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女神》 第1章,天下无不散筵席 炎炎夏至,大三课程已全部结束。女生宿舍207室,里面一片狼藉,东西有用的没有的,全散落在地上。 各种教科书、文具、杂物随意摆放,地面上勉强辟出一条能伸脚过人的小道。 4个女学生自顾自地收拾乱糟糟的物品。手上收拾东西,嘴边嘀嘀咕咕。 苏心菲:唉,三年的同居生活这么快就过了。真舍不得...... 桂丽晴:放心,她们走了,我还会继续和你同居一年。 苏心菲:这次搬出去,你们都回老家实习,下次见面就是毕业典礼了。 室友彤彤:可不是嘛,你和丽晴在本地实习,我们其他人都回老家。 苏心菲:我感觉我们不是毕业才分别,是马上就要分别了。 苏心菲:心理有点难以接受...... 桂丽晴:开心点,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室友彤彤:哎呀,不要难过嘛。要不,我们今晚去happy一下。 桂丽晴:我赞成 室友彤彤:不过,你们俩在本地实习,住的地方有着落了吗? 苏心菲:说到这个我就想吐槽,那实习单位都不提供宿舍,我们还要费劲去租房子,真麻烦。 桂丽晴:就是!我看别的实习单位都有宿舍,就我们那没有。 桂丽晴:幸好那附近租房比较多,我们很顺利就租到了。 苏心菲:别人实习,时间短,有工资可拿。 桂丽晴:我们实习,时间长,没工资,还付费打工,自己掏钱解决衣食住行。 苏心菲:你知道的,毕竟我们实习的地方是著名的“法外之地”。 室友彤彤:法外之地? 桂丽晴:劳动法的法外之地。 室友彤彤:我们都去“法外之地”实习,那我们岂不是“法外狂徒”?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哄笑,继续收拾东西。 桂丽晴:别笑了,赶紧收拾,我还想早点出去玩呢。 室友彤彤:小兰呢,她不收拾东西,上哪去了? 桂丽晴:她快收拾完了,在隔壁和人聊天呢,晚点我们出门了叫上她就行。 大礼堂内,一群年轻人乌泱泱的涌入,自由入座,苏心菲和桂丽晴选了靠后的位置坐下。 场内吵吵嚷嚷,跟菜市场似的,大家听到麦克风调试的动静,知道有人准备要发言了,才逐渐减小说话音量,直至安静。 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黑裤子白衬衫,略显啤酒肚,一副领导上位者模样,走上礼堂舞台,站到右边的演讲台边上,拿起话筒发言: 同学们上午好,首先很高兴大家选择到我们朱槿市人民医院实习,为我院的医疗事业注入新鲜血液。我代表朱槿市人民医院欢迎同学们的到来(此处省略一万个字)……在此我预祝大家实习顺利,前程似锦! 苏心菲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是发呆就是打瞌睡,桂丽晴则在玩手机。整场发言,苏心菲就只听到开头和结尾,随后跟着大家一块鼓掌。 主要是这种领导致辞听得实在太多了,无论是什么活动,开头都要有个领导致辞环节,都是说些又大又空的东西,没有细节和干货。 所以苏心菲平时基本都不爱听这些致辞,都是打盹开小差混过去。 接下来给实习生们分组。7-8个人一组,苏心菲和桂丽晴虽然在同一个医院实习,却没分到同一组。苏心菲拿到组员名单,组员全都是不认识的人,而且有个男孩子。不重要到时候一块实习就认识了。 下午,有人带领实习生们到医院的各个角落走一遍。行政楼,药房,食堂,检验室,病房,门诊,影像室……这一路参观下来,苏心菲眼睛可忙了,生怕错过了什么特别的地方。 众所周知,实习生这个群体,在职场上就是打杂跑腿的小配角,可得好好记住这个房那个楼的位置,以免以后跑腿的时候找不到地方,走冤枉路耽误时间。做配角就要有配角的思想觉悟。 其实,医院并不是天天有大动静大抢救,当然,ICU除外。对苏心菲来说,它就是一个工作和学习地点而已,只是这个工作地点没来过,有些新鲜感罢了。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日子里新鲜感很快被消耗,随之而来的就是厌倦腻烦。 有时候,有些事真的不能多想。因为想什么来什么。 众人来到急诊科附近,呼呼喝喝,三五个人簇拥着一张带轮子的床,快速移动,床上有两个人,一个平躺着,另一个跪着;跪着的人双手有节奏的在平躺的人胸口上一直按,簇拥在床周围的人使劲推动床,以最快的速度,走最近的路线,把床推往急诊科抢救室。每个人都汗如雨滴...... 这就是和阎王抢人的名场面。 这群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哪见过这阵仗,各个都是惊愕的表情。桂丽晴和苏心菲也不例外。 桂丽晴:所以,刚才那床上的人是在做心肺复苏。 苏心菲:对,而且是真人,不是模型。 桂丽晴:所以,这就是我们以后的工作日常,天天像打仗一样紧张。 苏心菲:那不一定,你要是不干这行,就不会天天打仗。 晚上,俩人待在出租屋里。南方的夏夜,气温虽然比白天低一两度,仍然是热得一动不动也直冒汗的程度,风扇开到最大,阵阵热风吹向俩人。真想住冰箱里。 苏心菲:明天要下科室了,你第一个科室去哪? 打着哈欠,伸着懒腰问桂丽晴。 桂丽晴:我去手术室,菲菲你呢? 菲菲:我去神经外科。 菲菲:我听说手术室的人都很严格又很凶,在那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还有,无菌意识很强,你要注意无菌操作哦,不然很容易被批斗。 桂丽晴:我也听说了,所以我慌得很啊,心理没底,现在赶紧临阵磨枪。 头也不抬地翻着各种教材。 菲菲:不然,你演示一遍无菌操作,我帮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桂丽晴:呵,又演!你知不知现在国内表演专业两巨头是什么? 菲菲:什么啊? 桂丽晴:表演专业两巨头,护理和师范。 桂丽晴:护理是女团出道,师范是单人solo...... 菲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菲菲: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太逗了! 菲菲:哈哈哈哈哈哈女团,哈哈哈哈哈solo......救命啊,笑死了。 菲菲:南丁格尔听到,估计要气得活过来。 桂丽晴:不可能!人家志向远大,心胸宽广,怎么会被几句玩笑话气到。 桂丽晴:再说国内的情况确实是这样,就算南丁格尔来了,也得实事求是。 桂丽晴:哎你别笑了,我表演一遍,你帮我认真看看。 说罢,桂丽晴开始了她的表演。虽然道具不够完善,有些步骤只能凭空演示,不过她这套操作还挺流畅,没有卡壳,没有遗漏,该说得话都说了,细节也都做到位了。 菲菲:我觉得没问题啊,你操作得挺好哒,挑不出毛病。 桂丽晴:我就怕到时候紧张,一紧张啥都忘了。 菲菲:淡定。没有这么可怕。 菲菲:你要是真这么担心,那就当是,早死早超生。手术室我们每个实习生都要去,逃不掉,只是早晚的问题。索性只待两周,很快就过去。 菲菲:而且,你担心的原因不是去哪个科室,而是面对未知产生的焦虑。 桂丽晴:可能就是焦虑吧,怕自己什么都做好。 菲菲:别想了,早点睡觉。养好精神,才有力气应付明天的事。 桂丽晴:说得对,睡觉去,晚安。 菲菲躺在床上,烦躁得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也在想明天下科室的事。还劝别人不要焦虑,自己就焦虑得睡不着。真可笑...... 其实,菲菲巴不得把她分到清闲的科室,干活少,最好实习10个月就这样蒙混过去,学不学知识,菲菲根本无所谓。 因为菲菲本来就对这个专业无感,之前在学校,听着老师和师姐说临床那些经历。 菲菲第一反应:这工作破事还真多!特别想换专业,去找过辅导员和教务处,咨询一通下来,流程倒不麻烦,最大的阻碍是成绩,期末考试要达到年级前十,才能提交转专业申请。 呵!没戏,直接放弃。就自己那不忍直视的分数,别痴心妄想了,转专业的事就此作罢。横竖现在都到实习的阶段了,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既来之则安之。 第2章,一开始就上强度 早晨,人流从各个方向汇入医院。 医院周边小面积的空位全被电动车填满,排列得很紧凑。 早餐摊位升起团团白烟,早餐种类琳琅满目,为看病的人和工作的人行了方便。 菲菲和几个组员一起出现在神经外科的科室门口。此刻心里充满好奇和紧张。怯生生地走到护士站,对着正在坐在电脑前的护士姐姐开口: 菲菲:老师您好,我们是新来的实习生,我是组长……” 护士姐姐:实习生啊,待会护士长过来接待你们,你们在这等一下。 知道菲菲一群人的来意后,对方抢先回应了菲菲。然后走进医生办公室。 20分钟后,一群白大褂从医生办公室鱼贯而出。护士长和其他护士们逐个房间的查看病人,做床头交接。走完最后一个房间,来到这群实习生面前。 护士长:你们都是哪个学校的?本科还是大专?之前都去过哪些科室? 组员们的情况都不同,大家轮流回答护士长的问题。 护士长:跟我走,先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 然后就每个房间都逛了一遍。 护士长:这儿是治疗室,那是抢救车,这些是各种仪器。这几个柜子抽屉里面是药和一次性医疗用品,你们过后自己熟悉各类物品的放置地方。 护士长:要求不高,起码抢救病人的时候,你们要拿抢救的东西,你们能够准确快速的找到。而不是翻箱倒柜半天都找不到,耽误抢救时间。 护士长: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们现在只是实习生没有执业证。做任何的护理操作都不要单独去,必须和你们的带教老师一起去,明白吗? 大家:明白! 大家点头如捣蒜。 每个实习生分配了一个护士老师。 菲菲的老师是一个刚休完产假的女人,现在还是哺乳期,工龄有6,7年的样子,叫林可梅。 林可梅对菲菲说:记住护长刚才说的话,还有......33床的所有的治疗和护理你都不要去,33床床头铃响了你也不要去接,会有人去接。那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 菲菲:好的。 林可梅:还有啊,这是你第一个科室,为了工作安全起见,那些专业性强的操作,我不会让你上手做太多,在这待一个月,以多听多看多学为主,明白? 菲菲:明白!一切听老师安排 苏心菲回应的很快,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有细问。反正原因不重要,按要求照做就是。 没多久菲菲就知道了原因。33床家属简直是.............. 33床家属:你们干什么吃的,我摁铃这么久怎么还不来! 33床家属:你给我家老头翻身,洗过手没,你手上病毒细菌这么多! 33床家属:你怎么注射流食的,没看到注射器有空气,瞎了吗! 33床家属:不要你打针,一看就知道你新来的水平差! 33床家属:这时候你进来巡什么房啊,我刚拖了地就被你踩脏了! 每一句都是那么嫌弃,那么咄咄逼人。林可梅叫她不要去33床是明智的。那些护士老手,做事那么熟练麻利都被她嫌弃被她骂成那样,菲菲这个没经验的新手去了岂不是没命回来。 然而菲菲并没这么上进,可不是偶像剧女主,非要去揽高难度的事来干。菲菲就希望一路躺平,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后来听老护士们闲聊,隐约听到关于33床的事。 病人是个大叔,脑出血来医院做手术,做完手术没能好起来,一直躺床上。全身上下除了眼珠能动,其他地方都不能动。 在这住院也住了很多年,吃喝拉撒全靠这个老伴照顾,相当于住在医院了。 家里儿女每周都来医院看望两三次,但是这老伴经常和儿女吵架。有一次护士医生们在他们吵架时劝过架,被这老伴骂了,骂得巨难听。 之后就再也没人劝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在科室里动手打架,大家都不理会他们吵架的事。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也许是老伴照顾这老头太久,累了,心里有怨气,通过这种方式发泄。有时半夜老伴给老头翻身时,会给他拍背。 表面给他拍背排痰,实际护士们都看得出来,老伴拍背的力道也很大,把后背都拍红了。 她一边拍还一边念念有词说什么“拖累”“还不死”之类的话。谁也不敢去管,后背的红印,第二天早上就没了,恢复如常,压根看不出痕迹。 说来也很矛盾。这老伴对护士态度恶劣,对大叔时常抱怨拍打。 可她照顾人非常细心到位,讲究卫生。大叔卧床住院这么久,床单被子衣服从来都是干净整洁没有污渍,脸部和身上也没有皮屑分泌物残留之类的,没有压疮和异味。 整个房间东西都放得很整齐,收拾的很好。 病房虽然是双人间,但是没人愿意和这病人同住一间。 护长表示,为了减少矛盾,尽量不往那个房间安排病人入住,实在住不下才往那放病人。 菲菲表示很佩服这种矛盾的行为,这老伴明明怨气这么重,这么不情愿;也没见她对待是大叔有过松懈怠慢,总是很上心的打理好大叔的日常琐事,事事不放过细节,特别较真。 菲菲:真佩服。换做我,我可做不到。 菲菲:心里怨气这么大,我早就敷衍糊弄过去了,压根不会那么仔细认真。 相比之下,隔壁房间的35床的家属,照顾人就差点意思。 35床病人是位女性,有个板寸头大叔在照顾,俩人是夫妻;病情和33床一样,不过住院时间比33床长一些。 菲菲每次靠近35床就闻到浓重的异味,有时是病人脸没擦干净,有时身上没擦干净。这大叔一看就是个糙汉,粗枝大叶的直男,不过他能坚持照顾爱人这么久,还没有怨言,这已经很难得了。 自从爱人病了以后,大叔就学着怎么照顾病人,虽然大叔总是神经大条,有时候会有细节遗漏,卫生问题没做得那么细致,好在病人营养一直都跟得上,脸色红润,总得来说,大叔也尽力照顾了。 大叔平时对医护人员的态度比较和蔼,总是笑眯眯,好像并没有因为病人的病情,影响他的心情。 菲菲之前跟着林可梅去给35床打针,大叔丝毫不嫌弃那些实习生,非常愿意让给实习生动手的机会,还鼓励学生们不要紧张,打不上也没关系。 那是菲菲生平第一次给人扎针,心里特别紧张害怕,还有很重的思想包袱。听到大叔那句话,对她就是莫大的安慰。壮着胆子开始操作,林可梅旁边看着。 她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按着步骤: 扎止血带,找血管, 涂碘伏消毒,核对病人信息, 30°进针见回血,再送针, 固定针头,松止血带, 打开液体.......... 然后,那人扎针部位肿了!肿得和水泡一样。唉,生平第一次打针,以失败告终! 完蛋了!要被林可梅骂死了。 菲菲忙跟大叔道歉。 大叔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说:没关系,多练习几次就行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 听到这话菲菲心里负担减轻了些。看了看林可梅,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所谓。林可梅换了个针头,自己操作起来。步骤还是一样步骤,菲菲就磕磕绊绊,她就行云流水。最后她打上了,俩人就走出病房,来到护士站。 林可梅开始跟菲菲复盘,说:小苏,你刚才没打上,你自己知道是什么问题吗? 菲菲直摇头:“不知道。” 林可梅:你刚才进针前没有绷紧皮肤,还有,进针有回血以后再送针,角度没把握好。 菲菲等着她说下一句。 林可梅:我就只说这么多,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菲菲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才自己扎针得画面。再结合林可梅说的话,还是没悟到要领。感觉有点费脑子啊,哎,不想了,管它呢。懒得琢磨真这么多。 菲菲就这样摆烂在神经外科混了好多天,过两三天就出科,去下一个科室了。 今天,35床病人她吐了,医生护士匆忙赶过去,抢救车监护仪吸痰器各种东西像搬家似堆到35床那个房间。 一时间,原本空间挺大的病房很快就被填满,这病房里明明只有4个人,却感觉往哪走都没有路。 监护仪接上以后除了血压高,其他生命体征都挺正常。 医生看了看她的瞳孔,用听诊器听了心脏和肺,提出给她抽血化验,还要做一些头部检查。 充满着压迫和紧张的气氛,菲菲和林可梅以最快的速度给35床病人打上针,挂上生理盐水。 按照医生口头医嘱,用微量泵把降压药一点一点注入她体内,然后5分钟测一次血压,还调整过微量泵的泵药速度,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她的血压降下来了,期间林可梅和菲菲一步都不敢离开。 这是菲菲人生亲身第一次经历抢救,不算很激烈的场面。作为实习生,也没起到啥核心关键的作用,无非就是打打下手,帮老师们跑跑腿罢了。 之后,大概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医生就把35床家属叫去办公室。也不知道具体说了啥。 只知道那个大叔从办公室出来的时,步伐有些慢,两眼无光。 回到病房坐着,要么发呆,要么看着病床上的人,眼眶红红,若有似无的泪光。 手时不时的搓搓眼睛,不知道是擦眼泪还是眼睛痒。 菲菲走到那个房间,杵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开口,犹豫了一两秒 菲菲:大叔,是要帮她擦身吗,我来帮你吧。 菲菲帮忙扶着,大叔毛巾沾水拧干,仔细的给大婶擦身...... 其实菲菲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俩人就这样沉默的忙活。 林可梅:小苏,交班了,快过来。 菲菲应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有言道,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第二天,菲菲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医院。 菲菲:上完今天的班,姐姐我要出科啦~ 终于不用天天去做那烦人的口护和尿护。 离实习结束更近一步了。这第一个月算是糊弄过去了。接下来就看下一个科室能不能摸鱼。 一来科室,就看到一个护士老师和一个医生火急火燎的往35床那个房间赶,菲菲知道大事不妙,快速换好白大褂,也赶去35床。 35床的床头柜上放着监护仪,监护仪一直发出报警声,血压在慢慢下降,心电图的图形像起伏的波浪,指尖失去温度测不出血氧,呼吸也变得极慢。 之前红润的气色从脸上消失,脸色和唇色变得又黄又灰。 医生拉着那个大叔到边上 医生:现在是最后的关头,我再问一次,你想清楚了吗? 医生:虽然你昨天已经签过字,但我还要再问一遍。 大叔:想清楚了,放弃抢救。 大叔:她累了,我也累了。 大叔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医生:通知你女儿吧,让她来见见最后一面。 大叔拨通电话:现在来一趟医院,你妈快不行了...... 女儿匆忙赶到 医生:你们去跟她说说话吧,她现在还能听到。 女儿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哭。大叔牵起35床的手 大叔:你安心的走吧,在那边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托梦告诉我,我烧给你。不要担心我,我会继续好好生活,下辈子我们还要做一家人...... 此时,监护仪上的图形显示一条直线。 大叔细细的打量病人安详的脸,也许他想永远记住这张脸。 大叔眼睛彻底湿润,自顾自的走到门外靠着墙蹲在地上,头埋到两膝之间,肩膀轻微颤动,抽泣的声音靠近他才能听到。 这个男人连悲伤的声音都压得这么轻,不敢放肆的发泄。怕打扰到他人情绪,怕影响到医护工作。 菲菲走到大叔旁边,嘴巴张开却又把话咽回去。皱着眉头,关切的看着他。 菲菲:大叔,节哀。 菲菲还是开了口,虽然她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任何暖心的鼓励在逝去的生命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在大叔和女儿难过的间隙,林可梅给大婶做最后的一步护理:尸体料理。 林可梅:小苏,跟我过来。我教你怎么做尸体料理。 尸体料理......这实习的第一个科室,一来就上强度啊。啥抽血、输液还没学到,就直接尸体料理了! 林可梅一边说,一边做,菲菲认真的听,在旁边协助。 拔除大婶身上所有的管道,拆掉各种导线,用棉花塞住七孔。 医生也写好死亡证明。林可梅向大叔交代了一系列后续事项,大叔仔细听着,脸上的泪痕还未消退,用耳朵仔细听着每一句交代,含泪眼睛不敢和任何人对视,眼皮半垂盯着地面。 沉浸在痛苦中的他,自己的情绪没缓过来,就要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去处理后事。人生的修行又何止于此。 这是菲菲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死亡。可她只能做个旁观者。 对于亲人爱人友人,你以为你和对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慢慢缝补,好好相处,可是拥有很多时间的只有你而已。 你以为只要你尽力而为,离别的那一天就不会痛心,可离别真的到来,你不会因为自己尽力而为减轻半分痛楚。 只想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而你只想多看一眼,就一眼。 第3章,比上一波强度更狠 今天来到心内科。 照惯例,护长带实习生在科室转一圈,介绍科室情况,然后分配老师。 心内科和其他病房没啥区别,就是多了个监护室,用来收治急重病人。 菲菲先把科室翻箱倒柜一轮,熟悉常用物品放置的位置,尤其那些抢救的玩意,那是重中之重。 别的疏忽也就罢了,这个一定不能疏忽。 心内科的实习生,能动手做的事就多了,日常就是测量生命体征、统计出入量,全病房所有病人,无论多少人,10个也好,100个也罢,全都要测量要统计,体温呼吸脉搏血压大小便。 有个大姨特别不耐烦,不配合。 大姨:小妹妹啊,我头疼牙疼你都不问,成天问我拉屎撒尿的事,我哪有这么多屎尿屁啊!? 惹得菲菲哭笑不得。 我的天爷啊!这60多个病人,几乎每个人都要量血压,这听诊器勾耳朵,耳朵好痛啊!水银血压计+听诊器,手动测量,耳听脉搏。 袖带一绑,气囊一挤,脉搏一听,刻度一看。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脸懵圈二百五......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银刻度,这脉搏啥时候开始啥时候停的,完全没看到也没听到。 手的动作和内心一样慌乱,菲菲反复在那位老太太身上测了好几次,勉强能得到一个结果,这事还是要靠熟能生巧。 老奶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来回测了好几次,担心是自己的血压不正常。 老奶奶:小姑娘,我的血压不好么? 菲菲察觉出老奶奶的担忧,但是她不能说是自己操作生疏的问题。编了个理由。 菲菲:没事奶奶,你血压很好,我就想左右手都多测几次,看看有没有啥变化,现在测完了,数值没啥变化,说明您的血压很稳定,继续保持。 话毕,职业微笑。 真佩服自己一本正经编瞎话的本事,功力日益剧增。 目前为止,这科室除了每天测血压耳朵有点疼以外,并没有其他的幺蛾子,也就是常规的治疗,常规的出入院。菲菲以为在这个科室可以摸鱼躺平。 可惜年轻人还是想得太简单,受的毒打太少,大场面很快就要来临。 中午,病人都在吃饭,有几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需要护工喂饭到嘴里,10床的护工喂的很快,病人还没咽下去,又塞一口进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菲菲跟着护士方太妮一起上长班,午休期间只有这俩人值班。 方太妮老师正在给菲菲布置工作任务的时候,10床病人的护工摁了呼叫铃。 10床护工叫喊:快来人啊!她吃东西卡住了!快来人啊! 菲菲和方老师立刻冲过去,看到10床的老人,眼睛微闭,脸色青白,口唇紫白,呈点头式呼吸。 方老师迅速交代菲菲:去把监护仪,吸痰器,生理盐水,吸痰管拿过来! 转头对护工交代:先去办公室把值班医生叫来,然后去值班室把护长叫来! 方老师:你俩动作快点,别磨蹭! 方老师短短几秒把事情交代得十分清楚,则自己守在病床边,给病人吸上氧气,做海姆立克急救法。 菲菲很快就把东西送来了。 方老师立刻安装管道和吸痰器准备吸异物 方太妮:你现在去把抢救车,除颤仪推过来,再拿一些注射器,抢救药,多弄几瓶生理盐水过来。 菲菲:收到! 菲菲收到指令,箭步飞出去。 此时,医生、护长也赶到了,在医院摇人的速度是极快的。 医生迅速下达口头医嘱,护长复述一遍医嘱,双方确认,方可执行。一般情况下是不执行口头医嘱,除抢救急救、手术外。 医嘱: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 复述: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 医嘱:多巴胺一支静推。 复述:多巴胺一支静推。 医生拿起除颤仪调参数:我要除颤,所有人离床。 话毕,除颤仪的电极板就往病人身上怼,一震,空气中传来一股焦味。 此时,护工也通知病人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 现在,药正注入患者体内,用吸痰管正在吸口鼻中的异物,几个人都紧张的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值,可是那些数值都没有变回正常的趋势,药量也不断加大。 此时,麻醉科医生推着一台呼吸机赶过来。 护长对菲菲说:你去守着病房,看看其他病人有什么需要,所有人都挤在这抢救,其他病房也要有人管。 菲菲:好,我守着病房,需要拿什么东西,摁呼叫铃告诉我。 菲菲坐立不安的守着病房,先是每个房间都巡视了一遍,病人们要么在睡午觉,要么吃午饭,没有任何异常,一切平安。 菲菲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要干啥,既然抢救帮不上忙,那就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测血糖,量血压,测生命征......菲菲虽然成天想着躺平当咸鱼,但是在这种人命关天时候她还挺靠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不知过多久,家属匆匆赶来,满脸焦急担忧。 医生向家属说明了抢救的情况。 医生:病人吞咽功能差,是吃东西噎食导致窒息,我们在尽全力抢救。 医生:现在药用上了,呼吸机也用上,但是病人的生命体征还是没有好转,现在是用药吊着命的结果,但凡稍微减点药量,呼吸机调低一点点氧浓度,病人可能就撑不住,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值班医生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非常直白的说出了大实话。 家属失望的眼神里含着泪:昨天我来看他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医生你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医生知道这个病人已病入膏肓,但家属还抱有一线生机,医生也不想再泼冷水 医生:现在是靠药物和仪器吊着他的命,我们这是普通病房,人力和设备都无法给他提供更好的治疗,他现在这个情况要转到ICU,那里有更专业的医护,你们同意转到ICU吗? 家属:去ICU会得到更好的治疗,我们同意。 医生:行,你们同意,我现在去联系转科的事。 话音刚落,病人身上的仪器又发出刺耳的报警音,在药物和呼吸机的作用下,病人的生命体征一直在变差。现在给病人的用药,已是非常高的药量,呼吸机给的氧浓度也是非常高了。此刻即使把人送到ICU也无力回天。 医生看到这:唉,现在来不及了,你们去跟他说说话吧,他现在还能听见。 家属奔到床头,耳边诉语,眼泪彻底决堤。 菲菲在护士站隐约听到哭诉声,随后看到太平间的人拖着平车走向10床那个房间,明白了,暗暗地叹了口气,目送离开。 刚才抢救的房间已空无一人,菲菲默默走进去,收拾战场。 说是“战场”真的一点不为过,地上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各种垃圾,用过的仪器凌乱摆着,治疗车抢救车歪歪斜斜的停在房间里。 菲菲慢条斯理的收拾,垃圾分类扔进桶里,所有用过的仪器要认真擦拭,恢复成备用状态,归置回原位。 将一架紫外线灯放到刚才抢救的房间,打开灯,关上门,紫蓝色的光从房间的门上的玻璃透出。 方老师在敲键盘写抢救记录。 菲菲把抢救后续的收尾琐事做完。 菲菲打趣道:方老师,写“抢救记录”呐?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方老师:刚才抢救没顾得上病房,活都干完? 菲菲:餐后血糖全部测完;血压和生命征已测完,全都录入电脑;所有病人都打完点滴了;抢救的房间也收拾完了。 方老师眼睛盯着电脑,耳朵在听菲菲逐项汇报。 方老师:血糖有异常的吗?血压和生命征有异常的吗? 菲菲:血糖没有异常,生命征没有异常。 菲菲:血压......25床的血压偏高,已经汇报医生,医生说暂不处理。 菲菲:病人说没有任何不适。我叮嘱他有任何不舒服随时按床头铃呼叫我们。 方老师:我这就差写“抢救记录”了,没别的事了,你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事,去帮帮忙。 方老师:这“抢救记录”就像写“回忆录”似的,我得回想一下刚才抢救的细节。 菲菲:好嘞。我去忙了。 今天这一场折腾,比上一波在神经外科的强度还狠。上一波的家属一开始就放弃抢救,并没有那么急迫紧张。这一波是积极抢救,跟阎王抢人,争分夺秒,特别紧急迫切,一根弦紧绷着。 护长骆贝琳从抢救结束后就时不时的看向菲菲,既不是高兴的表情,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好像在观察。 刚才菲菲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护长也在听。 菲菲心里发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护长在看自己,但菲菲又不敢看。 莫非刚才自己做错或者说错什么了?可是做错事应该被骂才对,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好吧,护长既然不吭声,那就假装没事。 经过在心内科一个月的实习,护长对菲菲这个实习生的表现颇为满意。 尤其是那天抢救的表现,试探性的问菲菲 护长:小苏你上一个科是哪?有参与过抢救吗? 菲菲:上一个是神外,见过抢救,但是没有那天的抢救这么紧张。 护长:你老师都教什么了? 菲菲:教了尸体料理。那老师说我是实习生,抢救的时候在旁边好好协助就行了,很明确的告诉我,哪些是我能做的,哪些是我不能做的。 菲菲:这样我就能在抢救的时候做好配合了。 护长:难怪我刚才听你汇报那一项项工作,还挺有条理。实习生能做到这程度很不错了。 菲菲:哪里哪里,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护长:小苏,以后想留在这,还是回老家? 菲菲:当然想留在这里。 护长:那你想不想以后留在我们医院?想不想留在我们科? 听到这话,菲菲眼睛亮了:当然想!只是现在市里的医院招聘门槛可高了,不知道能不能我入得了护理部的眼。 护长:你要是愿意,我就写个申请,给护理部丁主任,签字。 护长:这样你就确定留在我们科。你还是按原计划实习,实习结束后处理好毕业的事,跟着其他新入职的人一起来报道。 菲菲:好啊!我愿意! 护长:你可想清楚了,不要反悔哦!我可马上写申请。 菲菲:绝不反悔! 护长:丁主任,我觉得我们科那个实习生小苏挺好的,您就给我批了吧。 丁主任:过一阵就双选会了,让她去双选会面试,走正规招聘的流程。 护长:我想早点把人定下来,好不容易有个满意的,万一人家看到更好的去处,不愿意留下来。 丁主任:实习生这么多,她不干有的是人干。 丁主任:再说了,你们科现在很缺人吗?双选会会招一批新人,到时候会有新人分配给你们科。 护长:主任,横竖都要来新人,与其被动接受分下来的人,还不如主动选我满意的人。 丁主任:你们今天叫我批一个,明天又叫我批一个,各个都要搞特殊,真麻烦。 丁主任:双选会我们集中招聘,就让她去应聘,到时候大批新人一起走招聘流程,多省事。 护长:现在双选会还有很久,很容易有变故的。 丁主任:行了,我还要开会,你去忙吧。 护长:哎,主任...... 丁主任不想再和护长掰扯,拿起笔记本就走向会议室。护长眼眸微垂看着主任走远的背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能就此作罢。 护长:小苏,丁主任是同意了。 菲菲:真的吗?太好了! 护长:不过呢,主任说,同意归同意,该走的流程和步骤还是要走。 护长:现在你才实习第二个月,后续的实习还是照原来的安排走。到时候双选会,你来应聘。这个招聘的流程还是要走个过场。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菲菲:哦,这样啊。 护长: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应聘,你人来了,我才能帮你安排。 菲菲:行啊,没问题,我一定来。 护长:必须来,到时候可别放我鸽子啊。 菲菲:放心,不会放你鸽子。 第4章,瓜田里的猹 急诊科可真是大瓜田。 菲菲和桂丽晴同时轮到急诊科实习,不过俩人的上班时间是错开的,因为跟的老师不一样。虽然只待两周,但遇到的事可不少。 这不,俩人用自己在两周的所见所闻,拿出来分享,搞得像交换情报似的。 桂丽晴:有一男一女来挂急诊,女的肚子疼,医生一通检查,说是宫外孕,要做腹腔镜,让家属签字。可是那女的说,陪来看病的男人不是老公,老公5个月没回家了。医生让那女的自己联系家属过来签字,那女的打了个电话说老公待会就过来。过了一会,女得接到电话,说是老公来了。医生走出办公室,看到急诊大厅有两个特警,身上装备齐全,还拿着枪。医生回到床位问那女的,没看见你老公来啊,外面只有两个特警。那女的说,自己老公就是特警。医生说,那怎么还来两个人?那女的说,那应该是老公的同事。医生当时就被吓到了,脑子在梳理这女人的事。这女的老公5个月没回家,但是女的却怀孕了。医生慌了,不知道怎么向特警交代这女人的病情,主要是哪特警还带着枪啊。立刻打电话给科主任,总值班,住院总,大半夜的开会讨论如何交代病情。当时那医生怂得要死,打电话手都是抖得。 菲菲:后来呢?后来呢? 菲菲急切的问道,眼神里充满好奇。 桂丽晴:后来我下班了,具体怎么交代病情这我不知道,后来具体发生了啥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后来那女人确实去做腹腔镜。 菲菲一直摇头咂舌,啧啧啧啧 菲菲:我也跟你说个我上班遇到的事,有一对老夫妇带儿子来看病,那儿子一瘸一拐还满脸伤看起来像是被打的,儿媳也一起来的,但是这儿媳对于老公被打受伤的事,好像并不在意,很无所谓的态度,只是象征性的对医生问了几句,那对老夫妇倒是急得要命,一直问儿子到底是谁打的,儿子一直畏畏缩缩不吭声偶尔看老婆几眼。老夫妇还挺横,直接报警说要严惩行凶者。 菲菲:他们一边等检查结果出来,一边等警察来。后来警察到了,老夫妇更硬气说儿子别怕警察来帮咱们,你快说是谁打了。那儿子哇的一声突然哭出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警察脚边,抱着警察的大腿,哭喊着是家里的母老虎打的,警察叔叔救命啊。随后声泪聚下的控诉老婆是如何家暴他,还把鼻涕眼泪蹭人家警察的裤腿上。真的要笑死我了,可我在上班不能笑。憋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菲菲:我听到那家人说的只言片语,把整个瓜填完整了。那儿子没工作,吃软饭,儿媳挣钱养着,平时闲着没事老爱看那些擦边视频和直播,还给主播打赏,都是几百上千的打赏。被儿媳发现,第一次被罚跪了。之后他还继续看继续打赏,而且打赏的钱,越给越多,被儿媳打了好几次。这回是给主播一次性打赏了好几万,儿媳实在太气愤这次下手很重。刚打完没多久,碰巧老夫妇想儿子来看儿子,见到儿子一身伤就带来看病了。老夫妇和儿媳吵得不可开交,警察叔叔一个头两个大,相当无奈。 桂丽晴:啥主播啊,有这么好看?叫什么名,我也去搜来看。 菲菲:我也很想知道! 桂丽晴:有对情侣,俩人在一起很久,女方为男方做了很多次人流,好不容易走到谈婚论嫁的阶段,男方在金钱上各种算计,讨价还价。以女方多次流产做要挟,叫女方签不平等婚前协议,说不答应男方的要求就不结婚。女方忍无可忍,叫上自家兄弟,强行把男方架走,带去体验分娩阵痛。女方要求直接上第九级疼痛,都没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男方疼得死去活来,几个大汉强行摁着他,不让他挣扎逃跑,疼得眼泪鼻涕流一脸,屎尿都拉一裤兜,疼晕过去了。女方后来把他扔医院门口,还通知他家人来医院,女方看着男方家人来医院,自己走了。 菲菲:屎尿拉一裤兜......大小便失禁? 桂丽晴:对! 菲菲:我有个伟大的愿望,我希望他大小便失禁这毛病一辈子好不了。 菲菲:我看到有个阿姨,一氧化碳中毒进来,她说自己在家烧火,火堆小,但是烧得浓烟滚滚,还把窗门紧闭,家里有蚊子,她故意搞满屋子浓烟想熏蚊子。结果蚊子没熏到,把自己熏进医院......她儿子陪她来医院,笑了她很久。 桂丽晴:虽然知道这样笑是很不礼貌,但是真的忍不住啊。要是在急诊多待一阵就可以写书了,我想到3个书名《人间奇葩图鉴》,《极品人类的行为艺术》,《大开眼界之生物多样性》。 俩人在宿舍各自说着自己知道的瓜聊了一夜。像瓜田里的猹。 此时,菲菲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你还好吗?出来一起吃个饭。】 菲菲:【有事直说,饭就不用吃了。】 对方:【没事,就是想见见你。】 菲菲看到这,不想再回复,继续和小伙伴吃瓜。 菲菲一早去到急诊科,在治疗室里有个冰箱,里面放着一些特殊保存的药。不过今天里面有一些特殊的东西...... 菲菲打开一看,大惊失色,心里咯噔一下,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一只断掉的手指啊!!! 魏司琼:小妹妹淡定,这种东西在我们急诊科多的是,啥形状的都有,这次是手指下次就是脚趾,不用太惊讶习惯就好。 菲菲在急诊科的带教老师魏司琼,显然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 菲菲:可是,它血肉模糊的,看起来有点惊悚。 魏司琼:当然血肉模糊,这手指刚断没多久。已经联系好了骨科准备马上做手术,给病人把手指接上。走,和我一块送病人去骨科。 说罢,带教老师找来一个冷链箱,将断指层层包裹,小心翼翼的放进冷链箱里,随着病人一起送到骨科。双方交接清楚后,菲菲和带教老师准备离开,老师内急要上厕所,让菲菲在护士站等着。 这时办公室走出来一个男医生,面无表情,带着黑色细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而且走路带风。 他走到菲菲面前,胸牌上写着白小安,上下打量菲菲,随即开口:“你是急诊的?” 菲菲点头说是。 男医生:病人一般情况怎么样? 男医生:什么时候受的伤? 男医生:什么原因受的伤? 一连三问,把菲菲问懵了。支支吾吾:一般情况......还好;刚,刚受的伤......没多久;原因...呃... 这病人她也没有经手过,只负责跑腿送人转科,谁知道啥病情。 男医生本来就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阴沉。 男医生:一般情况还好,怎么个好法,生命体征是多少?刚受伤没多久具体是几点?受伤原因你不知道?你怎么一问三不知?!急诊怎么派了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送病人! 男医生略带怒气的质问道,眼睛咄咄逼人的直视菲菲。 魏司琼:病人生命体征平稳,行动自如生活自理;今早7点多受的伤;操作机器造成锐器伤。是我送病人来的,病人的情况我全都向你们科的人详细交接过了,有问题去问你们科接病人的护士。别为难我的小同学,她只是个实习生,刚来不熟悉。 带教老师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全身散发着拯救人间的光芒。菲菲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救星来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菲菲狐假虎威地瞪了男医生一眼。看到男医生的工牌上写着“白小安”。 男医生刚才高涨的怒气,被压下来;局促的扶了扶眼镜,眼神略显心虚。随后走向病房。 回到急诊科,一个老师带着学生前来,11岁的小男孩脚上裂开血红的大口子,看起来伤口挺深,触目惊心。小男孩很配合医生的检查和询问,除此之外一直沉默。菲菲把小男孩带到留观室的床位上休息。 医生用棉球沾湿生理盐水,擦拭伤口外边的血迹,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生怕加重他的疼痛。菲菲在旁边帮递东西。 菲菲:伤口疼吗。 小男孩:不疼。 天啊,这么深的伤口真的不疼吗。 小男孩:姐姐,我的伤很严重吗? 医生:可能要缝几针,不过缝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很快就愈合啦。 小男孩:可不可以别跟我妈妈说得这么严重,妈妈照顾我还要上班已经很辛苦,我不想让她这么担心。 这是谁家的神仙小孩,这么乖巧懂事。 他的妈妈和哥哥匆匆赶来,加上医生和老师,四个人凑在一起说着小男孩的情况,妈妈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哥哥则是皱着眉头。 妈妈来到床边,看着脚上那道长长的血口,摸摸孩子的脸,心疼的问“疼不疼?” 孩子很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说“不疼”。妈妈忍不住,转身背对着孩子哭起来。哥哥看到妈妈哭了,上来就劈头盖脸骂弟弟。 哥哥:你能不能安分一点!又在学校搞事情!又耽误妈妈工作来解决你的事,妈妈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菲菲:你好,我们这里全都是病人,需要休息,请你保持安静。 菲菲看不下去,出言阻止哥哥的责备。而小男孩并没有在听哥哥的责备,而是静静的看着妈妈的背影。伸手掏口袋,掏出两朵玉兰花,看样子像是刚摘的。 小男孩:妈妈,我闻到这花好香就爬上去摘给你,但是我没扶稳摔下来了,不过花摘到,你闻闻香不香。 小男孩:对不起妈妈,我又让你担心了。 小男孩语气充满愧疚。 所以,他是为了给妈妈摘花才受伤的。 医生给小男孩清创缝合,很快就处理完了。安慰那位妈妈,叫她不要太过担心,让孩子好好修养,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妈妈抹着眼泪:好孩子,你摘的这朵花真香,谢谢你。 妈妈:但是你答应妈妈,以后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好吗? 妈妈:妈妈可以没有花,但不能没有你。 小男孩:好,我答应妈妈,不做危险的事。 医生从小男孩妈妈口中得知,他们是单亲家庭,爸爸去世。妈妈一个人拉扯两兄弟长大,既要工作,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哥哥上高中,懂事稳重,知道妈妈辛苦;弟弟上小学,年纪小,常常有点磕磕碰碰;哥哥看到弟弟又给妈妈添乱,忍不住就骂了弟弟。 可是,弟弟又有什么错,他也不想受伤给妈妈添麻烦,他也知道妈妈辛苦,才想摘朵花送给妈妈,希望花香能让妈妈开心一点。 第5章,借你的小同学帮我 中午下班时,菲菲换好衣服,准备去食堂,有个人径直向她走过来,把手上的小箱子伸到她面前。是冷链箱。 白小安:这是你早上送病人去我们科,留下的冷链箱,现在箱子还给你。 菲菲抬头,看到早上骂过她的白小安医生。 菲菲阴阳怪气道:一个箱子而已,哪有这么金贵,满院的护工随便找一个送过来就行了,怎么能劳烦白医生亲自送来。 本来忙了一早上她已经忘记这茬了,现在这人又出现,难道又想骂她一顿? 白小安:不麻烦,我下班也要经过急诊,顺路拿过来。 菲菲:冷链箱是公共财产,不是还给我,是还给科室。我下班了,不管这事,现在谁在值班你去还给谁。 白小安见她要走,快速把箱子放到护士站,打了声招呼。跟着菲菲后面走。 白小安:那个,不好意思哈,今早我语气差了点,实在抱歉。 白小安:不然我请你吃饭,你是不是要去食堂?我也是。食堂你要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白小安用最傲娇的表情说出最怂的话。 菲菲:行啊,你付钱,别反悔。 这道歉也太随意了吧,就吃食堂?!不过,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好歹先蹭了这顿再说。 俩人吃着饭,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白小安:真的很抱歉,今早有个手术在催我,我心里着急,态度不好,你别介意。 白小安:还挺会选啊,挑的都是贵菜。你看这虾,这牛肉...... 菲菲:怎么?心疼啊?不舍得啊?刚才是说要请客...... 白小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有眼光,很会吃,挑的都是好吃的菜。 菲菲:行,我接受你这个狡辩理由。 白小安自顾自的继续说话,菲菲只顾着吃,对他说的话都是敷衍的应付。原本就很圆的脸,嘴里塞满食物,腮帮子鼓起来像发腮的猫似的,有点可爱。 白小安觉得有点好玩,笑了笑。 白小安:你下一个科轮去哪?你会轮到我们骨科吗? 菲菲知道他在笑什么,但她毫不在意。把食物咽下去,摇摇头。 菲菲:我也不记得了,我要回去看看我的轮科表。 晚上回租房,翻开实习表。 我去!真是冤家路窄,下一个真是骨科。神烦啊。 菲菲:我下个科,是骨科。你之前是不是去过,跟我说说呗。 桂丽晴:骨科啊,我是去过。还挺忙得。 桂丽晴:手术、理疗、输液。尤其是理疗特别多,艾灸、烫疗之类的。我之前干一天下来,身上全是中药味和艾熏味。 菲菲:骨科的老师凶不凶?严不严格?出科考试考啥? 桂丽晴:放心,老师倒是态度挺好,不过有点严格,出科考试是静脉推注。 听到桂丽晴这样说,菲菲心里有底了。 桂丽晴:告诉你个事,骨科医生都是男的,有一个医生长得超好看,院内公认的帅哥。 菲菲:真的假的?叫什么名字? 桂丽晴:白小安。 早晨,菲菲和组员们一早来到骨科。白小安一眼就看到她了,意味深长的多看好几眼。菲菲很心虚,不敢看他,她怕白小安又抓着她来问一些关于病情的问题,以她那个不学无术的水平和咸鱼的态度,根本回答不上来,心虚得很。 唉,连摸鱼都不能让人家安心摸吗...... 菲菲认真打量白小安好几遍,话说这白小安长得也还凑合吧,有点小帅而已,被桂丽晴说得像天仙似的。白小安再帅也帅不过,彭于晏吴彦祖。 护长习地兰给每个学生都分配个老师,“小苏,你跟着康美熙老师。” 康美熙带着她把病房里所有类型的理疗都做了一遍。然后放手让她自己去做了,只叮嘱一句:注意护理安全,别烫着病人。 接下来,菲菲就自己跑前跑后。 先是用理疗灯给这个病人照伤口。 然后点燃艾条给那个病人做艾灸。 接下来加热药包给另一个病人敷上。 理疗的物品不够,几个实习生还得抢着用,都想优先给自己负责的病人用。 这一天下来,眼睛被艾条的烟熏得睁不开,工作服被药液染黄一大片,理疗灯被用得烫手,脚都被跑断了。 菲菲回到宿舍,瘫倒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所以,未来的一个月,每天都要这样。被放养,做理疗。 呵呵,菲菲算是知道了,为啥那些老师都这么和蔼可亲,原来是为了更好的指使实习生干活,免费劳动力使劲用呗。美其名曰是让实习生多学习,本质就是压榨。还压榨的得心应手理直气壮。 菲菲:有没有人管管这种实习乱像啊。 桂丽晴:我看是没人管。 菲菲:这一个月只能任由它压榨了呗。 桂丽晴:对呀。毕竟,南丁格尔当年不用做理疗。 菲菲照常做理疗 康美熙:小苏,明天我上夜班,你也和我一块上,下午18点来,别迟到了。 菲菲:好,我一定准时到。 隔天下午,菲菲5:50就到科室。 康美熙简单的教她,夜班接班大概要做那些事。然后每个房间,每个病人都看一遍。还给菲菲列个单子,上面清楚的写着,几点要干什么活,看着一目了然。 康美熙:今晚谁值班?靠!白小安呐! 天彻底黑了,虽然时间并不晚,但是走廊还挺安静,有人在吃饭,有人在看电视,有人在洗澡,还有人在遛弯......岁月静好的样子。 白小安从办公室里窜出来,看看病房一览表,看看康美熙。 白小安:今晚你值班啊?原来这小姑娘是你带的同学?长得还挺可爱。 康美熙:怎么?你可别祸害人家。 康美熙:你今晚要镇住场子,别搞事情,安分点。 菲菲没在意他俩的对话,径自去巡房了。 白小安也去查房看自己的管床病人。 白小安走在菲菲后面。 白小安:小姑娘,你别走这么快嘛,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巡房。 菲菲:你每看一个病人,都要聊病情,不知道要聊多久,我才不等你。 白小安:病房黑灯瞎火的,我害怕,你陪我一起查房嘛。你啥都不用干,就跟着我,站我旁边就行了。 菲菲:医生不都挺严谨的吗,你也会编这么瞎的理由,谁信呐。 菲菲无奈,翻了个白眼。行,陪你查房,我看你到底要干嘛。 白小安:原来你叫苏心菲。我记住你了。 白小安看向她身上的工作牌。 菲菲:康老师管我叫小苏,你也可以这样叫。 菲菲跟着白小安查房看病人,他嘴里和病人说着病情,眼睛时不时瞥向菲菲。 病人不停的对白小安表示感谢,说白小安是“救死扶伤,妙手回春”。 菲菲并没有看向白小安,要么在发呆,要么愣神地望着某个角落。觉得跟着他查房实在没意思,甩下一句:“康老师在叫我”,就走了。 他查完房走向护士站,对康美熙说:姐,跟你商量个事呗,我今天做了很长时间的手术,挺累的,今晚又有很多病例要写,借你这个小同学来帮我打打下手行不? 真服了,有完没完,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刚才都陪你查房,你还想怎么样?! 康美熙在写护理记录,眼睛都不抬一下 康美熙:我这小同学,既不能开医嘱,又不能写病历,她能帮你干啥?你自己事情自己做。 菲菲听到康美熙的话,内心暗喜。 刚消停一会,这哥们又来了。 白小安:姐,肚子饿不饿,现在没什么事,咱点个夜宵呗。 听到这话,康美熙急了 康美熙:你知不知道夜班禁忌啊?有些话值夜班不能说! 康美熙:比如,今晚好闲、今晚没事干、今晚没什么病人、没事干吃点东西、我一点都不忙、忙完了没什么事......诸如此类的话,上夜班都不能说。护长没告诉过你吗?你这张嘴啊! 康美熙:我不饿,不吃! 白小安听罢,立刻闭上嘴,十分懊恼,真想扇自己一嘴巴。 康美熙:你不饿,你的小同学呢? 俩人都看向菲菲 菲菲:我也不饿,再过两个小时就下班了,吃夜宵就睡不着了。 白小安:你们要下班了!?哦,你们只上前半夜,真羡慕。不像我,还有漫漫长夜要熬。 白小安轻叹一声。 苏心菲被外面的嚷叫声吵醒,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匆忙洗了一把脸就开门出去。迎面就见到白小安。 白小安:咦?你怎么在这? 菲菲:昨晚上完前半夜的班,我没回去,就睡在值班室了。 白小安:那你还起这么早? 菲菲:这值班室隔音太差,病房吵吵嚷嚷的声音把我吵醒了,睡不着了。 菲菲:起来吃个早餐,回去继续睡。 白小安:说到早餐,值了一夜的班,我也饿死了。 菲菲从包里掏出一包奥利奥饼干,递给白小安。 菲菲:先吃这个顶着,怎么能饿死救死扶伤妙手回春的白医生。 白小安:哎,打趣我是吧。听说今晚你上后半夜,我买点旺旺食品给你。 白小安:后半夜饿了就多吃点。祝你一夜旺到天亮。 菲菲:你太坏了吧,一夜旺到天亮!?你想让我因公猝死啊。 菲菲:你买啊,你真买了我就去跟康老师告状。看她怎么找你算账...... 白小安:呵,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写交班记录...... 白小安扭头走向医生办公室,他可不敢真买旺旺食品,小姑娘好惹,康美熙可不好惹。康美熙那个不苟言笑的样子,谁知道生气了会变成啥样。 第6章,只是凡人,不是神仙 菲菲和康美熙后半夜值班。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早上的活也干完了。菲菲托着腮帮子,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 白小安故意敲一敲桌子,把她惊慌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康美熙:小苏,走吧,去交班了。 早上8点,科室所有医生护士全都集中到办公室里,晨会交班。简单汇报昨天一整天的病房情况。先是护士汇报,再由医生汇报。 菲菲完全没听到晨交班说啥,全程浑浑噩噩,精神萎靡,还肚子饿。晨会结束,白小安拉住她袖子关切地问:你吃早餐没? 菲菲:没呢。 白小安:待会你下班来办公室找我。 菲菲:有事直接说,下班我要回去睡觉。 菲菲一脸又困又懵。 白小安:你来找我就是了,有东西给你。 菲菲小声嘀咕:啥东西,这么重要吗? 菲菲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杵在他椅子旁边,打哈欠望着他。 菲菲:白医生,有何贵干? 白小安坐在电脑看病历,转头对菲菲做了个嘘的手势,默默的打开抽屉,指了指抽屉里的东西。里面有包子豆浆还一些零食。 菲菲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又看看抽屉里的食物。 菲菲:给我的?你确定? 他点头。 突然的关心,让菲菲感到不对劲,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白小安。 白小安:放心吃,没有毒。也没有别的企图。 她瞬间开心地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白医生。 菲菲:你真不够意思,你有这么多零食,那天值夜班都不拿出来共享。 狼吞虎咽的菲菲,圆圆的脸被满嘴的包子撑起来,显得更圆了,满眼食物的菲菲,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小安一直在盯着她。 白小安:零食想吃自己拿。 白小安收回目光,看向电脑。俩人说话音量不大,只有对方能听见。 白小安:昨晚辛苦了,吃完快回去休息吧。我要去上手术了。 菲菲换下白大褂,收到一条短信: 对方:【在忙吗?】 菲菲:【不忙,有事吗?】 一个电话打过来 对方:有空吗?请你吃饭。 菲菲:没空,有事直说,没事挂了。 对方:别呀,老朋友叙叙旧,怎么,不敢见我? 菲菲:不就是吃饭吗,有什么不敢。时间地点你说。 菲菲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最近菲菲的前任高孟家就时不时的诈尸。 菲菲的思绪拉回到大一,和所有俗套的剧情一样,菲菲和前任就是在篮球场认识的。 菲菲和3个舍友下课路过球场,场上男孩子都挥汗如雨,每个人都跑跑跳跳,移动迅速,动作敏捷,虽然看得出都是青春健硕的身躯,却看不清脸。菲菲拉着3个舍友趴在球场边的铁网,企图看的更清楚一些。男生们发现有女孩在看自己打球,胜负欲来了,更卖力了,有意无意暗搓搓的较劲,耍帅炫技,投篮故意凹造型,有点孔雀开屏的意思。4个女孩对场上的男孩子逐个点评一番。总结下来就是,这几个男生看外形质量还行。 桂丽晴:但不是我的菜,我不爱这款。 小兰:质量还行,关我啥事,男生哪有游戏好玩。 彤彤:看够没,可以走了吗?到饭点了,你们不饿吗? 菲菲:哦,赶紧去食堂,不然好菜要被抢光了! 饭后3个舍友回寝室,菲菲又跑到球场边的铁网趴着看。那几个男生还在球场上,球投进篮筐后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菲菲面前。一个身穿15号红色球衣的男生走到菲菲面前弯腰捡球,男生抬脸和菲菲的视线对上,男生眼眸如星,浓眉碎发,脸型棱角分明,青春却不稚气,嘴角上扬,捡完球迅速回到篮筐下。菲菲像中邪似的,不满足于站在铁网外看,鬼使神差的走进铁网里,向着休息椅的方向。 一颗球掉到地上弹起来砸到菲菲的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15号红球衣赶忙过来道歉,这人就是高孟家。 高孟家:对不起啊同学,我的错,你的头疼吗。 高孟家: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刚才球砸的那一下确实有些痛感,但还不至于疼到要去诊治的地步。 菲菲:疼!头晕!我要去医务室。 高孟家慌了:你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菲菲:你扶我就行...... 俩人走向医务室的路上,菲菲原本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忽然站直了,甩开扶她的手。 菲菲:我头不疼了,不用去医务室。 高孟家:真不疼,你确定不去? 菲菲:现在是不疼,你就甩手不管了? 高孟家:我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这几天你有什么不舒服就找我,这样行吗? 菲菲:这还差不多。 高孟家:你吃饭了吗?我今天请你吃饭吧。 菲菲:我吃饱......吃饱了才怪呢。 此后,俩人联系得越来越频繁,关系越来越熟络,就在一起了。 休息两天后,菲菲又开始上班。 康美熙:小苏,去药房领药。 菲菲:好嘞。 提着小篮子走出去。 回到科室,在骨科楼层的楼梯口,围了一圈人。中间是一对母子,男孩子9、10岁的样子,坐在轮椅上。那轮椅又破又旧,有些划痕和生锈,轮椅上还挂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母子俩皮肤黑又瘦小,穿的衣服又旧又脏,还有小破洞。男孩坐在轮椅上哭,母亲半跪在男孩面前哭。 男孩:妈妈,我好痛,我身上好痛,我好难受! 男孩:不要痛了,不要痛了,好难受! 母亲: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没钱给你治病! 母亲: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这么痛苦!妈妈愿意替你受苦,替你受罪! 母子俩哭得撕心裂肺,一个痛在身上,一个痛在心里。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叹息,都为这对母子感到惋惜。菲菲看着这俩人的遭遇,她眼眶湿润了,可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上最需要帮助的人。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想做点实际行动却发现任何行动都是徒劳。 护长闻声过来:小苏,你先回病房,这我来处理。 护长安抚那对母子,带他们去见了主任,不清楚都聊了啥,看表情肯定是沉重且不愉快的内容。那对母子静悄悄的走了,背影看起来很落寞。菲菲的视线一直跟随他们的身影,直到他们走进电梯。还没回过神,一道白色身影挡住她的视线,白小安手指扶上眼镜,看着她。 白小安:小苏同学,我今晚不知道吃啥,你吃什么?说说看让我参考参考。 菲菲:你不去做手术,在这干嘛? 白小安:大师兄上手术,我在这替他守病房。 白小安:快说,你今晚吃什么? 菲菲:你爱吃啥吃啥。 菲菲说完欲走,心里还在想那对母子的事。 白小安:今天那对母子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你想不想听? 菲菲:那就...烤鱼吧。 菲菲有点懊恼,对方利用她那极重的好奇心把她拿捏了。 桌上的碳炉生出小小的火苗,把鱼烤得滋滋作响。盘里浅浅的汤汁浸没过配菜,不断升温,把配菜加热直至全熟。韭菜、酸豆角、黄豆芽,鱼腥草......和鱼肉,浸满汤汁。在温度的作用下,汤汁的味道进入食材里。 白色烟火气在两人中间上升。白小安想看清她的脸,而她却想看清食物熟没熟。 菲菲:你知道领导跟那对母子说什么? 白小安:我没听到领导说了什么。 白小安:但我大概能猜到。那对母子在以前就在我们科住过院,那时你估计还没来这实习。那个小孩是骨癌晚期,他爸妈都进城打工的农民工,查出这病时我们把所有的治疗方案和病情发展的可能性都跟家长说了,当然,治疗费用也说了。后来,小孩父亲连夜走了,一去不复返。只有妈妈陪着小孩住院。同病房的病友看这对母子可怜,经常搭把手帮他们。同事们也挺同情那小孩,拿了一些自己闲置的东西给那对母子用。向主任反映这事,主任组织一次院内募捐,帮那小孩筹到一些钱,但那点钱也只是杯水车薪。那小孩住了两三周就出院了。现在估计是疼得太难受才来医院。 白小安:以这个小孩的情况,骨癌晚期不建议手术,现在多半是放化疗和中医治疗。这两种办法,主要都是为了缓解疼痛,延长寿命,提高生活质量,无法彻底根治。退一万步的办法,手术,截掉患肢,也不是一了百了的办法,癌细胞很有可能会转移。况且,无论选择哪条路,在经济上,这对母子都承受不起。 白小安:像主任那样有能力,有号召力,有人脉,都只能帮到那个程度。我们强出头又能干什么?我们只是白衣凡人,不是白衣神仙,也不是万能的。我们也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时候。那些安慰的话语不光是说给病人听的也是说给我们自己听的。在医院,不光要有过硬的专业知识,更要有一颗百伤不侵的心。 听到这些话,菲菲心情很复杂,共情的是她,袖手旁观的是她,无能为力的也是她。 这就是现实。让人无奈,束手无策,却又不得不面对。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帮助的人。这就是命运吗? 可那个小男孩又做错了什么,他才10岁,还没有好好看世界,还没有好好感受人生。 他命里就该有这一劫?他就该忍受浑身蚀骨的疼痛吗? 他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她命里就该忍受丈夫的抛弃,就该看着孩子痛苦自己无力改变。 这一晚,菲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不断回忆那对母子哭诉的场景。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