星那么大的女儿。
“顾大夫。”南星说明了来意。
顾大夫听闻,眼中闪过诧异,但是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执笔写下医案,把脉,照着南星的体质,给她开了药方。
临走前,顾卿卿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什么。
南星解决了心头一直苦恼的事情,一下子松快了许多,去外头抓了几副药,行房事前服用。
短短的时间,顾飞星将南星带来的东西一扫而光、意犹未尽,送南星离开时,再三叮嘱她不要忘记她们之间的约定。
看诊结束,顾卿卿整理医案、好友到访。
顾卿卿劝解道:“她身不由己,你何必逼她呢?”
谢景恒翻看着医案,眼中泛着冷,“顾飞星不是你强求的吗?”
顾卿卿扶额叹息,好吧他们两人谁也说不了谁。
相较之下,她过分许多、出格许多。
他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甚至是有时候顾卿卿怀疑自己娘亲当初怀的是不是龙凤胎,谢景恒被抱走了。
两人是骨子里的相像,大哥还怀疑过他们两人,但是太相像的人是产生不了男女之间的感情的。
父母兄长都猜不出自己的心事,谢景恒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心思,瞒都瞒不了,好在他守信,至今没有透露出一个字。
当然,顾卿卿也了解他。
见到南星的第一眼,顾卿卿就知道她是谢景恒喜欢的类型。
顾卿卿见好友面色平淡,实际内里压抑着怒火,也就不留他吃饭了。
“我给你拿的药你记得吃,我最近遇到南疆的巫医,他们行医的理念与中原大有不同,兴许能医好你的腿疾。”
……
南星将熬药的小炉子搬到院子中间,熬了一副药。
顾大夫说了房事三日吃都是有效果的,南星数了一下两人的频率,确实需要隔上三五日就要吃上一次预防。
“南星姐姐熬的是公子的药吗?”小芒问道,“我来就好了,南星姐姐去休息。”
南星没有回答,只说自己来就好。
小桃和小橘问过她,给自己重新起了名字——春华、秋月。南星没有异议随她两去了,她们最近似乎是有了目标,公中发了月钱,二人估计是费了不少的银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经常不见人影。
估计过段时间就寻到新的去处了。
至于小芒,南星问过她要不要重新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或者是叫回原来的名字,小芒只说现在这个名字挺好的,她喜欢的。
南星对她仍然有警惕之心,公子的药都是自己盯着。
不知她是否怀有异心,除此之外,小芒是真的勤快,一个人就将院子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眼里有活,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心思。
南星从新请了一名厨娘并一名粗使丫鬟,料理小院上下是足够的。
南星将熬好的药端会屋子,不知怎么的,她始终是有些心虚,她个人认为身体是自己的,怀不怀、生不生是自己的权力。
但是,身份地位的差距,剥夺了她身体的自主权。
她心底隐隐觉得若是谢景恒知晓,莫名得不安。
南星喝了一口,苦得她面目扭曲。
下次问问顾大夫能不能将药调得不要那么难以下咽,三天喝一次,实在是有些遭罪。
当她正沉浸于苦苦的汤药时,门推开了,本应该一个时辰后、天黑之时出现的公子出现在她面前。
目光冷冷地盯着她手中的汤药,南星心漏了一拍。
“公子……”
没等南星准备好说辞,公子大步走到她面前,带着审视的目光,启唇,“这是什么?”
“这,是我调理身体的汤药。”南星磕磕巴巴地解释。
“你就这么厌恶我、厌恶到抹杀掉生下孩子的一切可能。”
南星怔愣地看着压抑着怒火的人,知道他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低下头,心中有无数的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景恒死死盯着她,此时此刻她的沉默在他眼中,是默认。
冷笑一声,手一扬,她手中的药碗砸在四面、四分五裂,褐色的液体溅得四处都是,落在她淡粉色的衣裙上,星星点点的褐色印记,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中药味。
南星低头看着地面的碎片,胸口堵着一股气,让人直不起腰。
“南星,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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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心积虑地接近为的是某一条生路、我说过、我给过你选择,你可以走,是你选择留在我身边。为什么?”他双目通红,一句一字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背着我?”
南星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是啊,我一开始是为了求一条生路留在你身边的。我只是一个无法左右自己自由、甚至是无法左右自己生死。我有别的选择吗?当初你让我走,我真的能脱身吗?你怎么能保证夫人会放过我,甚至你,我都不敢赌。”
“在你眼中,我就是如此的人吗?”
南星忍着胸口的钝痛,直起腰,“公子,我从来都摸不准你的心思,你不也瞒着你所谋划的事情吗?我们不过是彼此都有自己的心思。”
“是吗?”谢景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似有裂痕,“当初是你主动在我的汤药里下药的?是你爬上我的床,后悔了是吗?南星,你既要当婊子,何必立牌坊?”
南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喉咙哽咽住,眼眶发酸。
谢景恒,你怎么能这么说。
南星努力咽下快要压制不住的眼泪,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爬上你的床,你才会彻底地信任我,给我更多的金银珠宝,我才能活得更好不是吗?”
话音落下,南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应该解释的,解释那晚上下药的人不是她,整件事都是误会。
她愿意与他欢好仅仅是因为那人是你。
这样也好。
就此断了,她本就不该产生别的念头,一切归回原点也挺好的。
只是,她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得她只想弯下腰,痛得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良久,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你有没有,”他摇摇头,“算了。”
直到谢景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终于耗费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蹲在地上,眼泪啪嗒掉落在碎片上。
她们之间可能到此为止了吧。
现在结束好过将来,该断不断,必受其乱,南星安慰着自己。
今天有小桃小橘小芒,明天还有有其他的人,他有自己要走的路,他从来都没有承诺过只有她一人,可笑的是,午夜梦回,她居然还梦见他们拜堂成亲。
多么可笑。
他从来不认为她配以妻子的身份站在他旁边。
如果她没有动情,如果她能守住自己的心,她可以留在他身边,没心没肺地过一辈子,但,她千不该、万不该,生了情,任由情意如藤曼般疯长。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千万条藤曼会将她牢牢包裹住,耗尽最后一丝生机。
早点结束也好。
以后他不会再对她好了,她可以慢慢地收回自己的心。
不会像如今那般痛了。
南星,难过今晚就好了。
明天生活还要继续。
泪珠断线般往下落,她趴在枕头间,呜咽的哭声,地上的褐色液体干涸,留下一块又一块的印记……
杜衡待在房顶之上,看着半夜两间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房间,暗暗摇头,情爱二字真真的是伤人啊。
他不知道将南星最后的行踪汇报给公子是对是错,要是不说二人如此下去,会不会结果没有那么糟糕。
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无法预测,但是杜衡清楚地知道,明天一天,哦不,接下来的日子,他都要夹紧屁股,小心做人。
半夜,灯灭了,门打开又合上。
黑暗中,南星看不清禁锢住她的人,却无比熟悉他的气息。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
只用粗暴的□□。
幸好蜡烛熄灭了,她想,她的脆弱、伤心、痛苦、以及难以抑制的爱意掩盖在黑暗中。
眼角流下的泪水,浸湿了枕巾。
从始至终,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即使真的很疼、很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浑身疼痛,身体似乎是要散架了一般,一夜情事,身体上身体里的痕没有清理。
她吸了一下鼻子,莫名地委屈。
南星,你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争气。
南星强忍着疼痛起身换了一身衣服,打开房门,院子里出现了几个陌生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婆子,见到南星起来,手脚利落地给她端来吃的。
南星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只想出去透透风,再在这里呆下去,她要被逼疯了。
“南星姑娘,公子说姑娘身体不适,还是留在院里休息为好。”婆子不容置疑地拦住南星地去路。
“他是要把我关在院子里?”
“奴婢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
南星深吸一口气,“如是我非要出去呢?”
“姑娘只能得罪了。”两个婆子拦在门口,下盘极稳。
南星苦笑,他真的是费心思了,如此不加掩饰,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请了人来看着她。
“南星姐姐,你回去休息,等公子回来,好好说说,她在乎姐姐,不会为难姐姐的。”小芒看着她青白的脸、脖颈出渗出的血,心里不落忍。
南星脚步虚浮、身子摇晃,头晕晕的,一片空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踉跄地跑回屋子,找出自己地小匣子。
里面空无一物。
他真狠心。
南星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值钱的东西的首饰都没了。
也是,他思虑周全,不会准许一点意外。
她坐在床边,扯了一个很难看的笑。
又要重新攒钱了。
47. 第 47 章
谢景恒特意挑选的嘴严、手脚麻利、力气大的婆子,小院突然多了几个人,自然是瞒不过夫人的眼睛,但她无暇顾及,眼下她有更加麻烦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安排到谢景恒院子里的两个通房丫鬟,不知怎么的居然跑到了侯爷和景泓的床上。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呕得要死。
景泓明年要科考,不到一年的时间,偏生出了那样的事情,岂不是让景泓分心。媳妇带着孙儿刚从济州老家回来,今早媳妇假托生病,担心过了病气,不来请安。
她不高兴,却没有法子。
媳妇刚从娘家探亲回来,婆婆就往自己相公的床上送人,摆明了就是给她下马威。
夫人气得不行,想设法处理了两个贱货,哪知她们真的好手段,儿子正喜欢着,她不好伤了母子情分。
至于侯爷那,她也是有苦说不出。
人是她找来了,老子睡了儿子的通房,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纵使她气得不行,也得咽下这口气。
嬷嬷跪在下面,不敢抬头。
涂满着鲜红色蔻丹的手指刮过黄铜匣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
“给我查、查清楚她们到底是怎么样爬上主子的床的。”夫人冷笑,“查不出来,你收拾东西回家养老。”
她不相信,那个庶子真的就如此无辜。
想到今日庶子去了私塾,第一日,旷了半日的课程,明日又请了两天假,稍稍安心。
烂泥扶不上墙。
谢景恒越发不安分了,居然自行安排了自己人到院子里伺候,侯爷要了他房里人,正是愧疚的时候,她不好发难。
常妈妈端着饭菜从房间里出来,刚好撞见门口的公子。
“她不愿意吃吗?”
谢景恒眼下青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没有。”常妈妈摇摇头,“我见南星姑娘睡着了,不好打搅她,遍将饭菜端出来,晚些时候等她醒了,再送过去。”
谢景恒点头,“你先下午吧。”
常妈妈见公子径直推开了南星姑娘的房门,无奈叹了口气。
主子的事情,下人没有说话的份。
外间点了一根蜡烛,堪堪些许光亮,不至于磕碰到,梳妆台的抽屉拉开,四处散落的物件。
越过屏风,点燃蜡烛,暖黄的光落在床榻之上,被褥隆起,随意盖到腰间,白色的绣帕落在床头,上面绣着的红色腊梅拢着花瓣。
他坐在床头,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盖到肩膀。
烛光的照影下,垂落的帐幔阴影打在他身上,遮掩了晦暗不明的眼眸。
良久,他仰头敛目,无声的叹息。
床上的人睡得不安稳,蜷缩着身子,睫毛颤动,眼睛肿……
终是不忍心,低头,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炽热的皮肤,他皱起眉头,额贴着额头,高得不寻常的温度。
他伸手解开衣领,脖颈锁骨处咬痕结了血痂,昨夜,气怒时落下的印记。
他不后悔。
他甚至有用锁链束缚她的自由,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想法,理智制止了他疯狂的念头。
南星睡得很沉。
他褪下她的衣裤,才发现昨夜她未曾清理,红肿了。
心头闪过一丝懊悔。
唤来下人端来热水。
他细细擦拭赶紧给我,又给她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全程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换了一身衣服,睡得安稳一些,不再紧皱着眉头。
“我扎了针,估摸后半夜就能退烧了,按着药方抓药,一日三次,三日后我再来诊脉,看看情况。”
顾卿卿大半夜被叫醒,还鬼鬼祟祟地侧门进来,老不高兴,见到那日好好的姑娘,如今可怜见的,生出了愧疚之心。
当时应该帮忙瞒着的。
又见好友落寞的神情,劝解道:“她体质好,过几日就好了。既然在乎,何必折腾地两人都难受了,你平日总不说话,她猜不到你的心思,滋生猜忌不安,说清楚些,误会少一些。她与你身份有别,总是会想得多些,说话容易口不对心。”
谢景恒握着她的手,眼也不眨地看着南星,不知道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没。
顾卿卿打了个哈欠,背着药箱离开。
次日,天大亮。
南星热得踢开被子,身子发软,没有昨日沉重感,出了一身汗,里衣黏在身上,昨天下午迷迷糊糊睡着,衣服是没有换的。
她看了一眼床头边的水盆和毛巾,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浮起的念头,换了身衣服,随手挽了发髻,准备出去找点吃的。
饿得腿软。
一推开门,守在门口的小芒赶紧刚忙站起来。
“南星姐姐你醒了,我给你端吃的过来。”说着,推着南星进了屋里,“大夫说姐姐着凉了,不能吹风,要好好歇息,院子里的事情有我们呢,姐姐不用操心。”
“大夫来过?”
“半夜里来的。”小芒点头说道,“夜里姐姐发热,请了大夫过来。”
南星恍惚间想起昨日头疼昏沉,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小芒端来的一碗荠菜瘦肉粥和一碟小菜,“公子嘱咐了,姐姐刚好,须得吃得清淡些……“
肉眼可见的,南星一听到那两个字整个情绪低落了许多,小芒赶紧找其他话说起来,聊起小桃和小橘,不,现在应该叫春华秋月,春华去了大公子的院子,秋月跟了侯爷。
南星吃着碗里的粥,时不时应两声,并不惊奇的模样。
“你呢?”南星问道,“你有想去去处吗?”
小忙摇摇头,说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留在公子身边就很好了。”
说完,担心南星误会,赶忙补充道:“我的志向不大,只求有个地方睡,能吃饱饭就行,留在姐姐身边伺候就好。”
“留在我身边?”
“公子说了,让我留在姐姐身边,照顾好姐姐。”
“你不会不甘心吗?当通房至少是半个主子……”
“不会。”小芒立马说道,“左右都是伺候人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有喜欢的人?”南星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绳。
“我如今身为奴籍,有又如何,左右做不了自己的主。”小芒带着苦笑说道。
南星没有再说话,吃完,到院子里面转了几圈,一口气喝完了苦涩的汤药,觉得有些疲乏,一觉又睡到了晚上。
谢景恒听闻南星今日好好吃饭,睡得正香,明知她不想见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昏暗,欲看一下睡熟的人。
绕过屏风,她半坐在床边,懒懒靠在床柱,见到他来,微微一动。
谢景恒停住脚步,一时不敢向前,半晌,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屋子一下子明亮了。
她的眼睛消了肿,眼角没有往日的光彩,只看着他,脸色青白。
他心疼了。
走上前,半蹲下来问她,“睡得好吗?还难受吗?想吃什么?”
南星垂眸,看着蹲在她身前的人。
他愿意为你放下身段,恍惚间,两人的身份地位是平等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娶她,他的身份地位、他的言传身教、他的理智都告诉他,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南星苦笑。
谢景恒心塌陷了一角,心疼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昨日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南星偏过头,她无法面对他的目光。
深情的目光会让她生出不现实的幻想,拉着她沉沦,陷在沼泽中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饿了。”
短短的一句话,心生欢喜。
她回应了,她愿意理会他。
“好。”他柔声说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下人给你做。”
“我想吃你做的。”
谢景恒眼睛一亮,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的雀跃,连说几声好好好,马上卷起衣袖,下厨房。
“盐放这么多够了吗?”
“水要不要再加一点?”
“青菜什么时候放?”
……
公子像个学生一样,不停地问着问题,生怕哪个地方做得不好。常妈妈在旁边耐心指导,心里五味杂尘。
南星姑娘厉害,居然让公子下厨房亲手煮面,以后还是小心对待为上。
她和她家那口子生活了二十几年,那口子连碗都不曾洗过一个,侯府公子为了通房丫鬟洗手做羹,真真是奇闻。
做好之后,谢景恒尝了下味道,方亲自端到房间里面,看着南星吃着他亲手煮的面,异常满足。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似乎先前那场剧烈地冲突已经过去,两人和好如初。
他觉得有些不真实,搂着怀中的人,开始絮絮叨叨,“过几日,我参加童试,顺利的话,入秋参加乡试,中举之后,明年科考后有了功名,授了官职,买一处宅院,过得自在些。
那日你见到的赵瑞和顾千帆,他们是我在庄子私塾念书时的同窗好友,顾千帆是老师的侄儿,顾飞星是他的外甥女。老师在冀州老家,等明年开春,老师回京,我带你去见师父师娘……”
南星侧躺着,没有动作回应。
他握了握她的手。
慢慢来,他们会回到以前的。
背后的声音消失,南星慢慢睁开双眼,眼神清明。
次日一早,谢景恒换上衣服,正系着腰带,腰间一紧,背后的人环住他腰间,脸贴着他的后背。
他嘴角勾起,昨日的愁闷苦涩一扫而空,温柔地道:“吵醒你了吗?时候尚早,回去再睡会儿。”
“不要。”南星语气中带着撒娇的依偎,闷闷说道,“你陪我好不好。”
谢景恒拉开她的手,转身将她涌入怀中,“今日不行,忙完这两日我回来陪你,你在家好休息,记得吃药。”
南星从他怀中抬起头,勾着他的脖颈,“你总是如此,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我无聊得紧,还把我关在小院中,不许我出去,院子中都是婆子,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的软声细语,他心一动,道:“过两日,你身子好些了再出去。”
“好吧。”她不情愿地答应,转而瞪着他说道,“我的小金库呢,你还给我!”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的生动的,谢景恒有些动容,几乎要答应她。
终是警惕心站了上峰的,放开她,系好腰带,说道,“你想要什么同我说就好。”
“我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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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钱,首饰,还有那些田契、地契,你都送给我了,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谢景恒没有理会她的讨要,只说,“以后你想要的都会给你。”
南星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暗骂一声王八蛋!
等谢景恒走远,她进了他的房间,翻箱倒柜一通,没有发现自己的银子,不但如此,原本屋子值钱的东西的东西都不见了,就连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博古架上的名瓷摆件都收起来了。
防她跟防贼一样。
“你别找了,稍微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了。”
面前突然倒挂出现一张脸,南星吓得尖叫出声。
杜衡倒挂在横梁上,一翻,跳了下来。
“昨天公子将让我把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你若是需要什么,我跟在后面付钱就好,但是,值钱易典当换钱的物件,要问过公子。”
南星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捂着胸口没好气地看着眼前的人,“杜衡你有病吗?没事吊在上面做什么,吓我一大跳。还有,当我是贼吗?这么防着我?”
“我以前就喜欢挂在梁上,是你没发现。”杜衡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无奈摊手。
你看!
“我只是想来找回自己的东西。”南星说道,“不是我的东西,白送给我都不稀罕。”
“那就好。”
南星忙了一大通,什么都没找不到不说,还被杜衡这斯吓到了,一时间有些头晕眼花,直接回房间休息了,留下屋子一堆烂摊子。
杜衡无奈,只能自己收拾。
他真的搞不懂南星和公子究竟在闹什么,更想不明白为何公子要将东西全部都收起来,防着南星姑娘。
难道担心南星姑娘拿着钱跑走。
他觉得实在是没有必要。
公子是侯府少爷,相貌才学能力更是一等一的好,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次事情后,两人的关系恢复到往日,那件事情似乎就像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过去了,谢景恒心头的异样也被时间冲淡。
两人如往日般亲密,只是他始终不愿意把控着南星手里的金钱。
情事上,南星依旧有些抗拒,终是南星的话让他退让了。
“我怕疼,我听院子里有经验的婆子说生孩子很疼,女人生孩子如同闯了一趟鬼门关。”谢景恒心疼地揽住她的肩头,不断低声安慰,“不会的、不会的……”
次日,小芒端来了避孕的汤药。
南星松了一口气。
如果谢景恒非要,她也没有法子。
谢景恒不再关着她,只是出门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有人跟着,要么是小芒、要么是常妈妈。
他还是不放心。
虽然南星比往日表现得更加热情,两人的感情日渐浓蜜。
过两日谢景恒要参加县试,南星准备搬回自己房间,让他好好备考。
谢景恒哭笑不得,连忙拦住她,“你小看我了,县试而已,无需花费如此心思。”
童试而已,他原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乡试须得花些心思,他心中有数。
“真的?”南星犹是有些担忧。
他每日辛苦努力念书,要是发挥失常了该有多失望。
“若是你真的想要帮我,倒是有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
他低头封住红唇,不顾她的反抗,抱上床榻,帐幔垂落,烛光闪烁,床上人影交缠,衣衫滑落,呻吟声、求饶声……
小芒端来茶水,站在门前,红了脸,退了回去。
次日,谢景恒神清气爽地参加了县试,包括府试和院试,放了榜,意料之中的顺利通过。
南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考试前,他借着缓解压力理由与她缠绵,南星先前担心误了事,结果一出,想来是有些道理,只是名次一般,只在中游。
要是认真一点,会不会考得好一些。
乡试定是不能再从了他,南星如是想。
谢景恒三天钓鱼、两天晒网,迟到旷课常有的事情,居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考中了秀才,难道他之前都是藏拙?
夫人眉心紧皱。
先前两个通房的事情,查到头,没有查到有用的东西,不过是使了上不了台面手段,加上羊样貌实在出众,爷儿们难免动心。
外人看来,谢景恒是吃了哑巴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
“谢景恒除了私塾和茶馆酒楼,没去其他的地方?”
金屏看出夫人的担忧,回道:“派出去的人是这样回的,不若在安排几个人跟着。”
“算了。”夫人道。
派出去跟着的人,原本是父亲身边能力功夫都了得的人,有时候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过了头,居然对一个庶子生了忌惮。
“三公子此次不过考了中游,金屏不懂读书人的事情,只听说秀才不是难事,多念几年书,多考几次,总能考上的。想大公子那般第一次头名考中的,那可是千万人里拔尖的,接着又中了举人,可谓是人中龙凤。三公子在乡野念了几年书,日日刻苦,不过堪堪得个看得过去的名词,比大公子可差远了。”
念起泓儿,夫人笑了。
她生的儿子,那个贱人生的如何能比得上的。
48. [锁] [此章节已锁]
三月初三,上巳节。
天大亮,阳光透过青色窗纱照在床榻上,唤醒了床上的人。
南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欲翻身,发觉横亘腰上的手臂将她牢牢锁住。背后的人贴上来,腰上的手掌揉了一下,嗓音低沉。
“睡醒了吗?”
“嗯。”
昨夜她睡得早,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都没发觉,平日天微亮,公子就得起床上早课,经常是她醒来,公子早已经出门了。
南星转过身,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公子,你迟到了。”
一声低哑的轻笑,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说道,“今日是上巳节,放假一天。”
“公子,你在庄子上的时候日日起床贪黑、勤苦念书,怎么现在反而三天两头迟到早退。”南星挣开了点距离,“你懈怠了,公子。”
“担心我考不中吗。”他略有些不满将她压在身下,“等明年……”
“明年什么?”
谢景恒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好重。”南星抱怨道,伸手推开他,想起床。
他哪能让她如意,吻密集落下来,手不老实顺着衣襟探进去,摸着底下软白细嫩的皮肉。前段时间争吵,他担心惹了她高兴,床上顺着她,难免不能尽兴,近几日忙,没有时间,昨夜回来,见人睡得正香,不忍心扰了她的好梦。
现下如何能放过她。
“公子!”本来就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个吻的功夫,衣衫俱扯开,试图拽住自己的裤腰,“青天白日,白日宣淫不好、真的不好,有辱斯文。”
“阴阳相合,本是天道,有何不可?”亲吻变成了吮吸,手掌的动作加重。
身上最后一件衣物也保不住了,惊呼声变成了暧昧的呻吟。
他咬着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喘息含糊念道:“乖,一会儿带你出去玩。”
事已至此,南星不再挣扎,手攀在后背之上,顺从地抬腿,任由他摆弄……
太阳变换位置,屋内愈发光亮,影子逐渐变短。
男人终于餍足地放过她,胸膛起伏,依旧压着身下的人,带着情欲的喘息声击打着她的耳膜。
南星偏着头,眼神失焦,望着地面上,一个个光斑,眼角带着泪痕,眼睛逐渐聚焦。
脸上的红晕愈加明显。
她身子发软,连骂都骂不出声,只得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担心他又要继续,有点委屈地补充,“肚子好饿,再不吃东西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先洗一下,再出去吃东西。”他坐起身,拉着她起来。
直到泡在热水里,南星方觉得自己缓过来了些,可是公子担心她饿着东西晕过去,没让她泡太久,清洗干净捞起来。
南星坐在床边,公子正用毛巾擦着浸湿的发尾,南星只觉得双腿发软,只想吃饱喝足后躺在床上好好歇息。
“公子,我们下次再出去吧,我好累,走不动了。”
“晚些时候再去无妨,一会儿你吃完饭休息会儿,累了,骑马或者坐马车都可以,但上巳节街上人多,不适合骑马,我们坐到东临街,再下来走路。”
安排得如此细致,估计是不能有异议了。
常妈妈来了之后,将院子里厨房的活计儿都接手了,南星彻底闲下来,偶尔给公子做些吃食,小芒明面上是公子的通房丫鬟,实际上专门照顾南星。
不知道公子同小芒说了什么,她乐在其中,一心照顾她。
诶!
南星叹了一口。
现在真的成了有人伺候的半个主子,待遇上也算是妾室了。
挺好的。
她吃饱喝足,困意上来,躺在塌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身体上疲倦的感觉好多了,只是腿脚依旧有些酸软。
实在是骑不了马,好在马车上铺了软垫,不至于颠簸地难受。
出发时有些迟了,待二人来到河边,天边暮色,天空染了金黄色,河边的草地上间或冒着黄白色的小花,两岸边齐齐一排的柳树,抽出长长的枝条,探入水中。
旁边一大片的花圃,纯白粉白、玫红色的芍药大朵大朵绽放,开得热烈。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春意盎然的景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郁结似乎散了。
公子折了一朵白色的芍药,伸手撩起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将白色的芍药戴在她的鬓边,道:“赠君白芍药,此生契阔长。”
南星抬眼看着眼中的人,眉眼弯弯,又羞涩地低下头,心中重复着放在的话,嘴角慢慢翘起。
谢景恒牵着她的手走到河边,河水清澈见底,阳光下泛着光,低下可见大小不一的石头,鱼儿在其中游动,时不时探上来,冒出一个个小泡泡。
南星低头看着河边的倒影,抬手碰了一下头上的芍药,眼中的欣喜、唇边的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无处遁藏。
牵着的手松开,南星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而后眨眨眼,望着河对岸的绿柳,见到几对青年男女说笑。
“南星。”
她偏过头,只见公子手里多了一枝柳条,眼中盛着柔和的笑意。
“上巳节有祓禊的习俗,可以洗去污秽,祛除疾病,以求安康。”公子用柳条蘸水,扬起柳条,水洒在她身上,“愿南星远离灾厄,福寿绵长,岁岁常在,与风共安康。”
南星笑了,阳光映照下,眼睛亮亮的,微风吹拂,柳枝舞动,河面上泛起涟漪,她认真地说道:“也愿公子平安喜乐、年年岁岁似今朝。”
二人坐在河岸边,南星头靠在公子肩头,谢景恒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金黄的天空慢慢变暗,云遮挡了日光,边缘透出金光,之后,渐渐地掺了红,变成了橙红,后是蓝,带了紫,直到全部落下,消失在天际。
月亮升起,照亮了地面和上面站着的人。
“回去吗公子?”
“不着急,我们去街上吃点东西。”
东大街上人群涌动,店铺开着,挂着灯,沿街的摊贩热情叫卖,少见的热闹。
“是灯会吗?”南星惊喜地看着周遭的景象,她不曾晚上出来逛过街市,见到路边买的小玩意儿,忍不住上前询问价格。
南星拿着精致的小糖人,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回头望向公子。
他走上去付钱,牵着她的手说道:“人多,小心走散,喜欢什么就买,不必拘着。”
“小相公对娘子真好。”摊贩老板忍不住说道。
“不是,我们……”
“谢谢老板,生意兴隆。”
南星刚想解释,公子牵着她的手离开。
前面着一圈圈的人,不断传来惊呼声和叫好声,南星好奇地凑上去,只见其中的人在表演杂技,喷火、胸口碎大石。
南星跟着人群惊呼鼓掌。
谢景恒偏头,看着旁边笑地格外开心的人。
好久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表演结束,小女孩捧着铜盆讨要赏钱,人群不断往里扔着铜板,击打出雨点般清脆的响声。
一个钱袋递到她面前,南星看了他一眼,拿出一颗碎银丢进铜盆里。
想到她被搜刮走的的小金库,泄愤地又赏了几两碎银。
小女孩惊喜地连声说,“谢谢、谢谢!”
“祝姐姐笑口常开、万事如意、财源广进。”小女孩看来看两人,眼珠子打转,“祝公子小姐地久天长、白头偕老、浓情蜜意……”
谢景恒一高兴,赏了一颗小金珠子,南星瞪大了双眼,小女孩两眼放光,就要给二人跪下,他拉着南星挤出人群。
南星挣开他的手,径直往前走,谢景恒连忙追上。
只是前方的醉仙楼有歌舞表演,乌泱泱地一群人,挤散了二人,谢景恒心中着急,但是无法,人实在是太多了,哪里找得到人。
幸好荷包在她手中。
等夜深些,人群散了些,瞟见河岸边大榕树下坐着一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
走上前,只见旁边放着不少吃食。
“看不见你,我很担心。”见到她换了一身衣服,眉头紧蹙,想要说些什么,但想起她今日的笑颜,终是咽了下去。
南星透过面具上两个小孔观察着面前的人,头上冒着细汗,脚上的鞋子沾了泥土。
有些狼狈。
两人分散后,她在路边小摊贩买了一个面具,换了一身衣服,拿着手里的银钱,走出了长街,前面黑着灯,只有零星几个路人。
头上天空很黑,零星的星星找不到方向。
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饿,她在附近找了一间酒楼,选了靠窗的位置,让店小二上了最好的饭菜,往下看,很容易就注意到人群中格外显眼的谢景恒。
他挤过拥挤的人群,面上焦急着搜寻着什么,口中不断说着,“让一下,让一下。”
明明他最讨厌别人碰到他的。
吃饱喝足,谢景恒消失在视线里,她原路返回,一路上看到新奇的、喜欢的玩意儿都买下来。
反正公子的荷包在她这儿。
花的精光。
“我买的烧鸡和米酒。”南星举起手中的东西,“很好吃,你试一下。”
他一晚上没有吃什么东西,一晚上都在人群中寻找南星,差点要通知杜衡,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南星。”语气严肃,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皱着眉头,终是语气缓和了,“以后别让我找不到你好吗?”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坐在她旁边,喝了一口米酒,吃了点东西,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换了一身衣服?为什么不来找他?
“你对那个小女孩那么大方。”南星说道,“对我这么小气,还抢走了我积攒的金库,言而无信。”
谢景恒哑然,“就因为这个?”
“对啊。”南星转头看向她,明显是还有气,“你对旁人那么好,为何偏偏对我如此?”
“你和他们不一样。”他道,“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无论是什么。”
骗人!
南星伸出手,“我要钱!”
谢景恒无奈摇头,握住她的掌心,将人拉到怀中,蹭蹭她的肩头,“生一个我们的孩子,你想要的我都给你,说话算数。”
骗人!
刚才还说什么东西都给她。
现在要她生孩子!
南星推开他的怀抱,“我累了,我们回去。”
南星快步走在前面,见人一时间没有跟上,停下脚步回头,他脚步有些踉跄,重心放在没有受伤的腿上。
想起他今早的行径,暗骂一声,活该!
却还是停在原地,等着他跟上来,放慢了脚步,走到停着马车的地方。
隔日,南星躺在床上,揉着自己的酸软的腰,恼自己不该心软,一连几日,不知他是怎么,要得狠,衣服下面都是不能见人的咬痕。
纵欲过度,她眼下都有了青黑。
闲来无事,南星时常到外面的书铺去看书,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个下午,常妈妈和小芒大字不识,经常是她在里面看书,她们就在外面拿个小板凳坐着,等她看完书,其余的小店她也逛,只是不如书铺去得多。
谢景恒回来不见她人,见她屋子里面灯还亮着,推门而入,南星正低着写东西,一见他进来,将写好的东西折起来,压在书下面。
“写什么?不给我看。”
“没什么,就练练字。”
“白天去书铺看了一下午的书,晚上写字,对眼睛不好。你若是喜欢看书,我让他们把隔壁收拾出来,给你做书房,喜欢什么书买回看,不用日日跑去书铺。”
“用不着这么麻烦。”南星拒绝道,“我就是喜欢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看过一次就不感兴趣了,整日待在屋子里我也无聊。”
他的目光落在压在书籍下的纸张,“以前叫你练字,总是躲懒,我看看写得如何。”
“不要,写得不好丢人,而且你会念叨个不停,烦。”
“你烦我?”他不悦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一点点。”南星勾着他的脖颈,见他不高兴,吻了上去,“烦老是见不到你,公子,我想你了。”
漆黑的瞳孔覆上欣喜,揽住细腰,含住她的下唇,碾磨着,红肿了,舌尖探入贝齿,辗转缠绵……
灯灭了又亮,纸张压在书下,无暇顾及。
时间过得很快,入了夏,天气渐渐热起来,府中池塘中的荷花开得正好,去年不了了之的荷花宴又要准备起来。
过段时间,老夫人也走了有一年,出了孝,该操持的也要操持起来。
南星无法待在小院子里躲着清净,夫人指名道姓了要她去帮忙,美其名曰人手不足。她过惯了舒坦日子,想到要低头哈腰被人使唤,一时间适应不过来。
管事训斥她时,她第一反应是要骂回去,硬是生生给咽了回去。
管事妈妈笑了一声,“怎么地,不服气?左右都是伺候人的,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奴婢不敢。”低着头说道。
“紧着你的皮,这里不是荒野庄子,也不是三少爷的院子,得了点脸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管事使唤她,“去把库房里的琉璃碗琉璃盘子都取出来,仔细点,那些都是宫里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丢了一个,卖了你也赔不起。”
“张妈妈。”银屏道。
“银屏姑娘有什么事?夫人让我去备着茶水点心,眼下正忙着呢。”
“你急什么。”她皱着眉头说道,“我问你,琉璃碗碟那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交给她?万一是磕了碎了,怎么办?也该是自己盯着,若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我来就好。”
“姑娘不知道,这是夫人吩咐的,我不过是照做。大家伙儿都忙着荷花宴的事儿,人手不足姑娘也是知道的,南星姑娘是专门伺候公子,自然比我们这些老东西贵重些,洒扫等粗活自然不能安排她去做,这琉璃贵重,需要专门的人盯着,南星姑娘自然是合适不好。”
“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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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糊涂了。”银屏训斥道,“她是个丫鬟,你说她贵重,你把阖府的主子放在哪里。”
“是我糊涂了。”
“好了。”金屏拉了下银屏的袖子,“夫人已经安排好了,做得不好,该赔的陪,该打的打,若是出了大茬子,发卖了自了了。荷花宴明日就要办了,眼下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你事事操心,又没有三头六臂,哪管得过来。”
金屏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南星,那日嚣张模样她没忘了,许久没见,她都快忘了府里有这号人物。
“你愣在这儿做什么,张妈妈吩咐的事情还不赶紧去做。”
南星赶紧转身去往库房。
温水煮青蛙,人果然不能没有危机感,谢景恒将她护得太好,她快忘了被人使唤的感觉。想到之前和夫人的嫌隙,实在无法,只能乖乖去库房领了琉璃碗碟。
琉璃难得,专供宫中的贵人。
夫人有位贵妃的姐妹,这才得了珍贵的琉璃物件儿,因珍贵少见,每每大的宴会,夫人总要一两个来,充充场子。
此次大有不同,夫人准备办个琉璃宴,要将所有的瓜果点心都用琉璃盛着,让京城中的世家都看看,她们的底子是厚的。
辽州过后,虽然后面陛下解了端王的禁闭,姐姐也重获恩宠,但是已不是过往隆宠,陛下让端王去修佛塔,不过是好听点的虚职,姐姐的恩宠大不如前,美人有了身孕,陛下开始雨露均沾,不再独宠姐姐一人。
再有,陛下开始重用康王。
以前倒是小瞧那个草包,居然有几分本事,近来几件差事干得都不错。
京中的达官显贵就是墙头草,有点风吹草动就往一边倒,原本中立的那些开始松动。
朝堂之上的事情她插不上手,但是家中的儿女婚嫁却是个能拉拢人心的好手段,重要的是要先将谢景恒的婚事解决了。
谢景恒不婚嫁,底下的弟妹不好越过去。
总归是侯府的庶子,是该好好为侯府奉献。
眼下,她有一个好的人选——江州知州的长女冯春熙。
江州千年来富庶之地,冯知州朝中二品大员,在江州任职的,权势深厚,冯知州向来不参与皇子间的斗争,属于是中立派的领头,她也不指望冯知州能倒向他们。
至少结了亲家,不会针对他们,朝堂之上见都和永昌侯府结了亲,不管有没有,肯定有别样的看法。
按理来说,冯小姐的家势给泓儿都配得上,哪里轮得到谢景恒一个庶子。
只是冯小姐今年二十有五,实实在在的大龄剩女,先前是成过亲的,芳龄十八,她嫁给了翰林院大学士之子,不过数月就因为丈夫流连烟花之地,坚持和离,此年后又嫁给了一小官,两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三月又和离了。
冯小姐准备第三次嫁人,母亲过世,守孝三年,如此一来就拖到了二十五,难找合适的对象。
夫人将心思打到了冯小姐身上,连续两个俱是嫁了两次,不到三个月就和离了,期间肯定有什么问题,若是真的能成,便宜那小杂种了。
南星蹲在地上,任劳任地擦着琉璃碗碟。
整整七十四个碗碟,一大半许久没有拿出来用过,上面沾了灰,又是易碎的,只得小心翼翼对待。
夫人让她看管如此贵重的物件,她怀疑她没有安好心。
万一真的碎了,可能公子真的赔得起,她估计再没有机会拿回自己的小金库。
她一直忙到晚上,才将所有的碗碟都擦洗干净,放置好,点了数,确认没有出差错,放置好,确认没有出岔子,和刘妈妈说了一声回去了。
回到房间,越想越不安心,自己拿了院子的锁,重新到了库房,门上两道锁都锁好了,南星又用自己带来的第三把锁连带着一齐锁上,又将第四把锁将前面三把锁都锁上。
确保万物一失,方安心回去。
只是明天天没亮就要起来去开锁,想想就烦。
晚上,南星半趴在床榻上,伸手抓起一颗莲子,剥了放到嘴里,身后,公子手落在后腰处,按摩着后腰。
“累吗?”他问道,“等过了明年,我们搬出府,你就不用再过去了,随着自己的心意。”
“当然累,我蹲了一个下午,那个张妈妈一直在刁难我,明明我已经擦得很干净了,但是她一直说不干净,几十个盘子,我来来回回擦了四五次……”
她絮絮叨叨抱怨着,他听着不舒服,儿时在庄子时他是自己照顾自己,面对那些人的刁难,他不曾放在心上,但,南星,他不能忍受。
“明天不去了,就说病了,侯爷夫人那,我来交代。”
“别。”南星翻过身,“也就明天一天,索性忙忙完了就好了,我若是不去,她们肯定是要找麻烦的,不过是累一些,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公子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该做的是伺候我。”
“我伺候的还不够吗?”她跨坐在他大腿之上,狡黠的看着他,“公子哪里不满意,奴婢好好学习改正,精进技艺。”
“好啦。”按住她乱动的腰肢,“累了就别勾我,受罪的是你。”
南星小声哼了一声,质问道:“你说以后随我的心意过,若是你娶了妻子,她看我不顺眼,特意刁难我呢?你帮她还是帮我。”
“别胡思乱想,没有发生的事情。”他皱着眉,认真地回答,“你若是没有过错,发生的概率很小,如果真的有,我会护着你的。再者,我不会娶刁蛮任性、嫉妒成性的人为妻的。”
他要好好选择以后成亲的女子,至少不能亏待了南星。
南星深深看了他一眼,“公子,爱从来都是有独占欲的,你我之间的关系,她身为你的妻子,讨厌我、为难我,正常不过的事情。”
“南星……”
“公子,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若你我之间,岁月流逝,感情慢慢淡了,我们好聚好散,好不好?”
“不行。”他一想到那种可能行,心中冒起无名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她几乎无法喘息。“你想都不要想,不会发生的,南星,你答应我的,永远忠于我,永不背叛,永不离开。”
她的手垂落在身侧,最终也没有回抱住他。
次日一早,谢景恒叫醒了睡梦中的南星,见她睡眼朦胧,走路眼睛都快要闭上,洗漱时眼睛闭上迷了一小会儿。
“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为难你,你不要硬扛着,等我回来。”他着实有些担心,不忘叮嘱着。
杜衡见南星姑娘的身影都消失在视线中了,公子还不放心地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公子属实是太过操心了,南星过来后,公子身上有了烟火气,不再是以前孤寂清冷模样。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南星走到库房前,一群人乌泱泱地围着门口,其中还有人拿着砍刀向前,南星急忙奔向前,说道,“别急,我要钥匙。”
张妈妈脸色不好,指着门上的锁,问道:“门上的两把锁是你加的?”
“是啊。”南星从善如流,在张妈妈几乎喷火的目光中打开锁。
49. 第 49 章
“谁给你的胆子,竟私自锁上库房的门,今日荷花宴,误了夫人的事,丢了侯府的脸面,你可担待得起?”张妈妈压着火气,质问南星。
“现在不过卯时,张妈妈昨日说了今早卯时一刻开库房领东西,现下不是正正好?何来耽搁了?妈妈莫将没发生的事儿扣到我头上。”
南星环视围观的丫鬟婆子,笑着继续说道,“至于加了两把锁,又不是撬了库房的门锁。只是库房里的琉璃盏实在珍贵,我觉得还是要谨慎一点的好。你看,柜子中的琉璃碗碟完好无损。”
南星打开柜子,开始清点碗碟,确认无误后回头,“一个不少,张妈妈再检查检查?”
“库房的锁是你想加便加的?”张妈妈看着柜子的琉璃器物,胸口堵了一口气,“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不是你家的东西,想怎么锁就怎么锁。若是人人都在库房上加锁,府里不是乱套了。”
“南星一片好心,行事有不周全的地方,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自去夫人那里领罚。今日夫人的荷花宴要紧,张妈妈是夫人得力之人,眼下诸多事情需要妈妈布置下去,莫再为了我这点小事儿误了宴会的布置。”
张妈妈胸膛起伏,鼻孔出气,看了南星一眼。南星在夫人身边时,沉默寡言,现下到了三公子身边伺候,变得伶牙俐齿了,难怪,迷得三公子挪不开眼。
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夫人爱热闹,热衷宴会交际,侯府每个月几乎都要办一场大小宴会,去年老夫人过身了,就没再办下去。今日的荷花宴会,夫人存了替府中的公子小姐相看适龄的对象,办得大一些,但具体要准备的大差不差,丫鬟婆子按照往常的分工,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琉璃器物名贵,丫鬟们对待起来十分小心谨慎。南星悠闲地站在池塘边上,看着丫鬟们端着水果点心等到边上的亭子中。
侯府后院中挖了一个大大的池塘,其中种了一池的荷花,专门从南边请了花匠料理,正值盛夏,一池荷花开得极好,满眼的碧绿和娇粉交相辉映,粉白的荷花铺在水面上,或极力绽放,或含羞半露,或是竖着花苞,大张的荷叶上,盛着晶莹的露珠,蜻蜓点立。池中锦鲤游动,穿梭在荷叶中。
池中心建了两个相连的亭子,摇橹船在一边候着,亭子中的景致极好。
南星站在池塘边,无聊得紧,见池塘中的莲蓬,心一动,想摘几个当零嘴,正好约一米的地方有一枝莲蓬,伸手去够。
眼看就要够着了,偏偏只差那么一点点,试了几次,实在是够不着,正要放弃,旁边伸出一只手,折下莲蓬递到南星眼前。
“采莲送美人。”
南星回头,说话的人,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腰带上系着紫色的双鱼玉佩,玉冠束起发丝,五官不出彩,只一双眼生得出彩,添色不少,眉眼自带风流之色。
她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道,“打搅公子了。”
说完,抬脚准备离开,另寻一处清净的地方待着。
“等一下。”那人出声阻止,语气中带着遗憾,“南星姑娘,一年未见,你我生分了许多。”
那人语气中带着熟稔,南星蹙着眉。
一年以前?
难道她们之前认识。
南星直觉不好,回道:“荷花宴事情繁多,妈妈吩咐下来的事情奴婢尚未忙完。此处景致好,适合赏荷花,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可以吩咐府中的下人。”
“若我偏要找你呢?”那人一步步逼近,手中握着的莲蓬折了,“南星,你在怪我吗?”
眼前的一抹蓝色原来越近,她的脑子都要炸了,紧张地四处观察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怪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见南星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心中有怨气,还在矜持,温柔地说道:“那日雨前廊下,初见姑娘,一见倾心。我原意让姑母将你许我,奈何世事难料,此间诸多难处。阿星,你可还怪我?”
南星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应该就是荣亲王府的世子爷赵衍。
“奴婢不知公子在说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想多无益。”
南星正欲离开,赵衍一把抓住南星的手肘,显然是对她的不理睬动怒了。
“你居然还在躲我,是谢景恒那瘸子是怎么给了你什么好处……”
“表哥!”
谢瑶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赵衍放开南星,换上温和的笑脸,“阿瑶,要嫁人的年纪,还如此风风火火的。”
“表哥。”谢瑶撒娇道,“谁要嫁人,谁爱嫁谁嫁,我可不嫁。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表哥你随我来,我最近淘到一些好玩意,你眼光好,快来给我掌掌眼。”
“又说混账话。”赵衍道,“姑母听到了,你又该挨骂了。”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南星站在原地,轻叹了一口气。
她不清楚赵衍和“南星”之间有何纠葛,就凭一年以前南星深陷困境,他未曾出现,一年后明知她与谢景恒的关系,仍要过来纠缠,定是一个品行不端、见色起意的渣男!
“还恋恋不舍呢?”金屏不知何时走近,冷嘲热讽道,“生了一副好皮囊,惹得爷儿多看几眼,我警告你,既跟了三公子,安分守己些,出了事情,丢了侯府的脸面,顾不得你是公子的通房,三公子再疼你,出了没皮没脸的事儿,该打该罚,一个少不了。”
南星低着头,应了一声。
真可谓你不找事儿,事儿就来找你,躲是躲不掉的。
她只是想吃颗莲子啊。
“别在这里躲懒,你把茶水点心都送到池中的亭子里。”
“我一个人?”
“不还有船夫呢?”金屏继续加了一句,“我跟你一齐送过去,你一个人我担心布置不好,我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宴会正式吃饭的地方设在前院,此地不过是供给小姐公子赏荷取乐的地方,备着的多数是笔墨纸砚、瓜果点心、笔墨纸砚。
船夫摇着橹往中心的亭中去,南星端着茶壶,站在船头,池中的荷花往船边探。
待会儿回来的时候折几支荷花,带回小院里,用水养着。
不消多久,两人就将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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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布置完毕,出乎意料的,金屏没有为难她。一年前的那巴掌,自她会从辽州回来后,金屏没有寻过她麻烦,可能真的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对岸出现了一群人,衣着品貌不凡,应该是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过来了。
来得比预料的时间早一些,金屏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差错,催促着南星赶紧离开。
回程途中,南星蹲在船头,折了两三只还未开的荷花,又想折几枝荷叶回去做吃的,打算回去做荷叶鸡吃。
“啊!”
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向她的后背,南星一时间失去平衡,跌入水中。
呛了几口水,好在她会水,挣扎几下浮出水面,扒着船沿,吐出口中的的水。
“我呸!”
南星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着正站在船尾,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的金屏。
“南星,怎么这么不小心,转眼的功夫就掉到池塘里,池塘里的荷叶荷花这么多,你想要我让人送些到三公子院里,何必自己去摘呢。”金屏双手抱胸,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南星,就差捂嘴大笑了。
“你故意推我下水。”南星气得肺都要炸了,嘴巴里一股腥腥的味道,吐了好几口,感觉嘴里还是有泥沙。
若不是金屏谨慎,离得远,她非得把她也拖下水解恨。
“你自己掉下去的,怪得了谁,四处无人,谁看见了,别信口胡诌。”
船夫在前头划着船,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金屏蹲下来,掰开南星抓着船边缘的手指,“既然你会水,自己游回去吧,浑身湿漉漉的,各家的公子小姐一会儿要用船,弄脏了船,可怎么好。”
“金屏,你口口。”
南星咬牙切齿地骂道。
“船夫,动作快点,公子小姐已经在岸边等着呢。”金屏回头催促船工,回头居高临下,眼神发冷,“南星,我的脸也是你能碰的?”
船的速度加快,南星心里骂着,一边两腿动作,往岸边游。
南星落水的声音不小,虽船遮挡住了,岸边的人还是注意到了她们的动静。
“是不是有人落水了?”期间有人出声。
“不知道啊,听着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
“那可怎么办的好,我要不要寻人去救。”有胆小者焦急地问道。
“妹妹不急。”冯春熙往旁边挪动几步,想看清船后的景象,“船夫善水,他不紧不慢地划着船定是没有出什么大事,船上有其他丫鬟,左右侯府丫鬟婆子众多,若是真的出事,自会喊人,许是有什么大物件儿掉水里了也说不准。”
“你们莫要担心,船上的金屏姐姐是我母亲身边的得力丫鬟,她处事周全,岸上的丫鬟婆子大多会凫水。”谢瑶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一下,同旁边的表哥说道,“今日的荷花羹,我母亲特意吩咐为表哥做的,里面加了莲子葡萄干,表哥回去的时候带些给表嫂尝尝。”
谢琦站在一旁,梗着脖子,面上带着冷漠,眼睛时不时瞄向侧边,听着谢瑶和世子爷的动静,听到“表嫂”儿子,眼神闪动。
50. 第 50 章
随着船靠近岸边,池塘中间冒出一个人头,手里还举着荷花,往岸边游,一时间岸上的人群聚集,看着南星游泳。
赏荷年年有,哪有看美人游泳好玩。
南星憋了一肚子的火,众目睽睽之下落水的狼狈顾不及了,双腿打得飞快,身后激起水花。
“哟!”有好事者说道,“是哪家的丫鬟,游得挺快得,看那几朵花,景洺,今天这出是特意准备的节目吗?”
谢景洺眯眼,看清是南星,赶紧催促下人,“有人落水不赶紧下去救人,愣在这里做什么?”
“你急什么,她不是快游上来了吗?”谢瑶说道。
旁边的谢琦偏过脸,眼中嫌弃,闹了一出,真真给侯府丢人。
赵衍见是南星,让旁边的下人下去救人。
下人刚跳下去,南星已经游到岸边,双手一撑起,从河岸边爬起来。
浑身湿漉漉的,衣服湿了水,夏季衣服单薄,贴在身体上,曲线毕露,好在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裙,不至于难堪。
南星生得好,跟在谢景恒身边一年多,养得好,肤白貌美,狼狈是狼狈,但掩盖不住出色的姿色,也不如寻常女子,落水后惊恐万分,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羞愧不已,上岸后面色如常,拧干衣裙上的水,捡起地上的荷花荷叶。
她水性好,被金屏推下水,气恼是气恼,荷花荷叶是她辛苦折的,随意丢在池塘中不好。
“南星,方才我送你,你不要,偏偏要到水里自己摘,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赵衍挡住她的去路,紧盯着她的胸脯和腰,湿漉漉的可怜模样,却是一脸的倔强,比一年前沉默寡言、半天不说两句话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南星心中厌烦,苍蝇一般,赶都赶不走。
“世子爷让一下,奴婢回去换一身衣服。”
赵衍眼睛微眯,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用着急,你既然已经湿了衣裳,不如到池塘里多采一些莲子,我们想尝些新鲜的。”
尝你口!
南星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挤出笑容,“公子若是想吃新鲜的,让船工给公子折些,若是公子还觉得不够新鲜,可以乘船到池塘中,亲手掰下尝,更新鲜。”
“美人采莲子,别有一番滋味,今日我偏要吃上姑娘亲手折的。”
赵衍明显是不准备放过她,旁边的人面色各异,赵衍家世显赫,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小丫鬟得罪世子爷。
谢景洺原不想管,但南星是三哥的人,三哥在乎得很,站出来,嫌弃得说道,“南星你赶紧下去换一身衣服,成什么样子,还下去采莲,这活儿是你该干的吗?偌大的侯府,缺你一个的采莲工吗?”
南星顺势行了个礼,就要走,赵衍偏偏就不愿意放过她,“我今日就想见你采莲,表弟,来者便是客,你不能因为我们关系亲,连这点小事都不从我。”
谢景洺无法,赵衍铁了心要为难南星,他阻拦下去,说不定适得其反,采莲不是什么大事,事后赵衍也没法再为难她了。
谢琦看着她们两个,心中不是滋味,难道娘亲说得没有错,男子生来就爱美人儿,连俊逸出尘的表哥都不能幸免吗?
不是,肯定是南星这个狐媚子使了什么法子,表哥一时间失了心神也是有的。
南星又气又想笑,一天都在提防夫人在琉璃器物上给她使坏,到头来什么也没有防住,满肚子的火她没地方发泄,每一个人她都惹不起,只能任人拿捏。
你想吃莲子是吗?我今天让你吃个够!
“围成一圈,看什么热闹呢?”
顾千帆和谢景泓姗姗来迟,远远看见南星一身狼狈地在人群之中,眸光一动,说道,“谢兄你家的丫鬟够呆的,衣服湿了不知道去换一身干净的。”
谢景泓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见到南星一身狼狈,只觉得丢了侯府的脸面,斥道:“不懂规矩的丫鬟,还不赶快下去。”
谢景泓和顾千帆发话,赵衍没再为难,南星得以脱身。
冀州顾氏,名门世家,诗书传家,出了几代大儒,人才辈出,名声威望极高。顾千帆为顾氏长房长子,顾氏下一代的家主,赵衍愿与顾千帆结交,顾千帆提议去喝茶投壶,众人跟随,这么个小插曲也就忘了。
南星走出去不久,一个小丫鬟追上她。
“南星姐姐等一等。”小丫鬟递上一件外衣,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唤我送过来的,姐姐披上,小心别着凉了。”
南星看着小丫鬟手上月光白的绸缎外衣,心中一暖,接过披在身上,道:“谢谢你家小姐,不知是哪位小姐,后面我洗干净衣服再送还给你家小姐。”
“小姐是江州冯知州的嫡长女。”小丫鬟笑着说道,“衣服姐姐留着吧,不必麻烦送回来的。”
大约是不想要旁人穿过的衣服。
冯小姐的善意,南星心里好受了一点,一连串糟糕的事情后终于有了一件好事。
夫人在前院和夫人们交际,张妈妈过来在夫人耳边轻声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夫人一下子就猜到是金屏在出气。
金屏性子直率,认真细致,身边人里金屏最得她的心。
上一年的事情她心中记恨,寻了空找补回来,虽说情势不对,但情有可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至于南星,她早就心中不喜,吃点苦口算是便宜她了。
夫人抬头看了眼身边的银屏。
银屏性子稳,但心思也深,若是得罪了她,可没有那么简单了事,软刀子进出,让人痛又说不出错处。难事、牵连较深的事情她会交给银屏处理,至于顶顶要紧,又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交给金屏反倒安心些。
夫人摆摆手,让张妈妈下去。
“谢景恒为什么没有来?”
今日的宴会她原本就想着让谢景恒和冯春熙见上一面,冯春熙向来是有主意的,母亲病逝,父亲远在江州,如今借住在京城的舅舅家中,明面上舅母领着她交际相看,实际还是要看冯小姐的意思。
“昨日奴婢通知了公子,但是今早谢公子一大早就去了书院,说是夫子给他布置了功课,必须要到。”
夫人面上不喜,先前三天两头旷课,今日她让他过来,就说夫子有事要他去做,想来不过是托词,中了秀才,心气高了,没将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奴婢特意去问了大公子和四公子,确实有这件事。”银屏低头在夫人耳边轻声说道,“公子的老师是翰林院编修,听说脾气硬,谁的面子都不给,前段儿时间三公子请的假太多了,他气得说公子若是再旷课,就让他收拾东西滚回去。”
夫人面色缓和了一些。
“夫人放心,奴婢安排人去书院候着了,等申时二刻下学,就让公子立马赶回来,还是能冯小姐见上一面的。”
夫人点头,银屏行事周全,事情交给她,她放心。
庭院中,众人饮茶作赋,各家小姐都在和自己的小姐妹交谈,谈论着新得的衣服料子,谈论京城最近流行的妆容,冯春熙坐在角落,稍显落寞。
冯春熙比在坐的小姐要大上近十岁,按照她的年岁应当时坐在夫人那一桌的,原本就和那些妹妹聊不来,她自小随着父母在任上,闺中好友大都在江州,京城没有熟悉的人,领着她来的表妹昨日病了,在家中修养,更是找不到由头和众人交谈。
当然,她也没有兴趣。
其他对冯小姐是好奇的,她两嫁两离的事迹早就传遍了京城贵人圈,冯家小姐家世好,父亲二品大员,深得皇上信任,外祖家又是有世袭的爵位。
她们对冯小姐好奇,但碍于她的家世,没人敢到她面前寻不痛快。
冯春熙望着隔壁亭子,一俊秀少年,端着酒壶喝酒,懒懒散散地依靠在栏边,皮肤极好,泛着粉红,像池中粉白荷花。
比江南的女子生得还要好。
“柳柳,那人是侯府三公子谢景恒吗?”
柳柳顺着小姐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俊秀少年,眉眼风流,暗道不好,低声回道:“他是侯府的四公子谢景洺,小姐你别被他的样子蒙骗了,听说他行事荒诞,读书不上进,还流连烟花之地,你看他眼下发青,一看身子就不好。”
“是吗?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冯春熙见他不知在笑什么,眉眼舒展,唇红齿白,一笑起来如春花绽放,明星朗月,池中的荷花都逊色了。
柳柳见自家小姐眼不眨地盯着侯府四公子,心中焦急。
小姐不是看上他了吧。
柳柳又看向亭子中的谢公子。
他……还真的是小姐的菜。
小姐擅丹青,犹爱画美人。
特别是,美男。
柳柳一见到他,就觉得和小姐画上的人极为相似,但是好看不能过日子啊,他名声在外不说,还不学无术,小姐哪里都好,就是运气不好,他哪里配得上自家小姐。
柳柳挡住小姐的视线,低声说道,“谢家的三公子今日去书院了,晚些时候回来,他长得比那四公子要好看许多,而且他不花心,他身边只有一位通房,不像那谢景洺有三四五个,外面还有数不清的相好。”
“但,谢家公子对那位通房喜欢得紧。”冯春熙不以为意地说道,“谢景洺看似多情,但是没有一位特别喜欢的,贪心但也无情。”
“小姐你怎么知道谢三公子很喜欢那个通房,方才她遭到戏弄,没人为她言语。”
“他们不过是因为谢三公子在侯府中没有话语权。你看方才那女子不卑不亢,一看平时相处的人待她是好的,否则养不出如此气性。身上的衣服寻常,但身上用的香,却是极好的,都是从江南运过来,不外卖的香,谢公子既要让她用最好的,又不能让她着了其他人的眼,如此用心,可不是在乎得很吗?”
“哦。”柳柳反应过来,“我见那南星不是难缠的人,凭小姐的家世,她也得低头做小。”
冯春熙抬头看了一眼柳柳,说道,“你不懂。”
冯春熙看了眼桌上的笔墨纸砚,手痒痒,恨不能画上一画,一想到,她画下美男,众人惊骇的目光,低头笑了。
谢景洺疑惑冯春熙笑什么,她的目光实在是赤裸,难以让人忽略。按照他阅人无数的标准,冯春熙的身材样貌不过中等,气质不错,勉强算是中上。
除了家世,没有一样配得上三哥。
谢景洺觉得不行,三哥若是娶了冯春熙不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了吗?
日光渐盛,实在是太过闷热,众人前往前院乘凉。
谢景洺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最后面的冯春熙。
柳柳一看,危机四起,偏偏小姐让她走在前头,她心不甘情不愿,只得按照小姐的吩咐,任由两人在后面交谈。
“冯小姐从南方过来,应该是不习惯北方的气候。”
“江南和京城是有差别,但我幼年在京城长大,后面方随父亲到任上,倒也还好。”
“冯小姐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自然见过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谢景洺本就好玩,兴趣广泛,爱新奇的玩意儿,冯春熙去过许多地方,父母开明,江南富庶,民风开放,见识广,两人倒是聊到了一块儿。
谢景洺被冯春熙口中南疆的风情、江南烟雨吸引,一时间忘了最初的目的。
冯小姐心性开朗,不似他初见的冷情,比京城中的端着的贵女有趣。
不过,她还是配不上三哥。
冯春熙盯着他细嫩的皮肤,心中感慨,美人近看也是美人。
今日的碗碟都是琉璃,众人称赞,毕竟只有宫里的贵人用得起,夫人受用不已,好好出了一场风头。
冯家小姐似乎是满意的,特意过来和她说话聊天,若是谢景恒和冯小姐能成,明年该轮到谢瑶了,众人中她最属意顾氏长子——顾千帆。
仪表堂堂、相貌出色,端方有礼、学识渊博,家世一等一的好,比景泓小两岁,前年考中探花,授了翰林院编修,按日子来算,明年就要外放了。
瑶儿直率,被她宠得有些娇纵任性,当不来顾家的主母。
夫人叹了一口气,儿女真真是来讨债的。
谢景恒迟迟未归,宴席将要结束,还未见到人。
“夫人莫要着急,三公子正在回来的路上。”银屏低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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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低声吩咐事情,银屏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点头,亲自去准备。
午后,夫人准备了桃花酿,端给的各位客人品尝,桃花酒酿盛在琉璃杯中,赏心悦目,冯小姐初尝,觉得味道很好,不免贪杯,向银屏多讨要了一杯。
银屏笑着道,“这酒是今年新春酿的,用的是初冬的雪水,现下味道正正好,冯小姐若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多带两壶,给表小姐也带一些,只是酒寒,须得病完全好了才能喝。”
“我替表妹谢过夫人好意了。”
银屏笑着退下,让丫鬟送了一壶酒上来,冯春熙醉意上浮,手不知怎么得有些发软,送酒的丫鬟毛手毛脚的,送酒时撞了了她,手中的酒杯脱出,酒洒在衣裙上,琉璃酒杯落在地面上四分五裂。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们那个角落。
小丫鬟惊恐万分,直接跪下了,连声认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冯春熙见她慌了心神,先是低声安抚,“没事的,是我没有拿稳。”
夫人道:“不长进的,做事毛手毛脚的,只会认错,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不怪她,夫人的桃花酿实在好喝,一时间喝多了,没拿稳酒杯。”冯春熙说道,“我家中有新的琉璃杯,重新赔给夫人。”
“琉璃珍贵,到底也是拿来用的,摔坏是寻常不过的事情,说赔就生分了不是。”夫人转头对跪下的丫鬟说道:“冯小姐大气,不计较,赶紧谢过冯小姐。”
“谢谢冯小姐、谢谢冯小姐。”
冯春熙的衣服湿了,只能重新换一套衣服,好在冯春熙外出都备有替换的衣服,丫鬟领着冯小姐到后院去换了一身衣服。
银屏去门口领从书院回来的三公子去后院见夫人,路上遇见拿着画本子的谢景洺,叫住银屏,道:“银屏,你将这画本拿给冯小姐,她方才同我说喜欢丹青,我正好书房里有几本画册,市面上不多见,她应该会喜欢的。”
谢景洺不学无术、喜欢钻研稀奇古怪的东西,各类珍贵的孤本收罗了不少,平时他不缺钱花,翻翻不感兴趣就收到书架上,遇见喜欢的人就送出去。
银屏眼珠子一转,“冯小姐在后院的厢房,待会儿就要走了,夫人让我去接一下三公子,可能来不及。”
谢景洺没想太多,只是说道,“那不用麻烦了,你去接三哥吧,我自己送过去就好。”
说完,抬脚往后院厢房走去,新来的小丫鬟守在门口,见到公子,指了下里面那间屋子,说道:“公子直接进去就好。”
谢景恒不疑有他,直接推门而入,未见人影,转过里间。
冯春熙脱下衣服,只余下一件粉色肚兜,正要去够床上的衣服,听到动静,以为是柳柳拿酒回来了,转身说道:“柳柳……”
“啊!”见到门口站着的、呆愣住的谢景洺惊叫一声,下意识捂住胸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转身去拿床上的衣服,半路,又想起什么,惊慌地转过身。
谢景洺目光由惊讶转向复杂,冯春熙知道他全都看见了,披上衣服,遮盖裸露了后背和肩头,冷静地说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谢景洺方反应过来,弯腰作揖,垂目低声道:“谢某唐突了。”
说罢转身离开,出了门口,那新来的小丫鬟早不知所踪,背靠在门上,脑海中浮现方才的景象。
本该光滑白皙的后背上,从肩胛骨开始,一直延续到腰间,大片的、深浅不一、红色的胎记,几乎占据了一半后背。
难怪、难怪。
冯春熙之前两嫁、两和离。
一切都说得通了。
柳柳提着酒正好撞见了银屏和三公子谢景恒,到了门口又见到倚靠在门口的四公子谢景洺,心中涌起不安。
谢景洺目光落在银屏身上,直起身,依旧是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此时,夫人进了院门,见到同时出现的谢景恒、谢景洺,目光不善着盯着一旁的银屏。
银屏低头退到一旁,小院一下子显得拥挤许多,冯小姐的舅母跟在夫人旁边,嗅到了口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氛。
此时,谢景洺身后的门打开,冯春熙换好衣服走出来,面色如常,唯有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柳柳觉察到小姐的不对劲。
冯春熙环视一周,走到侯府夫人的身前,行了个礼,“谢谢夫人的盛情款待,春熙喝醉了酒,头发晕,先行归家,不打搅夫人了。”
夫人端着笑,“身体不适就不强撑了,回去好好歇息,改日再来玩,我送送你。”
冯春熙礼貌地回道:“不必了,府中还有客人,不劳烦夫人。舅母,我们回去。”
冯春熙舅母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和冯春熙一齐离开,柳柳拎着酒壶跟在身后。
人走了,夫人冷眼看着谢景洺,“你怎么在这儿?”
谢景洺一脸无辜地举起手中的画册,说道,“冯小姐喜丹青,我过来送几本画册。”
夫人看着他手里的画,一口气堵在后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不争气的东西,书不好好念、学不好好上,净弄这些没用的东西。什么人都送,秦楼楚馆的人你也要送香、送画,冯小姐是什么人,轮得到你。”
夫人明显是动怒了。
该来的人没有及时来,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可能得罪冯家。
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低着头的银屏。
办事不力!
夫人走后,留下谢景洺和谢景恒二人,谢景恒问道,“出了什么事?”
谢景洺无奈摊手,“不清楚啊,可能母亲气我不争气,惹冯小姐不高兴了,也有可能是母亲想撮合你和冯家小姐,见我多说了几句话,生气了。”
谢景恒急着回去,拍拍谢景恒的后背,叮嘱他好好完成老师的作业。
谢景洺看着三哥离开的背影,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今日南星受了委屈,忙着回去安慰。
唉——
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哥,最后也陷下去了。
看了看手里的几本画册,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送出去。
51. 第 51 章
冯春熙回了府,舅母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气得在屋里直打转,恨不得立马上永昌侯府去讨要个说法。
欺人太甚!
真是欺人太甚!
她一个永安县主,居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她暗骂一句不要脸。
柳柳站在冯小姐旁边也是气得不行,攥紧了拳头。
太不要脸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她们小姐没人吗?
都怪她,怎么就粗心让小姐一人在房间里呢?
冯春熙看着倒是冷静,一言不发,不知是不是气极了,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先是醉酒弄湿了衣服,后是突然闯入的谢景洺、而后出现的谢景恒。
总有一丝理不清楚的地方。
背后的胎记出生时就带着了。
如此大的胎记,视为不详之兆,旁人劝父亲母亲将她掐死、或者是寄养在寺庙中,但父亲母亲不舍得,冯春熙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也不信旁人的话语,将她养在身边,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
时间一点点过去,试了无数的偏方,后背的胎记始终消不掉。
到了适婚的年纪,父母忧愁不已,担心她被嫌弃,想将她养在家中一辈子,反正他们冯家养得起。
但冯春熙不能如此自私。
家中还有弟妹,过了外面婚嫁的年纪,外面已有闲言碎语,父母疼她一场,她不能因为自身的原因,影响了弟妹的婚嫁。
第一任相公为翰林院大学士之子,温文儒雅,她也曾动心,幻想过温柔如他,清风朗月,不会介意她后背的胎记。
幻想终归是幻想。
新婚之夜,他解开她的衣裳,见到后背大片的胎记,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恐。
蜡烛熄灭,一张被褥之下,睁眼到天明。
他终归是个温和的人,流连烟花之地,给了她和离的理由。
有了第一次教训,冯春熙嫁给了父亲的一名下属,好拿捏,再如何都不会将她的秘密传扬出去,但小官对她的后背的胎记不仅是惊恐,更是嫌恶,避她如蛇蝎,两人想看两厌,最后冯春熙觉得如此过下去,两人都不好受。
她提了和离。
期间,弟妹婚嫁顺利,她也绝了心思。
只是父亲日日忧愁,弟妹俱是夫妻和睦,将来子孙满堂,只他的第一个孩子,孤孤单单的,嘴上不说,冯春熙能感受到父亲的忧愁。
最后试一次。
她如是想。
婚嫁的人选需要好好挑选。
谢景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生母过世,嫡母不合,身体不好,有腿疾,有一通房,看样子喜欢得紧。
若是不讨厌,可以相处一二,她可以允许谢景恒和南星恩爱,做表面的夫妻,各过各的,但是,没想到,谢景洺撞见了她的秘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那人好玩,不像是贪图她家权势的样子。
她清晰地记得他见到她后背的眼神,有惊讶,之后是了然,没有同情,也没有厌恶,好像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但没有那么不寻常。
仅此而已。
“该怎么办的好?”舅母坐下来,忧心忡忡。
他看都看了,女子贞洁多重要啊,难不成真的要将春熙嫁给那永昌侯府的四公子,想起他名声在外,更愁了。
她好好的外甥女,可怎么好。
“舅妈,我都嫁了两次了,他看见了就看见了,这有什么?”
“你啊你,我说你什么好,现下还有心思同我说笑。”舅母说道,“那能一样吗?最后没有法子也只能将就了,我回头让你舅舅好好打听打听那谢景洺,凭你父亲和你舅舅,他断然是不敢欺负你的。”
“舅母,你真的打算将我嫁给那个人吗?万一,撞见我的是一个乞丐,我也要嫁吗?”
舅母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下她的胳膊,“什么话你都说!”
“疼——”冯春熙捂着她的胳膊,喊疼,“我又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嫁了两次,脸皮自然是厚一些的。”
舅母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次日一早,柳柳过来说谢景洺送来了几本画册,柳柳不情愿地将画册交给小姐。
冯春熙翻看了一下,眼睛一亮,她之前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不知道谢景洺从哪里找到的。
旁边的柳柳只觉得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书页中掉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京郊外的一处地址。
“他什么意思?”柳柳防备地说道,“小姐你别被他骗了,我和你说,他就是不安好心,约你到郊外,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啊。”
冯春熙看着字条上的地址,若有所思。
半晌,她道:“柳柳,备马,同我出去一趟。”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柳柳担心地说道,“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
“不会的,他只是侯府的一名庶子,还有生母和妹妹,他不敢。”
柳柳还是不放心,但是拗不过小姐,只好去备马,两人借口去郊外散散心,舅母觉得她昨日经了那一遭,心情定是不好,出门散散心也好,只让她们小心些,别走远了,日落前必须回家。
马车行至城门口,谢景洺远远看见冯小姐的马车,挥鞭骑马出了城门,在前面引路,柳柳驾着马车,撇撇嘴。
小心思还挺多的。
最后,谢景洺停在的一处院落前,栓好马,冯春熙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大院,不知道谢景洺引她来此是何意。
谢景洺摸摸脖子,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昨日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我不是有意的,诶,话说多了也无益,你随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冯春熙面上有些防备。
“冯小姐,你是知州大人的千金小姐,我只是侯府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子,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对你怎么样。”
冯春熙跟在他身后,柳柳不放心地跟在身后。
院子挺大,有十来间房间的样子,一进去,几名老太太正在院子中晒着太阳,聊着天,见到公子笑着招呼,“谢公子来啦。”
谢景洺笑着点头,冯春熙跟上他的脚步,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她们都是青楼女子,年纪大了,没有着落,于是寻了这么一个地方,相互扶持着养老。”
冯春熙眼中闪过嫌恶,皱着眉头,“谢景洺,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
谢景洺转过身来,看着冯春熙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她们是人,身不由己,老了找个地方一齐养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妨碍到旁人。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逼你进去。”
冯春熙看着推开的门,犹豫片刻后抬脚步入。
大大的屋子中十几名女子,彷佛已经等候多时,看着年岁大致在四十岁左右,穿着寻常的衣服,或是描眉画眼,或是素面朝天,可以看出年轻时姣好的样貌,平静的生活抚平曾经的风尘气息,走到人群中,不过是寻常人的模样。
谢景洺关上门,她们解开衣服。
冯春熙震惊不解,不知道她们是何意。
直到她们露出身上或大或小的纹身,冯春熙才真正地了解了她们的用意。
纹身在不同的地方,肩头、胸部、后背、大腿……
或大或小,小的只是肩头上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腊梅,大的从大腿一直延到前胸,犹如藤曼缠绕、生长在躯体之上,融为一体。
脑中好似有什么炸裂一般,冯春熙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二十余年来,她一直为背后的胎记痛苦、煎熬、自卑,从未想过有那么多的人同她一般,也从未想过那丑陋的地方能如此之美。
她不禁走向前,看着上面的纹身,伸出手,问道,“我能摸一下吗?”
“当然可以。”那女子爽朗地说道。
冯春熙碰上那条锦鲤,它似乎是活了,她能感受到它的生命。
“这里原来是一块伤疤是吗?”她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皮肤。
“是的,原来是一大块烫伤的疤痕,谢公子纹了一条锦鲤,他手艺好,看不出来原来的伤疤。”
“你们,都是为了遮盖伤疤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年轻些的女孩子指着大腿上的纹身说道,“这里原来是一大块黑色的胎记,父母嫌弃我一生下来就有胎记,认为会给家族带来厄运,将我卖到青楼,我们许多人都是如此。”
“我也是。”
“我也是。”
……
冯春熙从院子里出来,仍没有回过神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彷佛二十余年,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散开了,身上一直背负的东西一下就卸下来了。
有些不适应,眼框发酸。
“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让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世上不同的人有许多,你不是唯一的一个。”谢景洺有些摸不清冯春熙是什么情况,“嗯,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们两个人扯平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冯春熙看着他,眼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让柳柳在马车边守着,她和谢景洺沿着河岸散步,河岸边没人,很开阔,垂下的柳条落下一片阴影,缓解了夏热的炎热,时不时有一阵微风吹来。
“她们身上的纹身都是你做得?”
“嗯。”谢景洺点头,“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你十四岁就去青楼了?”
“咳咳——”谢景洺没有来地有些心虚,避而不谈,“青楼里有些女孩子因为身上有胎记,亲人无法接受,就将她们送来了青楼,另外,青楼有些客人有特殊地癖好,以折磨人为乐,在她们身上留下了永久的伤疤。”
冯春熙不禁为这些可怜的女子哀叹。
身为名门小姐,她对青楼女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切切实实接触到了,原来她们不过寻常的可怜人。
“你怎么会纹身的?”冯春熙不禁好奇,而且纹得如此之好。
“我幼时偶然读过一本南疆书籍,上面记载有纹身的法子,挺感兴趣的。我这个人就喜欢研究这些无用的东西,后来。”谢景洺带了一丝苦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故人,“有一姑娘,她,她被被一混账在身上烫了伤疤,后来,后来她,她自尽了。”
谢景洺失神地望着平静的湖面,无声的叹息,一改往日的模样。
“她不过十四岁,她很爱美,喜欢穿粉色的衣裳,留着长长的头发,用着最好的脂粉……”笑起来两眼弯弯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会和他说她疼。
会说她想他了。
会责怪他为什么不来见她,是不是忘了她。
最后,应该在怪他为什么会躲起来。
他不懂,那时他十四岁,喜欢上烟花之地的女子,他无法接受,他害怕对她的悸动,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出身世家的贵公子怎么能爱上低入尘埃的女子呢。
他逃了。
她死了。
经年之后,他才发现他错过了什么,数年之后,他才知道他为什么要苦心钻研纹身之术。
他不能弥补什么,他只是在安自己的心罢了。
冯春熙偏头看着他,良久,闻出心底的问题,“你见到我背后的胎记,你会感到害怕吗,或是会觉得恶心?”
“都没有。”谢景洺摇摇头,“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冯春熙信他,他见过许多,能为那些女子纹身,应该是打心底里不在意的。
“嗯。”谢景洺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若是你想,我也可以为你纹上你喜欢的图案,遮盖掉后面的胎记。就像是作画时不小心晕开的红色颜料,只需添上几笔,也可以是盛放的牡丹花。”
冯春熙笑了,看着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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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嫁人了,我相公问我背后的纹身,我该如何解释。”
谢景洺皱着眉头思考,“三哥他应该是不会介意的,等会儿,你干嘛非要嫁给我三哥,你又不喜欢他,要不,你换一个人,我觉得总会有人不介意的……”
谢景洺絮絮叨叨地说了句许多,展现了他话痨的本性。
冯春熙笑着听他说话,时不时回应上一两句。
自从那日从郊外回来,柳柳觉得小姐变了许多,不知哪里变了,就是和以前不同了。
柳柳感到危险的是,小姐画上总是同一个人。
那日,谢景恒紧赶慢赶回到院子,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心疼地将人抱在怀里。
南星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又不忍心推开他,只能任由他抱着。回到了小院,心中的那股怒气消散了不少。
金屏的那巴掌,她迟早要找寻回来的,不就游了泳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衍,原主的纠葛,也不能抱怨什么,事情处理好了就好了,多余的情绪,消耗自己。
无力感充斥着,谢景恒从未如此恨自己的无能,从为如此急切地想要拥有权力地位,徐徐图之终究是太慢了。
“抱歉,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南星手环抱着他的后背,笑着说道,“我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谢景恒沉默了。
良久,南星开口问道:“公子,你是要成亲了吗。”
谢景恒放开她,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谁和你说的?”
“就是府中的下人。”南星说道,其实是今日下午玉珠过来看她的时候同她说的,得知这个消息,她没有预想中的难过,只是觉得心中悬着的那块秤砣终于落了地,踏实了。
她还是想亲口问出来。
她想得到他口中的答案。
“没有的事。”谢景恒说道,“那是夫人的意思,我和冯家小姐成不了。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今晚睡个好觉。”
“那你什么时候成亲?”
谢景恒蹙着眉,内心抵触继续这个话题,莫名的焦躁不安,“今年都不会。”
“是要等到明年你科考后吗?”南星抬头问道,非要求一个明确的答案。
“嗯。”
也是,到时候有了功名,自然可以找条件更好的。
明明已经看开了,为什么得到肯定的答复,心还是钝痛呢?
南星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声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此时此刻,她们是真实存在,真实地彼此拥有。
一年,南星,你有一年的时间放任自己。
“谢景恒,我好喜欢你。”她闷闷地说道。
谢景恒双目睁大,一颗石子坠落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双手不知如何动作,僵在那里,心脏扑通扑通跳动,提醒着他这是真实的。
嘴角勾起,笑意直达眼底,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无法衡量的惊喜。
他将人拥入怀中,埋在她的肩头,心房不住地震颤,喃喃道:“南星、南星……”
不知抱了多久,南星抬起头,发现他眼角红了,伸出手抚上去,一点点残存的湿意。
他数年间恨自己的嫡母,恨她逼死了自己的生母,恨她手段毒辣,恨她不放过幼年的他,十余年孤苦求生,后来得知全部的真相,他不知道该恨谁。
但,此时此刻,他感谢,感谢夫人将南星送到他身边。
可能是老天爷对他十余年无人照拂的补偿。
夜深人静,谢景恒借着烛光,低头看着在他怀抱中酣睡的人,她平静的睡颜,他感到无比的安静和满足,漂泊无依的蒲公英,有了扎根的小天地。
数年后,回想起那夜,南星的告白,依旧心房颤动。
一段平静的日子,冯小姐的舅母为了上个月,夫人送的桃花酿登门道谢,特意回了礼,两人聊了一个下午。
几日后,永昌侯府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求娶冯春熙冯小姐。
当然,要娶冯小姐的人不是侯府的三少爷谢景恒,而是侯府四公子谢景洺,一时间京城议论纷纷。
一是冯小姐和永昌侯府四公子二人名声在外,二是两人年龄差了六岁,根本不搭边,三才是永昌侯府居然越过了侯府三公子。
可能是谢景洺和冯小姐两人实在是太过不可能,在意第三点的反而少了,京城地下赌场纷纷开赌,赌两人多久和离。
其中三个月押注的人最多,其次是一个月,他们大多压了三个月是因为两人家世不凡,怎么的也得撑过三个月,不然太没脸子了不是。
二人的婚事定得很快。
侯爷觉得他那个不孝子能娶冯家小姐算是他命好,有个厉害的能拘他,说不定是件好事,夫人只是想攀上冯家这棵大树,谁娶都可以,只要冯家小姐愿意嫁进门,怎么说,是她理亏在先。
谢景洺和姨娘是最后知道的。
他得知自己将要和冯小姐成亲的时候一脸懵,他怎么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他也想争取一下,转念一想,毕竟他见过冯小姐的身子,她要他负责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一介浪荡子,娶谁都一样,至少两人聊得来,冯春熙知道他的德性,不嫌弃他就好。
姨娘知道儿子要娶一名大六岁,还嫁过两次的女子,凭家世多好也不能接受,天塌了一般,不惜去侯爷那里闹过,去夫人那里就求过。
都没有法子。
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姨娘直呼造孽啊!
每天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谢景洺无法,只能安慰姨娘,娶了冯小姐,府中无人再能欺负他们,连夫人都得给他们几分脸面。
往好了想,以后她的孙子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外家。
姨娘方觉得有点点安慰,挣扎起来准备儿子的婚事。
52. 第 52 章
金秋时节,管事妈妈和丫鬟方才过来挂灯笼、贴喜字,顺道搬来了几盆金菊,小芒搬到前厅摆起来。
公子的同窗好友送来两大筐柿子,吃不完,南星姐姐让她把剩下的柿子洗干净、削皮、晾干做成柿饼,应该能吃到过冬。
明日就是四公子的大婚之日,府中上下张灯结彩,挂红飘绿,下人来往筹备明日的婚礼。
怎么三公子没有娶夫人,四公子倒是先娶了冯家大小姐,婚事还如此仓促。
小芒觉得如此维持现状挺好的,公子晚些成亲。她一进来按的是一等丫鬟的份例,院中上下除了常妈妈,就是她了,打理着南星姐姐日常和院子中的琐事,愈发得心应手。
沉寂的内心泛起涟漪。
至于四公子婚事为何如此仓促,谢侯爷深知自己小儿子是什么样子,下个月就是秋闱,若是他两个儿子都考不中岂不是丢了面子,没有考总比考不中好听些。
婚事还是得抓紧,备考什么的,不要紧,再给他几年也不一定能考得上。
冯小姐三嫁,嫁的又是永昌侯府的庶子,两家都不想太过张扬,宴请的都是至交好友,京中名望,但是冯小姐的嫁妆可是实打实的。
前两次嫁人,和离后,送出去的嫁妆随着冯小姐原原本本地一齐回来了,近两年冯小姐弟妹嫁娶都不错,多了几门亲戚,添上的嫁妆更多了,婆子丫鬟一塞再塞,舅母姨母一再挑选,将值钱的物件儿都列入了嫁妆的行列。
冯知州对于谢景洺这位女婿很不满意,担心女儿为了宽自己的心,委屈自己,觉得嫁给他,不如留在家中,只要他在一日,就能庇护女儿一天。
但不知女儿为何就看准了他,无法,冯知州只好由着她。
南星抬头看着院门上的大红灯笼,有些失神。
那日送给她衣服就是冯小姐,将来的四少夫人。
小厮点燃了大门竹竿上的爆竹,瞬间,噼里啪啦地作响,围观众人捂起耳朵,长长的队伍,前面的敲锣打鼓、唢呐声响彻整条大街。
谢景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大红的喜袍,脸上带着笑,褪去平日纨绔子弟的模样,真有几分侯门公子的意气风发。
大红花轿后面跟着一百八十抬的嫁妆,路边凑热闹的百姓感慨,贵女三嫁,场面依旧那么大。
南星跟着小芒出来出来凑热闹,靠在连廊的柱子旁边,磕着瓜子,看着初见少年气的谢景洺和新娘手里握着红绸,拜天地。
目光不经被身旁一身红色滚边墨色长袍的谢景恒吸引,玉冠束起发丝,长身玉立,气质格外显眼。
他极少穿如此深色的衣服,一袭墨色长袍引出锐利的气质,招人眼,南星注意到好几位小姐在偷看。
谢景恒注意身后的目光,回头,目光穿过人群,看见躲在柱子后面悠闲嗑瓜子的南星,眉目舒展,嘴角带笑。
南星低下头,错开他的目光,“小芒,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小芒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公子,又看看南星,轻声应了一声,跟着南星回去了。
谢景恒望着南星离开的背影,回头,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恢复原本的疏离。
“那位哪家的公子,瞧着眼生,端方有礼,相貌英俊,笑起来怪好看的,怎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哪家的小姐和身边的姐妹嘀嘀咕咕议论。
“他就是侯府庶出的三公子,就是那位永昌侯爷曾痴恋的医女所生,听说那医女生得极为好看,要不,怎么引得侯爷念念不忘呢,爹娘都好看,相貌定是不错。”
“他不是一直都被养在庄子上吗,还以为是会养成乡野农夫,现下看来倒是不差。”
“模样是不差,可惜了,患有腿疾,不良于行。”
“是吗?看不出来啊,那也不要紧吧。”
……
月至中天,南新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欣赏着月色,宴席正热闹,偏远的小院,偶尔传来说笑声。
南星望着冷白的月光,想到今日的婚宴。
一年后公子成亲时也是如此吧。
夜深了,宾客都散得差不多了,闹洞房的人群也离开了。谢景洺关上门,将叫嚷的喜婆拦在门外。
谢景洺回头见新娘端坐在床上,有一种和熟悉的朋友成亲的尴尬。
都拜过天地了,他们以后就是夫妻了,矫情什么!
他拿起旁边的秤杆挑起盖头。
美人轻敷粉,细眉杏眼,琼鼻朱唇。
谢景洺盯着的小巧耳垂上微微晃动的耳坠子,上面镶嵌着红宝石泛着莹光,一抹红衬着冯小姐真美。
冯春熙抬眼,望着眼前愣神的人,莞尔一笑,“看什么呢?”
谢景洺随手将盖头扔到床上,转身,大字躺在冯春熙旁边,嘴里抱怨着,“累死我了,成个亲这么累,早知到我……”
“早知道你就怎么了?”
冯春熙转身俯下身,半撑着身子在他上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近到她能嗅到他身上的酒香,近到他能看清她瞳孔中的倒影。
冯春熙勾唇一笑,纤纤玉指从胸膛抚上,攀上他的衣领,慢条斯理解开他衣襟处的口子。
谢景洺却是更难呼吸了,混迹青楼的人偏过头,泛红的喉结上下滚动,“等一下……”
“等什么?”冯春熙低下头,呼吸如羽毛轻轻拂过他的耳朵,声音中带着娇柔,“你还要姐姐教你吗?”
呼吸一窒,他捉住她的手腕,坐起来,平复了一下呼吸,没有理会身后不满的人儿。
“我给你看个东西。”
谢景洺起身,翻箱倒柜从最底下寻常一个小箱子,拿到冯春熙面前打开,道:“之前你送来的画样,我照着样子调配出了颜料,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谢景洺。”冯春熙双手交叉抱胸,扫了一眼箱子里面的东西,“你确定要在洞房花烛夜干这事吗?明天我要敬茶,后天要回门,不合适。还是说,你嫌弃我背后的胎记?”
“不敢、不敢。”谢景洺咧嘴一笑,“我不过是想着纹上去,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须得慎重一些,先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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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如何,不喜欢再改。”
冯春熙沉思片刻,觉得他说得有理,行至梳妆台前,拆开头发上的金银发钗、耳坠子、手镯,乌黑的发丝垂落腰间,她转去里间,再出来时,大红的嫁衣脱去,只余下藕粉色的单裤、红色鸳鸯戏水肚兜,外披着霞色纱衣,雪白的肌肤若影若现。
谢景洺一时晃了神。
他竟不知冯春熙身段如此好。
笔直修长的双腿,盈盈细腰,胸前那两团罩不住的雪白,顿时鼻子痒痒的,他捂嘴咳嗽两声,再看下去,真的要出洋相。
冯春熙却是不知他的窘迫,牵着他的手来到床上,褪去身上的纱衣,趴在软和被褥之上,手伸到后腰处,解开肚兜的带子,担心头发影响他,将发丝撩到一旁。
见半天没有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呆愣,复而转回头,没有急着催促。
谢景洺手指抚过后腰的红色胎记,极致地白和红,反而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要不,留着吧,看多了也就顺眼了,不难看,纹身挺疼的。”
“不要。”冯春熙拒绝了,“再不难看,也跟了我二十五年,够了。”
谢景洺用笔蘸颜料,落于肌肤之上,不一会儿,后背之上的红色的胎记绽放一簇一簇的红色月季,绿色的藤枝,灿烂妖艳,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胎记。
待墨水干了后,冯春熙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回头看着镜中。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目光注视着,心尖颤抖。
她曾厌恶至极的、痛苦不已的,居然能如此地美,换上她最爱的月季。她难以抑制内心的雀跃和冲动,她想立即让他为她纹上永久的印记,让红色的月季永远盛开,永不枯萎。
“好看吗?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为了看出全部的效果,她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不余一点儿布料,浑身赤裸地站立在他面前,纵然他们今日成亲,谢景洺仍旧是有些羞怯。
既想看,又不敢看。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快地让人感到不安,冯春熙亟需找到一个出口,她转身见到偏着头的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勾着他的脖颈,唇贴着他的耳际,柔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夫君还在等什么?”
他一愣,伸手揽过她的腰,吻密密落下,手掌揉着觊觎已久的那团雪白,娇喘声渐起……
趴在门缝偷听半天的婆子终于听到了等待依旧的声音,老脸一红,心终于放下来。
小姐终于是有了归宿。
谢景恒回到院中身子有些摇晃,挡了一晚上的酒,醉意上来,婆子赶紧端上醒酒汤,喝了半碗,推开房门,见到床上隆起,欲上前,停下脚步,抬手,闻了一下衣袖,沾了酒气。
南星不喜。
他褪下外衣,身上的酒气淡了,坐在床边,掀起被子,侧躺在她旁边,她睡得正香,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许是今日大婚的热闹沾染,也可能是醉意撩人,他内心躁动,亟需纾解的渠道,手探入衣服中,贪婪地揉抚摸着细腻的肌肤。
53. 第 53 章
“嗯~”
南星睁开眼,下身胀疼,拧着眉发觉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知所踪,背后的人压着她动作。
“你——”她倒吸一口凉气,睡得好好的,被吵醒不说,更是以此种方式,心中憋了一股子气,胆子比寻常大,下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大腿。
谢景恒不仅不生气,倒是挺享受她少见的气性,她鲜少展露这一面,她既然醒了,他便不再拘着自己,翻身压在她身上,南星闻到若有若无的酒气,嫌弃得偏头,避开他的亲吻。
“嫌我?”
谢景恒眼睛微眯,带着危险的气息,死死盯着她,显然是不满意她的躲避,低头狠狠咬了一口,南星吃痛,他又心疼得亲吻。
后半夜,南星有些后悔一开始的躲避,谢景恒的报复心极重,使劲折腾,故意在她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红色咬痕。
次日一早,她摸着酸疼的腰想找人算账,谁知那人早早去了书院,坐在镜子前,摸着唇上细小的伤痕,暗骂一声,换了一身衣服,掀开床垫,抽出垫子下面的记得密密麻麻的一沓子,揣在怀中。
小芒见南星出门,赶紧跟在身后,她知道南星不喜欢她跟着,特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出了侯府侧门,走到东大街,南星停下脚步,等着小芒跟上来,道:“每次都跟着我,你不觉得无聊吗?”
小芒赶忙摇头,“跟着南星姐姐我高兴,若不是跟着南星姐姐,我也不能时常出府散散心。”
南星觉得有意思,问道,“你也不喜欢待在侯府里吗?我可记得你之前说,有个地方睡觉,能吃饱穿暖就满足了。”
“是这样。”小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一开始我是真的觉得能来侯府,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可是时间久了,我也有点想回家了。“
一向没有心事的小芒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愁容。
“今日你陪我好好逛一逛。”南星说道,“拉着小芒满大街地玩起来的,好吃的、好玩的都玩了一遍。”
小芒不知道为何南星姐姐今日的兴致如此好,往常她陪着南星姐姐出来,她去得最多的就是书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拉着她逛了一整条大街,一时间小芒玩得入了迷,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嘴里吃着地瓜干。
南星提着东西去了长生医馆,顾飞星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见到南星,开心地飞奔过来,“南星姐姐!”
“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南星提起手中的东西。
顾飞星迫不及待打开南星袋子里东西,眼睛一亮再亮。
都是她喜欢爱吃的。
“南星姐姐,你对我最好了。”
南星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少吃点,别一下子全部都吃完了,小心蛀牙,你娘亲见了该骂你,我买的好吃的你也没有机会吃了。”
“知道了。”顾飞星拖长了声音,“南星姐姐进去坐坐呗,今天我娘亲刚好休息,你若是身上有什么小病小痛的,正好可以让我娘亲好好调理调理。不收钱的哦。”
“谢谢啦,下次啦,我一会儿还要去一趟书铺呢。”
楼上的窗户打开,顾卿卿站在窗前,往下看,南星抬头正好和她的视线接触,顾卿卿见南星面色红润,想来是过得不错,心中的愧疚不安稍稍放下些,微笑着点头。
南星笑着回应了一下。
自从那日来长生药铺寻避子药的事情被发现后,事后南星还是遵照约定去见了顾飞星,一来二去,两人熟识了,从顾飞星口中得知,原来顾大夫本就和公子认识多年,是多年的好友。
公子之前的腿疾一直都是顾大夫在看。
她那日无疑是自投罗网,怪不了谁。
南星抱怨一句,公子尚有不少事情瞒着她,倒是不允许自己有秘密,无理至极。
行至常去的书铺门口,南星回头问:“小芒,你要不要跟我进去看会儿书。”
小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在外面等着就好了。”她不认识几个大字,在她的印象中,书是富贵人家才能碰的东西,她们略识得几个大字就是顶顶了不得的了,看着书铺中一墙的的书,浑身不自在。
南星由她,自行步入书铺,门口的掌柜看见南星来了,立马热情地迎上来,“南星姑娘,盼了您一天了,新出的第一批书,反响很好,供不应求,书价都翻了两三倍了。”
他引南星上了二楼,一间雅致的房间,掌柜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
里间一名青色长袍的青年站起身,见到来人是一位姑娘,脸上变幻莫测,不知如何言语。
南星见到有外人在,不悦地看向书铺的掌柜,掌柜忽视二人的目光,主动介绍道:“这给高昌,高公子,南星他就是我先前说的文采很好的举人,您写下的故事都是经过他的手润色的。”
掌柜接着对高昌明年道:“这位就是唐星。今日且巧二位都在,我就想着让二位见一面,毕竟南星小姐提供故事,高公子润笔,二人合力完成,缺一不可,之前一直是通过书信沟通的,难免耽误时间,既然碰巧遇见了,坐下来好好聊聊,效率岂不是更高。”
二人看着掌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今日不是恰巧,是掌柜特意让高昌明过来等着的。高昌明是外乡人,中举后进京备考,落榜后为了节省来回的路费,好好备考一直留在京城中。为了挣钱,一直在书铺抄书,抄书挣的钱勉强能维持生计,但实在是太过浪费时间,无法好好备考,考试在即,他不想再一次名落孙山,于是,开始写些妖魔鬼怪、才子佳人的故事,挣得的银子多了些。
他的志向是当官,心中多是不屑,为了生存迫不得已,掌柜他认识时间长,不是多嘴之人,他用了化名写的,以后若是入了官场,也无人知道他曾经写过不入流的话本。
今日,他答应掌柜见提供故事的人,盖因为好奇。
唐星提供故事情节,他根据她提供的扩写,二人合作已经有月余,写的书本也十分畅销,但二人从未见过。
能想出精妙绝伦的故事,写得一手烂字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曾想过或许和他一样的落魄书生,有一想,字写得如此歪七扭八,连刚学写字的孩童都不如,不会是读书人。但是故事中的隐喻,思想的开明,故事中人物的塑造,连他都自愧不如,实在好奇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没想到竟是一名妙龄女子。
南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事已至此,来得次数太多也不好,公子是疑心重的人,时间长了不好。
她坐下来,拿出怀中的一沓纸放在桌上。
“这是下一本的故事,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高昌明低头看着纸张背面洇出的一团团墨迹,估计又是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字,实在是难以忍受,翻看了几页,眉头皱起来。
“上官小姐爱上了西域国的王子,还跟着他离开了?”
高昌明写的志怪小说再离奇,也是遵从纲常理法的,《金簪记》的上本,女主人公和世家公子相恋,破除重重阻碍后成亲,现在跟他说要写上官小姐和西域王子有不轨之事,实在难以接受。
“我不写。”
“你为什么不写?”南星还没有开口,掌柜先急了,拿起纸张翻看,先是惊奇,后是了然。
掌柜的爱读书,市面上畅销的书籍基本都过了眼,怎么写人们爱看,什么样的书卖得好,他心里有数,南星的故事是有些离经叛道,但是在一众话本中算不得什么。
重要的是谁不爱看新奇的故事,南星的故事,加上高唱明的文笔,铁定能火。
高昌明这老古板,比他还要看不开,这点程度都接受不了,以后到了官场上还不被人剥皮吃干净了。
他拍拍高昌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何不可,南星姑娘这不都写了吗?上官小姐的夫婿,成亲之后,不肖半年就开始寻花问柳,违背了和上官小姐的承诺,是他不对在先,上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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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另寻他人有什么错?”
南星看向长得像是弥勒佛的掌柜,他倒是挺看得开的。
“对啊,高公子觉得有何不妥,男人都能左拥右抱,上官小姐只是另找了一名男子而已,有何不可,就说当今的公主,不也养了十数名面首吗?更何况,高公子之前写的书,里面淫诗艳曲也不少嘛,我这和高公子相比,小巫见大巫了不是。”
高昌明脸上颜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安慰自己,不与女子计较。
掌柜摸了一下茶杯边缘,笑了一下,深知高昌明的软肋。
“一转眼就入秋了吧,再一转眼可能就要入冬了,京城冬天冷,需要备上好的炭火,方能熬过一个冬天,一个冬天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出了冬,三月就是就要科考了吧,高公子准备得如何了?”
一提起科考,高昌明的固执明显松动了,写玩这两本书,赚的银子足够他撑到明年的科举考试有余,他也可以专心备考。
南星扫了二人一眼,和掌柜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时候不早了,谢谢掌柜的茶水,过两日我再来。”
说完就离开,先让掌柜的搞定高公子,不然她还得与他争论哪里该写,哪里不该写。
过两日就是秋闱,南星不禁为公子紧张起来,搬回自己的房间,留足了空间给公子备考。
侯府中要准备考试的还有谢景洺,新婚不过半月,侯爷和夫人都准备好了,按照二人的秉性定会闹到鸡飞狗跳,但出乎所有人意料,日子平静地过下去了。
四公子那边伺候的人过来回话,说新婚的小两口感情好,时常一处说话画画,也不见谢景洺再往外面跑,侯爷不禁感慨,早知如此,早该让谢景洺成亲,约束他贪玩的性子,说不定真的就能安心念书,中个举人。
冯春熙父亲当年科考可是头名状元,母亲出自书香世家,自小请了名师教导,才学一等一的好,不输给男子。她自然是看得出来谢景洺不是读书的料,自然没有逼着他念书,二人新婚,感情正好,她也不想两人之间有了嫌隙。
侯府的爵位轮不到谢景洺,他也不愿意做官,当个富贵闲人挺好,只是以前混迹青楼不能再有,她一面和他聊着他喜爱的事情,一面料理了院里的通房和外面养的女人。
谢景洺原本就缺少志同道合之人,遇到冯春熙,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冯春熙动作自然就抛到脑后了,呆在家中的时间长了,最近秋闱,也不好出去玩,看着书本就要睡着了。
冯春熙抽出他压着的书,他猛地惊醒,有些不好意思,准备拿起书继续看。
“困了就早点休息吧。”
“不行。”以往都是旁人逼着他念书,如今有人不让他念书,反倒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说道,“后天就要考试了,我再看一会儿。”
“多看一会儿就能考上了?”
谢景洺脸红了,他一向厚脸皮,但当自己的不学无术赤裸裸展示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不好意思了。
“我,娘子,你爹爹、弟弟,表哥堂弟都是进士,在朝为官,我要是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是不是很丢你的脸?”
“怎么会?”冯春熙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你会的,他们不会,人生于世,各有所长,何况我家已经有那么多进士了,不缺你一个,若是嫌弃你考不上,我阿爹也不会同意将我嫁给你,既然不喜欢,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又有什么,人生短短几十载,何不快意生活。”
谢景洺眼前一亮,从未有人同他如此说过,出生大族,他身来就是要念书的,喜欢其他的都是罪过,父亲家法伺候,姨娘日日哭诉他不上进。
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但是心中苦闷难消。
冯春熙挑起他的下巴,盯着眼前她喜欢的这张脸,挑眉说道:“你考不上,我们生个能考得上了,当不了进士,当进士他爹也是可以的。”
谢景洺心中苦闷一扫而光,一把将她抱起,压倒书桌之上,俯下身,暧昧地说道,“今日我们换个地方。”
54. 第 54 章
秋闱当日,夫人于大门口送二位庶子去考试,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慈母的姿态摆得足足的,银屏看了眼谢景恒,侧耳低声在夫人耳边问道:“夫人,真的不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万一考了。”
夫人不屑一笑,“就他们?真当全京城的读书人都绝了吗?就算他考上了又能如何,不还是一个贱人生的庶子。”
试探之下,知道夫人没有安排其他人做阻拦的事情,安下心。
南星和冯春熙一直将他们送到考场门口。
谢景洺下了马车,隔着窗户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你本不必送我过来,我就是来走个过场。”姨娘和妹妹都认为他考不上,没有来送他。
“仪式是要用的,你是我相公。”冯春熙说道,“好好考,我在家等你。”
谢景洺弯着的腰一下子就直起来,考得好不好,娘子都在等着他回家。
成亲是件不错的事情。
南星和谢景恒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他一定考得上,谢景恒神态放松,对她说道,“考完,有时间我和你去冀州玩。”
南星笑着点头。
二人进了考场,南星行至冯春熙的马车前,当日赠衣,南星觉得有必要亲自说声谢谢。
柳柳掀开帘子,说明了南星的来意,而后出来对南星说道:“我家小姐邀请姑娘到茶楼聊聊天。”
二人到了附近的一家茶楼,寻了二楼的雅间,店小二上了一壶西湖龙井,几盘点心。
“谢谢四少夫人当日赠衣,我一直想找机会当面谢谢你。”南星说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冯春熙无所谓地笑道,“方便了解一下姑娘和赵世子之间有何恩怨,若是不方便,不说也无妨。”
南星沉思片刻,说实话她也不清楚,她猜测应当是原主在夫人处伺候的时候遇到过赵世子,世子见她貌美不知说了什么,但是忌惮是姑母身边的人不好下手,后成亲了,南星去了公子身边,二人断了联系。
那日,赵世子遇见她,勾起了心思。
话还是要说清楚的,若是不说更显得她真的与那人有什么首尾。
“我在夫人处当差的时候遇见了赵世子,他,不知怎么的,他说要我等他,我身份低下,担不起,后来去了三公子身边,再没见过面。至于什么地方惹了赵世子不悦,我也不清楚。”
冯春熙了然,她虽然以前不在京城,但是舅舅家表兄弟姐妹好交际,有关于赵世子的传言知道一二,赵世子表面风光霁月,暗地里不知道玩得花,手段也不入流,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专门喜好抢人家的。
前端时间街上遇到了良家女,哄得人家做了他的通房,不过月余厌了,那女子动了真心,自尽,荣亲王府将消息掩盖得很好,少有人知道。
更有甚着,听闻他和叔叔的小妾搞到了一起,不知真假。
用她表妹的话来说,正正经经送到他面前的他不喜欢,专门喜欢找有主的。
她不喜欢管闲事,只是因为谢景洺对他这位三哥喜欢得紧,说话时常常流露出对谢景恒的崇拜之情。
对了这位谢三公子,她多少有所了解,但在景洺口中真正了解到侯府夫人的手段,对于谢景恒几乎就是赶尽杀绝了。她不相信一个孩童时期就展现了过人的天分,从小在庄子里谋生的人,真的如表面那般平庸懦弱。
小小忙,她不介意伸手。
冯春熙点头,说道,“赵世子不是良人,离远点总归是好的,若是以后遇到什么麻烦,三公子不方便出面,尽管来找我。”
南星有些惊讶,问道:“为什么?”
冯春熙笑笑说道,“景洺在意他三哥,我看得出来三公子真的很在意姑娘。”
言下之意,因为我在意我的相公,所以愿意帮忙。
“那南星先谢过少夫人了。”南星不禁开口问道,“公子,他,他当真很在意我?”
冯春熙笑着说道,“你该比我清楚才是。他虽然刻意遮掩,但是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你身上。”
“是吗?”南星低头看着茶杯上漂浮的茶叶,不由得笑了一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南星照例去了书铺,小芒以为南星会跟着少夫人回来,自己先回去了。
掌柜的已经说服了高昌明,他不情不愿地和南星讨论着细节,掌柜让人在下面看着,自己则是坐在高昌明身边,只要高昌明有异议,他就咳嗽两声,高昌明只能不情不愿地闭嘴。
见此场景,南星不由得轻笑两声。
高昌明不禁被她的笑容吸引了,眉眼弯弯,愣了神,后面他有些分神了,脑海中都是她轻笑的模样,意见都少了。
南星走出书铺,高昌明跟上来,叫住了南星,“姑娘等会儿。”
南星回头,看着他,问道:“高公子有何事。”
“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认识一下姑娘。”
“我们不是认识了吗?”
“我、我……”高昌明说话有些磕巴,“姑娘住在何处?若是写完了初稿,我送过去给姑娘看,就不用麻烦姑娘多跑一趟了。”
南星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我不嫌麻烦,写好送去书铺就好。”
高昌明还欲说些什么,南星继续说道,“我相公不喜欢我写这些话本子,若是被他发现了可不好。”
高昌明一听这话,肉眼可见地失落。
原来她成亲了。
南星转身离开,高昌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不知道南星姑娘的夫婿待她好不好。”
南星正往侯府的方向走,肩膀被拍了一下,回头,冤家路窄,没有想到居然能遇到赵衍。
他不怀好意地盯着南星,手中的折扇对着南星,嘲讽道,“在侯府跟我装矜持,出了侯府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南星,我那便宜表弟知道你在外面如此不检点吗?”
南星笑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四周,他没有带人,立马安心。
她在侯府,不得不低头,在外面可不一样,尤其是仅有他一人,那日被推入水中的怒气起来了。
“赵公子说笑了不是,我走在大街上,遇到一个问路的,礼貌些,有何过错,赵世子随意冤枉人可不好。”
赵衍远远看见南星和一陌生男子说话,具体两人之间到底有无关系,他也拿不准,但是没有关系,偏偏在路上遇见了,他不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今日是秋闱,谢景恒去考试了,三天两夜不能归家,你不若随我回了荣亲王府,以后有我在,定比跟着瘸子好。”
南星听到“瘸子”二字,目光一冷,带上笑,说道,“若是我跟你走了,侯府的人发现我不见了,岂不是糟糕。”
“有什么要紧的?不过一个丫鬟而已,我再赔给表弟三个貌美的丫鬟。”赵衍一步一步逼近,眼中尽是暧昧之色。
南星有些反胃,来开两人的距离,摇摇头,害怕地说道,“我不敢。何况公子看重我,绝不会允许我平白失踪,他说了要和我一生一世,决不辜负。况且,世子身边已经有娇妻美妾,我若是跟了世子,三两天厌弃了,我又该何去何从?”
赵衍想了一下,他是觊觎南星的美貌,但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听说他表弟对南星还是在乎得很。
赵衍还是看重名声的,抢了表弟的通房,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而且养在身边有什么意思,玩别人的女人才有劲儿,想到偷情的乐趣,心一晃,两眼放光。
“我去姑母家住上两日,你愿不愿意?”表面上是询问南星的意愿,眼里却是充满威胁之色。
南星状似一激灵,害怕又胆怯地说道,“我愿意,可是,院子里都是公子安排的身强力壮的婆子,她们夜里守着门,我出不去。”
赵衍心中得意,不过哄了两句,就答应了,那日想来不过是人多,胆子小罢了。
“你不必担心,我来想办法。”
“我有一处地方,就是不知道公子会不会嫌弃。”南星低声说道,“院子里有个小花园,离得远,不常有人去,你若是……“
“当然不会。”赵衍深情地看着她,“只要能与你相处片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的。”
深夜、花园、表弟的通房。
他想想都觉得心血膨胀,恨不得立马天黑,正欲向前亲近。
南星后退一步,说道,“有人。”
赵衍方冷静了一点,看着前方有路人走来,对南星一笑,“你别忘记了今晚的约定。”
南星垂目,抬眼羞涩地看着他,“今夜后花园,世子,我等你来。”
说完,恋恋不舍转身离去,一转身,立马变脸。
赵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回味着放在暧昧的话语和眼神,立马迫不及待地回府,准备一些礼品上门,只要用了晚饭喝了酒,姑母定会留他过夜。
只是可惜了,不能在他人床上颠鸾倒凤。
南星想起赵衍的话直倒胃口,一回府中,直接去找冯春熙。
冯春熙抬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确定要如此?”
南星点头,“他动了心思,他常来往侯府,若是不能一击必中,绝了他的心思,必定后患无穷。”
“你不担心他报复你?”冯春熙知赵衍无耻,犹是担心南星的做法会彻底激怒他,“万一他后面还是想寻你麻烦,之后又来找你又该如何?”
“他不会知道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冯春熙见她执意如此,点头。
入夜,酒足饭饱之后,赵衍撑着头,身形摇晃,姑母担心地说道,“吃醉了今晚就别回去了,休息一晚银屏你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让世子休息。”
“好的夫人。”
丫鬟搀扶着赵衍去厢房休息,赵衍躺在床上浑身燥热,翻来覆去,想着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慢,恨不得现在就是半夜,与人野外欢好。
另一边,杜衡站在南星面前,不情不愿。
“公子走前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让你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现在是想违背公子的话吗?”
“不是。”杜衡有些犹豫,总觉得南星这样做有些不稳妥,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看不出南星的报复心和胆子这么大,不对,辽州的时候遇到劫匪,她后来也没事,寻常人没有这个胆子。
“那你是不敢?”
“哼!”杜衡道,“这有什么,又不是让去灭了赵衍,我只是觉等公子回来,你今夜不去赴约就好了,公子后面自会料理好。”
“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南星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他不会发现的,公子回来后问起来,我一个人担着,就说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干的。”
南星见他还在犹豫,说道:“他骂公子是瘸子,还想把我抢走。”
杜衡握紧拳头,点头,“我干!”
入夜,杜衡换了一身夜行衣,几步飞越院墙,往谢大公子的院门去。
赵衍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往外面走去,想起今日南星离开时的那一眼,心潮澎湃。
沿着既定的路线前去,路上要躲避巡夜的小厮婆子,偷偷摸摸的感觉够刺激,赵衍心跳加快,加快步伐。
越往小花园的方向走,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廊上的灯笼灭了,赵衍胆子愈发大了,不再小心翼翼,反而是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乌云遮挡了月光,赵衍往到了约定的地方,周围的杂草没过鞋面,庶子不受宠,连带着下人都躲懒。
不过也好,一会儿就不用压着声音,这里足够偏僻,就算有什么声响,下人只会认为有人于此地野合,不会在意的。
赵衍来得时间早,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她要拜托院子婆子的看管,来得迟一些也正常,他开始左顾右看,寻找合适的地方,那边不错,逼疯,又能看见月光,不远处的假山也行,能站着……
与此同时,四公子的宅院传来一声,“抓贼!”
有巡逻的下人看见一黑影闪过,开始敲锣,睡懒觉的小厮婆子里面惊醒过来,抄着家伙就往谢景洺的院子走,各个院子听到敲锣声,立马起来落锁。
冯春熙的丫鬟柳柳指着外边,颤巍巍地说道,“方才我看见那贼人进了库房,往那边跑了。”
众人听闻立马就往三公子的院子方向跑。
远在小花园的赵衍脸上被蚊子叮了一下,起了红肿的大包,暗道,应该带着驱蚊的香囊的,呆下去痒得不行,但心里不甘心就此放弃,想着再等等。
小花园离得远,隐约听到那边的锣声,但是隔得实在时太远了,他没有想太多。
期间有人看见贼人往后花园奔去,应该时打算从那边的墙翻过去,众人提着灯笼和棍棒就往那边走。
声音愈发大,赵衍远远瞧见有亮光组逐渐往这边挪动,暗道不好。
他们过来做什么?
难道是南星告发了他,还是南星出院门幽会被婆子抓到了?
本就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赵衍一下子紧张起来,万一有人发现看见他大半夜出现在这里,不好解释。
赵衍三思过后,觉得还是赶紧离开为秒,赶紧往相反方向走,夜里黑,他又不熟悉路,加上喝了酒,一时间头晕眼花,躲在假山之上的杜衡看见他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出路,决定帮他一把。
大声喊道,“人在这里!”
赵衍听到声音,浑身一激灵,顾不得想到不对劲,赶忙往前跑,杜衡见到他往池子的方向跑去,正合他的意,脚步轻点,在他准备接近池子的时候,用力一推。
“扑通”一声,赵衍失去平衡,跌入池水中。
后面的人听到响声,赶忙寻来,见到池中有人扑腾,立马喊道,“抓上来!”
一时间小厮为了强功劳,纷纷入了水,将池中的赵衍揪上岸,不由分说地拳打脚踢。
赵衍跌入池中,呛了水,被救上岸,脑子懵的,又被拳脚招呼,话都说不出来。
天黑,众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其中有一眼尖的小厮,接着灯笼的光,觉得有些奇怪,那贼人怎么长得这么像是的赵世子。
他一惊,赶忙大喊,“别打了,抓错人了,他是世子爷!”
众人这才停手,掀开仔细一瞧,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依稀能认出确实是世子爷。
一时间,众人赶忙退开,恨不得与方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干系,赶紧将世子爷送回房,请了大夫来看。
夫人听闻,脸色一变,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急慌慌地去到世子爷的房间。
丫鬟为了让夫人不要那么生气,赶忙将世子爷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下来,将身上脸上的污糟都清理干净。
夫人一进门,看见床上鼻青脸肿躺着的赵衍,怒从中来,大骂:“这是怎么一回事!”
婆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都哑巴了吗!”
银屏上前说道:“适才府中的大夫来看过了,说世子爷都是皮外伤,不打紧,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不打紧?那衍儿怎么还不醒?”
“大夫说是落了水,受了惊吓,昏睡过去了,我方才让人去请了御医过来,让略懂医理的丫鬟先照看着,世子爷的事情,夫人到外间问话,世子爷需要安静的环境修养。”
夫人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婆子,拂袖而去。
小厮婆子跪在外面,俱是低着头不说话。
“抓贼?贼没有抓到,打伤了世子爷,你们一个个真是了不得!”
夫人扫过众人,没有一人敢出声,冷笑一声,“平日一个比一个能说,现在倒成了锯嘴葫芦,都不说是吗,都给我扇巴掌,直到有人能开口为止。”
整齐不一的巴掌声响起,直到侯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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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出现,看着下面众人,道:“都给我停下,成什么样子。”
众人见侯爷过来了,松了一口气。
此时才有小厮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夫人拧着眉,“真有如此赶巧的事情?”
府中刚好闹了贼,世子恰好出现,被误认为了贼人,挨了一顿打?
大公子此时开口道,“母亲确有这贼人,我院中的下人看见有黑影闪过,不知道是否自己看花了眼,直到四弟院中闹出了动静,方觉察出那黑影是贼,库房被撬了锁,丢了几样金银玉器。”
四公子的下人回话,“四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柳柳晚上出恭,恰好碰见贼人从库房出来,我们立马追出去,寻着踪迹到了后面的花园,听到落水声,发现有人落水,误以为是贼。”
夫人听着总有感觉不对劲。
“世子爷怎么会出现在小花园?又是为何落水?”
世子房中伺候的丫鬟赶忙回话,“世子爷睡着了,我守在门外,中途说是口渴了,让我去换一壶热茶,直接放在外间的桌上,特意吩咐我不用喊他,他自会起来。然后我就到门口守着了,至于世子爷何时出门的,我也不知道。”
侯爷听了一句,他大概知道赵衍的德行,拉着夫人,小声道:“算了,已经派人去报了官了,丢了东西,人没事就好。”
“可是衍儿。”
“你若是查下去,问出点什么,眼下那么多人,到时荣亲王府的面子往哪里放。衍儿既然没出什么大事,等他明日醒来问清楚便好,不急这一时半刻。”
夫人冷着脸,不再追问清楚。
大公子吩咐下去明儿一早清点各房中的东西,看是否有遗失的,府中加派巡逻的人手,各个院子安排两人一组守夜。
此事算是了了。
次日,赵衍醒来,浑身疼痛,心中充满对南星的怨恨,恨不得立马的撕碎她,从丫鬟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心口窝着一股气。
想破口大骂,确又不知道骂谁,口中不停念叨,要去狠狠教训昨夜打了他的人。
“你省点力气,好好养伤吧。”夫人坐在他旁边,“半夜你跑去后花园做什么?”
他闭着嘴半天不说话,总不能说是半夜去幽会吧,“我吃了酒,燥热,睡不着,就出来随便逛逛,一时迷了路,落了水,被那些混账东西当作贼。”
夫人盯着他的眼,知道他肯定是没有说实话,“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呢?”
“我也不知道,夜里看不清路,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又好像是我脚滑。”
“到底是有人推你,还是自己不小心。”
“我记不清了。”当时他着急,头晕,哪里还记得清。
她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外甥,叹了一口气。
“姑母你将昨日打我的人都交出来,我……”
“你想做什么?昨日一齐抓贼的有几十人,黑灯瞎火的,谁打了你,有几人打了你,谁知道,又有谁能看见。里面的小厮有你姑父身边伺候的,也有你表哥院子里的人,还有冯家的家生子,你要教训谁?”
“我堂堂荣亲王世子,连个下人都教训不了了吗?”
夫人冷笑一声,“我为了遮掩你昨夜的事情费了不少功夫,你真的想让全京城上下的人都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吗?都要当爹的人了,多少要稳妥些,心收回来些,荣亲王府就靠你了……”
夫人封住了府中上下的嘴,赵衍也回了荣亲王府养伤,但是小芒找到春华秋实,打听到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手舞足蹈地讲给南星听。
杜衡站在一旁,脸上颇为得意,他的轻功一绝,狠狠教训了赵衍,出了一口气,酒席之上,他还灌公子酒,奚落公子,他早看他不顺眼了。
赵衍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估计难好,近段时间他应该都不想来永昌侯府了,想起她就想起那日的事情,南星猜他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想见到她了。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秋闱一共三场,共考了九天,三场考试下来,公子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就连抱着得过且过,走个过场的谢景洺眼下一片青黑。
南星心疼了,特意让厨房熬了鸡汤,又加了从辽州带回来的补药。
秋天刮了一场风,谢景恒劳累过度,受了寒气,发了高烧,断断续续病了大半个月。
他担心过病给南星,让她里得远一点,南星不乐意,贴身照顾他,好不容易他病好了,南星跟着病倒了。
谢景恒无奈地摸着她滚烫地额头,宠溺又无奈地说道,“让你离我远点。”
南星手贴着他的手背,缓解手心的燥热,“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离开你。”
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是压制不住翘起。
秋闱放榜,他陪在南星身边,还是杜衡兴致冲冲地跑回来报信,“公子,恭喜公子考中了,第一十二名。”
谢景恒彷佛意料之中,问道,“谢景洺呢?”
“四公子差一点,考了一百八十名。”
他点点头,“比上一年有进步,多考几年说不定就能考上了。”
南星看着他淡定的表情,灵机一动,问道,“公子,你是不是笃定自己能考上,甚至没有考出全部的水平。”
他手贴上她的额头,热度下去了一点,“想那么做什么,总归是考上了,第一名也好,最后一名也罢,都能进入会试。”
“要是能连中三元,岂不是青史留名,风光无限。”
“那估计实现不了了,不若我中个头名状元,也挺风光的,你就能开见我骑马游街。”
……
谢景恒中了举子的消息传来,夫人失手打碎的一个杯子。
“夫人没伤着你吧?”侯爷握住她的手,对下人说道,“大小是件喜事儿,放个鞭炮,准备准备让他去祠堂上香,将库房里面那座白玉观音像送过去,嗯,再送一件金佛到四公子房里。”
“知道了。”
夫人面色有点难看,心思起伏,想着以往的种种。
怎么会如此?
她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漏了一手。
侯爷看了她一眼,揽过她的肩头,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好的,谢景恒怎么样,如何能比得过我和你的泓儿,他就算最后中了进士,都远比不上我们的瑜儿、瑶儿。”
夫人显然是没有想到侯爷会如此说,问道:“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她不相信,世上哪个男人不希望子孙满堂,留着他血脉的人,难道真的不在意。
侯爷眼中一闪,继续说道:“你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最在意的只有我和你的生的孩子,有他们就足够了,景恒只是我父母亲疼爱,我答应了他们照顾好他,不能对他不管不顾,我知你心中苦闷,但是景灏也是我的骨血,我犹记得他乖巧叫我爹爹的模样,我也遗憾心疼惋惜。”
“我……”夫人眼含泪光,她从来不知他心中竟是如此在意,她是嫉恨于氏的,她霸占了侯爷最好的时光,他们曾经情深几许,她无法忍受那女人留在世间的一切东西。
侯爷的话抚慰了她的心,心中恨少了一些。
“等到了明年,让景恒娶妻,三个孩子都成了家,将后院的一部份分出来,让景洺住过去,至于景恒,我在临近东大街后面有一处四进四出的宅院,让他住过去。”
夫人心中一惊,“若是分了家,京中岂不是传言……”
“不打紧。”侯爷无所谓地说道,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世上有什么事情有你开心重要呢?”
她低下头,心中百转千回。
他如此聪明的一个人,这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他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吗?
侯爷想分家,究竟是为了他考虑,还是为了保谢景恒的周全?
还是前者多一些,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要求过她什么,也从未对她的行事有任何的不满。
55. 第 55 章
永昌侯府祠堂,谢景恒跪在堂前。
谢景恒一生进过祠堂三次。
第一次外祖父去世,于灵堂祭奠,第二次外祖母去世,祠堂罚跪,第三次,他谢景恒堂堂正正地进入祠堂,给谢家列祖列宗上香。
谢景恒注视着祖父的灵牌,幼年时,他问祖父,为何其他兄弟姐妹逢年过节,能进入祠堂上香,唯独他不能,难道他不是谢家人吗?
祖父慈爱地笑着对他说道:“景恒,等你长大了,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后,你便能自由进出祠堂。”
儿时的谢景恒,立下了决心,一定要勤勉念书,蟾宫折桂,位列卿相,定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好好看看。
如今,不过是中了举人,周围的人待他早已不同以往,他自嘲一笑。
南星病了半月有余,消瘦了一圈,病中记挂着手上的书没有写完,要避开公子偷摸着写,公子秋闱后似乎闲下来,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她身边,她写几个字都跟防贼一样,差点被被公子撞见。
好不容易趁着公子出门,正准备掏出纸笔,大干一番,直接拉上了马车,驶出城外。
南星靠在马车之上,撩开帘子,新奇地看着道路两排金红的枫树,伸出手,抓住了一片枫叶,拿在手中把玩。
“公子,我们这是去哪?”
“南安寺。”
“去南安寺做什么?”
“祭拜我娘亲。”
南星一下子哽住了,担心地看着公子。
公子的娘亲于氏,传闻中谢侯爷最爱的医女,因嫉恨永安县主给二公子下毒,致使二公子中毒身亡,后自刎离世的女子。
府中上下对其讳莫如深,南星从未听公子提过自己的娘亲。
“娘亲生下我之后,到南安寺出家,削发为尼。”谢景恒看着南安寺破旧的牌匾,“一年后,她自尽了,葬于后山。”
南安寺坐落在城郊一座不知名的山上的半山腰处,数年前只是一座小寺庙,近些年落寞了,香客减少,寺庙门口的杂草快及膝,南安寺几个大字掉漆斑驳,推开大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南星看着门口香鼎上结着的蜘蛛网,怀疑是否还有人在。
谢景恒显然也没有想到南安寺已经如此破败,皱着眉头望着周遭的一切。
内堂传来木鱼的敲击声,幽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两人寻着声音往里边走。外面破败不堪,内堂收拾得整洁干净,供奉着的佛像擦得十分干净,不染尘埃。
一年岁大的老尼跪坐在佛像前,一下一下敲打着木鱼,口中喃喃念着佛经。
南星从斜后方看去,尼姑眼角下垂,几道鱼尾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面容清秀,不知是否时常年食素的缘故,眼下发黄,嘴唇泛白,手上数着佛珠,许是不用干活,手上的皮肤白皙。
最后一声木鱼声,尼姑缓缓睁开双眼,一只手撑着地板,有些艰难地站起来,目光扫过谢景恒,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垂目低头,道,“施主,那么多年了,你终于来了。”
“你认识我?”谢景恒说道。
“你眉眼有慧能的影子。”慧心透过谢景恒的眉眼,似乎看到了数年前的故人,她咳嗽了几声,望着外面继续说道,“山下建了新的寺庙,数月未见人来,我年岁大了,没有精力料理偌大的寺院。”
谢景恒不语,良久,开口问道:“我娘亲她,她知道我会来?”
“没有。”慧心摇摇头,“她不希望你来。她走前留了些东西,我没有烧,若是最后等不来你,我就一齐带走了。”
南星惊讶地看着慧心,慧心知道她的想法,平静地说道:“我出生时有不足之症,爹娘将我扔到寺庙门口,寺庙中的尼姑收留我,那年遇到你娘亲,她医术高明,让我多活了这十余年,足够了。”
慧心将二人领到于氏曾经居住的屋子,打开房门,里面整洁如新,仿若屋子的主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慧心医术好,心良善,常常为山下的村民医治,她走后,山下的村民时常送瓜果上山。”慧心指着房间继续说道,“屋内的东西你看着留。”
说完,她就离开了。
谢景恒环视着屋子中的一切,探寻着于氏的影子。于氏自他出生的第二天就上山了,他对娘亲的印象全部都源于身边人的转述。
他们说,于氏是孤女,聪颖好学,被一云游的名医收养,游历大山名川,名医过世后于京城行医,后遇侯爷,一见倾心,攀上侯爷,甘愿成为一名小妾。
他们说,于氏惯有手段,迷得侯爷拜倒裙下,独宠她一人。
他们说,于氏善妒,手段毒辣,下毒谋害侯府三岁小儿。
他们说,于氏,良心难安,自刎谢罪。
……
于氏在他的脑海中是模糊的,从未有一个具体的形象,谢景恒从小没有生母在旁,也习惯了没有生母的日子,儿时,他觉得有祖父祖母疼他便好,但祖父祖母不单只有他一个孙儿。
他曾埋怨生母为何不同宋姨娘一般,在他身边庇佑自己的子女,后知道生母毒害了谢景灏,心中羞愧愤恨,为何生母如此做?
时光一年又一年,他刻意回避与生母的关系,从未想过来祭拜,方才在谢家祠堂,见到祖父祖母的排位,他们应当是欣慰的吧。
或许,他应当来见一面。
一墙的书籍,大半都是医书,翻阅过多次,页角翘起,上面记有批注,隽秀的簪花小楷,可见主人的细心。
墙上挂着花鸟工笔画,谢景恒会想起侯爷的卧室中有一幅相似的画,冷笑,不知永安县主知道了作何感想。
房间打扫得十分干净,寺庙中不好用复杂的花样,枕巾上绣了一枝洁白的玉兰,桌上摆着药箱,里面是行医用的医案,针、药瓶。
抽屉里一双纳了一半的虎头娃娃鞋。
谢景恒摸着鞋头上灵动的虎头,垂目,眼眶莫名地发热,似乎能看见多年前于氏坐在床前,低头,一针一针绣着……
南星跟着慧心到了外间。
慧心到了一杯茶,“往年的陈茶,姑娘将就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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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为何要自刎?”南星忍不住问出口。
“姑娘是侯府的人,应早有听闻她自刎的原由。”
“于氏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柜子里放满了她喜爱的书籍,墙上挂着她喜欢的画,走前她热心地医治村民。好好打理自己生活的人,不像是会自尽的人。”
慧心冷笑一声,“她想好好活着,可有人不愿意让她活着。”
南星一惊,赶忙追问,“师太是何意?”
慧心抿唇不语,望着山门外,许久,开口道:“我自小生活在寺庙中,从未下过山,也不想下山,每日就是打扫寺院、早课、颂经、枯燥的、一成不变的日子,我过了一年又一年。
那年,慧能来了,她刚生产,师父让我照顾她,她教我读书写字,给我讲山下的生活,她治好了我的病,我有了力气,陪她一同到山下为穷苦的百姓医治,去山上采药。那是我一生中最畅快的一年。”
南星看着慧心师太眼中的怀念,勾勒出于氏的模样,治病救人,医术高明、心善豁达,被迫出家后没有一蹶不振,依旧努力生活。
也是,唯有如此女子,才会让侯爷一见倾心。
“她没有下毒。”慧心笃定地说道,“她早已经对侯爷失望至极,她早就想离开,是侯爷强制将她留在身边,她走不了。”
南星不知慧心所说真假。
慧心眼中不屑,“侯府夫人可能不知道,侯爷曾经数次来山中,慧能避而不见,慧能她留下的唯一念想就是侯府的孩子,她害怕她走之后,夫人会加害她的孩子。”
南星不曾想其中竟然有此内情。
侯爷和夫人伉俪情深的模样,想来不过如此。
“慧能不爱了,为何会妒忌,她从来都不恨夫人,她恨的只是侯爷违背他们之间的誓言。她同我说过,那日她于后花园中见孩子嘴唇发紫,发现他中了南疆的蛊毒,凶险至极,若是早一些施针解毒,或许有希望,情急之下,她施针医治,却是被人当作下毒的手段。她十分后悔,后悔的是只要她动作快一些,差一点点就能救回那孩子。”
慧心笑了,“那些人自作孽,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担心侯爷夫人责怪他们看管不力,将责任全都推给慧能,说是慧能将小公子诱骗过来,引开了伺候的人,慧能祈求她们让她救治,但是她们不信。”
南星愣住,不曾想其中事情竟然是如此的。
如果于氏不是下毒的人,那给二公子下毒的又是谁呢?
“你留守寺庙多年,为的就是等来公子来查明真相,还慧能一个清白吗?”
“是也不是。慧能死去始终记挂着自己的孩子,担心因为她的缘故让孩子受苦,只是心中对那负心人仍然留有一丝幻想,至少是他的血脉,多少会看照好。但,薄情的人,怎么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慧心道,“我不过是能见他一面,见到他好好的,下去见到慧能可以和她说,说她的孩子很好,慧能能安心。慧能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她,只是,我觉得,如她一般的人,走,也该是清清白白地走。”
56. 第 56 章
陇西于妙真之墓。
银针素手济苍生,杏林女史破鸿蒙。
简短的两句话,不是侯府妾室于氏,仅仅只是女医于妙真。
谢景恒跪在墓碑前,心中悔恨,二十余年,不孝子不曾祭拜娘亲,后悔自己没有相信娘亲的为人。
南星站在身后,坟墓周围大理得十分干净,慧心说是山下的村民上山扫墓祭拜的时候,会顺便一起祭拜于氏。
祭拜后,公子回到于氏的房间收拾遗物,临近夜幕方归。
南星临走前给慧心留下一笔钱,但是慧心不肯收,南星只好托山下的村民时常给寺庙送些东西。
谢景恒收拾了一些书籍和书信,其余的都留在寺庙中,可能真如慧心所言,她走后,这些东西都随着她离开。
他闭目,头靠着,光影在他脸庞上掠过,晦暗不明,看不出内心的想法,手中拿着于氏的书信。
这封书信是寄给上面写着她想离开京城,永不踏入京城半步,希望临走前能见自己的孩子一面。
这封书信最后还是没能寄出去,第二日,于妙真自刎了。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一位记挂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想着离开这个伤心地,恳求见一面自己孩子的人,会自尽吗?
慧心最后都没有说出她自尽的缘由。
他的心很乱,很乱,今日的冲击太大,头皮紧绷,一阵一阵地发疼。他努力地将一件件事情理清楚,究竟是谁给谢景灏下的毒,娘亲最后为何要自刎。
他清楚地知道只有查清楚给谢景灏下毒的人,才能洗涮娘亲的冤屈,娘亲自刎的缘由才能浮出水面。
究竟是谁下毒给谢景灏,进而嫁祸给于氏。
此人会南疆蛊毒,对侯府十分熟悉,了解侯府上下,能接触二公子,与侯府夫人、于氏有仇怨,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谢景恒细细回想,记忆中没有人来自南疆,也没有人会南疆蛊毒,具娘亲医术中所记载的,南疆会蛊毒的少之又少,蛊毒之术又传女不传男。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下毒之人是否还留在侯府中?
此夜,公子房中灯火通明。
南星回到自己房中,秋日的夜晚微凉,南星打开窗户,探头出去,望向公子的房间,亮着灯,窗纱上倒映着公子的剪影。
南星拿出高万春送来的初稿翻阅。
不得不说,高万春的文笔是真心的好。若是没有高万春的描写,南星觉得《金簪记》的效果不会那么好。
《金簪记》上本一共印刷了五百本,一本售价一两银子,全部售罄。她和书铺的掌柜约定好了,按照售价的五分之一分成,一共是一百两银子。
掌柜决定加印一千册,加上下本,到年尾她就能积攒大概五百辆银子,情况好的话,八百两银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公子……
南星摇摇头,咬着笔头,心烦意乱。
谢景恒彻夜未眠,翻遍了娘亲留下的医案,上面详细记录了那日谢景灏中毒的场景。
于妙真怀孕后心情烦闷,每日午饭后都会到小花园中散步。那日,在小花园中突然遇见了谢景灏,两三岁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于妙真见周遭不见伺候的丫鬟婆子,心一软,上前逗弄景灏。
她靠近的时候发现小孩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双眼发直,没有普通孩子的灵动。暗道不对,检查孩子的脉搏,和眼下,竟发现和早些年,她与师父游历南疆时碰到中蛊毒的人极为相似。
她立马用随声的针稳住孩子的情况,正设法引出孩子体内的蛊毒,景灏身边的丫鬟和婆子突然出现,见此场景误会了正在施救的于氏,不由分说将她绑起来。
而谢景灏,也因此失去了最后一线生机。
于氏事后显然是意识到了,她入了她人设好的局,最后还在她房间中搜到了蛊虫和记有南疆秘法的医书。
无人相信她,就连曾经相爱的人都不信她,种种罪证之下,她无从辩驳,她不认,可是如果她坚持下去,她腹中的胎儿就保不住。老侯爷出面劝说,最后,为了腹中的孩子,于氏认下了莫须有的罪名,老侯爷也遵守了他的承诺,护佑这个孩子一世安宁。
彻夜未眠,谢景恒揉了揉酸胀的眉眼,苦笑。
若真相真的如她所言,那么多年来他、于氏、县主就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第二日,南星找到了玉珠。
她和公子猜测,下毒之人极有可能是侯府中人,事情过去将近二十余年,知道当初事情经过的只有侯府里的老人。
于氏身边的人不好找,但是二公子身边伺候过的人还是可以试着找一下的。
他们需要找到当初于氏和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但是当年夫人丧子,悲痛之下,将于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部发卖,二公子身边的人也因失职,受了责罚之后也都驱逐出府。
“南星,你的意思是当年小公子的死另有隐情?”玉珠瞪大了双眼,声调都提高了不少。
“你小点声。”南星赶忙说道,“小心被人听到。,这侯府中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我怀疑下毒的人还在侯府中,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包括你爹娘也不能说。”
玉珠拍拍胸脯,立马压低了声音,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全侯府找不到比我嘴严的人。”
玉珠是值得信任的人,虽然表面看着大大咧咧,但是要紧的事情一件不落,要不然,侯府上下那么多的家生子唯独她留在了夫人身边,小小年纪就升了二等丫鬟。
当然,这也离不开她的爹娘。她爹娘都是侯府的老人,亲爹一直跟着老侯爷、侯爷身边做事,娘亲年轻时管着厨房,两夫妻人缘好,办事妥帖,不仅在主子面前得面,在众多下人中也是混的开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年纪轻轻就在侯府中做事,了解当年发生的事情,家底清白,大都跟在老侯爷侯爷身边,与夫人和于氏二人有仇怨的概率小。
玉珠听完南星所描述的事情,两眼放光,似乎有些兴奋。
“你放心,我回去就去问我爹娘,他们老两口记性好,哪年哪月哪日我多吃了几个柿饼都记得,当年那么大的事情我爹娘肯定记得清清楚楚,我问了就马上告诉你。”
说完,玉珠就急忙起身,恨不得立马就回家打听。
南星见她过于积极,担心打草惊蛇,赶忙拉住她,“你迂回着点问,万一,你爹娘怀疑了,传出去不好。”
“唉!南星,你我认识多久了,”这点小事情你还放心不下?我保管不着痕迹地打探清楚,而且我爹娘那么多年在侯府是白混的吗,他们两个嘴巴严的,就算是猜到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
南星不放心地看着她离开。
玉珠回去夫人那边继续当值,耐着心中的好奇,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轮换了值夜的丫鬟,马不停蹄地跑回家里,美其名曰,娘亲在家煮了好吃的,她向来嘴馋,哪里忍得住。
饭桌上,玉珠绕了几圈,从不相干的事情,绕到了四公子新娶的冯小姐身上,进而担心起了自己的好姐妹南星的境遇上,万一,三公子娶了不好相处的夫人又该如何,继而提起了三公子,三公子的生母于姨娘,因为和夫人不合,最后生出了如此事端。
老两口念起当年的事情,那时恰好老侯爷还在,他正得老侯爷的眼,其中大半的事情他都有参与料理,念起当年的事心尤是不忍。
玉珠听得入神,她只要插上一嘴,爹娘便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出乎意料的顺利。
吃完饭呆愣着收拾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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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去洗,脑海中回想着爹娘方才说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天亮,立马找到南星聊起当年的事情。
二老对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下了值,南星玉珠找到南星,拉着她躲在墙根下面,一股脑将昨日爹娘说过的话一股脑全部都转述出来。
“当初是老侯爷逼着侯爷娶了夫人,否则就要将于姨娘赶走,新婚后侯爷和夫人感情渐渐好起来,侯爷和姨娘经常争吵,每每侯爷到姨娘的院子,都不欢而散,可能时间久了,两人的感情就淡了。后来夫人生了大公子,侯爷冷落了姨娘,但是侯爷心里还是记挂着姨娘的,有什么好的都不忘送一份过去给姨娘。
可就因如此,夫人越发为难姨娘,姨娘在侯府的处境越发艰难。”
南星沉默不语,似乎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恩怨,实际上,问题的根源来自侯爷。
他曾对于氏一往情深,许下诺言,又扛不住老侯爷的压力,娶了永安县主,后又移情别恋,却又舍不得于氏,不愿放她离开。
他的多情害了于氏。
“于氏身边伺候的人,打死的打四,发卖的发卖,恐怕难知道当年的人。”玉珠说道,“但是二公子身边伺候的人倒是有可能寻得到。我爹娘说了,当年夫人悲痛之下要将二公子身边伺候的全部杀了,好在老侯爷制止了。
二公子的丫鬟和婆子一共五人,有两人其中有两人挨了板子,没有挺过去,死了。其中一名丫鬟后来回了老家,还有二公子的奶娘,徐妈妈,她是跟着夫人过来的,生了个儿子……”
南星将从玉珠那儿得到的消息都告知公子,公子立马着人去往丫鬟的老家探查,至于二公子的奶娘徐妈妈,二人找到了当年徐妈妈的踪迹。
当年她被夫人逐出府后,回到家中,拿着仅有的继续开了一家米铺。
一位年轻的后生拖了把椅子,坐在外面,翘着二郎腿,混不吝的模样,晒着太阳,见到有客人来,却是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二人,见二人衣着华丽,放放下翘起的腿,正眼看着他们,开口道:“二位,是来买米的吗?”
南星点头。
他眼睛咕噜一转,指着旁边的米袋说道:“这是今年的新米,味道好,一石半两,若是你们要得多,可以给你们便宜些。”
南星挑眉,看向他指的那袋子米,颗粒干瘪、颜色黯淡,显然是去年的陈米,他不老实,想以次充好。
他抓了一把另一个袋子的米,展示在二人面前,“这袋就不同了,是专门从江南进的新米,江南水好,产的米自然是不同的,香糯好吃,可是量少,我都是留给店里的老主顾,今日我与二位有缘,留与你们尝尝,寻常人可是吃不到的,江南的新米都是供给达官贵人的。”
“是吗?”南星笑着问道,“那这江南的新米多少钱一石头了呢?”
“你们是新客,我给你些优惠,寻常人,我都卖三两银子一石,今日我只收你们二两五钱。”
这些不过是寻常的新米,市面上价钱最多不过一两银子一石,他是见他们二人年纪轻,以为是新婚的夫妻,不懂柴米油盐,打算狠狠敲一笔。
“那就要那新米!”
“好嘞!”他喜笑颜开,态度都热情了不少,“姑娘是要多少石呢?姑娘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的,人丁兴旺,家里伺候奴仆,一年可是药吃上几十石,不若在我这儿一并买齐了,我给你送到家门口,省得你们多跑。你们先买上五十石,我算你们二两四钱,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也够你们一家十余口人一年的吃了。”
最后他报出这个数的时候,自个儿都不自信,担心要的太对,赶忙说道,“算了,就当我今日好心,再给你们便宜点,九十九两,五十石,你们可是占了大便宜!”
57. 第 57 章
董邻见二人不吭声,雀跃的心一下子落下来,状似咬牙,退让了一步,“八十八两,一个吉利的数,不能再少了,你总得让我赚点辛苦钱吧。”
到时他少个几石,混些往年的陈米,都是赚的。
南星和谢景恒对视一眼,谢景恒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董邻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够。
谢景恒淡然一笑,收回手,指着米袋,说道:“一锭金子足够买七十石新米了,剩下的银两,你多请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送往城中的慈幼堂。”
“公子这是要将米送给慈幼堂?”董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公子您早说,送慈幼堂的话,送往年的陈米合适些,一来慈幼堂人多,能多撑些时日,二是陈米,都能进孩子的肚子。”
“老板,你方才不是说这是今年的新米嘛?”南星道。
董邻老脸一红,厚着脸皮说道:“大家伙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嘛,今年南方稻米丰收,米价便宜,生意不好做。但是做善事,公子小姐放心,我一定足量送到慈幼堂。我董邻是贪小便宜,心是不坏,给孩子的东西我一定好好送到。”
二人不再追问下去。
“董老板,平时米铺就您一人看着?”南星打听,“我听说这里以前叫张家米铺,怎么换人了?”
董邻装米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道:“十几年前叫的就是董家米铺,后来我娘去世之后,我爹另娶了一个,那女人带来的儿子姓张。”
“你娘亲过世了?”南星脱口而出,又紧接着说,“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董老板年纪轻轻,令堂年纪应该不大。”
董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南星,甩了一下汗巾,搭在肩膀上,走进里间,抗着一袋米走出来,扔到推车上,抹了一把额头,无所谓地说道,“不是什么秘密,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事情,那女的是我爹的老相好,说是要把米铺留给她儿子才肯嫁过来,我爹就把米铺改名了。”
嗯——
这老爹真看得开。
“我呸!”董邻啐了一口,“米铺是我娘辛辛苦苦赚钱盘下来的,那两个人也配!好在老天有眼,姓张的得了肺痨死了,干丧良心的事儿,活不长!”
大小董邻算是苦尽甘来了,小小年纪在继母继兄手下讨生活。继兄过世了,老爹和后娘能靠得上只有他一个,当他祖宗供着,担心他一个不顺眼就不给他们二人养老送终。
董邻笑了,笑中带着畅快。
“可否方便问一下令堂是如何过世的?”
徐妈妈居然死了,按照年岁来算如今不过是四十出头,夫人给二公子挑的奶娘,必定是家世清白,身体强健的女人。
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你们怎么对我娘亲这么好奇?”董邻收起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
南星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今日不仅是来买米的。我娘亲年轻时在永昌侯府伺候过,和你娘亲交好,后回了老家,多年不见,年纪大了走动不便。我和相公来京城游玩,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徐妈妈过得如何,让我给她捎句话。只是可惜了,怎么就走了呢。”
闻言,董邻皱着眉,显然是不高兴。
走访旧识,不一开始言明身份,在这儿跟他买米。
南星将手里提着的糕点递给董邻,“我娘亲和徐姨情同姐妹,只是隔得远,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久不行走,论理今日我该喊一声董大哥的,一点点薄礼,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董邻注意到糕点红纸上印着荣禧斋几个大字,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荣禧斋的糕点,顿了一下,倒是想了明白,人家可能是想帮衬一下生意,顺便做点善事,担心他不好意思,所以才会就借着买米的由头。
如此一想,董邻态度热情了许多,收了下来,说道,“这么客气,上门还带什么礼物。你们若是不嫌弃,等会儿到我家吃个饭,我让我家那口子做点好酒好菜。”
他们二人出手大方,言辞真切,衣着不凡,又知道多年前的事情,董邻对二人的说辞俱是深信不疑。
董邻家就在城郊的一处小屋,可见他说的是实话,米铺的生意确是一般,勉强可以支撑一家老小的生活。
董邻媳妇手脚麻利、热情好客,一直在厨房里面忙活。董邻的两个儿子活泼好动,缠在南星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好在带了糕点,稍稍让两个孩子消停了一些。
席间,董邻的亲爹和继母一直没有出现,只在两人要离开之际,从偏屋探出头,董邻一眼就给瞪得缩着脖子回去了。
“公子,你说徐妈妈的死会不会有问题?”南星问道。
方才南星试探性地问一下,董邻只说是得了急病死的,而且还是被侯府赶出来的第二年就死了。
“有没有问题看了才知道。”谢景恒继续说道,“不急,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一时半会儿是查不清楚的。”
只是董邻对他亲爹的态度,实属是奇怪,瞪他爹的那一眼,掺着恨,对自己的继母只是嫌恶地扫了一眼。
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查起来并不容易,下面的人查了数日,终于找到了当年住在董邻附近的人家。
二十年前,徐妈妈被赶出来,但她毕竟是二公子的奶娘,夫人念及谢景灏是吃了她的奶长大了,临走前给了她一笔银子。
徐妈妈将那笔银子给了她男人,她男人盘下了一间铺子,开了米铺,日子过得算是不错。
只是好日子没有过多久,次年,徐妈妈开始神志不清,精神混沌,他们找了神婆,说是染上了脏东西,做法也不管用。男人嫌弃她,觉得她丢人,当时又有了相好,直接将徐妈妈丢在猪圈自生自灭。
以至于,最后徐妈妈是发病死的,还是饿死的,不得而知。
年幼的董邻目睹了亲娘死状,继兄一死,哄着老爹接手米铺的生意后,一有脾气就辱骂亲爹,发泄怒火,街坊四邻都说董邻不孝,但其中原委又有谁说得清呢。
如此一来,董邻对娘亲的死亡避而不谈,实属是正常。
此事难就难在当初徐妈妈没有找过大夫,为何会突然发病不得而知。徐妈妈是离二公子最近的人,当年的事情若是有何不对,徐妈妈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人。
徐妈妈的死是否和谢景灏的死有关?
假若徐妈妈的死有疑,那回老家的丫鬟应该也难逃。凶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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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处理得十分干净,此后侯府再无人出事,说明她拿到了满意的结果。
死的是夫人的儿子,走的是于氏……
“你身边那位南星,没有跟着来吗?”顾卿卿打断了谢景恒的思绪。
谢景恒随意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她跑去书铺看书了,说是有新上的话本。”
“你大小也是侯府公子,一间书铺是送得起的吧,人家跟了你,还要跑到书铺去借书,我听说京城里可开始有传言了,都说侯府的三公子小气,对女人抠门,书都不舍得买,要人家去借。”
“我本来就没钱,你不是不知道。”谢景恒两手一摊,少有的混不吝的模样,“徐妈妈的死因可有眉目。”
顾卿卿摇头,“精神错乱的原因有很多种,出生就带有,某一天遇到什么刺激就突然发作了。或是脑子里长了东西,或者下毒,都有可能。具体如何,人死了快二十年了,就剩下一把骨头,不好判断。”
“我只需要验证徐妈妈的死,是否和南疆的蛊毒有关。”
“那不赶巧了。”顾卿卿说道,“前些时候我和你说的南疆大夫,她跑了。”
“跑了?”
“也不算。”顾卿卿说道,“她本来就是一云游的医者,原本打算等你秋闱后给你治腿的,不曾想,说是看了一本叫什么《金簪记》的话本,被里面描写的江南风光吸引,心里痒得不行,要去看看,留下一封信,说是一定会回来的。”
“没有其他的的精通南疆医术大夫吗?”
“难找。”顾卿卿说道,“南疆蛊毒之术本就是家传,只有拥有南疆巫医一脉血脉的人才会,精通者,更是少之又少,短时间内估计难找到合适的。你不若等她回来,或者让端王殿下派人去江南将她找回来。”
……
书铺门口,南星和高万春对完了初稿,《金簪记》的下本差不多定下来了。
南星不喜掌柜擅自主张安排她和高万春见面,但是不得不说,一齐在书铺讨论,比书信往来的效率高太多了。
她不必再躲着公子写了。
“许久不见,南星姑娘消瘦了许多。”高万春低头,见纤细的手腕上系着红绳,白映着红,格外惹眼。
“前儿生了一场病,拖了一段时间。”
“秋末了,寒意渐起,京城的冬天冷,姑娘还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南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一向高傲的高万春会突然说出关心的话,笑着说道:“多谢高公子关心。”
……
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高万春越过南星往前看,一位身着蓝色缎面长袍的公子,目光犀利地看向他们。
“南星,那位公子是不是认识你?”高万春说道。
“谁?”
南星回头,顺着高万春目光看去,看清是公子,下意识有些慌乱,而后觉得自己担忧过度了,她来书铺不就是看书的嘛,正常不过。
“我……”南星一时间不知如何向外人称呼谢景恒,只道,“他来接我了,我先告辞了。若是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再约。”
“好。”
59. 第 59 章
一进门,张妈妈听到欢好的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月就道:“大公子正在歇息,她这是找了野男人!”
明月领着人快速冲到里间,跟在身后的张妈妈看清床上的人,傻了眼。
床榻之上,白花花的三条人影,正在颠鸾倒凤中,不知所以,那野男人不就是正在休息的大公子,床上的人那两位不是别的,正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春华,侯爷的通房秋实。
众人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情欲的叫声。
张妈妈只觉得眼一黑。
老天爷!
怎么会让她碰见那种事情?
立马转身离开,乌泱泱地一群人出了房间。
张妈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此时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眼前都是那三条白花花的身体,终于脑子挤出一点点空间,她们一群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何床上的三人没有反应?
不应该啊!
张妈妈还没思考明白,少夫人青着脸急匆匆过来,一言不发,径直进了房里,不肖半刻,又红着眼,脸上带着泪痕走出来。
少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吩咐:“你们听好了,今日看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往外面传,若是让我知道了,有谁乱说,我定是要拔了他的舌头。再有,大公子状态不对,明月你去回了大夫人,寻个嘴严的大夫过来。”
明月立马让两人守着门口,自己跟着少夫人去找夫人。
张妈妈心中悔恨得不行,她怎么偏生找了这份差事!她真是时运不济,居然挑了大公子的院子。
要不要搜下去,三公子那边到底还去不去。
张妈妈一跺脚,领着人回了夫人的院子,先听夫人如何说吧。
至于银屏那边,倒是顺利许多。
四公子的院子听说有人要搜查,一下子慌乱下来,立马确认自己的东西都藏好了,觉得不放心,又跑去书房,将南疆医术的几本书都取下来。
冯春熙不解地问道:“夫人丢的是镯子,你收医书做什么?”
谢景洺一时间拿着手里的书,没有说话。
“那些纹身的物件儿放在我那里就好,我会替你收好的,至于这些医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看见便看见了,你书柜上面春宫图之类出格的书也不少,怎么偏偏紧张这个。”
谢景洺拿着手里的书,欲言又止,冯春熙察觉到谢景洺应当是有什么原因不方便说出来,将那几本书放在自己的桌上,压在画册下面。
“她们知道我爱惜画册,他们轻易不敢碰的。”
银屏领着人也真的只是搜查了一番,见到书房桌子上的画册,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就退出来。
下一个就是四小姐谢琦的院子,从她贴身丫鬟房里搜到了一沓信封,婆子以为是丫鬟和外面的男人的,立马呈给银屏,银屏拆开了里面的书信,见到上面写着的琦儿和表哥二字,眉毛一挑。
信上字句,爱慕之情将要溢出,看到后面,银屏震惊地看着发抖的丫鬟,依照信上所言,谢琦和赵衍已经突破了男女界限。
银屏稳定心神,若无其事地收起书信。
“绿芽,这些可都是你和外面男人通情的书信,你认还是不认。”
绿芽犹豫了一下,咬牙认了下来的。
这些书信都是小姐和世子爷的,小姐舍不得丢,但是姨娘时常来小姐屋子里,看见不顺眼的,时常让自己的丫鬟帮忙收拾,为了稳妥起见,都放在她这里。
银屏带着怀中的书信去见了四小姐,“绿芽同外面的男子私通,证据确凿,人已经关起来,具体如何处置,要问过夫人。”
四小姐的脸色青白,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她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四小姐放心,这些书信只有奴婢一人看过,婆子不识字。”银屏道,“丫鬟心思不定,不干主子的事情,夫人会尽快为小姐重新安排伺候的人。”
四小姐心定了一些,咬了下唇,道:“你办事我放心,我自会去回了母亲。”
银屏出了四小姐的院门,只见一大夫提着药箱急匆匆往大公子的房间去,银屏决定先拿着书信去回了夫人的话,只见,侯爷和夫人出了院门,往大公子院子中去。
银屏拉住张妈妈到一旁,问道:“张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张妈妈见四下无人,在银屏的耳朵旁边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银屏十分惊讶地看着张妈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妈妈拍了一下大腿,“造孽啊,我怎么知道的,怪我倒霉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今夫人正忙着处理大公子的事情,回过头来,我定是逃不过夫人的责罚。”
银屏安慰道:“你也是碰巧了,按理来说今日的事情少夫人早就知道了,不巧我们赶上了。”
“是我不小心了,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有深想。”张妈妈说道,“少夫人平日里和善得很,对大公子外面的人也是从来不曾过问,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闷不吭声干了一件大事。真的是流年不利,给我赶上了。”
张妈妈看向银屏的眼里多了几分埋怨。
若是一开始银屏去搜大公子的院子,她就不必得罪了夫人不说,还得罪了大公子。
她忘了是她自己主动要去。
“张妈妈放心,此事迟早要暴露的,不过是你不赶巧,夫人不是不明理的人,回头我会跟夫人好好说说的。”银屏说道。
“我先谢过银屏姑娘了。”
“说不上谢,你我一同伺候夫人,以后少不来了麻烦有事张妈妈的。”
张妈妈一听这话,对银屏心中的愤恨少了许多。
至于大公子房中,大夫为三人扎了针,都睡了过去,两名通房被压了下去关起来了,大公子躺在床上,少夫人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侯爷和夫人一进来,少夫人就要起身行礼,侯爷忍着心中的怒火,摆摆手,道:“一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
“大公子是用了催情的药物神仙散,我已为公子扎了针,醒后喝了药,散了神仙散的药劲就好了。”大夫继续说道,“这神仙散服用过后可激发人的潜能,欢好时如入神仙之境,极乐无穷,只是这只能得一时的欢娱,长久服用极为伤身。”
侯爷哼了一声,他勋贵子弟,钟情欢场,自然知道这神仙散的来历。
神仙散自西域传来,曾在京中盛行一时,后被朝廷列为禁药,只是他不知道他一向看重的儿子居然会做成如此事情。
侯爷夫人好声安慰了媳妇一番,回了院子,侯爷震怒地摔了茶杯,满地的碎片。
“这就是你养的儿子,成何体统!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亲爹放在眼里!”
永安县主一辈子金尊玉贵,侯爷也从未对她有过冷脸,她何时受过此等委屈,一时气笑了,“侯爷别忘了,泓儿身上也流着你的血脉,你只关心你的字画,何时关系过我,关心过泓儿瑶儿。泓儿一直都很争气,是那两个不安分的女人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侯爷冷冷盯着夫人,“神仙散是青楼才有的东西,她们是你找来了,是你安了不该有的心思。”
“原来你都清楚。”夫人看着自己爱了一生的人,反问道:“不该有的心思?是谢景恒那庶子不安分,于氏害死了我儿子,难道我真要当那贤良淑德的慈爱嫡母吗?我的儿子死了,我心中难道连恨都不吗?”
侯爷摇摇头看着眼前的人,“于氏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景恒也吃够了苦头,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夫人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那女人留在世上的东西,我都恨不得亲手撕碎。你明明说你不在意谢景恒,你从头至尾都在哄我,你在意谢景恒,因为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脉,流着那个女人的血脉。”
侯爷看着眼前充满狠意的女人,只觉得从前骄傲灵动的女子面目全非,失望地说道,“韵儿,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都视而不见,你还要我怎么样?你非要把这个家都搅得天翻地才肯善罢甘休是吗?是,我是在意,那是我的儿子,我父亲的孙儿,谢家的子孙,若是我一点都不在意,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夫人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侯爷心中始终记挂着那贱人和贱人的儿子。
侯爷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夫人大声喊道。
侯爷回头,看着满地的碎片,“你不是镯子丢了吗?我去给你找,不是要搜院吗?我亲自搜!”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夫人瘫坐在椅子上,手无力地垂下,丫鬟打扫干净碎片,在外面候着的张妈妈没有等到夫人的怒火,只见侯爷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银屏领着人跟在侯爷后面,将三公子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南星站在角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子捏了捏她的手腕,轻声道:“放心,不会有事。”
谢景恒走上前,行了一个礼,“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儿子可否帮得上忙?”
侯爷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母亲丢了件东西。”
“每个院子都搜了。”侯爷补充道。
小厮抬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出来,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回道:“侯爷,箱子上了锁,打不开。”
谢景恒脸色变了变,侯爷看了他一眼,道:“打开吧。”
谢景恒叹了一口气,让杜衡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面不过是些孩子的小玩意儿,侯爷目光被里面的一件鲁班锁吸引,走上前,拿起来仔细端详,抬头问道:“这是你小时候我送给你的?”
谢景恒点头,笑着道:“里面都是些父亲和祖父送的物件儿,祖父走后,孩儿收好留作念想。”
侯爷发现里面的东西保管得很好,锁孔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常打开。
委以重望的儿子睡了自己老子的女人,不受重视的儿子留着多年前他送的不值钱的东西。
侯爷一时间五味杂陈,缓缓站起身,面容疲倦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道:“景恒,是父亲对不住你。”
说完,转身离开。
南星看着地上的东西,记得在城郊的庄子里没见过啊。
她有些心疼地看向公子,公子多年来无亲人照拂,虽然平时表现的不在乎,但心中想必十分渴望亲人的爱意。
“公子放心,公子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人。”南星握住他的手。
“有你就够了。”他回握她的手,“那箱子里的东西是祖母留给我的,说是有一天能用上。”
今天也确实是用上了。
南星看看箱子,又看向公子。
嗯——
白担心了。
侯爷今夜住在了前院,至于夫人那边,屋里的灯亮了一夜,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银屏端着东西进了房间,夫人一脸憔悴,银屏低声安慰道:“厨房煮了夫人爱吃的芥菜瘦肉粥,夫人吃一点再休息。”
“我没有胃口。”夫人道,“你们下去,我歇会儿。”
“夫人,昨日之事是奴婢没有处理好,请夫人责罚。”银屏跪在地上。
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银屏,闭了闭眼,“早发现,比晚发现要好。”
泓儿房里伺候的丫鬟说,泓儿染上那药不过月余,身体养养就好,只是房中那些伺候的人不能留了,一个个的,如此大事居然也敢瞒着。
若不是昨夜,不知何时才能发现。
她的儿媳妇倒真的是个狠人,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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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那心气了,毕竟是孙子孙女的娘亲,面子是要给的。
至于张妈妈,真的是蠢货!若是银屏去的是泓儿的院子,定能将事情都处理妥帖,不会闹得如此之大。
“昨日一同进去的人呢?”
“夫人放心,跟着张妈妈的都是嘴巴严的家生子,奴婢昨夜都一一敲打过了,不会往外传的。少夫人那边,奴婢问过了,也都是卖身契都在手里,信得过的人,想必少夫人会处理妥当的。”
“其他院子呢?”
银屏拿出的昨日在四小姐房中搜查出来的书信,“这是昨日奴婢从四小姐的丫鬟房里搜出来的,原是想着夫人休息好了再拿给夫人看的。”
夫人接过书信,一封封看过去,原本就没有休息好,现在更是头晕眼花,气得睡意全无。
“好啊!一个两个,不查不知道,一个胆子比一个大。”
夫人捂着胸口,自己的外甥她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把手伸到了侯府,想必闹贼那日约的就是谢琦。
谢琦平日看着一本正经,不声不响地给她憋个大的,以前当真是小瞧了她。
银屏说道:“搜出这些书信的婆子不识字,只有奴婢看过。丫鬟绿芽已经关起来,奴婢昨夜问清楚了,此事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道,其余人都不知情,包括宋姨娘。”
“银屏,你让大夫给四小姐把个脉,若是没有什么的就不打紧,让宋姨娘和谢琦未时在外面候着。”
“是的夫人。”银屏退了下去,立马跟着大夫给四小姐把脉。
没有怀孕。
宋姨娘得知此事,几乎要气晕了过去。
她看重的一双儿女,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呢。
谢琦如今却是破罐子破摔,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夫人知道了就知道了,我愿意去给表哥做妾。”
宋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想什么,世子爷已经成婚了,放着正头娘子不做,你要去做那偏房?你知不知道妾的日子有多难过?”
“姨娘当了二十年的妾,女儿就当不得了?你成日跟在夫人身边低头哈腰,要我也跟在谢瑶身边伏低做小,难过,姨娘和我也过了十余年。”
一声清脆的巴掌,谢琦愣住了,摸着红肿的脸,“姨娘,你打我?”
说完,硕大的泪珠滚下来。
宋姨娘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心疼地想看看谢琦的脸,谢琦偏头避开,姨娘从小就疼她,这是第一次姨娘打她。
“琦儿,姨娘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姨娘好不好?”
“姨娘成日要我嫁给名门公子,荣亲王世子的名头不够大吗?京城中有几人能比得上荣亲王府。若是我跟了表哥,表哥怜惜我,你的一双儿女嫁的娶的都好,夫人以后定不会再为难你,姨娘想靠着儿女翻身不就实现了吗?”
“琦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姨娘。可怜天下父母心,姨娘想让你嫁得如意郎君做正头娘子,以后顺心顺意地过一辈子。”
谢琦流着泪,带着哭腔说道:“跟着表哥我才能顺心顺意过一辈子。”
“他有什么好,让你如此痴迷?”
“表哥是君子,他是世上最懂我的人,他会读我做的诗,看我写的字,他会特意给我寻找古籍珍本,送给我最好的墨,最好的宣纸,表哥待我是不同的,他知道我的一切。”
宋姨娘看着女儿执着的模样,摇摇头,“女儿,你好好想想,若他真的是君子,他会不顾你的名声名节,私下和你书信往来,还哄骗你跟你……”
宋姨娘心中悔恨不已,她怎么没有早些发现,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呢?
谢琦倔强地抹了一把泪,说道:“如果我是夫人名下的,我和表哥定会水到渠成。表哥太在乎我了,他才会不顾礼节宗法。”
宋姨娘无奈地看着女儿,知道劝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夫人了。
夫人睡了一个下午,精神头稍稍好了些,泓儿也醒了,已无大碍,见到双眼红肿的跪在地上的宋姨娘和谢琦,心中的烦躁又起。
丫鬟端来水盆,她净了手,用茶水漱了口,喝了一盅燕窝,方转头处理她们二人的事情。
宋姨娘泪眼婆娑,跪在地上,求夫人好好帮谢琦。
宋姨娘在她身边服侍了数年,谢琦和谢瑶的关系也好,她原本是想替她寻个不错的人家,没成想人家是个有想法的。
“你是怎么想的?”夫人看向谢琦。
“如若不是表哥,琦儿终身不嫁。”谢琦倔强地说道。
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着摇头,不屑地看着地上的人,“谢琦,侯府十几年白养你了吗?终身不嫁,你是话本子听多了,脑子糊涂了吧?”
宋姨娘扯了一下谢琦,连忙磕头,“夫人,琦儿年纪小,不懂事,她的话夫人别放在心上,回去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好啦。”夫人不耐烦地说道,“你想跟着世子,也要问问世子爷愿不愿意。“
“表哥说他心里只有我。”
真是天真!
夫人看着她那一往情深的样子,也生出了几分可怜,他那外甥真的是会哄,十几岁不经事的姑娘,哪里经得住赵衍的攻势。
“你愿意跟,也得看看荣亲王府的意思。”
“表哥说他愿意的。”谢琦见有希望,眼睛一亮。
“如果世子不愿呢?”
“琦儿自此绝了这个念想,不再想着此事,婚嫁全凭母亲做主。”谢琦道。
“好。”
宋姨娘看着欣喜雀跃的女儿,心中怜惜。“
“你们下去吧。”夫人道,“你的事情我过些时候会去荣亲王府问过。谢琦你出嫁前,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出府,不许见外男。”
59. 第 59 章
一进门,张妈妈听到欢好的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月就道:“大公子正在歇息,她这是找了野男人!”
明月领着人快速冲到里间,跟在身后的张妈妈看清床上的人,傻了眼。
床榻之上,白花花的三条人影,正在颠鸾倒凤中,不知所以,那野男人不就是正在休息的大公子,床上的人那两位不是别的,正是大公子的通房丫鬟春华,侯爷的通房秋实。
众人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情欲的叫声。
张妈妈只觉得眼一黑。
老天爷!
怎么会让她碰见那种事情?
立马转身离开,乌泱泱地一群人出了房间。
张妈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此时脑子终于是清醒了一些。
眼前都是那三条白花花的身体,终于脑子挤出一点点空间,她们一群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为何床上的三人没有反应?
不应该啊!
张妈妈还没思考明白,少夫人青着脸急匆匆过来,一言不发,径直进了房里,不肖半刻,又红着眼,脸上带着泪痕走出来。
少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吩咐:“你们听好了,今日看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往外面传,若是让我知道了,有谁乱说,我定是要拔了他的舌头。再有,大公子状态不对,明月你去回了大夫人,寻个嘴严的大夫过来。”
明月立马让两人守着门口,自己跟着少夫人去找夫人。
张妈妈心中悔恨得不行,她怎么偏生找了这份差事!她真是时运不济,居然挑了大公子的院子。
要不要搜下去,三公子那边到底还去不去。
张妈妈一跺脚,领着人回了夫人的院子,先听夫人如何说吧。
至于银屏那边,倒是顺利许多。
四公子的院子听说有人要搜查,一下子慌乱下来,立马确认自己的东西都藏好了,觉得不放心,又跑去书房,将南疆医术的几本书都取下来。
冯春熙不解地问道:“夫人丢的是镯子,你收医书做什么?”
谢景洺一时间拿着手里的书,没有说话。
“那些纹身的物件儿放在我那里就好,我会替你收好的,至于这些医书,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看见便看见了,你书柜上面春宫图之类出格的书也不少,怎么偏偏紧张这个。”
谢景洺拿着手里的书,欲言又止,冯春熙察觉到谢景洺应当是有什么原因不方便说出来,将那几本书放在自己的桌上,压在画册下面。
“她们知道我爱惜画册,他们轻易不敢碰的。”
银屏领着人也真的只是搜查了一番,见到书房桌子上的画册,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就退出来。
下一个就是四小姐谢琦的院子,从她贴身丫鬟房里搜到了一沓信封,婆子以为是丫鬟和外面的男人的,立马呈给银屏,银屏拆开了里面的书信,见到上面写着的琦儿和表哥二字,眉毛一挑。
信上字句,爱慕之情将要溢出,看到后面,银屏震惊地看着发抖的丫鬟,依照信上所言,谢琦和赵衍已经突破了男女界限。
银屏稳定心神,若无其事地收起书信。
“绿芽,这些可都是你和外面男人通情的书信,你认还是不认。”
绿芽犹豫了一下,咬牙认了下来的。
这些书信都是小姐和世子爷的,小姐舍不得丢,但是姨娘时常来小姐屋子里,看见不顺眼的,时常让自己的丫鬟帮忙收拾,为了稳妥起见,都放在她这里。
银屏带着怀中的书信去见了四小姐,“绿芽同外面的男子私通,证据确凿,人已经关起来,具体如何处置,要问过夫人。”
四小姐的脸色青白,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她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四小姐放心,这些书信只有奴婢一人看过,婆子不识字。”银屏道,“丫鬟心思不定,不干主子的事情,夫人会尽快为小姐重新安排伺候的人。”
四小姐心定了一些,咬了下唇,道:“你办事我放心,我自会去回了母亲。”
银屏出了四小姐的院门,只见一大夫提着药箱急匆匆往大公子的房间去,银屏决定先拿着书信去回了夫人的话,只见,侯爷和夫人出了院门,往大公子院子中去。
银屏拉住张妈妈到一旁,问道:“张妈妈出了什么事情?”
张妈妈见四下无人,在银屏的耳朵旁边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银屏十分惊讶地看着张妈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妈妈拍了一下大腿,“造孽啊,我怎么知道的,怪我倒霉居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今夫人正忙着处理大公子的事情,回过头来,我定是逃不过夫人的责罚。”
银屏安慰道:“你也是碰巧了,按理来说今日的事情少夫人早就知道了,不巧我们赶上了。”
“是我不小心了,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是没有深想。”张妈妈说道,“少夫人平日里和善得很,对大公子外面的人也是从来不曾过问,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闷不吭声干了一件大事。真的是流年不利,给我赶上了。”
张妈妈看向银屏的眼里多了几分埋怨。
若是一开始银屏去搜大公子的院子,她就不必得罪了夫人不说,还得罪了大公子。
她忘了是她自己主动要去。
“张妈妈放心,此事迟早要暴露的,不过是你不赶巧,夫人不是不明理的人,回头我会跟夫人好好说说的。”银屏说道。
“我先谢过银屏姑娘了。”
“说不上谢,你我一同伺候夫人,以后少不来了麻烦有事张妈妈的。”
张妈妈一听这话,对银屏心中的愤恨少了许多。
至于大公子房中,大夫为三人扎了针,都睡了过去,两名通房被压了下去关起来了,大公子躺在床上,少夫人坐在床边,抹着眼泪。
侯爷和夫人一进来,少夫人就要起身行礼,侯爷忍着心中的怒火,摆摆手,道:“一家人,用不着这些虚礼。”
“大公子是用了催情的药物神仙散,我已为公子扎了针,醒后喝了药,散了神仙散的药劲就好了。”大夫继续说道,“这神仙散服用过后可激发人的潜能,欢好时如入神仙之境,极乐无穷,只是这只能得一时的欢娱,长久服用极为伤身。”
侯爷哼了一声,他勋贵子弟,钟情欢场,自然知道这神仙散的来历。
神仙散自西域传来,曾在京中盛行一时,后被朝廷列为禁药,只是他不知道他一向看重的儿子居然会做成如此事情。
侯爷夫人好声安慰了媳妇一番,回了院子,侯爷震怒地摔了茶杯,满地的碎片。
“这就是你养的儿子,成何体统!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亲爹放在眼里!”
永安县主一辈子金尊玉贵,侯爷也从未对她有过冷脸,她何时受过此等委屈,一时气笑了,“侯爷别忘了,泓儿身上也流着你的血脉,你只关心你的字画,何时关系过我,关心过泓儿瑶儿。泓儿一直都很争气,是那两个不安分的女人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侯爷冷冷盯着夫人,“神仙散是青楼才有的东西,她们是你找来了,是你安了不该有的心思。”
“原来你都清楚。”夫人看着自己爱了一生的人,反问道:“不该有的心思?是谢景恒那庶子不安分,于氏害死了我儿子,难道我真要当那贤良淑德的慈爱嫡母吗?我的儿子死了,我心中难道连恨都不吗?”
侯爷摇摇头看着眼前的人,“于氏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景恒也吃够了苦头,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夫人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有那女人留在世上的东西,我都恨不得亲手撕碎。你明明说你不在意谢景恒,你从头至尾都在哄我,你在意谢景恒,因为他身上流着你的血脉,流着那个女人的血脉。”
侯爷看着眼前充满狠意的女人,只觉得从前骄傲灵动的女子面目全非,失望地说道,“韵儿,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都视而不见,你还要我怎么样?你非要把这个家都搅得天翻地才肯善罢甘休是吗?是,我是在意,那是我的儿子,我父亲的孙儿,谢家的子孙,若是我一点都不在意,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夫人一句都听不进去,只觉得侯爷心中始终记挂着那贱人和贱人的儿子。
侯爷摇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夫人大声喊道。
侯爷回头,看着满地的碎片,“你不是镯子丢了吗?我去给你找,不是要搜院吗?我亲自搜!”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夫人瘫坐在椅子上,手无力地垂下,丫鬟打扫干净碎片,在外面候着的张妈妈没有等到夫人的怒火,只见侯爷气势汹汹地走出来。
银屏领着人跟在侯爷后面,将三公子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南星站在角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子捏了捏她的手腕,轻声道:“放心,不会有事。”
谢景恒走上前,行了一个礼,“父亲,出了什么事情,儿子可否帮得上忙?”
侯爷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你母亲丢了件东西。”
“每个院子都搜了。”侯爷补充道。
小厮抬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出来,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回道:“侯爷,箱子上了锁,打不开。”
谢景恒脸色变了变,侯爷看了他一眼,道:“打开吧。”
谢景恒叹了一口气,让杜衡拿了钥匙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面不过是些孩子的小玩意儿,侯爷目光被里面的一件鲁班锁吸引,走上前,拿起来仔细端详,抬头问道:“这是你小时候我送给你的?”
谢景恒点头,笑着道:“里面都是些父亲和祖父送的物件儿,祖父走后,孩儿收好留作念想。”
侯爷发现里面的东西保管得很好,锁孔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常打开。
委以重望的儿子睡了自己老子的女人,不受重视的儿子留着多年前他送的不值钱的东西。
侯爷一时间五味杂陈,缓缓站起身,面容疲倦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道:“景恒,是父亲对不住你。”
说完,转身离开。
南星看着地上的东西,记得在城郊的庄子里没见过啊。
她有些心疼地看向公子,公子多年来无亲人照拂,虽然平时表现的不在乎,但心中想必十分渴望亲人的爱意。
“公子放心,公子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人。”南星握住他的手。
“有你就够了。”他回握她的手,“那箱子里的东西是祖母留给我的,说是有一天能用上。”
今天也确实是用上了。
南星看看箱子,又看向公子。
嗯——
白担心了。
侯爷今夜住在了前院,至于夫人那边,屋里的灯亮了一夜,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银屏端着东西进了房间,夫人一脸憔悴,银屏低声安慰道:“厨房煮了夫人爱吃的芥菜瘦肉粥,夫人吃一点再休息。”
“我没有胃口。”夫人道,“你们下去,我歇会儿。”
“夫人,昨日之事是奴婢没有处理好,请夫人责罚。”银屏跪在地上。
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银屏,闭了闭眼,“早发现,比晚发现要好。”
泓儿房里伺候的丫鬟说,泓儿染上那药不过月余,身体养养就好,只是房中那些伺候的人不能留了,一个个的,如此大事居然也敢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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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捂着胸口,自己的外甥她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把手伸到了侯府,想必闹贼那日约的就是谢琦。
谢琦平日看着一本正经,不声不响地给她憋个大的,以前当真是小瞧了她。
银屏说道:“搜出这些书信的婆子不识字,只有奴婢看过。丫鬟绿芽已经关起来,奴婢昨夜问清楚了,此事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道,其余人都不知情,包括宋姨娘。”
“银屏,你让大夫给四小姐把个脉,若是没有什么的就不打紧,让宋姨娘和谢琦未时在外面候着。”
“是的夫人。”银屏退了下去,立马跟着大夫给四小姐把脉。
没有怀孕。
宋姨娘得知此事,几乎要气晕了过去。
她看重的一双儿女,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呢。
谢琦如今却是破罐子破摔,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夫人知道了就知道了,我愿意去给表哥做妾。”
宋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想什么,世子爷已经成婚了,放着正头娘子不做,你要去做那偏房?你知不知道妾的日子有多难过?”
“姨娘当了二十年的妾,女儿就当不得了?你成日跟在夫人身边低头哈腰,要我也跟在谢瑶身边伏低做小,难过,姨娘和我也过了十余年。”
一声清脆的巴掌,谢琦愣住了,摸着红肿的脸,“姨娘,你打我?”
说完,硕大的泪珠滚下来。
宋姨娘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心疼地想看看谢琦的脸,谢琦偏头避开,姨娘从小就疼她,这是第一次姨娘打她。
“琦儿,姨娘不是有意的,你不要怪姨娘好不好?”
“姨娘成日要我嫁给名门公子,荣亲王世子的名头不够大吗?京城中有几人能比得上荣亲王府。若是我跟了表哥,表哥怜惜我,你的一双儿女嫁的娶的都好,夫人以后定不会再为难你,姨娘想靠着儿女翻身不就实现了吗?”
“琦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姨娘。可怜天下父母心,姨娘想让你嫁得如意郎君做正头娘子,以后顺心顺意地过一辈子。”
谢琦流着泪,带着哭腔说道:“跟着表哥我才能顺心顺意过一辈子。”
“他有什么好,让你如此痴迷?”
“表哥是君子,他是世上最懂我的人,他会读我做的诗,看我写的字,他会特意给我寻找古籍珍本,送给我最好的墨,最好的宣纸,表哥待我是不同的,他知道我的一切。”
宋姨娘看着女儿执着的模样,摇摇头,“女儿,你好好想想,若他真的是君子,他会不顾你的名声名节,私下和你书信往来,还哄骗你跟你……”
宋姨娘心中悔恨不已,她怎么没有早些发现,以至于让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呢?
谢琦倔强地抹了一把泪,说道:“如果我是夫人名下的,我和表哥定会水到渠成。表哥太在乎我了,他才会不顾礼节宗法。”
宋姨娘无奈地看着女儿,知道劝不住,只能寄希望于夫人了。
夫人睡了一个下午,精神头稍稍好了些,泓儿也醒了,已无大碍,见到双眼红肿的跪在地上的宋姨娘和谢琦,心中的烦躁又起。
丫鬟端来水盆,她净了手,用茶水漱了口,喝了一盅燕窝,方转头处理她们二人的事情。
宋姨娘泪眼婆娑,跪在地上,求夫人好好帮谢琦。
宋姨娘在她身边服侍了数年,谢琦和谢瑶的关系也好,她原本是想替她寻个不错的人家,没成想人家是个有想法的。
“你是怎么想的?”夫人看向谢琦。
“如若不是表哥,琦儿终身不嫁。”谢琦倔强地说道。
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着摇头,不屑地看着地上的人,“谢琦,侯府十几年白养你了吗?终身不嫁,你是话本子听多了,脑子糊涂了吧?”
宋姨娘扯了一下谢琦,连忙磕头,“夫人,琦儿年纪小,不懂事,她的话夫人别放在心上,回去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好啦。”夫人不耐烦地说道,“你想跟着世子,也要问问世子爷愿不愿意。“
“表哥说他心里只有我。”
真是天真!
夫人看着她那一往情深的样子,也生出了几分可怜,他那外甥真的是会哄,十几岁不经事的姑娘,哪里经得住赵衍的攻势。
“你愿意跟,也得看看荣亲王府的意思。”
“表哥说他愿意的。”谢琦见有希望,眼睛一亮。
“如果世子不愿呢?”
“琦儿自此绝了这个念想,不再想着此事,婚嫁全凭母亲做主。”谢琦道。
“好。”
宋姨娘看着欣喜雀跃的女儿,心中怜惜。“
“你们下去吧。”夫人道,“你的事情我过些时候会去荣亲王府问过。谢琦你出嫁前,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许出府,不许见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