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憎会[黑莲花同人]》
1. 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着司仪的声音响起,堂中互相对拜的新婚夫妻也抬起了眼。
只是,那眸中流淌着的,不是爱,而是彻骨淬毒的恨意。
这对新婚夫妻不是别人,正是凌虞和慕声。
慕声早在太仓郡时就发现了凌虞背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没想到,她家都灭门了还不老实,还惦记着害他阿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奈何这女人太能伪装,在他阿姐面前装的滴水不漏,又惹地柳拂衣倾力相护,简直防不胜防。
为防暗箭,慕声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主意,那就是,和凌虞成亲。
这样,便好看管她了。
而凌虞,她如果还想在四人行中留下来,就必须答应。
对凌虞来说,慕声也同样是个极度危险的隐患,既然不敌,就只能暂时妥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来,暂时不用严防慕声,再怎么样,慕声也不敢直接杀了她;二来,柳拂衣的眼里心里始终只有慕瑶,她喜欢柳拂衣,暂时以退为进、徐徐图之,降低他的防备心,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若哪一日,慕瑶不幸身死,她的机会不就来了。
卑劣黑心的两人各怀心思,却也一拍即合,就这样,直接成亲了。
成亲仪式简单,两人身着一袭喜服,拜过夫妻之礼,告知慕瑶和柳拂衣两位亲友,便成了。
凌虞爹爹不在了,慕声除阿姐外也没有旁的亲人,两人都不拘这些。
只是慕瑶还不太适应,她丝毫没有看出弟弟对凌小姐的喜欢,两人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成亲了。
但是弟弟坚持,身为姐姐她自然是微笑祝福。
“阿声,我先送凌虞回房,你们少喝点酒啊。”
到了入洞房的环节,仪式虽然简单,但几人没有丝毫含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柳拂衣准备了一大桌酒席,庆祝两人新婚,现在慕声正和他喝酒呢。
两人目送慕瑶扶着凌虞离去。
“来,恭喜啊!阿声!”柳拂衣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也愈发期待自己和瑶儿的婚礼了,他高兴地和慕声碰了个杯。
慕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目光却一瞬不瞬望着慕瑶离开的方向。
阿姐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慕声心里藏着事,心不在焉,不过料想凌虞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便暂且作罢,乖巧等阿姐回来吃饭。
今日订了一桌丰盛的筵席,可别浪费了。
另一边,婚房。
由慕声的房间改造而成,里面张贴了喜字并系了红绸,本来慕声连这些都不稀得准备,但又担心被阿姐看出来,勉强拾掇了一番,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凌虞在慕瑶放开她准备离开时及时拉住她的手,温顺地道:“慕姐姐,我有些紧张,你可以留下陪陪我吗?”
慕瑶闻言不禁心软下来。
从前她确实生过凌虞的气,但如今她已是阿声的妻子,自己的弟妹了,她还是喜欢这个孤苦无依的姑娘的,当即就道:
“当然可以了。”
担心她新婚紧张,慕瑶便同她说起了慕声小时候的事情。
凌虞仿佛极感兴趣地听她道。
筵席上迟迟等不到阿姐回来的慕声急了。
凌虞……她又做了什么。
明知凌虞不可能有本事真对慕瑶做什么,慕声还是忍不住担心。
恨不能现在就回去看看。
可柳拂衣这个呆子,不仅浑然不觉,还喝酒喝地津津有味。
难怪了。
他连凌虞喜欢他都看不出来。
黑莲花大抵猜出了几分凌虞的心思,留住慕瑶,既能阻止她和柳拂衣相处,又能趁机恶心自己一把。
……这个女人。
不得不说,她成功了。
明白过来的慕声顿时眸中阴霾更重。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过去打扰,落在阿姐眼里,反倒成了自己不懂事。
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了。
天色越来越晚,筵席都要结束了,柳拂衣显然也等不及了,他让人打包了吃食留给慕瑶,要去寻她。
临走还不忘嘱咐慕声,别忘了给凌虞带吃的。
慕声唇角一提,莞尔道:“当然了,我可是特意准备了好东西给她。”
柳拂衣一听,这才放心,去找慕瑶了。
而慕声则是用手按住腰间的一个匣子,这里面可是他特意为凌虞准备的惊喜。
原本没想立刻就用的,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那就怪不得他了。
慕声跟上柳拂衣,回去他的新房。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慕瑶出来了,她也不多耽搁,嘱咐了慕声几句将人往房里一推,便和柳拂衣一同走远了。
确认阿姐离开,慕声脸上原本温和乖巧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凌虞。”
被叫的新娘情不自禁战栗了一下,凌虞自己掀开了红盖头,警惕地看向慕声。
“你叫我做什么。”
“我以为凌小姐有多大胆子呢,却原来,不过如此。”慕声陡地凑近,目光几乎是阴沉地盯住凌虞。
“你留住我阿姐,可达到目的了?”
凌虞的心脏好似都被紧紧攫住了,她惊恐地将身体后倾,眼睫扑簌:“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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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明白。”
慕声见她这个时候还要装傻,大为光火之下毫不留情撕下她的伪装:“不明白?好,那我就说点你明白的。”
“在太仓郡的时候,撕毁我阿姐房间符纸,引镜妖过去想杀了她的人是不是你?凌家没了,一路上故意缠着柳拂衣,惹我阿姐伤心的人是不是你?几次三番搞小动作,想害我阿姐的人是不是你?!!”
慕声已经不是在质问了,而是在单纯地恐吓折磨凌虞。
凌虞不是个傻的,她当然知道。此时羊入虎口,再后悔也已经迟了。
她的身体不住颤栗,怎么就忘了这人的本性了呢,就算她妒恨,也该忍一忍的,怎么就惹怒这个疯子了呢。
凌虞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去哪里都好,总之,绝不能留在慕声身边。不然,一定会发生她不想见到的后果的。
说时迟那时快,凌虞一个激灵蹦起来,拔腿就往外跑。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惊人速度。
然而,这在慕声眼里,什么也不是。
黑莲花轻易捏住了这个女人的下颌,钳制住她,然后“咔哒”一声,打开了腰间的匣子,取出一物往凌虞嘴里精准一塞。
“这是什么?!我不吃!!唔唔唔!!!”
可惜,反抗无效。
黑莲花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凌虞已将那还在活动的异物吞下,她瞳孔登时扩张到了极致,瞪着慕声。
慕声愉悦地哂笑一声:“现在还不说实话吗?”
“是……都是我做的。”话音未落,凌虞便惊恐地想要捂住自己的嘴。
为了阻止自己再说话,她连舌头都咬破了,殷红的血液从嘴角流下,也沾染了慕声的拇指。
慕声无疑是嫌弃的,但他更乐于看到凌虞此刻的反应。
慕声饶有兴趣地笑道:“真听话。这个,是情蛊,不过,我不会用它催你动情,只会教你吐出实话,不能对旁人道也,并且,生不如死。倘若你再敢打阿姐的主意,这便是下场,你可还喜欢,凌小姐?”
凌虞已经跌坐到了地上,一抹鲜红凝在唇角,衬得她的脸色格外惨白。
但她的目光仍是坚毅的,不屈的。
慕声料到了,如果凌虞轻易向他讨饶,那才是真的没意思。
黑莲花莞尔一笑,冷冷乜了她一眼,重新开了一间房间就寝。
好半晌,跌坐在地的凌虞才重新有了一点反应。
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垂落的长睫遮住了淬满毒液的目光。
如果慕声以为这样就能辖制住她,那也太,小瞧她了。
凌虞抬起头,恨恨盯向房门方向。
2. 二
“小心——”
慕瑶甫一出房门口,就见凌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目眦欲裂,急声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
凌虞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中不住漫出痛苦的低吟。
刹那间,慕声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方才确实和凌虞起了争执,想将这个女人推下去,但眼见阿姐过来,他还是收回了所有的恶意,维持表面和平。
不想,凌虞竟然抓住他手,将自己一把推下了楼。
那从阿姐的角度看来,岂不就是——
他不过片刻不察,就着了这女人的道。
慕声咬紧牙关,知道此时不是向阿姐解释的好时机,飞身下楼先将凌虞抱了起来。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拉都拉不住,就摔下去了。”
凌虞凝目瞪他,她好不容易营造的误会被慕声三言两语化解开来,说成是意外,反而还成了是她不小心。
凌虞捂着磕痛的膝盖和身体,湿润了眼眶:“没事。只是,我好像动不了了。”
这话并不全然是装的,摔下楼是真的很痛。
凌虞又没有武功,她自知敌不过黑莲花,只能用苦肉计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慕瑶说:“阿声,你还不快把人抱回房间,看看摔伤哪里了。我和拂衣去买药,今日我们先不动身了,让虞儿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再出发。”
闻言,慕声的眸子划过一抹暗沉,转瞬即逝,除了凌虞,谁也没有注意到。
慕声打商量道:“可是,阿姐,我们的行程不能再拖了,因为成婚本来就已经耽搁了时间,若再拖延,怕是赶不上捉妖的约定期限了。”
慕瑶担心地看着凌虞:“虞儿的伤还没……”
“放心吧阿姐,我背着她。”
“对吗?凌虞。”慕声一对上她,就露出了本来的冷酷面目。
凌虞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动身,但她实在太痛了,说不出话来。不仅仅是摔伤的痛苦,更有被催动情蛊万蚁噬心的折磨。
慕声不准她拒绝,不准她休养,只能按照他的心意行动。
“对——”凌虞强忍着痛苦回应。
慕瑶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凌虞又柔弱地笑道:“没关系的慕姐姐,我可以坚持。反正,还有阿声在嘛,他肯定不会让我出事的。”
“对吧,夫君?”
夫君一词,凌虞咬的极重。
黑莲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凌虞一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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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心里就忍不住乐开了花。
“当然。”慕声皮笑肉不笑。
“来,我背你走。”说罢,慕声不由分说,将人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待将人完全掌控之后,慕声再不收手,重新催动情蛊,放肆折磨凌虞。
凌虞没有忍住,当即痛叫了一声。
慕瑶顿时关切地:“怎么了?可是有哪里疼?”
痛。
全身都在痛,由里到外细细密密的刺痛。
可凌虞不敢说,更无法说出口。她只能忍住痛苦,深呼一口气长话短说道:“我没事。慕姐姐,你快去叫柳大哥吧,别耽误了时辰。”
见两人都这么说,慕瑶只好作罢,去柳拂衣的房间找他会和。
慕瑶离开,两人坦诚相见,不再伪装。
“疼吗?”黑莲花笑着问她。
“不疼。”凌虞强忍,不肯屈服。
“不疼,就好。我们准时出发。”黑莲花侧过半边首,戏谑地欣赏她痛到面色发白的狼狈模样。
“我会记住这次的。”凌虞看着他的目光宛如毒刺,恨声道。
“随你。”慕声压根不在乎。
这是这个女人不知死活,叫他夫君的代价。
3. 三
受伤,自有受伤的好处。
起码,凌虞凭借这一点,成功再次获得了柳拂衣的关照。
她已经是慕声的妻子了,慕瑶再不会如以前般呷醋,或是看她不顺眼,反而叫柳拂衣好生照顾她。
对此,凌虞乐享其成。
眼见柳拂衣拎着两壶酒过来,凌虞情不自禁眉开眼笑。
“柳大哥,你过来啦!”凌虞听见自己脆生生道,宛如知慕少艾的单纯少女。
柳拂衣莞尔一笑,朝她展示了下酒坛。
两人都是能喝酒的,也谈得来。
当然,主要是因为柳拂衣古道热肠,和凌虞故意迎合他的话头,造成两人仿佛一见如故的错觉。
“来,喝一杯,暖暖身子?”柳拂衣熟稔坐下,给凌虞倒了一杯酒。
他们不是第一次对月小酌了,自太仓郡出来,柳拂衣就因为怜惜凌虞,时常陪她喝酒。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慕声的妻子,柳拂衣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慕姐姐怎么样了?”凌虞端着酒杯,目露担心。
柳拂衣闻言也担心了起来,不过转瞬他又恢复了神情:“不妨事,因为收妖牵动了从前的旧伤,她在打坐恢复,阿声已经过去看着了。”
凌虞眉眼弯起:“那就好。”
她当然知道慕声已经过去了。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默契和心照不宣。
在和柳拂衣同饮之前,凌虞就看到慕声朝着慕瑶的房间走去。
柳拂衣和慕瑶虽然有情,但到底没有成亲,不如慕声照顾地名正言顺。
慕声都行动了,凌虞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当即约了柳拂衣喝酒。
既是为了纾解她近日受伤的苦闷,也是心灵慰籍的照拂,柳拂衣没有理由拒绝,更不会拒绝。
他来的甘之如饴。
凌虞一低头,和下面已经到了慕瑶房间门口的慕声蓦地对视。
慕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凌虞想别开眼,却没来得及挪转目光。
她的视力忽然变得很好,在月光下仿佛看见了黑莲花眼中的自己倒影。
再看,其实什么也看不分明。
更遑论倒影。
原来,不是她看到了慕声眼中的自己,而是,他们本就是一类人。
为和心上之人相与,不惜一切抓住所有的机会。
究其根本,不过是她和黑莲花的本质是一样的罢了。
她憎恶慕声,其实也是在憎恶这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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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全非不堪沦落的自己。
但是,那又如何呢。
凌家已灭,初心已绝,她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千娇百宠、被捧在手掌心上呵护的日子了。
她的爹爹,不在了;她的家,灭门了。
那么她不择手段也要抓住所能抓住的最后一丝希冀、温暖,又有什么错呢。
错不在她,是这命运。
凌虞的眼眶不禁泛红,柳拂衣再是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忙问:“怎么了?情绪低落成这样?”
凌虞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事,柳大哥,我就是,想家了。”
“来,喝酒,喝了就什么都不想了。你现在有阿声,有新家,想来郡守也能放心了。”柳拂衣朝她举杯。
凌虞和他碰了一个,笑起来:“好。”
没有忍住,她又问:“柳大哥,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保护我吗?”
柳拂衣笑道:“当然了,你是我们的同伴啊,别再胡思乱想了。”
“嗯。”凌虞微微哽咽。
月华柔和地笼罩下来,却因为座位角度、和窗户构造的原因,只覆在了坐在高台的柳拂衣和窗下打坐的慕瑶身上。
而凌虞和慕声,从始至终都置身在黑暗里。
4. 四
慕瑶旧伤复发,凌虞短暂地拥有了片刻和柳拂衣单独相处的时机。
就连和慕声之间,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慕声守着慕瑶,而她,跟在柳拂衣身边。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但这也很快被打破了。
慕瑶不愧是慕家家主,实力不容小觑,不过一个晚上的调整,她的伤就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日常行动没有任何影响。
也意味着,凌虞和柳拂衣单独共处的那点时机彻底消失了。
凌虞心里满是不甘,柳大哥那么好,却偏偏喜欢慕瑶这样冷淡不懂情趣的女人。
慕瑶有身份,有能力,更有着所有人的喜爱,就连黑莲花那么卑劣的人都全心全意地爱护她。
凭什么!
她到底凭什么!!
就因为她,慕声对自己打击报复,不惜给她喂下情蛊,只为了保护慕瑶,不让她暗中使坏;就因为她,柳拂衣给她的关注顷刻间便消失无踪。
从头到尾,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哦,不对,有个恨她入骨名义上的丈夫。
真是笑死人了。
凌虞哈地一声苦笑出来,在这晨光熹微的清晨,像个行将就木的伥鬼。
不,不能这样,事情绝不能就这样算了,她不甘心,更不想继续承受黑莲花无尽的恶意。
她必须想个办法,阻止慕瑶恢复。
最好,永远都这么下去。
……办法。
可是,想什么办法呢?
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凡女子,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手段和能力,就算有,也绝对会被发现的。
慕声不会放过她,柳拂衣也会察觉。
怎么办,怎么办。
凌虞都快疯了,双手捂在头上,崩溃而又焦躁地想。
就在这时,忽地一个小瓷瓶从她袖中掉了出来。
凌虞一愣。
旋即,她想起来了这是什么。
这是重伤慕瑶的妖物身上的分泌液,慕瑶和柳拂衣与那妖物对打时,妖物曾亲口所说,他身上的分泌液都是有毒的,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能幸免于毒下。
凌虞当时太害怕了,她没有防身的本事,只能依靠柳拂衣的保护。
可柳拂衣也无法时时看顾住她。
因此,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凌虞偷偷用小瓷瓶收集了一瓶妖物分泌液,以备不时之需,保命之用。
现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慕瑶本就被妖物所伤,情况反复也是正常的,如果她将这东西下进了慕瑶的饭食里,那不就可以加重她的伤了吗!
而且,源头出在妖物上,谁也怪不到她头上。
说干就干,凌虞当即揣好了小瓷瓶,朝客栈后厨方向而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走后,慕声也紧跟着出来,看见她前往的方向,慕声不动声色地追了上去。
慕瑶的早膳有一碗小米粥,这是柳拂衣专门吩咐厨房给她熬的。
凌虞目光漆黑,眸中满是不甘和嫉妒,她再不犹豫,将一瓶液体全倒了进去,又拿勺子搅了搅,确保没有丝毫异样。
慕声将一切尽收眼底,唰地一下推开门:“你在做什么?”
凌虞瞬间心一慌,她勉强微笑:“没做什么呀,我就是来看看有什么吃的。”
说罢,装模作样拿起一笼小笼包准备离去,却被慕声抬手挡住了。
“等等。”
“凌虞,我说过的话,你全忘了吗?”慕声低头凑近。
从外头看,只当是新婚燕尔的夫妻含情脉脉,连拿个早膳都要黏糊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然而,只有凌虞知道,她现在的心跳有多快,不是怦然心动,而是极度的恐惧。
她的瞳孔无声无息张大了,微不可查地颤抖。
“慕声……你、你说什么呢。”凌虞忍了又忍,才鼓起勇气和他说话。
慕声并不和她废话,而是走过去端起那盅小米粥,他本能地察觉到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喝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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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声笑意吟吟,却宛如恶鬼。
“什、什么?那是给慕姐姐喝的,我怎么能……”
“我说,喝了它。”慕声的语气不容拒绝。
凌虞还是不肯。
下一刻,熟悉的刺痛贯穿了四肢百骸,凌虞蓦地白了脸。
慕声的声音温和地恍若温柔:“还不喝吗?”
“不——”
“啊!!”凌虞再也忍不住,痛叫了出来。
她的瞳孔清晰倒映出慕声越来越近的面颊,凌虞眼睫颤抖地厉害,最终,那盅小米粥还是抵上了她的嘴唇。
“张嘴,啊。”
凌虞被情蛊操纵,无法反抗,一口银牙都恨不得咬碎了。
还是被迫喝下了小米粥。
登时五脏六腑传来剧痛,仿佛被人用刀一片片地剜割,然后再撒上腐蚀性药粉,她浑身的筋骨都要碎了。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凌虞眼前发白,她一把抓住慕声衣襟:
“救、救我……”
下一刻,那只手也无力滑了下去,凌虞整个人栽倒在地。
果然,慕声猜的没有错,他知道这是什么了。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胆大至此,想害死他阿姐。
却作茧自缚。
慕声蹲下来,饶有兴趣地欣赏凌虞的痛状:“下次还敢动我阿姐吗?”
凌虞艰难地摇着头,头发丝沾上殷红血液,美丽破碎地惊心动魄。
慕声抬手碰了碰她脸,满意了:“不敢就好。否则,你一定会承受比这次千倍万倍的痛楚。”
凌虞眼睫微动,一行清泪顺着眼尾悄然滑进头发里。
慕声将她抱起来:“你不就是想缠着柳拂衣吗,我送你去,争气点儿,可别轻易死了,不然,我还有什么乐子可言。”
凌虞在肠穿肚烂地溢血,慕声却露出了少见的、独属于少年的真心笑意。
这下,他又可以继续待在阿姐身边了。
这个女人,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5. 五
凌虞被从鬼门关救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柳拂衣,而是慕声。
黑莲花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也没想到,柳拂衣因为收服妖物、和给慕瑶治伤积攒的经验虽然将凌虞救了回来,却并没有如想象中的悉心照料。
在柳拂衣的认知里,凌虞是他要看顾和保护的人,但人已经是慕声的妻子了,他不能僭越。
故而,一将人救回来他就立刻交给了慕声,再三叮嘱他注意事项,务必照顾好凌虞的身体。
慕瑶也十分赞同柳拂衣的做法,为此和他关系愈发亲近了。
黑莲花预期的效果没有达到,反而还要照顾凌虞,这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凌虞只一思忖,便想通其中关窍了。
他们再不把对方当夫妻,可在旁人眼里,他们就是夫妻,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
但凌虞哪敢让慕声照顾自己,她生怕慕声又催动情蛊,报复折磨她,当即挣扎着坐起来,想喝些水。
下一瞬,水杯温柔地递到了唇边。
凌虞一惊,她惊疑不定地看向黑莲花。
后者端着水杯的手仍自岿然不动,甚至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这让凌虞不禁打了个寒颤。
无声的对峙直到房门被推开才宣告结束。
是慕瑶过来了。
难怪黑莲花如此反常。
“阿声,虞儿怎么样了?”慕瑶走进来,她身后的阳光也一同涌入,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宛如九天之上的神女。
不像凌虞,卑劣而又阴暗,仿佛阴沟里的老鼠,怎么也及不上。
凌虞看着慕瑶,像是在看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光明。
旁边的慕声已经在和阿姐说话了,“妖毒已清,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内里损伤严重,需要好好养着。”
“嗯,那就好。好好养着便是。”
慕瑶说完,又过来替凌虞掖了掖被褥,看了下她的情况,细心关照。
凌虞心不在焉地回应。
她眼角余光不用看都知道,黑莲花一定在阴测测地盯着自己。
他不喜欢自己和慕瑶接触,正好,凌虞也不想。
一看到她,凌虞就忍不住心生嫉妒,滋生阴暗。
越是嫉妒,越是阴暗,她就越想毁坏这份光明美好,想要抢走柳拂衣对慕瑶的所有关爱。
她只有柳拂衣一个人了,可是慕瑶,她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和她抢?!
凌虞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如果不能和柳拂衣在一起,那么迎接她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死路。
她不想死,所以,即使不择手段,即使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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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她也要除去慕瑶这个绊脚石,得到柳拂衣。
忽地,凌虞浑身一紧。
是黑莲花在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凌虞回过神来,发现慕瑶已经离开了,屋内只剩她和黑莲花两人。
不再伪装的慕声,让她感到害怕。
凌虞是真的怕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控了,赶忙拾整好表情。
“你方才在想什么?”慕声低头问她。
“没……没什么呀。”凌虞干笑。
“是吗?”黑莲花哂笑一声,当然不信。慕瑶离开了,他的温柔也一并消失。
水杯依旧抵在凌虞的唇边,却是蛮横粗鲁的,沾湿了凌虞的衣襟慕声也不在乎。
水珠沿着凌虞的嘴角滑落,一路淌进没在襦裙深处的白皙脖颈里。
可惜,慕声并不会怜香惜玉。
水喂过了,他放下水杯,不疾不徐地轻拍了下凌虞的脸,向她宣告:“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会亲自照顾你,直到你完全康复,高兴吗?凌小姐。”
不等凌虞回答,慕声松开手,轻笑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去。
确认他走远,不会再回来了,凌虞才抬袖抹了一下下巴,擦干上面的水渍,一边咳嗽一边低低咒骂:
“疯子。”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6. 六
如果以为慕声是真心想照顾凌虞,那就错了,他照顾凌虞,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根本不信她的话,这个女人十分狡猾,说不准还想对她阿姐动手,他必须将人牢牢看住了。
二是因为凌虞是病号,阿姐有时候会过来看她,他将凌虞照顾好了,既能在阿姐心里加分,又能趁机和阿姐多相处一会。
一举两得,黑莲花从不吃亏。
凌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只能乖乖就范,歇了卑劣心思。
时间辗转,她跟着柳拂衣一行人继续捉妖,拖拖踏踏的,身体也基本恢复过来了。
至少表面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至于内里如何虚空,被黑莲花折磨惨痛,这就不为人知了。
不过黑莲花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她,还是那句话,凌虞一无所有,即使背水一战,她也在所不惜。
砧板上的鱼,被宰前都会死劲扑腾。
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无非静候时机罢了。
凌虞愿等。
而这个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
四人来到泾阳坡的制香厂,意欲捉住幻妖。柳拂衣却一朝不慎,不仅被幻妖掏了心脏,还追随幻妖跳下了大地裂缝,那上头明显布置了阵法陷阱。
刹那间,凌虞的呼吸都骤停了。
她目眦欲裂,难以置信一向强大无匹的柳大哥就这么死了。
悲恸来的太突然,凌虞想伤心都伤心不出来。
心脏都被掏了,还能活么。
一个普通人……不,柳大哥不是普通人,他是捉妖师啊!最强的那个!!而且,就算他变成了傀儡,也还是行动自如,或许,他并没有死呢?!
慕瑶说不定有办法救他。
凌虞瞬间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看向慕瑶。慕瑶却还在犹豫。
这阵法很明显是陷阱,里面的情况还不知道如何,她不会贸然下去。
可柳拂衣还在里面,慕瑶又忍不住冲动想跳下去。
凌虞从后面一步步走上前,她心道,慕瑶不是风光霁月吗,不是喜欢柳拂衣吗,那为什么还贪生怕死不肯下去?
就在慕瑶好不容易战胜冲动,决定先和慕声商量一下,再下去探探情况时,忽然背后一股推力,将她径直推下了阵法!
慕瑶瞳孔张大,她来不及思考了,赶忙调整好状态,专心应对阵中陷阱。
至于凌虞……慕瑶的目光不禁深了两分,将这件事暂压心底。
就在凌虞功成身退时,她的身体蓦然一痛,凌虞忍不住弓起了腰身。
下一瞬,她被黑莲花掐住脖颈高高提起:“你对我阿姐做了什么?!!”
凌虞知道她看到了,她疼的生不如死,也想教慕声尝尝这滋味。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咳咳……可不是我……想这么做的,是你阿姐也想跳进去,我只是,帮她一把而已。”
越是痛苦,凌虞就越要微笑。
反正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了,她只后悔自己没有更快一步,被黑莲花看到了。
“你找死!”黑莲花神色骤变,腕上的收妖柄铮铮作响,他忍不住炸了一个炸火花。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凌虞第一时间意识到。
从前慕声也报复折磨她,但还不至于想要了她的命。
这一回,是动真格的了。
求生的本能迅速席卷了凌虞的大脑,她脱口而出:“你再不去救你阿姐,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果不其然,慕声松开了手。
慕瑶是他唯一的弱点。
顷刻间,凌虞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了棉絮的布偶,滑坐在地,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不加掩饰地欣赏慕声的痛苦。
眼见阵法闭合,慕声无法像慕瑶一样跳下去,凌虞强忍情蛊催动的痛苦,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大肆嘲讽:
“不是喜欢你阿姐吗?去追她啊!到时候她和柳拂衣一起死了,同穴而葬,还有你什么事儿。”
黑莲花不出所料的暴怒了。
不过凌虞一点也不怕,他们早撕破脸了。慕声痛苦,她就开心,看着他求而不得,慕瑶也不知生死,凌虞高兴着呢。
“你——”
慕声手掌一抬,恨不能一个炸火花直接杀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
不过转瞬一想,这样也太便宜她了。
阵法闭合,阿姐还在等他,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倒不如,把这女人就扔在这里,四周都是鬼魅妖物,森森夜幕,吓也能吓死她。
这样的死法,远比一击毙命痛苦得多。
慕声想清楚,一勾唇角,再次催动情蛊,让凌虞饱受折磨,旋即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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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一路绞杀沿途妖物,欲通过大地裂缝下去寻找慕瑶。
慕声走后,凌虞痛得在地上直打滚,满身狼狈。即使这么痛苦了,在死亡逼近前,她还是强撑着颤颤晃晃地站了起来。
不能死。
她绝对不能死,她还不想死。
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这个念头胜过了一切。可是,想活何其的难,凌虞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穿有疙瘩衣服都受不了的娇小姐了,她跟着柳拂衣这么久,对危险有一定的感知。
知道妖物很快就要来了。
慕声就是想让她死的这么凄惨、难看。
那她就偏不。
慕声沿途一路诛杀妖物,凌虞就顺着他走过的路走,这样妖物至少能少些。
下定决心,凌虞捡了一根粗长的木棍,一步一撑地往前走。
慕声的收妖柄和炸火花就没有停下来过,鹅黄色身影被火光照地恍若白昼。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妖物实在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照这个速度,他何时才能找到阿姐。
看来,只剩那一个办法了。
眼见四下无人,慕声再不犹豫,手伸向后,轻轻一扯,发带散开。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迅速扩展开来。
四面八方的妖物一被触及,直接化作齑粉,灰飞烟灭。
这样,就快多了。
慕声心满意足地一笑,任由身体逐渐浮上虚空。
凌虞步履踉跄地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面。
暗夜诡谲,妖气四溢,还是少年模样的黑莲花邪魅狂狷,不断绞杀吸收四周的妖物。
红光在他周身肆虐,慕声身边有一种极其恐怖的气场,让凌虞一见便惊惧得瘫软在地。
幻妖凌虞都不怕,可眼前的慕声,却让她一见就不由打心底里生出深深的畏惧。
慕声明显是比幻妖还要恐怖万倍的东西!
或者说,都到这个份上了,慕声,他还是人吗?
眼见那妖异的红光越来越炽烈,凌虞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慕声,是比普通妖物更加可怕邪诡的存在。
这个秘密,慕瑶知道吗?直觉告诉凌虞,除了慕声,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是唯一一个,发现了慕声秘密的人。
7. 七
四周妖物被绞杀殆尽,慕声成功进入了大地裂缝,下去寻找慕瑶了。
而凌虞,也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可她却比之前更害怕了。
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真正面对的是什么,凌虞无法克服恐惧,这是人类与生俱来面对强大威胁的本能。
不过下一刻,凌虞又笑了。
慕声再是强大又如何,他越不是人,就越难得到慕瑶的喜爱,这样,她手里所能抓住的把柄就又多了一个。
只要有她和慕声的这层夫妻关系在,慕瑶哪怕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也不会杀她。
而慕声,更是以慕瑶为主。
这就是她的保命符。
想通一切,凌虞重又豁然开朗起来。现在,她只期盼着慕瑶能真的把柳大哥救回来,旁的,她一概不在乎。
凌虞找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安全又隐蔽的地方,等他们回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黑夜静静地流淌,广袤的天际边缘现出一抹鱼肚白。
终于,传来了些微动静。
凌虞蹭的一下站起来,朝声音来源处奔去,果不其然,是柳拂衣他们。
柳拂衣好了,他恢复正常了!
凌虞亟不可待地大步跑去,满面激动,却看到了躺在柳拂衣怀里,人事不省的慕瑶。
不仅如此,慕瑶衣衫凌乱,原本的襦裙此刻已经失去了蔽体的作用,柳拂衣满目心疼地将人拥在怀里。
黑莲花杵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
凌虞一怔,收起了脸上的激动,期期艾艾问:“慕姐姐……她没事吧?”
没有人回答。
就算是平时侠义心肠的柳拂衣此刻也顾不上她。凌虞只好上前,握住了慕瑶的手,故作的担心还没有说出口,就先被柳拂衣一把推开了:“别碰她!”
话音未落,柳拂衣意识过来自己的语气重了,调整了一息后才道:“瑶儿受了重伤,我先带她回去,你去看看阿声吧。”
他的整个心脏都被慕瑶占满,旁的什么也管不了了。
黑莲花眼见阿姐被柳拂衣抱走,有心却无力,因为,那是阿姐想要的,是他给不了的。
黑莲花站在原地,少有地无措起来。
如果阿姐不想要他,他还能怎么做呢,只能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拥抱罢了。
同样表情的,还有凌虞。
凌虞没想到柳拂衣会在意慕瑶至此,连她都抛下不管了。
她不敢想慕瑶醒来,说出是自己推她下去的后果,不管是柳拂衣,还是黑莲花都不会放过她。
不过看在慕声和她的关系上,慕瑶应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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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
凌虞第一次庆幸,幸好她和慕声成亲了。
凌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少顷,她想到了另一件事。
慕声,不是人,很有可能也是妖物。
那自己和他单独相处——
刹那间,凌虞整个瘦削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慕声自然注意到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没有死,还真是命大。如果此时凌虞胆敢嘲讽黑莲花,或是再使下作手段,慕声一定毫不犹豫直接杀了她。
不过凌虞居然在害怕。
黑莲花觉得很有意思,这样恶毒的人也会怕他么。
他暂时不想杀她了。
留着逗乐也不错。
故而,黑莲花非但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戏谑和恶意,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凌虞。
凌虞也正看着他,又惊又怕,可她眼里同样流淌着如黑莲花一辙的恶意。
害怕又如何,这是把柄。
牢牢捏住了,凌虞才能真正地在黑莲花身边苟活下来,争取自己想要的人。
近乎惨白的月光下,两个怀揣恶意的人面对着面,仿佛两只从阴司地狱里爬出来的阴暗伥鬼。
面目可僧,而又可悲可怜。
他们终于,沦落成了一样的人。
8. 八
有了新的把柄,也因为惧怕,这一次,凌虞安安分分的,没有做任何坏事。
慕瑶在柳拂衣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也总算养好了身体。
她见多识广,身上又肩负着慕家家主的责任,并未把这次不幸的遭遇当回事,反而很快调整过来。
只是,她对凌虞的态度尚存保留。
不管是关心则乱,还是急于让她去救柳拂衣,凌虞的所作所为都让她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看阿声一无所知的样子……罢了,慕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弄得他们夫妻离心。
泾阳坡的事情解决,告别了李准和十娘子,她们踏上了前往无方镇的路。
不过在此之前,出现了一点小变故,柳拂衣被端阳帝姬留在宫里了。
慕瑶收到他的来信,嘴上不说,可神情到底落寞了几分,就连凌虞都看得分明。
黑莲花一个箭步上前安慰,慕瑶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他们先行上路便是。
慕声看着慕瑶,对柳拂衣勉强有了一点改观的态度瞬间急转直下。
这个呆子,招惹了凌虞不算,竟还招惹了端阳帝姬,一次次地令阿姐伤心难过。
他怎么敢,自己都舍不得让阿姐失望。
一路上的三人慕瑶心情落寞,黑莲花愤懑不已,唯有凌虞过的最舒坦了。
她掌握了黑莲花的把柄,又眼见慕瑶食不知味寝不安眠,心里说不出来的松快,连带对柳拂衣的执念都消减了不少。
因为心里装着阿姐,慕声也无瑕在意凌虞那点幸灾乐祸的小心思了。
只要她不作妖,自己可以暂时容下她。
他现在只盼着阿姐尽快调整过来,忘掉柳拂衣。多少次的危机他们都过来了,何况还有他,一个柳拂衣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
然而,这个想法还是太天方夜谭了,至少,对他阿姐来说绝不可能。
在慕瑶再一次吃不下晚膳,只用了两口便放下筷子回房时,慕声旋即也紧跟了上去。
他敲响了慕瑶房门,满目担忧。
“阿声,你怎么过来了?”
慕瑶看着这个忧心忡忡的弟弟,不由地好笑,也感到欣慰。但是,如果他是要说柳拂衣的事,慕瑶也没有办法。
这不是弟弟能管得了的。
感情上的事,即使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就在慕瑶开始紧张时,慕声开口了,他声音放得很乖顺:“阿姐,我能先进来吗?”
“好。”
不是柳拂衣,慕瑶也松了口气,微笑着让他进来。
“什么事情?”慕瑶给他倒了一杯水。
慕声却没有接,他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慕瑶,忐忑而又暗含期待。下定了决心,他一鼓作气道:“阿姐,既然柳拂衣不中用,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慕瑶扑哧一声笑了。
“说什么呢,你是弟弟,就算要照顾,也应该是我照顾你。”
慕瑶着重强调了姐弟,她居长,慕声为末。
慕声道:“阿姐,不是,我……”
“好了,你照顾好自己和虞儿就行,阿姐的本事你还不放心吗?”慕瑶都要无奈了。
慕声见状,知道自己不说破是不行了。他直言不讳道:“阿姐,我是说,以后你都别再要柳拂衣了,他能做的,我也能。我绝不会因为任何别的女子抛下阿姐,谁敢动你,便要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话认真的惊呆了慕瑶,她顿时人都怔了。
难以置信道:“阿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慕声再次确定:“我知道。”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阿姐,你能……给我一次保护你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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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吗?”
闻言,慕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疾言厉色:“胡闹!”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已经成家的人了,怎可如此胡言乱语?!你将凌虞置于何地,又将你阿姐当成了什么人?!!”
“阿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够了,别再胡说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虞儿久等了。”
不等慕声说完,慕瑶几乎将他推出了门外。
慕声一脸挫败,他知道自己确实太心急了,甚至在和凌虞成婚的情况下就坦白了自己心意。
可是,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柳拂衣再三伤阿姐的心,他看着,心疼着,怎么能不焦急,怎么能够袖手。
看着阿姐如此神伤,他冲动之下将心里话脱口而出,却将两人的关系置如水火,从此,再回不去了。
除非,他永远都恪尽一个乖弟弟的本分,不越雷池半步。
可那怎么可能。
不说他对慕瑶的喜爱,单就他隐瞒的秘密,就已经不可能了。
慕声苦笑一声,失魂落魄地回了房间。
翌日,他想重新伪装成慕瑶心目中乖巧听话的弟弟,却发现慕瑶开始躲着他了,连吃饭都不和他在一起。
或是一看到他来,让他好好照顾凌虞便先行离开,绝口不提昨晚的事。
看来,阿姐是铁了心想让他死心。
慕声懂得慕瑶,一如慕瑶也懂他,知道只有这样做慕声才会彻底死心,不再有妄想。
也好。
这样,起码他们不会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还能维持姐弟关系。
不过,被为难、该躲着的人不该是慕瑶,而是他。
自这天起,慕声就不再出现在慕瑶面前了。
就算不得不出现,他也会保持距离,绝不会让阿姐为难。
9. 九
不待在慕瑶身边,慕声发现他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哪儿能去,他就去哪儿。
但要说待的时间最长,无疑是凌虞身边。
他和凌虞当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可是,和她在一起时,慕声可以短暂的,做回他自己。
即使见不得光,即使不为人喜爱,但是,至少他是他自己。
因为这个原因,慕声对凌虞的态度都宽容了许多,而凌虞起初还会奚落他一阵,但不知怎的,又没了声。
凌虞不再嘲讽奚落他,而是自己专心对着镜子描眉。
过了好半晌,见他依旧没有动静,凌虞愈发好奇了,探过身来,双臂趴在座椅靠背上,歪着脑袋问他:“你和慕姐姐怎么了?”
慕声没有答话。
凌虞若有所思了片刻,旋即笑起来:“怎么?你被她拒绝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也被柳大哥拒绝多回了吗?”
说完,凌虞浑不在意地笑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笑她自己,还是慕声。
不过慕声听见她的笑声,罕见的没有生气,竟然还觉得心中宽慰了几分。
“欸,不就是被拒绝心意,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总还有机会的,你就那么喜欢慕姐姐?”问完凌虞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慕声的姐控属性自是不必多说的。
却把慕声问怔了。
慕声一直认为自己是喜欢慕瑶的,只有慕瑶对他好,关爱他。
可是,他在慕瑶面前从未有在凌虞身边这样放松过。
这种时刻紧绷,维持一个虚假的乖巧弟弟人设,当真是喜欢吗?
被一问,就连黑莲花这样机敏狡黠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不该怀疑的,他无疑是喜欢慕瑶的。
不像面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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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虞和他一样的卑劣,黑心,自私自利,他们是一样的人,仿佛是在照镜子。
或许他在凌虞面前坦率、自然,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
他没有忘记,凌虞数次害他阿姐,他更是一怒之下恨不得杀了这个女人。
他们是宿敌,是同类,或许在极偶尔的时候也能和睦相处,懂得对方的心理感受。
但那又如何,他不会因此改变对凌虞的看法,更不会产生旁的感情。
她懂什么,她又何尝懂得自己。
但有一点,是连慕声也不得不承认的,在他走投无路之时,唯有凌虞身边有他的一席之地。
那他便暂时留下她的性命。
若她能争气一点,让柳拂衣喜欢上她,他也可以大方地不计前嫌,放过她。
到那时候,他们和离,各自寻找各自的归宿,将一切拨回正轨。
10. 终
在抵达无方镇的时候,柳拂衣回来了。
慕瑶喜不自胜,柳拂衣同样情比金坚地紧紧抱住她,一切障碍解决,他们终于可以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了。
过去的失望难过,才成就此刻如此甜蜜,曲折过后,才能更好地迎接未来。
慕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心彻底跌进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和凌虞,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慕瑶和柳拂衣的喜爱。
这两人的心坚程度,教人望而却步,他和凌虞长久以来做的这些事,像是个笑话。
而凌虞也看透了这一点,她和柳拂衣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并不多纠缠。
两人面面相觑,眸中是同样的苦涩,继而相视一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慕声决定,他放过凌虞了,他不会再要她的命。
否则,这人世间,还有谁能懂他。
又有什么趣味。
只是,他再也不能为慕瑶做任何事了,这些事情,自有柳拂衣。
他还有什么用呢。
慕声旁观慕瑶的幸福,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多余,就这样,彻底消失也好,反正,无人爱他。
这样的机会真的来了。
在对战怨女之时,慕瑶和柳拂衣陷入危机,这对鸳鸯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却面临着再次分别的危险。
这一次,甚至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慕瑶看着柳拂衣,柳拂衣也看着她,两人心都要碎了。
慕声怎舍得两人伤心,倒不如,自己成全了他们罢了。
用自己的一条命,换阿姐和心上人的两条,值了。
最后一次看着阿姐,慕声毫不犹豫解下发带,跳进了阵眼,彻底平息这场战乱,还他们一个太平。
目睹一切的凌虞想阻止都来不及,也知道,她阻止不了。
黑莲花的决定,从来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就是可惜,她发现了慕声的秘密,还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黑莲花就以身平阵了。
那一刻,凌虞说不清楚心里是何滋味,只是,有一些酸涩发堵。
也是同一时刻,凌虞察觉一直控制折磨自己的情蛊消失了,她的身体重新变得轻盈而自由。
可是,凌虞却并没有觉得有多痛快。
这说明,黑莲花真的死了。再也不会突然出现,发现她的秘密然后报复折磨她。
有的时候,凌虞觉得自己也已经死了,只有被情蛊操纵,痛不欲生的时候,她才有极其鲜明的、活着的感觉。
情蛊消失,她也彻底沦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凌虞忽然迷茫了,有慕声在,她还能和他伴个嘴,和他相恨相杀。
现在慕声不在了,她又能和谁去斗、去吵、去争。
和柳拂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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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柳拂衣已经有慕瑶了,哪里顾得上她。
慕瑶也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早在泾阳坡后慕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凌虞不是察觉不出来。
既如此,她又如何能再依靠这两人。
慕声死了,把她唯一所剩的,甚至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也一并带走了。
霎时间,凌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不想再留在这两人身边,看着慕瑶和柳拂衣相亲相爱。她也不想做苦力,像猪猡一样的苟活。
倒不如,同慕声一样,就这样离开,彻底消失罢。
她想爹爹了,爹爹虽然是个贪官,却十分的爱她。自凌家灭门那日起,她就已经没有家了。
凌虞似哭似笑,似疯似癫。
就在这时,有个东西从天飘落了下来,凌虞不禁伸手去接。
手中躺着的,赫然是慕声的发带。
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凌虞再也绷不住了,非但没有解脱,反而紧握着这条束缚慕声妖力的发带,跌跌撞撞跑进深山老林里。
将慕声的发带系在树上,再将自己的脖子套进去。
从而结束这荒诞而又不堪的一生。
爹爹,虞儿来找你了。
还有慕声,若在阴曹地府再见,她再去嘲讽他好了。
谁让他比她先一步赴死。
到时候,有爹爹撑腰,她才不会怕,她又有家了。
11. 番外
[这对是之前写的少年李准和斐十娘子小狐狸时期,一发完,和前文的原著凌虞和慕声没有任何关系,放在这里。后续如果写凌虞和慕声的番外,接着往后更新]
楔子
“既然从前不识,那就从今天,重新认识好了。”
“好吗……斐十娘子。”
*
它从未见过这样玉雪可爱、仿佛瓷娃娃般的小男孩。
圆滚滚胖乎乎的小身子,在九十九种香花的花架上爬上爬下,格外灵活,小手一揪,一朵带茎的黄色花朵便落在了手心。花比手大,都快赶上小男孩的脸了,和他咯咯笑着的童颜相映成趣。
躲在层层掩映的花丛中的小狐狸不由看得怔神。
它原是被这奇花和江南李府的繁华吸引来的,不想,最后视线却落在了眼前的小男孩身上。
灵丘也有许多幼小的狐狸,天真浪漫,率性可爱,但眼前的人类幼崽和它们都不一样。
具体哪不一样,小狐狸也说不上来。
总之,它的目光一落到眼前的小男孩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倏然,小男孩不笑了,也不继续摘花玩,他的目光直直向着花丛看来。
小狐狸陡地一个激灵,四只爪爪向后一撤,带动周围花丛簌簌作响,小狐狸瞬间浑身雪白水滑的皮毛都要炸开了。
它想逃走。
阿爸阿妈曾耳提面命,人心难测,让它一定切记离人类远些,尤其它还没有化形,若是被掳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眼前的小男孩实在太小了,和它的身体差不多大,一点也不吓狐狸。
故而,小狐狸非但没有逃走,反而伸爪上前了一步。
小男孩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他咯咯笑着爬下花架,举着小花哒哒哒快步跑来。
眼见圆滚滚的小团子越来越近,小狐狸又是怯怯警惕,又是心生期待。
它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小男孩。
十步、九步、八步——
小男孩的手伸了过来,小狐狸也跟着紧张地睁大了漆黑的双眼。
“少爷!小少爷!夫人喊你回房吃饭了,咱们吃完饭再来玩儿好不好?”就在这时,一个和蔼可亲的乳母笑眯眯跑来。
小狐狸看见陌生的妇人,呲溜一下钻出花丛逃远了。
小男孩眼见小狐狸跑了,眸子一怔,捏紧小花无助喃喃:“白白……”
乳母过来牵住了小男孩的手,躬身慈爱道:“小少爷说什么呢,什么白白,小少爷喜欢白色的花,咱们吃过饭再来看好不好?”
小男孩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他乖乖跟着乳母回房,却不死心地回头一直向后看。
小狐狸其实并没有逃远,它还在李府,暗暗观察着小男孩。
只是,小男孩看不见它了而已。
小狐狸伸出白色的爪爪,不禁有一点失落。
算啦,下次再见他好了。小狐狸调整好心情,转瞬又开心起来。
再次见到小男孩已是三天之后了。
小狐狸不知道小男孩这三天去了哪里,听李府的人说,小少爷去私塾读书去了。小狐狸听懂了一点,又不太懂,便时常趴在小男孩的房间窗沿前,听打扫的婢女说话。
终于,小男孩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鲜花,而是一支小风车,风一吹,叶片就哗哗旋转,小男孩又咯咯笑了起来。
乳母跟在后面:“小少爷,慢些跑!当心摔了!”
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嬷嬷放心,我知道的!”
说罢,小男孩转了个身,脆生生道:“你们都过来,今天我又多学了几个字,教给你们!”
话音未落,周围的婢女和小厮全围了上去,前呼后拥地将小男孩围在中间,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愉悦的惊呼声。
就连在花丛里打盹的小狐狸都支楞起了耳朵,专心听着。
这下,小狐狸总算知道什么是读书了,就是认字,学道理。
人太多,小狐狸不敢上前,只好在暗处好奇地观察着男孩。
小狐狸发现,小男孩自从读书后又交了许多好朋友,常和邻居、学伴嬉戏玩闹,还喜欢摘漂亮的花儿送给认识的小姑娘们,小姑娘收到花,又会回赠糖果蜜饯给小男孩。
双方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
小狐狸一直探究地看着。
这些,都是灵丘没有的花样。
不仅如此,小男孩时常玩的玩具,吃的点心,认识的字,新学会的故事,脸上表现出来的丰富情绪,诸如开心的、郁闷的、振奋的、难过的、不舍的……凡此种种,都是小狐狸从未见过的生动。
原来,这就是人。
也是它一见,就被小男孩吸引住的根本原因。
小狐狸看着小男孩,知道了从前许多不知的事物,也一同分享了他的喜怒哀乐。
就这样,再舍不得离开了。
它想要一直这样看着他,体会他更深处的开心,快乐,难过,忧愁。
即使,他不知道它也没关系。
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够了。
做好决定的这天,小狐狸认认真真地在李府挑选,最后,选择了一处十分隐蔽、不易被发现,还离小男孩房间很近的地方作为居所。
它在这里打了个狐狸洞。
从此,就定居在这里啦。
——
小狐狸就这样终日陪伴,看着小男孩从稚嫩的孩童长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
它看着少年的时间越来越长,和他单独见面相处的时机却几乎没有。
白日里少年不是去私塾上学,就是和阿爹学做生意,有时也和朋友一同出门游玩。
彼时的少年不再像小时候,喜欢摘花和邻居家的小姑娘挤眉弄眼,这个年纪的少年早已知慕少艾,有了喜欢的姑娘,并为之情钟。
只是,小狐狸还不太懂人类逐渐萌生的爱情,它始终如一日地看着少年。
被注目地久了,总会有所察觉。
少年也不例外。
这样的目光少年并不陌生,也不讨厌,仿佛置身熟悉的花圃里,被花草树木温柔地包裹围拢,或许是一只鸟儿正歪头打量他,也或许是花朵迎风舒展,故而有此感觉。
少年的直觉也不算错,有一只懵懂的小狐狸一直在看着、陪着他。
某日,少年忽然兴之所至,觉得自己和这注目有缘,便开口唤了几声,“啾啾,是你在看我吗?”
当然,无鸟应答。
不仅如此,枝桠上唯一一只飞鸟还唰地展翅飞走了。
少年:“……”
少年清咳一声,并不气馁。
他觉得这是某种微妙的缘分,既然有缘,便值得耐心等待。
于是,少年眸光一转,视线落到了房内摆着的几碟点心上。
少年每样点心取一个,足足装了一盘,放在窗沿上,守株待兔。
小狐狸被点心的精致吸引,不由睁大了圆润的眼睛。
这并不是狐狸的食物,但小狐狸见少年吃过多回,知道很好吃,它有点馋。
只是,少年如今长大了,身量比它高出很多,房外还不时有婢女穿梭,小狐狸犹犹豫豫,到底没敢过去。
最终,它还是收起了垂涎的目光,窝在花丛里打盹儿,沐浴阳光修炼。
少年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任何动物的影子,眸光黯下,先去读书了。
不过,那一盘点心却没端回来,仍旧放在原处。
晚上,临休息的时候想起来,再去窗边一看,碟子原封不动,可里头的点心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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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阔绰,下人的待遇也很好,不会拿这儿的点心吃,那么,便只有——
“是你吗?是你吃了我的点心。”少年对窗说话,语气上扬,明显很高兴。
小狐狸耳朵一竖,动了动,它用前爪挠了挠耳朵,旋即甩了甩头,把嘴边的点心渣抖干净。
小狐狸支楞起来,望向窗边,还是怯怯地不敢上前。
不过这一次,少年没再叫它。知道它怕生,不肯露面,少年自然不会勉强。
在这之后,少年总会心照不宣地放一碟点心在窗台,给未曾见面的朋友。
小狐狸每日准时准点地叼走点心,吃的大快朵颐,对长大的少年愈发亲赖了。
或许,它不该害怕的,少年明明是很好的人,它也很喜欢。
因此,小狐狸果断决定,它要与少年见面。
但它还是怯怯的,不敢直接出来。于是,它留下一块吃了一半的点心,上面留有它的牙印,它准备等少年唤它时再毫不犹豫地站出来。
可是,这一晚的少年却没有如往常般发现点心的不同,甚至没来收回碟子。
小狐狸不禁失落起来,直到第二天,它才知道原因。
原来是昨天少年见了方家姑娘,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少年开心过头,自然把点心抛之脑后了。
小狐狸心情低落地把剩下半块点心也叼走吃了。
它不去见少年了,哼。
下午,小狐狸没有忍住,又去看了少年。
少年居然爬到了高耸的枝桠上去摘红果,那枝桠那么高,又那么细,小狐狸担心极了,怕少年掉下来,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咚”的一声,少年还是摔下来了。
乳母心疼坏了,赶忙跑过来查看少年伤势,少年却说:“嘘,不疼的。别告诉我阿爹阿娘。”
乳母心疼哽咽:“好好的,爬什么树,多危险啊……”
少年笑容浅浅:“方妹妹想要那个红果果。”[1]
……
乳母又说了些话,却舍不得责怪少年了,跑去拿药膏过来给少年涂抹伤口。
小狐狸听到少年提起方妹妹,知道少年很喜欢她,为此还开心地睡不着觉,因此,它“咻”地一下蹿上树,衔了一串红果下来,用嘴叼着拱到少年身边。
少年见到它,眼睛不由睁大了,他不可置信又高兴地道:“……这是,给我的?”
小狐狸放下红果,任由其落入少年手里。
它看着少年俊朗的眉目,十分开心。
他们总算见面啦。
少年眼睛晶亮,像泛着光泽的宝石,小狐狸喜欢得紧,一眨不眨地看着。
忽然,少年对它伸出手,想捞它蓬松柔软的尾巴抚一抚,小狐狸一惊,本能地躲开了。
它看见少年眼里的错愕,和一怔。小狐狸不禁感到懊悔。
它不害怕的,只是还没有克服狐狸的本能。小狐狸想上前,把尾巴给少年摸摸,不想少年却走开了。
这一下,小狐狸懵了。
心里空落落的,更加懊悔起来,它刚才为什么要躲开,它分明很喜欢少年的。
没过一会,少年又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只花朵编织的五彩斑斓的花环,少年把花环仔细地戴到小狐狸头顶。
小狐狸顿时连呼吸都静止了,想伸爪爪碰碰头顶的漂亮花环,又怕碰坏了。
一时间目光乌润,欣喜地无以复加。
“这个花环送给你,狐狸妹妹。”
小狐狸开心到极致的时候,听到少年这样笑眯眯地唤她。
刹那间,小狐狸的尾巴摇摆不停,根本停不下来。
最后,小狐狸还记着少年想摸它的尾巴,于是,用尾巴轻轻圈住了少年的小腿。
眼睛完全眯缝成了一条愉悦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