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楚》
1. 状元
元启十年,寒冬腊月,恰逢冬至,院外大雪下了整整一天,直至傍晚才消停片刻。
文知蕴望向屋檐积雪,心事重重,今年夏日雨水泛滥,宛丘各处田地被淹,秋日收成寥寥无几。
其父文致远作为宛丘知县一早便做了预防之策,未曾想今年诸事不顺,冬季竟又接连暴雪,屋漏偏逢连夜雨。
文知蕴每日看着爹爹寝食不安,近几日消瘦了许多。
早上听爹爹说朝廷的赈灾粮三日后便能运达,若真的按时到达,也算是能解了此刻燃眉之急。
这几天万不可出差错才好,想到这里文知蕴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父亲母亲将家里存粮救济给县中百姓,宅中众人食不饱腹。
却没想到三天后文家等来的不是赈灾粮,而是一道灭门的圣旨。
“宛丘知县文致远,贪赃赈灾皇粮,置一众百姓于不顾,胆大包天,现奉旨将其捉拿归案,家眷子嗣等众人囚于宅中,待审讯问罪后发落。”
“大人,我爹在位期间克己奉公,为百姓殚精竭虑,怎么可能贪赃赈灾粮!”文知蕴大声辩解。
“来人,将文致远拿下!”
当晚,文家宅院。
“走水啦,走水啦!”
听到外面的喊声文知蕴才有了一点知觉,文家一家被囚禁于不同的房间,傍晚十分,不知为何文知蕴突然脑袋一沉睡了过去,醒来眼前便是火光滔天。
文知蕴开口求救,喉咙却莫名发不了声。她挣扎爬到门口,门被人在外面反锁。
这是诚心想让她们一家死于这场大火!
文知蕴扶着墙面竭尽全力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墙角,拉开屏风,墙面竟有一个暗门,这暗门通向后院。
文知蕴跌跌撞撞走到后院,看着滔天大火,她知自己无力相救,忍痛离去。
“有人逃跑了,抓住她!”后院巡视之人察觉,立马朝着文知蕴的方向跑去。
文知蕴拔下头发发钗,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扎了一针,痛疼让她立刻清醒,她夺门而出。
“别让她跑了,否则我们无法交差!”后面二人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文知蕴。
文知蕴当机立断跳入冰冷刺骨的黑水河中。
“怎么办?她跳进去了。”
“如此寒冬,又是一个女子,跳进这河中必死无疑!”
大燕女子,一向囿于闺房,怎么可能会游术!
可偏偏文知蕴并不是一般女子,她不仅才华出众,而且不拘于世俗,她八岁便精通游术。
可却是第一次在如此刺骨的水里,拼尽全力,只为活命!
不知在水里游了多久,文知蕴才从河中爬了出来,她全身湿透,皮肤发白,哆嗦着走了很久才看到了一间破庙,推开门走了进去,为了防止有人追上来,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庙外传来脚步声:“掌门,她在庙里。”
庙里的文知蕴突然警惕,这庙里只有她一人,定是冲着她来的,如果今夜她注定要死,她也要死的壮烈!
文知蕴双手握紧手中的木棍。
“掌门,在这。”
话音未落,文知蕴用手中的木棍狠狠砸向那人,谁知被那人轻松弹开。
“小丫头,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是谁?”
“夜雨灯。”
五年后,元启十五年,大燕京都。
自西南边境捷报频传,更给繁华的京都锦上添花,长街小巷,到处欢声笑语。
忽然人群中一阵躁动,一名女子衣衫不整的跑出紫薇阁,后面跟着几个面相凶狠的大汉,大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那娇滴滴的小美人本就弱不禁风,就是一个汉子都能轻松将她擒住,更别说是几个汉子,果然,没跑出几步,小美人便被汉子团团围住。
“少爷,抓到她啦!”
话音未落,一个身高不过六尺,身形瘦小却衣着华贵的男子从紫薇阁内走出,行至小美人面前一脸得意的道:“你不是喜欢跑吗,继续跑啊!”
“别以为自己是个多尊贵的东西,归根结底还是个贱胚子!让你伺候本少爷一晚怎么啦!”男子用折扇挑起小美人的下巴。
“既然你觉得自己尊贵,那本少爷偏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来人,把这个贱人的衣服扒开!”男子恶狠狠的道。
此时大街上水泄不通,许多人内心愤懑不平,却无人敢上前为这美人解围,平民百姓谁想招惹达官显贵,更何况是兵部尚书之子关英杰。
眼看小美人的衣服被当众扒光,突然一道身影闪现,几名大汉霎间倒地,而后跑来一名女子帮地上的小美人穿好衣服。
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文知蕴以及她的丫鬟清梧。
“你是何人?竟敢坏了本少爷的好事!”关英杰怒道。
“京都之人,谁人不知紫薇阁内女子向来只卖艺不卖身,阁下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怕天下人耻笑。”文知蕴轻飘飘的道。
“我看谁敢耻笑我!本少爷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阁下如此难道不怕大燕王法。”
“王法,哈哈哈,我就是王法!”说完关英杰眼珠子撇向了文知蕴身旁的清梧。
“你身边这个小丫鬟长得也不错,你送给我赔罪,今日之事我也就不再追究。”关英杰的话被两个巴掌堵回了口中。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本少爷,来人!给我上!谁能抓住他,重重有赏!”听到有赏,一众随从一拥而上。
却见文知蕴身形诡谲,一起一跃颇有章法,随从抓了半天却未碰到她的一片衣角。关英杰算是有些脑子,见迟迟抓不到文知蕴便下令随从扑向那个小丫鬟。
眼见清梧被几名大汉擒住,情急之下文知蕴跃到清梧身边,不料关英杰突然抽出长剑向她刺来。
“哐当!”长剑清脆落地,一声杀猪般惨叫响彻京都,关英杰持剑之手鲜血直流,是文知蕴情急之下抛出的暗器!
“你竟敢伤我!来人,给我杀了她!”关英杰指着文知蕴大喊,左手捡起地上的剑再次刺向文知蕴。
文知蕴撇了一眼前方,嘴角微微上扬,而后放弃抵抗。
“哐当!”兵器相撞的那一刻,文知蕴同时落入一个雄劲有力的怀抱中,这人剑眉星目,英姿焕发,文知蕴一时晃了神。
“你又是何人!竟敢折断本少爷的剑!”方才关英杰的剑竟被活生生的震断!
关英杰的话让文知蕴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即从男子怀里弹下来。
“少爷,是卫楚泽卫将军。”随从小声提醒,奈何关英杰霸王当久了。
“卫将军,我还关将军呢!我爹可是兵部尚书!”
“哦,是吗?”卫楚泽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右手持锏,等到他再次回到马背上,便听到了一阵惨叫,关英杰双腿跪地,膝下血肉模糊。
“刚才多谢卫将军相助,草民才能死里逃生。”文知蕴抱拳。
卫楚泽像是没听到这话,反而上下打量文知蕴一番,似笑非笑道:“奇怪,如此好看的美人骨,怎么偏偏是个男儿身?”长相还如此普通。
听到这话文知蕴心下一紧:“卫将军说笑了,草民第一次被人夸长得好。”
“真是可惜,倒是那位真是个小美人。”卫楚泽看向跪下那名女子。
“不知姑娘可愿随我回府?”
传闻卫楚泽未领兵前是个风流无度的纨绔子弟,整日只知寻花问柳,纸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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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迷,挥霍无度,曾在京都最大的赌坊金玉阁输掉黄金万两。世人皆传昭云将军生了个孬种。
原以为上了战场当了将军就断了这些,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将军救了我的命,小女子自然乐意。”
未等小美人答完话,文知蕴便已离去,卫楚泽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六和客栈里,清梧取下脸上假面,道:“公子,往后我还是不要这好看的皮囊了。”今天差点丧命。
文知蕴摇了摇头,对着铜镜去除脸上假面,镜子里的她冷若冰霜,眸如深渊。
她此次入京不仅要查出文家灭门真凶,更是要为文家沉冤昭雪,因此她需入朝堂。朝堂向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她需要与人合作,思来想去,只有五年前同样父母双亡的卫楚泽是最佳人选。
翌日,三月二十,本次春闱公布名次的日期。
子时未至,唱经楼门前门庭若市,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唱经楼,临街而建,楼体坐北朝南,大燕公布科举考试名次的主要场所。
寅时刚过,清梧从唱经楼狂奔回客栈,未至客栈,便兴高采烈的大喊大叫,却发现客栈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清梧废了很大力气才从门外挤到了门内,却见客栈里坐了许多衣着华丽的客人。
往常碰到这种事情清梧准要凑个热闹,但此时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清梧噔噔噔的爬上二楼,熟练的跑到自己公子门前,敲了两声门,未等门内那人开口,便一把推开了门。
清梧不知道,她这一举动皆落在了楼下众人的眼中。
“公子,公子!”清梧大喊。
文知蕴站在敞开的窗前仰头看向天空,夜风习习,乌黑的长发被吹起,听到门口动静,她丝毫未动,问道:“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公子,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个温执果然中了状元!”清梧说完发现自家主子若无其事,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我已知晓。”文知蕴收回目光,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开口:“帮我束发。”
半披的长发束起,一身青衫上身,铜镜中文知蕴俨然一副书生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气,与昨日的扮相截然不同。
“公子,这是要出门?”清梧满腹狐疑。
“会客。”
虽不解公子所言何意,清梧还是跟着文知蕴下了楼,等到了楼下,清梧终于明白公子口中所说的会客为何意。
楼下众人看到有人下来,打量那人一番,而后一哄而上:“温大状元,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大状元,我家大人想请您府上一叙?”
“温大状元,恭喜您高中!”
“温大状元……”
“温大状元……”
众人口中的温大状元便是女扮男装伪装成温执的文知蕴。
清梧还没从眼前的慌乱场景中反应过来,就见文知蕴一瞬间低头哈腰,怯声怯气:“诸位大人,温、温某一介书生,承蒙大家看、看得起我。”
她家公子什么时候结巴了?!
“温大状元谦虚了,我家大人诚心邀您到府上一叙,若您没有时间,我家大人说他会亲自登门拜访。”说话的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张阁老家的大管家李管家。
在朝为官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张阁老属太子一党,此时张阁老抛出了橄榄枝,说明他有意拉拢温执。
“请问一下,你家大人是何人?”在场众人当然识得李管家,自以为温执应当也是识得,却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问。
听到文知蕴不识自己,李管家未见怒色,双手抱拳至头部:“当朝内阁首辅张承志。”
可是话音未落,温大状元应声而倒!
2. 从安
“公子!公子!您怎么啦!你醒醒啊!”本就慌乱的清梧此时更加慌乱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六和客栈二楼,文知蕴被清梧哭着抬回床榻,待到关上门,晕倒的文知蕴这才坐了起来,轻声道:“别哭了,我没事。”
“公……子。”清梧的大嗓门被文知蕴一个眼神阻止,看到文知蕴并无大碍,清梧这才止住了哭声,跑到她身边道:“公子,您吓死我了,怎得就突然晕倒了。”
“你在门口守着,别让外人进来。”文知蕴吩咐下来。
“公子,您真的没事吗?我看您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方才给文知蕴束发的之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清梧以为是自己没睡好眼神不好,这会仔细观察了文知蕴的脸,方发察觉她脸色苍白。
“没事,我躺下休息片刻便好。”
“清月。”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现在文知蕴面前,是潜伏在她身边的暗卫。
“少主,刚传来的消息,浙州大疫,流尸遍野。”名叫清月的女子神情冷漠,半跪在文知蕴面前。
听到这话文知蕴望向窗外,浙州官员奏疏里只上报了灾情,对于疫情可是只字未提,文知蕴冷笑了一声。
当天夜里,将军府,文知蕴着一身黑衣,身形轻巧的躲过护卫,直奔卫楚泽的卧房。
“何人在此,躲躲藏藏。”卫楚泽的声音在深夜尤其响亮,引来一众士兵前来将文知蕴团团围住。
“卫将军果然目达耳通,在下佩服。”说完这句话文知蕴方看到那人的身影。
寒食已过,嫩柳吐芽,白日大家已褪去冬衣,深夜却不得裹紧狐裘。但作为习武之人的卫楚泽例外,此时他只披了一件单衣。
“既已知晓便束手就擒吧。”卫楚泽面无表情。
“卫将军,有些事情我想单独跟您讲,还烦请您的手下退下。”文知蕴看向卫楚泽。
“抓起来!”卫楚泽不为所动。
“昭云将军当年之死您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慢着!你们先退下。”卫楚泽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凌厉。
“你知道些什么?”待到众人退下,卫楚泽忍着怒气问。
“我想跟将军您合作,若您同意,我定会将真相告知于您。”
卫楚泽自然没有立刻同意,文知蕴给了卫楚泽思考的时间,而后离开了将军府。
等那个黑影离去,卫楚泽方才察觉寒夜里自己的手心竟微微出汗。
大燕不成文规定,科举进士及第即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第二日需进殿面圣,第二日寅时,午门门前,文武百官衣着华丽,神色严肃,有些低头沉思,有些低声交谈,文知蕴与榜上另外二人站在最后。
忽然,远方传来雄厚整齐的脚步声,虽未谋面,但震慑人心,引得文武百官齐齐回头,只见一人身高八尺,肩披战甲,英姿飒爽,身后一行将士跟随。
“何人如此威风?”这段时间忙于科举考试的榜眼林盛并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
“小声点,这可是刚把倭寇那帮宵小之徒大败的卫将军卫楚泽!”站在林盛身旁的九品小官小声的道。
原来此人便是那个三年前主动请缨大败敌寇的卫将军,林盛用余光打量着这位大燕国的传奇人物,多年的行军生涯让这位将军让这位将军身形挺拔,眼神坚毅,但眉宇间英气仍透露出他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林盛不自觉被这位少年将军吸引,片刻才觉卫将军径直走向他。
林盛吓得大气不敢出,自己与卫将军往日并无交情,今日也才第一面,卫将军找他有何事,待到将军临近,林盛终于喘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找他,而是步子一转迈到他身旁温大状元面前:“这位朋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到这话林盛瞪大了双眼,原以温执与自己相同皆是平民百姓,却没想到他竟与大名鼎鼎的卫将军相识。
“咳……咳”文知蕴突然大声咳嗽了两声,而后怯怯地抬眼看向卫楚泽:“大将军,您是不是认、认错人、人了?草民今日首次一睹您的威、威容。”
卫将军看此情景,一瞬间觉得自己眼神有问题,这胆小怯懦的模样怎能与那日救焚拯溺之人相比。
“大、大将军,草民第、第一次来京城。”卫楚泽的思绪被拉回。
“抱歉,许是你与一位故友相似,我一时认错了。”卫楚泽握拳。
“大将军跟这位故友关系很好吗?”文知蕴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卫楚泽若有所思顿了顿说:“并不相熟。”
早朝的钟鼓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宫门随之徐徐打开,百官有序进入宫门,等到百官入殿后留下卫楚泽及温执三人在殿外等候。
天子入殿,百官整齐划一跪拜,低眉颔首。
“众爱卿平身。”一道浑厚低沉却有些虚弱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此人正是大燕的元启皇帝刘芮。
“从安不是回来了?他人呢?”刘芮撇了一眼大殿,除了一帮大臣还是一帮大臣。
站着一旁的李公公赶忙上前解释:“皇上,卫将军这会儿在殿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
“殿试一甲三名今日是不是也来了?”
“回皇上,是的。”
“也一同进来吧。”
刘芮的命令由大殿之内经过重重宣读至殿外。
太和殿外,卫楚泽大步走向大殿,文知蕴三人紧随其后。文知蕴透过余光看向卫楚泽的背影,如今的他身形高大,肩宽背厚,与年少时判若两人,再也不是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的小屁孩了。
“温兄,温兄?”站着一旁的林盛小声喊。
“啊。”文知蕴的思绪被拉回。
“温兄,你发什么呆呢?等会就入殿觐见了,打起精神来。”林盛好心的提醒文知蕴。
“多谢林兄,第一次面见圣上有些紧张。”文知蕴扯了个谎。
“殿试的时候不是已经见过了。”林盛道。
“殿试的时候我太紧张了,没敢抬头看皇上。”文知蕴继续编,事实上她确实未曾面见过圣上,那日殿试之人是真正的温执。
林盛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那日面圣之时,温执确有口吃之症,因此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太和殿上,卫楚泽稳步走到殿前单膝跪地,文知蕴等人双膝跪地,双手握拳:“微臣、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安,平身吧,你们也平身吧。”
卫楚泽等人拜谢皇上后起身,文知蕴用余光瞧了一眼龙椅之上的元启帝,脸色苍白,气血不足,民间传言元启帝重症缠身,本以为只是谣传。
“皇上,请为微臣做主!”这一嗓子着实吓了文知蕴一跳。
“前日吾儿游于街上,不知哪里开罪了卫将军,竟将吾儿双腿生生打断!如今吾儿不复下床!”说罢,关忍嚎啕大哭。
那日真相究竟为何,文知蕴比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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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如今未定他儿子之罪,关忍却反咬一口。这大燕朝堂如同当年一般,颠倒黑白、不明是非、奸臣当道。
“从安,咳……咳……可有此事。”
卫楚泽看向龙椅上年逾半百的元启帝,嘴角不易察觉轻蔑的上扬了一下:“回皇上,确有此事。”
“皇上,请为微臣做主啊!”听到卫楚泽并未反驳,关忍底气十足。
“从安,其中是否有隐情。”
“并无。”
“皇上。”二人声音同时响起。
卫楚泽些许惊讶,背起双手,目光看向上前一步的文知蕴。
“草民温执拜、拜见皇上。”
“你就是本次的状元郎温执?”刘芮抬眼看向殿下跪倒在地的那人。
“回皇上,正是草、草民,草民有话上奏。”
“准。”
“前日草民恰、恰好在场,关尚书的儿子有错、错在先,卫将军为了护卫无辜方出手相、相救。”文知蕴话毕,身体微微抖动。
“纵然是吾儿有错在先,万不能当街将吾儿双腿打断!”关忍忍着怒气大喊。
“刀剑、剑无眼,卫将军情、情急之下才误伤了关尚书的儿子。”文知蕴磕磕巴巴却有理有据。
算是报答那日他出手相救之恩。
“这样说来,并不是从安的错。”刘芮有气无力的道。
关英杰所做之事并不光彩,大家都心知肚明,若公然在朝堂上揭开,面上挂不住的是关忍,文知蕴知道这一点,也料定关忍在她道破之后不会再开口。
卫楚泽听到这话不易察觉的冷笑了一声,刘芮向来生性多疑,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当初自己的母亲昭云将军战死沙场之时,其中多有疑点,朝廷竟视而不见,认定是自己的母亲一时大意这才落入敌寇的圈套。
此时如此维护他,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心中有愧。
心中有愧?哼,怎么可能。
“从安,自三年前你主动请缨,倭寇再也没有越过边境,你跟你的母亲一样。”提到卫楚泽的母亲及自己的妹妹刘青云,元启帝脸上露出悲恸。
“多谢皇上抬爱,臣远不及我家母,家母一心想要歼灭倭寇,保卫大燕国土,换大燕百姓万世和平。”
卫楚泽顿了顿后继续说:“而臣不同,臣只是不想让我母亲的愿望付之东流,况且那些倭寇让臣无法安心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元启帝听了他这话面上并无变化,沉默了几秒后叹了口气,而后开口说了句:“罢了。”
以往元启帝多次提出让卫楚泽承袭其母爵位,都被他以年龄太小而拒,而这次在元启帝再次提出之时,卫楚泽只是面无表情的上前一步拜谢。
“温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文知蕴听到这话后缓缓挺直脊背,慢慢抬起头看向大殿上坐着的那人。
瞧见文知蕴的长相后,元启帝眼眸一亮:“朕早就听闻这次的状元郎不仅才学冠绝,相貌亦是出类拔萃,俊美无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多谢皇上抬爱,外貌皮囊,皆是父母所、所赐,算、算不上草民的东西。”文知蕴有些颤抖。
“温爱卿你这是在害怕吗?朕看上去很可怕吗?”刘芮问。
虽是普通的两句话,却让一向冷静的文知蕴心生胆颤:“回禀皇上,是的。”
此话一出,大殿里霎间变得无比安静。
刘芮的脸色由红变黑。
3. 护送
文知蕴一把跪地,缓缓的道:“在草民心中,皇上是圣人,窥见天子容颜是我等千载难遇,今日见了皇上,被皇上的威严震慑,所以才会觉得皇上可怕。但是在草民心中,皇上有威严才能震慑天下,同时草民知道皇上您心中爱民如子,是个为民谋福的好皇帝。”
“哈哈哈哈。”听完这一番解释,大殿之上传来了一串爽朗的大笑。
文知蕴嘴角微微上扬,这些人惯喜欢听到这些,文知蕴退下,却不知这些落入了卫楚泽的眼中。
“皇上,臣有本上奏。”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说。”
“回禀皇上,一个月前,江南浙州暴雨倾袭,百姓房屋大雨过淹,所存粮食大水浸泡。洪水蔓延,而后滋生瘟疫,适逢冬末,天气寒冷,百姓食不饱腹,衣不蔽体,哀鸿遍野。”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为何到现在还未解决,反而灾民越来越多!”刘芮看完奏折震怒。
“皇上,暴雨前两日才渐停,所救灾民远比不上增加。”
“张阁老。”刘芮抬眼看向大殿。
“老臣在。”张承志步履蹒跚的走向前。
“这件事你怎么看?”刘芮道。
“回皇上,老臣觉得浙州一带洪灾严重,受灾百姓众多,需朝廷派人前去赈灾。”张阁老道。
“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老臣觉得新科状元温执能堪此大任,温状元在文中提过”以供兼赈,两难自解”,给灾民提供粮食的同时提供工作职位给他们,这样一来灾民便不是只等着朝廷的赈济。”张阁老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温爱卿,你愿意去吗?”刘芮问。
昨日文知蕴未睬张阁老,此时他就给她抛了这么一个难题,到了这个地步,文知蕴自然不能拒绝,当然她也不想拒绝:“回皇上,臣愿意。”
“好,那你就带着朕的旨意即刻出发吧。”
“皇上,浙州离京都甚远,路途凶险,到了浙州或有刁民,以防万一,臣以为需派人一路护送温大人。”户部尚书孙永新上前道。
“孙爱卿说的在理,关爱卿,你看看哪些人最近闲着,跟着温爱卿走一趟吧。”
关忍心中怒气未平:“回皇上,微臣举荐昭云将军一同前去。”
“从安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刘芮道。
“皇上,微臣愿与温状元走一趟。”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
“臣此去并不仅是为了护送温大人,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窥察一下浙州附近倭寇的状况。更何况灾荒之际,亦是倭寇进犯频繁之时,倭寇狡诈,臣与之交手多次才落了上风,若真发生什么,其他人未必能应对。”卫楚泽道。
“好,朕允了。”
文知蕴猜不透卫楚泽用意为何,半月前卫家军横扫倭寇大军,倭寇伤亡惨重,再加上倭寇窝里斗,短时间内根本无暇犯我大燕,因此卫楚泽在朝堂上的话只是借口,他此去浙州另有目的。
下朝后,文知蕴三人并肩而行,听到后面有人喊道:“温大人,走这么急作甚。”
三人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喊话之人正是将要护送她前往浙州的昭云将军卫楚泽。
“卫将军。”三人弯腰行礼。
只见卫楚泽围着文知蕴打量了一圈,而后道:“奇怪,如此好看的美人骨,应当是个美娇娘?”
“卫将军说、说笑了,温某乃是男儿身。”
“可惜,可惜,真是可惜!”说完这句话卫楚泽朗声大笑而去。
方才自己在大殿上帮他解围,不说当面道谢,就是请客吃饭也是应当,怎么现在一句道谢没有,反而调戏了他一番,望着卫楚泽离去的背影,文知蕴心中愤懑。
“从安,皇上说了什么,你这么开心。”等在宫门前的副将夏池看到自家将军一脸笑意。
“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卫楚泽毫不掩饰的道。
“从安,你小声点,我们可还没出宫呢。”夏池慌忙的道。
“我说的是事实。”
“我的祖宗啊,事实也要等你出宫再说。”夏池已经习惯了卫楚泽这副口无遮拦的模样。
卫楚泽努了努嘴表示不满,没有再说些什么,他虽不怕被旁人听了去向皇上禀报,但也要顾忌一下卫家军的声望。
“我方才瞧见你在跟别人讲话,你不是一向讨厌这些迂腐之人吗?”卫楚泽的确不喜欢这些只会在京都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人,往常下了朝疾步如飞,恨不得骑上快马立刻离开。
“遇到一个有趣的人。”夏池看到卫楚泽嘴角浮现笑意。
“有趣?被你称之为有趣的人那一定有过人之处。”
“长得好看。”说完这句话卫楚泽扬长而去,夏池随之而去。
听了他的回答之后夏池觉得他的一颗真心喂了狗,竟然真的认为卫楚泽会说出一句正经话。
“从安,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夏池马上跟不上他。
“回去收拾行李。”卫楚泽道。
“收拾行李?你要去哪里?”夏池一脸懵逼。
“去浙州跑一趟,护送几个人过去。”卫楚泽说的轻描淡写。
“谁这么大排面,竟然要你护送。”夏池疑惑。
“温执。”卫楚泽道。
温执,夏池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但好像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哪里配得上卫楚泽护送,但是看着卫楚泽嘴角的笑意,夏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不会就是那个长得好看的人吧!”
卫楚泽脸带笑意的进了将军府,夏池八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他家将军竟然沉迷于男色。
第二日晨光熹微时,文知蕴及卫楚泽一行人便启程上了路,因有赈灾粮食银两,押运队伍速度受限,文知蕴等人先行前往浙州查看灾情,行至宛陵,突袭大雨,一行人打算在客栈休息一晚。
“小二,要八间客房,两间上房。”卫楚泽走到柜台前道。
“这位老板,赶上大雨,店里没有这么多空房间了。”柜台小二道。
“还有几间?”
“还有五间客房。”
“好,我都要了。”
“我们十个人,刚好两个人一间,你们分配一下。”说完卫楚泽意味深长的看向文知蕴。
“卫将军,我,我跟谁一间呢?”文知蕴可不想跟卫楚泽这个好色之徒同住一间。
“温大人,这还用问,您自然是跟我家将军睡一个房间。”随行的卫家军大声道。
“我有其他选择吗?”文知蕴弱弱的开口。
“温大人,你这是不乐意?”卫楚泽笑道。
不乐意!
“乐意,当然乐意,能与卫将军一同是我的荣、荣幸。”
“二位客官,这是你们的房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面对两位如此俊美的少年,小二一扫困意,笑容可掬的帮二人推开门。
“小二,店里可有热水可供沐浴。”卫楚泽道。
听到这句话文知蕴两眼一黑,他一个将军怎么如此矫情,不就是赶了几天路,淋了些许雨吗?怎么比她一个女子还要讲究。他若是要洗澡,自己是看还是不看,万一他再拉着自己一起洗,那不就是大家口中的鸳鸯浴!文知蕴使劲摇了摇头,自己怎会如此龌龊!
小二不好意思的道:“两位客官,不好意思,今晚要热水的顾客太多了,店里的炭烧完了,只能提供少量的热水。两个人都洗怕是不够,但是你们二人用同一个浴桶洗,倒是可以凑合一下。”说完小二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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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必!”卫楚泽还未开口便听到文知蕴强烈反对的声音。
“卫将军一人洗便好,下官身体有些不适,不易泡水。”
卫楚泽被这一声下了一跳,身体不适就身体发不适,非要喊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小二将浴桶热水准备好后,便离开了房间,独留文知蕴与卫楚泽大眼瞪小眼,文知蕴思考找个什么借口先离开房间,二人同时开口:“我有点饿了。”
“帮我脱衣。”
“小二。”刚走出房门准备下楼的店小二即刻折回。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店里还有什么餐食吗?”卫楚泽问道。
“大厨此时已经歇息了,倒是有些晚上的剩菜,如果客官不嫌弃,我可以帮忙热一下。”小二看向卫楚泽,卫楚泽看向文知蕴。
文知蕴被这道犀利的目光吓得一哆嗦,急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这算个什么事!
“温大人,你此时是饿的没有力气帮我脱衣吗?”卫楚泽毫不知情的看向文知蕴。
“脱衣的力气倒是有些。”文知蕴不情不愿的走到卫楚泽面前,因是隐藏身份提前赶路,所以卫楚泽穿了一身便衣,虽是便衣穿在卫楚泽身上却不掩其英姿,多年的行军生活让他身姿挺拔,雄健厚实。文知蕴的脸一下子燥热了起来,幸好房间内烛火黯淡,卫楚泽并未察觉。
文知蕴憋红双颊缓缓解开卫楚泽腰间的绸带,外衣随之散开,卫楚泽的衣服一层层的脱下,最后只剩一层里衣,文知蕴脱衣的手停了下来,卫楚泽察觉到他的迟疑:“继续。”
“卫将军,最后一层您自己来吧。”屋内烛光昏暗,但文知蕴毕竟是女儿身。
“都是男子,你怕什么?”听到这句话文知蕴双手沿着卫楚泽腹肌缓缓将卫楚泽上身最后一件衣服扯下,而后把手轻轻放到卫楚泽的腰间。
“裤子我自己来。”不知为何,文知蕴的手触碰到他腰间的那一瞬,卫楚泽突然有了反应,在沙场上不惧死亡的卫将军此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文知蕴并不知卫楚泽的这些反应,只是庆幸这家伙终于放过了他,她徐徐睁开双眼,看到的却触目惊心。
卫楚泽的后背布满凹凸嶙峋的疤痕,烛光昏暗,文知蕴看不清哪些是旧疤,哪些是新伤。可她知道,他这一路的艰苦与辛酸。
第二日一大早,文知蕴一行人再次上路,马不停蹄,在第三日傍晚抵达了浙州,到达浙州后,文知蕴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没等他开口,卫楚泽看向她:“你也发现有些不对劲。”
“嗯。”
东南一带地靠大海,物产丰富,大燕开国之时,浙州地带商会集贤,大兴蚕丝绸缎,不少人因此脱贫致富,更甚者因此富甲一方。由于经济的发展,浙州的人口日益庞大,最繁盛之时,可与京都比肩。
他们一行人从迈入浙州的城门开始,竟未曾看到一人,空荡荡的大街上,寂静无声,所有的店铺大门紧闭,诡异至极。
沿着长街走了一阵,卫楚泽突然停下,给了文知蕴一个眼神,文知蕴虽不知何意却也照做,停下脚步并躲到卫楚泽身后。
只见卫楚泽长剑一挑,破席下露出一人,那人蜷着身子,浑身发抖,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疫病!我没有疫病!”
文知蕴上前:“大姐,我们不会杀你。”
女子听到这话并没有相信,反而把头抱的更紧了:“我真的没有疫病,我真的没有疫病!”
“大姐,我们真的不会杀你,你抬头看看一下,我们都是好人。”
半响,那名女子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文知蕴,看到他们确实不像坏人才慢慢站起,道:“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否则会没命的!”
4. 疫病
听了这话,文知蕴看向卫楚泽,二人不解,昔日繁华之地为何会成为亡命之城。
文知蕴弯腰将蜷缩的妇人扶起,而后语气温柔地问:“大姐,您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吗?”
听到询问,那妇人再次摇头并连连否认,脸上满是惊恐。
文知蕴抬头与卫楚泽对视一眼,再次开口:“大姐,是有人不许您说吗?”
听到这话,那妇人明显顿了一下,而后大声道:“没有人!没有人!你们快走吧!”
听到这里文知蕴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擦了擦身边的石头,扶妇人坐下,而后道:“大姐,我们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您有任何难言之隐都可如实相告,我们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听了这话,妇人一脸疑惑的环顾了众人一圈,也许觉得众人皆是一脸正气后,终于有些松动,问:“你们真的是朝廷派来的钦差?”
听到文知蕴的肯定回答后,妇人终于缓缓开了口。
如前几日朝堂上奏报相同,浙州接连多日暴雨,洪水泛滥,按理说老百姓今年收成颇丰,家里存粮充裕,即使家里人口众多,也不至于食不果腹。
但听着妇人口中之意,每家每户却是家无斗储,又加上洪水泛滥,老百姓断了其他营生的途径,以至于饿了肚子。
文知蕴心生疑问道:“我记得今年秋收颇多,且浙州粮税并不高,为何存粮所剩无几呢?”
听到这话,妇人微红的眼眶泪如雨下:“上缴给朝廷的粮税确实不高,可是家家户户还要缴地方税。”
听到这里文知蕴心中一惊,与卫楚泽目光交汇后继续问:“大燕王法,不得私自征收粮税,浙州的知府怎敢私自征税?”
妇人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衙门里的人说这不是私税,这些粮税缴了是给边境打仗的将士用的。”
边境打仗的将士,除了卫楚泽率领的卫家军,还有北方杨将军的另一支部队,浙州位于西南地带,缴纳的粮税给谁不言而喻。
作为卫家军的主帅卫楚泽对于即使不完全了解军粮的供给来源,但是他在边境打仗之时可从未听说送去的军粮是从老百姓手中掠夺而来,这其中必有问题。
文知蕴继续往下问:“大姐,那你们就心甘情愿缴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或者反抗吗?”
妇人道:“往年的地方税份额并不大,我们虽说有异议,但对我们的影响不大,况且我们平民百姓哪里敢跟官府叫板,给了就给了。可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子加重了税额,那可是我们辛辛苦苦一年才得来的收成啊,就这样一下子上缴了一大半。”
妇人回忆起那时的场景眼泪不止:“有人不愿缴纳,衙门直接派人直接去家里要,不乐意给便强行夺走。我们去要一个解释,而官府给我们回答是这些缴纳的粮食要运到边境给打仗的将士吃。老百姓这下不再抵抗,而是主动上缴了地方粮税,因为我们知道是因为有了边境的将士,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才免于外敌侵略,才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更何况那些士兵里面有我们的亲人。”
大燕招兵由以前的军户制改革成了募兵制??,募兵制则是军队在哪个地方打仗,就会在当地进行招兵买马。原因则是倭寇跨海而来,每次侵犯的地方总是不同,募兵制能更灵活快速的召集军队。
卫家军也不例外,与之不同的是卫家军在战争结束之后许多士兵不舍离去。
文知蕴问:“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些粮食一定会运给将士,而不是他们私吞了呢?”
“自然是我们亲眼所见,我们看到运粮的队伍从我们大街上由东向西从城门而出,西边就是将士们打仗的地方。”
听完这话,文知蕴苦笑,这些粮食哪里是运到了边境,粮食从大街上运送也不过是那些狗官糊弄人的把戏,只有这些淳朴的百姓才会信以为真。
说到这里,那妇人停顿了下来,已经停止的眼泪再次落下:“今年春天,我刚满十五岁的儿子被征去当了兵,听他们说去的就是卫将军所在的大营。”
听到这里,文知蕴完全明白为何百姓会主动上缴所谓的地方税,因为每家每户或多或少至少有一人上了战场,他们为了不让自己的孩子、丈夫、爹爹在打仗之时无饱腹之忧,宁愿自己少吃点,也要多给他们一点。
可信他们的一片苦心终归是付诸东流,甚至在这寒冬之际成为了他们丧命的导火索。
按照这妇人所说,只是吃不上饭,自有朝廷的赈灾粮,只要每家每户按时按量发,虽不说每顿都能吃饱,但也不至于饿死人,等到洪灾过去,自然可以重头再来。
不可预料的便是这所谓的疫病,文知蕴接着问:“大姐,按理说朝廷的赈灾粮已经运过来了,你们也不至于一直饿着肚子了。”
“赈灾粮,那一点赈灾粮哪里够吃。”
听妇人的语气赈灾粮也被人私用了。
“那您口中的疫病又是因何?不是说自从画神医药草百书出来之后疫病就不会再起了吗?”即使有个别案例也能即使医治。
“我们是知道医治的方法,可是我们没有药材啊,城里的药馆都被清空了。”
“那您刚才为什么会大喊不要抓你呢?”
听到这个问题妇人却是闭了嘴,任文知蕴反复询问也没问出什么,只知患上疫病的人被抓了去,说是带他们集中医治,时隔数日,却未见一个痊愈的人归来。
听到这些回答,文知蕴与卫楚泽心下明了,所谓的医治不过是把病人圈养起来,而这些人有没有真的被医治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选择提前到达浙州,本就是想来探查一下实况,而不是只听那些官员冠名堂皇的场面话,他们必须找到那些被圈养起来的病人才能知道其中真相为何。
不过此时已过酉时,他们需要先找个不易旁人察觉的地方落个脚。
他们刚到此处人不生地不熟,只能再次询问那个妇人,而后妇人引着他们来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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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丈夫姓周,街坊邻居都喊她周大姐,文知蕴一行人跟着她所去的地方是她的大哥家,大哥家因为地势较高还未被淹到,而小店则是他们开的一家茶馆。
周大哥带他们到房间门口后有些难为情的道:“家里贫寒,只有这间空房间可以供诸位休息,还望各位贵人不要嫌弃。”
我们叮嘱周大姐替我们保密,因此周大哥只认为我们是赶路的客人:“我们要感谢周大哥的收留,哪里会嫌弃。”
听完这话,周大哥爽朗的笑了几声。
等到旁人离去,我们推门而进,果然如周大哥所说,这屋子简陋无比,房间内桌椅摆设破旧不堪,四周墙壁墙皮诸多脱落,好在屋内有一张不知由何拼凑而成的大床,几个人挤一挤倒也是可以凑合一宿。
不知躺下多久,文知蕴闭上眼睛却一直未入眠,她察觉到身旁之人轻轻起身,而后听到吱呀的一声推门声。
文知蕴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破院屋檐下,文知蕴轻轻地开口道:“卫将、将军,您也睡、睡不着?”
听到动静,卫楚泽回头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似笑非笑的问道:“温大状元,今日见你与那妇人讲话之时并无口吃之症。”
言外之意,为何见了他便有了。
文知蕴解释道:“卫将军有、有所不知,下官遇、遇到比我、我厉害之人,总会紧、紧张,因、因此才会口吃。”
当然真相并非如此。
卫楚泽道:“哦,我倒是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怪异之症,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文知蕴道:“卫将、将军不知并不奇、奇怪,下官这病却是罕、罕见。”
文知蕴问:“下官见将军未、未眠,将军是在想今日周大姐所、所说之事?”
卫楚泽抬头看向天上的月牙,不知过了多久文知蕴才听到身边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今日周大姐所说之事涉及到了卫家军,涉及到了边境数以万计的将士,他们在边境浴血奋战,保卫国家的太平。如果有人将脏水泼到他卫楚泽头上,泼到卫家军和众将士身上,他必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了严惩不贷。
文知蕴看向卫楚泽:“下官相信此事与卫、卫将军无关,只不过有、有人想往将军身、身上泼脏水罢、罢了。”
卫楚泽问:“你就如此信任我。”
“那是自、自然。”
从昭云将军初创卫家军开始,卫家军的军规便是一心为民,保家卫国,卫家军不畏死亡上战场,前赴后继的战死沙场,为的不就是大燕的和平,大燕的黎民百姓免于战乱掠夺之苦,他们又怎会夺取老百姓活命的粮食。
也就是浙州的百姓淳朴,秉性良善,才会信了那些贪官的假把式。
外面天寒,二人站了一会便回了房间躺下,没过多久,文知蕴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同时她察觉到身边的卫楚泽身体警醒了起来。
5. 暗杀
寂静的深夜,文知蕴听到门外轻轻的脚步声,那人走到门口后没了动静。
片刻,文知蕴闻到了一股异香,它听到有人在暗夜里轻轻地说了一声“屏息”后,那人便冲了出去。
床上随行的两名卫家军也从梦中清醒,护在文知蕴左右。
文知蕴小声问:“你们不出去帮一帮你家将军?”
随行的二人也是卫家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一个叫声东,一个叫击西。据他们说,二人本是亲兄弟,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家人被倭寇杀害,卫将军救了他们的性命,因此他们便留在了卫家军中。
俩兄弟一个话痨,一个冷淡,听到这话话痨的声东骄傲地道:“温大人,您这是小瞧了我们家将军,这等无名之辈,将军手到擒来。”
文知蕴道:“我知卫将军厉害,这不是我们初到此地人不生地不熟,怕你家将军大意了。”
声东黑夜里拍了拍胸脯道:“那您就不够了解我家将军了。”
话音未落,屋子大门被一脚踹开,而后一个身影飞到了三人面前。
屋内烛火被点燃,文知蕴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
正是今日他们在入城时遇到的妇人周大姐。
卫楚泽收回手中重锏,缓缓从门外走来,走到妇人面前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谋害朝廷钦差大臣。”
只见周大姐闭上了眼睛,而后保持沉默。
文知蕴道:“大姐,您是受到什么威胁了吗?”
周大姐像是吃了哑药一般,纵是百般询问,仍然保持沉默。
而后卫楚泽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就来给我们下药。”
听到这话后,周大姐终于是开了口:“不就是朝廷派来的狗官嘛。”
“哦?狗官。”听到这话卫楚泽非但没有生气,而且笑了两声,而后转身看向文知蕴道:“她说你是狗官。”
文知蕴真是比窦娥还冤,不久前才高中状元,中了状元之后才顶了几天官差的头衔,什么也没干,头上莫名被扣了一顶狗官的帽子,真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文知蕴挤出个笑脸,道:“大人,您说、说笑了。”
卫楚泽的身份此时还需保密,因此当他是随行的钦差大人。
言归正传,文知蕴问道:“大姐,你我今日初次见面,何故称在下为狗官?”
周大姐哼了一声道:“朝廷里面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下连卫大将军都一起骂了。
文知蕴看了卫楚泽一眼,而后继续问:“大姐,您缘何得此结论?”
周大姐的解释也算是有理有据,前面说了周大姐有一子不假,但是她的孩子却战死了沙场,朝廷竟然没有任何抚恤金或其他福利。大姐的丈夫打仗时落下腿疾,无法养家,家中尚有一幼女与老母,这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个弱女子养家糊口本就艰难,奈何又遇到了洪涝与疫病,到如今实在是走投无路。
听完这些,文知蕴心中百感交集,如今这个世道,弱者本就不好生存,无奈又天降横灾。
文知蕴打算再次开口询问,却发现周大姐突然口吐鲜血,似是中毒的迹象。
片刻,周大姐便没了气息,临死之前,文知蕴听到周大姐断断续续的说:“他们说、说会保我一家、家的性、性命。”
虽然没问出他们是谁,文知蕴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测,派周大姐前来刺杀之人给了她承诺,保她一家老小的性命。文知蕴右手抚上周大姐脸上,帮她合上双眼。
夜里这么一折腾,竟已到了五更天,文知蕴虽说夜里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却也精神十足。
根据目前他们掌握的情报,如果想弄清楚浙州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必须找到周大姐口中那些被圈养起来的百姓。
周大姐夜里身上,周大哥早日也寻不到,文知蕴他们一行人随便在小店里找了点吃的,便开始接下来的计划。
浙州府土地面积广阔,下面隶属县城就有不少,他们目前所在的便是下面的同水县,也是浙州府地区洪涝疫病最严重之地。仅凭他们四人地毯搜寻定然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因此他们需要找到其他当地的老百姓。
文知蕴等一行人挨家挨户敲了许多门,却没有一人应答,根本不像一座活城。
文知蕴再次敲击后仍无人应答后,问道:“卫将军,这个城里、里究竟有、有没有人啊?我们敲了这、这么久都无人、人应答。”
而后卫楚泽与文知蕴对视了一眼后,道:“没人我们就走吧。”
而后四人两两躲在大门两侧。
过了一会,门轻轻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击西一把将长枪插入门缝之中,开门那人被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慌张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击西收回长枪,将大门推开,四人走到地上那人面前,那人全身上下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一团乱遭,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声音,都无法分辨他是男是女。
文知蕴小心安慰:“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的,我们只是赶路的行人,途径此地,想找些吃的点点肚子。”
听到这话,瘫坐在地上那人缓缓抬起了下巴,文知蕴这才看清这人的长相,应当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却不似这个年纪的人有活力。
少年小声的道:“你们走吧,这里刚遭遇了洪灾,没有吃的。”
文知蕴道:“小兄弟,我们可以给你钱,多少都行。”
听到这话少年眼中的兴奋一闪而过:“给我钱也没用,根本没吃的。”
文知蕴继续问道:“小兄弟,我看城中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我们敲了一路,竟没有一个人应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少年听到这话后,眼泪突然就冒了出来。
文知蕴打算蹲下来帮少年擦眼泪,被卫楚泽一把拦下,而后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张手帕扔给了少年,语气很是生硬:“擦擦眼泪。”
被拉开的文知蕴一脸疑惑,站在一旁的声东击西俩兄弟也一脸懵逼,他们家将军何时如此讲究了,出门竟然还带着手帕。
看到他们的眼神,卫楚泽干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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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解释道:“前几日在京城去逛紫薇阁姑娘们送的,我不好丢掉。”
声东一副懂了的表情,而后心中疑惑为何将军还要与他们解释一番。
文知蕴则默默心中默默吐槽:“这人果然还是风流无度。”
卫楚泽也不知为何要拉开文知蕴,更不知为何自己要解释一番,而且这个借口好像也不合时宜。
听到京城二字,瘫坐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双眼放光,问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
声东回答:“对啊,小兄弟。”
“那你们知道朝廷派来的钦差什么时候过来吗?”
从皇上下旨让她作为钦差来浙州也不过几日,为何同水县一个少年会知道,文知蕴心下疑惑:“你怎么知道钦差要来这里?”
听到文知蕴的询问,少年立马双手捂住了嘴巴,思考了片刻后可能觉得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而后低声说:“我悄悄的告诉你们,你们不要跟别人讲。”
“好。”
少年道:“我是听周伯母说的,不过我这这两天都没怎么看到过她。”
少年口中的周伯母应当就是周大姐了,文知蕴继续问:“看样子,你很希望钦差尽快来这里?”
听到这个问题少年立刻回答:“那当然了,虽然周伯母说朝廷来的钦差不是好人,但是我却不是这样认为,我娘常说我们要相信朝廷,我们都是大燕的子民,皇上一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听了这话四人皆沉默了半响,而后卫楚泽开了口:“你娘说得对,朝廷不会不管你们的。”
文知蕴问回刚才的问题:”小兄弟,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何城中一个人都没有呢?”
小兄弟哇哇大哭:“因为他们都被抓走啦!我娘也被抓走啦!可是我娘根本没有染上疫病!”
从这个小兄弟口中得知这些人都是因为感染了疫病被衙门抓走的,但是实际上有没有感染疫病并不明确,他是因为当时被母亲藏了起来才免于被抓。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文知蕴继续往下问:“那你知道你娘亲被抓到什么地方了吗?”
“我知道,可是我娘叮嘱过去不要让我过去找她。”
文知蕴看向卫楚泽,继续问:“那你可以带我们过去吗?”
“不行,我娘叮嘱过不让我过去,她让我在家等她。”
“那你带我们到附近,然后你再回来,也算是没有过去吧。”
少年听了这话脸上面露迟疑,听到保证他必定平安归来,还帮他寻找母亲后他终于答应了下来。
后面文知蕴得知这个少年名叫秦宇明,今年已满十五,因为长期饿肚子瘦弱不堪,以至于文知蕴他们判断有误。他的父亲是一名教书先生,母亲是一个织女,父亲很早就被抓走下落不明,后面母亲也被抓了过去,独留他一人在家。
等到傍晚夜色暗下后众人便动身,同水县本就是水乡,经过暴雨后很多条路都被淹没,秦宇明却非常熟悉这里的路,带着他们弯弯绕绕走了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那个地方。
6. 破庙
这个地方是一个城边的破庙,此时外面有官兵把守,庙里灯火通明,隐约能听到一些人声。
卫楚泽让声东送秦宇明回去,让击西保护文知蕴,后独自一人前去探查。
不知过了多久,卫楚泽仍然没有归来,文知蕴有些担心:“击西,要不你去看下卫将军为何还未归来?”
击西冷淡的道:“将军让我保护好您。”
文知蕴着急:“可是你家将军一直没有回来。”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落到文知蕴的身边,而后听到卫楚泽道:“温大状元这是在关心我吗?”
突如其来的身影将文知蕴吓了一跳,而后道:“将军,您怎么神出鬼、鬼没的。”
若是声东在此,肯定会将他家将军夸奖一番,奈何留在这里的是击西,他只是冷着脸瞅了文知蕴一眼,意思很明显:大惊小怪。
卫楚泽听了这话,嘴角在暗夜里微微上扬:“这不是怕温大状元担心我吗?我这不麻溜的就赶回来了。”
文知蕴尴尬的笑了两声。
言归正传后,卫楚泽说了一下他去庙里探查的结果。
这座破庙,原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宅院,主人名陈鸿达,早年靠出海捕鱼发家致富,后投资丝绸生意,移居同水县。但不知为何,陈家子嗣稀缺,三代只生女,未诞下男孩,因此陈家每代只招上门女婿。即是这样陈家人也算是香火绵延。可是就在陈家第四代的时候,诞下的女孩却早夭,后续竟再无诞下一子。
没有子嗣,这可是对祖宗大不敬,于是陈家的第三代上门女婿便出了一个主意,找个外姓之女与之生子,后过继给陈家,陈家家主自然不愿,但后面不知为何竟然同意了这个主意。那外姓女子倒也争气,第一胎便生了个男孩,虽不是陈家家主所出,倒也是个好消息。
但是未曾想就是这个孩子弄得陈家四分五裂,以至于后来陈家没落,陈家的这所宅院也成了大家口中的凶宅。后有一日,有个自称高僧的和尚,算出此地乃是风水宝地,被当时的另一家富商李家建成了一所寺庙。李家没落后,寺庙也跟着一路江河日下,成为现在百姓口中的破庙。
听了这些话,文知蕴两眼一黑,没忍住吐槽:“将军,您打听了半天就打听了这些东西?”
却被卫楚泽的一句话逗笑了:“温大状元你不结巴了。”
文知蕴不得不扯了个谎:“卫将、将军,还不是因为您说的太惊世骇、骇俗。”
言下之意,一点用都没有。
当然刚才所言并不是卫楚泽所打听的,而是西南之地民间流传的故事,只要是长时间在这边待过应当都听过这个故事,因为听完这个故事击西冷冰冰的脸上都有一丝丝的疑惑。
文知蕴未曾来过西南,自然都此流传不知。
等逗完了文知蕴,卫楚泽终于说出此次探查的结果。破庙不仅门外有重兵巡视,庙内仍有另一层官兵把守着,而他们听到的那些细微人声,则是寺庙深处被囚禁的百姓的哀嚎之声。
被囚禁的百姓铺天盖地地歪倒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其中不乏老人妇孺,场面触目惊心,让人不寒而栗。
听完卫楚泽的描述,文知蕴内心麻木,往日文家灭门场景历历在目,当时大火漫天,鬼烂神焦。而后她用五年时间一步一步筹划走到现在开始他的复仇,她这一路上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死亡。
有些事情已然过去,她无法改变,她能做的只是让更多的人免于枉死。
但是在卫楚泽的面前,文知蕴泪如雨下,愤怒的道:“同水县的知、知县竟然做出如此惨绝人、人寰之事!我定要向陛下禀明、明实情!”
听了这话卫楚泽却笑了一声,道:“温大状元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听到这话,文知蕴故作惊讶:“他们竟然连朝廷命、命官都敢杀吗!”
卫楚泽冷冷的道:“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先前来暗杀的周大姐,估计就是他们的手笔。
文知蕴慌张地问道:“卫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怎么办?”
“回家。”
“啊?!!!”
卫楚泽所说的回家是回到秦宇明的家,现在仅凭他们四人肯定不能贸然行动,否则不仅救不了城中百姓,自己会搭进去。
等到他们到家,已经过了二更,文知蕴前一日未睡好,太过疲惫,躺下不久便入了梦。
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行刑的那日她没亲眼目睹,但事后却也听到别人提起。行刑的那日,已停半月的大雪忽然再次袭来,不消半刻便淹了脚踝,文致远腰背挺拔,坦坦荡荡,鲜血染红了一地的白雪,据说那天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天。
文知蕴梦到的便是那个场景,她在梦中大喊:“不要!不要!”
可是纵然她如何呐喊,却仍然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眼泪如珠子般不断落下。
文知蕴从噩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到卫楚泽那张俊美的脸。
文知蕴从噩梦中吓了一跳后紧接着又吓了一跳,问道:“卫、卫将军,缘何在、在这?”
只见卫楚泽缓缓抬起右手:“嗯?”
原来是文知蕴在梦中情急之下抓住了卫楚泽的手。
文知蕴立刻放开自己的手,而后尴尬的道歉:“对不、不起,我是有、有意的。”
听了这话,卫楚泽脸带笑意:“哦?”
文知蕴这才意识到,自己情境之下说错了话,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意的。”
而后看到卫楚泽被抓红的右手,愧疚的问道:“我是不是抓疼、疼您了?”
卫楚泽仍然面带笑意:“不碍事,温大状元的这点力气还不至于让本将军吃痛。”
“不过,温大状元,你这是做噩梦了?”
“嗯。”
见文知蕴脸色不佳,卫楚泽没问其他的,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后便起身出了门。
昨晚之事其实还有一点需要确认,破庙里既然囚禁了众多百姓,看样子百姓的疫病并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如此以来,必有许多百姓死亡,那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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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死者的尸体被运往了何处。
文知蕴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她一睡醒便去寻了卫楚泽。
找了一圈却未见卫楚泽的身影,文知蕴去问了声东后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终于看到了他。
文知蕴自然不能暴露自己有武艺傍身,她在下面小声喊了一声:“卫将军。”见他没听到,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了上去。
卫楚泽行军打仗多年,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使他顷刻警醒,他躲开石头后道:“何人?”
文知蕴在下面跳了一下笑着说:“卫将军,是、是我。”
卫楚泽看清来人后放松警惕,而后道:“原来是温大状元。”
文知蕴在下面满是讨好的道:“卫将军,我有些事想、想与你讨、讨教。”
“什么事?”
文知蕴抬头看了看卫楚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卫将军,我总不能就这样问、问你吧。”
卫楚泽道:“那你上来。”
半响,卫楚泽看着下面咧着大牙笑的文知蕴才明白她的意思,温大状元不会武功,卫楚泽一跳一跃后,文知蕴晃晃荡荡的站在了屋顶之上。
做戏要做全套,文知蕴到了上面,慌慌张张地道:“卫、卫将、将军,我不会摔、摔下去吧。”
卫楚泽似笑非笑地道:“温大状元,这是在害怕?昨日与我一同去破庙并未见你露怯。”
文知蕴解释道:“这两者不、不同。”
“哦,有何不同?”
“昨日是为民请、请命,我必然不能怕、怕。”
“那今日呢?”
“今日是我本身畏、畏惧之事。”
听了这番话,卫楚泽并未再次追问,而是弯腰坐下,并拍了拍身侧,文知蕴慢慢走过去也弯腰坐了下来。
卫楚泽看向远方,文知蕴方才到了屋顶才知卫楚泽在看什么,这个位置视角极佳,可以俯瞰整个同水县。由于暴雨洪灾,同水县下游的房子很多都被淹没,有些破旧老屋直接坍塌。
文知蕴没有开口,静静地陪着卫楚泽坐在屋顶,不知过了多久卫楚泽终于开口:“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去京城的高处,一坐就是一整天。”
文知蕴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卫楚泽继续道:“很多人都觉得我从小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因此对我心生忌惮。”
文知蕴听了这话终于开了口:“我想将军是在等远方之人而归吧。”
这么简单的道理,只要放下心中的那层权力的眼睛,是个人都能想明白,可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不明白,高高在上的皇上亦看不清。与其说是他们看不清,不如说是他们打心底不愿相信罢了。
过了半响,文知蕴听到身旁的卫楚泽轻轻的嗯了一声。
随后卫楚泽问道:“温大状元找我想问什么?”
“卫将、将军,您可以别再喊我、我温大状元了吗?下官总觉受之有愧。”还很招摇。
卫楚泽嘴角微微上扬,道:“状元郎,你来找我有何事?”
7. 平王
没错,自从文知蕴说了这话后,卫楚泽后面的确不再喊她为温大状元,而是变成了状元郎,文知蕴心有怒气却无处发泄。
文知蕴向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卫楚泽道:“我倒是小瞧了状元郎,这么快就能抓住重点。”
对于新官上任的文知蕴来说,高中状元前,很多东西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新官上任且处于如此境地,一般人可能还没适应,甚至还在恐惧中。
文知蕴能察觉到这一点的确让卫楚泽有些惊讶。
卫楚泽倒也没有隐瞒,挑着向她说了自己目前所知情况:“昨日摸清状况后我心中也有这个疑惑,猜想处理尸体的地方离破庙必然不远,回来之后便派击西去周边探查了一番,果然在距离破庙的不远处找到了一片荒地。”
与其说是荒地,不如说是乱葬岗,地上被挖了无数的大坑小坑,埋葬了无数百姓。有的处理不当,甚至有些人的部分肢体裸露在外。
过几日钦差的队伍便要赶到浙州府,在此期间,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毁尸灭迹,他们必须赶在这之前救出这些百姓并进行医治。
文知蕴问出新的问题:“将军,我们之中并无人会、会医,况且即使会医,又从哪里寻得药、药材给大家医治。”
“会有办法的。”卫楚泽说完这句话便一把搭到文知蕴肩上,再睁眼便回到了地面之上,文知蕴被摔了个踉跄,心中敢怒不敢言。
虽知卫楚泽白日里说自有办法,文知蕴却也无法安心,卫楚泽这人本质上是忠心爱国,毕竟除了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她这与之相处不过半月,对他并不是知根知底,她不敢拿同水县众多百姓的性命相赌。
当天夜里待众人睡下,她悄悄地出了门。
待她关上门时,深夜里有一双眼睛突然睁开。
文知蕴左踩右踏,身体轻盈,片刻便消失在黑夜中。
一间乐坊中,一人身着青衣,背手而立,房间内另有一女子单膝跪在地上,而后那女子开口:“南风不知少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偷偷溜出来的文知蕴,而这家乐坊是夜雨灯下的一个分部,她右手一台,道:“无碍,我本就是突然到访。”
南风站起身来,道:“少主,深夜来访是有要紧事?”
“确有,不知这边是否有疫病相关的药材。”文知蕴道。
听到这话,南风脸上浮现一丝讶异,道:“少主,您怎么也是问疫病药材之事。”
文知蕴惊讶,问道:“除了我,难道还有人拜托你这事。”
“回少主,对。”
“何人?”
“昭云将军卫楚泽。”
听到这个名字,文知蕴心中并未掀起波澜,仔细想想合情合理,今日听说卫楚泽说会有办法,自己就应当想到这条路。只不过自己对卫楚泽还不够信任,不知他会不会在乎百姓的死活。
据南风所述,今日傍晚卫楚泽亲自找来,让她帮忙筹备药材,南风思考后答应了下来,毕竟卫楚泽给出的报酬太过丰盛。而后便把这件事传信给了京城报告,未曾想还没收到京城的回信,少主竟亲自到访。
南风说三日内必定能将药材筹集好运到同水县,文知蕴又向南风了解了浙州府其他地区洪灾的相关情况。其他地区由于地势稍微高些,百姓在知同水县受灾情况后,提前做了一些预防措施,因此受到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
文知蕴猜想应该也有一些其他原因,其一只有一个县灾害严重,官府可以操纵隐瞒,若是多了,必然是瞒不住;其二,灾害过后重建的问题,一个县对之影响也不大。
想到这些后,文知蕴冷笑了一声,浙州府的官员算是有些头脑,可是一个县的百姓就不是人命吗。
了解到这些后,文知蕴便又悄悄的回到了秦宇明家,刚到门口打算推门进去,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文知蕴被吓了一跳。
秦宇明家除了厨房,只有两间房,所以文知蕴不得不跟卫楚泽住一间房。
文知蕴有些心虚,先开口解释:“我突然尿急,起夜去了趟茅厕。”
卫楚泽笑了声,道:“我又没说什么,状元郎无需解释。”
“哦。”
实际上,文知蕴出门之时,卫楚泽也从黑暗中睁开了双眼,自卫楚泽母亲战死沙场,父亲殉情而亡后,他便得了失眠之症,再加上领兵打仗后需要提防敌军夜袭,他时常保持警惕,夜里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被惊醒,更何况是文知蕴一个大活人从他身边起身离去。
不过他当时并未多想,以为文知蕴只是起夜去茅厕,可是他等了很久那人都没有回来,不过卫楚泽并没有道破此事。
有些事情别人不想说你是问不出来的。
大燕京都,平王府,深夜,平王刘修平书房灯火摇曳,一人行色匆匆而至。
平王乃是当今皇上第二子,是宫中一位并不受宠的嫔妃诞下,由于大皇子早年夭折,所以二皇子是当今皇帝封的第一位王爷。也因此,平王备受当今圣上的宠爱,本以为太子之位唾手可得,没想到立太子之际,皇上下旨将六王爷,也就是刚封为信王的刘修信过继给了只生一女的皇后,而后立他为了太子。
平王的性子急躁,遇事总是大喊大叫,太子殿下则与之不同,性子沉稳,为人处世十分有分寸。
来人双腿下跪行礼:“臣拜见二皇子殿下。”这人正是户部尚书孙永新。
二皇子平王一把扶起孙永新,气急败坏的道:“当初太子那边推荐昭云将军前去浙州府,你们就应该阻止,现在事情都被他知道了。”
孙永新却是不急,问道:“殿下,浙州府那边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平王将手中的一封密信摔到孙大人的面前,道:“你自己看!”
孙大人捡起地上密信,拆开读完之后脸色并无任何变化,平静的道:“二殿下不必担心。”
平王听到这话生气的道:“本王怎么可能不担心,你瞅瞅他们干的好事!”
孙永新和气的道:“殿下您消消气,信上所说的事情说大也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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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也小。”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文知蕴睡醒之后在秦宇明家随便做了点早饭,便前去喊卫楚泽等人前来吃饭。
说是做饭,其实也就是拿了秦宇明家中仅有一些大米煮点一锅稀稀拉拉的白粥,同时抓了一碟秦宇明母亲做的咸菜,这些东西被放在一张掉皮的破桌子上,这破桌子四条腿不一般长,有人路过,摇摇晃晃。
卫楚泽走到饭桌前,看着这清清淡淡的早饭和破烂的桌子,瞅了一眼坐在桌子旁的文知蕴。
文知蕴以为卫大将军嫌弃,立马解释道:“宇明家中仅有这些,劳烦大人您迁就一下。”
那边声东听到这话,立马接话:“温大人,你不要小瞧我家将、大人,比这更简陋的饭菜我家大人都吃过。”
卫楚泽给了声东一个眼神,意思很明显:就你话多。
而后卫楚泽缓缓开口:“即是状元郎准备的早饭,无论如何定然都是好吃的。”
文知蕴面上带笑,心中翻了个白眼,这卫楚泽一天不打趣她是不是心里就不舒服。
这句话恰好被前来的秦宇明听到,听到状元郎三字,眼睛放了光,立即询问。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众人发现秦宇明这孩子非常实诚,所以把他们是钦差的身份告知了他,并要求他保密,秦宇明听了欢呼雀跃,一口答应保守秘密。
等到众人吃完饭,文知蕴看卫楚泽出门,跟上去问他今日有何安排,卫楚泽却微微一笑神秘的说了一句保密便继续前行。
文知蕴快步跟了上去。
走了半天,发现去的地方还是昨天的屋顶,文知蕴坐在卫楚泽身侧,问道:“卫将、将军,我们今日就没有其他安、安排吗?”
卫楚泽道:“放松一下。”
文知蕴心知缘何,却仍假装诧异道:“啊?我们不去救、救那些百姓吗?”
卫楚泽道:“昨日还夸温大状元聪明,今日怎么就糊涂了,现在只有我们四人,势单力薄,怎么去救众多百姓。”
文知蕴假装恍然大悟:“原来如、如此,那我们现在是等待援兵前来吗?”
卫楚泽道:“说的不错。”
文知蕴继续问:“援兵何时能、能到?”
卫楚泽道:“快了。”
文知蕴又问了卫楚泽几个问题后闭上了嘴,再次陪着卫楚泽坐在屋顶上眺望远方。
说实话,自从文知蕴成为夜雨灯的少主后,她觉得自己看人的本领愈发准确,可是面对卫楚泽她好似看懂了又好似没看懂。
那夜选择与他合作,虽说是摸定他对父母之死耿耿于怀,但是以他平日里的表现,却不易让人察觉。
等到了晌午的饭点,二人从屋顶下下来,当然文知蕴还是被卫楚泽带下来的,这次有了经验,不至于差点摔倒。
等到二人快到秦宇明家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脚步声似是有一队人,所以绝对不是声东击西他们,二人加快脚步回去。
走到门口附近,果然看到一队人马停留在秦宇明家门口。
8. 活埋
文知蕴打算出去,被卫楚泽一把拦下。
只见那队人领头那人大力拍打房门,并大喊开门,等了半天并没有人应答,想必声东、击西二人也察觉到情况,带着秦宇明躲了起来。
那人见迟迟无人应答,直接伸出右脚用力踹向大门,那门本就破烂不堪、摇摇欲坠,竟那人这用力一脚,堪堪倒在了地上。
那队人马便直接大步走进秦宇明家中搜寻,搜了一圈并未发现人后打算离去,却有一个人在搜查后前来报告:“大人,厨房里有人煮粥,现在锅还是热着的。”
领队之人见人跑了,大喊一声:“给我追!”
等到那一队人马离去,文知蕴二人才走出来,他们进门后发现声东击西与秦宇明三人也走了出来。
原来是他们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后,秦宇明带着他们躲到了家里的地窖之中,看到那一队官兵离去后才走出来,想去跟卫楚泽他们二人报信,没想到刚出来便遇到他们二人回来。
声东问道:“将军,我们的行踪是不是暴露了?”
文知蕴慌张道::“应该是、是吧,要不他们为何会寻、寻来?”
卫楚泽开口却是相反的解释:“我觉得不是,如若我们的行踪暴露,他们不可能只派这么一队人马过来,而且直奔秦宇明的家里。”
文知蕴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仍然再次发问:“为何?”
卫楚泽回答道:“堂堂一个钦差大臣肯定不会傻到单枪骑马来。”
身边必有随从的护卫一起,仅凭那一小队人马绝对不行,所以那队人马是来抓秦宇明的。
虽说如此,文知蕴还是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听到这里声东骂骂咧咧:“他们竟连一个少年也不放过吗?”
说完这句话,想到乱葬岗的惨状,声东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们何止不放过一个少年,甚至连孩童、老人都不放过。
不过秦宇明一直与他们待在一起,他的行踪到底是因何暴露的,大家看向秦宇明,他支支吾吾,脸蛋憋得通红,最后终于没忍住说了实话。
原来那日他带着文知蕴他们去了破庙之后,同样听到了破庙里的哀嚎声,他一心念母,因此在今早趁众人不在时溜了出去,独自一人跑到了破庙周围。
破庙守备森严,哪里是他一个少年能够进去的,他在破庙周围徘徊了很久,心中判断以自己仅有的三脚猫功夫并不能闯进去救出自己的母亲,便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准备放弃。
未曾想在转身离去的时候被人察觉到了踪迹,幸好他对同水县的大街小巷十分熟悉,加上身形瘦小,脚步轻便,这才从官兵手中逃了出来。
本来以为自己躲藏的很是巧妙,没有人跟上来,却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些狗娘养的官兵便寻了上来。
其实倒也不是秦宇明跑的不够快,而是那些官兵中有人与他相熟,看了一个背影就认出了他,而后便带着人寻了过来。
听到秦宇明说的这些话,文知蕴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当然卫楚泽也是这样想的。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他们一行人带上秦宇明在破庙周围找了一个隐秘的屋子住了下来。一是藏身,二是监察破庙情况,万一有其他变动也好应对。
又过了一日,破庙除了新抓了一些人进去没有其他动静,如此平静对文知蕴他们来说算是好事。
但不知为何,文知蕴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自他们从京城出发到浙州府,两天不到了解了同水县的情况,并发出救援信号,至如今等在破庙外面等待援兵。
这一切顺的好像是有人故意告诉他们的。
事实证明文知蕴的不安是对的,当天夜里,文知蕴在睡梦中被破庙突然传来大片嘈杂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后立马跑到屋外,此时卫楚泽等人早已站在那里。
文知蕴上前询问:“卫将军,发生了何、何事?”
卫楚泽面无表情,问了一句:“援兵何时能到?”
声东回答道:“今日晌午接到冯将军的传信,最早明日寅时。”
卫楚泽看了看破庙,轻轻的道:“等不了了。”
卫楚泽看向文知蕴,轻轻的道:“温大人,你带着秦宇明留在这里藏好,外面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出来,等待明日援军到达。”
文知蕴听了他的话,明白他为何意,文知蕴却仍问道:“那你们呢?”
“我们去探探情况。”
文知蕴道:“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声东听了这话道:“温大人,你又不会武功,去了只会拖我们后腿,将军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未等文知蕴再次开口,卫楚泽嘱咐秦宇明看好温大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三人便直奔破庙而去。
只见破庙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庙门口围着一大堆官兵,队伍为首那人大声训斥:“让你们看管,你们怎么看的,为什么这些死人没有及时处理掉!”
一个白白胖胖、满脸油水的人上前听到训斥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讨好的上前回复道:“柴主簿,是小的们做事不周到,我立刻派人去处理。”
听了这一番讨好奉承让名为柴主簿的人很是受用,他扯了扯有梁的胡子,笑着道:“不必了,我今天就是为这事而来的,带上你的人跟着我进去。”
听到这话,胖胖的人面露难色,而后道:“柴主簿,我下面有些人这两天没有服药,直接进去恐怕会有传染的风险。”
胖胖的官兵名叫胡开,是衙门里一个分队的头子。
听了这话之后,柴主簿当场变脸,大声喊道:“不是已经给你们发过药了,你们是不是私吞了!”
听到柴主簿如此说,胡开立马下跪求饶:“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不过那个药上一次发放已是五日前的事了。”
柴主簿一脸厌恶的道:“等干完今夜之事,自会给你们发放,后面你们就不用守在这里了。”
胡开听了这话吓了一跳,而后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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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问道:“柴主簿,您的意思是今夜将他们都”而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柴主簿点了一下头便率先走进了庙内。
胡开愣了一下后,随后领着手下跟着柴主簿走了进去。
庙里众人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竟然以为他们是来救治自己的,一双双眼睛中亮了起来。
却没想到柴主簿右手一挥,众多官兵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架起来,抬向门外,众人看到人还未死便被抬走,顿时察觉出其中的问题,一个个奋起反抗。
但由于他们近段时间饿的骨瘦如柴,身上本就没有力气,又加上许多人染有疫病,与整日吃饱饭的官兵相比,实力悬殊,所以很多了挣扎了两下便轻易的被拉走。
其中有一人许是平日块头就大,经过这几日忍饥受饿,却仍有力气反抗,他一把推开上前拉他的一名官兵,爬起来后迅速冲到了柴主簿的面前,狠狠给了他一拳。
柴主簿自是不知会有如此变故,被一拳重重的击倒在地,胡开看到此情景并未上前搀扶,他巴不得柴主簿被多打几下,奈何那个大块头不争气,打了一拳便反倒在了地上。
等到柴主簿在地上“哎哎”的喊了几声并坐了起来后,胡开才慌忙的上前搀扶,却没想到柴主簿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蠢货,你们怎么不阻止!”
骂完这句话后,扶着腰站了起来,怒道:“来人,把此人给我抓起来!”
顿时几个官兵上前将地上那大块头押解。
庙里所有的百姓被押解到了不远处的乱葬岗,卫楚泽三人猜到后提前赶到了乱葬岗。
他们到时,乱葬岗有几盏灯亮起,夜里风大,纸糊的灯笼被吹得左右摇晃,给本就恐怖的乱葬岗增重了战栗。
有人在烛光下拿着铲子挖坑,卫楚泽到时,那个坑已经很大,足以装下那些庙里所谓的患病的百姓。
同时听到那些人边挖边讨论:“你说,柴主簿今日为何让我们挖这么大的坑,往日不是一个小坑就行了吗?”
另一个回答他:“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只是一个小官兵,柴主簿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
第一个突然靠近小声的问:“不会是想把庙里的人都埋了吧。”
这话被第三个人听到直接训斥:“不该知道的事就别问,上面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就行了。”
这些对话都落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卫楚泽三人耳中,声东愤怒的道:“他们竟然真的要将那些百姓一同埋葬!”
卫楚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押解百姓的队伍终于走到了乱葬岗,到了乱葬岗后,发现乱葬岗只有几盏灯笼,未见到人,胡开抢先道:“万石这些家伙,成天就知道偷懒!让他们挖个坑都不好好挖!”
见不到人,柴主簿本就生气,听到胡开如此说,心中怒火更甚,大声道:“去把他们寻来!”
胡开派队里的其他人前去寻找,没走几步,一人突然慌慌张张的大喊了一声:“他们在下面!”
9. 对视
寻找那人走了几步本是想看一眼新挖的坑有多深,未曾想用火一照却发现坑底躺着几个人,穿着与他们相同的衣服,这人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柴主簿等人听到声音,派胡开上前去查看,胡开哆哆嗦嗦抖着腿半天才挪到坑边,拿着火把往下一照,坑底果然有一队人躺在下面。
胡开吓的大喊:“柴主簿,他们真的在下面。”
柴主簿本就是胆小怕事之人,此时遇到这突发状况,吓得腿也有些发抖,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他挪了半天到了坑边,同样是看到几个人躺在坑底。
但是柴主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纵然害怕,倒是没有乱了阵脚,他下达命令让胡开下去看看坑底到底是何情况,胡开方才便被吓得腿软,哪里还有力气下去,只好派其他官兵沿着坑边滑下去查看。
下去的两人倒也胆大,他们挨个查看了每个人的鼻息,发现都还活着。
柴主簿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他又不能不做,索性给自己壮了壮胆,下令道:“赶紧把那些贱民扔下去,速战速决。”
下面那二人询问坑底之人如何处置,柴主簿竟然对其不管不顾,直接命人将百姓扔下去压在他们身上。
这所有的一切都落在暗处隐藏的卫楚泽眼中。
卫楚泽与声东击西在战场上征战多年,武功自是不低,甚至整个大燕国都没有能与之匹敌之人,对付这些平日里肥的流油的官差绰绰有余。
可眼下的状况是,那些狗官的手中押着无数无辜的百姓,对于柴主簿这种人,如若危害到他们的性命,他们必然会以百姓的性命相挟。
因此卫楚泽不能轻举妄动,除非万不得已。
只见百姓被一个个拉到坑边,后被推入深坑之中,卫楚泽终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只见声东身法轻快,一左一右,霎间便闪现在柴主簿的面前,而后将手中的刀架到柴主簿的脖颈之上,柴主簿被这出其不意的突袭吓得直哆嗦。
脖颈碰在刀口,细丝流出。
柴主簿完全慌了神,哆嗦的喊着:“别杀我!别杀我!”
同时卫楚泽与击西从后方缓缓走到声东的身边。
到此时刻,令人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偌大的知县的官差,见到柴主簿被擒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站起来相救,而是被吓得慌乱的往后退了几步。
卫楚泽冷笑一声,道:“放了这些百姓,我就饶你们柴主簿一条性命。”
听到卫楚泽的话,胡开终是鼓起勇气问了句:“你、你们是何、何人?”
卫楚泽听了这话,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文知蕴,道:“哦,竟然跟温大人一样,是个结巴。”
胡开自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开口道:“什么、么温大、大人?”
卫楚泽道:“你不必知道。”
卫楚泽摇头,这种货色怎么能跟温大状元郎相提并论。
胡开道:“放了柴、柴主簿,否则我们不会饶了你们的。”
话音未落,便被卫楚泽随手=谈的一颗石子砸晕在地。
胡开一晕倒,剩下的人更是烂泥扶不上墙,吓得竟将手中的兵器扔到了地上。
卫楚泽看到此情景道:“如若这是战场上,扔掉兵器就是死路一条。”
听了这话,众人看着地上的兵器,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到最后索性纷纷逃走。
见到手下众人皆离去,被刀架脖子的柴主簿竟被吓晕了过去。
本以为敌众我寡,三人要厮杀一番,甚至想到他们以百姓性命要挟,没想到这群不争气的东西竟然就被这样吓得晕的晕,跑的跑。
那些官兵走后,被押解的百姓顷刻间被放了出来。
卫楚泽三人来之前已经服用了药,自是不怕传染疫病,他们将已经被扔进坑底的百姓一一拉了上来。
只见那个大块头领着刚被拉上来的百姓拜倒在卫楚泽的面前。
大块头名叫方寸,是个锻刀的铁匠,所以平日里大家都喊他铁锤。
见此场景,卫楚泽赶紧让众人起身,众人身体虽虚弱,却没有一人站起,卫楚泽扶起领头的铁锤,乡亲们这才搀扶着站了起来。
卫楚泽询问了铁锤发生了何事,铁锤的回答果然与之前他们猜测的大差不差,声东对百姓们进行劝慰,并告诉他们明日一早便会有药材医治他们,乡亲们又是一阵感谢。
安顿好了村民之后,卫楚泽留下声东、击西二人,自己则先行去找文知蕴。
实际上文知蕴在卫楚泽三人离开后,便趁其不意将秦宇明打晕,将他安置好,便跟在卫楚泽三人身后。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文知蕴对卫楚泽更了解了一些,知道他不是一个置百姓性命不管不顾之人,当然她也不是不相信卫楚泽的能力,卫楚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出问题。
她只是担心,她很害怕,五年前的大火时常在她梦中涌现,冬雪染上的大片鲜血总是让她胆寒。
她看着这些被抓的百姓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父亲,文知蕴非常清楚,他的父亲文致远在百姓眼中算得上是一个好官,处处为民着想,遇到贫苦家庭,甚至拿出自己的俸禄资助。幸得母亲嫁妆丰厚且平日做些生意,这才使得家中相对富足。
文家灭门半年后,文知蕴曾去过宛丘,文府宅院经那次大火已燃烧殆尽,像是下一秒便能坍塌,新上任的知县不知为何并未处置文宅,因此文宅一直荒废在那里,大半年过去,院中竟也重新长出了嫩草。
文家被灭门后此事在宛丘很少被人提及,可是那一日,许是看到文知蕴站在文宅过久,一妇人没忍住上前劝告。
文知蕴本以为经过那事之后,父亲清明的一生定然会毁于一旦,可那妇人开口却问文知蕴是否认识文宅之人,而后说了一些让文知蕴至今难忘的话。
那妇人说她不相信文知县会做出贪赃赈灾皇粮的事,而后讲了当初她的孩子病重,家中无钱可医治抓药时,文知县带着大夫亲自上门,并给她垫付抓药钱的事。
那妇人说,不知她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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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知县的照拂,县中其他贫苦的百姓很多也受过,无论别人怎么说,他们始终相信文知县并不是贪财之人,更不是枉顾黎民百姓性命之人。
不过大家人微言轻,自己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自己被文知县这小小的恩情迷惑。可对于她来说,那哪里是小小的恩情,那可是她孩子的救命之恩。
虽然文知县已经不在了,但是那份恩情她和孩子都会记一辈子。
文知蕴听后强忍泪水,她谢过那妇人后便托人买下了文家废宅,而后全部整修了一遍。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虽说他们不识几个字,没读过几本书,不懂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是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他们自会分辨出来。
文致远这些年的付出,宛丘的百姓都一一记得,只不过他们人微言轻,有些东西并不是他们所能改变的。
看到卫楚泽三人将百姓解救之后,文知蕴便火速离开回到藏身之地。
回去之后,秦宇明还未醒来,文知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只躺下片刻,卫楚泽便已到达门外。
卫楚泽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文知蕴侧躺在草堆之上,双眼紧闭,月光从窗外洒入,她白净的脸上胧上一层阴影,隐约看到脸上修长的睫毛。
卫楚泽盯着站在那里看了文知蕴许久。
而正在假装睡觉的文知蕴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却非常煎熬,她想等卫楚泽赶紧离去后再假装睡醒,奈何卫楚泽迟迟不走。
终于她忍不住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文知蕴突然肌肤发热,脸颊发红,幸好天色昏暗,卫楚泽并未察觉。
卫楚泽被这突然的惊醒惊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给自己找个像样的借口,奈何卫将军年轻时虽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但是实战经验却为零,而后二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直到秦宇明这少年突然睡醒才了结,秦宇明不明所以的问道:“卫将军,温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秦宇明这话只是随口一问,他关心的是他的母亲被救出没有,所以紧接着再问:“卫将军,我娘救出来了吗?”
二人因此也将这个尴尬的事情遮了过去。
卫楚泽道:“已经都救出来了,你娘应该也在里面,不过他们因为都被关在一起,很大概率染上了疫病,你暂时还是不要过去。”
听到娘亲被救之后,秦宇明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听到染上疫病,又急忙问:“卫将军,那我娘亲什么时候能治好?”
卫楚泽便告知明日大夫与药材均会运到,到了之后便可医治后,秦宇明开心的跳了起来。
听到这话后,文知蕴心生疑惑,她知药材是她的夜雨灯运送而来,援兵这方面卫楚泽搞定不奇怪,但是看他的语气,明日来的这个大夫好像很了不起。
她问道:“不知卫将、将军口中的大、大夫是何人?”
听到文知蕴的询问,卫楚泽一脸神秘,笑了笑道:“明日状元郎便知道了,她可是大燕国顶好的大夫。”
10. 白薇
大燕国顶好的大夫?文知蕴倒是认识一个,不过那人是一游医,前段时间出现在北方,应当不是那人。
其他人三人,文知蕴并不相熟,不过据她所知,一人闭门不出,一人擅长用毒,最后一人经常行踪不定。
不知卫楚泽口中的那人是哪一个。
第二日一大早,卫楚泽便去房间寻文知蕴,到房间后发现她并不在屋内,转身打算去外面寻时,发现文知蕴手上拿着一些果子,心情似是不错。
文知蕴一看到卫楚泽便笑道:“卫将、将军,我正打算找、找你呢?”
卫楚泽心中窃喜,表面却非常冷淡,问道:“温大人找我有何事?”
文知蕴接着说:“下官早上醒来饿了,想着去后院找些野菜,走到那边却发现里面有颗果树,虽是初春,却也有了果实,我便摘了几颗回来。想到卫将军忙了一夜,应当也饿了。”
卫楚泽道了谢后接过一颗果子,咬了一大口,刚入口中便面露难色的吐了出来。
文知蕴看到卫楚泽的反应,拿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发现确实有些苦涩,但也不至于吐出来吧。
她在卫楚泽的注视下,将手中的那颗果子全数吞下。
卫楚泽一脸疑惑的再次咬了一口,发现还是如此酸涩后,疑惑的问道:“温大人,你不觉得难吃吗?”
对于小时候的文知蕴来说,这种东西别说是吃了,就连端到她面前的机会都没有,不过自从文家被灭门,她加入夜雨灯后,这一切就变了。
那是的她为了修炼武功,常年累月独自一人在后山修炼,为了节省时间,经常在山上寻一些野果或者抓一些野兔将就着吃,吃的多了,便能咽下各种难吃的食物。
当然其实还有一条原因是因为她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以前她娘亲经商,所以并不强迫她学习这些传统女子必学的东西,她对这方面也不上新,后面则是因为她做饭确实没有天赋。
文知蕴意识到这一点后,满脸歉意,本是想着卫楚泽昨日辛苦了一夜,让他早上吃点好的垫垫肚子,没想到弄巧成拙,文知蕴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向卫楚泽道了歉。
卫楚泽自然没有放在心中,而是发现了另外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他道:“温大人,与我讲话,这是正常了?”
文知蕴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太急,忘记她的人设了。
不过文知蕴自是有合理的解释,她道:“因为我把将军当成朋友了。”
作为朋友自是不会畏惧。
听到这个回答,卫楚泽哈哈大笑,心情愉悦的把手中那颗晦涩难吃的果子全数吃了下去。
秦宇明走出房门之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径直走到文知蕴的面前:“温大人,我也饿了,可以给我一个果子吗?”
文知蕴想到刚才的场景,道:“不是特别好吃,你吃吗?”
秦宇明则是想着温大人与卫将军都能如此爽快的吃下,并不相信,他一手接过文知蕴手中的果子,同样大口咬了一口,而后难以置信的看向文知蕴。
文知蕴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说了不好吃。”
这哪里是不好吃,这简直是谋财害命!卫将军与温大人这种大官果然异于常人!
事实上,声东和击西在忙完百姓的事情后,一进门也看到了桌上的果子,声东看到后便跑上前拿了两个,一个放入自己嘴中,一个扔给击西。
声东在咬了一口果子后面无表情,道:“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果子还不错。”
击西听了之后也咬了一口,刚入口同样一口吐掉,而后用眼神给了声东一记冷刀。
声东见计谋得逞后,立刻吐掉口中的果子,嘿嘿笑了两声,而后吐槽:“这是谁摘的果子,怎会如此难吃。”
这话恰巧被端着粥出来的文知蕴听到,文知蕴尴尬的道:“实在是不好意思。”
而后走到桌前,拿起剩下的两个果子,道:”我这就扔掉。”
声东眼珠一转,上前阻拦:“等等,温大人,我家将军估计也没吃饭,给将军留着。”
说完这话,击西再次给了声东一记眼神刀,而文知蕴面上带着尴尬的笑。
因为方才卫楚泽正站在文知蕴身旁,在场的诸位都能瞧见,唯有声东所在的地方是个盲点,这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的耳中。
这种玩笑在行军打仗之时,他们也偶尔会开,图一乐,但是没想到这次被卫楚泽当场听到,卫楚泽似笑非笑地道:“哦,你何时如此体贴了。”
声东差点跪下,急忙道:“给我自己,给我自己。”而后从文知蕴手中抢过剩下的果子撒腿就跑。
文知蕴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插曲过后,几人吃过早饭,文知蕴再次询问卫楚泽:“卫将军,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卫楚泽倒也未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温大人觉得应当如何呢?”
听到文知蕴的回答后,笑了笑道:“走吧。”
百姓的性命暂时无忧后自然就是去找同水县的知县算账了。
二人到了县衙门口,县衙大门紧闭,文知蕴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小吏从里面打开大门,大声呵斥:“敲什么敲,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听了这话,文知蕴并未生气,开口道:“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麻烦通告你家大人一声。”
“去去去!哪来的小子竟然冒充朝廷钦差。”
文知蕴解释道:“我真的是钦差大臣,我有任命的敕书。”文知蕴将敕书拿出给小吏看。
小吏看都没看继续道:“就你个小白脸,竟然还说自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你要是钦差大臣,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听到这话后,卫楚泽没忍住笑出了声,文知蕴无奈的道:“卫将军,您就不要取笑下官了。”
卫楚泽对小吏道:“你且拿去给你家大人看看,他看后自会判断真假。”
见到文知蕴身旁那魁梧的开口,小吏不耐烦的道:“你们等着,我拿去给大人看看。”
过了片刻,那小吏终于再次出来,不过这次除了他,还要另外一人,小吏一改刚才态度,笑脸相迎,道:“不好意思,温大人,刚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我在这里给你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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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请您莫要跟小的计较。”
卫楚泽道:“那你刚才说的作数吗?”
那小吏一听立马跪下:“大人饶命,是小的狗眼看人低!”
文知蕴也看不惯当差的如此,假若是一个平民百姓,岂不是被他们轻贱了一番,文知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看到此景,后来的那人上前踢了地上那人一脚,大声怒斥:“让你狗眼看人低!”而后对着文知蕴露出一个笑脸,道:“温大人,是他没长眼,您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一命吧。”
文知蕴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笑着说:“我是同水县的县丞王宣,不知钦差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文知蕴并不想听这个王宣的场面话,她问道:“你家大人呢?”
听到文知蕴这样问,王宣愁容满面,难为情的道:“钦差大人,不是我家大人不想出门迎您,而是因为我家大人染上了疫病,现卧病在床,他怕传染给您,所以才失礼的。”
什么染上疫病,不过是知县不想见他们想出的借口,文知蕴与卫楚泽对视了一眼,并未拆穿他们,拒绝了王宣为他们安排的住处,而后说了一句后面再来后离去。
等文知蕴离去后,王宣便跑回去向知县牛泰然牛大人报告,牛大人听了之后着急的问道:“王县丞,我这样装病真的可行吗?”
王宣却反问:“不装病,牛大人,您有解决之法吗?上面说了,让你杀了他们,可惜你手下的蠢货没办成。”
牛大人被问的面红耳赤,道:“那可是钦差大臣啊。”
王宣道:“牛大人,做都做过了,如今再后悔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牛大人如同被一盆冷水泼过,腿一软一下子瘫坐了椅子上。
回去的路上,卫楚泽开口问道:“温大人,为何不直接闯进去,反而等后面再去?”
文知蕴一脸疑惑:“不是卫将军让下官先撤退的吗?”
卫楚泽笑了笑道:“有吗?我可没开口。”
文知蕴扯谎道:“我以为卫将军与我对视那一眼是让下官先走。”
卫楚泽继续道:“那也可能是让你直接闯进去的暗示。”
文知蕴道:“下官手无缚鸡之力,还被人称之为小白脸,怎么可能闯进去。”
听完这话,卫楚泽哈哈大笑,道:“状元郎可以找我帮忙。”
文知蕴道:“下官不敢劳烦卫将军。”
他们没有硬闯进去,必然有其他缘由,卫楚泽昨日所说的大夫午时便会到达,到时带着大夫直接过去,那个知县自是再无其他借口。
到了中午,卫楚泽口中的那名大燕国顶尖的大夫终于姗姗来迟,与文知蕴的猜测相异,那人的确是她认识的那位,喜欢纵横四海的游医:白薇。
当时文知蕴正在后院的杂草中寻找野菜,卫楚泽带着白薇寻来,道:“状元郎,这就是我说的神医。”
文知蕴从横七竖八的野菜弟里抬起头,刚好与神医白薇四目相对。
见二人愣了几秒,卫楚泽不明所以的问道:“白神医,这是与温大人相识?”
11. 师妹
白薇看了一眼文知蕴道:“并不相识,今日第一次见。”
文知蕴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在身上擦了擦手,道:“一直听闻白薇神医的大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白薇淡淡的“嗯”了一声。
而后卫楚泽问道:“温大人在此作何?”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在挖野菜,卫楚泽却明知故问,文知蕴不想回答他但是又不得不理,毕竟卫楚泽官比她打多了:“回卫将军,下官这是在挖野菜。”
听完文知蕴的回答,卫楚泽微微一笑“哦”了一声。
文知蕴刚好也挖了有一篮子的野菜,见白薇神医也已经到了,便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次去知县衙门寻知县大人。”
卫楚泽来寻文知蕴本意也是如此。
文知蕴提起地上的野菜,准备放回屋内,卫楚泽却抬起右手接过篮子,恰好覆在文知蕴的提篮子的手上,文知蕴的脸颊霎间通红。
文知蕴这些年经历的很多,但是对于情爱之事却从未涉及,一是她把自己当成了复仇的工具,二则是因为她时常男扮女装,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女儿身,即使有人知道,提起夜雨灯少主的身份,那人也是望尘莫及。
因此文知蕴在谈情说爱、风花雪月方面经验为零。
这段时间与卫楚泽的相处,卫楚泽对于她的挑逗,她一直告诉自己只是两个男子之间的互动,而且卫楚泽风流之名远扬,自己万不能喜欢这种人的。
娘亲小时候便教导她,女子立世,万不能依仗男子,否则男子靠不住的时候便下了地狱,而男子往往是靠不住的。
所以她从小就与其他女子不同,别人都是学做饭,精女红,读《女诫》,而文知蕴却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喜欢读书,喜欢经商,喜欢骑马、喜欢医术。
当然其中还有一条最重要,她要复仇,她要为父亲翻案,情情爱爱只会成为她的软肋,而她是一个不能有软肋的人。
文知蕴碰触到卫楚泽肌肤的那一刻,除了脸颊通红,她也察觉到了另外一件事,卫楚泽的体温烫的惊人。
文知蕴立刻问道:“卫将军,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的身体很烫。”
白薇听闻即刻为卫楚泽诊治,把脉,脸色突然一变,道:“将军,身体可有其他异状?”
卫楚泽看到白薇的脸色,道:”就是脑子有些昏沉,其他倒是正常。”
白薇听后,道:“将军怕是染上疫病了,这疫病与百姓染上的又有所不同。”
听到白薇如此说,卫楚泽当即便对文知蕴道:“温大人,你还是先远离我比较好。”而后卫楚泽便自行远离了文知蕴。
文知蕴知他何意,并未追上去,待卫楚泽离去,只余下文知蕴与白薇二人。
“师姐。”
“师妹。”
白薇正是文知蕴的师姐,文家未被灭门前,文知蕴的师父,也就是大燕国曾经的第一神医楚和玉。
文知蕴年少之时,楚和玉曾到宛丘游玩,在宛丘最大的酒楼喝了一顿酒后,却发现身上钱包被人所盗,因此被酒楼老板押去了宛丘衙门,当时已在宛丘任职的文致远,得知状况后帮他垫付了这份酒钱,二人因此结识。
刚好那时的文知蕴痴迷医术,梦想掌医术,救众生,于是便拜了楚和玉为师父,成为了楚和玉的第二个关门弟子。
白薇则是楚和玉的第一个关门弟子,二人以师姐师妹相称,原本总是独自一人的白薇见师父终于又收了一个徒弟很是欢喜,因为她终于不用老是跟一个老头子单独相处了。
二人关系很是不错,如果不是五年前文家被灭门,她们可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学习研究医术。
虽说文知蕴拜入楚和玉的门下,学医的时间却不长,所以医术方面远不及她修习多年医术的师姐白薇。
她这一手易容的手法便是她从白薇那里学到的。
所以当白薇看到文知蕴的第一眼,便认出了她,她察觉到旁人并不知文知蕴真是身份,便帮忙隐藏。
文知蕴开口道:“卫将军就麻烦师姐了。”
白蔹“嗯”了一声便一同离去。
等白薇确认好卫楚泽的症状却为新型的疫病后,便告知了等待消息的文知蕴。
不过这种对于白薇来说不算什么,就是她此来带的药物不多,若是有其他人同样染上,就会非常棘手,白薇向文知蕴说明情况。
文知蕴当下便又去了趟夜雨灯,让南风筹备治疗新疫病的药物。
回到住所,文知蕴便与白薇一同再次去了一趟同水县知县衙门。
去的路上,文知蕴好奇的问:“师姐,你是怎么认识卫将军的?”
一向内冷心热,不爱讲话的白薇不同于往的反问道:“怎么,对卫将军感兴趣?”
文知蕴一口否认。
白薇与卫楚泽相识的原因很普通,不过是卫楚泽当年打仗之时,军医缺少,白薇前去医治伤患,便认识了。之后卫楚泽为报答其送了一些珍贵的药材给她。
说着说着二人便到达了县衙门口,文知蕴再次敲击大门,过来开门的还是先前那个小吏,这次开门见到是文知蕴,狗腿的奉承道:“钦差大人,您是来找知县大人的吧。”
看到文知蕴点头之后,立马屁颠着跑去通报。
没过一会小吏跑回来,拒绝的理由与早上相同。
文知蕴笑了笑道:“你就说本钦差大人带了神医过来。”
这小吏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他一个小吏得罪不起钦差大人,转身再次回去通报。
过了很久,小吏终于再次走了出来,他道:“知县大人此时已经睡下了,请钦差大人改日再来。”
文知蕴直接大喊道:“既然知县大人不愿相见,那本钦差就改日再来。”
其实若卫楚泽一同,他们肯定会硬闯进去,此时卫楚泽染上疫病,文知蕴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武功,所以还是改日再来比较好,反正他们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也不差跟他们耗这一两天。
白薇走之前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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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卫楚泽躺在床上好生休养,她们回来之时却在房间内未见到他的身影,文知蕴思考了一下,便向一个方向走去。
卫楚泽说过,他喜欢站在高处,这附近高的地方也就只有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了。
文知蕴走到酒楼下,果然看到卫楚泽正坐在那里,文知蕴站在街上大声道:“卫将军,神医不是叮嘱你好好躺着吗?”
卫楚泽哈哈大笑:“躺在床上太无趣了,我来这里解解闷。”
卫楚泽出门自是没有与旁人接触,而是使用轻功跃到此处。
察觉到文知蕴有意上楼,卫楚泽连忙阻止:“温大人还是离我远点才好。”
事实上文知蕴曾服用过百解丸,百解丸,顾名思义,能解百毒,亦能防御百病,世上仅有三粒,乃是文知蕴的师祖所制,三年前文知蕴危在旦夕之时曾服用过一粒,余下两粒,据说一粒给了当今圣上服用,另一粒下落不明。
为避免卫楚泽起疑,文知蕴最终并未上去,站在楼阁与之交谈。
卫楚泽起床之时,未见到文知蕴,便料到他与白薇神医一同去了知县衙门,但知县必定再次拒绝,他们二人不会硬闯,自然见不到知县一根毛。
卫楚泽却明知故问:“不知温大人事情进展的如何?”
文知蕴听到这话皱眉,道:“没见到。”
卫楚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哦?竟有状元郎做不成的事。”
文知蕴自是知晓卫楚泽这是与她打趣,道:“这不是少了卫将军的陪同。”
听罢这句假意夸赞的话,卫楚泽爽朗大笑,道:“且等我身体康健,本将军自会陪同。”
卫楚泽这句话说的轻巧,文知蕴却只他此时处于痛苦之中,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又过了一日,卫楚泽的症状有了明显的好转,钦差大队终于在黄昏之时抵达浙州府府署,浙州知府梁儒笑脸相迎,听闻文知蕴与卫楚泽提前到达同水县探查后大吃一惊。
装模作样的说些场面话,并将钦差大队安顿下来,而后便亲自寻到了同水县。
在未到达浙州前,文知蕴曾命人对浙州知府梁儒做了调查,梁儒此人,年少之时才华横溢,绥安十八年,荣登探花郎,从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此人虽胆小怕事,但做事左右逢源,因此升迁之路平稳顺畅,三年前任职浙州府知府。
那日,文知蕴正在灾民安顿之处协助白薇神医医治难民,猝然听到有人高声询问:“请问哪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文知蕴回复道:“本官便是。”
那人听到回答后,向身后之人低语,但见身后那人并未听劝,大步朝着文知蕴的方向走去,停到文知蕴面前,问道:”您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温大状元温大人吗?”
不得不说,先前情报确实不虚,梁儒开口的这两句话,一是点名了文知蕴的身份,二是对其夸赞了一番。
文知蕴听闻此番奉承,立起自己小白兔形象,惊慌失措地问道:“您、您是?”
12. 中毒
梁儒非常恭敬的回答道:“下官是浙州知府梁儒,不知钦差大人提前到达,有失远迎。”
言外之意,不是我没迎接你,而是因为你自己不打招呼提前来了。
文知蕴道:“无、无碍。”
话毕转身继续忙活手中之事。
梁儒见此景,也不催促,而是站在一旁等着,等到文知蕴终于忙完,方才再次开口:“钦差大人,下官已为您与昭云将军备好了房间,只望两位大人不要觉得下官怠慢。”
文知蕴知道梁儒只是做表面功夫,再加上他们并不想去住,便委婉拒绝:“梁大人,住处就不必了,我与昭、昭云将军已有地方歇脚,就是您、您看可否送点吃、吃食过来。”
听到文知蕴的请求,梁儒愁容满面,停顿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钦差大人,浙州各县遭遇洪灾,知府衙门此时已无存粮,好在下官省吃俭用,存下一些余粮供家中子女饱腹,下官这就从家中把余下的粮食拿出。”
听到这话,文知蕴心中感叹,梁儒当真八面玲珑,这话说的真是令人动容,家中确有存粮,但如果拿出来家中子女便会忍饿,这话一说,谁还会让他拿出粮食。
文知蕴看破了这一点,对梁儒一顿夸奖:“梁大人,您为百姓鞠躬、躬尽瘁,既是为家中子女所备,我便不好夺来。”
听到这话梁儒道:“这怎么能行,下官怎敢让钦差大人挨饿。”
文知蕴道:“朝廷的赈灾粮、粮最迟半日也会运到,梁大人不必担、担忧。”
因为运送的粮食过多,运粮大队即使加快速度,也比不上寻常的脚程,到的那批人不过是朝廷派来与文知蕴同行之人,他们在距离浙州五十公里时收到卫楚泽的传信加快了速度。
文知蕴说完这些继续道:“梁大人,同水县的情况你知、知晓吗?”
梁儒道:“钦差大人,下官作为浙州知府自然是知悉灾情,据各县知县上报,灾民虽不能肥吃肥喝,但足以饱腹。”
文知蕴无奈,这个梁儒如此说不过是想把这所有罪责都推到同水县知县牛泰然一人身上,即使他有错,最多不过一个失察之罪,这个罪名顶多少拿三个月的饷银。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文知蕴此时未抓住他的实质把柄,不能直接与他翻脸对峙,她继续问:“那梁大人您、您知晓灾民染上疫病之事吗?”
听到此话,梁儒惊慌失措,大声道:“疫病!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下官今日第一次听闻。”
文知蕴故作惊讶,道:“梁大人竟不知、知此事!”
怒道:“牛大人竟然隐而不报!下官这就去知县衙门走一趟。”
梁儒离去后暗想,如若真如自己先前情报所述,再看今日表现,这个温执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若是如此倒是好糊弄,但是一个毛头小子怎么会想到独身一人提前过来探查,并从柴主簿手中救下灾民。
或者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昭云将军的安排,无论如何,昭云将军才是最棘手的人。
文知蕴并未阻拦,这么大的事情除了上面给了指令,牛泰然一个小小的知县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这样做,梁儒这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将所有的事情推到牛泰然头上,如同当年的文家。
相似的灾情,不同的处理方式,最后却走向相同的结局。
不同的是当年文家背负并不属于他们的罪名。
不过都是掌权者巩固权力的工具罢了。
梁儒这边果然如文知蕴所料,他刚一到知县衙门,牛泰然卧床不起的重病瞬间好了,活蹦乱跳的下床迎接梁儒,一见到梁儒便痛哭流涕。
梁儒自是劝慰了一番,牛泰然显然被梁儒那一套说辞打动,而后不知交代了些什么后,牛泰然频频点头。
梁儒一走,文知蕴继续救助灾民,突然声东焦急的前来寻白薇,一问原来是卫楚泽的疫病非但没有好转,就在刚刚突然严重,卫楚泽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听到这个消息,白薇立即跟着声东前去,文知蕴紧跟其后。
文知蕴心中疑惑,按道理来讲,卫楚泽常年练功,身体强壮,自服药已过三日,身体应该好转才好,怎会突然加重,况且,出门之时,她还看到卫楚泽好好的躺在床上。
回到屋内,白薇为卫楚泽诊治后眉头紧皱,文知蕴预感有不好的消息,看到如此,站在一旁的声东急忙询问,只见白薇摇了摇头。
白薇走出房间,文知蕴紧随其后,二人走到后院,观察再无旁人后,白薇才缓缓开口道:“他中毒了,我无能为力。”
白薇师姐行医多年,医术高明,这毒竟然连白薇师姐都无能为力,文知蕴拧眉,问道:“究竟是中了何毒,竟然连师姐都无能无力。”
白薇叹了口气,道:“是蛮夷的一种剧毒,名叫秋月红。”
秋月红,无色无味,中毒者前三日与常人无异,但第三日之后便会急速毒发身亡,是天下奇毒之一。
白薇曾经研究过这种毒的解药,也曾救过中毒之人的性命,但是卫楚泽又与旁人不同,如今他身上的疫病还未痊愈,叠加秋月红便是毒上加毒,这种状况,白薇是第一次遇到。
白薇将秋月红的解药先给卫楚泽服下,结果如白薇所料,并未起多大的作用。
卫楚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他做了一个许久未做过的梦。
对于卫楚泽来说那时是他目前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先皇还未驾崩,先皇最宠爱的女儿刘青云执意披甲挂帅,出征西南,从刚开始的一介女流之辈怎么堪大任,到后来的巾帼不让须眉,刘青云向世人证明女子亦能成大事,亦能领兵打仗!
一国公主不爱红妆爱武装,不爱名门世家之子爱书生。卫楚泽的母亲与父亲在世人眼中也是极不般配,一个巾帼女英雄,一个穷酸破书生,可是只有卫楚泽知道,他们在一起很幸福,娘亲喜欢领兵打仗,父亲便双手支持,在家照顾年幼的他。
卫楚泽五岁那年,甚是想念娘亲,父亲知道后,当即带上他去了军营,那也是卫楚泽第一次看到娘亲的英姿飒爽。不过那时的他并不理解娘亲,为何其他孩子的娘亲都陪在自家孩子身边,他的娘亲却要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
他去的时候,刘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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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打败了敌军,没过几天被收到朝廷的诏令班师回朝。
他们一路上游山玩水,甚是欢乐,途径宛丘之地时停留休整了几日,他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大他一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与京城里的那些贵女不同,她是个喜欢骑马乱逛的人。
停留的那几天卫楚泽经常跟在她的后面。
猛地场景一转,黄昏之时,卫楚泽刚才外面回家,便传来一封急信,当时被封为昭云将军的刘青云战死沙场,父亲当场殉葬,一日之间,卫楚泽失去双亲,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那个驰骋沙场的娘亲,怎么可能会战死沙场!
他在睡梦中大喊:“娘!爹!”卫楚泽在梦中急的满头大汗。
文知蕴坐到卫楚泽床前看着他,世人眼中的卫楚泽,年少时为纨绔子弟,长大后是巾帼英雄,可这些好似都不是他。
文知蕴拿起手帕帮他擦拭额头的汗珠,而后却被卫楚泽用手一把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卫楚泽终于睁开了双眼,他醒来后看到的便是如此一个场景。
温大状元趴在他的床前,而他紧握着别人的右手。
温执安静的趴在那里,眼睛紧闭,睫毛翘起,脸颊与数日前相比有些许消瘦,经过数日的相处,卫楚泽对温执有了很大的改观,他本以为温执只是一个读死书的小白脸,可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他虽瘦弱,说话会结巴,不会武功,但是却很勇敢,心怀大义,卫楚泽看的一时晃了神。
到了时间,声东前来送药,见卫楚泽醒来喜出望外,开口大喊:“将军!”
卫楚泽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但文知蕴已被这一声大喊惊醒,抬头恰好与卫楚泽四目相对。
文知蕴睡梦中反握了卫楚泽的双手,二人目光移到紧握的手上,文知蕴面红耳赤,尴尬且慌忙的放开,磕磕巴巴的道:“抱歉。”而后便冲出了房门。
声东不明所以,奇怪的道:“温大人怎么像个女子一样?”
转头看向他家将军,贴脸问道:“将军,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卫楚泽平日里虽出入风月场合,但都是做样子的把戏,哪里真的与女子真的相处过,对于温执的反应,他自己也脸颊发红,自然也没品出其中的特别之处。
等到日后他看到文知蕴穿上女装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白薇重新开的药延缓了秋月红毒性,卫楚泽暂时保住一条命,三日后若研制不出解药,卫楚泽的性命仍然保不住。
听到师姐白薇如此说,文知蕴问道:“难道连师姐也无法解毒吗?”
白薇沉默,若是时间充足,她当是有足够的把握,可是现在只有三日时间,她心里没底。
“若是有百解丸就好了。”白薇喃喃道。
百解丸,仅剩一粒,下落不明,哪里能寻得。
文知蕴脑子灵光一现,百解丸她们没有,但她曾服用过一颗,她问道:“师姐,若是以我的血为药引,是否能解毒?”
白薇沉思片刻,眼眸一亮,道:“或许可以一试。”
“师姐,有几分把握?”
13. 白粥 白薇淡淡道:“对半。”
白薇淡淡道:“对半。”
即使只有一半的机会,也总比没有机会强。
三日之期将到,白薇终于研制出了解药,待到声东在厨房熬制好药,端到卫楚泽床前,用了很大力气才掰开嘴与之服下。
卫楚泽将药服下后,迟迟没有任何反应。
白薇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卫楚泽,解释这乃是正常现象,药刚服下去还未通到全身,因此无反应,等待半个时辰才会有效果。
说是半个时辰,文知蕴等人却是数着手指等待,这半个时辰比她当初在雪地中练功的时日都要久,终于半个时辰过去,卫楚泽猝然额头冒汗,浑身发热,而后吐出一片黑血。
声东闻声焦急的上前查看,看到卫楚泽吐了黑血,心急火燎的把白薇喊到房内,文知蕴当时与白薇坐在屋外,一同跟随而入。
只见白薇先是查看了地上的黑血,而后把了把脉,舒了一口气,道:“秋月红之毒已解。”
在场的各位喜出望外,声东急忙去清理地上的黑血,文知蕴看着卫楚泽笑了起来。
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像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等她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声东一边清扫地上的污血,一边感叹道:“将军终于无碍了,这次多亏了白薇神医。”
白薇听到此话,道:“要谢就谢温。”
目光扫到文知蕴身上,察觉到她的眼神暗示,接下来的话未说出口。
声东不明所以的问道:“谢谁?”
白薇道:“谢卫将军自己。”
声东听了并未起疑,傻笑着道:“白薇神医说的是,我家将军吉人自有天相。”
卫楚泽秋月红之毒已解,接下来便要寻一寻那下毒之人了,下毒之人,居心叵测,很明显是想置卫楚泽于死地。
西南倭寇刚被大败,因此不可能是外敌,那只能是自家人搞得鬼了。
自家人?哼,应当也算不上。
大燕如今的皇帝刘芮病重,据那日文知蕴观察,若是不好好修整调理,撑不了几年便一命呜呼。皇帝移位之际,大燕朝局动荡之时。
当今圣上有三子,太子刘修信,刘芮第六子,原是纯妃所诞,纯妃身后并无家族势力,在后宫无权无势,在太子三岁之时病重而亡。
皇后张氏,乃是当今内阁首辅张承志之女,母家繁盛,奈何患有不孕之症,入宫多年未有孩子,纯妃死后,刘修信被过继给皇后,束发之年被封为太子。
二皇子刘修平,也是当今的平王殿下,其母为吏部尚书嫡女赵宜嘉嘉妃,如今在朝堂之上与太子一党分庭抗礼。
皇上还有一子,则是皇上最小的儿子,八皇子,此时不过是五岁的孩童而已,其母家势力微弱,在朝堂之上无权无势。
卫楚泽作为大燕国品阶最高且手握几十万兵力之人,太子与平王自是明里暗里多次拉拢,奈何卫楚泽并不想掺和他们兄弟的党争,因此屡屡拒绝。
因此他们兄弟二人都对卫楚泽十分忌惮,毕竟如若卫楚泽有反心,只要一声令下,这大燕国便要改朝换代。
所以想要卫楚泽性命之人有很多,这次前来的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平王的人呢,文知蕴心中暗想。
她心下也有了些许猜测。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当天下午文知蕴与声东击西二人一同去了安置灾民之地。
治疗疫病药材及朝廷赈灾粮近几日已全数到位,百姓疫病症状大多已好转,肚子亦能果腹,文知蕴等三人到达之时,已有部分百姓有说有笑,见到三人上前迎接。
按理说这是件令人欢喜之事,但百姓却看到三人表情沉重,眼瞅着就要落泪。
带着百姓围上来的铁锤看到后不解的问道:“温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看您心情不好?”
听到这句话,文知蕴狂飙演技,眼泪唰的一下便落了下来,大声哭道:“卫将军前几日中了毒,恐怕已经不行了。”
铁锤继续问:“不是有白薇神医吗?白薇神医把乡亲们都治好了,她一定能解毒!”
文知蕴哽咽着道:“这毒乃是天下奇毒中的秋月红,再加上卫将军染上了疫病,白薇神医也无能为力。”
说完这句话,文知蕴便暗自观察众人的反应,只见村民们听到此毒无解后均表现出哀痛的神情,有的大骂老天不公,有的说愿自己以命换命,唯有一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浮现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而后随着其他百姓大声哭泣。
这一幕虽只有一瞬,却分毫不差的落入了文知蕴的眼中,她继续佯装伤心的模样,但仍劝慰百姓:“只要卫将军还没咽气,我们一定不会放弃。”
随后,文知蕴让声东一直盯着那人,从得知卫楚泽将死的消息到夜幕降临,那人表现都与普通百姓无异,等到半夜,那人终于有了行动。
文知蕴与声东二人一路跟随那人,只见那人趁着夜黑来到了一所破旧的茅草屋外,瞧四处无人后推门而入。
等那人进入后,文知蕴二人藏于门口,从门缝中望去,有一人穿黑衣,脸上带着面具在此等待,那个人进去后跪下道:“主人,计划已成功,卫楚泽那厮不出今夜必然丧命。”
戴面具那黑衣人听了这话听起来很高兴,道:“虽说延迟了几日,但最终能将他杀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地上跪下那人道:“主人,那现在可以把解药给属下了吗?”
那黑衣人笑着道:“自是可以。”那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黑衣人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那人的胸口,当场毙命。此时,如若想知道背后之人是谁,必然要抓住戴面具那人。
文知蕴一声令下,声东立马闪现到黑衣人面前,二人过了几招,那人功夫不敌声东,被声东活活擒住。
声东将手中的刀架到那黑衣人的脖颈之上,文知蕴上前揭下此人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脸,文知蕴并未见过,而后文知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卫将军?”
那人听了这话,迟迟不应答,而后眼睛一闭,像是下定决心赴死。
文知蕴才不会轻易将他杀死,她定要从此人口中问出幕后之人是谁。
声东将此人捆绑之后放入杂物间,目前他们不止幕后之人是谁,所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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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轻易相信其他人。
待到第二天破晓时分,卫楚泽终于从昏睡中醒来,他醒来后有些口渴,便缓缓坐起身来,下床寻些水喝,房间里的茶壶是空的,他便走出房门想出去找点。
刚走出门便看到一个身影坐在院中的杏花树下,那人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而后坐到了那人身旁。
那人看到卫楚泽走过来,突然惊醒,道:“卫将军,您终于醒了。”
坐的那人便是半夜惊醒的文知蕴,卫楚泽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怎么,温大人这是怕我醒不过来?”
文知蕴道:“那是自然。”
思考后体出其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解释道:“卫将军是陪下官一同前来赈灾,若是卫将军出了事,那岂不是怪我。”
卫楚泽听后道:“很多事情,乃是上天命定,你我强求不得,如若我身死于此,只能说我的命就是如此,与旁人无关,也怨不得温大状元。”
听到此言,文知蕴问道:“卫将军,你相信命由天定?”
听闻文知蕴如此问,他反问道:“你不相信吗?”
文知蕴沉默,她曾经信过,但她没死,所以她现在不信,她的命向来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以前是,往后更是。
文知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片刻,生硬的转移话题:“卫将军,外面天凉,您还是好好在屋内修养吧。”
卫楚泽也善解人意的并未追问,道:“我出门是想找点水喝,没想到看到了你。”
文知蕴让卫楚泽进屋等着,自己跑出厨房,乱七八糟的折腾了一会儿,不久后捧着一碗看上去并不美味的白粥端到了卫楚泽的面前。
卫楚泽坐在屋内,看着文知蕴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心想:若温大人是个女子,将来嫁人定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就是接到那碗看着并不美味的东西时断了这个想法,眉头紧皱,道:“温大人,这是什么?”
文知蕴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这不就是最普普通通的白粥吗,卫楚泽中个毒把脑子也中丢了?本着对待病人要有耐心的想法与卫楚泽是她上司的压迫,她耐心的回答道:“卫将军,这是下官为您煮的白粥。”
卫楚泽盯着这碗里面漂着黑色不明物,像是毒药的白粥小心翼翼的问道:“温大人,你确认这是白粥?”
文知蕴这才反应过来,这白粥却与旁人所煮的不同,因为她烧火太大,一下子把锅熬干,虽然后面她又加了一些水进去,这粥却也与平日不同,变成如今这这副黑黑黄黄的模样。
烧水煮饭,钩织女红之类,却非她所擅长之事,她尴尬的道:“卫将军,下官属实不擅长这些,还望见谅。”
这话说完,引得卫楚泽哈哈大笑,他道:“温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本将军打仗之时什么没吃过,这种都是小意思。”
说罢他接下文知蕴手中的白粥,文知蕴本想阻止,让卫楚泽先小口品尝一下,若是实在难以下咽就不要勉为其难,还没等文知蕴开口,卫楚泽便拿起调羹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
顷刻之间文知蕴看到卫楚泽的脸色一变。
14. 起疑
送入口中的白粥被吐出,卫楚泽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温执,无比感慨,他第一次吃到如此难吃的食物,比那天温执给他的果子还要难吃!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有人竟将最简单的白粥做的如此难吃,他严重怀疑他是哪里得罪了温大人,这是温大人在报复他。
他将手中的白粥放下,问道:“前几日温大人做的白粥还算可口,为何今日如此?”
文知蕴双手尴尬的相互摩擦,道:“前几日做饭的并不是下官,而是宇明,我只是打打下手。”
卫楚泽舒了口气,并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温执,那就好,下次禁止温执迈入厨房即可。
卫楚泽道:“温大人,我还是喝水吧。”
听到这句话,文知蕴如释重负,小跑着出了房门,不消半刻取来了一壶热水。
烧水这件事,文知蕴还是得心应手,不过是拿过来的水太烫,卫楚泽刚碰到水杯手便缩了回来,文知蕴看到此景,这才意识到,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解释,尴尬的朝卫楚泽傻笑了下。
昨日卫楚泽服下解药后,模模糊糊听到温执吩咐了声东与击西了什么事情,卫楚泽刚刚醒来后回忆起,猜测是温执在寻给他下毒的凶手,如今看温执留在这里,估计是凶手抓到了。
他开口问道:“温大人,凶手是否已经抓到?”
文知蕴道:“将军猜的不错,抓到了。”
卫楚泽看着温执的神情,并没有特别开心,估计虽然抓到了凶手,但是并未获取到有用的信息,他问道:“可知真凶是谁?”
文知蕴道:“知道,但是下毒的凶手已经死了,我们抓到了他的主子,但是此人一句话都不说。”
果然如卫楚泽猜测的一样,卫楚泽问:“此人在何处,本将军去会会他。”
卫楚泽话毕,二人突然闻到一股浓烟味,文知蕴与卫楚泽的第一想法都是:文知蕴不会要烧了厨房吧!不过是煮了一锅粥而已!
但是这股浓烟味却越来越重,文知蕴心下暗道:坏了!有人要杀了凶手!
二人当即推门而出,果然看到关人的柴房浓烟四起,火光漫天,文知蕴二话不说,立马冲进着火中,卫楚泽身子刚刚解了毒,身体虚弱,反应迟钝,再加上他未曾料到文知蕴会直接冲进去,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看到的只是文知蕴的一个背影。
文知蕴冲进柴房之时,火刚跃起,以她的武功,自是可以毫发无伤的进去里面走一遭,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书生可以冲进火场,但是必然不会毫发无伤。
她冲进去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当年文家的那场大火让她再次遇到大火时丧失了理智。往日情景历历在目,熊熊大火,随风摇曳跳动,无情的夺走数条无辜性命。
梁木猝然落下,将文知蕴从回忆中拉出,她忍住痛苦,恢复理智,如今她已冲进火场,卫楚泽必会对她的身份起疑,她为凶手解绑,让凶手自行逃出,自己稍等片刻再缓缓爬出。
卫楚泽冲进火场的那刻,卫楚泽心下暗惊,当即喊人前来没火,并吩咐声东进去救人,让击西在附近抓可疑之人。
片刻之后,卫楚泽终于在大火之中看到了被救的文知蕴,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见到文知蕴出来,他慌忙前去搀扶,奈何自己还未恢复,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幸好被紧急赶回的白薇扶了一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白薇随着卫楚泽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文知蕴身上满是伤痕的被声东搀扶而出,白薇嘱咐了一句“将军,还是不要拖后腿了”后便接下文知蕴,将其扶入屋内躺下。
而后白薇叹了一口气,心中无奈,报仇伸冤之事虽然重要,但是何至于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命没了,其他的东西还有意义吗?
卫楚泽缓了片刻恢复些体力便跟着一同进了房间,白薇扶文知蕴躺下后道:“卫将军,还是出去回避一下比较好,温大人身上有多出烧伤,我需专注为之治疗。”
白薇自是见识过师妹的武功,若不是她有意隐藏,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必然不会受伤,所以她需要帮助她继续隐瞒下去,不被发现。
文知蕴身上的伤需要褪去衣服上药,因此必须让卫楚泽出去。
她说完这话后,卫楚泽果然没有执意留下,留下一句“麻烦神医了”便出门而去。
“不要!不要!”昏迷中的文知蕴突然大喊,双手紧握,白薇刚刚处理过的伤口因为用力拉扯再次破裂,殷红的鲜血顺着肌肤向下流淌。
白薇知师妹全家枉死,心中苦痛,她曾劝告,让她放下心中仇恨,好好生活,这样才是她父母所期盼的样子,也是她想看的模样,她不想文知蕴被仇恨所累。
文知蕴听了她的话却道自己如今活得很好,报仇之事,她早已看淡。却未曾想过师妹这些年来从未放下,也从未停下自己复仇的脚步,而她也一直未曾从文家枉死之中走出。
想到这些白薇叹了口气,点了些安神香,看到文知蕴恢复平静后再次为她上药。
等到一切处理好,帮文知蕴盖好被子后,白薇推门而出,却看到卫楚泽还站在门口。
卫楚泽看到白薇出门,急忙问道:“白薇神医,温大人他怎么样了?”
白薇道:“温大人已无大碍,倒是卫将军你如若再不回去休息,病人就会再增一人。”
卫楚泽听到这话并未生气,而是问:“我可以进去看一眼吗?”
白薇无奈,撂下一句“温大人需要静养”后便拂袖离去。
卫楚泽轻轻地推开门,缓缓的走到文知蕴的床头,望着那张白净的脸,想到刚才他在门口听到的喊声,究竟是做了什么噩梦,让他在睡梦中如此激动。
那般不管不顾的冲入火场,难道只是怕一个凶手身死,一个凶手的命可远远比不上温执的命。或者说他是为了自己?可是自己与温执的交情也不过半月,何至于为了一个不熟之人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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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说他身上有着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卫楚泽看了片刻之后终于离去,而他刚刚离去躺在床上的文知蕴便缓缓睁开了双眼,她以往受过的伤比这重上千倍百倍,这点小伤对于她来说不足为惧,再加上师姐的药非寻常药物所比,这点功夫,她已然恢复一半。
就是自己的行为恐怕还是引起了卫楚泽的怀疑,自己过后还是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才好。
柴房那黑衣人被文知蕴放走之后,刚跑出火场没几步便被前来的击西再次抓到,这次抓到人之后,声东击西二人再次审问,这人仍然闭口不言,但是脸上却是少了些坚毅。
以防再发生类似之事,击西向卫楚泽报告之后便寸步不离的守在黑衣人身边。
过了半日,文知蕴的身体已恢复了大半,白薇前去给她换药,她将卫楚泽的对话告知文知蕴,担心道:“怕是卫将军起了疑,他是个聪明人,若你想要瞒住他,需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文知蕴点头道:“多谢师姐提醒。”
第二日早晨,微风吹拂,屋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屋内暗沉,文知蕴早早苏醒。
自他们抵达同水县,雨已经停歇了数日,灾民也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木棚下,等待未来一个晴日对灾民被淹的房屋进行灾后重建。
接连几日天气虽阴沉但滴雨未下,本以为后面便是晴天,没想到今日一醒屋外又下起了下雨,恐怕灾后重建的计划又要延后。
不过这些倒不用文知蕴操心,钦差随行队伍中有人专门主管这些,文知蕴只需吩咐下去即可。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暗杀卫楚泽的凶手,还有找到昨日放火之人,昨日住处只有三人,她、卫楚泽以及在屋外看守的声东。
走水之时,声东去给师姐送药,放火之人定是抓住了这个漏洞,才能放完火后悄无声息的离去,当时文知蕴冲进火场之时只在火焰的跳动下看到那人一个模糊的背影。
文知蕴当时怕自己身份暴露,因此未追过去,只模糊看到那人身穿鸭青外衫,走路似是有些踉跄。自来到同水县,她从未见过跛脚之人,怕是要再次审问那黑衣人,才能揭晓答案。
文知蕴与卫楚泽原是住在同一个房间,自从卫楚泽染上疫病后二人才分开住,又到昨日文知蕴被烧伤,二人自是不会再被安排在同一房间。
寂静的早晨,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鸡鸣声,将文知蕴的思绪打断。
因为暴雨与疫病,同水县内几乎所有的牲畜皆死于非命,突然传来的这一声鸡鸣,让文知蕴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片刻屋外再次响起一声鸡鸣,文知蕴这才确认非她幻听。
她推门而出,便看到卫楚泽,身穿靛蓝长袍,腰间系一暗色大带,长发以木簪束起,立于院中的杏花树下。他生的高大,长相俊美,即使穿着普通的衣物也很是亮眼,赏心悦目。
如若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文知蕴能看一上午。
15. 杀鸡
未被灭门前,文知蕴也是一个喜欢美男的女孩,小时候她与男孩能玩的好的一条缘由便是长得好看。那个小男孩能在几天时间与他成为好朋友,也是因为如此。
不过是如今一心复仇,这方面的心思轻了许多。
不过偶尔看看也还是可以的,比如说卫将军这样的。
一声野鸡的惨叫打断了文知蕴的思绪,一时欣赏美男入了神,倒是差点忘记自己为何而出。只见卫楚泽指挥着秦宇明小朋友:“抓着他的头,拔净脖子上的毛,便可放血了。”
文知蕴走进一瞧,这才看到秦宇明左手抓鸡,右手持刀,慌张无措的看着手中的野鸡,弱弱的问询:“将军,要不还是你来?”
听到这话卫楚泽退后两步,道:“杀鸡这种小事,何须本将军亲自动手。”
秦宇明哭丧着脸道:“卫将军,我从小连一只蚂蚁都没杀过。”而后把手中的野鸡抬起递向卫楚泽。
霎间卫楚泽连连又退后了好几步,文知蕴算是看出来了,卫楚泽这不是不想杀,而是他害怕!在战场勇猛杀敌,骁勇善战的卫将军,竟然害怕一只小小的野鸡,这让文知蕴哭笑不得。
看二人对峙良久,文知蕴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去,道:“我来吧。”
文知蕴这话,像是天神下凡,终于将他们二人拯救,秦宇明仓促将野鸡递给她。
文知蕴杀起鸡来倒是驾轻就熟,看的旁观二人一愣一愣,卫楚泽一脸惊讶,秦宇明小朋友一脸崇拜,而后赞叹地道:“温大人可真厉害!”
秦宇明天真可爱,又开口补充了一句:“不像卫将军。”
听到如此评价卫楚泽却也并未生气,笑着道:“本将军只是想给温大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秦宇明听完一转方才态度,大声称赞道:“哇,卫将军不愧是将军!”
结束卫楚泽对秦宇明的诓骗,文知蕴这才问出心中疑惑:“这野鸡从何而来?”
秦宇明大声道:“是卫将军抓的,说是炖鸡汤给温大人补身体喝的!”
卫楚泽睁大双眼,自己何时说过这种话,自己不过说给温大人补一补,怎么就变成是自己抓的了!虽然的确是自己抓的,他并不想让温大人知道,这样看上去自己像是在邀功。
卫楚泽立刻解释道:“不是我抓的,声东抓的。”
刚刚被吵醒的声东,在脑子一团浆糊之时莫名打了个喷嚏。
文知蕴越发觉得,卫楚泽与外界传言大相径庭,什么手段凶残,睚眦必报,怕是世人对他的误解,否则就是卫楚泽这人太会伪装,太会隐藏。
待到手中的野鸡放完血,秦宇明前去厨房炖汤,独留文知蕴与卫楚泽二人。
卫楚泽转移话题,嘴角噙着笑道:“温大人,我倒是小瞧了你。”
文知蕴听到这话,以为这是说她杀鸡一事,连忙上前解释道:“下官不过是小时候帮家里杀过鸡罢了,这才不怕。”
卫楚泽道:“我倒不是说杀鸡之事,而是昨日。”
昨日便是柴房走水之事了,果然他还是起疑了。
卫楚泽道:“昨日走水,温大人竟不顾自身安危,径直冲进火场。”
文知蕴听罢终于明白卫楚泽何意,道:“卫将军,不瞒您说,下官的父母便是死于大火,所以遇到大火行事冲动了些。”
卫楚泽听到这番解释,笑了笑道:“原是如此,我道温大人为何如此勇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为了本将军呢?”
文知蕴听到此种的揶揄之意,道:“倒也是为了将军,想要找出幕后真凶,那黑衣人是唯一的线索,这场大火就是为了杀他灭口,下官自是不愿背后之人计谋得逞。”
听完这番解释,卫楚泽哈哈大笑,道:“那本将军倒是没有误会状元郎。”文知蕴的回答不仅笑出了卫楚泽的怀疑,还不小心取悦了他。
不过卫楚泽也并没有全盘相信,他后面特地查了温执的家庭背景,不过却没查出什么,大火一事本就真实存在。
怀疑一事到此告一段落,下面便是从黑衣人的口中问出幕后真凶。
黑衣人此时被击西看押,从那场大火中被拖出来后,他仍然是未开口,每日饭点给他送饭倒是不怕投毒,每次都吃的干净。
文知蕴二人走到关押黑衣人之处,击西看到二人前来摇了摇头,文知蕴站到黑衣人面前,问道:”你还是不愿开口说吗?即使你不说也会被灭口,反而你说了可能保下一条命。”
文知蕴说完这话,那黑衣人仍然不为所动,她继续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黑衣人仍然不为所动,紧闭着双眼。
见到黑衣人迟迟不开口,卫楚泽走上前去,笑着道:“你即知我是谁,还敢给我下毒,你后面的势力应该很强大,那让我猜猜,到底是二皇子,还是太子殿下呢。”
听到太子殿下的名讳,黑衣人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而后猛然冲向门前的柱子,被击西轻松的拦下。
黑衣人身上口中均有毒药,一旦服下,片刻致命,在抓到他的那一刻,击西便以搜身将其一一丢掉,否则他怕是早已服药自尽而亡。
看到黑衣人的反应,卫楚泽心中了然,果然是与朝廷中的那二人有关,不过除了他们二人,还有龙椅上的那位,大燕国应该不会再有人如此胆大妄为。
卫楚泽继续问道:“那就是太子殿下了。”
那黑衣人见自己刚才暴露,后面任凭文知蕴二人盘问,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便吩咐击西:“把昨日你进山捉野鸡带回来的那根带刺的藤蔓寻来。”
击西听到此话一头雾水,歪头看向他家将军,昨日进山捉鸡不是将军您吗?不过这话击西没有说出来,他走到屋外将那根藤蔓拿了进来。
那根藤蔓粗大,浑身带刺,若是将此往人身上甩,少说也会甩出几个窟窿,卫楚泽手拿藤蔓,面带微笑,看着黑衣人道:“世人皆传我风流纨绔,睚眦必报,如今你差点要了本将军的性命,我用此物在你身上轻轻打抽几下,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黑衣人看到这跟带刺的藤蔓,又听了卫楚泽的话后脸上闪现一丝畏惧,道:“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
卫楚泽哈哈大笑了几声,道:“直接杀了你岂不是遂了你的意,本将军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
说完这句话,卫楚泽转身看向文知蕴,道:“温大人,接下来的画面有点血腥,怕是不适合你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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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要不你回避一下?”
这种场面文知蕴自是见过,甚至比这更甚,不过作为温执确实不应该看到过此场景,并且畏惧此景,她假装惊慌的模样,疑惑道:”啊?”
说起审讯折磨人的手段,卫楚泽确实如数家珍,往日他领兵打仗,抓到奸细或者危害百姓之人时,为了从他们口中问出敌情,自制了许多让人痛苦的刑具,例如脚踩刀尖,手握炭火等等。
一般之人在他使用一两个刑具之时便无法忍耐投降,更甚之人在他再用两个刑具,也忍受不住。
待到文知蕴推门出去后,便听到屋内一阵惨痛的叫喊声,没等到下一阵的惨叫声,却听到了那黑衣人大喊:“我说!我说!”
而后文知蕴听到卫楚泽让她进屋的声音,她推开门,本以为看到的即使不是血肉模糊的场景,也自是满身鲜血,可她推门进入看到的却是黑衣人安然无恙跪在地上的画面。
文知蕴冷笑一声,说着不怕死,却在用刑之时求饶,她走到卫楚泽身旁,卫楚泽见她走来,摊了摊手道:“本将军还没动手,他便求了饶,可惜了这些手段。”
文知蕴畏惧怯怯的看向卫楚泽,弱弱地问道:“卫将军,若是下官此后不小心得罪了您,您不会也会如此待我吧?”
卫楚泽听了这话,看向文知蕴,似笑非笑地道:“自然不会,我相信我与温大人自会和睦相处。”
文知蕴咧着嘴笑了两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黑衣人终于缓缓的开口,据黑衣人所说,他本是杀手组织的一名杀手,半个月前,有人给了他一笔重金,声称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人,让他执行一个暗杀任务。
他看到那人给了他一大笔钱,他就意识到要刺杀那人非比寻常,果然下一秒便听到了那个名字—卫楚泽,他听到这名字后自是害怕,但是那人给的报酬太过丰厚,他贪了,接下了这活。
但是刺杀卫将军这罪名他担不起,于是他便拿那人给的部分报酬,又寻来了一个不怕死之人,也就是那天被他杀的那人。
他那日说了任务已然完成后,他自是不愿把钱分给别人,所以才当场杀了他,后面的时大家也都知道了,他被文知蕴抓了。
文知蕴问道:“你既知所杀之人非比寻常,为何还要冒险?”
那黑衣人不耐烦的道:“我不是说了,那人给的钱多,我做了一辈子的杀手,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银票。”
文知蕴继续问:“那人给了你多少?”
黑衣人道:“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确是一笔价值不菲的酬金,文知蕴与卫楚泽对视一眼后接着问:“你就不怕事成之后你拿不到钱。”
黑衣人白了文知蕴一眼,道:“当然不会,他们怕我将此事说出,自然不敢不给,况且他们付了三千万的定金,等任务结束再给我剩下的,就是可惜他没死。”杀手指向卫楚泽。
如若不是做的局,这人真是傻的可以,若卫楚泽真的死了,他能保证他能躲过朝廷的追查。不论这一点,若是他杀了卫楚泽,买凶杀人者能让他活着离开吗。
文知蕴将此道理说与黑衣人听,等她说完抬头,正好撞向一张嘴角翘起的笑脸。
16. 夜探
文知蕴不明所以,问道:“卫将军为何如此看我?”
卫楚泽甩了甩长袖,嘴角噙着笑,道:“温大人愈发有钦差大臣的模样了。”
文知蕴知卫楚泽揶揄她,谦虚的道:“下官不敢当,不敢当。”
文知蕴怀疑这火与浙州知府梁儒有关,便派夜雨灯之人监视,直到今天傍晚,收到清月的密信,看到密信的消息,文知蕴等到众人皆睡下,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而去。
今日阴天,夜里自是不见星星,月光甚是微弱,文知蕴摸着黑来到梁儒的书房,揭开一片旧瓦,只见屋内烛光摇曳,映出三人的身影,一人跪地,其余两人站立。
站着那二人中文知蕴认出其中一人为浙州知府梁儒,另一人却是未曾见过,跪地那人低着头,文知蕴未看到那人长相。
只听跪下那人开口道:“梁大人,聂大人,那人没有除掉,当天火烧起来后,本来可以成功,结果有个不怕死的直接冲了进去。”
说完那人再次低下了头。
其中被称为聂大人的人怒道:“真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们有何用!”
如果文知蕴没猜错,这个聂大人应该是浙州府通判聂修伟,聂修伟的母亲王氏与平王生母吏部尚书嫡女赵宜嘉,也就是当今的嘉妃为表姐妹,聂修伟此人年少之时十分荒唐纨绔,身上背着不止一条人命,却是凭着母亲与嘉妃的关系,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浙州府通判一职也是凭借此关系方能任职。
聂修伟年岁稍长,再加上在二皇平王麾下,近年来做事收敛了许多,不过看来脾气是一丝都没收敛。
听完那人的话,梁儒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劝慰聂修伟莫要生气,他笑着问道:“有没有暴露自己?”
跪下那人回道:“没有,小的放火之时十分谨慎,特地等护卫离去,所以小的确定无人看到。”
梁儒继续问道:“你确认与下毒之人交代过,背后之人不是。”说到这里梁儒放轻了说话声,文知蕴距离过远,并未听清。
跪下那人赶忙道:“交代清楚了,确认不会怀疑到。”后面的话被梁儒一个眼神堵在口中。
文知蕴心道:这个梁儒真是个老狐狸,在自己家里都如此警惕,不过即使他们不说,文知蕴也大概猜了出来,这怕是平王嫁祸太子的把戏。
若是卫楚泽真的死了,那个人咬死说是太子派的人,即使不是太子,也让皇帝起了疑。帝王之心难料,一旦有了疑心,便是在心中埋下了一颗猜忌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不知就会哪天长成擎天大树。
听到没有暴露身份,聂修伟哼了一声,道:“算你有些脑子,若是真的暴露,你头上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跪地那人问道:“大人,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梁儒思考了片刻,道:“静观其变,这种小把戏骗骗新上任的温执可以,但是卫将军估计是骗不到,他定会发现其中的问题,不过只要凶手咬定背后之人是太子,即使卫将军他怀疑,也没有证据证明。”
梁儒甩了甩袖子,继续道:“没有证据的事情,即使捅到皇上面前,皇上也不会相信。”
梁儒能混的如此开,是因为他看清了这朝堂的局面,皇上不想太子一党掌握朝堂,这才会让平王与之抗衡,这抗衡在朝堂上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这平衡不可能一下子被打乱。
这是梁儒能看清,朝堂上的那些手握重权的大臣自然也能看清。
不过这种事情聂修伟这种凭借关系上台之人自然不懂,梁儒也不想浪费口舌与之解释。
因为聂修伟背后的势力,梁儒有些事情却是会主动与之说。
跪下那人退下后,梁儒道:“聂大人,同水县疫病之事如何与钦差大人汇报?”
聂修伟脸上一副不耐烦,道:“不是商量过了,死咬我们不知。”
梁儒道:“话虽如此说,但怕是不能让卫将军信服。”
聂修伟脸色一变,大声道:“他不信也得信,我们就是不知道。”
听到这里文知蕴覆上房顶的瓦片,大概的情况她已了解,也没必要再听下去的。
正在她准备离去之时,身后突然有一身影快速移动,文知蕴心中暗想:不妙,莫不是被人发现了,她转头果然看到另一个黑衣人持剑朝她刺来。
说是迟那时快,幸得文知蕴轻功极好,才不至于被命中,已经听到自己想知的,文知蕴此次来的目的达到,因此并不恋战,准备撤离。
奈何那人武功极高,文知蕴跑,那人追,来来回回,你追我赶,打了几个回合也未脱身,反而是自己落下了下风。
那黑衣人开口道:“你究竟是何人?竟能与我打了几个回合?”
文知蕴自是不能告知,不过,等等,这人说话的声音与语气,怎么有点那么的熟悉?
交手之时,刻意隐去了平日常用的功法,甚至没用他常用的银锏,无奈这人最近与自己经常待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与语气却是骗不了人。
估计卫楚泽是觉得自己并不是身边之人,因此未加掩饰。
如果是卫楚泽的话,那就大事不妙,自己与卫楚泽交过手,若是短时间内自己或许有机会取胜,持久战自己万是赢不了他。
必须想办法赶紧走!
想到这里,文知蕴右肩突然吃痛,原是刚才分神,被卫楚泽钻了空,文知蕴的右肩挨了一剑。
黑衣人继续问:“你到底是谁?”
趁这功夫,文知蕴猛地退后,长剑离身,头也不回的逃离此地。
黑衣人望着离开的背影,并未追去,这人的轻功极好,若不是自己刚才缠上他,他早就跑了,不过好在刺了他一剑。
不过这个轻功的身法为何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文知蕴赶回住处,伤口出的鲜血沿着肩膀浸了一身,文知蕴将身上的夜行衣脱掉,准备处理一下伤口,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传来。
她一把将脱掉的衣服扔到床底,而后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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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盖上被子,那脚步声停与她的门口,文知蕴手心冒了些汗,紧紧攥紧被子。
就在她以为门口之人要推门而入之时,她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慢慢消失。
文知蕴长舒了一口气,她掀起被子起身,轻轻打开窗户,夜风习习,文知蕴哆嗦了一下,而后她借着屋外的月光处理了剑伤。
一切处理完毕后,文知蕴坐于窗前,抬头望向夜空,一阵风袭来,将遮蔽的月亮吹亮,月光顷刻间洒向大地。
如今自己走到这一步,万没有退路而言。
文知蕴因为中剑受伤的缘由,忍着疼痛到了四更天才入了睡,早晨还未睡醒,便被敲门声吵醒,往日她总是按时睡醒,无需旁人喊叫。
文知蕴以为此时还未到起床时分,她心中暗暗咒骂,是何人不做人事,扰人清梦,她缓缓起身,发誓定要骂那人一番。
她穿好衣服,打着哈欠推开门,定眼一看,敲门之人乃是秦宇明,她心中的怒气少了一些,秦宇明平日不会如此,大早上敲门必然有事找她。
没等文知蕴问出“你找我有何事”这个问题,秦宇明歪着脑袋糯糯地道:“温大人,卫将军让我来喊你。”
原来是卫楚泽!
秦宇明见文知蕴未讲话,解释道:“卫将军说平日温大人寅时末便起床了,今日辰时还未见温大人,所以他让我来喊您。”
文知蕴心中一惊,抬头看向屋外,日出东方,天色大亮,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她暗自懊恼,许是昨日受了伤,睡得太晚,今日这才起晚了。
秦宇明天真的关心道:“温大人,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必须找个合理的解释,不能让卫楚泽引起怀疑,文知蕴顺着秦宇明的话道:“最近几天每日奔波,确实是有些累。”
秦宇明道了一句“温大人,您好好休息,早饭在厨房”后便离了去,估摸着是向卫楚泽汇报。
文知蕴回到屋内,扯开肩上外衣,昨日的剑伤一览无余,幸得昨日自己向后闪躲了一寸,否则自己的肩膀非要被刺穿。白薇曾给她一些治疗伤口的珍贵药物,回来撒上后此时伤口边缘已然愈合。
文知蕴重新换好药,整理好粗布青衫,向着厨房走去,厨房果然有秦宇明留下的早饭,她端到院内的桌子上,大口吃了起来。
声东自灾民处归来拿药,他看到文知蕴刚吃早饭,调侃道:“温大人,今日可是睡了个懒觉?”
文知蕴听到这话,万分抱歉,道:“近日有些疲惫,今日醒的有些晚了,我吃完马上去帮忙。”
声东走上前去,坐到文知蕴的右侧,安慰道:“温大人不必内疚,温大人与我们不同,我们本就是粗人,练功打仗习惯了,温大人一介书生这几日能做到如此,已令我等佩服。”
说完这话拍了拍文知蕴的右肩。
恰好落到文知蕴的伤口之上,文知蕴吃痛,身体不自觉的躲了一下。
这一幕恰好被进院的卫楚泽瞧见。
17. 试探
声东未察觉文知蕴身体的异样,大大咧咧的道:“不过温大人这身体着实有些羸弱,要不我教大人一些防身之术可好?”
文知蕴强忍方才的阵痛,脸色恢复平静,道:“不必了,不必了,不是有你们保护我吗?”
声东摇了摇头,继续道:“温大人,话不能这样说,我能保护你一时,保护不了你一世,况且练武不止有防身之用,亦可强身健体,像温大人这样的,更需要练一练。”
文知蕴正想借口如何拒绝,卫楚泽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声东,你不是回来取药的吗?”
声东听到这话,讪讪地笑了下,而后丢下“我这就去”后溜之大吉。
文知蕴心下一凉,莫不是方才的举动被他瞧了去。
卫楚泽迈着大步走到文知蕴面前,目光朝文知蕴身上上下扫了一遍,最后堪堪锁定在右肩,脸上带着笑意,问道:“温大人,我瞧着你的右肩似是受了伤,不知为何?”
果然,还是引起了他的怀疑,正当文知蕴苦想个借口之时,白薇猝然推门而出,并一脸无奈的斥责道:“温大人,说了让你躺在床上好好歇息,怎么与卫将军一样,如此不听话。”
卫楚泽听罢这话,一脸无辜,怎么莫名其妙就引火烧身了。
“昨日傍晚非要去帮百姓搬东西,结果非但没帮上忙,还被木棚顶上突然掉落的木头砸中了右肩,昨晚特意嘱咐,今日需好好歇息。”白薇埋怨道。
卫楚泽一头雾水,道:“温大人昨日受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文知蕴笑了笑道:“卫将军,您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何须让您挂碍。”
“这可不是小事,温大人乃是皇上指定的钦差大臣,而我只是皇上派来保护温大人的,你受伤可不是小事。”卫楚泽说话的语气很是担忧,但是却未从他脸上看到担忧的神情。
文知蕴摆了摆右手,吃痛后才想起右肩受了伤,换到了左手,道:“下官不敢当,卫将军说笑了。”
卫楚泽的目光从文知蕴的右肩移到她的脸上,道:“昨夜本将军夜探梁儒的府邸。”说话之间,他神色凝重,眉头深锁,只一瞬,而后恢复正常。
文知蕴自是装作不知情,讶然道:“卫将军可是探查到什么?”
“那是自然,不过本将军遇到一件更有趣的事。”说罢卫楚泽嘴角竟噙着一丝笑。
文知蕴暗想,应当便是昨日与自己交手之事,她面上仍然好奇的问道:“什么事,竟让卫将军觉得有趣?”
“温大人,要不你猜一下?”卫楚泽道。
文知蕴暗暗吐槽,如若自己不是昨晚的当事人,自己如何能猜到昨夜发生了何事,这卫楚泽怕是吃饱着撑得,自然她面上不能露出不耐烦,而且还要猜上一猜,文知蕴开口道:“下官猜想,卫将军肯定是瞧见了梁儒不得了的秘密。”
卫楚泽道:“不是,你再猜一下。”
文知蕴面上犯难,歪头想了半天,无奈的道:“卫将军,下官实在是猜不出来。”
意思很明显,你不要为难下官了。
卫楚泽看到温执这为难的表情,一扫阴郁,故作高深地道:“昨日夜探梁儒府邸之人,不止本将军一人,还有一人,那人功夫极好,短时间能与本将军打成平手,我第一次遇到能与我打平手之人。”
文知蕴吃惊的追问:“然后呢,卫将军可知那人是谁,竟能与您打成平手。”
“我刺中那人一剑,被他逃了。”卫楚泽脸上满是遗憾。
不消片刻,卫楚泽再次开口:“巧合的是,我刺伤之处恰与温大人受伤之处相同。”说完双眼看向文知蕴,二人四目相对。
文知蕴暗想,莫不是自己还是没有洗脱嫌疑,她佯装恍然大悟,道:“原来卫将军是以为下官是那人了,卫将军,在下手无缚鸡之力,搬袋粮食都能受伤,也是非常荣幸,竟被卫将军猜做那武功高强之人。”
卫楚泽道:“我并非有意怀疑温大人,只是你受伤之处与那人实在巧合,我这才忍不住联想,不过依温大人所述,本将军却是高看了你,那人身法极快,一招一式颇有章法,武功我却从未见过。”
怎么还踩一捧一,不过那个人也是自己,就当是对自己的夸奖了,文知蕴道:“下官只是一介书生,对于武学之事不甚了解,不过那人竟能得卫将军如此高的评价,想来应该不是一般人,卫将军当真没有见过?”
卫楚泽再次回想昨日与那人交手的场景,大燕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很多都打过交道,即使没有交过手的也曾看过他的招式,这人的身法他能确认确实从未见过,卫楚泽摇了摇头。
五年前,文知蕴其实并未练过武功,只是经常看到一心想加入卫家军的哥哥在后院练功,不过那也是最普通的招式。不过自小之时,宛丘县的一位屠夫看到文知蕴便道她有练武的潜质。
奈何当时她当时志不在此,虽说是跟着武馆里的先生学习,但是由于经常缺席,因此学会的只是些皮毛。
自文家灭门之后文知蕴拜入夜雨灯的门下,夜雨灯的掌门,同样看出文知蕴有练武的潜能,于是便将一套功法传给了她,自那之后,她每日都在苦练,白天练武,夜里读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亲自入朝堂,为父昭雪。
卫楚泽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
虽然文知蕴此时洗脱了身上的嫌疑,但是以卫楚泽的警觉,自己往后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为好。
跃过这个话题,自是要说到昨日夜探梁府所获得的消息,文知蕴明知故问,卫楚泽并未隐瞒一一告知与她。
听完卫楚泽所述,文知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愤懑地道:“没想到梁大人竟是这种人,下官本来以为他是个好官,只是受下面人的蒙蔽,才不知发生了何事!”
卫楚泽听罢温执的话,冷笑了一声,道:“官场堪比战场,二者方式不同罢了,战场方式简单,你只管上阵杀敌,将敌人杀死。而官场却多是阴谋诡计,无论你是好官还是奸臣,明里暗里都是无形的战场,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卫楚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沉默了片刻,而后告诫道:“温大人,你初入官场,以后做事还需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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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知蕴听罢卫楚泽所说,脸上闪现一丝讥笑,这官场,她哪里不知,父亲文致远一生清明,却无辜冤死,身上沾了一身骂名。
文知蕴佯装不知,一腔正义的道:“只要我做官之时清清白白,别人能奈我何。”
说完这句话后,文知蕴问道:“卫将军不是只领兵打仗吗?怎么对朝廷为官之道如此熟知?”
听到这话卫楚泽并未作答,神色凝重,轻轻的道:“总有一天,温大人也会知道的。”
二人这一番对话后,文知蕴询问:“卫将军,我们下一步需如何做?”
文知蕴自是知下一步去找同水县的知县牛泰然,既然知道此事乃是梁儒下达的命令,牛泰然前几次称病自是想隐瞒此时,如今事情闹到了,他一个知县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果然卫楚泽下一句便道:“去会一会牛泰然。”
这个牛泰然这次他们见定了,这次并非文知蕴二人独自前去,他们二人身后随行着一支队伍,即使他不开门相见,他们自是可以直接闯进去。
以文知蕴卫楚泽为首的队伍,经过同水县大街,不消片刻便来到了知县衙门大门门口。
砰砰砰砰砰砰!
猛烈的敲门声夹杂着声东响彻的喊声,在喧闹的白日也尤为响亮。
这次门内之人似是料到,声东刚敲过门,知县大门便从门内打开开,几个人迎过来,其中为首那人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衫,胸前锈有紫鸳鸯,旁边站着那人文知蕴见过,便是那日指挥埋人的柴主簿。
文知蕴看这衣着打扮,知为首那人便是同水县的知县牛泰然,那人走到文知蕴面前,双腿下跪,开口道:“下官同水县知县牛泰然拜见钦差大人,拜见卫将军。”
文知蕴并未让其起身,而是问道:“牛大人,这是病痊愈了?”
牛泰然刚刚抬起的头又重重地叩到了地上,害怕地道:“回禀钦差大人,已经痊愈,多谢钦差大人关心!”
文知蕴看到牛泰然这胆小如鼠的模样,心下便已有了判断,关押埋人之策绝非是此人想出的主意,即使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不过是有人在背后逼他罢了。
但是无论是他有心,还是被迫,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罪不容恕,文知蕴开口问道:“牛大人,我与卫将军前几日不小心救了一些百姓,那些百姓不知为何被人囚于破庙之中,病的病,死的死,牛大人可知此事?”
此话一出,牛泰然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钦差大人,那些都是染上疫病之人,下官把他们聚集起来集中治疗。”
文知蕴笑了笑道:“竟是如此?”
“是的,是的。”说完牛泰然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文知蕴道:“事实果真如此吗?那为何牛大人不找人与百姓医治,反而要半夜活埋他们呢?”
刚刚起身的牛泰然听到这话再次跪下,支支吾吾,半天才蹦出句:“大人,冤枉啊!请大人明察!”
冤枉,亏他说出这句话,若他冤枉,那那些枉死的百姓岂不是无妄之灾。
18. 改观
文知蕴嘴角讥笑了一声,道:“我倒是不知牛大人你哪里冤枉。”
牛泰然的头跪的更低了,毫无底气,闪烁其词,辩解道:“下官确实冤、冤枉。”
这边看戏的卫楚泽始终盯着温执,温执其人,初见其时,面对自己开口结结巴巴,就是那张脸长得甚是俊美。本以为他只是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百无一用的小白脸书生,却未曾想这一路南下,自己对这个有了很大的改观。
他虽是书生,面对百姓蒙难之时却勇往直前,虽然有时表现的有些怯懦,但是却是一心为百姓着想,不过有些不懂变通。
此时有自己在他身旁,倒也无碍,无人伤他,若是往日回到京都,他独身进入官场,怕是免不了吃些苦头,官场之上,蝇营狗苟,阴谋诡计,每个人各怀鬼胎。
想到此处,卫楚泽心中暗笑,怎么这会还关心上他了。
“将军,将军?”一旁的声东戳了戳卫楚泽。
“嗯?”
声东下颌点了点,小声道:“温大人叫你呢。”
卫楚泽这才意识到方才一时入了神。
卫楚泽自是不知方才文知蕴说了什么,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幸得卫大将军从小脸皮便厚,他毫不心虚的问:“温大人喊我?”
文知蕴笑了笑,道:“卫将军,那晚之事乃是您亲眼所见,那些百姓也是您救下来的,烦请您与牛大人说个清楚。”
原来是此时,卫楚泽道:“自是如此。”
卫楚泽走上前两步,目光扫向牛泰然,而后定格在牛泰然旁那人身上,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冰冷的问:“柴主簿,这事你比本将军更清楚吧。”
平日嚣张至极的柴主簿被这凌厉的目光吓得一激灵,甚至不敢抬头,与那日指挥埋人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连忙下跪,道:“下官毫不知情,定是有人伪装成我的摸样为非作歹。”
“哦,柴主簿怎知本将军说的是何事?”卫楚泽收起笑意。
柴主簿连连狡辩,道:“下官不知,下官只是猜测。”
卫楚泽走到柴主簿的面前,道:“柴主簿原是如此料事如神之人,本将军倒是小看了柴主簿。”
卫楚泽突然凌厉道:“你当本将军是眼瞎吗!”
这一声吓得柴主簿全身发抖,他身边的那小吏也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跟着跪了下来,柴主簿仍然狡辩:“下官万不敢如此想!”
“哦,那本将军倒是有几人想让柴主簿见一下。”说罢,卫楚泽左手一挥,跟着便有几人从后面走出。
卫楚泽道:“即使按你所说,本将军认错,那这些人定然不会认错关押活埋他们之人。”
原来上前之人便是先前被卫楚泽从坑底救出的百姓,为首的是大高个铁锤,卫楚泽朝他点了点头,铁锤便愤怒的道:“就是他指挥衙门里的人,先是称我们都得了疫病,将我们一众百姓骗到破庙,说是给我们治病,到了地方根本没有大夫,更没有药物,乡亲们见情况不对劲,纷纷想逃出来,结果却被他们囚于里面,有的人不从,竟然被他们活活打死!我们剩下的人见打不过他们带刀剑的,不得不放弃反抗。”
铁锤缓了口气继续说:“我们被关在那里,没染疫病的也都被传染上了,他们不给吃的,不给喝的,饿死病死的人直接被他们埋于不远处的乱葬岗里。更可恨的是,那天我们还没死,他们便要将我们推入深坑中,活活埋了!”
铁锤看向卫楚泽抱拳,道:“幸得那日卫将军出手相救,我们剩下的百姓才不至于丧命!你这狗官,黑心黑肺!”
柴主簿听到这一系列的罪行,恼羞成怒,大声怒斥道:“哪来的刁民!竟然无故冤枉于我!”
到了这个地步,柴主簿还在垂死挣扎。
听到柴主簿的话,铁锤后面跟着一个女人道:“若说铁锤一个人骗卫将军与温大人,那我们也能证明,我们百姓都能证明!”
身后其他人纷纷应和。
“一群刁民,真是反了天了,来人,将这些刁民拿下!”柴主簿下令,等了半天,身后却未有一人行动,反而退后了几步,躲远了些。
文知蕴看到如此场景,道:“柴主簿,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到这话,柴主簿一反方才畏惧之态,站起身来,破罐子破摔,道:“温大人与卫将军一手遮天,哪里还有下官说话的份!”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到底是谁只手遮天,为害百姓,不言而喻,如今却被此人倒打一耙,反而她与卫楚泽成了滥用职权之人。
不过这个柴主簿确实是无路可走,没有退路了,他恶狠狠的道:“我大伯乃是浙州府同知,你们不敢奈我何!”
卫楚泽轻轻勾唇,脸上带着一丝讥笑,道:“浙州府同知?你是指柴珍柴大人吗?”
“对!就是他!怎么样!怕了吧!”柴主簿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卫楚泽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道:“柴大人他本人都自身难保了,你觉得他还有时间管你吗?”
听到这句话,柴主簿脸上出现一丝慌张,而后恢复,大声道:“你休想骗我!我大伯是何等人,他可是五品大官!”
原来五品的官职,在柴主簿的眼中就如此大,若是告知与他,卫楚泽乃是堂堂正一品的昭云将军,他岂不是能吓死,人在无知的时候确实很有勇气,文知蕴看向一脸嚣张的柴主簿。
卫楚泽也不与他再多费口舌,直接右手一挥,身后的带刀护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柴主簿,像是拎小鸡一般轻松的将其带走,院子中传来他的挣扎谩骂之声,待这声音消散,文知蕴与卫楚泽将目光转移到仍跪着的牛泰然身上。
卫楚泽点头示意文知蕴,文知蕴一脸严肃,再次开口:“牛大人,你有其他想说的吗?”
牛泰然脸色苍白,嘴唇紧闭,身子微微颤栗,接连磕了几个响头,不敢抬头看向文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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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
文知蕴将牛大人一同抓入大牢,为防止有人趁机灭口,派了几队人马将大牢围得水泄不通,牛泰然不愿开口,此时若一直追问,估计他也不会说。
他不开口,文知蕴自有办法让其开口,当然这办法与卫楚泽的有所不同。
如今在卫楚泽的面前,文知蕴倒也不再刻意隐藏一些东西,比如说她的聪明才智,这一点其实不易使卫楚泽起疑,也不易让其他人起疑,毕竟文知蕴有状元这个身份。能考中状元,必然都是有真才实学,只不过文知蕴最初给大家的印象是出身寒门,胆小怯懦,以至大家默认她定不堪大用。
处理好其他事情,文知蕴独自一人来到大牢,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低沉浑厚,却又铿锵有力,除了卫楚泽,还能是谁。
文知蕴沿着走廊向深处走去,许是一直下雨的缘由,同水县的大牢阴暗潮湿,墙皮脱落,让人非常不适,文知蕴走了一路却未见几个犯人,让大牢更显毫无生气。
文知蕴的脑海中突然浮现父亲的身影,五年前他深陷囹圄之时,是否也如同这大牢中的犯人一般,在这暗无天日的铁壁中度日如年,他是否为自己辩解过,是否心如死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文知蕴走到关押牛泰然的那间牢房门口,声东道:“温大人,您也来了。”
里面审讯的卫楚泽听闻,转过身来,看向文知蕴,嘴角噙着笑,道:“温大人也来了。”
文知蕴道:“原来卫将军也在,不知卫将军可审出些什么?”
卫楚泽摇了摇头,道:“牛大人,虽然胆子小,却也是个汉子,我如何逼问都不肯开口,这不,我刚打算用点手段。”卫楚泽指了指手中的烙铁。
钦差大臣虽然有皇上赋予的权力,可以依据当时情况不向皇上汇报任意处决地方官员,但动用私刑这种事情传出去确实有些不雅,文知蕴看着卫楚泽道:“不知卫将军可否给下官一个机会,让我来审一审牛大人?”
卫楚泽欣然同意,双手环抱站在一旁,看向文知蕴。
文知蕴走到牛泰然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知道牛大人在顾忌什么?”
听到这话,牛泰然似是不信,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未开口。
文知蕴转过身背对牛泰然,淡淡的道:“那让我猜一下,你如此闭口不言,怕是因为你家中妻儿老小?”
听到这话身后的牛泰然终于有了反应,脸上闪现一丝惊恐,铁链随着他的身体发出两声“铛铛”。
文知蕴让清月暗中调查过牛泰然,牛泰然此人虽然胆小如鼠,畏首畏尾,不堪重任,但是他有一条命脉,就是极其的孝顺母亲,牛泰然生父早亡,母亲未改嫁独自抚养他长大成人,同时供应他读书科举,因此,他也事事将母亲放在第一位。
文知蕴转过身再次看向牛泰然,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19. 回家
除却刚才那反应后,牛泰然再次陷入沉默,他紧闭双眼,脸上沟壑纵横,黑丝中夹杂着不少白发,面中宽翼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憨厚之人,笑时更甚,此时面无表情略显苦相。
牢房之中,滋生老鼠,角落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此时在安静的牢房之中愈发清脆。
文知蕴脸上闪现一丝无奈,声音与“咯吱咯吱”的声音交叉响起,道:“牛大人,你觉得你不开口,就一定能保住你的家人吗?”
“先不说他们是与你如何承诺,就是下达将百姓活埋这一条命令,就是泯灭人性,罪大恶极。”
文知蕴摇了摇头继续道:“能做出此恶行,你指望他们是什么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吗?你死之后,你的母亲妻儿无依无靠,与刀俎下的鱼肉有何分别?”
听到这里,牛泰然紧闭的双眼猝然睁开。
文知蕴看到此景,心知自己方才的一番说辞走进了牛大人的心,她继续道:“你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残害百姓,我无法救你,也不会救你,但是,如若你如实禀报,我倒是有办法能保你的家人。”
冰冷的铁链再次发出“铛铛”的声音,牛泰然的目光钉在文知蕴的身上。
他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自他收到那封密信开始,他就预知这一天的到来。他是官,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人微言轻,上面的指令他不敢不从,出了问题,却需要他一人背锅。
京都距离浙州,路途遥远,朝廷运送而来的赈灾粮与药物等,到达同水县时,所剩无几。扪心自问,牛泰然算不上一个好官,但也不至于让一县的百姓无辜死亡,不过就余下的薄弱赈灾粮,只供衙门众人与家眷饱腹。
而后那些人又以家人相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儿老母赴死。
他没有办法,他也无法反抗。
牛泰然的表情与往日不同,文知蕴心想,或许情报有误,牛泰然只是伪装,他不是胆小如鼠,只是善于伪装。
牛泰然看着文知蕴一字一句的道:“温大人,您说那些人不会保我的家人,我自是相信,不过我自有法子让那些人遵守承诺,用不上温大人为我操心。”
听到这话,文知蕴嘴角闪现一丝笑意,看来牛泰然已经有些松动了,文知蕴道:“牛大人是指你家书案下的那一纸奏疏,还是你藏于儿子房内的那些书信?”
“你怎么知道!”听到文知蕴所说,牛泰然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文知蕴。
“我怎么知晓的,你不必知道,你现在只需明白的是,我现在可以毁了那些东西,或者将那些东西送与你背后之人。”文知蕴缓缓地道。
“你背后之人即使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不过从我口中说出,与从你口中说出,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次听闻温执这人,是在上面传来的密信之中,密信中所述,温执此人,生于贫寒,长相白净,胆小怯懦,虽高中状元,料定其难以成大器。
温执第一次来知县府衙时,自己的三言两语便将其诓了回去,牛泰然当时暗喜,此人却与密信上描述相符,同水县发生之事,或许可以掩盖过去。
此时他再看面前之人,内心却忍不住畏惧,他绝非信中所述模样,他的城府很深,家里藏的那些东西,他从未向外人透露,而眼前这人,却能准确的说出其位置,他到底是何人,他的背后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到这里,牛泰然心中再次颤栗。
牛泰然道:“温大人真能保全我的妻儿老母吗?”
文知蕴道:“自然。”
“那我如何能信得过温大人?”
说完这句话,只听眼前这位温大人笑了一声,而后牛泰然便听到让他这辈子最畏惧的一句话:“牛大人,你觉得你现在还能与我谈条件吗。”当然他这辈子马上也要走到了尽头。
牛泰然第三次闭上了双眼,他嘴角抽搐,身体有些许抖动,随后缓缓的开了口:“既然温大人已知背后之人是谁,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如若之后需要我作证,下官自会如实交代。”
“好。”
“今日我审问牛大人之事,若卫将军问起来,便说你被我感动,良知发现。”文知蕴道。
“若是说了出去,我便不能保证答应牛大人的事。”
“好。”
房内安静了下来,牛泰然觉得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突然再次听到了温执的声音。
“不过牛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牛泰然本以为面前这人会问幕后之人相关的问题,可是等到温执开口之后,他脸上的讶然的表情出卖了他。
他听到温执平静的问他:“你在下达将百姓活埋的指令时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悲伤?不忍?麻木?无可奈何?
未等他开口作答,下一秒却见温执拉开了牢门,走了出去,独留牛泰然一人思考那个问题。
文知蕴很清楚的记得,她的父亲文致远,体恤百姓,爱民如子,为官多年,在百姓心中的口碑极好。如若在同水县的是他,这等埋人之事,万不能发生,他必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全这些百姓的性命。
很多时候,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很大。
卫楚泽关上牢门后,倚坐在不远处的狱桌之上,既然温执不想让旁人围观,那就让他单独审讯。他虽好奇温执如何审问,却也没有上前窃听,人都有自己的一些秘密,他既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便等到他说的那一天。
文知蕴迈出牢门,恰好与不远处的卫楚泽目光相峙,她告知卫楚泽审讯的结果,卫楚泽却并未感到惊诧,她知他早已猜出幕后之人是谁,但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没有问自己用何种手段问出了答案。
而后突然卫楚泽开口道:“走了,回家吧。”
他看到温执听到这句话后顿了一下,虽只一瞬,却无法躲开他的双眼。
卫楚泽回去的路上,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当时脱口而出了那么一句话,“回家吧”那么普通的一句话,却在他的生命中缺席了很多年,可是他却对一个不知底细之人恍然的脱出而出。
而那人却如同他一般,表现出同样的陌生。
自衙门大牢归家的那段路,文知蕴的心中竟然很平静,她望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同样茫然不解,那个父母双亡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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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眼中,对“家”这个字眼讳莫如深之人,为何突然在自己面前说出“回家吧”这三个字。
她知他的痛,更理解他心中的苦楚,所以她才更加的不解。
回去的那段路,距离很短,却因二人各怀鬼胎之人显得格外漫长。
卫楚泽不愿做那偷听之人,回到家后却后悔了,什么正人君子,什么尊重别人的隐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他也确实没忍住前去大牢问了牛泰然,结果自然是没问出什么,反而被一堆良知发现,内心被感化之词,让自己再次反省:自己要做一个正人君子。
解决了人证,也有了一些物证,文知蕴与卫楚泽自是要抓到幕后之人的把柄,向那幕后之人问责,自那日夜探梁儒府宅后,卫楚泽便派人守在梁儒与聂修伟的府宅外,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果然如他们所料,当天晨光熹微之时,击西便从聂府看到一只信鸽放出,击西将其击落,即刻汇报给了卫楚泽。
卫楚泽打开密信,看了一眼之后,便冷笑了一声,聂修伟果然是与京都之人那人报信,卫楚泽怕打草惊蛇,并未阻止信鸽,他重新将密信塞回,放了信鸽。
他需要的是得到京都那人的回信,他继续让击西盯着聂修伟。
第三日傍晚,城外树林,天色暗沉,寂静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飞鸟的嘶吼声,空中一信鸽垂直掉落。
小院内,有人略过,未闻其声,只余一匆忙的背影,卫楚泽盯着击西手中的字条,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伸手触碰字条,却感受到了夜晚的寒冷,他缓缓打开字条,加速的心跳逐渐平息。
那字条上的字迹,与心中那人的却不吻合,卫楚泽沉默半晌,将字条放于桌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字条,过了片刻,卫楚泽道:“击西,将信鸽放归,莫要引起怀疑。”
击西做事十分谨慎,卫楚泽不过是随口一说,待击西走后,卫楚泽脸上却露出苦笑,那人似是非常谨慎,隐去了平日常用的笔迹。
即使他隐去了自己的痕迹,难道自己就猜不出他是何人了吗?
“砰砰——”
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卫楚泽的思绪,随后屋外传来婉转的声音:“卫将军,下官温执。”
得知门外之人是谁,卫楚泽匆忙将身上衣物整理济楚,清了清嗓子,响亮的道:“请进。”
自那晚二人一同归家,这几天不知为何卫楚泽好似在刻意避着自己,平时无事也就罢了,反正自己也不是特别想见到他。方才自己看到击西急匆匆的背影,料到是京城之人来了消息,这才敲响了卫楚泽的房门。
文知蕴推开门,第一眼便看到卫楚泽正襟危坐,文知蕴自觉没有哪里得罪了卫楚泽,因此,看到卫楚泽并不心虚,问道:“卫将军,可是有了消息?”
卫楚泽也不隐瞒,道:“嗯,背后之人回信了。”
“那人刻意隐去自己的笔迹。”卫楚泽停顿了许久,文知蕴安静的看向他。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夜里终于再次想起说话声。
“有些事情做了,总会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20. 东窗
当天下午,文知蕴与卫楚泽,带领一行人声势浩荡的将聂修伟的府宅围了个水泄不通,聂修伟为浙州府通判,每月俸禄寥寥,聂家府宅建的却是富贵华丽,雕梁画栋,极为奢华。
虽是白日,聂宅却大门紧闭,文知蕴派人前去敲门。
“砰砰砰砰砰——”
猛烈的敲门声让人心头一颤,连敲了数声之后,门内终于传来不耐烦的脚步声,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一名小厮一脸不耐烦,抬眼看到门外的阵仗后,嚣张气焰瞬时浇灭,顷刻卑躬屈膝,俯首帖耳,讨好的问道:“请问一下你们是?”
“钦差温大人与昭云将军。”前去敲门的声东大声喊道。
听到如此响亮的名号,那小厮额头瞬间冒汗,脚下一软,差点直贴贴的跪倒在地,幸得扶了门框一下才堪堪站稳。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温大人与昭云将军有何事?”小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颤颤地问道。
“自是找你们家聂大人,烦请前去通报一声。”声东道。
听到这话小厮连连点头,而后一溜烟的跑进宅院内通报,没过多久换了一人前来回话,那人鬓发微白,看上去约摸五十岁,走起路来很是强健有力,后面跟着开门那小厮,那人打开门便双腿下跪,道:“草民拜见昭云将军,温大人。”
卫楚泽道:“起来吧。”
这人便是聂宅的管家常浩,常管家起身抬眼看向传说中的昭云将军,只一眼便被卫楚泽的威严吓到,而后看向状元郎温执,只觉他面白身瘦,除了长得好看,与平日里所见的书生并无两样。
这二人一看便知谁是老大,常管家看向卫楚泽问道:“请问一下卫将军找我家老爷是有何事?”
卫楚泽面无表情:“主事的是温执温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短短的一句话卫楚泽向大家表明,此时温执才是老大,而自己只是一个陪同之人。
常管家心中一惊,他本是想讨好昭云将军卫楚泽,没想到被卫楚泽一句话堵了回去,不过常管家不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场景,他即可转向温执,弯腰行礼,道:“恕小人眼拙,请问温大人找我家老爷何事?”
文知蕴笑了笑,答非所问,道:“本大人还不知聂大人如此大的官威,钦差大人登门竟也不出门相迎。”
常管家听到这话立马下跪道:“我家老爷并非有意失礼,大人来的突然,老爷正在更衣。”
话音未落,一阵笑声从宅院内传来,来人正是浙州通判聂修伟,他身穿锦缎绣衣,头戴玉簪,腰间系一玉佩,次玉佩看着就价格不菲。
他命人将府门大开,将文知蕴等人迎了进去。
聂修伟此人其他的不会,阿谀奉承,讨好上司之事他最是擅长,到了宅院之中,聂修伟吩咐道:“常管家,今日有贵客到访,去泡一壶从申城运来的顶好的茶叶。”
常管家未迈出去,便被文知蕴打断:“聂大人,不必了。”
“我与卫将军今日前来,为的是公事。”文知蕴道。
聂修伟原以为只是来问一下同水县之事,笑着道:“温大人与昭云将军真是辛苦了,无论公事还是私事,喝一杯茶总归是不打紧的。”
文知蕴并未与之废话,右手一挥,身后便有两名士兵上前,一左一右将聂修伟拿下,聂修伟到了仍然疑惑不解,莫不是自己所做之事泄露了出去?
可是他手握那知县的把柄,他应当不敢将自己说出,除非是那柴珍的好侄子柴和康柴主簿,但是柴和康会傻到将自己说出去,从而牵连他的伯父柴珍吗。
无论答案是什么,聂修伟此时已没有时间思考,顷刻间他便被拿下,他慌忙问道:“请问温大人这是何意?”
“聂大人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比本大人更清楚吗?”文知蕴不屑的道。
聂修伟用力挣脱抓着他的二人,一改方才恭敬的态度,大声喊道:“温大人,虽然你贵为钦差大人,但也不能无凭无据抓人!况且我乃大燕朝廷命官!”
文知蕴并未与之掰扯,而是直接命人将其拖入浙州府大牢,作为钦差大臣他自是有处理官员的权力。她已将浙州府的情况写到奏疏里,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京都,她大可等皇上的指令下达之后再做处理,但是她看不得百姓受苦,这些贪官却无比享受,需让这些贪官多吃点苦头才好。
大燕京都,养心殿西暖阁内,元启帝刘芮坐于案前,有一人俯首跪地,那人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什么帽子,鼻子高挺,下颌凌厉,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咳咳——”
刘芮突然咳嗽了两声,身旁伺候的太监急忙递上手帕,刘芮接过擦了擦嘴巴,目光看向跪地那人,气息微弱地道:“霆树,我记得你是浙州出生的吧。”
跪下那人便是东窗卫的首领杨霆树,东窗卫乃是皇上独有的一个特务机构,东窗卫所办差事均有皇上直接下达,办事结果也是无需其他流程,直接向皇上禀报。
杨霆树年方二十五,两年前升任,乃是东窗卫第十代首领,也是历代以来最年轻的首领,他的能力与手段自是非同一般。
此时这人恭敬的跪在书案前,听到元启帝的询问,回答道:“回皇上,是的。”
皇上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案前的那封奏疏,站在旁边的李公公领会到皇上的意思,将桌上那封奏疏拿起,送到跪在地上的杨霆树手中。
“这是温执温大人八百里加急送回的奏疏,你看一眼吧。”元启帝道。
杨霆树小心的打开手中的这封奏疏,看完奏疏,他的手微微的有些抖动,呼吸加重,片刻后,他轻轻的合上奏疏,递还与李公公。
元启帝道:“朕想派你去浙州查明这件事,你可否愿意?”
杨霆树额头落地,道:“属下愿意。”
东窗卫做事向来隐秘且高效,这次的事情理当如此,不过这次他有些其他的想法。
杨霆树接到命令之后便连夜带人前去浙州,三日后,出现在同水县的城门外。
自聂宅将人抓到后,文知蕴与卫楚泽便一边等待京都的命令,一边继续调查浙州官府腐败之事,不查不知道,一查便发现了许多问题,比如说朝廷征收的赋税,百姓上缴的丝绸等等一系列,与账本记载颇有出入。
一日傍晚十分,文知蕴忙完手上的事情,刚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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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在院中坐下,门口便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敲门声。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院门口,将门打开,只见三个身材魁梧之人立于门前,为首那人面若冰霜,不苟言笑,见她开门,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文知蕴顿时觉得身上一股凉意。
那人身旁之人问道:“请问这里是钦差大人温执温大人的住所吗?”
原来这些人是找她的,这些人的穿衣打扮均是普普通通,但是气场与身材却不似寻常百姓,特别是为首那人,让人不寒而栗。
就是那脸上面无表情,像是自己欠了他五百两,来讨债的。
文知蕴道:“在下便是温执。”
听到这话,除了为首那人,其他两人都怀疑的看向她,似是不信,为首那人面上虽无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他再次在她身上环视了一圈,冰冷冷地道:“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文知蕴无语,还不知道你们是哪几位,反而先是怀疑起了她钦差的身份,她道:“你们又是何人?”
为首那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昭云将军在何处?”
既然他们敢堂而皇之的点出昭云将军,那这些人的身份必不简单,虽然穿衣打扮看不出来,但是看到这些人腰间佩戴的大刀,文知蕴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她道:“请诸位在门口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这些人文知蕴曾经夜探皇宫之时,与其中的几人打过交道,深知他们的厉害。
文知蕴走到卫楚泽的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等了半天里面的人才开了门,虽然那日之事二人早已破冰,但是二人这几日还是像提前说好了一般,双方都不主动。
当然有事的情况除外,比如说现在。
听到温执所说,卫楚泽心下疑惑,到底是何方神圣,还需要让他亲自到门口见面,他跟着文知蕴一同来到门口,见到那人,心下一惊,本以为皇上会随便派几个人过来,没想到派来的人竟是他——东窗卫首领杨霆树。
为首那人见到卫楚泽出现,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抱拳弯腰,道:“卫将军,我等奉旨协助钦差大人办案。”
“杨大人,没想到皇上派了你过来。”
听到杨大人三字,文知蕴心下明了,自己猜测的果然不错,这些人果然是东窗卫的人,就是没想到会派这么重要的人物过来,东窗卫首领杨霆树,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寒暄结束,只听这个杨霆树下句便问:“请问钦差大人温执温大人在何处?”
听到这句话,卫楚泽脸上先是出现一丝疑惑,而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文知蕴如此急匆匆的去找自己,原来是东窗卫的这几个人不相信他是温执,卫楚泽嘴角没忍住上扬。
卫楚泽轻轻勾唇,道:“杨大人,你觉得温执温大人应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杨霆树面不改色,道:“定是才华横溢,卓尔不凡,温润如玉之人。”
听到这番夸奖文知蕴心中暗中欢喜,虽说这夸奖可能是在拍马屁,奈何这马屁拍到文知蕴心底去了。
“你面前这人便是温大状元郎。”
“啊???”
21. 棋子
听到此话,门前三人齐刷刷的看向文知蕴,文知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不可思议,有没有搞错等多种情绪。
场面一度有一些尴尬。
杨霆树身旁二人第一次看到杨霆树那张冰冷的脸,出现了与以往不同的表情。
原以为此人在诓他们,却没想到他竟真的是那个名动京城的温大状元郎,春闱期间,他们正在外地为皇上办差,回来之时,温执也以启程出发浙州,他们对温执的印象还停留到众人口中的才华横溢,卓尔不凡。
本以为应是一个颇有气势之人,今日一见,竟是一个如此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书生,让人有些大跌眼镜。
“见过温大人。”杨霆树恢复冷冰冰的模样。
“下官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阁下竟是大名鼎鼎的东窗卫首领杨大人。”文知蕴抱拳行礼,而后再次看向杨霆树。
传闻中杨霆树此人武功高强,做事狠辣,为人歹毒,不通人情,年纪轻轻就登上东窗卫的首领,是皇上的一把利刃,今日一见,与传闻中倒也是相同,与其中不符的便是,这杨霆树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
这样一个人物来到这里,不知是福还是祸,文知蕴不知晓,不过往后行动需更加小心谨慎了。
还有方才,卫楚泽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明明猜出来这三人不相信她,还要那样问。
她暗中瞪了卫楚泽一眼,却发现那人此时似是心情十分不错,脸上挂着笑意。
文知蕴将三人领入院中坐下,并吩咐秦宇明泡点茶水送过来。
秦宇明拎着茶壶来到院中,看到几个高大强壮之人坐在院中,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加快了脚步,文知蕴没注意,他一溜烟便跑到了杨霆树的面前,称赞道:“哇!看起来好厉害!”
“叔叔,你的大刀好帅!”说完秦宇明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杨霆树手中柄大刀。
刚刚坐下的杨霆树惊了一下,而后右手扶刀柄,眼神凌厉,蓄势待发,文知蕴顿时吓了一跳,卫楚泽被声东叫了去,这里只余她,但她若是出手阻止必然暴露身份。
万不能出事才好,文知蕴心下想。
可就在下一瞬,杨霆树恢复正常,右手松开了刀柄,任由秦宇明小朋友摸他的大刀。
秦宇明一边摸一边赞叹:“大哥哥,这也太酷了!”
听到哥哥二字,杨霆树似是顿了一下,而后诧异的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朋友。
文知蕴见此场景立刻上前喊道:“宇明,赶紧给几位大人倒茶。”
秦宇明听到这话不情不愿的离开大刀,拿起茶壶倒了几杯水后,在文知蕴的注视下乖乖的离去了。
杨霆树盯着秦宇明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卫楚泽也从屋内出来,走到院内的桌前坐了下来。
杨霆树开口道:“温大人,您的奏疏皇上已经看过了,他派我等三人协助温大人办案。”
与东窗卫说明这几日的情况后,杨霆树三人拒绝他买二挽留便离去了,他们身份特殊,总是来去无影,让人难以捉摸。文知蕴望着他们的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有些熟悉。
“温大人?温大人?”卫楚泽接连叫了两声文知蕴才缓过神来。
“温大人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吗?”卫楚泽问道。
文知蕴倒也直白,并无隐瞒,向卫楚泽说明了自己的疑惑:“皇上为何会派他过来?”
卫楚泽心中其实也不明白,浙州之事,有必要让东窗卫首领杨霆树亲自跑一趟吗,他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的关系终于恢复了正常。
卫楚泽其实也搞不懂为何那他会说出那样一句话,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这几天会别别扭扭的刻意躲避着温执,就好像是自己心中深处早已痊愈的伤口,再次被人剖开,那裂缝虽小,却刻骨铭心。
不久之后他终于知道,那个裂口不是被人撕开,而是被掩埋在内心深处从来没有痊愈,只要一碰,那伤口便会再次流血,化脓。
而那个人是来帮他止血的。
在等待朝廷旨意的这几日,文知蕴曾再次夜探梁府,那天晚上,他从梁儒的口中听到了一些与五年前文家那场冤案相关的事情。
因此今日晚上,梁儒被抓入浙州府的大牢后,文知蕴便同卫楚泽一同来到了大牢,她要从梁儒的口中得到当年文家被灭门的真相。
浙州府大牢,梁儒坐在堆起的杂草上,双眼紧闭,凝神思考,自己这次即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回想自己的一生,他有诸多的遗憾。
比如说他就不应该参加科举,也不应该沉迷于仕途,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为官也有几十年了。他年少时最大的梦想便是考功名,入内阁,纵使他是曾经的科举探花,但朝中能臣众多,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仍是没有够到那个位置。
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看到如此多饿死病死的尸体,他内心深处也曾不忍,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朝廷的赈灾粮到了浙州只剩那么一点,即使他好心不贪,那么点的粮食能救几个人,甚至会引起百姓的反抗。
他没有办法,他只能与聂修伟等人同流合污,从根源上解决这些问题。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会怎么办,但是聂修伟承诺,绝对不会,因为他们是为二皇子办事的人。即使真的出事,二皇子也会救他们,他不信也没办法。
如今坐在监狱大佬,他只能将希望寄予给出承诺的人身上。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牢门的锁被打开,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梁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梁儒坐在地上没有理会温执,如今他早已改变了自己对此人的看法,他绝非一个普通的书生。
“梁大人,我与卫将军深夜前来,想问你一些问题。”文知蕴没有听到梁儒的回答。
但是文知蕴还是接着问了下去:“梁大人为何要如此做?”
梁儒仍然未开口。
站在一旁的卫楚泽冷笑了一声,道:“梁大人,你以为你不说,你就可以摆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吗?”
听到这句话,梁儒终于睁开了眼睛,他道:“既然卫将军早已知道真相,何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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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再重复一遍。”
连续多日的阴沉终于结束,今日午后,微风拨散浩渺无际的乌云,让躲于其后的太阳再次露了面,阳光洒下大地的那一刻,城中的百姓一扫脸上阴郁,纷纷欢呼雀跃。
归功于午后的太阳,今夜皓月当空,虽衬得一旁的星星很是羸弱,却照得平日漆黑的深夜相当明亮,这月光透过监狱的窗子洒入,衬得阴寒的大牢有了些人情味。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文知蕴问出了那个深入骨髓的问题:“梁大人,你可否听闻五年前宛丘知县文致远一家灭门的惨案?”
话音未落,卫楚泽一脸讶异的看向文知蕴,他此时为何提起五年前的一桩旧案,况且此案子虽说没被明令禁止,但是大家都避而不谈。
他看向她。
将死之人,梁儒此时也不再避讳,但他依然不解,这个温执为何会提起这桩旧案,没等他开口,便听到温执继续往下说。
“不瞒卫将军与梁大人,我未考中状元之前,曾四处游学,路过宛丘,身上钱袋被偷,无可奈何之时,宛丘知县文致远文大人,见我一介书生,身无分文,遂邀我去他宅中借住几日,临走之时,还塞了不少碎银给我。”说到此处文知蕴眼眶微红。
“那时我便发誓,若是日后高中,定要做文大人那样的好官。可是一年后,我便听到文大人因贪赃朝廷赈灾粮,不久后被问斩,家中一十七口被突发的大火埋于废墟之中。”文知蕴忍住蓄在眼眶的眼泪。
“一个被城中百姓称赞的好官,一个对陌生人慷慨相助的人,会不顾百姓的性命贪赃赈灾粮,我不相信,可是事实确实是这样告诉我的。”文知蕴转过身来看向仍然坐在杂草上的梁儒。
“我虽不信,却无证据,之后这事大家避而不谈,成为了一件秘事。”
当时的情形与浙州府的灾情何其相似,怕是他们料到,文知蕴的父亲文致远定不会与之同流合污,所以将所有的脏水泼到他一人身上。
而那些赈灾粮与白银不知落入了谁的口袋,这事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而不久后,卫楚泽的母亲刘青云战死沙场,急奏上所述,因为昭云将军判断失误,导致所率领的队伍被敌人包围,没过几日,弹尽粮绝,昭云将军带领余下将士殊死搏斗,最终不敌,惨死战场。
在卫楚泽的记忆中,母亲打仗从来考虑全面,百战百胜,弹尽粮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可是当今圣上刘芮看到急奏后,未找人详查,便草草定下了结论,真相到底如何,他或许并不想知道,只是从此以后不会有人再威胁到他的帝位。
“我想问一下梁大人,看到无辜百姓惨死,你们的良心真的会安吗?”
听到这句话后,安静的大牢中传来一声哭泣,梁儒痛哭流涕,待到他平静下来,缓缓的道:“我也不得已,有些事情并非我一个知府可以决定的。”
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太子与二皇子夺嫡之争,明里暗里,一触即发,天下之人皆不是棋子,他们弄权,苦的却是下面的官员与百姓。
文知蕴终于明白。
22. 桂花
她想为父亲伸冤,想为文家报仇,她需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她需要登到权力的高峰,只有这样,她才能与那些背后之人一决高下。
从她重新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即使掌门在她临走之前多次挽留,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向了这条不归路。
这条路,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卫楚泽的目光落到温执的脸上,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在温执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好似下定决心要做某一件事,更多的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
审讯结束,文知蕴与卫楚泽再次一同回家,与前几日那晚一样,相顾无言,与那天不同的是,今夜月光皎洁,卫楚泽缓缓的放慢的脚步,让身后的文知蕴渐渐跟上他的步伐,直至并肩而行。
卫楚泽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们是一路人。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卫楚泽突然很想与温执聊天,他也付诸了行动,他开口道:“温大人,你当真的与宛丘县的文大人相识?”
文知蕴料到他会问此时,道:“卫将军,你这是不相信?”
卫楚泽解释道:“自然不是,只不过我没想到,我们竟认识同一个人。”
文知蕴假装诧异,随后问道:“莫非卫将军也与文大人相识?”
“嗯,与你相同,小的时候去他家住了几日。”说完这话,卫楚泽的想起了那个笑得特别好看的小女孩。
说罢这话,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恰好这时也已到了住处,二人互道晚安后,各怀心思的回房休息。
至此,浙州府赈灾一事颇为圆满的结束,杨霆树将浙州府的情况密奏与皇上,禀明浙州府官员从上之下贪污,以及枉顾百姓性命之事,幕后之人自然也一同向皇上如实上报。
浙州知府梁儒、聂修伟、牛泰然与柴和康等人背叛死刑,若是其他罪行二皇子之党或许可以求一求情,但是贪赃之事乃是当今皇上最为厌恶之事,因此没有一丝缓和的机会。
一心觉得有人相救的聂修伟、柴和康二人,听到被判死刑的那一瞬,彻底急了眼,在大牢之中大喊大叫,整整吼了一天一夜,整个人累倒在地仍念念有词。
以他们的脑子估计到死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做事如此衷心,为上面揽财无数,最后却落得个斩首的后果,明明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着会救他们,自己却蹲在大牢之中等死。
而这次的浙州府之行,不仅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而且让二皇子之党在西南敛财的途径阻断,相当于断了二皇子一条羽翼。
若是后期朝廷新任命之人是股清流,那二皇子的这条羽翼便不会再长起。
等到朝廷的旨意下达到浙州之后,文知蕴的钦差大队也到了返回的时间。
春末抵达浙州,转眼间竟已到了初秋。
一日破晓时分,文知蕴从睡梦中醒来,忙活了这么久,文知蕴终于睡了一个好觉,伴随着“吱呀”的声音,木窗自屋内推开,夜里下了雨,此时空气十分新鲜,一阵桂花香随着秋风扑面而至。
文知蕴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向院内望去,原是墙边的那颗桂花树开了花。
文知蕴想起了小时候,每当秋季来临之时,父亲母亲便会带着她与哥哥去城外郊游,而城外重有一片桂花林,每到秋天,飘香四溢,美不胜收。
她的母亲便会带她一同前去摘些桂花,回家晾干保存,等待她想吃桂花糕时,母亲便会取出使用,在文知蕴的记忆中,母亲厨艺一般,但是桂花糕却做的一绝,品尝之人均赞不绝口,因此她最喜欢吃的食物也是桂花糕。
文知蕴穿上外衣,推开门走到墙边的那颗桂花树下,新开的桂花伴着些许露珠,在秋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香味也随风一同弥漫在空气中。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这一切却落入了院中另外一人的眼中,他看着她,他的她的笑容里看到了年少时另一个人的影子,那笑容天真灿烂,明媚无暇。
卫楚泽一下没忍住叫了一声:“温大人。”
那正在嗅着桂花香味的人,听到这声呼叫,回眸一笑,与记忆中的那张笑脸重合,卫楚泽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好,两个性别都不同之人,如何能是同一人。
文知蕴抬起头后才意识到喊他之人是谁,他弯腰行了个礼:“卫将军。”
卫楚泽右手借力,直接从窗户跃出,迈着步子缓缓走到文知蕴的面前,朝文知蕴点了点头,而后道:“温大人,很喜欢桂花吗?”
文知蕴不知他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回答道:“嗯,很喜欢。”
说完这句话,文知蕴便听到卫楚泽轻轻的道:“我曾经也认识一人特别喜欢桂花。”
“你可知此人是谁?”卫楚泽接着问。
这句话可把文知蕴问懵了,自己与卫楚泽的交集不过寥寥,怎么会与他有共同相识之人,更何况那人也喜欢桂花,文知蕴如实回答:“卫将军,您说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此人便是你昨夜口中,宛丘知县文致远的女儿——文知蕴。”卫楚泽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后,再次开口道:“不知温大人喜欢吃桂花糕吗?”
文知蕴如实回答:“喜欢。”
“她也喜欢。”
听到文知蕴这个三个从卫楚泽的口中说出,她的心中一惊,她已经很久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别人喊她的名字了,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不会有人会记得她,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喜欢桂花,喜欢吃桂花糕。
她与他的交集不过年少时的数日。
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人难以忘怀,埋于心中,可如今看来,或许他的心中亦有她的一席之位。
不过文知蕴并不打算向他摊明自己的身份,报仇的人,应该没有软肋,她是,他亦然。
不过她只希望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人。
文知蕴见卫楚泽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有一事想问一下温大人,可否?”
“卫将军请问。”文知蕴道。
“不知温大人那年住在宛丘知县文致远的家中,可否遇到一个女孩,她是文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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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名唤文知蕴。”卫楚泽盯着眼前的一株桂花问道。
“偶有一面之缘。”文知蕴轻轻的回答道。
文知蕴等着他继续问下去,可是迟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直到秦宇明小朋友醒来,这才打破了院中的沉默,秦宇明得知,这两日文知蕴等人便要离开浙州返京,他生怕他们不打招呼便一走了之了,便每日盯着文知蕴,连起床都比平日里早了许多。
卫楚泽那日救了灾民之后,那些百姓之中并未发现秦宇明小朋友的父母,从一个邻居的口中得知,秦宇明的父母一个死于疫病,一个被活活饿死,可怜的秦宇明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秦宇明的父亲本有一个哥哥,奈何哥哥家亦有四子,平日已经很是拮据,自是不愿再多养一人,因此这段时间秦宇明便与文知蕴他们住在这里,这几日文知蕴要走,秦宇明自是怕被抛下。
秦宇明刚走到院子,便看到了文知蕴与卫楚泽,便大喊道:“温大人,卫将军!”
文知蕴与卫楚泽同步看了过去,秦宇明跑了过来,秦宇明高兴的道:“桂花开了,我去给大人和将军煮点桂花粥喝。”
文知蕴自是看出这小家伙的心思,他将秦宇明叫住,道:“宇明,你是不是怕我与卫将军偷偷的走了,不带上你。”
文知蕴原是一句简单的话,没料到秦宇明听到这话眼眶便落下了泪,弄得文知蕴有些不知所措。
文知蕴尴尬的看了一眼卫楚泽,而后道:“宇明,你别哭呀。”
秦宇明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道:“我父母都死了,现在只有温大人您了,只要您让我跟着,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文知蕴听罢,内心无奈,自己的这条路凶险万分,怎么能拉上一个小朋友,不过她早已想到了其他的地方,这段时间,文知蕴观察到秦宇明这小子,对于兵器机甲制作类非常有天赋,卫家军的一些武器他看一眼便知如何制作。
她望向卫楚泽,卫楚泽领会到他的意思,道:“秦宇明,你想加入卫家军吗?”
谁知这小家伙听到后连连摇头,哭道:“我不想当兵,我连一杆枪都举不起来。”秦宇明说的虽然夸张了些,但也却是事实,他这小子的确不是上战场打仗的料。
听到这句话文知蕴二人没忍住笑了起来,秦宇明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卫楚泽道:“不是让你上战场打仗,而是去卫家军武器部,研究制作兵器,你可愿意?”
果然,文知蕴想的不错,卫楚泽也是看出了秦宇明在这方面的才华。
听到这里,秦宇明连连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
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文知蕴不解的问:“宇明,莫非你不愿意吗?”
只见秦宇明委屈的道:“去了卫家军那里,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温大人了?”
看着秦宇明这委屈巴巴的模样,文知蕴与卫楚泽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后文知蕴道:“当然可以见到。”
听到这句话后,秦宇明瞬间开心了起来。
文知蕴与卫楚泽相视一笑。
23. 大怒
东窗卫三人在文知蕴审讯完梁儒之后,便拿着文知蕴所提供的供词以及文知蕴的奏疏,先回京都复命了。梁儒等人的供词详细汇报了其罪行,以及给幕后之人这些年来上缴的脏银。元启帝看后当场勃然大怒,一气之下,急火攻心,硬是生生的吐了一片鲜血。
跪在地上的杨霆树听到动静,冷峻的目光看向坐于案前的元启帝。
元启帝已过知命之年,两鬓斑白,脸上满是疲惫,饶是如此,一举一动,仍是一派威武有气势。他看到元启帝右手接过李公公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掉嘴角的一丝余血,闭上了双眼,额头上的皱纹驱散了些,不知在想什么。
杨霆树就这样静静地跪在那里,没有打扰那位皇帝,不知过了多久,坐在案前的元启帝终于睁开了双眼,语气中颇为无奈的道:“李公公,让太子殿下与二皇子来一趟。”
随后他对跪在地上的杨霆树道:“霆树还在?”
没等杨霆树回答,便喃喃自语道:“看来朕真的是老了。”
吩咐好旨意的李公公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的擦到地上的淤血,面带笑意的道:“皇上您不是老了,皇上您是太辛苦了,昨个儿太医给您瞧病便嘱咐,让皇上少些思虑,好好休息,可是皇上眼里只有国事,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
听到这奉承的话,元启帝心情似是好了很多,道:“你这狗奴才,是不是没事做,管闲事都管到朕身上了。”
李公公笑着道:“是奴才的不对,担心皇上的身体,一不小心说多了。”
“霆树,这次浙州之行还有其他要汇报的吗?”元启帝的声音有气无力。
“回皇上,温执其人确实只是一介书生,从微臣与其的观察,此人不仅长相文文弱弱,平日做起事来也是胆小如鼠,就连去大牢审讯都要昭云将军陪同。”
“哦?那从安呢?”元启帝面上未有变化。
“昭云将军向来有勇有谋,在浙州自是如此。”杨霆树说完低下了头。
“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回去好好歇着吧。”说罢再次合上了双眼。
杨霆树起身缓缓退下,他常年伴随在皇上的左右,自成为东窗卫的首领,更是与元启帝频繁接触,但每次看到他时,仍然会有些畏惧。而元启帝的心思他更是捉摸不定,比如说,这次为何非要派自己前去浙州,即便自己出身浙州,杨霆树觉得这条理由并不使人信服,莫非真的是想探一下那个温执。
那个温执究竟是何许人也,杨霆树的脸上闪现一丝疑惑,但只一瞬便恢复正常,自己只需为皇上做好事即可,其他有的没的倒也不必在意,不管温执是何人,只要不危害到大燕国,不危害到皇上,就无所谓。
与浙州的晴空万里不同,京城今日倒是下了场雨,秋雨淅淅沥沥滴了一整日,驱散夏末最后的一丝热气,夜晚来临,让人始觉突如其来的寒意。
就是这样的夜晚,太子便先一步携着冷风,急匆匆的来到了养心殿外,他身穿绣衮龙袍,头戴乌翼善冠,脸色似往常般平静,不久前,太子妃刚为他解衣,脱鞋上床,便接到了宫里来的急昭,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场景,但是不知为何,今夜心中却有些发慌。
他悄悄地将手伸入宽大的衣袂下,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钱袋,悄无声色的送入领路的公公手中,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小声地道:“一点小小的心意,请公公收下。”
公公表面推脱拒绝,背里却在衣袂里掂了掂钱袋的重量,颇为满意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同样小声的道:“方才杨大人带着浙州的奏疏面见了皇上,皇上看完之后勃然大怒。”
太子听完这话,谢过公公,心里揣度了一番,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身子比方才放松了不少,恰好二人也已越过长廊,到达养心殿外。
李公公这是从殿内走出,将手中的拂尘甩到一侧,身子前倾行了个礼,而后开口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等着平王殿下一同觐见。”
太子殿下一向聪颖,为人却不矜不伐,虚怀若谷,因此很受皇上的喜爱,在朝中大臣以及百姓里也是交口称誉。
适才领路的小太监透露的那两句,以及近日手中掌握的消息,他便猜出了大概,浙州之事牵连到吏部,也就是嘉妃的父亲赵朔,那平王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这事与他无关,因此他奇怪的是为何把他一同叫了过来,太子摸不准父皇的想法。
又过了片刻,平王殿下终于姗姗来迟,他的衣着打扮与太子相同,但气势却大不相同,太子如果给人的感觉是平易近人,那么平王就是不怒自威,在外人看来,平王殿下与当今圣上更为相似,更有帝王之相。
不过这也只是平王未遇到事的反应,若是遇到突发状况,譬如今夜,突然被诏于宫中,脸上急躁之态尽显。
他看到太子,先是遵从礼规的侧身行了个礼,而后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虽然一瞬,却落入了太子的眼中,不过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无论是以往,还是现在,他都满不在乎。
毕竟,对于他来说,只有无能之人,才会逞一时之快,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胜者。
二人到后,被一同宣入殿内,只见元启帝端坐于椅子上,那椅子盘桓一巨龙,浩气凛然,显出端坐之人的至高无上。
不过与椅子上巨龙不同的是,元启帝略显疲态,稍习医术,便可看出其龙体欠安。
太子与平王进殿后,齐齐下跪,道:“儿臣拜见父皇。”
元启帝扫了二人一眼,并未让二人起身,手中拿着一本奏折,嗤啦一声,划破了此时殿内的寂静,太子抬眼瞟了一眼龙椅上那人,见他表情并无任何变化,舒了口气。
平王却被那一声清脆的翻页声,吓得浑身抖了一抖,头往下低的更深了。
终于,元启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掠过眼帘,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位皇子,一开口,声音嘶哑,道:“你们可知今日朕唤你们有何事?”
听到这个问题,太子立刻装作不知,道:“回禀父皇,儿臣不知。”
“儿臣也不知。”太子话毕,平王立马接话。
元启帝像是猜的他们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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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抬手拿起刚刚放下的奏折,一把甩向二人中间,似是用力过大,身体踉跄了一下,吓得身旁的李公公急忙上前搀扶,元启帝抬了抬手示意,李公公甩了甩拂尘停下。
太子与平王看向地上的奏折,随后目光交汇,只一瞬,便一一撤回,仍然俯首在地。
“咳咳——”
元启帝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道:“平王先看。”
听到指令,平王连滚带爬的匍匐到二人中间,伸手捞起地上的奏折,颤颤巍巍的打开,一目十行看完,立马大喊大叫,磕头求饶:“父皇明鉴,儿臣一直待在京城,根本无法抽身做旁事!”
“你是说是上书这奏折之人冤枉了你?”元启帝说话语气仍然不痛不痒。
“儿臣不敢,儿臣冤枉!请父皇明鉴!”平王继续喊道。
“冤枉?那你再看看这个!”元启帝又从书案前拿起一本什么东西,这一次精准的甩到了平王的身上,砸的他身子一颤,这本正是梁儒留有后手,浙州实际上供详情的账册,其中详细记录了他在任的这两年为平王敛财数额。
平王看完,额头冒出丝丝冷汗,心底透心凉,但面上仍大喊冤枉。
元启帝沉默不语,而是点了点头,看向太子,李公公非常有眼色的将奏折与账本送到太子手中,而后听到元启帝道:“你也看看。”
太子接过奏折和账本,一一翻过后,一脸不可思议,平王以为他的好弟弟太子殿下,一定会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敲打他一番,却没想到太子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这事二哥并不知情,只不过被下面的人蒙骗了而已。”
“蒙骗?哼,就是你宅心仁厚,才会相信。”元启帝语气有些缓和。
平王跪在下面大气不敢喘一个,此时不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心里暗暗怒骂了太子一通。
只听龙椅上的元启帝道:“老二,罚你一年俸禄,在府中闭门思过三个月,抄写圣人之道,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府。”
听到这话,平王心中一凉,差点瘫坐在地上,而太子虽面上没有表现,内心却窃喜,谁知,还没等他高兴两分钟,便听到元启帝点着他的名字道:“还有你,太子,平日也需多多约束反省自己,别以为能瞒过朕。”
太子身形一顿,急忙磕头,回答道:“儿臣领旨。”
原来今日父皇的目的不仅仅是处罚平王,同时也是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看来往后自己的人行事,需更加小心了。
平王得了处罚一脸菜色,心里敢怒不敢言,生无可恋的回府禁足,直到回到府中,无人之后才骂骂咧咧的开了口,不过他倒是没有那个胆公然骂皇上,而后骂正在归京途中的温执。
文知蕴等人在桂花飘香的季节里,终于收拾好东西,启程回京,浙州的情况虽有好转,但是由于主要官员接连入狱,缺少了主心骨,因此文知蕴的奏疏里面也说明了这一点,由卫楚泽举荐同行的官员仲文昌暂时主持大局。
接到皇上的敕书后,安排好其他事情后,文卫二人才带着几人缓缓归京。
24. 偏爱
古道西风,小桥流水,秋风吹拂,成片成片的农田,别是一番天高海阔。
只见一队人马行于石板管道之上,其中为首的两人骑马,中间夹着一辆马车,马车后又随行几个骑马之人,不知道的以为骑马众人乃是护送之人,而那马车上之人必然身份尊贵。
这支队伍由远及近均慢慢悠悠,让人觉得他们不是赶路的,而更像是来秋游的,其中为首那人双腿随意的搭在马背上,一边走一边在马背上打了个哈欠。
只听最前面骑马二人中的另一人,向另外一人抱怨道:“将军,我们这样行走,何时才能回到京都啊。”
这行人便是文知蕴与卫楚泽等人,说话那人便是卫楚泽的手下声东。其实也不是他们有意如此缓慢,实在是事出有因,前面说秦宇明这家伙被交付给卫楚泽,因此这小子便随同他们一起回京。
却没想到秦宇明这家伙有福难享,在同水县时由于他家贫穷,从小到大从未乘坐过任何交通工具,听说回京乘坐马车兴奋的一个晚上没睡着觉,到了第二天坐上马车出发,没走几步,只觉头昏脑眩,恶心想吐,竟然晕车。
后面声东想了个注意,让这小子骑马,由于从没骑过马,却看到有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腿,秦宇明一听说吓得要死,从马车上死活不肯下来。
卫楚泽在军营里面也算是见过这样的,按照往常来说,卫楚泽会直接将人提溜到马背上,鞭子一甩,往前跑几里地也就药到病除了。
但这次卫楚泽看了一眼马车里的温执,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下令走慢一些便好,给出的理由是:浙州情况早已上奏,不必急于回京,忙了小半年,恰好秋高气爽,边走边游玩,也好休息放松一番。
听到如此建议,文知蕴倒也赞同,一来秦宇明小朋友确实晕车;二是报仇伸冤之事已有了方向,也不急在一时;最后一条则是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了,趁着这个机会放空一下大脑,刚好仔细想想回京后的事宜。
不过马车晃悠悠的走了几日,声东便有些不耐烦了,适才开口说话的便是与卫楚泽一同骑马在前的声东。
“慢慢走,时间到了便会到了。”卫楚泽随口一答,这几日卫楚泽倒也是悠闲自在,身心惬意,不但可以一路欣赏美景,而且每日与马车内之人斗斗嘴,当然每次都是他逗别人。
“咕咕——”
马车上传来肚子饥肠辘辘的声音,没等文知蕴开口阻止,秦宇明小朋友口比脑子快,大声道:“卫将军,温大人肚子饿了!”
文知蕴此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虽说肚子饿乃人之常情,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女儿身,虽说告诉自己不必在乎这些,但是在这一瞬间她还是脸上发热。
其实不止文知蕴一人饿了,等秦宇明说完这句后后,他自己的肚子也咕咕作响,毕竟确实是赶了一上午的路了。
恰好农田的尽头有一小溪,小溪之水自高处流向低处,秋风一吹,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让人忍不住称赞一句:江南无限好。
卫楚泽吩咐其他人将车马停于小溪边,这两日赶路没遇到客栈,吃的喝的都是备下的干粮,一行人这两日均未占荤腥,恰好可以在溪中抓些鱼,烤了吃。
等到文知蕴二人刚才马车,声东便迫不及待,砍了溪边的一颗竹子,做了鱼叉,卷起裤袖下了水,声东乃是习武之人,又加上这水清澈见底,不到片刻便叉中了几条鱼。
卫楚泽命人找了几块石头,搭了一个火架,而后又砍了几根细竹,削尖了后穿透鱼肚,就这样架到了火架之上,生火烧烤。
文知蕴看罢,指着火架上的鱼,道:“卫将军,这些鱼竟不去除内脏吗?”
卫楚泽还未开口回答,一旁的几个人便调侃道:“我们是些粗人,行军打仗的过程中,直接生吃都有过,哪里会如此讲究。”
虽然文知蕴没有打过仗,但是对于这几人所说的并不怀疑,因为在危急时刻,确实顾不上这些,能吃饱有力气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听罢他们所说,文知蕴也不再开口,反倒是坐在她身边的卫楚泽察觉到一丝异样,问道:“温大人,你不吃内脏?”
文知蕴倒也没有扭捏,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嗯,不过我等会只吃外面的肉即可。”
原以为说完这句话,卫楚泽便不会管她,却没想到下一秒,卫楚泽便拿起火架上的一条鱼,拿起腰间的一把短刀,手法娴熟的将鱼开膛破肚,将里面的内脏全数掏出,重新放回火架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文知蕴反应过来,只感激的道了声谢。
这一幕恰好被从溪中走上来的声东看到,思忖了半天,他家将军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了,如此的话,声东开口道:“将军,我也不爱吃内脏,里面的鱼胆实在是太苦了。”
话音未落,卫楚泽给了他一个白眼,而后随手将手中的短刀抛给他,不耐烦地道:“自己弄。”
“咦——”
随行之人默契的咦了一声,而后一脸意味深长的看向文知蕴,让文知蕴一时有些脸红,她尴尬的解释道:“卫将军是看我是一介书生,所以才优待了一些。”说完看向卫楚泽。
卫楚泽倒是非常的心安理得,看到大家如此起哄,仍然悠然自得的翻弄着手中的烤鱼,翻面间隙道了句:“温大人自然是与我们不同,不能让他跟着我们吃苦受累。”
秦宇明小朋友从溪边吐完,听了个囫囵吞枣,弱弱的走到火架前,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道:“卫将军,我也不爱吃内脏。”
此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而后便听到卫楚泽嘴角噙着笑道:“你又不是温大人。”众人笑的更开心了。
不过最终秦宇明小朋友还是吃到了去掉内脏的烤鱼,当然着内脏不是卫楚泽去的,而是声东去的。从浙州府同水县离开之时,县里的百姓为了感谢文卫二人的救命之恩,送了一些当地特产的香料,方才烤鱼之时恰好用上,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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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上去,便香飘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秦宇明拿到烤鱼后便吭哧吭哧咬了一大口,第一口味道极佳,便赶不及咬了第二口,没想到第二口刚咬下去,秦宇明便咧着嘴,将方才吃下的那口都吐了出来,而那边的声东闻此场景,已经笑的四仰八叉。
没错,此情形便是出于他的手笔,他确实将鱼的内脏掏了出来,却将最苦的鱼胆留于鱼肚,适才秦宇明便是吃到了鱼胆,这才一口将鱼肉吐了出来。
秦宇明受到了欺负,便向文知蕴告状:“温大哥,他欺负我!”
声东在一旁嬉皮笑脸,道:“你找你温大哥也没用,你温大哥也不会武功,打不过你东哥哥!”
听完这句后,秦宇明肚子也不饿了,放下手中的烤鱼便是向声东追了过去,奈何秦宇明不会武功,被声东逗了半天,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最后气的秦宇明小朋友直接坐到了地上。
众人看到此场景,被逗得哈哈大笑,文知蕴自然也是,他看着二人嬉闹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小时候的那些时光。
她记得,那时候她刚过六岁的生辰,收到了她人生中最喜欢的一个礼物——一把弓箭,是她的哥哥文知宇见她不喜女孩家的那一套,亲手制作的。
她收到礼物后,满心欢喜,之后的那几天日日随身携带,便是那样的一天,她遇到了与父母一同路过的卫楚泽,卫楚泽见她手中那把弓箭与众不同,便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追着要去玩一玩,文知蕴视若珍宝,哪里乐意,最后还是卫楚泽答应了教她骑马,这才有机会拉一拉那长弓。
那时的卫楚泽真是可爱极了,不像现在,贯是喜爱捉弄人。
文知蕴却没注意到这边,在她看着秦宇明二人笑的时候,卫楚泽将目光集中到了她的脸上,不知心里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意。
待到大家玩闹结束,吃饱喝足,便启程赶了路,今日他们需得再走四十公里左右,才能在晚上赶到最近的村庄,否则他们又要露宿街头。
就这样紧赶慢赶,最后终于在酉时末到达了一村落,夜晚时分,村民忙完了一天的农活,早已吃过晚饭,等待闲聊片刻,便关灯入睡。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位于村落最南边的一户人家大门被轻轻的敲响,屋内村民听到响声,借着月色走到门前,先是问道:“谁呀。”
听到门外文知蕴清脆的一声“借住的”,村民也不扭捏,直接从内打开大门,看他们不像坏人后,将他们引入了屋内。
村民为了省油,屋内只燃了一盏微弱的油灯,只见引他们进门的村民,数了一下人数后,为难的道:“家里只有两间空房,这位小娘子与夫君一间,怕是要委屈余下的人挤一挤了。”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待到品出那老丈话中的意思后,先是声东笑了一声,而后余下的人跟着一同哈哈大笑。
原来夜色暗沉,老丈将温执看做了女子,并且认为他与卫楚泽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