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不和棕熊做朋友 缺耳朵公熊准备享用第二块肉的动作略停了停，有些阴阳怪气： “我为什么要告诉一头棕熊我的名字？” 果宓顺爪就把他大张的嘴巴下面的肉勾回来了： “那你别吃了，我只和朋友分享食物！” 缺耳朵公熊咬了个空，上牙和下牙碰撞发出一声响亮的脆响！ “啪——” 震得牙龈发痛。 他用一种受到催折之后，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眼神去看果宓，似乎怎么也想不通她是如何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这猎物是他从别的熊爪子下面抢过来的，是他抢来的！为什么现在反而变成她来施舍给他了？！ 缺耳朵公熊气得头发晕，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 “什么朋友，我从来不和棕熊做朋友！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 “嗯哼——” 果宓清了清嗓子。 缺耳朵公熊浑身一僵，迅速从冰上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果宓瞥了他一眼，脸上重新挂上那副高深莫测的冷硬表情，爪子“不经意”地抬了起来！ 缺耳朵棕熊眼角一跳，一些不是特别美好的记忆涌了上来逐渐和面前的果宓重合在一起，脑子一热，下意识心很慌气不足地匆匆吐露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赫点！” 名字一入耳，果宓心中微动，放下了爪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赫点？” 赫点恼怒自己这么没底线轻易就说出来了，听到果宓低喃着重复，仿佛是对自己刚才怯懦模样的另类嘲讽，语气便开始恶劣起来： “对。” 果宓扭头看了看他，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 “因为眼睛吗？” 他眼睛上的那颗血痣十分明显，不知道是不是受这颗痣的影响，这只眼睛的瞳孔比另一只眼睛小。 赫点看起来很讨厌这个问题，他眼里透着凶光，高傲地昂着头： “没错！” 果宓下意识询问了一个不是那么“礼貌”的问题： “视力会受影响吗？” 一般这种会影响正常视力的症状，会被统称之为“病”，以往果宓若是遇到这样的野生动物，就会开始评估这种“病”是否严重到影响动物的生存，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进行干预。 对果宓来说，只有严重到没办法独自生存的动物，才需要人类“豢养式”的救助。 对于正常的野生动物来说，合理的救助应该是帮助它们，然后让它们回到故乡。 可惜，救助大多数时候不能作为“及时雨”出现，有的时候太迟，有的时候过度，而有的，或许最开始真的是热爱，但在时间的洪流中染上了另一种黑。 人类的生活日新月异，在“进步”这条路上奔腾前行，而亿万年之前和人类同时诞生在这片星球上的其他种族，不可避免地被抛在了身后。 有的人观其为蝼蚁，不以为然；有的人视其为财富，汲汲而营；有的人目光早已不着眼于它们，视而不见；而有的人…… 将目光投向了这些共同存在于世上的，另类的“同伴”，仍旧不停的在探索和完善这个“度”，大家都盼着能在人类不断发展壮大的今天，还能有和它们共存的方式。 果宓的问题对赫点来说大概算是一种冒犯了，他变得张牙舞爪，大声嚷嚷： “会，但是不重要，我喜欢我的眼睛！” 赫点对自己的眼睛骄傲，他又扭头恶狠狠地瞪果宓： “你是不是也想说我的眼睛很奇怪？！” 他炸毛了，像个长着尖刺的巨型蒲公英，和果宓针锋相对！ 果宓也觉得自己或许提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斟酌片刻，准备安慰一下他： “你喜欢自己就好，其实不用在意……” “我当然不在意！” 赫点打断了她： “这个世界上长得奇形怪状的熊太多了，多我一头怎么了？再说了，你也是头怪熊！” 他指的是果宓完全异于同类的那一身白毛。 果宓骤然遭受“熊身攻击”，一时语塞，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一笑而过，赫点继续道： “我对我自己很满意，这个世上只有我有资格评价我自己，要是有其他的熊想发表对我的意见……”m.xfanjia 他一副凶恶的模样，眼睛里刻着的凶光无声中透露着一个信息： 那就先问问我的爪子！ 现在他没了之前避讳的样子，一字一句问果宓： “现在，你想评价一下我的眼睛吗？” 纵然他剑拔弩张，果宓却没有以同样的姿势回应，反而当真认真打量了一下他的眼睛，真情实感道： “我喜欢你对自己自信又满意的样子。” 然而事实上，现在他炸毛的样子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信不足的虚张声势。 只是果宓却觉得原来小动物也会真诚而又热烈的欣赏自己的美丽，接纳自己的不足，很有趣也值得尊重。 所以她也像他那样，大方表达了自己的好感。 赫点这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回答，一时愣在了原地，懵懵地看着果宓，嘴边挤出了个口水泡。 果宓笑眯眯地看着他。 公熊很快回过神，歪着脑袋没好气道：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和你做朋友，我最讨厌的就是棕熊！” 他一边说一边掀开一只眼睛，眯着眼看果宓，又像找补一般，飞快说了一句： “你，你的毛看着也不错……” 他语速很快，快到果宓差点听不清，不过好在她还是听清了，于是笑着回答： “当然，我也对我的毛很满意！” 赫点不说话了，他把头低得死死的，几乎要埋进自己厚重的毛里，过了很久，突然上爪子把果宓勾回去的肉一把扒拉回来，用力咬了一口！ “我后悔了，你这样的棕熊还是很讨厌，我只让给你一半的食物！” 果宓耳朵动了动，也没有制止，就在旁边看着他吃。 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很快还是让赫点没那么自在了，他咀嚼肉的速度越来越慢，开始没话找话，还是一样的阴阳怪气： “你比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胖了许多，抢了不少吧？” 上次见到果宓，她和她那两只小崽子又干又瘪瘦的要命，短短一段时间再见面，不仅自己膨胀起来了，小崽子都吃得油光水滑的。 果宓回答的很实诚： “确实，抢了不少。” 又冷又饿的那段时间，她好几次都差点儿睡过去了，完全就是怕自己睡梦里饿死，怕小熊无依无靠，硬撑着。 熊冬眠无非是因为饥寒交迫，想尽量降低身体能量消耗，才会被迫进入睡眠。 后来食物充足起来，睡意也就没那么严重了。 赫点斜瞄着她，冷不丁来了一句： “别高兴的太早。” 果宓一愣，紧接着听到他说： “那些棕熊住的地方比这里暖和多了，冬天都还是要冬眠，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呢，再过段时间这里会更冷，冷到你根本没办法忍受。” 他没有明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吃完最后一口肉，他站起身，悠悠道： “我还是没办法和棕熊做朋友，你自求多福吧。” 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虎鲸的馈赠 在寒凉的冬日时，北极熊迎来了大自然的第一次馈赠，准确的来说，是海中另一个种族的馈赠—— 一头庞大的，座头鲸的尸体。 缺失了被分食的下鄂，残破的身躯随波逐流，漂流到了岛边，变成北极熊的大餐。 很快就有熊发现了它，紧接着陆陆续续，四面八方的熊循着味道从各个方向赶过来，只为了一尝这一场盛宴。 面对充足的食物，如若在场没有个别性格过于强势的熊，大家都会默契地停止争斗，一起享用这份大餐。 “那群虎鲸又开始狩猎了。” 率先赶到的熊津津有味品尝着油润丰厚的鲸脂，随口交谈着。 “每到这个时候它们就会疯狂的猎杀其他鲸鱼，但是挑嘴的很，只吃舌头，剩下的会全部剩下来。” “下次听见它们的叫声要离边缘远一些，那群家伙太危险了。” 强悍如北极熊，面对虎鲸这样的危险生物也会敬而远之。 斯洛克也闻到了味道，顺着找了过来，很快就有熊发现了他，大声招呼着： “斯洛克，来这里吃。” 周围的熊默契地为他让出了一个位置，位于鲸尸的顶部。 这里的脂肪是最丰富的浮力巨大所以朝上，而且不用沾湿毛发进到海里，是绝佳的享用美食的好位置。 斯洛克立刻屁颠屁颠爬了上去，乐呵呵地对每一只熊打招呼。 有和他关系不错的熊会回应，其他的熊虽然不吭声，但也全都让开了。 也有刚从其他地方来到这儿的熊，对其他熊的殷勤感到不解，眼看着斯洛克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不满地冲着他吼了两声： “滚开，这是我的地方！” 斯洛克停下了脚步，冲着他笑了笑，就地撕咬起脚下的鲸尸来。 这样没气性的反应在这头年轻公熊的眼里无疑便是示弱，没想到这头熊看起来个子大，实则窝囊极了，看斯洛克的眼神里就平白多了几分轻视。 他不满这头熊出现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享用食物，呲着牙准备驱赶他，然后突然传来另一头公熊略带沉暮的声音： “行了，趁着能吃就赶紧吃吧，等会儿有其他的熊过来了。” 这头熊也正当壮年，比起年轻小伙子更加成熟，已经发育完全的身体肌肉蓬勃，说起话来自带威势。 年轻公熊对他颇为忌惮，但仍旧很纳闷，为什么大家要容忍一头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熊去享用食物最好的地方。 旁边的熊大口吞咽着血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斯洛克性格很好，分一点吃的也没什么，你要是欺负他，说不定他哥哥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们就都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弟俩吃了。” 凯撒不会容许陌生的熊去共享他的食物，会把所有的熊全都赶走。 年轻公熊“哈”了一声，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咬了这头公熊，就会有另外一头熊出来找他麻烦吗？ 他也有所谓的“哥哥”，不久之前他们还结伴从北极的另一个地方来到这儿，食物充足起来之后，那头熊现在看见他已经当做不认识了，前两天他们还打了一架，现在…… 年轻公熊眼角向下，视线落在泡在海里撕扯鲸尸的另一头北极熊身上，冷嗤一声收回视线。 对于他的反应，所有的熊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才和他搭话的熊低叹一声： “奉劝你一句，不要去招惹斯洛克，你只要咬他一口，不管走多远，凯撒都会顺着你的气味一路找过去，直到你们其中一头熊被对面杀死为止。” 他瞪圆了眼睛，站起身来抬起爪子飞舞了两下，用一种很夸张的声音道： “凯撒的弟弟只有他自己可以打，明白了吗？” 白熊张牙舞爪的身姿吸引了大多数熊的视线。 小河刚赶走一头鲸尸上面的熊然后占据他的位置，转耳就听到有熊大声喊出了这句话，他视线在面前游梭了一圈，准确找到了斯洛克，缓缓来到他身边。 意料之中看到斯洛克咀嚼着嘴里的肉，心情愉快地眯着眼睛。 “……” 果然，对于斯洛克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公熊的自尊”，只要凯撒护着他，只要别的熊承认凯撒在乎自己的弟弟，他就会开心。 小河无奈地叹笑一声：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凯撒打你，可比其他熊打你下爪重多了。” 斯洛克开始辩解： “可他现在不经常打我了。” 可不吗，凯撒现在挨得打可比他自己打斯洛克多得多。 既然斯洛克都乐在其中了，小河也就不再多说，转头寻找了一圈，抬着鼻头嗅闻了两下，低声问斯洛克： “凯撒现在在哪儿？” 斯洛克知道他想问什么，憋着笑道： “安心吃吧，凯撒在你们吃饱以前大概都过不来了。” 前两天凯撒去找果宓献殷勤，结果看到果宓在和一头母熊说话，转头看见他脸色立马就变了，凯撒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果宓扭头就走了。 凯撒当即决定“展现”一下自己的“强壮”，结果自不用猜，斯洛克发现自己现在光是记凯撒到底挨了几爪子都记不清了。 小河听着斯洛克说凯撒的“光辉史”也沉默了。 凯撒这两天疯了一样，只要出现在果宓身边的公熊都被他赶走了。 现在小河只要闻到凯撒和果宓获得那两只小崽子任何一丝气味，都不会往那边靠了。安慕小说网 果宓估计想抢吃的都找不到“受害熊”，难怪会看凯撒越来越不顺眼。 小河目光在周围流转一圈，座头鲸的尸体面前大大小小围了近二十头北极熊在分食。 光是鲸尸上面就零零散散站了四五头公熊，换做往常早就打起来了，现在全都一个两个闷头狂吃，不由轻笑一声对斯洛克说： “托你的福，安静了不少。” 斯洛克没明白他的话，有些疑惑地问： “什么？” 小河低声解释： “换做以前他们早就打起来了，现在你待在这儿，大家都以为凯撒就在附近，全部都赶着填饱肚子呢。” 座头鲸的尸体过于庞大，在场所有的北极熊填饱肚子之后还是会剩下许多，斯洛克也不担心凯撒来了会没吃的，只是招呼小河： “快吃快吃。” 第一百七十九章 熊的本能 果宓往前走了两步，叹了口气，换个方向又走了两步，又叹了口气，紧接着再换一个方向，刚走出去一百多米，突然停下了，忍无可忍回头问： “你跟着我干嘛呀？” 凯撒拖着一块因为走动已经被摩擦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海豹肉跟在后面，闻言停了下来，松开嘴，海豹肉掉在地上，平淡无波的声音回答着和刚才一样的内容： “跟着你。” 果宓开始抓狂，原地来回走了两步，暴躁地蹦了两下： “所以你跟着我干什么？！” 圆滚滚的巨型毛团在冰上蹦跳确实让熊赏心悦目，凯撒等待了一会儿，见果宓已经没有继续蹦跳的打算，心里颇为遗憾，疑惑的目光这才落在她脸上，随后很快又恢复正常，继续重复道： “就是跟着你。” 果宓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所以你是为了跟着我而跟着我？” 凯撒眼睛一亮，看起来对她提供的这个解释很是满意，异常诚恳道： “对！” 果宓眼前一黑。 凯撒已经跟了她很久，挨爪子挨到她连抬爪子的兴致都没了。 巨型毛团的怨气已经浓重到快要凝成实质： “别跟着我了，你害得我连着两天没找到吃的了。” 凯撒立刻把自己拖着的肉往前面一推： “吃这个！” 果宓撇过头，断然拒绝： “我不吃！” 凯撒很委屈： “为什么？” 明明之前他抓到的猎物，原来盘子熊历来都是欣然收下的，为什么突然就不要了？ 果宓瞄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他： “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才分享食物的吗？” “当然！” 凯撒回答的很快，果宓心里一轻，刚准备松口就见到面前的公熊似乎又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否定了之前的答案： “也不对！” 果宓刚沉下的心又悬起来了，屏住呼吸问： “哪里不对？” 凯撒认真地说道： “以前确实是这样，现在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果宓的声音微微颤抖，然而公熊很快就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凯撒眼睛发亮神采奕奕，自信地昂着头，声音高亢爽朗： “当然是因为我想和你交配！” 他努力伸展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和骨头，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每一个角落都展现在果宓面前，力求果宓能够看到自己的健硕和强壮。 殊不知自己一切行为在果宓眼里无异于对牛弹琴。 果宓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这个家伙，原来一直没有放弃。 当第二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果宓必须正视这件事了。 事到如今，凯撒再也不是果宓心里的“毛茸茸小动物”，果宓也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直视他了。 “我不会和你交配的！”果宓斩钉截铁。 在这个问题上，她没有对凯撒让步的可能，绝对不可能接受！ 或许是她态度过于强硬了，凯撒也不复之前轻松厚脸皮的样子，目光阴沉地看着果宓。xfanjia 果宓毫不示弱，同样目光如炬地回视着他。 谁知眼前突然一花，随后身体被重重一撞失去平衡侧躺在冰面上。 她没来得及反应，一具沉重的身躯就已经朝着她压了下来！ 凯撒一口咬住果宓完好的那只耳朵，将果宓整个儿压在身下，从这个动作开始，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就顺着奔腾的血液涌遍了全身。 这头公熊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脏怦怦地跳，热烈又强势。 他就这么含住果宓耳朵，很想用力，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会让果宓受伤。 纠结搅得大脑混乱，他用爪子压住了果宓的肩胛，企图将她压得匍匐在地。 他想让她顺从。 果宓被压倒得那一刻懵了一会儿，耳朵紧跟着就被含住了，濡湿感穿透了毛发仿佛蜿蜒而下，压着她的公熊发出了一种很特别的“呵嗤呵嗤”的粗喘声。 她想站起来挣脱束缚，耳朵骤然传来一阵闷痛。 不是很疼，但是强烈的表达着身上公熊的不满。 感觉到凯撒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蹭时，果宓面色陡然一变，转动自己的身子挣脱凯撒压着自己的爪子，改为四只爪子朝上，抬起左爪就朝着凯撒呼上去了！ 这是实实在在，利爪毕露的一爪子！ 完全不像之前那样留的余地！ 凯撒一时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下来！ 刚因为情动发昏的头现在是真的被拍得晕眩，反胃感骤起！ 但即使如此，凯撒也没打算停止自己的行为，他更恼怒果宓的反抗，重新抬起爪子，这一次他压住的是果宓的胸前，这让她再没有办法抬着头去咬他的脖颈。 这是时隔两个季节，果宓再一次体会到凯撒远强于自己的体型和蛮力！ 刚刚挣脱的耳朵再一次被一种湿热感笼罩，这一次没有之前的温和，尖锐的刺痛感带着惩罚的意味。 这是公熊在逼她妥协。 他脸上有果宓刚刚抓出来的伤，血顺着伤口往外淌，滴进了果宓的眼睛里，把她的视野染的一片血红。 果宓挣扎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身下反抗的圆脸盘子熊突然安静了下来，凯撒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欣喜和满足感笼罩了全身。 他低着头在果宓耳边哼哼着，舔了舔他最爱的圆耳朵，复又重新含住，准备凭着本能继续下去。 腹部突然传来剧烈的痛意！ 凯撒眼中浮起错愕，眼角的余光只来得及看清果宓那双清澈的圆眼里已经攀上了戾气，染上猩红。 她抬起后爪朝着凯撒用力一踹，丝毫不顾自己还被对方含住，很有可能因为撕扯而失去的耳朵！ 倒是凯撒，在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眼里闪过慌乱，慌里慌张松了嘴，生怕自己真的把她最后一只完好的耳朵咬下来。 结果就是彻底丧失平衡，四脚朝天摔了个倒仰！ 果宓飞速从地上爬起来，占尽了先机，率先一步冲过去按压住凯撒胸膛，锋利的牙齿径直朝着脆弱的脖颈咬去。 凯撒那双总是志在必得的眼睛终于露出骇然，他意识到果宓这次是真的想杀了他！ 到底还是多年压在一众北极熊头顶的噩梦，极具战斗经验的公熊在最后一刻避开了果宓的撕咬！ 果宓一击未中，没有再继续。 她还残存了理智，知道这一次失败之后凯撒不会再给她机会了，要是继续，他们之间只会是两败俱伤。 “呜——” 小熊的呜咽声在耳边响起，果宓被杀气染得猩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身受重伤，否则等着她的就只有死亡。 凯撒站在不远处，同样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他的脸上赫然留下了三道抓痕，最中间那道抓痕最深，竖着贯穿右边的熊脸，血珠子很快就浸湿了毛发滴落在地上。 果宓身上也有他的血。 凯撒看果宓的目光里有后怕，有质疑，有委屈，但更多的是茫然，就像是和自己亲昵已久的小动物，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暴力相向。 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己刚才的行为只是遵循了熊的本能，但是果宓想杀他。 果宓闭了闭眼睛，她无意再去问凯撒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她很明白，他只是遵循熊类的天性，用武力镇压一切，用武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曾几何时，她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找借口，凯撒只是小动物，他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他只是贪玩。 她总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去对凯撒妥协，然后放任自己和他靠近。 但是，这一次，不行了。 不是因为凯撒想和她交配，而是因为他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去强迫。 凯撒呆愣地看着果宓，从那双重新恢复清明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厌恶的眼神？！ 那是果宓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的眼神，他心头巨震，紧接着便听到她用冰冷得如同北地呼啸的寒风一般的声音对自己说： “凯撒，我们以后不是朋友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丰富的油脂味 果宓去接躲在不远处的小熊，小家伙把脸埋在她胸前的毛上，三头熊互相依偎了一会儿，然后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凯撒呆坐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果宓刚才的话。 不再是朋友了……是，什么意思？ 是不能跟着她了吗？ 公熊扭着脑袋，看着那一大二小毛茸茸的背影越走越远，鼻头抽动了两下，目光沉默地移到旁边那块被拒绝了无数次的海豹肉上。 被忽略已久的肉被抛弃在一边儿，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冰层粘连，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冰衣。 凯撒凑过去就闻了两下，张开嘴想重新把肉叼起来，牙齿咬碎冰壳发出一声脆响，凉意顺着牙髓传进口中。 他呼哧地喘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起一种荒凉感。 扯了两下没能把肉扯下来，反而让本就破破烂烂的肉块变得更加惨不忍睹，凯撒气闷地胡乱用爪子拍了一下，不再试图带上它。 果宓和小熊留下的脚印还绽放在浮冰层的薄雪上，一串连着一串。 凯撒把爪子印在果宓留下的爪印上，再移开时，变成了一个更大的爪印，两个爪印融为了一体。 他心情似乎愉悦了一些，别扭地抬着自己的四只爪子，一个一个依次踩在果宓留下来的爪印上，依旧如往常那样跟了上去。 不就是不让他再跟着了么？ 圆脸盘子熊以前不也不让他跟着？没什么区别。 凯撒在心里偷偷安慰自己，追随的脚步复又坚定起来，亦步亦趋地重新跟在了果宓身后。 …… “噗通——” 远处传来扑通一声落水声，鲑鱼回过头伸长脖子看了看，只看得到水面上起伏明显的波痕一圈跟着一圈往外扩散，短短几秒就被凛冽的寒风吹皱。 她凑近果宓，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果宓，他一直跟在后面诶。” 果宓正专注搜寻闻到的那股特别的不同于以前闻到的任何一种肉类的气味，闻言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听不出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鲑鱼欲言又止，又重新回头看了看凯撒蹦下水的地方。 是的，蹦。 哪怕是昨天对果宓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凯撒还是厚颜无耻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来了。 他从最开始藏匿自己的气息远远跟在身后，然后旁若无熊地将自己暴露出来，紧接着越跟越近，最后就像现在这样，开始不断想方设法地发出声响，突出自己的存在感。 就好像生怕果宓不知道他跟上来了一样。 然而果宓听到了也跟没听见一样，愣是一丝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迄今为止她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他哪怕一眼。 鱼骨则是看着果宓专注的模样，也压低了声音问： “果宓，你也闻到了吗？” 小公熊用力舔了舔嘴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果宓垂头看他，眼里闪着同样兴奋的光，也舔了舔嘴巴： “闻到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肉的气味，但是无论闻多少遍，气味中那股藏都藏不住的丰厚的脂肪气味是不会骗熊的。 果宓眯着眼睛，享受地把风中的气味吸入鼻腔。 这两天通过抢的自己抓的海豹肉，已经把她刚入冬时因为饥饿失去的脂肪补回了不少，现在她还需要最后一顿大餐，来为自己的冬眠囤积最后的能量。 只要最后饱餐一顿，果宓就会带着小熊离开浮冰层，回到岛上，然后到前两天挖的洞里，进入冬眠来度过即将到来的极夜。 那是最严寒的时候。 果宓舔了舔小熊的小耳朵，温声问道： “你们可以么？” 熊是极其抗饿的动物，北极熊更是个中翘楚。 果宓进入冬眠后，需要小熊为她维持体温。 而小家伙也会尝试和她一起进入冬眠。 “我们可以的！” 鲑鱼把注意力从凯撒身上挪开，挺着小胸膛坐在果宓面前。 小家伙看起来很是自信，语气轻快道： “我和鱼骨已经能够尝试用你的方法去抓海豹，再说了，果宓你不是已经给我们留了食物吗。” 小北极熊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肯定是不及成年熊的，使用北极熊传统的狩猎方法，必须迅速而又准确地咬住海豹的身体，防止它们溜回大海。 失之一厘，差之千里。 而海豹虽然不像海象那样体型庞大沉重，但也同样重量不轻。 在这种情况下，果宓狩猎海豹的方法反而更加适合小熊，因为一旦海豹钻入了陷阱，容错率就会大大提高。 小熊会有很多机会。 当然，前提是它们能够不动声色地缩短和海豹的距离，不过它们已经很擅长做这个了。 但是考虑到小熊的安全问题，果宓还是想尽量避免它们独自跑上浮冰，所以她在冻土层给自己挖了冬眠洞穴，然后从底部又重新打了另外一个洞，将两只海豹藏了进去。 得益于北极的天气，它们不会腐烂，而如果要夺取食物，就必须突破沉睡在第一个洞的果宓。 这是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得最周全的准备了。 而现在，他们要去寻找那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食物。 凯撒潜进了水里，就像狩猎海豹那样，悄悄朝着果宓和小熊所在的浮冰边缘靠近。 他游到了冰层下面，缓缓上浮，而后猛地冲出了水面，两只巨大的爪子左右晃动挥舞着，呲牙咧嘴地冲着浮冰大叫一声！ 然而下一秒，他就僵住了！ 冰层上哪还有果宓和小熊的影子，只剩下凌乱的脚印。 顺着脚印看过去，果宓带着小熊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凯撒浮在水中，尴尬地抬着爪子，鼻头喷出两滴浸进去的海水，默默独自爬上浮冰，哀怨地瞅着果宓快要消失的背影。 其实昨天果宓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再跟着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只是后来他发现果宓没有驱赶他的意思，马上就故态复萌，以至于现在甚至有恃无恐，老想着搞出一些动静来，去吸引果宓的注意力。 哪怕失败了，也仅仅只是有些失落，很快就抛之于脑后。 公熊天真地以为圆脸盘子熊只是在和自己闹脾气，很快就会消气，甩甩毛上缀着的水，脚步轻快的又跟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 被冲到岸边的座头鲸尸体，不间断地有着北极熊造访，短短一天一夜，消失了近三分之一。 再过不久，它就会维持不了自身的浮力，然后沉入水中。 到那时北极熊就只能潜入海水中去捡拾残羹剩饭了。 赫点一来就驱赶了所有的北极熊。 公熊母熊半大熊通通被赶到一边儿，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霸得意地踩着石头，顺着爬上了鲸尸顶端。 顶部的脂肪已经被昨天的熊吃的差不多，皮肉被扒去，露出森然骸骨。 赫点爪子扒拉了两下，看着挂在毛上细碎的肉末，眼里划过不满，顿时心情恶劣起来。 他朝着围在周围久久不肯离去的众熊怒吼一声，开始肆无忌惮地逞威风。 斯洛克和小河今天也来光顾了，坐在众熊后面和小河窃窃私语： “他打不过凯撒。” 小河颇为意外地问： “你怎么知道？他看起来和凯撒差不多强壮，他们打过一架了？” 斯洛克骄傲地昂着头，仿佛战胜了恶霸熊的是自己，与有荣焉地说道： “对呀，凯撒能把他打得头都不敢回！” 小河深吸一口气，眼里浮起艳羡，抛开凯撒恶劣的性格不谈，有哪头公熊……不，有哪头熊不想像他一样强壮善斗？ 赫点没能吃上最好的，想拿周围的熊撒气，把他们赶到一边儿还不算，还想把他们赶得更远一些！ 到底都是熊，也有北极熊不服气想要和他斗一斗，但很快都被连抓带咬驱赶开。 赫点一头熊对五头熊，威风凛凛地绕着圈，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直到一双圆圆的耳朵突然出现在熊堆后面！ 闻到那股气味时赫点就心头一禀，拥挤在一起的北极熊已经开始往旁边散开，露出后面的巨型毛团。 同样臭名昭著，果宓如今在熊里也跟凯撒一个待遇了。 赫点看到果宓那一刻眼前一黑，刚才神气昂扬的样子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半垂着脑袋咬着牙问果宓： “你怎么在这儿？” 果宓带着小熊从熊堆里钻出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我来吃东西啊。” 赫点有一瞬间失语，他当然知道她是来吃东西的，只是低头看到果宓脚边的两只小崽子。 一个头抬得的比一个高，挺胸昂头的样子，浑然一副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的样子，简直和果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xfanjia 带崽的母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熊聚集地，她也算是头一个了。 果宓不再搭理赫点，带着小熊径直朝着座头鲸尸体走去。 其他熊屏住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幕。 虽然果宓恶名昭彰，但毕竟挨过欺负的大多数都是些性格较为温和的熊。 赫点这样的公熊明显不在那一列，果宓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挑衅他，大家都在等待着冲突开始的一刻！ 看着果宓对自己视若无睹，赫点也傻眼了。 虽说他不想和她起冲突，但是当着这么多熊的面，她就这么无视他，这也太丢熊脸了！ 赫点咬牙切齿，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熊，眼里凶光烁烁，看来这一架是不得不打了！ 他冲着果宓跑了两步，高高抬起了爪子，刚要拍下去，果宓突然回头了！ 赫点身体一僵，高举着的爪子拍下去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就这么维持着别扭的姿势呆站在原地！ 果宓视线落在他停留在半空的爪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想和我打一架吗？” 赫点后背发麻，目光闪烁，紧接着就听到果宓说： “真可惜，我们不是朋友，要不然就可以一起分享食物了。” 赫点被转移的注意力，很“自然”地放下爪子，仍旧和之前一样冷哼道： “我最讨厌的就是棕熊，我才不会和棕熊做朋友！” 他话音未落，熊群又是一阵稀稀疏疏的响声，再看过去时，刚刚还三三两两聚坐在一起的熊已经空出了很大的一块空地，一头和自己体型相差无二的公熊站在了空地中央—— 是凯撒。 果宓眸色顿暗，很快就移开目光。 赫点注意力转移，不复之前轻松的模样，朝着凯撒逼近，身体前倾，已然一副攻击之前的架势。 熊的争斗是常有的，一次失败并不能代表什么，与其说赫点并不惧怕和凯撒起冲突，不如说他更加期待这一次争斗。 他要洗刷自己之前的耻辱！ 凯撒也没料到这里会遇见他，即使满心满眼都是果宓，身体的本能也早已经迫使他同样对赫点摆出攻击架势。 两头公熊双双对峙，只待一个机锋争斗便起！ 果宓不想掺和也不感兴趣，准备带着小熊去享用那一份大餐。 她一走动，凯撒的视线马上就不由自主地跟上去了。 赫点很快就发现对面的公熊注意力其实不在自己身上，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只看见果宓圆乎乎的背影，眼里划过了然。 一头北极熊，一头棕熊…… 老实说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不过以前见到的都是雄性棕熊居多，眼前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但这不妨碍他给面前这头公熊添堵。 赫点眼底充斥着狡诈的笑意，就连想一雪前耻的心思都淡了许多，满脑子就是想着看热闹。 而单纯的凯撒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公熊在想什么，只看到他突然就后退了两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然后转身就大摇大摆朝着果宓走过去了。 “喂！” 赫点小跑了两步追上果宓。 果宓疑惑地回望他。 缺耳朵公熊脸上带着坏笑，缩小的瞳孔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虽然我最讨厌棕熊了，但是你和那些棕熊不一样，或许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 果宓挑了挑眼角，示意他继续说。 赫点回过头，充满挑衅地看了一眼凯撒，故意上前一步，和果宓贴得更近了，压低了声音和果宓说悄悄话： “既然我们是朋友了，当然能一起分享食物，不过如果有其他的熊要抢猎物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要共同把他赶走？”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和其他所有的熊都一样 这明晃晃的不怀好意，小心思昭然若揭。 果宓一点儿面子都没给他，呵笑一声后退了两步，声音凉凉的： “那我们还是别做朋友了，做你的朋友牺牲太大了。” 她又不是傻蛋，赫点挖坑她就跳。 况且她现在也不想和凯撒再有什么纠葛了。 赫点挂起一抹自以为憨厚的笑容，摇头晃脑地又往果宓旁边一屁股坐下来，歪着身子想去蹭果宓两下套近乎。 他那双充满反派色彩的眼睛配上龇牙咧嘴的笑容，果宓看得浑身发毛，立刻往旁边又挪了挪。 赫点蹭了个空，也不觉得尴尬，总归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身后突然爆出一声怒吼，夹杂着厚重的熊掌踩在松软雪层上的声音铺叠而来！ 众熊目瞪口呆地看着凯撒像个愤怒的大毛球，在冰面上跳动着，就这么朝着赫点撞过去了！ “砰——！”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 两头公熊滚作一团势要分个你死我活，你推我搡，熊毛满天飞！ 小河嘀咕了一句：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斯洛克合上因为震惊而大张着的嘴，毫不意外道： “他离果宓太近了。” 求偶的公熊怎么可能允许另一头公熊靠自己的“心上熊”这么近呢？ 没良心的蠢熊观望自己的冷血亲哥和另一头熊厮杀片刻，不禁感叹道：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啊！” 小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你不担心么？” 才过了短短半分钟，那两头熊就已经双双挂彩了，裹得浑身是血，看不清具体伤势。 “凯撒不会输的。” 斯洛克语气笃定，只是目光看到站在一旁冷漠观战的果宓时，语气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不会输给那头公熊，但是……可能会输给果宓。” 小河听得糊里糊涂： “输给果宓？” 果宓会和凯撒打起来吗？看着可能性不大啊。 斯洛克甩了甩耳朵： “诶呀你不懂，他肯定又惹果宓生气了，他现在拿那头公熊撒气呢！” 自己把果宓惹毛了不被允许靠近，结果转眼就看见另一头公熊能和果宓贴得这么近，以凯撒的性子可不就心态炸裂了么？ “唉——” 斯洛克长叹一声，老气横秋道： “嫉妒把他的头脑冲晕了。” 小河嘴角抽搐了两下，低声道： “但愿你说的话凯撒一个字都没听见。”否则可不止一爪子了。 斯洛克怪笑： “嘿嘿，他现在根本没功夫管我了！” 赫点跟凯撒滚了几圈渐渐地便感到力不从心了，虽然他们体型相当，但不得不承认这头年轻公熊的力量要比自己蛮横得多。 身上又挨了一爪子，他也终于彻底被惹毛了，眼看凯撒又朝自己扑过来，眼底泛起狠意，拼着被撕掉半张面皮的危险，直直朝着凯撒颈窝 咬去！ 没曾想凯撒根本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就这么直直朝着他扑过来了！ 赫点诧异之余心底还涌起窃喜，直到自己头顶传来剧痛！ 他的耳朵！他仅剩的，唯一的耳朵！ 要是不松嘴，耳朵就没有了！ 赫点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松开了嘴，就地滚了一圈，退开两步，气急败坏地骂凯撒： “你是不是疯了？！” 凯撒颈窝也挂了彩，阴冷地注视着赫点，杀意不减。 望着他伤口上渗出的血滴在雪地里，赫点耳朵一阵发痛。 他是新来到这儿的熊，不喜欢和其他熊分享食物，也跟其他的熊交往不深，没有听说过凯撒的恶名，一开始只以为是一场寻常的争斗，直到一方退去就结束了。 直到现在，他已经不复之前的轻松和有恃无恐，一扫轻慢的态度。 对上凯撒闪着幽光的眼睛，他知道，一旦自己落败，对方就会毫不犹豫的咬断他的脖子。 赫点警惕地望着凯撒，眼睛咕噜一转，突然头也不回的朝着果宓身边跑去！ 凯撒在后面追赶他，赶在赫点靠近果宓的那一瞬间一头将他撞翻在地！ 赫点内脏都快被他撞移位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凯撒彻底被惹毛了，站在果宓面前，森然的目光看了赫点一眼继而扫向了周围所有的熊！ 他凶横又霸道地把果宓隔绝在自己身后，宛如将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冲着在场所有的熊怒吼，肆意宣示着他对果宓的占有权。 果宓眼角一跳，心里升起几分烦躁，从旁边绕了两步想走出凯撒身后。 凯撒却误以为她想选择赫点，上前几步重新拦在了她面前。 果宓低声呵斥： “让开！” 公熊愣了愣，眼里还没散去的冷厉被浮起的委屈取代，低着头好一会儿，又倔又犟一步都不肯移，声音里多了几分憋闷： “我不让！” 果宓眼角上挑，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凯撒冲着自己嚷嚷： “是我先想和你交配的，我先来的，我比他厉害，你为什么不选我！” 果宓不愿意接受凯撒，但也不想作赫点的工具熊，冷声道： “那是你们两个的事，跟我没关系！” “可是他刚才离你那么近！”凯撒继续嚷嚷。 赫点瞅准了机会准备再刺激一下他： “我和你不一样，我和她是好朋友！” 凯撒愣住了，好朋友？！ 可是…… 他呆呆回望果宓，昨天的她冷冰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凯撒，我们不是朋友了。” 她和这头公熊是朋友，但是和他不是朋友了！ 凯撒心里升起巨大的落差感，转而看向赫点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嫉妒，冲着果宓嘟囔： “我和你也是朋友啊，我们还是朋友的，对不对？” 可惜果宓没能说出他想听的话，她只是看着他，用冷淡又平静的声音说： “我和你不是朋友了，凯撒。” 凯撒沉默了一会儿，固执地说道： “不对，我们是朋友的，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我们不是。” 果宓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容忍他耍赖，将他最后最后一丝希望打散的干干净净。 凯撒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的各种行为果宓全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凯撒没有把她昨天的话当真。 果宓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凯撒从来都只听得见他想听的话，不过这一次，她需要凯撒正视她说的话： “因为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所以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凯撒。” “我不会选择你，以后也不会允许你靠近我，你和其他所有的熊都一样，我们两个保持陌生熊所拥有的社交距离，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就会默认你想和我较量一下。” 果宓深吸了一口气，话语清晰而冷冽：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奉陪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有一个毛病 她的话音散在寒风中，凯撒忍不住去望那双刻在他脑子里的眼睛。 看到眼中时，留下的只有微微的凉意，还有……那一抹，他总是下意识追寻的，亮眼又刺目的光，就像当初咬住他爪子时的一样。 即使是现在，凯撒就觉得整颗心都颤动了两下，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在想： 她一直没变啊…… 果宓垂了垂眼眸，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她觉得已经够了，也不想再对凯撒说更刺耳的话。 对于凯撒，果宓总是处于一种复杂的心情中。 她生他的气，逃避他，一直抱怨讨厌他，但做不到从根本上去厌恶他，就像当初的白狼一样，可以以死相搏但没办法心生厌恶。 因为曾经隔着厚厚的镜头镜片，她的心脏和这些与自己截然不同的生灵共同跳动，那奇妙的感觉，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最深刻的印记。 也时刻提醒着她，凯撒和自己认知的不同。 赫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果宓背后，他背靠果宓那副求得庇护“奸熊得志”的模样引得凯撒妒火中烧！ 他讨厌果宓和其他的熊待在一起，尤其是他们现在看起来是一伙的，他才是那只外来熊！ 他的竞争者早已退去，正狼狈不堪地躲藏在果宓身后，现在拦在他面前的才是他想要的。 凯撒探究地盯着果宓的眼睛，像一个躲在阴暗角落对珍宝汲汲而求的窥视者，最原始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果宓其实可以容忍他更多。 如果，像之前无数次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样，用同样的方法…… 凯撒那双棕色的瞳孔情绪翻转逐渐变得幽深且具有攻击性，他的身体向前倾，喉咙滚动着，发出一种熊类攻击以前特有的短促叫声。 果宓耳朵动了动，哪能不知道他又想跟昨天一样，眸光彻底凉了下来，冷笑了一声，刚刚还劝自己对凯撒的体谅和理解瞬间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两熊争锋相对，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憨厚的声音： “果宓，真的是你呀！” 果宓扭过头，正好看见斯洛克摇头晃脑步伐轻快地走过来，脸边的两只耳朵上下甩动，乐颠颠地和自己打招呼： “好久不见啦！” 面对斯洛克这种又憨又傻的熊，果宓刚积攒的火气都卸了一半，强颜欢笑道： “是好久不见了，夏天呢？” 斯洛克咧着嘴，抬着下巴，毫不尴尬地道： “她嫌我老在她面前晃，赶我走了，说让我过两天再去找她。” 果宓顿时哭笑不得，这确实是夏天会说的话。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斯洛克突然冒出来一搅和变得不上不下。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凯撒，他也收敛了那一副攻击之前的架势，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往前迈了一步。 斯洛克围着果宓绕了一圈，坐下来恰好挡住了果宓看凯撒的目光，再上下打量了果宓一会儿，惊叹道： “你看起来比我们上次见面圆了一圈！” 果宓索性不再管凯撒，听到了斯洛克的话抽了抽嘴角，虽然他可能没什么恶意，但“圆了一圈”还是让她深觉这不是一个比较礼貌的形容。 斯洛克开始招呼果宓分享大餐： “你也是来吃鲸鱼肉的吗，还剩许多，可好吃了！咱们一起吃！” 他盛情邀请，果宓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带着小熊朝着鲸鱼尸体走去。 说到底，补充脂肪，才是她这次行程的本来目的。 吃完这最后的一餐，她就要开始冬眠了。 赫点没能如愿见到果宓和凯撒打起来，颇为遗憾，不过能分到食物，倒也还不错。 于是趁机跟在果宓身后，光明正大地准备蹭一顿吃的。 斯洛克没有跟着一起过去，等果宓爬上了鲸鱼尸体，才转头走到凯撒身边。 这头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北极熊很是挫败，失落又迷茫地直盯着雪地，连往日随风抖擞的一身白毛似乎都感受到他的沮丧，毛尖下垂。 “凯撒，你知道吗？” 斯洛克一向跳脱的声线竟然变得稳重： “你有一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根本不长记性，或者说，你过于自负，盲目自信。” 凯撒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斯洛克气不打一处来，最后还是强压了下去，语气又重新变的憨厚欢快： “总之，我有个建议，在你真正找到和果宓相处的正确方式前，什么也不要做了，静静呆在她身边吧。” 他笑眯了眼： “毕竟你最喜欢跟着她，比起交配，还是这个更重要，对不对？” 他还是太了解自己的冷血亲哥，知道什么样的交流方式最能让他听得进话。 凯撒眼珠子转动了两下，不置可否，缓步朝着鲸鱼尸体走去。 斯洛克立刻招呼小河： “小河，快吃，你没吃饱吧？” 小河犹豫地看了看鲸鱼尸体旁边徘徊着的赫点和凯撒，没有上前。 斯洛克立刻跑过去蹭他： “诶呀，没事，他们今天打不起来了，不信你看！” 凯撒早没心情独占猎物了，至于另一头公熊，他不是最终的胜利者，自然也不可能再主动去驱赶其他的熊。 斯洛克自顾自重新爬上了鲸鱼尸体，低头咬了一口，还不忘问果宓：安慕小说网 “果宓，怎么样，好吃吧？” 果宓咽下口中咀嚼的鲸脂，这是一种极其厚重和有韧性的脂肪，和海豹的脂肪有着完全不同的口感，总之，她不讨厌就是了，于是随口回答道： “还不错。” 两只小熊咬不开鲸鱼的外皮，只能顺着已经被成年熊撕扯出来的伤口继续吃里面的肉，忙得热火朝天。 斯洛克站在鲸鱼尸体上冲着小河喊： “你看吧，没事的。” 小河迟疑着小步靠近鲸鱼尸体，直到确认无论是凯撒还是赫点都没有再继续驱赶其他熊离开的意图之后，才放下戒心，重新开始进食。 其他的熊三三两两坐在不远处面面相觑，不多时也有熊经受不住食物的诱惑，大着胆子靠过来想要分一口。 在他没有受到攻击之后，更多的熊也靠过来了。 体型庞大力量强悍的公熊占据了比较好的位置，较年轻刚成年的小公熊和母熊大多数泡在水里，虽然费力，但也能获得食物。 最引熊瞩目的是鲑鱼和鱼骨，两个小家伙跟着果宓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和凯撒在一起分享食物，认识他的熊无不提心吊胆，几乎是咬一口就要抬起头来看看他。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熊的注意力开始偏移，落在了果宓身上。 有熊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喂，你能扛几下？” “……三下吧。” 果宓听到那些微小的声音，有些莫名的竖起耳朵，准备听得再仔细些，刚好听见另一头公熊不屑一顾地道： “你也太弱了，我能扛五下！” “那我能扛八下！” 果宓圆圆的耳朵动了动，心里升起几分困惑： 扛什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是不是疯了？ “你们都不行，我能扛十五下！” “？！你撒谎！这不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分明就是你又瘦又弱！” 几头熊貌似争吵上了头，声音越来越大： “绝对不可能！那头熊圆得就像海边的圆石头一样，她的爪子也像圆石头一样！” 果宓敏锐地听到了“圆”这个字眼儿，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耳朵竖得越来越高，恰好听见其中一头熊用嘲讽的声音道： “你看你又瘦又小的，哪里比得上那头胖熊？！” 什么，胖熊？！ 果宓睁大了眼睛，猛地抬头，恶狠狠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瞪去！！ 太过分了，什么叫胖熊，她这明明是强壮！！这些蠢熊到底懂不懂？！！ 看来不得不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体验体验了！！ 然而刚刚还吵着一团的几头熊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因为他们面前，已经站着另外一头熊！ 几头熊半趴着身子，缩成一团。 凯撒一爪子踩在他们面前，高高昂着头，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片刻后，冷哼一声： “我能扛，三十下！” 此话一出，听到的熊全都惊呆了！ 所有的熊都呆愣地看着这头发出惊世之言的熊，不知道过了多久： “啪叽——” 一声轻响在旁边响起，果宓回过神，垂头一看发现是斯洛克大张这嘴的时间太长，嘴里的肉掉到了地上。 他现在也回神了，吸溜了一下嘴边淌下来的口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的冷血亲哥。 凯撒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对这些熊震惊的样子很满意，自觉目的已经达到，冷嗤一声，扭屁股走了。 刚刚聚在一起争论的熊互相对视着。 半晌，终于有熊发出了和赫点同样的疑问： “他是不是疯了？” 果宓心里一阵无语，打消了想教训这群蠢熊的念头。 “哈哈哈哈哈哈——” 赫点在回神之后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爆笑，他可没那么怕凯撒： “他挨母熊的打，挨了三十下？！我的天，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哈哈哈哈哈——” 已经有熊悄悄地开始往旁边挪，准备空出战场。 凯撒听到笑声又折了回来，看着在鲸尸顶部笑到翻滚的熊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这具庞大的座头鲸尸体其中的一半被海浪冲到了岸上，另一半泡在海里，暂时不会沉水。 但经过两天北极熊的啃食，鲸尸顶部已经只站得下果宓，两只小熊以及厚脸皮爬上来的赫点，连斯洛克刚刚都爬下去陪小河了。 他大概觉得自己很安全，又或者是故意想惹怒凯撒，一点都不遮掩。 果宓有些不耐，她只是想吃饱肚子而已，赫点再这么笑下去，恐怕待会儿又要和凯撒打起来，很麻烦。 而另一边，凯撒两只前爪搭在鲸尸裸露的脊骨上，抬起后爪爬了上来，正朝着赫点逼近。 果宓往旁边让了两步，开始思考到底是把这两头蠢熊全都赶下去，还是干脆带着小熊到下面去。 到下面去的话，周围的熊太多了，小熊难免会危险一些，这也是果宓一开始就选择带小熊爬上来的原因，要是留在这儿…… 她的目光往身旁瞥去，赫点已经停止大笑，挑衅地朝凯撒呼呼吼着。 如果她没猜错，过会儿要是打起来他肯定又会往她身边挨。 果宓心里“啧”了一声，开始嫌弃赫点是头麻烦精，要不是他可能是她听过的某头熊，她早就一爪子拍开了！ 赫点本身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尤其是凯撒和他同样属于性格强势的熊，他就更看不惯凯撒了，老想给他找点儿麻烦。 这会儿见凯撒爬上来，他都已经想好了，等会儿就往果宓旁边挪，到时候凯撒要是收不住爪子碰到果宓或者小熊，那他就又要倒霉了！ 想在这里，赫点伸长了脖子，冲着凯撒一阵短吼。 而凯撒也确实如他设想那样，怒气汹汹冲着他就来了，只是没第一时间就攻击他。 赫点猜测他大概是顾忌果宓，挑衅的更起劲了！ 凯撒目光阴沉地盯着他，忽然伸了爪子！ 不是从上往下拍，而是就这么直直推了出去！ 鲸尸顶部本就已经足够狭小，再加上已经被啃食的破烂不堪，很难维持平衡！ 凯撒这么一推，赫点猝不及防失去了平衡，爪子紧紧扣进了鲸尸的脊骨缝想要维持身形，凯撒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伸长了脖子头往前面一撞！ 赫点当即四爪朝天向后一仰，留下的最后一幕只有他满是错愕来不及闭拢的嘴巴，紧接着便一路顺着尸体翻滚—— “咚！”一声掉进了冰凉的海水里，溅起两米多高的水花！ 果宓有些惊讶，着实是没想到凯撒除了用蛮力打架，还会动脑子！ 海面的水花还没来得及平静，两只爪子就从水下探出来一阵拍打，然后冒出一个因为毛发被打湿而缩水的熊头！ 赫点在水里扑腾着，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要打就打一架，你是不是害怕？！” 对此，凯撒的回应是…… 缓缓歪着脑袋，缓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然后不屑的： “呵。” 赫点瞬间炸毛： “白痴熊，你给我等着！” 果宓看得叹为观止，心里忍不住“哇哦”一声，然而这声“哇”还没结束，凯撒突然回过了头，眼睛发光地看她。 “……” 果宓沉默了，这又是要干什么？ 望着凯撒开始朝自己挪，看起来又想靠近，她心里紧了紧。 她之前就已经说过了，如果凯撒再靠近她，她就要…… 不知凯撒是不是也想起了这个，只是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刚刚发亮的眼睛暗淡下来，眼角下垂，凭空多了几分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她。 果宓目光有些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态，拒绝的态度溢于言表。 凯撒终于放弃，垂下了头，默默又顺着自己爬上来的地方重新趴了下去。 现在整个鲸鱼尸体的顶部全是果宓和小熊的了。 果宓叹了口气，低下头又吃了一口肉，嚼了一会儿，竟然觉得没什么味道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熊挖坑 得益于天然低气温的保护，北极熊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顿难得的大餐。 身形庞大的座头鲸，被称之为海上移动的孤岛，一旦死亡就会反哺大海，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哺育了来自陆地的另一种生物。 难以想象这样的庞然巨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分食殆尽。 海岸边上只留下巨大的脊骨，在它生前陪伴在身边从未离开过的海浪宛如无限不舍，阵阵轻抚这已经逝去的海之子，寒风萧萧吹拂着，空洞的荒凉中又透露着一股震撼。 果宓站在海岸边，爪子在脊骨上轻轻拍了拍，微微闭上了眼睛，耳边仿佛有座头鲸悠长空灵的叫声远远传来。 小熊不懂她在做什么，只是乖巧地坐在她身边，仰头看着她。 良久，果宓才睁开眼睛，笑着说： “我要睡觉了。” 来到早已准备好的洞穴，洞的底部堆叠着好不容易找来的干草枯叶，空气中有淡淡的略湿的泥土芳香。 这已经是她在有限的条件下，为自己打造的最保暖舒适的温床。 在这个洞里的通道连接着另一个洞穴。 在很久以前，人类深挖地窖储存冬天的冰块以备在夏天使用。 果宓也效仿古时人类智慧的结晶，做了这样一个简易的“冰库”。 本身就已经是冻土，她还费尽心思往里面存储了大量的冰块和雪，只为了给小熊储备一些食物。 站在洞口，果宓看着小熊欲言又止。 按理来说，现在正是小熊学习度过冬天和狩猎的好机会，可惜因食物而缓解，却仍旧日渐加深的困意告诉她，她逃不过冬眠。 小家伙也只能陪着她在洞穴里度过这个冬天了。 鲑鱼像是看出了她想说什么，信心十足地说道： “果宓，睡觉吧，我们能保护好自己！” 鱼骨在旁边眼神坚定，重重地“嗯”了一声。 果宓沉重的心情略微舒缓下来，多余的话这几天她说了很多，也没必要再重复了，只是仍旧低声嘱咐道： “不到迫不得已，不要离洞太远，出去了以后要尽快回来。” 在得到小熊肯定的回答后，一大二小三头熊缓缓钻进了洞里，洞口很快被北风吹来的大雪遮掩住。 果宓躺在松软的枯叶上，将身体蜷缩起来，头埋进了怀中。 黑暗中似乎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静。 鲑鱼凑到果宓脸边轻轻嗅了嗅，用极小的声音呼唤： “果宓，果宓？” 鱼骨从她身后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等待着，鲑鱼又叫了几声，这才转过头，悄悄说： “果宓真的睡着了。” 担忧小熊要长时间待在洞内，狭小的洞未免过于逼仄无聊，果宓特意将洞挖的宽敞了一些，足够小熊在里面走动。 要容纳一头冬眠的熊和两头小熊走动又保证洞口不塌，还要在里面挖出另一条通道，果宓光是选位置都用了很长时间。 挖洞的时候都快要逼自己改行做建筑家，恨不得把脑子掏出来使劲晃一晃，把那些微薄的建筑知识全都晃出来。 好在最后她还是成功了。 两只小熊在洞里走了走，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虽然这个洞确实能够让他们走动，但条件所限，也仅仅只是能走动几步，虽然聊胜于无但也的确没什么意思。 鱼骨在果宓身边卧了下来，打了个哈欠： “我们陪果宓一起睡觉吧。” 鲑鱼也躺了下来： “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等我们醒来的时候，果宓也醒了。” 于是，两头小熊伴着果宓绵长的呼吸声，眼睛缓缓闭了起来，逐渐也陷入了梦乡。 …… 叫醒小熊的是一阵出众又急促的呼吸声，鲑鱼率先睁开了眼睛，用爪子推了推鱼骨，鱼骨很快也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呼吸声又重又急，十分明显，似乎就在洞口，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隐藏洞口的那一层微薄的雪冲进来！ 两头小熊眼里流露出紧张。 这样的呼吸声他们实在太熟悉了，在北极有这样的呼吸声的动物只有一个，那就是北极熊。 这头熊的气味透过雪层传了进来，很陌生，不是他们曾经闻到过的任何一头熊的气味，而且厚重又浓烈。 是公熊！一头陌生的公熊！ 小熊本能地缩在果宓身后，但很快鲑鱼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挡在熟睡的果宓身前： “果宓睡着了，这次轮到我们保护她了。” 鱼骨也钻了出来，两只小家伙浑身紧绷，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口。 过于焦灼，他们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待会儿会有一个巨大的熊头一头撞开洞口的雪，亮出那一口料理的尖牙和狰狞的眼睛钻进来！ 两颗幼小的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急促的嗅闻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近，熊爪踩踏在雪地里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小熊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秒，两秒…… 然后，声音在洞口停下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时间似乎陷入了静止，空气变得又沉又闷。 小熊屏住了呼吸。 突然！ 一只硕大的爪子突破了雪层伸进了洞里！ 紧接着是另一只爪子！ 这头熊仿佛发现了掩盖在雪地里的宝藏！ 他的两只爪子挖掘着，然后迫不及待地把头伸进来，在看到眼前是两只可怜的幼熊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陡然发亮！ 那是，见到了食物的精光！ 鲑鱼和鱼骨尝试抬起爪子驱赶这颗大头离开洞里，但收效甚微！ 公熊急切地想把肥壮的身子挤进洞里，结果两只爪子和头同时往里伸，恰好被挡住了身体，只能用力往后拔！ 在发现很难行得通时，索性放弃，又重新往里面挤，想先吃完这顿饱餐再想办法出去。 杂乱的声音打扰了果宓的安睡，她翻转过身体，发出了一声哼唧。 直到现在，饿昏了头的公熊才发现洞里似乎不止两只小崽子，视线落在沉睡的巨型毛球身上，目光一凝，似乎在思索要不要继续。 鱼骨紧张过度哪管得了这些，趁着他停下来一口咬上了那颗湿漉漉的鼻头！ 公熊发出一声惨叫，用力往后一挣，终于从洞口挣脱，四脚朝天摔在雪地里！ 两只小熊心有余悸地靠在一起，大睁着眼睛看着洞外。 鲑鱼听着外面公熊愤怒的吼声，咽了口口水，声音颤抖： “你不该咬他的。” 果宓曾经说过，面对强大的对手，如果不能一击致命，这些细小的伤痛只会变成刺激他们的条件。xfanjia 如果说刚才公熊还有可能因为果宓而心生忌惮，那么现在，他大概不会放过他们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昏暗的天空 要把果宓叫醒！ 这一刻，小熊不约而同脑子里都浮出了这个念头！ 洞外公熊狂躁的叫声被他强行退出去时洞口塌下来的土雪混杂物隔绝了许多，而这些松软的混杂物可以隔绝声音却绝对隔绝不了一头发狂的公熊！ 小熊抬着爪子在果宓身上推搡着： “果宓，果宓醒醒……” 他们跟着果宓在洞里睡的昏天暗地，醒来公熊就已经出现在洞口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已经睡了多长时间。 几个小时，一天，还是几天？ 时间越长果宓就会睡得越沉，鲑鱼在果宓耳边嘶哑地叫着： “果宓，公熊发现洞口了！” 而果宓对此的回应仅仅只是翻转过身子，两只熊爪举起抱住了头，厚软的爪垫盖在了耳朵上。 鲑鱼呼吸一窒，小爪子拼命巴拉果宓沉重的大爪子，企图拉出一条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鱼骨突然低声叫道： “鲑鱼，先停一下！” 鲑鱼动作一顿，回过头来，浑身的毛乱糟糟的，有些茫然又疑惑地看向鱼骨。 鱼骨默了默，朝着洞口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道： “你没发现吗，没声音了。” 就刚刚那点儿时间，足够公熊缓过疼痛然后再次横冲直撞把头挤进来了，结果不仅没有，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鲑鱼眼珠子僵硬地转动，迷茫未消的眼神一同看向了洞口。 洞内安静下来，洞外也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果宓呼吸的声音和外面隐隐呼啸的北风声互相回应，一起一伏。 鱼骨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鲑鱼却突然挡在了他前面： “等等！” 小公熊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在黑暗的洞内突然看到了两抹圆圆的闪着黄绿色的圆形瞳孔，耳边响起姐姐强作镇定的声音： “我去看。”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鲑鱼已经抬爪朝洞口走去。 她站在倒塌的洞口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抬爪开始挖刨那些松软的雪土混杂物。 这是果宓教给他们的，目前最擅长的东西。 松软的混杂物很快被全部挖开，一个小脑袋顶着头顶的一小堆土，突然冒了出来！ 鲑鱼用力甩了甩头顶沾着的雪土，然后环顾四周。 天色已经变成太阳彻底落下但天还没有完全黑的时候，整个世界像被蒙上了一层极暗淡的光，只是勉强能看清面前的东西。 空气中还残余着那头公熊浓烈的气味，混杂着腥甜的血气，洞口有很多杂乱的痕迹，以及同样沁入雪中的红色滴落状痕迹。 这说明这头公熊鼻子上的伤口不轻。 一排大大的脚印从这些杂乱的痕迹延伸，伴随着那些红色血迹朝着远方一路蔓延。 很显然，他已经离开了。 鼻头被小熊咬出这么大的口子，但凡是一头有些骨气的公熊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可他却偏偏离开了，这只能说明…… 鲑鱼心里一沉，旁边突然多了另一个小熊脑袋： “还有另一头熊。” 鲑鱼吓了一跳，低声呵斥： “你怎么出来了？” 鱼骨仰起鼻头嗅了嗅，然后停住了，神色有些复杂。 鲑鱼眼底也很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 “回去吧。” 两只小熊将头缩进了洞里，抬起爪子掩埋住大部分的洞口，只留下两个透气孔。 鱼骨回到果宓肚皮旁边，身体往旁边一倒，小脑袋靠在果宓软乎乎的肚皮上，神态不自觉有了几分放松。 鲑鱼坐在果宓脸旁边，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爪子已经重新放下来了，一副安然舒适的熟睡姿态，忍不住低头在果宓毛茸茸的熊脸上蹭了蹭。 对于北极熊来说饿肚子是家常便饭，他们一生有很多时间都处于饥饿状态。 抗饿，是每头熊必须适应的。 小熊虽然不如成年熊那样善于忍受饥饿，但他们如今也不用像平时那样长途跋涉，只是长期待在洞里，已经节省了很多体力。 等实在饿的受不了时，把果宓为他们储藏的食物挖出来吃掉，又可以坚持很久。 鲑鱼和鱼骨就像当初计划好的那样，乖乖待在洞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哪怕他们已经足够乖巧，时间一长，无聊又昏暗的洞内时光也变得难以忍受，尤其狭小的洞内空气沉闷浑浊，小熊也变的有些躁动起来。 鱼骨挖开了洞口的泥土，静静等待了一段时间，确认外面毫无异动，这才缓缓爬了出去。 鲑鱼无精打采地躺在洞里，用力吸了一口从洞口泄露进来的新鲜空气，才幽幽提醒： “一定要记得埋起来。” 鱼骨已经爬了出去，声音顺着洞口传了进来： “知道了。” 长时间待在洞里，生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每天轮流出去的这一小段时间，现在已经成为了两头小熊最渴望的时候。 为了避免气味过于集中，他们会离开洞穴数百米，然后用雪掩埋。 这也是他们目前为止离开洞穴最长的距离了。 鲑鱼盯着洞口，直到听到熟悉的小爪垫踩在雪里的声音，才微微松了口气。 洞口射进来的那一丝微弱的光暗了暗，一只小爪子从洞外伸进来，小心地向下踩了踩，没有踩到地面，紧接着又往里伸了一部分，又往下探了探。 这次踩到了。 毛茸茸的身体顺着洞口往下一滑，整只小熊落入洞里。 鲑鱼抬起半边身子询问道： “天还没亮吗？” 他们不会同时出去，一直都是错开的，而且中间相隔的时间很久，尽最大的程度缩小他们的存在感。 鱼骨声音有些纳闷： “没有，还是老样子。” 自从遇到那头陌生公熊开始，外面有的时候像正常的黑夜一样，有的时候处于傍晚擦黑的状态，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他用力往地上一趴，有气无力地道： “夜晚的时间好长，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呀。” 没有果宓陪在身边，在黑暗中不是不安的，有好几次他睡梦中迷迷糊糊仿佛再次群狼的眼睛。 鲑鱼没有回答他，因为那是一个听起来就让熊提不起精神的时间。 在地上打了个滚，她又问道： “还在吗？” 这回鱼骨眼里闪过一丝微光，耳朵动了动： “还在，中间好像离开了一段时间，不过已经回来了。” 鲑鱼闭上了眼睛，呼吸中透出几分安宁： “好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怨气十足 又过了一天，洞口又传来了厚重熊掌踩在雪地里的“噗噗”声，以及熊鼻用力吸入空气的声音。 脚步声在洞口来来回回徘徊着，有时会停下来，随后就响起嗅闻声，时远时近。 他似乎并不是在寻找着什么，……只是在犹豫？ 黑暗中两只小熊一前一后守在洞口，只看得见彼此眼睛倒射出来的光晕，眼睛一眨不眨，聚精会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最后一声脚步声停在了洞口，之后便再没了动静，开始了一段漫长的静默。 小熊在等待中神色逐渐开始紧张，眼底的戒备和忐忑越发浓重，小小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变得紧绷！ “嗤——！” 一只大大的熊爪突然穿过了泥土，插进洞中！ 坐在最前面的鲑鱼受惊地蹦了起来，看着突然窜进来的熊爪下钩然后用力一扒啦！ 被雪土或杂物掩埋起的洞口赫然出现了一个洞！ 微弱的月光撒进来，紧接着又是一黑！ 一双比小熊大了数倍的棕褐色眼睛出现在洞口，幽幽闪着光！ 鱼骨吓得叫了两声，外面的动静一顿，但也仅仅是短短两秒，刚刚伸进来的大爪子又重新伸进了洞，刨了一些土带出去了！ 身形巨大的白熊就这么坐在洞口，慢条斯理地把用爪子拨弄那些松软的雪土，将那个孔洞越扩越大，直到彻底把洞口全都挖出来！ 他压低身子，把大脑袋伸进了洞里，用力吸了两口气，看样子是在确定什么，眼底透着满意的神色。 “凯，凯撒，你来干什么？”小熊底气不足的质问声响起。 公熊这才一副宛如刚注意到他们的样子，垂着头眯眼扫视了两只小熊一眼，嗤笑一声： “小崽子又长大一圈了。” 小熊悄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凯撒就守在洞口附近，最开始的那头公熊也是迫于凯撒施加的压力，这才灰溜溜离开了这里。 好歹曾经同行的那么长时间，虽然凯撒一直对她们不假辞色，前两天还和果宓打了一架。 但是对于两只小熊来说，比起陌生的公熊，他们宁愿遇见的是凯撒。 更何况……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自从知道凯撒一直在洞口，他们心里也的确有了安全感。 只不过，当凯撒近距离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那如同小山一样雄伟壮观的体型，以及冷漠的眼眸，还是忍不住让小熊神经紧绷。 鲑鱼强做镇定，探究的眼神落在凯撒身上，有些磕绊地说着： “果，果宓现在休息了，你现在找她没用的。” 凯撒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直把鲑鱼看得心里发毛。 她张了张嘴，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时，就见面前的公熊抬起了爪子朝着自己伸过来！ 小家伙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刚刚那只刨土的大爪子就这么顺爪一扒—— 可怜的小熊就这么被刨出了洞！ 鲑鱼跌出洞口顺着洞口雪坡的弧度往下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坐起来时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迷茫。 紧接着身后响起一阵滚雪球的声音，回头一看，鱼骨已经在自己身边翻滚两圈停下来了！ 怎么下来的自不用问。 两头小熊齐齐回头，忿忿不平的眼神落在洞口翘着屁股，已经把大半个身体爬进洞的“罪魁祸首”身上！ 果宓挖的洞虽然大，洞口却是根据自己的体型和小熊的体型量身打造的，对于凯撒这种大块头当然就不那么合适了。 刚挤进一半的身体，凯撒就感觉有些紧凑拥挤了，只能停下来，看着洞里面盘成一团睡得天昏地暗的巨型毛团眼里闪过沉思。 他很早就发现果宓又开始刨坑了，只是她一直都有刨坑睡觉的习惯，这次他也只是当她受不了冬天的寒冷，准备刨坑御寒。 只是他守在洞口那么长时间，除了看见两只小崽子跑出来过，愣是没有瞧见果宓一丝影子。 时间一长，这头公熊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了。 有心想进来看看，但又不想听到圆脸盘子说“我们再也不是朋友”这样伤熊心的话，在洞口附近兜了好几天的转子，最后还是本性难改，又厚着脸皮过来刨洞了。 结果没想到，果宓真的睡着了！ 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洞里面睡觉？！ 公熊听着果宓匀称松散的呼吸声，那颗小心眼儿的熊心再次开始犯嘀咕： 睡那么长时间，还是在冬天，他都钻进洞里来了还在睡…… 这不就是冬眠呢？！ 冬眠？！ 凯撒呼吸一顿，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短暂的沉默之后，目光一寸寸地移，最后落在果宓蜷缩着四只爪子挡在后面的，绵软的肚皮上。 在北极，母熊要是交配了，就会冬眠，等醒来的时候小崽子都能跟着母熊出洞了！ 果宓也冬眠了，她有小崽子了，她选其他公熊了！ 得出这一认知的凯撒顿感晴天霹雳，一道惊雷在脑子里打过，一股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委屈的感觉口罩上心头，酸得他鼻尖都颤了颤，看果宓的眼神都带着怨气。 他哪里不好了，他们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要选一头莫名其妙的公熊，不选他？！ 他有那么差劲吗？！ 几十几百种念头在脑子里呼啸而过，冲得凯撒头脑发晕，目光直直落在果宓肚子上，眼神怔忪。 来年果宓身边是不是又要多出两只讨厌的小崽子了？！ 有了这两只已经够烦了，再多出两只来，她还有闲心思搭理他么？！ 两只小崽子，斯洛克，黑熊，甚至还有那头缺耳朵公熊，以及过几个月就要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新的小崽子。 比起他，果宓看起来都更喜欢他们，一点都不公平！ 真够讨厌的，熊就应该独来独往才对，这么多的熊为什么都要围着果宓！ 干脆全部咬死算了！ 鲑鱼和鱼骨跌跌撞撞回到洞口，凯撒已经从洞里退出来了，阴沉的目光冷冷盯着洞口，浑身怨气十足！ 小熊呆了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见凯撒扭过头，看着他们的眼神带了一抹杀意。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要留在这里 鲑鱼被他看的一惊，小跑过来的步伐顿时紧急刹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鱼骨刚追赶上来，鲑鱼便身子一偏拦住了他，警惕地带着弟弟又往后退了退。 小公熊随即便已发现面前的熊不对劲，歪过头悄声询问： “他怎么了？” 鲑鱼目光紧跟凯撒分毫不移： “不清楚，突然就这样了。” 凯撒目光沉沉地盯着两只小崽子，眼睛里流露出思索的神色。 两只小熊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熊突然收回了视线，下巴高高昂起，又是居高临下地扫了两只小熊一眼，冷傲的哼了一声： “哼！” 他看两头小熊的眼神就像看什么别的熊吃剩下的残羹冷炙，冷漠中又带着不屑一顾，但似乎又掺杂了一些……同情？ 鲑鱼和鱼骨： “……” 鱼骨蹭了蹭鲑鱼，鲑鱼歪过头，听见弟弟小声嘀咕： “他是不是疯了？” 鲑鱼也觉得一言难尽，迟疑了一会儿，干巴巴道： “不知道，可能吧。” 毕竟这段时间有很多熊都对凯撒发出了这样的质疑，他可能真的疯了。 另一头凯撒回过身，又把头伸进了洞口，后腿用力蹬着，卯足了劲想钻进去。 最后虽然只进去了一半，剩下一半卡在洞外面，翘起的屁股被冷风无情地吹着。 两只粗壮的后爪又用力往前蹬了蹬，但收效甚微。 熊屁股的主人似乎短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之中，就这么无声地翘在了那里，显得有几分滑稽。 一二十秒之后，翘起来的熊屁股突然一塌，庞大的身体开始在原地扭曲翻滚，一番挣扎后，凯撒还带着泥土的大脑袋终于从洞里脱离出来。 公熊抬爪子拍了拍鼻头上的土，扭过头，对上两双神色微妙的小眼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滑稽的动作，刨土的动作停住了。 一大两小在沉默中对视着。 少顷，凯撒移动着壮硕的身子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毛，围着洞口转了一圈后又停了下来，伸长了脖子看起来是想再次把头伸进洞里，但大概是出于什么原因，最后又停下来了。 公熊一系列尴尬的行为让之前那个饱含杀意的眼神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小熊的警惕心无形之中被削弱了不少。 尤其是在看到他整个趴在洞口前面，伸爪子去挖洞口的那一刻！ 凯撒回忆着果宓刨洞时候的样子，两只大爪子在洞口上下翻飞！ 表面一看忙得热火朝天，但仔细再看，一番操作洞口只受轻伤，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跟果宓挖洞的速度差距甚远。 凯撒举起爪子纳闷地看了看，干脆趴在地上，伸爪子抓碎那些被果宓夯实的土壁，准备一点一点把里面的土刨出来。 小熊在旁边急得跳脚： “别挖了，别挖了！” 奈何凯撒压根不搭理他们，闷着头就是干，偶尔觉得旁边两个小玩意儿烦的厉害就伸爪子一推！ 小毛球立刻顺着坡滚，呼噜呼噜一路滚到坡下！ 鲑鱼晕头转向地从坡底站起来，又一路小跑上去，大声道： “不能挖了，再挖洞就塌了，果宓会被埋在里面的！” 凯撒挖洞的行为终于停下了。 鲑鱼刚刚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察觉面前的公熊似乎在盯着她！ 小家伙被吓了一跳，暗自后悔自己刚才叫的太大声了，像凯撒这种公熊，大概率会认为是挑衅的。 谁知凯撒另有想法，屁股往后一坐，鼻头点了点洞： “你们两个进去挖！” 鲑鱼眨眨眼，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 鱼骨也听到了，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凯撒，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凯撒已经等不及了，厚重的爪子又拍了拍洞口，言简意赅： “快挖！” 两只小熊连忙后退： “不行！” 凯撒瞪圆了眼睛，头一次发现这两只小崽子这么硬气，恶声恶气道： “为什么不行？！” 鲑鱼垂着小脑袋，低声道： “果宓没有同意你靠近她。” 凯撒顿时整头熊都不好了，心情恶劣至极，没好气地瞪了不会说话的两头小崽子一眼，也不再要求他们挖洞，只是扭过身体，看着洞口生闷气。 小熊开始害怕了，眼巴巴看着洞口，思索着要怎么把果宓叫醒。 鱼骨偷偷问道： “鲑鱼，叫醒果宓没关系吗？” 鲑鱼也很踌躇： “我不知道。” 他们只是小熊，很多事都没有经历过，也没有熊教过他们常识。 他们也不需要冬眠，果宓的冬眠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异常状态，就连她本身都不太了解。 打断她的冬眠对她本身有没有伤害，果宓没有说过，他们也不知道。 所以除非遇到要丢命的情况，否则不到万不得已，小熊不想擅自叫醒她。 之前遇到的那头是陌生公熊，但是现在是凯撒，他们是不同的，小熊一时之间也很迷茫。 看着凯撒默不作声又在掏洞，鲑鱼唯恐他把洞给挖塌了，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我，我们可以帮你挖洞。” 凯撒抽空分给她一丝眼神，心里还颇为意外。 果宓养的这两头小熊跟她一样倔，他刚才威胁他们挖洞也只是心血来潮，没指望这两头小崽子听话。 现在他们突然听话了，凯撒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鲑鱼垂着小脑袋，语速很快： “但是，你不能把果宓吵醒，还有……” 她抬头望了望凯撒，发现公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显然是在等她继续说。 鲑鱼咽了口口水： “果宓睡着了，洞口扩大的话气味会散发的更多，到时候可能会引来其他的公熊，你要留在这里，直到果宓冬眠结束。” 洞里面埋着海豹，之前那头陌生公熊大概率是被那个气味吸引过来的，小熊也不指望凯撒会闻不出来。 只是鲑鱼已经意识到，一旦遇到成年熊，她和鱼骨根本应付不了，而且果宓睡了这么久，就算醒过来可能身体也不在状态吧。 与其这样，不如…… 鲑鱼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凯撒。 虽然性格恶劣，但是不会伤害果宓，……大概率也不会咬死他们，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是一头漂亮的熊吗 尽管知道凯撒大概率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甚至这就是他想要的，但是和他谈条件，鲑鱼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忐忑。 站在她面前的这头公熊，是整片北地强悍和杀戮的代名词，以压倒性的力量震慑着所有的北极熊。 他的性格并不好，并且在除了果宓以外的其他熊眼里，凯撒大多数时间都喜怒无常。 这让鲑鱼控制不住地偷偷揣测，和小熊谈条件在他眼里会不会是一种冒犯，况且她的话从一开始目的性就很严重，这头强壮的公熊会不会恼怒于她的利用之心？ 就连他的亲弟弟斯洛克，在这头公熊面前也大多数时间只敢蠢蠢欲动地试探，一旦激怒他就会立刻服软。 在遇见凯撒的这一整段时间中，只有果宓，才能和他谈条件。 小熊低着脑袋等待了很长时间，长到他们开始怀疑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小，凯撒可能没有听见。 鲑鱼的小脑袋悄悄上抬，然后看到凯撒闲适地坐在洞口的雪地里，十分满意地俯视着他们，眼神中充斥着两个意思： 你在说什么傻话？ 算你们俩下识相！ 鲑鱼大脑空白了一下，没来得及反应，凯撒已经伸出爪子拍了拍洞口，无声地催促他们快点干活！ 两只小熊对视一眼，只得钻进洞里，开始哼哧哼哧地刨洞。 凯撒“砰”一声睡倒在地上，身体惬意地摩擦着地上的雪，左右打的两个滚，发出舒服的咕哝声，显然是准备等小熊把洞挖好然后坐享其成了。 极北之地的冻土天然就比是温暖地带松软的泥土要坚固许多，但是熊的身躯实在庞大，想要挖出一个这么大的洞腔但不塌陷需要极强的技巧。 果宓挖出来的洞足够她自己睡觉和让两只小熊勉强走两步，但如果凯撒想要钻进去的话，小熊就没地方呆了。 他也只能牢牢和果宓贴在一起，活动的空间很小。 小熊的主要任务就是扩大洞口，让凯撒能够钻进去。 至于洞腔，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洞口扩大完成之后，凯撒就像压榨劳工的奴隶主开始视察工程结果，小熊坐在洞边，提心吊胆地等待着。 他把头伸进洞里，慢吞吞挪动身子。 需要蜷缩身体才能进入，但是也确实足够通过了。 鲑鱼松了口气，但并不开心，朝着鱼骨苦笑： 因为果宓在冬眠以前已经不愿意让凯撒靠近她了。 他们却擅作主张，还主动帮凯撒挖开了洞口，要是她醒过来，一定会生气的。 鱼骨也想到这个，两头小熊都情绪不高。 然而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已经如愿钻进洞里的凯撒突然又退出来了。 他沉默地坐在洞口，视线宛如凝成实质直直穿过昏暗幽深的洞口，落在里面熟睡的果宓身上，眼里明灭不定。 短短数分钟，他就一扫之前心情愉悦的样子，整头熊都被阴霾笼罩起来。 变化之大让小熊的心又提了起来！ 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鲑鱼“嚯”地起身，鱼骨也爬了起来，朝着洞口小跑过去！ 刚想钻进洞里查看，凯撒粗壮的熊爪突然坐在了洞口前，紧接着庞大的身体将洞口整个挡住！ 这种行为更加剧了两头小熊的猜疑，他们不得不怀疑凯撒是不是趁着果宓睡觉对她做了不好的事！ 小家伙抬头，刚要不管不顾地冲着凯撒发出怒吼，下一秒却愣住了。 凯撒塌着耳朵，目光蒙上了一层极其不明显的暗淡，看起来欲言又止。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表露出来的样子。 鲑鱼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咆哮，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瞧着他，然后听到他问： “果宓睡着以前，有没有遇到……” 凯撒说到这里停住了，眼里露出挣扎犹豫的神色，还有一些难为情。 两头小熊贴在一起，两只黝黑的豆豆眼看着他，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但是他改了口，询问两只小熊： “我很强壮吗？” 此言一出，鲑鱼和鱼骨脸上全然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凯撒当然很强壮，他的体型超过了整个北极大多数的公熊，他的强壮是毋庸置疑的。 从他数次利用体型优势将挑衅自己的熊压倒在地来看，他自己也是很明显知道这一点的，为什么还要问他们呢？ 但尽管如此，小熊还是不敢提出异议，只能诚实地回答： “你很强壮。” 凯撒眼睛一亮： “比其他的熊都强壮吗？” 小熊嘴角一阵抽搐，不确定这是否是他在隐形对他们施压，只能再次回答： “你比很多公熊都要强壮。” 凯撒还是没有得到满足，上前了两步，这次他犹豫了比之前还要久的时间，再开口的时候居然带了一点羞涩，追问小熊： “那……我，” 他吞吞吐吐： “我长得好看吗？我是一头漂亮的公熊吗？” 这下小熊脸上的神色已经足以用“惊骇”来形容了，现在他们已经极为清楚的学到了面前这头公熊的不自信。 他想要通过他们来重新树立起自己崩塌的自信心！ 可是，他可是凯撒啊，他可是压在众多北极熊头顶，让他们不敢直视的北地之王！ 他怎么会不自信呢？！ 一旁的凯撒已经因为没有立刻得到答案而开始失落，垂着头喃喃自语： “看来我不是一头好看的熊……” 鲑鱼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诚恳道： “不，你很好看。” 这不是假话，但好像过于单薄了，凯撒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面前两只小崽子。 小熊被他看得一阵发毛，咽了口口水，接着道： “你的爪子很粗，体型健壮又流畅。” 这代表了凯撒极高的战斗力，以及身体协调性，他是一头很健康的公熊。 鱼骨也慌忙加了一句： “呃，你的毛也很漂亮，又长又飘逸！” 这代表了凯撒极优越的狩猎能力，正是因为食物充足，而且肉质新鲜，才会有这么一身油光水滑的毛。 鲑鱼最后打量了凯撒一眼，匆匆又补了一句： “你的脸，嗯，也很好看，眼睛很有神！” 眼睛鼻子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了，又没有歪眼也没有斜嘴，是方方正正北极熊的长相，眼睛也确实清亮眼神锐利，很有压迫感。 小熊给凯撒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凯撒心情随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回答越发好转，他站起来，围着小熊走了一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我是一头讨母熊喜欢的公熊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斯洛克是一头比他更好的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持久的沉默。 鲑鱼顶着厉厉寒风，站在原地，被凯撒期待又隐含胁迫的目光看的不敢逃避，半晌才艰难地道： “你的确是，讨母熊喜欢的公熊……” “但是！” 然而凯撒已经被第一句回答蒙蔽了双眼，公熊变得神采奕奕，就连那一身飘扬的毛发似乎都染上了一层别样的光泽，兴奋不已地转身将头重新插进洞里，开始蛄蛹着身体奋力往洞里钻。 小熊迫于淫威低若蚊蝇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在空气里： “你可能，不是讨果宓喜欢的公熊……” 眼睁睁看着凯撒将裸露在外面最后一只后脚收进洞里，鱼骨压低了声音： “要不算了吧。” 鲑鱼无言，稚嫩的小眼睛里浮满了沧桑：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凯撒只想听到他想听到的话，他不想听到的话想要让他听到的话，要么就抱着送死的决心，要么就付诸于让他妥协的暴力。 很明显他们不具备这样的选择能力。 鲑鱼长长叹了一口气： “公熊真的是很难沟通啊——” 凯撒就是一头典型的公熊，可惜果宓似乎不需要这么“正常”的熊成为她的伴侣，他想要如愿的话，可能需要改掉自己的专横和蛮不讲理了。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鲑鱼不断思考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过头问坐在身边的小公熊： “你以后也会像他们那样吗？” 鱼骨想都没想地否定了： “不会！” 他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道： “我想成为像斯洛克那样的熊！” 鲑鱼对这个回答感到讶然，很小的时候鱼骨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犯没想到这个愿望会持续到现在。 她抬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迟疑不定地道： “可是斯洛克胆子很小，在北极熊这个群体中，呃，饱受非议……” 大家迫于凯撒的威势不敢对斯洛克做什么过分的事，但是很多熊其实都认为他是异类。 “但是我们都很喜欢他，你也认为他是北极熊里的怪胎吗？” 鱼骨歪着头问。 鲑鱼立刻否定道： “当然没有！他是很好的熊！” 鱼骨露出赞同的神色： “大家都说他胆子小，觉得他不勇敢，可是选择成为那样与众不同的熊，也是一种勇气，不是吗？他只是把他的勇气用在和我们不同的地方了。” 鲑鱼彻底被说服了。 鱼骨又思索了一会儿，嘀咕着加了一句： “不过，我也想保护你，保护果宓，保护斯洛克。” 这句话逗笑了鲑鱼，她给他打气道： “那你要好好努力，成为这个北极另外一头‘与众不同’的小公熊！” “嗯！” …… 凯撒卧在果宓身边，掀起其中一只眼睛的眼帘，瞟了一眼洞口，又重新闭上。 两个小崽子的话飘进洞里，声音很小却足够清晰。 凯撒不得不意识到在这两只小崽子眼里，他甚至不如斯洛克，而且也不是一头“好熊”！ 公熊嗤笑一声，烦躁地扭动着身子，将四只爪子踹到了肚子下面，对鲑鱼和鱼骨的话不以为然。 他还不至于去关心两只小崽子的喜恶。 果宓绵长均匀的呼吸声在洞里扭转，贴的那么近，凯撒甚至能感觉到她腹部呼吸的起伏，温热的体温穿越毛发，源源不断地传递到他身上。 即使之前有过在一起睡觉的经历，凯撒依旧觉得新奇。 他伸出一只爪子，放到了果宓柔软的肚皮上。 突然想起自己的爪子重量不小，连忙又往上抬了抬，只是爪垫轻轻放在上面。 只是感受到那微弱的起伏，凯撒就觉得有种难言的欣喜，好端端的脑子里竟然想起夏天的时候，灌木丛里怒放的花丛。 柔软的花瓣在阳光下面肆意的生长，香气悠悠飘着，想要凑近闻一下，马上就会被包裹在外的荆棘扎到鼻头。 ——尖锐的美丽。 凯撒左右晃了晃脑袋，将那些莫名其妙又奇怪的想法晃走，但转眼又想到果宓似乎很喜欢那些花。 夏天的时候，她摘走不少，在太阳晒干以后极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将那些花放进睡觉的洞里。 有好几次他都看到她蓬松的毛发中，夹杂着一两朵干透了的不知名花朵。 她也不是纯粹的白色，她的毛有夏天才会有的，土地特有的红色光泽。 他抬起头，顺着洞口看出去，极其微弱的光下面只有苍白的雪，枯枝败叶，光秃秃的石头。 那些极富生命力的花草早已经凋零多时。 凯撒将头凑到果宓脸边放下，感受着她鼻头呼出的热气，忍不住地想，是不是因为那些苍翠的，绚丽的色彩沉睡在了冬季的白里，所以她也陪着它们睡着了。 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到开心。 因为那会让他觉得果宓只是沉溺在了夏天，而不是…… 拒绝了他。 但是这样的想法，也只能存在于侥幸的幻想之中，没一会儿就会被北风吹醒。 凯撒褐色的眼睛里冒出怒气，张口含住了果宓圆圆的耳朵，牙尖在那富有弹性的耳廓上碰了碰，却没狠的下心真的用力，连一个浅浅的牙印都都舍不得留下。 他松开嘴，鼻头用力拱了拱果宓的脸侧，委屈地小声质问： “为什么不能选我呢？” 他曾经睥睨一切的自信，就像狂风里的雪堆，被吹得单薄脆弱，让他饱含怨气，一句又一句地问熟睡的果宓： “你养的小崽子说，我很强壮，很漂亮，我是一头讨母熊喜欢的公熊！” ……但不是一头好熊。 比起他，小崽子更喜欢斯洛克。 斯洛克是头比他更好的熊。 凯撒眨眨眼睛，眼底流露出抗拒，恶气满满地撇过头，一两秒之后，又把头扭了回来，问道： “你也喜欢斯洛克那样的熊吗？！” 然而果宓没有醒过来给他答案。 凯撒又把爪子放在了果宓的肚皮上，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之前那种欣喜又奇妙的感觉了，反而只觉得酸涩。 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有还不如他爪子大的小熊冒出来。 其实他对繁衍自己的血肉并不渴望，是不是他的小熊，本质上都只是北极熊幼崽，没什么区别。 小崽子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放弃的美味，他都已经放过洞外面那两只小崽子了，未必不能因为不想引起果宓的怒火而放过即将出生的。 但那是果宓抗拒他不喜欢他的证明。 所以对这样的小崽子，凯撒很难去抱有什么宽容仁慈的态度。 他开始思考趁果宓熟睡把刚出生的小崽子吃掉，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可能性。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和愚蠢的小熊一般见识 鲑鱼和鱼骨预料不到才短短几分钟，这头登堂入室的坏熊脑子里有了一个更恶劣的想法，他们只知道凯撒占去了他们原本的位置，现在他们要在外面吹冷风了。 好在北极熊天生就能够应对寒冷，刺骨的寒意早已被厚重的皮毛和脂肪挡在了外面。 两头小熊蜷缩在一起，互相把头搭在了对方的肚子上，依靠着彼此，睡意逐渐升起。 然而他们低估了西北冬季恶劣的天气和环境，当那薄弱的灰蒙蒙的光彻底从天空消失时，突然开始狂风大作起来。 凛冽的北风呼呼吹拂着，卷起空气中漂浮着的，地上沉积着的雪，朝着两头小熊席卷而来！ 小家伙感觉到空气稀薄睁开眼睛时，身上已经堆上了不薄的厚雪层，如果不是自己醒过来了，恐怕要被活埋！ 他们连忙站起来，用力抖落身上的雪在原地蹦跳两下。 鲑鱼看了看洞口，只留下一个透气孔，里面静悄悄的，但仔细听还能听到两头成年熊睡着时的呼吸声。 小家伙抽了抽嘴角，果然，像凯撒这样的公熊，肯定是不会管他们死活的。 鱼骨迎着将自己吹得睁不开眼的狂风，没办法道： “我们再挖一个洞吧。” 鲑鱼将身上才过了几秒就再度积起的雪重新甩落，赞同道： “而且还要速度快一些。” 两头小熊最终选定了果宓洞口不远的一块地方开始挖掘起来。 挖积雪层的时候速度很快，到冻土的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 小小的爪子不像果宓那样强劲，挖起来很要费一些时间和力气。 不过他们很擅长挖洞，在这场风雪暴结束以前，崭新的洞口已经出现在了矮坡之上。 小熊钻进新挖的洞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鱼骨四只爪子摊开躺在洞里，用力吸了一口洞中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惋惜道： “可惜没有枯树叶了，还是果宓挖的洞舒服一些。” “她的肚子可软了，我可以靠在上面。” 空空如也的洞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以往那样的安全感，反而多了一丝冰凉和冷寂，小熊觉得有些失落。 鲑鱼没有马上躺下来休息，只是坐在鱼骨旁边，久久没有说话。 鱼骨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她一直没有吭声，抬眼疑惑道： “你怎么不……” “去年这个时候，” 鲑鱼突然轻声道： “妈妈把我们拢在她的怀里，我们没有洞，她就盘起身体把我们护在怀里，为我们挡住了风和雪。” 现在回想起来，惭愧那个时候太小，只顾着用好奇的眼光去看这个世界，却没能看见妈妈身上甚至已经结块的冰雪。 鱼骨愣了愣，“妈妈”这个词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久到再次听到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陌生。 他们是前年冬天出现的小熊，在春天的时候被母亲带出了洞，正式迎接了这个世界。 可惜妈妈没有陪在他们身边太长时间，留给他们的回忆连现在想要想起来才惊觉已经被时间冲淡，只记得起她将他们拢在身下时的那一抹炙热的温度。 那是他们的妈妈，她的名字叫卡雅。 失去依靠的彷徨日子没过去几天，果宓就突然出现了，她代替了卡雅，陪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长大。 那时的无助和对妈妈的思念，也逐渐在她的陪伴下也逐渐被留在了记忆深处。 鲑鱼低下头，轻声对鱼骨说： “很快，我们也要到离开果宓的时候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鱼骨的鼻腔忽然酸涩起来，有些哽咽： “我们不能不……” 我们不能不离开吗？ 这是他想说的话，也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 养育小熊对母熊来说是很辛苦的事，对于果宓来说，她甚至还留在了这个根本不适合她的地方。 她留在这里是自愿的，但更多了一层无可奈何。 如果他们不独立，果宓就没有办法去自由选择她想要的生活。 传说中斯洛克的妈妈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忍受他无底线的依赖，最后才会选择离开的。 他们不能让果宓那样，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们要更加独立。” 鲑鱼接着说道： “必须学会更多的生存技能，这样才能让果宓安心一些。” 她歪着头，有些烦恼地道： “要是能到浮冰上学习更多的狩猎技能就好了……” 被迫和果宓隔离的小熊从此又多了新的烦恼。 凯撒在第二天天空笼罩上一层极微弱的光之后爬出了洞，开始舒展自己的身体，耳边冒出稀稀疏疏的微小声响，扭过头，发现不远处又多了一个洞，两只小崽子从洞口探出头看他。 公熊用极其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两只小熊一会儿，然后扭回头，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小熊被笑声激得浑身一麻。 “为什么要笑？” 小熊发出了疑问，发出疑问的是鱼骨。 此话一出，不仅是鲑鱼，就连凯撒都重新把目光落在小公熊身上，对他的突然勇敢感到颇为惊诧。 鱼骨脑子里也忘不了昨天鲑鱼说的话，他们要独立，首先就要克制对这些成年公熊的恐惧！ 所以他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笑我们？” 凯撒难得对两头小熊分出了点耐心。 因为得知果宓即将诞下小熊，旧的小熊大概率会被抛弃，他诡异地对两只小崽子生出了一点类似于“同病相怜”的感觉，再加上他对他们让出洞的识相行为感到满意，竟然也回答了鱼骨的问题： “北极熊一直都是睡在风雪中的，我们不去寒冷，像你们俩这样娇气的小熊崽，根本不是合格的小熊！” 两头小熊闻言面色一黑，搞不明白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怎么会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 明明就在几分钟之前，他才从果宓的挖的洞里爬出来，而且他之前霸占他们的洞时分明就睡得很舒服！ 两面熊！ 鲑鱼冷笑一声： “你之前睡果宓的洞！你不仅霸占果宓挖的洞，你还打呼噜！你睡得可舒服了！！” 这样的顶撞是之前前所未有的，凯撒眼睛一竖，火气上来了，马上就决定给这两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点教训！ 结果转头就看见嘴硬的小崽子在洞里躲躲闪闪，一会儿把头缩进洞里，一会儿又伸出脑袋看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哪有他们的嘴巴那么硬气？ 真蠢，他才不和这么蠢的小熊崽一般见识。 凯撒觉得气消了不少，随后就懒得搭理他们了，转身又重新爬回洞里。 小熊面面相觑，疑惑凯撒怎么突然转性了，紧接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浓郁的甜腥味，再然后凯撒粗壮的后脚探出了洞口，整个身体弓起来，仿佛用力拖拽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看清楚他拖的是什么东西之后，小熊瞬间炸毛： “你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凯撒和海豹肉 被果宓精心保存起来，预留给小熊过冬的海豹，被凯撒咬着尾巴擅自拖了出来。 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即使已经保存了很多天，仍然可见鲜红的颜色，足以看出果宓当初费的心思。 小熊在旁边上窜下跳，又是顶又是撞，都没人阻止凯撒将海豹开膛破肚，开始享用果宓留下的“爱心餐”。 再一次撞到凯撒脚上，被公熊随爪拍开，小家伙最终放弃了抵抗，只能忍气吞声地坐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凯撒撕下一片脂肪，胡乱吞进肚子里。 老实说，虽然果宓精心保存了海豹肉，一点异味都没有，可是整只海豹已经结冰，每吃下一块肉，冰冰凉凉的感觉就一路从嘴巴顺着喉咙滑到肚子里，感觉胃也凉凉的。 凯撒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吃热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随便吃了两口就把肉随意扒拉到一边，趴到旁边闭目养神去了。 那嫌弃的姿态，无疑是给小熊脆弱心灵的又一次暴击！ 他们一直舍不得吃的猎物，被这头混蛋熊随便就拖出来享用，最后还弃之一边！ 一时之间小熊对凯撒刚刚缓和的心理印象瞬间又一落千丈，觉得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他还要讨厌的公熊了！ 眼巴巴的看着剩余大部分的海豹肉逐渐被冰雪覆盖，小熊终究不愿意果宓的心意被浪费。 鲑鱼谨慎的眼神时刻注意着凯撒，偷偷朝着剩余的海豹肉迈了一步。 公熊前爪搭在身前，头靠在上面闭目养神，一动没动，好似没有听到他们的细微动静。 鲑鱼心头松了松，递给鱼骨一个眼神，示意他坐在原处不要动，然后快步走到海豹肉面前，低着头就着海豹上面覆盖着的厚雪大大地咬了一口，然后顾不上吞咽，连忙回头去看凯撒！ 不管这些海豹是不是果宓抓回来的，一旦凯撒霸占了它们，所有权就易主了。 因此小熊格外的提心吊胆。 出乎意料的是凯撒似乎对这些剩余的海豹肉不甚在意，睁开一只眼睛瞄了年轻胆大的小崽子一眼，看得鲑鱼心头一跳后，又慢悠悠闭上了眼，头往旁边歪了歪，只留下后脑勺和两只耳朵。 这个动作如同默许。 小熊立刻开始狼吞虎咽，想要尽可能的多吃一些果宓留下的食物，唯恐凯撒什么时候又有心血来潮想再吃两口冰冻海豹肉。 听着两只小崽子囫囵吞咽的声音，凯撒哪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喉咙里一声咕噜，鼻头喷洒出一阵白雾，眼角隐约带了丝不屑。 第一只海豹大部分被小熊风卷残云一般吃进肚子里。 晚些的时候，大量的冰冻肉夹杂着雪充斥在胃里，后劲起来了。 小熊都有些不太舒服，蔫蔫儿地靠在一起，有气无力地看着剩下的小部分肉。 凯撒像是睡了一天终于睡饱了，站在两只小崽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半晌，突然抬起了爪子！ 宽大的熊爪拍击着地上的雪朝小熊飞溅而去，没一会儿两只小崽子身上都堆出了“小雪尖儿”，黑黝黝的豆豆眼透过斑驳的雪抬头控诉地看着罪魁祸首。 凯撒却宛如找到了什么新的乐趣，抬爪依次把两只小熊头顶堆起的“雪制小金字塔”挨个按平，哼笑一声，动作悠闲地回到果宓的洞里去了。 鲑鱼甩了甩身上的雪，从地上站了起来，迟疑地看了看凯撒消失的洞口： “他……意思是剩下的海豹肉都是我们的了？” 鱼骨探头往洞里看了看，得到一声凯撒威胁的呼声后急急退了出来： “应该是。” 小熊的目光一同望向剩下的海豹肉，都有些恍惚。 事实证明他们想的没错，即使他们把剩下的肉都拖到了自己重新挖的洞里，凯撒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不过又过了几天，他把第二头海豹肉也拖出了洞！ 敷衍一般地陪小崽子走过“上蹿下跳”，“敢怒不敢言”，“放弃抵抗”的流程，再一爪子把小熊扒拉开后，又是低头随便吃了两口，就把肉撇到一边儿不管了。 有了之前的经历，这次小熊也没急着把肉往肚子里吞，虽然仍旧紧张，但好歹放慢了一些速度。 凯撒依旧像之前那样，趴在一旁呼呼大睡。 正当小熊吃得热火朝天之时，耳边突然响起短促的低吼声。 小家伙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凯撒已经甩着毛站起来了，那双在这几天充斥着懒散的眼睛里露出凉凉的杀意，阴森森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一眼看得鲑鱼鱼骨浑身冰凉，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会突然翻脸。 只能靠在一起瑟缩着往后退，徒劳无功地同样朝凯撒回敬气势不足的吼声，实际上眼睛已经飞速在周围搜索着，准备逃跑。 虽说如此，时间过去一小会儿之后，他们就已经发现凯撒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们身上。 与此同时，那被风雪遮蔽的气味钻入了鼻腔，小熊惶然回头，身后赫然是另外一头突然出现的熊！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另外三头熊。 一头母熊，带着两只小熊。 恶劣的天气下，他们看起来已经饥饿了很久，即使隔着漫天飞雪，三头熊眼里的渴望也仍旧穿透冰雪传达了过来。 母熊面对凯撒这样强壮的公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退去，反而留在原地和他周旋，显然获得食物对他们来说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 在北极这个地方，小熊的存活全都仰仗着母熊。 理智的母熊在绝对的饥饿时有可能会抛下熊崽，但也有诸如鲑鱼和鱼骨的母亲卡雅那样的母熊，甘愿为熊崽付出一切。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凯撒率先朝前迈出了步子！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母熊身上，而是落在…… 她身后的熊崽子身上。 经验丰富的公熊自然知道母熊最在意的是什么，果然，在察觉到他的目标之后，母熊迅速警觉起来！ 她后退了两步，将自己的小熊护在身后，因为饥饿多时而变得瘦削的身体牢牢拦在他们身前。 但即使是这样，她的目光仍旧不甘心地落在小熊吃剩的海豹肉上，眼底充斥着渴求。 看来她还是不想放弃那难得的食物，准备再挣扎一番。 凯撒已经不耐烦了，发现母熊不识相，低吼着就朝他们小跑起来！ 到最后关头，母熊这才放弃，不甘心地最后看了一眼雪地里只剩碎肉的骨架，最终转过身，带着小熊消失在风雪中。 凯撒追赶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没有赶尽杀绝。 回头看两只小崽子缩在一起，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公熊高昂着头从他们面前走过，路过他们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极其明显的冷哼！ 鲑鱼和鱼骨缩了缩脖子，心里难得对凯撒起了几分愧疚之心。 一头被吃得所剩无几的海豹，明显是不够一头成年母熊和两头半大小熊充饥的。 如果没有凯撒，要是被发现了，难保母熊不会对他们起杀心，顺爪拍死他们一起给自己的孩子填饱肚子。 回到洞里之前，按照惯例，两只小熊将剩下的残羹冷炙离洞口远远地埋了起来，利用冰雪遮住大部分血腥气。 这样的掩藏能够骗过大多数熊，但如果是有心搜索的话，也还是会被翻找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会转移很多别有用心的熊的注意力，让他们只顾着眼前的意外之食，发现洞口的可能性又减小许多。 小熊蜷缩着在洞里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约又闻到了那头母熊的气味。 鲑鱼偷偷把头伸出了洞，看到风雪中一大两小的影子蹲坐在他们埋海豹尸骨的地方挖着什么，不一会儿便好似拖拽着什么东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鱼骨也把头探了出来，望了望旁边果宓和凯撒睡觉的洞。 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鲑鱼问鱼骨： “他是不是没有发现？” 鱼骨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为难道： “应该没有发现。” 过了一会儿，又都觉得不可能。 连他们都能闻到的气味，凯撒怎么可能闻不到？ 那就是发现了，但是，当作没发现？ 这个想法一出，小家伙都觉得有些诡异了，这还是凯撒吗？ 不过这个问题注定只能埋在心底了，因为第二天鱼骨试探着问凯撒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的时候，他开始闭着眼睛装聋，闷头大睡，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而小熊的疑惑很快也被新的烦恼取代—— 因为凯撒的原因，果宓为他们保存的食物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消耗完了。 比起满足好奇心，他们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之后应该怎么获取食物活下去。 正当小熊烦恼至极，凯撒站在了他们的洞口面前，声音很是冷硬地道： “出来，跟我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暴风雪中入睡的公熊和小熊 他态度很差，语气中透露着不容拒绝。 经过了昨天的事，小熊只迟疑了片刻就从洞里钻出来，乖乖站在他脸边，仰着小脑袋问他： “怎么了？” 凯撒眼里的冷淡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一些，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小熊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刚才说的是“跟他走”，也就是说，他们要离开这里？ 小家伙都有些不情愿了，且不说凯撒是一头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成年公熊，就算他们信任他，跟他走，那果宓不就要独自待在这儿了吗？ 更何况她现在还在熟睡中。 凯撒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小崽子跟上来的动静，停了下来，回头看见两只小崽子满脸犹豫不决的模样，毫不留情道： “这里已经没有海豹，没有熊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另外一头成年熊作为充饥的对象。” 处于气候严峻的冬季，体力流失丧命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所有的熊都会尽可能的避免自己受伤，这也是昨天那头母熊哪怕饿到眼睛发绿最后关头还是选择避免起冲突的原因。 哪怕是公熊和母熊体型差距如此之大，只要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或者充作食物的小熊崽，他们不会去招惹母熊。 尤其是果宓这种凶名在外的熊，就算真的有熊敢把头伸进母熊冬眠的洞，只要认出她，聪明的熊也会“懂事”地把头缩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凯撒眼神不屑，言下之意，就差把“你们两只小崽子就是累赘”直说了。 小熊耳朵一阵发烫，很想反驳凯撒，却又很清醒地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之后只能垂着脑袋，匆匆问他：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时总是哀哀呼号的北风这一刻变得更加疯狂起来，迎面打过来的冰雪模糊了视线，连凯撒为暗暗雄壮的身躯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好像说了什么，但小熊都没有听清，只能在风雪交杂中隐约看见这头公熊的眼神似乎不那么自然。 而后看见他站起身，朝着之前前进的方向继续行走而去。 鲑鱼和鱼骨对视一眼，百般纠结之下，还是跟在了凯撒身后。 一大两小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凯撒异常沉默，一路上都没有再开过口，硕大的熊掌将冰雪踏得粉碎，堆积着的雪被强壮的身体推开，留下一条宽宽的“小道”。 直到现在，小熊才发现那不是他们的错觉，风雪真的变大了。 凛冽的风刮在身上仿佛要将他们的皮都吹掉一层，大自然总是在不经意间震慑所有酣睡在它臂弯之间的生灵。 逆风行走，身上好像背了数斤重的石头，十分费力，路上多有积雪，厚的地方甚至可以盖过他们的背。 小熊不得不蹦跳着前行。 鲑鱼歪着头顶风小跑了几步，忽然觉得身上一轻，后知后觉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跑到凯撒身后了。 而刚刚让他们寸步难行的风，对上凯撒似乎一瞬间就消弭了。 他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包，遮挡住了风雪，在身后留出一片宁静。 顺着凯撒开拓出来的“小路”上前进，硕大的熊脚印上留下了另外一串小熊的脚印。 鲑鱼的小爪子踏在公熊脚印的中央，抬起头却只能看见他高壮的背影，这一刻心里竟然生出一些莫名的奇妙的感觉。 小家伙为了省力选择偷偷跟在凯撒屁股后面，不自觉距离缩近了不少。 凯撒对此毫无反应，默许了他们耍小聪明，任由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偶尔放慢脚步。 从这里到适合狩猎浮冰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如果认错方向或者绕路的话，需要的时间更久。 小熊从最开始的东张西望，到最后完全没有了时间观念，麻木地垂着脑袋，闷头跟着凯撒往前走。 他们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知道如果现在掉队的话，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果宓了。 凯撒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鲑鱼“砰”地撞上了他的后爪，然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凯撒就地卧了下来，身子蜷缩着形成一个半圆，毛层厚重的背部对上了风口，闭上了眼睛。 两只小家伙傻了眼，不敢相信这头公熊居然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就这么入睡，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鱼骨站在凯撒面前，伸出小爪子，轻轻碰了碰凯撒缩在肚子下面的黑色爪垫又飞速收回，一连好几次之后，终于认命，无助地回头看鲑鱼。 两只小熊静坐片刻，最终选择在凯撒屁股后面团成两个毛球，睡在了他的脚边。 公熊就像之前那样一只眼睛掀起一条缝，暗中观察两只小熊崽似乎变成了他的新乐趣。 看着暴露在风雪中的两个毛团，一两秒后，他又重新闭上眼睛。 狂暴的风雪越演越烈，凛冽的朔风嘶吼着卷起漫天的狂雪，此时温度降至最低。 凯撒早已不是第一次面对北极的严寒冬季，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只不过这样的天气想要若无其事的睡觉这属实不太可能，脚边的两个毛团的微小动静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的睡意。 最开始是瑟瑟发抖，然后一点儿一点儿朝他正前方挪，想必是想借他挡一挡寒风。 又过了很久，似乎有一只突然站了起来，悄悄靠近，伸着爪子在他肚子下面探了探。 凯撒开始好奇小崽子到底想做什么，于是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发现。 ——直到那只小崽子往地上一倒，身体快速缩成一团，就这么睡在了他的肚皮下。 然而这还没完，因为另外一只小崽子也靠过来了，像刚才那样，缩成一小团，同样藏在了他的身下。 在这一刻，凯撒已经完全被震惊笼罩，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小熊用这种依赖的姿势靠近他，这样的姿势，完全就像…… 就像他还是幼崽时期，和斯洛克一起在依赖着母亲抵御暴风雪那样！ 凯撒浑身僵硬，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如梦初醒，伸爪子想把小崽子从自己肚皮下面推开，却又在小熊发出微小的呼噜声时停住。 小熊在睡梦之间有习惯性地往温暖的地方靠了靠，现在他们已经完全贴在了一起。 幼小的身躯和微微散发着暖意的体温，全都是凯撒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让他鬼使神差想起了斯洛克之前说的“熊爸爸”。 他说带着小熊睡觉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体验，会感觉自己在夏天灌木丛看到了青色的浆果，下一次见到时，它已经有了成熟的橘色。 这种奇怪的描述让凯撒嗤之以鼻，他对斯洛克说： “成熟的浆果就应该吃掉，小熊也一样！” 当时斯洛克难言地看着他，留下了一句： “凯撒你真讨厌。”然后离开了。 现在凯撒觉得自己大概率眼睛出问题了，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斯洛克说的青中泛橘的浆果。 他晃了晃头，还是没能想好到底要不要把小熊推开。 这头公熊在暴风雪之中就这么和自己僵持了许久，直到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眼开始沉睡。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凯撒的狩猎 风雪在夜半的时候就已经停歇。 凯撒的后爪被抱得紧紧的，他处于一种诡异的心态没有睁开眼低头看，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只小崽子抱的。 只是每当自己呼吸的节奏稍微有变化时，就能明显察觉到紧紧抱着自己后腿的爪子松了松，毛茸茸的触感微微后撤，时刻准备逃开。 对于小崽子这种拿他取暖还时刻警惕的行为凯撒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偶尔会有一种向后踢腿的冲动。 看看抱着他后爪的小玩意儿会不会被吓一跳。 当然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只是抱着这种冲动沉沉入睡，梦中似乎真的往后踢了踢。 再醒来的时候，小崽子已经离开他身边，坐在旁边默默等待。 凯撒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视线看得鲑鱼和鱼骨心里七上八下，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们当然很清楚自己昨天靠着公熊躲避风雪的行为绝不可能不被发现，虽然当时凯撒默认了，但这并不表示他现在不会突然发难。 对于鼓起勇气去亲近他的小熊来说，小家伙脆弱的心已经敏感到一旦他对他们表现出不友好或者冷嘲热讽，他们就再也不敢尝试了。 然而凯撒只是观察他们，没有打算找他们麻烦，在小熊后退的下一秒，他就已经站起身来，甩了甩毛继续往前走了。 当一只熊爪踏上浮冰时，小熊彼此对望，都有一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凯撒……要带他们狩猎？ 察觉到掉队的小崽子和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公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们，无声催促着。 鲑鱼和鱼骨连忙甩了甩脑袋，匆匆地跟了上去，蹦跳的脚步中透露着欢欣和愉悦。 这可是难得的，有成年熊愿意教导他们真正的适合北极熊狩猎海豹的方法！ 不管凯撒性格如何恶劣，他娴熟的狩猎技巧都让小熊钦佩和渴望！ 凯撒任由小熊在自己脚边蹦跳，脚步悠闲地行走在浮冰上。 他很少停下来，大多数时候只是微微放慢脚步，鼻尖几不可查地点动着，很快就能从寒冷的北风中抓住那一丝悄然路过的机遇。 这一行为很快又收获了小熊饱含惊叹艳羡的一连串的目光！ 鲑鱼快步跟在凯撒后面，侧过头问道： “怎么样？” 鱼骨用力抽动着鼻腔，最后无奈回答： “闻不到，根本来不及。” 他们跟在凯撒身后，每次察觉到他脚步放慢就会跟着一起嗅闻空气里的气息，然而凯撒停留的时间短得像一瞬间，他们什么都捕捉不到。 鲑鱼眼里惊讶难消，在嗅闻这一方面鱼骨比她优秀得多，连他都跟不上么？ 身后小崽子的悄悄话随着风进了耳朵，凯撒下巴越抬越高，脸边的耳朵不自觉抖动着，隐隐透露出一丝自得。 眨眼间他就又走出一段距离，鲑鱼和鱼骨连忙停止交谈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凯撒好像越走越快了。 一个小时后，空气中的气味就连鲑鱼都已经能清晰的闻到。 小熊不再像之前那样欢脱，很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凯撒终于停住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冰层的边缘躺着又肥又圆的棕色身影。 看来昨日的暴风雪也让它们吃不消了，早早爬上冰层来透气。 小熊有些激动，躺在冰层边缘的海豹，是果宓没办法狩猎的，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机会！ 两双亮晶晶的豆豆眼同时看向了凯撒，里面的期待几欲而出！ 凯撒瞥了他们一眼，放慢脚步朝前走去。 他们和海豹之间隔了一道很大的缝隙，想要抓到它必须潜入水中隐蔽身形。 无需多言，小熊已经自发保持安静，乖乖坐在原地。 凯撒来到浮冰边缘，伸出一只爪子没入水中，然后身体逐渐下沉，明明那么庞大的身躯却宛如慢放了一般，整个没入水中时只有微小的水花很快就消失不见。 在小熊脑子里关于凯撒和水的记忆，最深刻的大概是他在果宓抓鱼的时候捣乱，四爪并用惊扰了整片冰湖的鱼，最后被果宓用爪子疯狂拍打！ 鲜少见到他正经下水，都已经被时间埋藏在记忆深处。 如今再看，小熊还是瞪圆了眼睛。 没入了水中的公熊仿佛从来没有来过，海面只有寒风吹起的波澜，悠然有序的水声和风啸声成了最好的掩藏。 躺在湖面的海豹笨拙地扭过头，看到是两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熊崽之后，又扭了回去，丝毫没有想过怎么会有落单的小熊崽突然出现在浮冰上。 就在这一刹那，巨大的白影突然冲破水面！ 是凯撒！ 公熊甚至只是爬上冰面一半，就已经张开嘴去撕咬愚蠢的海豹！ 反应过来的海豹挺直身体，想借用肥软光滑的肚皮滑进海中却早已被凯撒咬住了尾巴！ 那种特有的惨叫声再次传入了小熊的耳中，与血液甜腥的味道一起冲破了某些尘封已久的东西，两双豆豆眼里不约而同染上了杀意和渴望！ 拥有果宓两倍体型之大的凯撒对不起挣扎的海豹远远不用那么费力，乃至可以无视它的挣扎随心所欲地便将它脱离海面，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深蓝的海水离自己越来越远。 已经注定了死亡结局的海豹被拖到了浮冰中间，凯撒抬起一只熊爪压住它的头，然后在一声脆响中咬碎了它的头盖骨，结束了它的生命。 小熊并没有像果宓狩猎成功时那样欢欣鼓舞地跑过来，而是仍旧乖巧地坐在原地，远远的看着这边。 凯撒撕开海豹的腹部，咽下一口冒着热气油润脂肪，嘴边染红的毛都透露着一丝愉悦。 很明显这口热食让他心情很好。 像他这个体型的公熊，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一整只海豹吃光，不，准确的来说，是一整只海豹才能堪堪满足他的食量。 鲑鱼和鱼骨不会不识相到想去分一杯羹。 只不过凯撒今天的食欲似乎不太好，只是吃了一半的猎物就又像之前那样趴在旁边昏昏欲睡。 剩下的另一半海豹还是抛在了一边儿。 第一百九十三章 睡觉 步骤和之前是重复的。 公熊趴在冰面上闭目养神，听着两只小崽子鬼鬼祟祟地小跑过来，先是试探着咬一口，最后开始大快朵颐。 其实海豹肉已经冷的差不多了，但味道仍旧比冻成冰渣子的肉鲜美柔软。 小崽子争先恐后的咀嚼声传进耳朵里，凯撒没有像之前那样睁开一只眼看他们，只是耳朵抖动着，心情也很不错。 剩下的半只海豹很快进了小熊的肚子，小家伙牢记教训，兢兢业业地掩埋剩下的尸骨。 凯撒先是愣了愣，对这种行为有种难得的陌生感。 其实这个时候掩埋猎物已经算很迟了。 冬天的猎物对熊的吸引力成倍上涨，一般情况下在浮冰上获得猎物，最好是先用雪埋起来，然后一边吃一边把雪挖开，这样可以更好的避免气味传出去吸引其他的熊来抢食，这是基本的常识。 只不过凯撒没有这个习惯。 他喜欢吃热的，用雪将猎物埋起来会加速猎物冷却的时间。 不是所有熊都像他一样有这份傲气和自信，以及与之匹配的战斗力。 公熊歪着脑袋，开始思考要不要将这份“基本常识”告诉两只小崽子。 这很麻烦，而且，大概是不符合他想要的“高大”形象的。 果宓睡着了，他只是勉为其难代替她照看这两只讨厌的小熊崽子而已，只是“代替”！ 做“好熊好事”的念头只是在这头公熊的脑子里游荡了一圈，就被他心安理得地甩出去了。 懒洋洋地在雪里打了个滚，凯撒安详地又重新闭上眼，不甚在意地想着反正有他在也没有熊敢抢吃的，等果宓醒过来了，也不会有熊去抢她。 至于这两只小崽子变成年轻熊以后离开母熊，嗯…… 只有深刻的教训，才会变成存活的经验！ 凯撒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又打了个转，立刻觉得这是一句很不错的至理名言，深以为然！ 鲑鱼鱼骨清理完食物残骸，转头一看凯撒居然又睡着了，不由目瞪口呆！ 自从和凯撒近距离相处后，他们就发现凯撒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一小部分时间用来进食，有时甚至干脆不吃。 但有时夜晚他会钻出洞口，独自出去溜达，一两个小时以后才会回来。 这种生活方式在小熊眼里很新奇，因为果宓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会带他们睡觉，白天他们会长时间赶路狩猎，或者偶尔享受一下悠然自得的午间小憩，但从不进入沉睡。 小熊保留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哪怕处于极夜，光看天色也能察觉到原本属于白天的时光，他们会选择在“真正的夜晚”到来时入睡。 凯撒这次睡眠的时间持续很短，大约几十分钟他就睁开了眼睛。 公熊又是一言不发开始赶路，他没有说要做什么，也没有说明目的地，小熊匆匆跟在身后，他们意识到凯撒其实是有意把食物留给他们的，开始猜测他是不是没吃饱，想要狩猎新的猎物。 这次路途遥远又漫长，凯撒没有言语，只是一味地漫无目的向前走，看不出任何规律。 长途跋涉是果宓经常带他们实践的必修课，一连几个小时长时间奔走，小熊也毫无怨言，只知道闷头赶上。 ——直到“真正的夜晚”降临，他们开始感到疲惫。 这是往常他们休息的时候了，困意无时无刻不在骚扰小熊的意志力。 小家伙的步伐开始沉重起来，相较于之前的紧跟凯撒，逐渐落下了一段距离，然后这段距离不断地在拖长。 长到凯撒停下来，回过头等他们。 浮冰上两个模糊的小身影步履蹒跚，无精打采地低着小脑袋，艰难地赶上来。 体力上的优势让鱼骨优于姐姐，率先来到凯撒身边。 公熊沉默着低头，无声注视着他，目光让他有一些沉重，只能低声嗫嚅着： “对不起……” 鲑鱼也赶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休息。 她抬头看凯撒。 这头成年的大公熊站在寒风中，昂首挺胸威风凛凛，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在发亮！ 大熊体力优于小熊属于情理之中，长时间跋涉之后又处于深夜，凯撒的精神质量还是让他们震惊！ 鲑鱼忍不住问道： “你不困吗？” 凯撒鼻头喷出一股热气，似乎不理解她的问题，简短的回答： “已经睡过了。” 睡过了？什么时候…… 鲑鱼先是疑惑，后知后觉想起凯撒口中的“睡过了”大概是指白天进食的时候那短短的几十分钟。 小熊一阵哑然，几十分钟，就可以了吗？ 鱼骨小声嘀咕着： “已经晚上了，现在是睡觉时间了。” 凯撒发现这两只小熊有些奇怪，眸光暗暗，突然问他们： “现在，和白天，有什么很明显的区别吗？” 处于极夜的白天，就算天空有微弱的光亮，但这片大地大多数的光还是被收走了，换而言之，并没有什么区别。 小熊讷讷回答： “好像……区别不大。” 于是凯撒反问他们：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在晚上睡觉？”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风雪暴过去后，此时的天空难得的清亮，可以看到缀于天幕的星星，少却明亮。 像是突然来了兴致，凯撒接着道： “现在是极夜，天气恶劣，而且没有光，海豹的行踪也不稳定，狩猎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如果不想饿肚子，就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没有猎物会主动找上你的。” 大多数北极熊作息并不规律，尤其是在极昼极夜期间，“间歇式休息”才是最合适的。 在完全没有猎物踪迹的空闲时间，或者过于疲累的时候打盹，这些“碎片时间”零零散散综合起来，其实也并不少于长睡眠了。 小熊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仿佛在接受一种新的东西。 凯撒突然想到了什么，终于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之前会觉得这两只小崽子奇怪了。 说起来，果宓的作息是极其规律的。 白天的时候狩猎，一到夜晚就休息，睡眠时间很长，至少七八个小时。 那么跟着她一起生活的小崽子，肯定也是延续了她的作息时间了。 只是她和他们并不一样，就比如现在这两个小崽子必须狩猎养活自己，而果宓已经睡了很长时间。 说实话，这样的作息时间在北极并不适用。 对于一直崇拜果宓的小熊来说，意识到她的生活方式其实并不适用于自己，可能也是一种打击。 只是…… 虽然磕磕绊绊，但不得不承认果宓已经把自己和小熊养的很好了。 凯撒上下打量了一眼两只小熊，都是正常发育才有的体型，小公熊甚至还大了一圈，这是果宓细心养育的成果。 凯撒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难得平静道： “选择最适合你们活下去的方式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海豹幼崽 第五天的时候，不，应该是说大约第五天的时候，小熊敢在凯撒进食的时候偷偷从他嘴下撕下一块肉。 凯撒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幽深的瞳孔注视着刚从他嘴巴下面偷走油脂最丰富的一块肉的小崽子。 鲑鱼着急忙慌地把肉分成两份，塞一份在弟弟嘴里，丝毫没察觉到身后公熊变得危险的眸子。 这段时间他们跟随凯撒在浮冰上生活，适应于凯撒的生活步调，用零碎的时间拼凑休息，大部分的时间在暴风雪中埋着头前进，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就连时间观念也变得淡薄起来。 眼下的这块肉是他们自五天前那只海豹之后吃到的第一口肉，它来自一只幼年海豹。 凯撒用熊爪砸开了冰层，将这只长着雪白绒毛的海豹幼崽从冰窟里拽了出来，才换得这份晚餐。 冬天是极其消耗体力的季节，上次凯撒就已经出让了半头海豹，幼崽和成年海豹的体型相差极大，鲑鱼从凯撒嘴里偷到这块肉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吃上这一口，就连快把毛吹秃的北风都觉得不那么刺骨了！ 凯撒“险恶”的目光盯着两只小崽子不争不抢地分掉那一小块肉，嚼了好一会儿才咽进肚子里，舔着嘴巴把嘴边的血迹舔干净后又开始舔爪子，生怕遗漏掉一点儿。 “……” 公熊无言地收回视线，全当看不见那两头小崽子，继续享用嘴边的食物。 鲑鱼和鱼骨在最后得到了一副清理的没那么“干净”的骨架，零散的筋肉和脂肪残余在骨头上，还有一些没吃完的内脏，仔细一点的话，也能临时充饥 这一意外之喜把小熊高兴坏了，抱着骨头细细啃着。 凯撒在旁边看着他们连骨头都不放过，嚼碎了吞到肚子里，猝不及防出声： “小崽子，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猎物的吗？” 小熊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凯撒在问他们，慌忙答道： “是靠气味，我闻到气味了。” “我也闻到了！” 小家伙说完紧张地看着凯撒，两双豆豆眼里有忐忑也有期待，似乎这是一场严肃的考核。 凯撒从鼻头里喷洒出白茫茫的热气，又重新趴到地上，将头搭在前爪上，闭上眼睛打起瞌睡。 小熊却在这一刻感到兴奋，他们答对了！ 几乎是本能的，小熊立刻开始商议起来： “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海豹巢穴，然后在旁边埋伏！” “或许我们可以再挖一个不通向海的洞，然后把海豹幼崽抓出来放进去，这样等母海豹回来，我们就可以收获两只海豹！” “一大一小，全都抓住！” “嘿嘿嘿嘿嘿嘿……” 两只小崽子发出来的邪恶笑声不断钻进耳朵，凯撒面上的表情也逐渐空白。 海豹的幼崽因为没有接触海水，大多数时候身上都是干燥的，因此那一身蓬松的毛就会变得很明显。 虽然毛色各异，但对于一些玩心未收的小熊来说，毛茸茸的海豹幼崽在平脊单调的北极无疑是有趣可爱的，因此第一次见到这些家伙的时候，小熊所以首先想到的大概不会是吃了它们，更有可能会把它们当作满足好奇心的玩儿伴。 尤其是那种长着白色绒毛的海豹幼崽，颜色相近就更会让小熊倍感亲切了。 他还记得斯洛克第一次见到白色海豹幼崽的时候，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在一旁又蹦又跳，高高抬起前爪扑倒在那只可怜的幼年海豹面前，丝毫不顾它已经被吓得哀声呼救。 或许那个时候的斯洛克期盼着那只海豹幼崽能和他一起在冰面上蹦跳吧，可惜的是他们的妈妈跟所有的成年熊一样，只想快点填饱肚子。 于是斯洛克的“新朋友”在没来得及和他玩耍的前一秒，就已经被妈妈撕碎了。 当时斯洛克宛如遭受重创的样子还让凯撒记忆犹新： 他的脸上带着被溅到的红色血迹，眼里还带着一丝恍惚，垂头丧气地藏在他身后，偷偷看着地上被血凝在一起的海豹皮毛，曾经雪白的颜色变得脏污不堪。 凯撒很怀疑妈妈是故意想让自己这个单纯的儿子走出梦境一般的想象世界面对现实，所以才会故意做的这么残忍。 总之，她平时不会这么快把猎物大卸八块，那样猎物的温度流失的很快，得不偿失。 当然她的目的也达到了，现在斯洛克看到海豹幼崽只会双眼发光如饥似渴，而不是会想和它们玩。 至于这两只小崽子…… 凯撒若有所思，如果没记错，果宓虽然也狩猎，但是似乎对其他物种的动物总是抱有一种莫名的怜悯之心，甚至会去担心浆果来年能不能好好生长。 本以为她养大的小崽子也会和斯洛克一样的，结果现实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这两只小崽子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利用海豹幼崽获得更多的猎物！ 他对果宓的教育方式越来越好奇了。 眼看着小崽子已经开始讨论到底要打多深的洞，以及把洞打到什么地方合适时，公熊及时给他们泼了一捧冰凉的海水： “现在还不到海豹繁殖的时候，这只海豹幼崽只是一个意外。” 是的，晚冬和春季才是海豹大量繁殖的季节，现在正处深冬，捡到这么一只幼崽已经是偶然中的偶然了。 这只海豹幼崽是个早产儿。 小熊顿时歇了气儿，刚刚讨论的热火朝天的计划眨眼间变成了空谈，不由大受打击，看起来很是失落。 凯撒抬爪子挠了挠屁股，欣赏够了小崽子无精打彩的样子后，才不紧不慢地道： “与其想着怎么挖陷阱，还是早点学会用北极熊的方法狩猎吧，等春夏浮冰开始移动以后不会再有厚重的冰层让你们挖陷阱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鼻头在空气中抽动了两下，朝着其中一个方向慢步走去。 这代表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小熊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的骨架，鱼骨匆匆咬断一根碎骨囫囵咽下肚，匆匆跟着鲑鱼追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熊消失两分半 远方的冰面上又出现了一只海豹，安静地躺在冰面上，在极夜微弱的光下轮廓变得模糊。 这是一只躺在透气孔旁边的海豹，要想抓到它，有两个办法。 一个就是悄悄靠近，然后极限压缩相隔的距离，竭尽全力避免海豹发现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然后在它钻进气孔回到大海以前用牙齿死死咬住它，把它脱离透气孔再也钻不回海里，这样的话海豹就只能认熊宰割了。 另一个方法只在极少数时候有用。 那就是记住透气孔的位置，然后潜进水里，游到透气口下面，从透气孔突袭，就像抓住浮冰边缘的海豹那样抓住它。 这个方法有很大的风险。 一旦没有找到透气孔，很容易在水里迷失方向，面对厚重的冰层最后的下场只会是窒息而死。 其次透气孔有大有小，若是靠近了以后发现没有办法通过透气孔，这刚好被卡进透气孔里，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凯撒的眼睛里没有流露之前狩猎时候的势在必得。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抬爪子抹了抹自己的脸，对两只小熊道： “喂，小崽子，从我这儿捞了这么多吃的，现在轮到你们报答我了。” 小熊眨了眨豆豆眼，在心中腹诽最开始的两只海豹明明是果宓特意给他们抓的。 剩下的海豹…… 好吧，确实是凯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剩给他们的。 要自己完成狩猎么？ 小熊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蠢蠢欲动！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仍旧心有余虑，海豹的重量不小，光靠他们，能够在它逃回海里前抓住它，并且将它拖离洞口吗？ 然而凯撒像是听到了小熊心里的担忧，又添加了新的条件： “从海底潜下去，通过透气孔爬上去抓住它。” 成年北极熊难以通过的透气孔，对于小熊来说就没那么大的障碍了，不过顺着光滑的冰壁爬上去依旧是难题。 说不定冰层格外厚重，小熊还没爬上去就会滑进海里。 危险程度成倍上涨！ 鲑鱼和鱼骨都有些犹豫。 凯撒也不催促他们，只是坐在一旁用爪子把脚下的雪堆成一个小雪堆。 选择权依旧在小熊爪里。 “我们走吧！”出乎意料的，这次主动做出选择的是鱼骨。 不仅是鲑鱼，就连凯撒都将一丝惊讶的视线落在这只小公熊身上。 鱼骨语气很坚定： “他已经教我们了，接下来我们要自己努力了，果宓还在等我们！” 鲑鱼闻言也笑了起来： “要是果宓醒过来能吃到我们抓的海豹就好了。” “嗯！” 两只小熊一前一后朝着海豹的方向走去，他们需要尽可能的记住海豹的位置，然后潜下水在海豹附近找到透气孔。 凯撒冷眼瞧着他们信心满满，哼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偏过头去。 熊生要是真的毫无波折顺顺利利就好了。 小熊回想着凯撒下水的动作，伸出爪子缓缓探入水中。 凯撒的动作乍一看难度不大，真正做起来才发现真的很难维持住平衡。 爪子探下水，身体只要往前倾重心就会控制不住，即使小熊已经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最后还是失去平衡“咚”得掉进了水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好在离得还算远，且极夜的低光给他们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掩护，远处躺在冰面上的黑乎乎的影子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看起来是抬着头朝这边张望了一下。 两只小熊屏住呼吸，身体泡在水里维持不动。 海豹警觉地观望四周，直到确定身边没什么威胁时，才重新躺回冰面。 小熊松了一口气，继续狩猎。 将海豹所在的方向牢牢记住后，他们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朝着他们记住的方向开始游。 凯撒“懒得看”的动作维持了两秒，还是把目光分给了小熊消失的地方。 十秒，二十秒，半分钟…… 一分半钟，凯撒站起身来，朝着浮冰边缘走去，站在边缘处静静等待着。 两分钟，凯撒垂下头，将鼻头紧紧贴着水面，用力嗅闻了两下。 被风吹皱的海面，因周围都是块状浮冰，所以只是一条狭窄的缝，掀不起波澜，但哪怕是这样，小熊的气味已经从海面消失，现在留下的是在空气中残留的。 凯撒棕色的瞳孔里终于染上一两分异样。 正常的普通成年北极熊狩猎潜水大部分都在一分钟以内，比较勉强的距离潜水时间达到两分钟。 超过两分钟…… 这会儿公熊心里终于有了“咯噔一下”的感觉，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果宓挥出残影的爪子。 小崽子溺死在海里虽说他觉得和她没有关系，呃，……嗯，虽说和他有关系，但他只是正常好心教导他们狩猎，怎么着和他也没那么大关系，对不对？ 凯撒一边对着水面猛抽鼻子，将大口大口的冷空气吸进肺里，一边忐忑不安地想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果宓可不会思考他的责任占多少，她只会愤怒地把爪子挥向他！ 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的公熊原地徘徊了两步，嘴里发出几声焦躁的哼气声，又忍不住将鼻头埋进了水面，企图闻到一点气味。 下场就是猛吸了一股冷冽的冰水直冲天灵盖，不行清醒了而且还头疼了！ 短短的三十秒，凯撒宛如经历一整个世纪，最后一屁股坐在冰城边缘，双眼直直看着水面，开始思考如何掩盖自己的“罪证”。 洞里全部都是自己的气味，果宓一醒来就会知道他曾经进过洞。 那小熊不见了，她肯定也只会找他。 究竟要撒一个怎样的谎，哦不，提供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让果宓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不，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这个理由。 愚蠢的公熊在这一刻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些行为，他在果宓心里信任度大概率几乎为零。 不远处的海豹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挪动着身体朝着透气孔疯狂蛄蛹，眨眼便钻了进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凯撒现在没空搭理它了，三百六十五度忧伤仰望天空，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看见那两只讨厌的小崽子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