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嫡女当家做主后》
1. 第一章
春,四月。京中的柳枝已发了嫩芽,春色动人,这几日洛阳运往京都的牡丹一车接着一车,姹紫嫣红,花香浓郁,是京中独特的风景。
圣上体恤,令人将洛阳运来的牡丹送往各宦官人家。
京城少卿府沈家也分得九朵。
沈家恰没有男儿,只两个女儿,见着京中没有的牡丹花束,自然稀罕了好久。
“这花儿要好好养护,不然没几日就败了。”沈英兰为花儿浇了水,一边擦拭着花瓣上的脏污,一边说道。
沈玉兰心有所思:“六皇子生母卑微,年少犯错被囚于后院,直至成年才在京中立府,后立下战功才在人前露脸。只是,陛下仍然鲜少想起这个儿子,却不知他能不能看到这些牡丹。”
沈英兰动作一顿,想着沈玉兰又是想去给六皇子送牡丹,便说道:“这牡丹分发的事情哪用得着陛下裁定,内务府那边自会做主,他们素来做事周全,不出差错,怎么会单单不给六皇子,妹妹真是多虑了。”
见沈玉兰仍旧是在担心什么,沈英兰继续道:“牡丹娇贵,妹妹要真去给六皇子送牡丹,少不得惊动车驾,被旁人看了去,知道的是你与六皇子幼年相识,朋友走动,不知道便要说什么私相授受了,加之近来皇上身体抱恙,缠绵病榻。六皇子那边多少双眼睛盯着,妹妹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沈玉兰听了进去,她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不过.....”
她狐疑地看向沈英兰:“姐姐你什么时候这么......”
沈英兰知道她想问什么,毕竟在这个世界中,沈英兰的设定本该是一个空有美貌、不学无术的蠢笨女人,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番顾虑周全的话。
这时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作为历史博士,好不容易熬到毕业,结果倒霉得被车撞飞,一醒过来,就成了沈家的嫡女。长得好看,还出身官宦,本以为至少拿了一个一辈子躺平不愁的剧本,结果日子越过她越觉得不对劲。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好像与她很多年前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相同。而她之所以还记得那本小说,一是女配名字和她一样,二是这本书拥有玛丽苏爽文的开头,和全员be的结局,十分新鲜。
这本小说很多情节她都记不清楚了,就记得沈家培养了两个女儿,一个就是沈英兰姿色出众,能歌善舞;一个是沈玉兰,诸葛之才,聪慧过人。沈家给两个女儿的规划是一个做攀附权贵的菟丝花,一个做助皇子夺嫡的谋士。
两边下注,两边投资,结果两个女儿在一番神乎其神的操作后满盘皆输。一个带着全家牢狱之灾,一个带着全家奔赴刑场。
沈英兰不期望能回到现实世界做个健康的完人,这些日子来她逐渐接受现实,只想在书中世界好好活下去。
而要好好活下去,便要避免书中的结局。
“我是沈家的女儿,又常被教导以沈家家族为重,怎会不操心。倒是妹妹,平时一直聪明,怎么在六皇子的事上就感情用事了?”沈英兰反问一句,将沈玉兰的问题带了过去。
沈玉兰眸子垂了垂,选择辅佐六皇子,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她心仪六皇子,否则决计不会放着圣上跟前最受宠的几位皇子不选,而选择六皇子,“选择六皇子便是因为对于其他皇子来说锦上添花的事,对于六皇子来说却是雪中送炭,况且六皇子也并不算是全无胜算,若能险胜,我沈家必回成为新皇身边肱股之臣。”
沈英兰不禁勾唇冷笑一声,六皇子装得可怜本分,不争不抢,实则心机叵测,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比如沈玉兰。
幸而六皇子最终没有登上皇位,否则最终沈玉兰也不过沦为一个弃子。再聪明的女人,一旦沾了情字就会变得不清醒。
只是如今点破,并不会阻挠她这个妹妹半分,斩断她助六皇子夺嫡的决心还需从长计议。
说话间,沈老爷和沈夫人走了过来,沈老爷器重沈英兰,先是与沈英兰打了招呼:“英兰可还喜欢这些牡丹?”
而后才道:“玉兰也在啊?”
沈玉兰与沈老爷和沈夫人起身行李问了安,沈英兰则是安顿好牡丹才缓缓站起来,福身道:“父亲,母亲。”
沈老爷道明来意:“牡丹花开时,京中便会举行春日宴,今年这东家落在了长明王府头上,为父想让英兰去参加春日宴,顺道为长明王献舞。”
长明王?
沈英兰心道:虽叫长明王,却不长命。
长明王为当今皇上同胞兄长,在皇上登记后,被封为食邑千户的长明王,名义上是不舍兄弟相隔,其实是将人拘在眼皮子底下。
不过,这样一来,却更让兄弟阋墙。长明王本就不满同是一胞所出,却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反心日益加重,最终因与长公主驸马合谋逼宫全府被屠。
算来,离长明王气绝已经不远了,这春日宴为的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如果此时被长明王看上,说不定来日会被误伤。只是家里的事情她们姐妹从来做不得主。
“咳咳。”沈英兰佯装生病,假意咳嗽了两声,弱弱看向沈老爷:“爹,我病了。恐怕去不了春日宴了。”
“去不了?”沈老爷脸色一沉:“做长明王妃是多少人巴不得的事情,别说你只是小病,不碍出行,就算是真病得起不来床,拿参汤吊着也得给我过去。”
沈老爷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没有男丁,后来为了生儿子,纳了好几房姬妾,但都没有子嗣。为了稳固沈家的地位,难免急功近利。
沈英兰知道如果自己只是普通的小病,沈老爷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她心一横,看向了厨房。原身自小吃羊肉就会全身起疹子,包括脸上,若是容貌受损,她爹绝对不会让她去人前丢人现眼。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沈英兰道:“全都听爹爹的。”
是夜,沈英兰趁着夜色朦胧,披了一件衣裳捻手捻脚地出了门。
厨房不在小姐的院子里,每日由丫鬟从厨房里端菜过来,所以去到厨房,她还需穿过一条走廊,再过一道门。
因着两进院子住的都是自家人,所以这道门向来是不锁的,却不知今日为何,这门竟然锁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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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她靠在门上,心下想,该不会她想做的事被人预料了吧?
可原身从小听话,怎会被猜疑?定是有别的原因。
春日宴在即,明日拜帖递上去,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沈英兰沉着地思忖了一会儿,决定直接翻墙过去。家里的两进院子只砌了一堵矮墙,只需垫上一些东西就能轻易翻过去。
恰好旁边有个拉东西用的平车,她踩了上去,努力爬到了墙上,但在下去时,她遇到了难题。
墙的另一边没有踩脚的东西,要下去只能脱手跳下,她深呼吸了几口,闭眼松开了手。
就在她以为会落到冰冷的地面上的时候,事情出乎意料,她竟然掉在了一个柔软的臂膀中。
侧头看过去,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而在看到她的脸瞬间,那男子唇瓣微张,瞳孔骤然放大了一些。
沈英兰反应了片刻,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立刻从男人臂膀之中挣脱出去,立定后想转身离开,却发现一转身就是那堵墙。
现在要想回去,只有再翻一次墙了,可这谈何容易,更不适合现在逃跑。
这时,身后传出男人的一声低笑,她心里一“咯噔”,这男子她从未见过,莫不是采花贼,或是来偷盗的盗贼?
“别...别杀我!”她面对着墙,冷汗直冒,“夜色太深了,我没看见你的脸,你别杀我,我就当没看见你。”
男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沈英兰身侧传来了男人的声音:“我不是盗贼,我是沈老的门客,名叫沉凌烨,今日登门叨扰,天色太晚,沈老便将我留在了沈府。谁想夜里辗转难眠,便想出来走走,正好遇到了沈小姐,惊吓到了沈小姐,实在过意不去。”
沉凌烨?
沈英兰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这个名字在这本书中出现过,但着墨不多,所以她一时想不起来。
想来,家中有外客在正是封门的原因。
她慢慢转过身,才借着夜色看清沉凌烨,只见他身量高挑,肤色白皙,轮廓端正,虽看不清五官,但应该也是位青年才俊。
她今天翻墙出来,又偶遇外男,凭她父亲那般腐朽势力,知道这件事后不将她腿打断就是好的。
她只得压低声音与沉凌烨商量:“沉公子,你我在这墙根处碰面,于你于我都名声有损,今日这事你我就当没发生吧,莫对旁人提起。”
“沈小姐说的是。”沉凌烨道。
“那你我就此别过。”沈英兰福福身,然后转身就走,现在,也只有先去厨房找羊肉,再找办法回去。
“等等。”沉凌烨叫住沈英兰,然后走上前去:“沈小姐准备怎么回去?”
沈英兰扯扯嘴角,“沉公子,其实我翻墙过来是因为肚子饿了,很想吃点东西。我这人晚上不吃饱就会睡不着,所以经常晚上来厨房找东西吃,不想今日门锁了,才出此下策。吃完东西,我会原路返回的,这事我做的手到擒来。”
她看向沉凌烨:“沉公子快回去吧,你我不宜在这里久待。还有,希望你千万别将此事告诉旁人。”
2. 第二章
沉凌烨听了沈英兰的解释,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油封的纸包,递给她道:“沈小姐既然饿了,我这里有些随身带的糕点,虽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也能充饥。若沈小姐不嫌弃,不妨拿去吃吧。”
沈英兰愣了一下,没想到有人竟然会随身携带糕点。
眼下确实不好再去找羊肉,她只好接过糕点,低声道:“多谢沉公子。”
沉凌烨温和一笑:“沈小姐不必客气。”
他望着眼前的矮墙:“沈小姐准备怎么回去......”
沈英兰微微一笑,然后向后挪了两步,直愣愣地冲着墙扑上去。然而,就在她扒上墙体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她忍不住轻呼一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沉凌烨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她,关切地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英兰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我没事。”
但在触碰伤处的时候,她发现手指上沾了一些血迹。
沉凌烨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发现她的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擦痕,眉头紧皱:“沈小姐的脸受伤了,若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留下疤痕。我随身带了些伤药,不如让我帮你处理一下?”
沈英兰扯了扯嘴角,这人到底随身携带了多少东西?
她摆摆手:“不必了,沉公子,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而且我房中跌打损伤的药不尽其数,我回去处理便是。”
沉凌烨见她拒绝,也不勉强,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祖上世代从医,这金创药有奇用。沈小姐不嫌弃,可以拿去用。”
沈英兰想了想,接过金创药,低声道:“多谢沉公子。”
沉凌烨:“沈小姐不必客气。”
沈英兰不想再与陌生外男过多瓜葛,方才她已经耽误太久了,只想将沉凌烨支开,再慢慢寻办法回去。
脸上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心道,本想借着吃羊肉让自己脸上起疹子,好避开春日宴,没想到却因为翻墙摔伤了脸。这下可好,脸上的伤虽然不重,但若是被父亲看到,定不会再让她参加春日宴。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翻墙太危险了。”沉凌烨对沈英兰招招手,叫她一同到已经锁了的门口,之后从腰带隐蔽处掏出一根细铜丝,将铜丝探进锁眼。
随着“嘎嘣”一声,锁打开了。沉凌烨拆了锁,将门敞开。
沈英兰满目震惊,想问问沉凌烨是何身份?不是医药世家吗?怎么这溜门撬锁的本事这么手到擒来。
然而还没问出口,她就被推进了门的另一边。
“沈小姐。”沉凌烨看着沈英兰:“晚安。”
话音刚落,门就被关上了。
沈英兰再去拽门,就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她只好忐忑不安地回到房中。
点上烛盏后,她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仔细查看脸上的擦伤,虽然伤口不深,但红肿的痕迹依然明显。
她将沉凌烨给的金疮药放在一旁,心中却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一个自称是医药世家的人,怎么会随身带着糕点,还会撬锁?
更奇怪的是,他明明是沈府的门客,可却从未有人知会她一声。
沈英兰反反复复回想起昨夜的情景,沉凌烨的言行举止虽然温文尔雅,但确实有些可疑。尤其是他撬锁的动作,熟练得不像一个普通的文人。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些后怕。若是沉凌烨真的是盗贼,那昨夜她岂不是与虎谋皮?
幸好他没有对她不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决定先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府中的动静。若是沉凌烨真的是盗贼,府上一定会有东西失窃。若是他真的是门客,那父亲和母亲迟早会提起他。
第二日一早,沈英兰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丫鬟家喜闲聊。
“家喜,昨晚府中可有什么动静?”沈英兰一边梳妆,一边随口问道。
家喜摇摇头:“没有啊,小姐。昨晚一切如常,没什么特别的。”
沈英兰故作惊讶:“是吗?我昨晚好像听到后门那边有些声响,还以为是有客人来了呢。”
家喜想了想,笑道:“小姐怕是听错了吧。若是府中有客人登门,老爷夫人一定会知会小姐的,昨晚确实没什么客人来。定是厨房那边又跑了老鼠出来,这几日春种,里里外外老鼠更多了,少不得几只跑到府上来。”
沈英兰淡淡“嗯”了一声,心中却更加不安。看来,沉凌烨的身份果然有问题。
她正思索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沈老爷的声音:“英兰?”
沈英兰连忙起身,打开房门:“父亲,早。”
沈老爷脸上带着几分喜色:“英兰,为父准备了长明王府的拜帖,你......”
“你脸上怎么会有伤?”沈老爷脸色一变。
沈英兰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轻声道:“父亲,我昨夜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跤,恐怕不便参加春日宴。”
沈老爷皱了皱眉,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发现脸颊上的擦伤十分醒目,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啊你,做事毛毛躁躁的,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沈英兰低声道:“父亲,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沈老爷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罢了,既然脸上有伤,那春日宴便不去了。不过,你也不能闲着,这几日好好练舞,将养好你的脸,莫要再出什么差错。”
沈英兰心中一松,连忙点头:“是,父亲。”
沈老爷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沈英兰心里明白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的道理。但沈家上下对权利的追逐之心犹如参天巨树,非蜉蝣之力能够撼动,沈英兰想要说服沈家人,不能急于一时。
沈英兰借口养伤,闭门不出,原想先躲几天清净再说。不料,沈玉兰听说她受伤了,便急急忙忙地过来探望了。
“姐姐,好端端地你怎么伤了脸?”沈玉兰盯着沈英兰脸上的伤势,已然心疼坏了。毕竟,她姐姐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一副美貌,最看重得也是这一副美貌,如今伤了脸,沈英兰心里指不定多伤心呢。
“起夜时不小心摔伤了,不碍事,这种小伤养两天便好了。”相较于沈玉兰的紧张,沈英兰便显得淡然多了,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并没有因为容貌受伤而伤心。
“可是……如今你伤了脸,便没有机会去参加春日宴了,这可是父亲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机会。”沈玉兰微微蹙眉道。
“年年都有春日宴,去了这么多次,正好也觉得腻了,今年不去便不去吧。”沈英兰随口敷衍,殊不知这一切都是她故意设计,去不了春日宴正合她的心意。
沈玉兰打量着自家姐姐淡然的神色,一时怀疑沈英兰摔伤的不是脸,而是脑子。毕竟,沈英兰向来喜欢参与这种浮华的宴会,享受众人的追捧,更何况,这一次春日宴还有长明王出席,那是多少名门闺秀挤破头都抢不来的机会。
而沈英兰错失了参与春日宴的资格,却表现得这么平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姐姐,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沈玉兰忍不住询问。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沈英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沈玉兰的额头,方才轻声道:“近日,六皇子有没有再约你见面?”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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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沈玉兰微微红了脸。
上一次,沈英兰打消了沈玉兰给六皇子送牡丹花的念头,然而少女情切,沈玉兰又怎么能忍住不去见六皇子。
今晨,她已经收到了六皇子的传信,约她两日之后前往城中瑜桥相会。
沈家两姐妹的关系向来好,沈玉兰并没有瞒着沈英兰,一五一十地将六皇子约她见面的事说了。
“姐姐,你上次说宫中眼线众多,皇上身体抱恙,不便在此时进宫去见六皇子,如今六皇子为了我特意寻了一个借口出宫,我定然是要去见他的。”
听完之后,沈英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六皇子的心计果然深沉,他迟迟不见沈玉兰上钩,唯恐错过了利用沈玉兰的机会,便自己主动来寻沈玉兰了。
沈英兰岂能让六皇子得逞?
可是,沈英兰一转头,看着沈玉兰充满向往的双眸,心中又不由叹了一口气。她知晓,此刻沈玉兰正对六皇子充满了期待,哪怕她是沈玉兰的姐姐,奉劝沈玉兰也没有用。
“六皇子屈尊降贵,特意从宫中赶过来,确实应该见一见。”沈英兰话锋一转,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不过,这毕竟是你们第一次在宫外见面,你又是闺阁女子,若是这般随随便便单独去见六皇子,哪怕外人不知晓,六皇子心中可能也会觉得你太过轻浮。”沈英兰语气淡淡,却挑了沈玉兰最在意的痛处下手,果然引得沈玉兰着了急。
“这……姐姐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那我该如何是好呢?”沈玉兰询问道。
沈英兰淡淡道:“依我之见,不如我与你一起去见六皇子。若是路上不慎被眼线撞见了,我们三人成行,也不会被有心之人传你和六皇子私相授受。”
若是以前的沈玉兰尚且会有些犹豫沈英兰说的话,不过,近日的沈英兰条理清楚,分析得头头是道,无意中展现出的聪明才智竟不输于她。
沈玉兰颔首道:“全听姐姐安排。”
见此,沈英兰方才露出一个笑容。这一次她坚持陪着沈玉兰去见六皇子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将两人的关系搅黄了,以绝沈家以后的后患。
沈玉兰走后,沈英兰的伤也装不下去了——原本她的脸就只受了一点擦伤而已,而且用过了沉凌烨给的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想到沉凌烨,沈英兰心下有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她听他的名字觉得耳熟,却有没什么印象。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沈英兰找上了沈父,旁敲侧击地打听沉凌烨的消息。
“家中借住的门客确实不少。”彼时,沈家书房内,沈老爷正慢悠悠地饮着茶水,听见沈英兰的问话之后,他淡淡道:“不过他们的门楣都不怎么好,有一些是家道中落,有一些则是出生贫困,说起来,新收的门客里有一个年轻人才华横溢,倒是十分出众。”
沈英兰挑眉道:“父亲说的是谁?”
“沉凌烨。”沈老爷道:“此子祖辈行医,奈何家道中落,但他聪慧非常,若是能抓住机会高中,前途定然不可估量。”
沈老爷说的话倒与沉凌烨说过的别无二致,沈英兰心底的疑虑渐渐打消,只要沉凌烨别是什么对沈家不利的人便好。
不过,既然沈英兰对沉凌烨没什么印象,这足以证明沉凌烨在原书中可能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路人甲而已,很可能根本没有多少笔墨描写过他。
“好端端地,你怎么打听起了家中的门客?”沈老爷放下茶盏,看向沈英兰,目光里略微透着几分审视。
“只是随口一问。”沈英兰敷衍道。
沈老爷提醒道:“英兰,你以后可是要嫁给高门贵族的,少跟这些穷学生来往,离他们远一点,免得沾了他们身上的穷酸气。”
3. 第三章
沈英兰是沈老爷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他盼着沈英兰攀上高枝给沈家带来荣誉,自然不会准许沈英兰与家境贫寒的门客来往。
沈英兰虽然不赞同沈老爷的这种思想,一时半会儿,却没有办法纠正沈老爷,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
两日之后,便到了沈玉兰与六皇子约见面的日子。沈玉兰少女怀春,一大早就起来打扮得明艳动人,还一直催着沈英兰快些出发。
沈英兰本就不想沈玉兰与六皇子见面,自然表现得拖拖拉拉,等到沈玉兰已经催了她好几次,方才随意穿了一条素色的衣裙出门,姐妹二人坐上了前往瑜桥的马车。
瑜桥位于城外三十里,那里风景宜人,人烟却稀少,六皇子选在这儿与沈玉兰见面,便是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想与沈玉兰单独约会。
只是六皇子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沈英兰居然跟着沈玉兰来了。
“玉兰,你来了?”眼看着沈府的马车停在凉亭外,六皇子萧和安立刻走到马车前迎接,然而,待车帘被一双纤纤素手撩开,出来的人却不是他盼望的沈玉兰。
沈英兰与沈玉兰的面容有三分相似,眉眼之间却更为艳丽动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区别。
“你是?”萧和安微微蹙眉。
“参见六皇子殿下,我是玉兰的姐姐,沈英兰。”沈英兰款款微笑道。
萧和安微微蹙眉,他与沈玉兰认识许久,自是知道沈玉兰还有一个姐姐叫沈英兰,只是他约沈玉兰见面,沈英兰跟着做什么……
萧和安尚在沉思,便听到了沈玉兰欢快的声音:“萧哥哥。”
“玉兰,你姐姐怎么也来了。”萧和安看向后下车的沈玉兰,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听六皇子的意思,怎么像是不欢迎我呢。”沈玉兰尚未说话,沈英兰已经提前开口,她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六皇子,我家妹妹毕竟是闺中女子,尚未出嫁,若是单独见外男,传出去只怕会对名誉造成影响……”
“我与玉兰妹妹相识已久,感情深厚,难道我在玉兰妹妹面前还算是外男吗?”萧和安不满道。
沈英兰笑道:“六皇子当然不算外男。”
毕竟是皇子,哪怕沈英兰知道他日后会夺权失败,也不想公然得罪。
“只是现下的时期比较特殊,若是宫中有眼线撞见六皇子与妹妹单独见面,传出去对双方都不好,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六皇子和妹妹考虑。”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和安再不满,也只得忍下这口气了。
“那便请玉兰妹妹与沈小姐上座吧。”
凉亭内,萧和安已经令人备好了美酒佳肴,他原本有许多话想对沈玉兰说,奈何坐下之后沈英兰便一直与沈玉兰搭话,完全不给萧和安插话的机会,他想说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最终,还是沈玉兰率先注意到了萧和安不太好看的脸色。
“萧哥哥,你怎么了?”沈玉兰主动询问道。
萧和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说话了,他笑了笑道:“没事,只是父王最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每每思及此事,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玉兰妹妹,上一次你说要帮我给陈亲王带信的事……”
“六皇子殿下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萧和安的话尚未说完,沈英兰已经提前打断了他。原书中,萧和安作为不受宠爱的落魄皇子,便是靠着沈家沈玉兰牵线搭桥,联系上了朝中甚有威望的陈亲王。
正因如此,后来皇上下令彻查党争的时候才会把沈家牵扯进去。沈英兰可不想沈家重蹈覆辙,连忙及时开口打断了萧和安的话。
“六皇子如此关心皇上,想必再过不久,皇上便能病愈如初,六皇子不必太过担心了。”
闻言,萧和安尴尬地笑了笑,正想再一次挑起关于陈亲王的话题,又听沈英兰道:“说起来,我听父亲说府中有一位大夫的医术十分了得,若是有他精心照顾皇上,说不定会对皇上的病情有所帮助。您觉得如何呢?六皇子。”
“此事便不劳烦沈小姐操心了。”萧和安冷冷道:“宫中自有精心照顾父皇的御医。”
“我也只是看六皇子心急,一时兴起给六皇子提点建议。”
萧和安冷哼一声,转头又看向沈玉兰,“玉兰妹妹……这一次我叫你出来……其实是有话想要对你说。”
沈玉兰轻声道:“萧哥哥,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萧和安还想向沈玉兰提关于陈亲王的事,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沈英兰又一次打断道:“今日六皇子殿下真是有心了,准备了这么多美酒佳肴,妹妹,你觉得这酒的滋味如何?”
沈英兰轻声询问道。
沈玉兰不明白沈英兰为何提起酒的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不错,六殿下确实有心了。”
这一番插科打混之下,萧和安自是什么都没问到,他心里暗自恨得咬牙,决心要找机会将沈英兰支开,单独与沈玉兰说说话。
“这瑜桥的风景不错。玉兰妹妹,我能不能邀你去瑜桥上走一走,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萧和安特意加重了单独二字,摆明了是不想让沈英兰跟上来。
“瑜桥上风大,沈小姐身体弱,不如就在亭中坐着喝喝热茶吧。我与玉兰妹妹很快就会回来。”
眼看着萧和安已经将话挑明了,沈英兰确实不好意思再跟过去,她只能朝着沈玉兰眨了眨眼睛,暗示沈玉兰早去早回,千万别被萧和安的甜言蜜语哄骗。
萧和安带着沈玉兰走上了瑜桥,两人闲庭信步,微风拂面,一时倒是惬意。萧和安照例关心了一番沈玉兰最近的情况,体现出自己非常在乎沈玉兰的模样,随后直接切入了正题。
“玉兰妹妹,你答应帮我联络陈亲王的事,现下如何了?”
沈玉兰不是傻子,相反,原书中她是沈家最聪明的人。先前沈英兰几次三番地打断沈玉兰与萧和安的对话,而且每一次都是在萧和安提到陈亲王的时候,沈玉兰已经看出来了,她姐姐不希望自己帮助萧和安牵线搭桥。
此事本就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很有可能将整个沈家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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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沈玉兰有沈家的支持,所以一直未曾考虑太多,然而,现在沈英兰突然站出来阻止,不免让沈玉兰有些犹豫不决。
帮。
还是不帮呢。
沈玉兰纠结地脸色落入萧和安眼底,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冷沉,全都怪半路杀出来的沈英兰坏事,否则,现在沈玉兰肯定已经答应他的请求了。
说来也奇怪,这沈玉兰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不思进取的草包形象,为何突然之间转变这么大?还偏偏挑这种时候坏他的好事。
“玉兰妹妹……你怎么了?你可别忘了,这件事你已经答应我了,难不成你要出尔反尔?”眼看着沈玉兰迟迟不答应,萧和安不免有些着急了。
萧和安这一副略带逼迫的模样让沈玉兰有些不舒服了。她是喜欢萧和安,可她并不希望萧和安对她的感情都是利用。
“萧哥哥,你别着急。想要拜访陈亲王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我想帮你牵线搭桥,也并非一时之间能办成的事。”沈玉兰决定先稳住萧和安,“此事我需要回去和父亲从长计议,还请萧哥哥耐心多等几日吧。”
萧和安微微蹙眉,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看见了沈玉兰眉目之间的不耐。他心知,刚刚自己急功利切的模样已经引起了沈玉兰反感,此刻,确实不宜再多说什么了。
萧和安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
回沈府的马车内,沈英兰正好奇萧和安与沈玉兰说了什么,沈玉兰到底有没有恋爱脑发作答应帮萧和安牵线搭桥,便听到沈玉兰率先开了口。
“姐姐,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沈英兰见沈玉兰神色认真,不免有些紧张道:“何事?”
“你是不是不想我帮助六皇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英兰干脆坦白道:“没错。我确实不想你和六皇子过多联系,更不想你帮他联系陈亲王,这才是我今天跟你出门的真正原因。”
“姐姐为何如此?”在沈玉兰的印象之中,沈英兰可是从不操心过问这些事情的人。
“姐姐难道不知道,六皇子是我和父亲看中的人?我们沈家想要长久的荣华富贵,以后还要依靠他的势力。”
却见沈英兰道:“六皇子心思深沉,见利忘义,绝非良选。若是我们沈家真的选了他,只怕还没有等到荣华富贵,便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姐姐何出此言?我与六皇子相识已久,他绝不是姐姐说的这种人。”沈玉兰反驳道。
沈英兰知道自己说什么沈玉兰都不会相信,她快速回忆了一遍原书剧情,干脆道:“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看一看六皇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你赢了,我不再干涉你和六皇子交往,但如果我赢了,以后你不能再见六皇子。”
“打赌?如何打赌。”沈玉兰询问道。
“我记得,再过几日是陈亲王的寿宴了。”沈英兰回忆着原书剧情道:“陈亲王邀请了沈家参宴,却没有邀请六皇子,届时,你可以看看你的萧哥哥怎么选,到底是要你,还是要陈亲王的请帖。”
4. 第四章
沈英兰坐在铜镜前,心里正打着算盘,思绪却被沈母房中前来传话的丫鬟打断,“小姐,老爷吩咐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沈英兰似是所料般淡淡应声。
“父亲,母亲。”
沈英兰见两人坐落主位,弯身行礼问好。
沈父满脸愁容,眉宇间透着威严,气质不由更显严肃刻板。
沈英兰回想起自己现实中的父母,感情和睦,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对她很是宠爱,一家人的生活平淡而幸福。现如今为了能活到最后,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亦步亦趋,如履薄冰。
好在沈母慈祥温柔,不卷入纷争,像亲生母亲那般一心只对孩子关爱,给她留了一丝存于异世的慰藉。
“英兰,”沈老爷唤道,喝了口茶,眉头微微松,“你脸上的伤全然好了,春日宴没理由推脱了吧。”
沈英兰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转而垂眉温声软语回道,“爹爹,女儿怎会推脱呢。平日里我最爱热闹,巴不得去长明府赏花,和其他府中的姐姐在宴会中相聚呢。”
“如此甚好。”
沈老爷放下戒备,这几天他怀疑沈英兰不满家中安排,产生了反叛心理,不顺从的女儿就犹如一颗废弃的棋子,哪怕是精心培养多年的沈家滴女,也可瞬间弃之如敝履。
沈夫人上前握住沈英兰的手,让她坐于身侧,轻语道,“英兰,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下婚事了。”
在他们眼中,长明王朝中地位稳固,如日中天,这门婚事对沈家百利而无一害,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时,沈英兰只好将计就计,点头应允。她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改变书中已有剧情走向,就像现在她不得不去参加春日宴,与长明王相遇,为后续情节作铺垫。
“娘,我心里明白。您不用为我操心,照顾好自己。”
听到这话,沈夫人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以前的沈英兰哪里会说这些体恤话,她除了爱收集胭脂水粉,明媚艳丽的衣裳,何时会这么关心她。
“小英兰长大了。”
沈夫人感叹道。
沈英兰回以安慰笑容,如果家人会面临牢狱结局,书中沈英兰和沈玉兰姐妹无论如何都会拼命改写结局吧。
现在这件事就让她来做。
庭院中风铃花摇曳欲坠,春风吹拂而过时好似鲜黄发亮的星星零落。沈英兰停步驻足,伸手落在屋檐下,风铃花瓣刚好落在她温凉的手心,她望着景色沉思片刻,“好美。”
对面偏院小屋,青衣长袍的男人坐在石凳前默默望着沈英兰清丽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才起身离开。
—
长明王府春日宴。
沈英兰在前去的马车上回忆了一下小说中提及此处的剧情,好让自己等会碰到面生的人心里有个准备。免得沈玉兰怀疑,多年相伴的姐姐就像失忆了那般见人不识。
“姐姐,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
沈玉兰伸出纤纤玉手在沈英兰眼前晃了晃。
“玉兰,许是这身衣裳穿在身上有些不适,”沈英兰胡诌道,“都跟小房说不选这套了。”
淡紫色的烟水百花裙衬得沈英兰格外明艳动人,沈玉兰欣赏道,“姐姐,很适合你。”
马车停下时,府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宦女子,其中不乏许多为了长明王妃的身份而来,纷纷争奇斗艳在此停留。
见到沈家姐妹,众人不由自主向她们投去了羡艳的目光,全京城无人不知官宦世家的沈家,大女儿容貌国色天香,令人赞叹不已。沈家二女儿出水芙蓉,清新脱俗。
她俩现身之处,总会艳压群芳。
果真相貌气质不同凡人。
“想必这位便是沈家嫡长女沈英兰吧,”宋沁莹主动上前朝沈英兰打招呼,“不知姐姐可还记得妹妹?”
沈英兰抬眼,女子狐狸眼尾下垂处点缀有一颗红痣,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生的尤其勾人,这样喜欢在主角团前晃悠加戏的女子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没猜错的话她应是长明王后来纳的侧妃,长明王府走向没落,离不开她参与策划的阴谋诡计。而书中沈英兰花瓶无脑,听信小人谗言,费劲心思只同宋沁莹争夺长明王宠爱,最后宋沁莹在王府全身而退,沈英兰却没落得好下场。
“记得,”沈英兰明眸笑得勾人,“沁莹妹妹,好久不见了。”
“姐姐还是这般貌美如花,好令人心动。”
宋沁莹熟络自然地挽起沈英兰的胳膊,无视一旁沈玉兰的存在,费劲心思的和她搭话,“我们一同进去赏花可好?”
沈英兰自知同宋沁莹沾上边气运不好,漫不经心地松开她的手,婉拒道,“我同玉兰要替爹爹向王府送礼,实在没法作陪。”
宋沁莹显然没料到沈英兰会拒绝,毕竟放在之前她可是巴不得名门女子跟在身侧追捧,以显自己处处高人一等。
如今怎么变了一幅模样。
王府的管家热情招待沈家姐妹园中入座,沈英兰环顾四周,人工堆砌的假山四周遍地满是姹紫嫣红,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府中宾客蜂拥而至,却没看到长明王的身影。
沈英兰也不知长明王长什么模样,只是猜想凭借服饰穿搭大概能到一二。他酷爱深黑色长袍加身,发髻高盘,身形魁梧,浑身散发着好斗的武将气息。
沈英兰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长明王的样子,身旁的沈玉兰在一片喧嚣中凑近她的耳侧,“长明王来了。”
沈英兰忙不迭抬头,好奇她书中的原配到底有怎样的魅力,让众多女人为他神魂颠倒。直到抬头那瞬间,她恍然愣了愣,这男人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器宇轩昂,风流倜傥。
“姐姐……”
沈英兰收回自己方才片刻发痴的目光,没想到长明王竟这样年轻,不过二十好几,现实世界中她博士毕业,单身三十多年,理想对象正是他这种成熟稳重又极具魅力的男人。
王府中笑语喧哗,歌舞升平,府中准备的节目才刚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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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
沈英兰埋头喝茶,欣赏舞女们曼妙婀娜的舞姿。她摒弃小说中沈英兰对长明王暗送秋波,眉目传情专为勾引人的伎俩,攀附权贵的行为。
她只为自己一方清静。
不招惹总归是好的。
长明王身旁侍从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将目光落在了沈英兰的身上,在众人面前点名道,“听闻沈家嫡女舞姿京城一绝,不知本王今日可否有幸。”
沈玉兰朝沈英兰投去担忧的目光,这几日姐姐因为脸伤,没怎么练舞,突然赴约春日宴,不知会不会出差错。
沈英兰对上长明王的目光,两人相视而望,她眼中却没有丝毫惧怕和敬畏之意。
更别提虚伪的讨好和攀附。
长明王听沈燮提过嫡女沈英兰,是个只有美貌无脑子的女人,说要将她许配到王府,是枚任人拿捏的好棋子。可将她送至达官显贵府中,为人所用,笼络关系,换取信息。
沈燮待亲生女儿亦是如此薄情,手段狠辣。
沈英兰不知长明王心中所想,落落大方地走至舞台中央。
素衣伎人怀抱琵琶,纤细手指弹出一曲温柔婉转如私语的乐曲。沈英兰凭借原主的肌肉记忆,献上自己动人的舞姿。
沈玉兰盯着姐姐舞动的身姿,不由陷入回忆,姐姐曾经的编舞妩媚,能让人失去魂魄,灵动轻盈地就像落入尘世的活泼精灵。如今望着轻扬而出的蓝色绸带,裙摆飘飘,宛若仙子。
台下众人连连叫好,沈玉兰望向回到座位上的沈英兰,抬手帮她拭去额前的汗水,“喝点茶水止渴。”
沈英兰温和笑了笑,忽然察觉长明王投至她身上的灼热目光,不由自主觉得有些心慌,仅凭舞曲,他应该看不出什么。
沈英兰借口透气起身。
太阳逐渐下山,霞光照满整个王府,映衬在沈英兰格外柔和的脸上。周围余音绕梁,眼下池塘边鱼儿忘我嬉戏,好似交响曲。
“沈小姐可有心事?”
沈英兰闻声转头,长明王的浓系五官此时变得清晰起来,她摇头回道,“没有。”
长明王也不藏着掖着,缓慢走至她的身旁,直白问道,“你想当本王的王妃吗?”
除了兵部侍郎宋家,最合适的便是沈家,沈家嫡女沈英兰尤为适配。长明王以为没有女子会拒绝当他的王妃。
沈英兰深谙长明王性子刚烈,最不喜人欺瞒,说实话总好比说假话。等到日后被戳破,又要用另一个谎话去圆,怪累人的。
“长明王,”沈英兰轻唤,如实告知长明王,“其实我不想。”
长明王愣了愣,头次碰见沈英兰这般直白拒绝他的女子,不由发笑,“日后不必拘礼,称本王为萧然吧。”
沈英兰心里琢磨,萧然无故同她套近乎,非奸即盗,自己可得再小心些才好。
“王爷,”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急切地呼喊,“府中有人中了毒。”
沈英兰不由皱眉转身。
5. 第五章
中毒之人是兵部侍郎次女宋沁莹,方才宴会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口吐鲜血,她身旁的丫鬟手忙脚乱,着急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宴会陷入恐慌,唯恐大乱。
“王爷,我没事……”
宋沁莹强撑着身子,喃喃自语道。
“宣太医为宋小姐诊治。”
萧然吩咐侍从,面色却依然平静如常。
沈玉兰看出几分蹊跷,朝身旁沈英兰悄悄低语,“我们先行回府吧。”
“妹妹,你先坐会儿。”
话音落下,沈英兰环顾四周像是在搜寻什么,冷风吹拂,宫墙森森似是牢笼,那一瞬间,她忽然感到头痛欲裂。
这不过是长明王府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借宋沁莹府内身中奇毒给不愿攀附的新任兵部侍郎一个下马威,看他会不会为了自己女儿上门求解药。
眼下令沈英兰感到焦急的是,她知道有人设计投毒宋沁莹,让她中下西域奇毒,此毒有简单法子可解。原著沈英兰虽貌美蠢笨,却也极爱出风头,幼时随救死扶伤的医师祖父游历一阵,恰好她会解此毒,宴会上救了宋沁莹,因此被长明王盯上报复。
救,赔上自己婚姻大事。
不救,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宋沁莹中毒身亡。
她想改变结局,却又不得不顺着事情走向发展。
“小伊,扶宋小姐去客房休息。”
萧然语气清冷平淡,在沈英兰看来就像宣布一个无关痛痒的死讯。她收回了之前的想法,萧然完全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沈英兰眉眼微敛,手握剧本的她此时看起来似乎更加游刃有余,她走上前去在众人面前冷声开口:“慢着。”
萧然抬了抬眼皮,眼底藏着几丝讶异的光。
沈玉兰见姐姐上前,不由紧张攥紧了手,有心的人这时都不敢在长明王府公然救人,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跳。
“沁莹妹妹身上中的毒,散发着一股异香,可否让我看看。”
“哦?”萧然勾了勾唇角,语气中透着出乎意料,“沈小姐对毒还有研究?”
沈英兰行为举止沉稳老练,她故作姿态地抬起宋沁莹的手腕把脉,她可不能再像书中那番洋洋自得,把鲜少有人知的西域奇毒都给说出去,萧然日后叛变离不开母家势力支持,这毒便也是出自那里,两方势力勾结之事不好声张。
“这毒很好解,”说完,沈英兰睨了一眼脸色虚弱,奄奄一息的宋沁莹,“幼时我随祖父在外游历,中过一种毒,与此相似。”
“沈姑娘说的头头是道,倒是有法子?”
萧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你能救我吗……”
宋沁莹胃里一阵灼热,身临火烧折磨之境地,痛苦不已。
沈英兰自然没有什么西域奇毒的解药,此毒只有下毒的人能解。她不是什么神人,但她实在无法冷眼旁观,为了自己私利葬送她人性命。
她摊开素白色手帕,落日时在假山旁早已准备好的银杏叶铺到了桌面上,书中记载,这是流落民间的一种法子,将银杏叶搅拌成汁服下,再将胃里东西催吐出来。
沈英兰将银杏叶放进干净的茶杯,拿着筷子低头认真搅拌。
“沈家大小姐竟还有这本事……”
“也不知到底行不行?”
“……”
闲言碎语,悠悠众口。
萧然盯着沈英兰的侧脸发愣,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瓷,温柔错落的光影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沈英兰叮嘱身旁丫鬟搭个帮手,两人喂宋沁莹服下了银杏汁,宋沁莹皱着眉轻吟:“好苦……”
沈英兰不顾宋沁莹口中的埋怨,往水中加了点咸料粉,又往她口中灌了一口,沈英兰不懂怜香惜玉,只想让宋沁莹赶紧吐出来。
“英兰姐姐,你干嘛……”
宋沁莹胃里一阵翻滚,抬起手臂遮着脸起身吐起来。
“小姐,可还好?”
丫鬟语气急切,连忙扶上前去。
“似乎没什么不同,”宋沁莹语气稍显停顿,“血腥味倒是散了几分。”
“王爷,太医来了。”
沈英兰自觉主动地往后退了一步,沈玉兰拉住姐姐冰凉的手,“姐姐,你这番实在冒险。若是长明王有意设局,这次府中放过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我又何尝不知。”
沈英兰抬头,萧然蓦然看过来的目光,尖锐如寒星,似是将她看个透彻。
太医检查一番,回长明王:“王爷,老夫未查见宋小姐有何症状。”
“下去吧。”
萧然挥了挥衣袖,语气有些许乏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门前老柳的枯枝簌簌作响,远处山峦不见轮廓,只剩朦胧雾影。
“玉兰姐姐,请留步。”
宋沁莹在沈英兰上马车前叫住了她。
沈英兰神色茫然地回头。
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
-
“这么晚回府,娘该着急了。”沈玉兰握住沈英兰的手,关切询问道,“方才离开前,长明王同你说了些什么?”
沈英兰恍神,含糊答道,“一些客套话罢了。”
沈玉兰笑意温柔,“姐姐对长明王可还是心有好感?”
沈玉兰知道,姐姐对长明王有些崇拜在心上,不久前甚至和父亲提过想嫁进王府,想来京城无数官宦家女子都想嫁进王府成为长明王妃,姐姐有这想法也不足为奇。
沈英兰摇头坦言,“往日眼光不作数。”
说到这个,沈英兰倒是借题发挥道,“从前欣赏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咱姐妹俩日后定是能碰到比现在更好的男人。”
“切勿急于眼前……”
沈英兰认为自己多念叨几遍,像菩萨念经,沈玉兰总会听进去一点。
轿子在沈府门口停下,沈玉兰和两个丫鬟走在前处,沈英兰却听见府邸周围传出一阵窸窣的响动,她警觉地朝身后看去。
墙角一抹若隐若现的青色衣角迅速被藏了下去,有人躲在暗处,不知是谁想做些什么。沈英兰佯装不知随沈玉兰走进了庭院。
一进门,沈老爷和夫人便笑意连连地朝姐妹俩迎了过来,跟随的仆从也向沈英兰热情道喜,“长明王府中传来消息,择日要给大姑娘下婚帖。”
“……”
那个男人是想借此报复吗?
离开前,长明王问沈英兰是否去过翼城,大抵是因为第一次碰见有人用民间简单医法解了他们的毒,觉得新奇想试探她。
“不曾去过。”
沈英兰也不记得了,便随口糊弄。
“你……”萧然声音忽然下沉,盯着沈英兰,犹豫片刻才问,“讨厌本王?”
“王爷何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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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沈英兰的语气毫无波澜。
“现在不就是?”萧然闷闷道,“不肯叫我的名字,同我关系生分。”
沈英兰朝后退了两步,摇头解释,“我只是觉得不合礼数。”
“什么礼数?”萧然一步步朝沈英兰凑近,缓缓低头,直到两人脸颊只剩下咫尺之隔,轻佻又蛊惑人心问:“在本王宴中为所欲为,便是合乎礼数?”
沈英兰目光慌乱的闪躲着,不敢再看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萧然定是情场老手,风流成性,撩拨人时脸不红心不跳,若是想跟他周旋,她明显太嫩了。
母胎单身三十多年。
谈感情,她毫无胜算。
沈英兰嘴唇微动,抬手指向王爷身后,谎话随口就来,“有人来了。”
萧然转头。
沈英兰撒腿往沈玉兰的方向跑,生怕被萧然留住。
萧然见状,无可奈何轻笑。
沈英兰没料到,长明王府的消息竟传得这样快,人还没到,府中人便都知晓了。明明她已同萧然讲清楚,自己对他并无心意,他却执意提出下婚帖。
沈玉兰似是猜到姐姐的心思,替她开口:“今日姐姐也累了,爹爹让她先回房歇息吧。有什么事改日再谈也不迟。”
沈老爷正处在被长明王褒奖的兴头上,若不是沈玉兰的提醒,他倒真想问个所以然来,沈英兰做了什么竟让这桩婚事变得唾手可得。
“先回房吧。”
沈老爷心情大好,语气听着都舒展了几分。
沈英兰回到房里,刚坐下就觉得怎么也不对劲,她把自己院里知心体己的丫鬟唤到跟前,“我去趟玉兰那儿。”
丫鬟点头,“奴婢明白。”
沈英兰抄小路绕至后院,有些事她非要一探究竟不可。府中借住门客不过寥寥几人,这个沉凌烨受过父亲夸奖,于她印象较深。
联想到藏在沈府外墙角鬼鬼祟祟的青衣,沈英兰想过去偷瞄几眼再回去,便摸着黑蹑手蹑脚地在小园子转悠。
直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担心摔倒的沈英兰差点惊叫出声。
萧瑟清冷的月光地落在倚树而靠的青白色素袍的男子身上,他的素袍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他紧闭着双眼,鼻梁挺直,嘴唇紧紧抿着,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峻。
沈英兰方才猜想的那位青衣男子,果真是他。她俯身蹲在沉凌烨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喊道,“沉公子?”
“听得到吗?”
见男人纹丝不动,传出阵阵沉重而痛楚的呼吸。沈英兰别无他法,不免心慌意乱地起身,准备去前院找大夫为其救治。
沉凌烨听见动静,强忍着困意,抬起沉重的眼皮,伸手轻拽住沈英兰的裙摆,哑着嗓子道,“别去。”
“沈小姐走吧,别管我。”
沉凌烨不想因自己坏了沈英兰的名声,他对自身伤势了解,只是此刻有些累了,想在树下坐着休息一会。
沈英兰轻叹了口气,又弯下身子,见他眉头紧锁,便帮他擦拭额前因疼痛沁出的汗珠。明明伤成这样,嘴还这般倔强。
沈英兰沉思两秒,温柔开口:“你说吧,我倒是能帮你一点小忙。”
“左数第二间房,劳烦沈小姐知会我的贴身侍从一声,他会出来背我进房。”沉凌烨喘了口气,脸色苍白地低咳了一声,“本人在此谢过姑娘今日救命之恩。”
6. 第六章
“你好生待着,不许再开口了。”沈英兰担心男人伤势,连忙起身寻人。
倒是同沉凌烨的贴身侍从心有默契,沈英兰刚出花园,便瞥见左边第二间房,有个身穿黑色便衣的侍从等待在门口,面色焦急,时刻环顾左右。
“沉公子受伤了,你且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沈英兰低声道。
沉凌烨的侍从小遂认出沈家嫡小姐,哪怕着急万分,也不忘向她行礼,“谢过沈小姐。”
沈英兰心里犯嘀咕,沉凌烨屋里的仆从怎会认得她,按理两人并未见过。她将小遂带到沉凌烨跟前,“他伤的重,屋里可有药?”
小遂见沉凌烨此状,似是吓了一跳,睁大双眼惊得不敢说话。
“再拖可就无救了……”
沈英兰将沉凌烨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出言吓小遂,小遂闻言连忙蹲下身,生怕自己主子有事。
小遂肩背沉凌烨走至门前,有所意识地转身,语气为难:“沈小姐请先回吧。”
沈英兰深明事理,夜闯门客房间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好,“若有需要帮忙,明日再来知会我。”
“谢谢沈小姐。”
方才察觉沉凌烨身子滚烫,像是高烧症状,不知会不会有事,但沉家以医术闻名,侍从多少也习得医术,照料沉凌烨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沈英兰又慢慢放下心来。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丫鬟芬儿等了许久,见沈英兰衣袖上的血迹,忙着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沈英兰饮了一口茶,平息后淡淡道,“沐浴更衣吧。”
次日,小遂前来沈英兰的厢房求助,沈英兰见其神情便猜到几分,支开了房中丫鬟。
“沈小姐,能否给我家公子请一位郎中?小遂知晓昨夜小姐同我说的是客套话,可眼下我们初来京城,真不知找谁帮忙。若是小姐觉得麻烦,小遂这就告退。”
沈英兰思索片刻,这小侍从倒是对沉凌烨忠心耿耿。不久前,沉家遭遇劫难,家道中落,沉凌烨带着小遂上京赶考,想来两人并无多少盘缠,才会显得如此捉襟见肘。
罢了,但行好事莫问前路。
沈英兰随手取下发髻后的玉簪,厢房里值钱饰物比比皆是,她本来就不爱戴这些,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怎样,她递给小遂,“速去给你家公子请位郎中,不够再来找我。”
小遂抹了一把眼里的泪,跪下来给沈英兰默默磕了个头,颇有种大恩不言谢的意味。
哎这孩子,一时间倒让沈英兰有点过意不去,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压根算不了什么问题,她弯身将小遂扶起,轻声道,“快些去吧。”
小遂走后,沈英兰无聊闲了会,脑子里的想法便愈发多了起来,说到郎中,自己倒是可以想个法子拖延长明王给沈府下的拜帖,拖到长明王驾鹤西去,无可奈何。
“芬儿,出府。”
沈英兰刚走至前院,便看到沈燮兴致盎然地朝她这处走了过来,站在大老远朝她招了招手,“今日不弹琴作画了?”
“爹爹,女儿今日想出门走走,在屋里待久了觉得闷。”
“出去透透气也好,”沈燮问沈英兰,“要不要通知王爷作陪?反正你们大婚在即,可以趁着这些时日培养感情。”
“王爷怕是不得空。”沈英兰敷衍答完,转移话题,“爹爹这是要去哪?”
“闲来无事,找府中门客聊聊。”
沉凌烨剑伤一事,沈燮大抵毫不知情。若是沈燮担心来路不明的人连累沈府,肯定当机立断和沉凌烨断掉往来关系,如今朝中政局动荡,多方势力暗涌,沈燮站权势之人,留不得无权无势的寒门弟子。
沈英兰心生紧张,她得赶紧找个托词让沈燮今日去不成后院,最好还能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
“对了爹爹,”沈英兰顾不得那么多,借题发挥道,“昨日长明王似乎同女儿说,今日要来府邸登门致谢,恐怕是忙忘了此事。您差人替女儿传话,请他来我们府中作客。”
“还有这事?”
沈燮眉眼间透出一丝欣喜,攀附权贵之心昭然若揭。
“是。”沈英兰又道,“爹爹平日不是最看不起这些寒门子弟,他们日后是否高中还不知呢,又何必在他们身上花费时间呢,不如我们一同去中堂等王爷光临。”
沈英兰说得头头是道,她心里打的算盘是,长明府回绝说并无此事,仆从再折返回来传话,那时沈燮也不会想着再去找府里门客。
“好,好啊。”沈燮忙派人去长明府,“英兰说的甚有道理。”
沈英兰同沈燮在中堂喝了几口茶,百无聊赖地撑着脸,也不知过了多久,已然有了些许困意,想必这个点郎中已为沉凌烨医治好伤势了。
沈燮遣去的小厮独自一人又回到了府上,沈英兰似是所料之中,正等着小厮开口说,王爷回绝了此事。却没想到,小厮开口说:“老爷,王爷随后就到。”
“……”
不是吧,沈英兰的脑瓜子嗡嗡作响。身为王爷,要处理那么多要事,竟有时间特意登门拜访。
“还好英兰提醒及时,方才我已告知厨房,今日要备上一桌好酒好菜,好好款待长明王。”
沈燮对沈英兰赞赏有加。
等萧然出现在沈府堂前时,沈英兰正想法子避免与此人碰面,如今却见个正着。
廊前风起,男人一身玄黑色窄袖蟒袍,暗纹下摆微微卷起,望向沈英兰时,他眼里挂着分明的笑意,似乎想一探究竟。
沈燮连忙起身,沈英兰便随其一同面向萧然行礼,“恭迎王爷。”
“免礼。”
萧然薄唇轻启,将目光缓缓落至沈英兰身上,好好打量了一番。
沈英兰误以为对二人有所打扰,于是自觉退至门后,“女儿先行告退。”
“去哪?”
沈燮却微笑意味不明,若有所思道,“许是见到王爷,她觉着忸怩不自在。”
“……”
沈英兰尴尬干咳了两声,在古代男人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无事想离开,便是羞。对此她无心辩解,转身离开了中堂。
-
沈英兰回房觉得无趣,趴在桌上打了个盹儿,再睁开朦胧的眼时,芬儿上前告知,“王爷在外等候小姐。”
沈英兰睡意并未散去,走近便闻到屋外散发的酒香。冷冽清凉风吹过,除花香之外,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檀木香,混杂一起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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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挺好闻。
“去走走吗?”
沈英兰硬着头皮点头。
心里却无法平复,一面之缘,萧然就对原身生产生好感了?她怎么记得,原身献殷勤许久,才换来后面一次次利用,两人到底何来的感情线。
可此刻萧然看向她时,眼里秋波盈盈,着实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古树旁柳桥下,流水潺潺,桥对岸寻常人家三五吆喝,散发着浓浓的烟火市井气息,两人并肩驻足,同秀丽风光融为一体。
“其实王爷不必来的。”
沈英兰轻声打破沉默。
“本王倒是好奇,你想干什么。”
沈英兰微微低头,心里多少有些歉意,却没办法对他实话实说。只好继续装傻圆谎,“我以为昨日府中帮忙救宋姑娘,你会感谢我。”
萧然也不介怀,发出爽朗的笑声。不知是在笑沈英兰傻,还是天真。偶然瞥见沈英兰高高盘起的朝天髻上并无首饰相衬,心想沈燮在朝好歹是正四品常寺少卿,怎么在沈英兰这儿,和京城官宦家女子相比颇有些不同。
“王爷盯着我做什么?”
沈英兰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看,自然是多看几眼。”
听萧然一本正经的夸奖,沈英兰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倒不是因撩拨,而是在另个世界几乎无人夸她的长相,这张脸原不属于她。
空有一副皮囊单出即死局,萧然倒是提醒了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天色已晚,王爷该回去了。”
沈英兰淡淡道。
那一刻,萧然漆黑的眼眸不自觉染上几分失落:“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本王说吗?”
沈英兰想了想,又道,“今日谢过王爷。”
萧然轻声一笑,听不清情绪。
终于回到沈府,沈英兰心里蓦地松了口气,她每次和萧然同处时,总觉得自己死期逼近,被压的喘不过气,好不自在。
萧然站在沈英兰的身后,忽然叫住她,“沈小姐留步。”
沈英兰心里忙不迭叫苦:死腿快走啊。
本想装作没听到一走了之,萧然却又喊了一遍,沈英兰只好转身朝他讪讪笑道,“王爷可还有事?尽管吩咐。”
借着月色,身旁的侍从突然给萧然递了一个锋利发光之物。
沈英兰没看清,误以为是把短柄凶器,忙朝后退了两步,语气慌乱,“王爷,万万不可。英兰做错了什么,何罪于此?”
萧然:“……”
左右两侍卫:……
“你打开看看,”萧然将黑色长盒交到沈英兰的手上,“会喜欢的。”
沈英兰茫然望去,待她拉开盒子才发现里边是一支镂空的玫瑰金簪,她迟疑两秒,又放回萧然的手上,如实道,“我不喜这些,王爷日后送给其她姑娘吧。”
“本王并无他意,这算作今日谢礼吧。”
客套话落下,萧然将金簪斜插入沈英兰流云似得秀美乌发,感叹,“顺眼多了。”
沈英兰抬眼对上萧然墨黑色的瞳孔,他眉眼间笑意盈盈,往下瞥是他微微耸动发烫的喉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那一刻,沈英兰的心竟像少女怀春般小鹿乱撞。
7. 第七章
“小姐,你的脸怎这样红。”
芬儿给沈英兰端来茶水,瞧见端倪,忍不住好奇询问。
“许是太闷了。”沈英兰随口搪塞。
芳儿闻言,便拿蒲扇过来给沈英兰扇风,机灵道,“这样可凉快?”
“不错。”
沈英兰闭着眼惬意享受着。
芬儿看见沈英兰头上挽着秀发的金簪,似是想到什么,从衣袖处拿出一支玉簪,递到沈英兰的面前,说:“姑娘走后不久,那位侍从来找您,并且把簪子还了回来,让我跟您再次道谢。”
沈英兰听完将头上那支金簪取了下来,“收进箱子里。”
沈英兰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清凉白玉,暗自心想这男人总是做一些她意想不到的事。
过了些许时日,沈英兰同沈玉兰在后花园赏花喂鱼,两人谈论到时陈亲王寿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为好,沈英兰建议:“要不我们明日出府找缝工再做一件新的。”
沈玉兰思绪不宁,回想起沈英兰之前所说六皇子绝非良选,若真如她所言,见利忘义之人万不可深交,可她心仪六皇子这么多年,苦苦等的到底是什么?
“妹妹,可是身子不适?”
见沈玉兰眉头微蹙,沈英兰关切问道。
沈玉兰摇头,无意中远远望见有人正盯着此处凉亭,便语气警觉地唤来了侍从,“有外男竟偷看我与姐姐讲话。”
“谁这样大胆?”
沈英兰漫不经心地看去,却见男子眉目清绝,一袭白衣长袍,周身仙气飘然,他倚靠在树下望着她笑。看来伤好得差不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沈英兰叫住沈玉兰屋内侍从,好语相劝道:“他既没扰我们兴致,便不追究了吧。”
没想到姐姐竟替外男讲话,沈玉兰不由多打量了他一眼,那张白俊脸蛋倒是讨喜,气质也不俗于平常男子,难怪姐姐于心不忍。
“方才见他老是盯着姐姐看,我猜他该不会是被姐姐迷住了。”
沈玉兰无意调侃,却一语道破。
沈英兰:“你总是这般参透他人,倒是同六皇子的事我还没提呢。”
“姐姐,或许是你对六皇子敌意太重。前几日听闻长明王特意为你来了我们府上,你跟他……可是好事将近?”
“修要胡说。”
“……”
两人拌起嘴,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离开凉亭时,沈英兰不由自主朝沉凌烨站过的位置多看了一眼,那抹素白的身影早已消失。
沉凌烨身上藏着好多猜不透的秘密,每次匆匆一别,关于他的事仍在沈英兰心头萦绕。
沈英兰本约好沈玉兰一起去趟布庄,可到时间,她房中的丫鬟过来告知,“二姑娘有些发热,今日出不了府。”
“请大夫看了吗?”
“老爷刚请的大夫刚走,这会儿许是喝完药歇下了。要不奴婢去给小姐们拿衣裙?”
“我去吧,”沈英兰语气微顿,又接着说,“你照顾好二小姐,我回来看她。”
沈英兰刚好想去趟药铺,便支开房中要随从的丫鬟,她可不想被丫鬟知道,自己准备找法子拖延长明王婚帖的事。
难得一日清闲,沈英兰在熙攘的集市边吃边逛,最后买了几盒京城盛名的糕点,还给沈玉兰挑了几支新奇的银钗首饰。
从布坊出来时,天便有些暗沉了,乌云密布在上空盘旋。沈英兰没料到今日会下雨,一路小跑去了对面的药铺。
“这位姑娘要买些什么?”
药铺老板捋了捋下巴长长的胡须。
沈英兰思索几秒,一本正经地问:“有没有一种涂抹到脸上就生疮的药?”
老板:?
眼前这位拥有花容月貌的姑娘,说出的话却很让人费解。
“小店没有。”
沈英兰:“皮肤病的呢?”
老板:“治疗皮肤病吗?”
“感染皮肤病的。”
“……”
“没有。”
“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
“姑娘,别妨碍老夫做生意了。”老板拿鸡毛掸子挥了挥桌面,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沈英兰叹了口气,不如去作坊小铺看看好了。前脚刚走到屋檐下,就听见一阵轰隆雷声,外面瞬间暴雨如瀑,凌乱了她整个视线。
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她神情落寞地望向远处,心情灰溜溜的。
沉凌烨便是这时出现的,在此之前,沈英兰从未觉得有人在雨中可以做到这样淡然的仙,仿若从历史画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他撑着油纸伞,衣袂飘飘,腰间青色的束带沾染了雨水湿意,眉眼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清冷不留情绪。
“好巧啊,沉公子。”
“好巧。”
沉凌烨淡淡笑道。
两人打了个照面,沉凌烨擦身而过,沈英兰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药草味,有些苦涩。她回头看见药店老板给他拿了一串早已捆好的药包,笑着提醒他要按时喝。
耳边的雨声很吵,可他传过来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一起走?”
沈英兰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沉凌烨从里边搬来了一个小木凳,用手帕细心擦拭干净,放至沈英兰的身后,语气温柔:“沈小姐可以坐着等雨停。”
“你呢?”
沈英兰弯身而坐,忍不住抬眼问。
沉凌烨摇头不语,静静站在沈英兰身侧,两人望着雨幕默默无言。可她并不觉得尴尬,很少与男人相处感到自然。
眼看雨势渐小,沈英兰拂了拂衣袖,起身望着烟雨朦胧的街景,“沉公子,回吗?”
沉凌烨低声“嗯”了一声。他撑开那把泛黄的青伞,两人并肩而走,却有意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手中的伞却止不住向她倾斜。
沈英兰并未问他满身是伤回到沈府原因,而是问他,“那日小遂将玉簪还了回来,你买药的钱可还够?”
“在药房当了几日药工,工钱已够。”沉凌烨神色微敛道:“抱歉,那夜发生之事让沈小姐挂怀许久。”
雨丝清清凉凉的,斜吹到沈英兰的脸上,她大抵猜到沉凌烨并不想说有关他发生的事,对此她也不想深究,他们之间不过是客人与东家的女儿的关系,不可逾越。
“没事就好。”沈英兰若有所思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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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父亲对他欣赏的那番话,眼看每三年一次的乡试即将在京举行,有关他仕途,问太多好像也没必要,鼓励道,“你也好好准备乡试吧。”
“谢谢沈小姐。”
广亮大门前的抱鼓石越来越近,鼓座上雕刻着牡丹的纹路,通常只有非富即贵的官宦人家才会有此装饰。
沉凌烨心情沉闷,望向身旁明媚美好,浅浅挂着笑意的侧影,忽然开口问:“沈小姐心中所想,唯图嫁个好人家吗?”
全京城谁人不知,沈英兰及笄之年,沈府前门庭若市,沈家在朝势力稳固,不少达官贵人为家中男子求娶这份姻缘。
男尊女卑的世界,外人眼中的原身,嫁权势名声在外,沈英兰也没什么好辩驳,或许在沉凌烨眼中,也是为了看她笑话。
“算是吧。”
沈英兰敷衍答道。
外衣渗进不少冰凉的水渍,从肩上缓缓落进沉凌烨的掌心,他感到一阵冷意,抑制住内心深处的颤抖,沙哑道,“如此便好。”
“怎么了?”
沉凌烨摇头,缓缓将伞收下,朝女子温柔笑道,“沈小姐定会心想所成。”
“会的,”沈英兰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杏眼发光透亮,随后同沉凌烨道别,“今日谢了,我也祝你日后高中。”
那抹亮色倩影愈来愈远,沉凌烨心事重重,喃喃自语,“原来你什么都忘了。”
……
丫鬟们着急地迎到了沈英兰面前,拿毛巾给她擦拭,“芳儿出去接小姐了,没想到小姐先回了。”
她们接下沈英兰手中的东西,扶着沈英兰进门,“还好小姐没淋到。”
“我想去看看玉兰妹妹,”沈英兰没走几步,又折返,“阿月,你拿粉色盒子同我一起。”
沈玉兰着凉染了些风寒,已无大碍,见到沈英兰过来看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自责道,“都怪妹妹,今日没法陪姐姐出府。”
“我的傻妹妹,”沈英兰抚摸了一下沈玉兰的额头,见她退了烧才放下心来,“你我之间还需客气吗?你可快些好起来,不然日后该怎么同我一起吃好玩好。”
沈玉兰握着姐姐的手,笑着点头。
“我在街上逛了一圈,给你带了支银钗,明日得空了你试试。”
“谢谢姐姐。”
沈英兰陪沈玉兰聊了一会,忽然想起书中有关原身幼时的事记不太清了,便好奇问她,“我记得祖父是一代神医,逝前带我在外游历数月,妹妹当时怎么同我们一块儿。”
担心沈玉兰起疑。
沈英兰难为情地解释:“不知为何记不太清了。”
沈玉兰回忆片刻,温声说:“姐姐小时候很调皮,爹经常罚你,后来干脆就把你送到乡下宅子,让祖母管教你。祖父喜欢救死扶伤,你跟着他四处游历,慢慢地就同他亲近些。还有……”
沈玉兰讲了她之前去过的地方,用一些有趣方法救人性命,她若有所思地点头,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夜深了,沈英兰回到厢房,唤芳儿来到自己跟前,仔细吩咐道,“明日你去……去打听……再来向我汇报。”
“奴婢明白。”
8. 第八章
虽不知沉凌烨对沈家是好还是威胁,沈英兰却也察觉到他身上端倪。沉家世代行医,沈英兰祖父一代神医,两者好似有些关联,但并未听他提及有关祖父之事,是否相识也无法确认。
待找人查完他的底细,她再作考虑此人该不该留在府中。不过在赶沉凌烨走之前,她觉得他身上有一样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她好歹帮过他一回,让他还回来,也算互不相欠。
沈英兰闭着眼睛思索良久。
天还朦胧亮时,府中下人们就在厢房外喧哗,四处走动,不断发出令人刺耳的声音,沈英兰裹着被子堵住耳朵仍不管用。
“芳儿,”沈英兰坐在床上,睡眼惺忪地朝花窗外喊,“今日是怎么了?”
“你们办事利索点,吵到屋里小姐了。”
芳儿推门,转身将房门关好,低头与沈英兰解释:“小姐,对不起。老爷今日安排了许多仆从过来,说要重新打理小姐的院子,还要提前挂上红色灯笼和彩带进行装饰。他说您与王爷好事将近,自然要在院子去旧翻新。”
沈燮为了攀附权势已经得了失心疯。
沈英兰顿时困意全无,还要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发火,“先梳洗打扮吧。”
“小姐不睡了?”
“我倒要看看,在折腾什么。”
另一边后院偏房,沉凌烨手中的笔微微停顿,凡是落笔之处,笔锋道媚劲健,俊秀挺拔。他听到屋外声音,便问小遂:“沈府怎么这般热闹?”
小遂方才出去了一趟,知晓缘由可不知该不该同自家公子讲。
“公子……”
小遂犹豫不决,左顾右盼,显露出一副极不自然的样子。
沉凌烨轻声说问:“怎么了?”
“是喜事。”小遂叹了口气,接着说,“小的知道您心怡沈大小姐好多年,如今她既与别人有了婚约,希望您还是快快放下才好。”
他手中的毛笔触纸晕染成墨,这次却不受笔锋轨迹控制地晕开,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公子?”
小遂打破沉默,怕他神伤。
沉凌烨望向墙上那幅自画像,女子天姿国色,美得勾人心弦。他抬手将画像取了下来,吩咐小遂,“收起来吧。”
小遂叹息着点头。
沈英兰闲得无事,在院子里浇花,等丫鬟们去忙了,她就偷偷从小道穿去了荒凉的偏院。
轻声敲了几下,开门的人是小遂。
“我找沉公子。”
沈英兰直白开口。
小遂眼神闪躲,又将门给关上,片刻才打开告诉沈英兰,“我家公子不方便见客。”
“他怎么了?”
“沈小姐您别问了,”小遂从屋外出来,尴尬道,“公子不想耽误小姐的名声,他是府中外男,你们要保持距离才好,以免落人口舌。”
“好吧。”
“转告你家公子,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
清冷的话音落下,沈英兰转身就走。
沉凌烨的识相,倒显得她越界。今日找他,不过想问他要个偏方,没想到他这般清高,闭不见客,随便就将她给打发了。
“芬儿,这间屋子可是有祖父的藏书?”沈英兰在住处四处寻了一遍,当初原身从老宅回来多少应该带了些药书,多找找,肯定有办法。
研究一下午,药书内容果然不适合外行人,沈英兰看了几本便昏昏欲睡。要是知道吃什么食物,能过敏也是不错的。
“小姐,您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
沈英兰盯着丫鬟愣了两秒,重新理顺了思路,心想不一定用到药物,用其他方法可能更简单,“你去帮我拿两样东西,白醋和柠檬汁。”
“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莫要多问,当然是用来喝的。”
沈英兰随口诓骗道。
“奴婢这就去。”
沈玉兰路过,刚好与出门的丫鬟撞了个满怀,无奈道,“这丫头,这样着急。”
“玉兰妹妹,”沈英兰从房里欢喜地出来,见她穿得明艳,不由开心道,“你怎么来了?”
“六皇子在府外等我,我准备出门。”
沈英兰脸上笑容渐渐凝固,“他来做什么?”
“他听说我生病,特意过来看望我。姐姐,六皇子挺关心我的,为什么你总是不待见他?”
沈英兰垮脸太明显被沈玉兰察觉,她心情看着似乎不悦。沈英兰也理解,玉兰没什么感情经验,此时被六皇子哄骗上头,让玉兰即刻断交六皇子,和她同一战线并没有那么容易。
沈英兰咬了咬嘴唇,委屈道,“玉兰妹妹,我没有不待见他……明知道你心仪六皇子,我又怎会舍得你难过。”
见姐姐伤心,沈玉兰觉得或许是自己多疑,忙安慰道,“是我不好,心急言重了,你看我今日还戴了姐姐送的银钗,好看吗?”
“好看。”
沈英兰点了点头。
望着沈玉兰离去的背影,沈英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没办法,她必须要棒打鸳鸯,拆散她与六皇子。
“芬儿,跟着玉兰。”
芬儿本以为小姐让她一个人跟着,没想到小姐进屋乔装成丫鬟的样子,同她一起。
“小姐,你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
“是吗?”沈英兰低头扯了扯衣袖,勾唇笑道,“装得像样就行。”
沈英兰见沈玉兰出府,猜想她应该会在府外同六皇子打个照面,按照她不喜张扬的性子,倒不会私自离府去太远的地方。她搬来一个高凳,放在墙角,准备偷听他们在讲什么。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嘘。”
-
墙外,萧和安打扮成寻常男子模样,一袭墨绿锦袍,走动时衣诀飘飘。旁边站着一个黑衣侍卫,埋头守候。
见到沈玉兰从府邸出来,眼神即刻转为深情脉脉,连忙朝前迎她,语气极为关心,“玉兰妹妹,身子可还好?”
“不过感染了风寒,已没什么大碍。”
沈玉兰落落大方,微笑回道。
萧和安自是有未了的心事,却也不知不能急于一时。他将腰间的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配递到了沈玉兰的手上,语气诚恳:“我幼时便被幽禁后院,父皇命我不得干政,后来遇到你,早已将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也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希望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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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能明白我的心意。”
“萧哥哥……”
沈玉兰抬头,对上萧和安漆黑如水的眼眸,似是磁铁有吸引力那般,令她挪不开眼睛。
沈英兰在墙角的缝隙看着墙下两人的背影咬切齿,萧和安果真好心机,此时竟然利用玉兰打起了感情牌,夺权靠女人,真是不中用的皇子,难怪无法上位。
“芬儿,给我拿壶水。”
萧和安缓缓将手搭在沈玉兰的手腕上,眼里满是柔情,轻声道,“我不会再强迫你,只要你开心,有些事不愿做也罢。”
沈玉兰将玉佩握在手心,望着萧和安点头,以为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只有利用之情。
沈英兰见两人眉目传情,默默不语,她接过水壶对准萧和安的背影:死手快给我拿开。
不知从哪传出“哗啦”一声,萧和安从头到肩膀被淋了一身的水,在沈玉兰面前颜面尽失,狼狈至极。身后侍卫连忙拔剑望向墙头,却发现空无一人。
“该死。”萧和安不悦皱眉,冷声问,“谁在那里?”
沈玉兰回头查看,并未发现人的踪影。她拿出手帕抬手认真擦拭着萧和安额头上的水渍,担心府中有人生事,温声说,“我去看看。”
沈英兰没想到这个芬儿跑得比她还快,脚步匆匆,眨眼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时半会都要追不上。沈玉兰这爱起疑的性子,她不由自主又加快了脚步,还是走远一点为好。
沈英兰正想着,便和前面人撞了一个满怀,硬硬的胸膛,她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谁啊?”
沈英兰不情不愿地抬头,才发现是上午对她避而不见的那位。看着他那双清冷清澈的眼睛,她自是没半点好脾气,装作不识就走。
沉凌烨盯着沈英兰这身灵动的丫鬟装扮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低头向她道歉,“沈小姐,是我有眼无珠。”
沈英兰怕他等会出去又撞到玉兰,不由多嘱咐了一遍,“今日这身打扮,你就当作没看见。”
沉凌烨点头,想到上午之事,开口向沈英兰道喜:“恭喜沈小姐。”
沈英兰:?
她正愁得两边都揭不开锅了,这男人竟如此不识相地往上添了把柴火,她不懂,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被人恭喜。
沈英兰瞥见沉凌烨身后沈玉兰一抹浅影,连忙警觉地把他拉到自己身侧倚靠的树下,透过庭院参差不齐树叶的缝隙看到沈玉兰的影子消失,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沈小姐……”
沈英兰抬眼才发现,她抓着沉凌烨白色长衫的衣领,沉凌烨正低头,两人目光交错,咫尺距离,姿势极为暧昧。
“……”
沈英兰连忙松手。
沈英兰闻到手心传来的淡淡草药味,声音极轻地开口,“不好意思。”
沉凌烨站直了方才在沈英兰面前倾倒的身子,脸上不由自主地染上几丝红晕,他眼神飘向别处,不敢看她。
“沉公子……”沈英兰见两人气氛怪怪的,打破沉默道,“没事我便先回了。”
沉凌烨淡淡“嗯”了一声,见沈英兰转身,又忍不住叫住了她。
9. 第九章
“沉公子可还有事?”
沈英兰盯着男子清秀的侧颜,不解问道。
沉凌烨察觉到沈英兰发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耐心向她解释:“沈姑娘上午来找我时,我恰好不在屋里。小遂若是有所得罪,我在这里替他赔个不是。”
沈英兰淡淡扫了他一眼,“没关系,我找你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小题大作。”
耳畔传来的女子声音干净利落,听不清丝毫情绪起伏。沉凌烨手心却因此沁出了紧张的汗意,他想直白表明自己对沈英兰心意,却奈何这不合时宜的日子。
他没办法给沈家想要的权势。
也没办法成为那棵可以让沈英兰乘凉的大树。
凉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沉凌烨鼓足勇气,轻声问,“可以再等等吗?”
“等?”
沈英兰微微挑眉,似是不明白他话里意思。
“沈小姐国色天香,以后定能寻到更好的夫家,为何这么早成婚?长明王现在不过短暂得势,朝中政局动荡,未来如何一切未知,希望小姐能慎重考虑自己的婚事。”
沉凌烨不急不慢地说完的话,吸引了沈英兰的目光,府中里的人都巴不得她嫁给王府,不管在谁眼中都是一门好亲事,他却不一样,目光竟看得如此长远,沈英兰勾了勾嘴唇:“沉公子,以前倒是我小看了你。”
沉凌烨茫然地抬头,庆幸自己说的话被沈英兰听了进去,却听沈英兰又道,“长明王的未来与我何干,我只想过好当下。”
没想到她还是要嫁给长明王,沉凌烨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意,眼神愈发凉薄。
“我明白了。”
“什么?”
“……”
沈英兰望着沉凌烨转身而去的背影,心想方才不是还聊得好好的,这人怎么莫名其妙就走了。
男人的心思太费解了。
回到厢房,沈英兰拎起芬儿的衣服,故作生气地数落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倒是跑得快。”
“小姐……”芬儿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道,“您做的这事,奴婢不敢苟同。但是您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你还想说出去?”
“不敢不敢。”
“罚你去门口守着,等到二小姐回来再来房里通知我。”
“遵命。”
遣散了屋里丫鬟,沈英兰便开始研究桌上的白醋和柠檬汁,像偷吃羊肉引起的普通过敏并不是权宜之计,大夫开药诊治很快便好了,她得用一种大夫发现不了的法子,反反复复地控制下去。
沈英兰一边想着一边进行勾兑,先往脖子上涂抹试试,未稀释的白醋刺激性很强,很快皮肤便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嘶……”沈英兰将东西藏进柜子里,朝外面装模作样地哭喊道,“有人吗?快来人啊,疼死我了!”
“小姐,出什么事了?”
三五丫鬟连忙赶了进来,模样着急。
沈英兰泪眼汪汪:“快去通知老爷,我好像得了一种古怪的病,脖子上的皮肤疼得厉害。”
“奴婢这就去。”
“怎么这么红?”芳儿满脸心疼,陪在沈英兰身旁,“该不会是被毒虫咬了,才会有此症状?”
沈英兰吸了吸鼻子,“正是正是,下午在花园待了许久,可能恰好爬进了我的身子里。”
“哎。”
“也不知道会不会连带感染上皮肤其它位置,芳儿……这段时间我没办法出门了。”
沈燮和沈夫人带着大夫赶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沈英兰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沈夫人看着她脖子触目惊心地红了一大片,于心不忍,“英兰,怎么会这样?有没有事啊?”
“娘……”沈英兰哭腔满满,诉苦道,“女儿不知,女儿该不会要毁容了吧,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怎么会这样,大夫你赶紧瞧瞧。”沈燮焦头烂额地把大夫推到沈英兰的面前,王府下婚帖的日子愈来愈近,容貌受毁总归是不吉利的事情,“英兰,你让为父怎么给王爷交代啊?”
“爹……是女儿不肖,让您费心了。”
沈英兰二话不说,捂着脸就哭。她想,做戏便要做全套,这招过了再找后招,非得长久拖延下去不可。
大夫检查了一遍,细心询问:“姑娘近日可是吃了致敏食物?”
“都是厨房准备好,跟以往膳食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芳儿紧接着说:“奴婢可以作证,小姐最近没吃羊肉,虾类。”
大夫一时也看不出病因,喃喃道,“姑娘这病突发,确实奇怪得很。”
沈英兰心想,能让你看出来还得了。她拿着手帕擦拭着眼角泪花,柔声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大夫,是不是被毒虫咬了,才导致的大面积感染,会不会扩散啊?”
大夫若有所思地点头,“有可能,我只能先给姑娘开副药,看看日后恢复如何。”
沈英兰点头,“多谢大夫。”
“英兰,你这段时间就在府里好好修养,千万别到处乱跑。女孩子重要的无非是这张脸,你看你脖子红肿成这样,日后还怎么嫁给长明王?”
“你娘说得对,你现在这副模样,可别让王府看了笑话。我这就差人去王府告知王爷你病了,成婚之事延缓急不得。”
最终结果如沈英兰心中所愿,沈燮这番话却让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不过是在皮肤上动了点手脚,就怪她没办法嫁人,丢人现眼。这里人传递的封建思想观念,让她着实难熬。
沈英兰转念一想,不如将长明王利用得彻底一些,便朝沈燮软声好语道,“爹爹,女儿嫁入王府已是板上钉钉,那日王爷来府中,说女儿就是沈家的花瓶,内里空空,中看不中用。而且他嫌弃女儿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日后定是难以辅佐他打理王府。”
沈母:“他当真这么说?”
沈英兰耷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点头。
“这是好事呀,你在王爷心中有分量,他才会这么说。日后他妻妾成群,不管宠幸哪一位娘子,定是把当家作主的事交给你来处理。”
沈燮觉得有道理,随即附和道,“你要是在王府发达了,我们沈家也能跟着沾光。”
沈英兰眉眼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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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故作顺从地点头,“爹爹所言极是。”
“这样吧,”沈燮思索片刻,说,“反正你在家养病也是闲着,明日便跟着王管家学习管府里的帐,街上那几家铺子就由你来打理。免得日后去了王府,什么都不会。”
“女儿定不辜负父亲期望,好好学习。”
总算把沈燮哄骗走了,沈英兰心里头恍然松了口气。
沈母在房里留了一会,叹息道,“好在你爹只有你和玉兰两个女儿,最近偏房小娘子四处烧香拜佛求子,也没成。若是真让她怀上儿子,沈家家产可就都要拱手让人了。”
沈母性子软弱,嫁进府里也是一味地顺从沈燮,更别提能独自在一些要事上做决定。既然沈英兰已经决定在这个世界长久生活下去,除了破坏原身的婚事,她还要把手伸进沈家的钱袋里。她不想奋力改变,却得到自己孤独终老,身无分文的结局。
这事哪怕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娘,您放心。爹都这把年纪了,小娘子能怀上不现实。您倒是可以派人盯着那个小娘子,莫让她钻了空子。”
上次听沈母提过,这个小娘子极会整幺蛾子,若她安分守己,沈英兰倒是不追究什么。觊觎她跟玉兰的财产,想都别想。沈英兰在心里不由冷呵一声。
“英兰……”沈母欲言又止,养了沈英兰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发现她这般为自己的事情考虑,“娘会派人盯着的。你这段日子在屋里好好养病,注意身体。”
房里终于清静下来,芬儿从外面默默地进来,小声道,“守了许久,二小姐还没回来,奴婢想进来看看小姐有没有大碍。”
芬儿和芳儿这两个丫鬟是孪生姐妹,模样相似,不过芬儿偏机灵,芳儿体贴,是沈英兰这几个月来最喜的两个丫鬟。
“罢了,不必守了。”
“小姐,您真被毒虫咬了吗?”芬儿低头自责道,“要是下午我陪您一起,是不是就不会看您遭罪了。”
“不要多想,若是你陪我,毒虫还会咬你呢。”说完,沈英兰举起铜镜仔细查看了一番,那东西的效果确实明显,眼下脖颈整片像起了红疹一般,消散不退。
“小姐,我帮您抹药吧。”
沈英兰看了看手中的药膏,却丝毫没有想涂它的欲望,低声敷衍道,“沐浴后再涂吧。”
芳儿点头答应,似是想到什么温和笑着对沈英兰说:“明日小姐跟着王管家打理府中铺子,可不会再感到烦闷了。”
“听着倒是不错。”
沈英兰觉得自己近日确实太闲了,现在终于可以找点事做,消磨一下时间。
只是令她头疼的还有,沈玉兰同六皇子的事,她本不该插手她人情感纠葛之事,哪怕是自己妹妹,她也不该管。现在明里破坏,伤她们姐妹关系,只能在暗里想办法了。
“芳儿,你去看看玉兰回了没有?”
沈英兰将手中铜镜收起,吩咐道。
“小姐……”
等芳儿回房的时候,沈英兰却已经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和其她丫鬟把她抱到了床上,帮她妥善地盖好被子。
10. 第十章
沈家街上那几家铺子是布坊,沈英兰以为沈燮跟王管家说了代管交接的事,按理白天会来找她,结果等了一上午,迟迟没等到他人。
沈英兰坐在窗前发呆,听着外面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没了,她将手中清凉的茶水饮尽,才满满平复了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绪。
“姐姐,”沈玉兰从屋外进来看她,温柔问道,“心情不好吗?”
沈英兰叹了口气,“没有。”
沈玉兰以为姐姐因伤忧愁,便从袖子里缓缓掏出了一块素色薄纱,“昨夜回来听说姐姐皮肤受损,我连夜赶做了一条纱巾。你平日总爱跑去街上玩,戴上它就不必在意外人眼光啦。”
沈英兰无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伸手接过那条素色薄纱,发现上面绣了两个女娃娃的图案。她看向沈玉兰,心里多了暖意,“谢谢玉兰妹妹,你真是心灵手巧。”
“姐姐不必同我客气,”沈玉兰微微笑道,侧身去看沈英兰脖子上的伤,轻声说:“伤口确实严重,这些日子你切记按时上药,不要感染了才好。若是父亲同长明王说了此事,改天他说不定会来府里看望你。”
沈玉兰说到后面那句话时,不由多了几分打趣意味。
“我怎么闻到了你身上散发的爱情酸臭味?”
沈英兰笑意不明。
沈玉兰笑而不语,但脸上的红晕倒是被沈英兰看得一清二楚。她不像之前那般破罐子破摔,对沈玉兰摆出明显反对的态度。她知道沈玉兰聪明,很多事不需要再刻意提醒。
“你同父亲说了吗?帮六皇子联系陈亲王,让他去参加寿宴。”
“还没有,”沈玉兰缓缓坐在沈英兰身旁,撑着手肘看着眼前女子盛世美颜,“姐姐怕是忘了,之前我们打的赌。”
“我记得,”沈英兰顿了顿,回想起昨日六皇子那副死装模样,并未提要玉兰帮忙笼络之意,她问:“你怎么看?”
沈玉兰沉默片刻,目光坚定:“我想同姐姐继续赌下去。”
沈英兰了解沈玉兰不愿服输的性子,除非六皇子做了极其伤人之事,她才会幡然醒悟,从感情里抽身,现在不管旁人怎么说,她大抵是听不进去。
“玉兰,”沈英兰语气放软,认真道,“我们可以为了赌约下任何筹码,但是千万不要将家人牵连进来。昨夜我便做了一个梦,梦到当今圣上下旨诛连沈家九族,府里无辜的仆从和丫鬟都躺在血泊之中,无力回天。姐姐只希望你平安快乐,而不是步步谨慎,未雨绸缪。”
沈玉兰眼眶微红,她顺着爹的意思心思缜密地规划了很多年,眼下姐姐突然变得沉稳体贴,只希望她为自己而活。
“姐姐,梦里的事绝不会发生的。有你的疼爱和娘的挂怀,足矣。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受到半点伤害。”
沈英兰是真心想待这个妹妹好,忍不住伸手将沈玉兰揽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姐姐也会保护你,你不必再害怕身后无人。”
沈玉兰走后,沈英兰便喊芬儿去打听王管家在哪,得到消息是在府中库房时,连忙找了过去。
“王管家?”
沈英兰敲了敲房门,过了几秒里面才走出一位身材圆润的中年男人,他扫了沈英兰一眼,语气似乎不悦,“沈姑娘不在屋里绣花,找我有何事?”
沈英兰:?
沈英兰敛了敛心中的怒火,大概猜到他对女子干涉管家之事心有不服,才会如此轻视她。若是仗势欺人,搬出沈燮那套以上犯下,更中了他的心意,对她落井下石,不尊重长辈。王管家在沈家几十年,对沈燮忠心耿耿受其信任,府里金银钱财大小事,都是他在管理,跟他斗起来,沈燮还不一定站在她这处。
“王叔,我是英兰啊,”沈英兰往前凑了一步,用少女活泼又不谙世事的嗓音做作道,“您小时候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怎么如今变得如此生分啦?”
“老奴不敢当,”王管家连退三里,语气淡漠,“小姐同老奴攀亲近,实在是折煞老奴了。”
“……”
这招也不管用啊,沈英兰有些头疼。她默默思肘,怎么做才能让这个老头接纳她,进而走进府里财政管理核心领域。
“王叔,您缺不缺打杂的人手?我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爹爹让我帮您干点活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办就行。”
王管家打量了沈英兰一眼,自是有些瞧不上的意味在眼中。他不明白沈老爷为何让府中小姐来管商铺的事,这不是越掺和越乱吗。
“不必,”王管家鞠躬客套道,“小姐跟着我没用处。”
“王管家何必为难我呢,”沈英兰觉得自己在府里过得可真是窝囊,连管家都能不把她不放在眼里,别说原身是废柴了,这种家庭氛围,任谁也无计可施,她又倒,“既然我们都是为了糊弄爹爹,若您把我晾着日后也不好交差吧?”
王管家觉得沈英兰说的有点道理,一个女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便慢慢放下戒心,“你随我来,我们商铺每日都有例会,今儿我带你过去,明日姑娘记得自己来参加。”
沈英兰跟在王管家身后点头,心想这跟上班族时期每天要开会好像没什么区别,没成想来了异世,她还是逃不脱打工人的宿命。
沈府有专门用来开会的房间,沈英兰同王管家走进了屋里,几个男人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她一个女子在此,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i人,此时却比i人还要i。
“小女见过各位长辈。”
沈英兰即使心里慌,但依然不忘礼数。
商铺掌柜虽面上不解沈英兰来此会议的意图,但也并未把她这小姑娘当一回事,纷纷涌到王管家的面前,愁容满面地倾诉道,“王管家,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东街铺子我开不下去了。”
“李掌柜的,我收入可比你还少呢。”
“咱们谁也别说谁……”
各个掌柜七嘴八舌,都要王管家给出一个解决方案,“王管家,我们再亏下去,让沈老爷知道了可该如何是好?”
王管家干咳了两声,也是愁容满面,“各位掌柜的把布坊生意不好的原因罗列出来,我这几日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沈英兰默默听他们说完,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沈家这些商铺还是一堆烂摊子,她还以为自己能享点福,现在看来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回忆起这时的历史背景,传统的布坊生意确实惨淡,首先是技术设备不够先进,其次布匹质量和美观度不再让当时百姓有购买欲望。由于信息闭塞,大多数商铺都不会花大价钱买从海外过来的布料,他们一致认为外来的不如本土的。
不过如果能抓住海上丝绸之路的机会,那沈家布坊的市场规模就能扩大好几倍。
等到掌柜们接二连三地离开,沈英兰问王管家要商铺的账册,“能否给时间让我研究一下商铺情况?或许我有办法给王管家献上解决之策。”
王管家满眼质疑,仿佛沈英兰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当作玩笑告诉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却又好奇她怎么解决目前状况。
“那便给三天时间,当作姑娘的入门考核。若是姑娘没什么好对策,日后不要再妨碍管家的事,毕竟事关沈家财政盈亏,儿戏不得。”
丫鬟们听沈英兰吩咐,搬了好多书去到沈英兰的厢房,她觉得先得系统地了解一下各个当铺的情况,才能根据不同情况提供对应的解决方案,毕竟有的铺子地段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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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子布料品相好,只有找到问题才能想到解决办法。
不过这时代的书,沈英兰看着实在令人头疼,明明同样是字,她却怎么也看不懂。
“小姐,院外有位公子找你。”
芳儿进房禀告时,沈英兰正在发愤苦读,奈何效率极低。这种紧要关头,她可不想再同别人耗费时间,于是头都没抬,“是长明王吗?帮我传话,告病不见。”
过了一会儿,芳儿又从外边进来,“小姐,不是长明王,是一位见着脸生的俊俏公子,我也要这样告知他吗?”
沈英兰思索几秒,问芳儿:“他穿什么颜色衣服?”
“素色长衫。”
沈英兰放下手中的笔,沉凌烨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这倒是勾起她的好奇心,缓缓道,“我去看看。”
外边正是黄昏,红色的霞光映满整个院子,沈英兰一路小跑,才看到等在外面那个的男人,脸被暖光包围,尽显温柔。
“沉公子怎么来了?”
沈英兰不解问道。
沉凌烨朝沈英兰微微一笑,“听说你身体抱恙,我今日特意带了药膏。之前你也帮过我很多,所以……”
“你有心了。”沈英兰接过沉凌烨手中的药罐子,没想到除了家人,还会有人看她,便笑着回道,“谢谢啊。”
女子笑起来时比霞光灿烂,沉凌烨挪不开视线,微微抬了抬手,忍不住将她鬓角散落的长发别至了耳后。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手心的温热,面对他如此亲昵的动作,沈英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沉凌烨干咳了两声,敛了敛快要藏不住的神色,轻声解释,“我……想看看沈姑娘脖子上的伤口,姑娘莫要见怪。”
“哦,”沈英兰应声,朝着他偏了偏脖子,不以为然道,“没事,你看吧,我不会在意的。”
女子白皙修长的脖颈留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沉凌烨低头认真查看着她的伤口,不由皱眉沉声问她,“姑娘何必自伤?”
沈英兰心里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慌乱,连忙侧头却撞到了沉凌烨看过来的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沉凌烨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霞光,显得格外的红,沈英兰别过眼神,辩解道,“为什么说我自伤,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是吗?”男人的声音轻似叹息,接着道,“你脖子这处明显遭受了酸性腐蚀,你不涂药,现在已经开始溃疡,等到这块皮肤烂了,你再后悔可就没用了。”
“沉公子不是吓我吧?”
沈英兰摸了摸脖子,眼神表示怀疑。
沉凌烨眉头微挑,故作恐吓道,“若是姑娘不涂我送来的药,明日便同我去沈老爷那儿解释吧,我会如实禀告你自伤之事。”
沈英兰:“你威胁我?”
“沉某不敢。”
沈英兰暗自后悔,早知不让沉凌烨细看伤口了,明明家中大夫看不出来,此时却被他看出来。
“这药我自会好好用的,”沈英兰不想再生事端,神色忧伤道,“至于自伤,我是有着不可说的难言之隐。”
沉凌烨问:“什么?”
沈英兰知道自己不能把拒婚长明王时刻挂在嘴里,于是自编道,“近日压力实在太大,又要管沈家那几家布坊的事,所以我才不得已……”
“下次不行。”
沉凌烨冷声打断了沈英兰的话。
“嗯,”沈英兰点头,试探道,“沉公子,会替我隐瞒此事吧。”
沉凌烨看着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她,于是垂下眉眼淡淡道,“等你伤好,我定不会再管此事。”
“一言为定。”
11. 第十一章
同沉凌烨讲好保密的事,沈英兰终于可以安下心来看书,又像是想到什么,嘱咐芳儿道,“你去请玉兰妹妹来我房里。”
沈英兰准备拉着沈玉兰一起遭罪,让她给自己出出建议。她从小就喜欢研究一些自己不太懂的事情,后来觉得学史明鉴,就一直读了下去。
“姐姐,唤我过来做什么?”
沈玉兰笑着进房,语气温柔自然。
“这儿,”沈英兰拉着她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将颇有年代感的古籍放到沈玉兰眼前,“这段话我看不懂,你帮我解释一下。”
“嗯……”沈玉兰扫过书中内容,笑着调侃,“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学啦?”
“我同王管家打赌,内容有关商铺生存,”沈英兰扯了扯嘴唇,“你若是不帮我,我在他面前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沈玉兰点点头,若有所思,“我猜猜,是不是你输了,就再也无法插手管家之事了。”
“你也知道了?”
沈英兰意识到,府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没想到消息传的这样快,既然如此,沈燮定是知道此事了,他视而不见不出面,可能是想让她拿出说服众人的真本事,但他知道“自己”废柴,更加证实其实他心里并不想自己插手府中事务。
“姐姐……”
沈玉兰唤了好几声,沈英兰才回过神来。
“这段话是东街掌柜写的反思,”沈玉兰同她解释道,“他说外来布料物美价廉,布坊还在用原先库存里的货,已经跟不上百姓的需求了。”
“他说得还挺在理。”
沈英兰点头,表示认同。
“下面是商铺记账,”沈玉兰皱着眉头看完,喃喃自语,“没想到爹爹投的商铺这么亏钱。”
沈英兰不禁心想:难怪这么急切嫁女儿,原来家中有烂摊子难收拾。
“这里还有几本其它的书册,”沈英兰软声讨好沈玉兰道,“麻烦妹妹粗略地告诉我其中重点内容就好。”
沈玉兰奈何不了姐姐撒娇,连忙答应。
过去许久后。
沈玉兰房里的丫鬟前来催促,“小姐,夜深了,您该回房休息了。”
“妹妹你熬不了夜,先回房吧。”沈英兰大致了解得差不多了,不忘道谢,“多亏了妹妹相助。”
沈玉兰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离开前,又想起还没跟姐姐交代的事,“过两日我同爹爹去陈亲王寿宴,姐姐伤还没好,不用同我们一道贺喜了。”
“真的?”
沈英兰没想到小说内容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原身依约参加了陈亲王的寿宴,如今的她却躲过了。看来事情走向可以通过人为改变,长时间以来,直到这一刻她真正感到了舒心。
沈玉兰没想到姐姐这般欢喜,她还以为姐姐会感到失落,“听说长明王也会去,姐姐当真不想去吗?”
“他,”沈英兰摇头,真诚道,“妹妹,实话告诉你,我对他并无好感。”
“唔……”沈玉兰想了想,不禁打趣道,“那姐姐,便是对府里的那位公子有兴趣咯?”
听到这里,沈英兰连忙捂住沈玉兰的嘴,眉眼里的笑意顿时有些藏不住,“你不要乱说,我没有!”
“好啦,不逗你了。”
见姐姐模样认真,沈玉兰一时忍俊不禁,房里的丫鬟也纷纷憋着笑意。
-
芬儿带着小厮进来时,沈英兰正在罗列对策,心想这次定让王管家无话可说。
“小姐,您让我打听的事……”
沈英兰抬眼,手指微顿,房里其她丫鬟识相地离开。房门关好后,才缓缓开口:“说吧。”
“回小姐,前几日我去到沉公子故居梁州,听当地人说他家老宅走水有一段时日了,屋内已经破败不堪,无人打理。公子在当地名声很好,沉母病逝恰好在秋闱前期,他守孝三年放弃了备考机会,他的族亲趁机侵占了他家房产,遗产至今还未夺回……”
沈英兰在脑中思索了几秒,问:“还有吗?”
“我也是从乡民口中得知,他的族亲担心他进京赶考及第,家族之事败露,所以百般阻挠,不惜派人取他性命。”
小厮说完,沈英兰大致了解了沉凌烨如今处境,只是梁州这地方听着耳熟,原身祖父好像就是梁州人。又想起沉凌烨那日受伤之事,大概就是他族人下的手笔。
“身边友人有没有去打听?”
“他身边并无朋友,只有一个随从整日陪伴左右。”
“好,我知道了。”沈英兰靠在椅背上,轻声道,“你接下来还是待在梁州监看沉家,有什么消息及时跟我汇报。”
“芬儿,银子给他。”
小侍卫低头拿过一袋沉甸甸,连忙笑着点头:“谢谢小姐,奴才定不忘所托。”
芬儿原以为小姐对沉公子有好感,想看俩人家世是否匹配,等到小厮走后,她才不太明白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查探沉公子底细?”
沈英兰淡淡笑道,“好奇。”好奇他对自己是益还是害。如今看来应该并无直接影响。她便静观其变,身在其外。
“那小姐喜欢沉公子吗?”芬儿无意问起,只是感觉小姐对他有些不同。
“这个问题……”沈英兰沉思了会儿,沉凌烨皮相倒是不错,但自己并不看脸,如果他有别的价值,她大概会考虑一下,“芬儿,对我来说喜欢与否是要权衡利弊的。”
“或许说,我更喜欢我自己。”
芬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十几岁的小姑娘,沈英兰又怎会奢望她能明白。
“好了,咱们也该去还书给王管家了。”
“奴婢这就去。”
丫鬟抱着书跟在沈英兰身后,夜里风凉,刮过长廊,吹起沈英兰的石榴色襦裙裙角,途经偏院她听到树林深处传来萧声,曲子的旋律凄楚婉转,破碎感十足。沈英兰听着忍不住共情,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家人。
“小姐,是谁将乐曲吹得如此动人?”
“你们先去还书,”沈英兰用袖子不经意地抹了一下眼角,停顿两秒,“我去看看。”
穿过凉亭,流水潺潺的假山,青色交领褶衣的男子坐在石凳,月光洒在他的长箫上,这幅诗情画意落入沈英兰眼中,她在身后静静地听男子吹完了这一曲。
沈英兰不由自主地鼓掌表示赞叹之情,“没想到你这般多才多艺。”
沉凌烨闻声回头,眼眶泛着红意,嗓音微哑,“是沉某无礼,不知沈小姐在这等候许久,乐声粗俗还请小姐不要见怪。”
沈英兰叹了口气,坐在沉凌烨身边那个石凳上,借着月色看男人的眼睛,“公子太谦虚了,你的乐声很动听。”
“曲中若少点苦意,或许会更好。”沈英兰直白道,“生活已经够苦了,不想点开心的事,过得该有多艰难。”
沉凌烨点头认可,“沈小姐说的是。我也是想到过世的母亲,还有家里一些琐事,不由有些感慨罢了。”
沉凌烨家中变故,沈英兰也是今日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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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望着他微微垂下的眼睑,她安慰道,“吃过之前的苦,往后便是平安顺遂。上天都是公平的,失去的或许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报答你。”
沉凌烨似是不解,沈英兰何时变得如此通透,“多谢沈小姐安慰。”
“不客气,”沈英兰又想到了些什么,问沉凌烨,“公子是否认识我的祖父?”
沉凌烨同沈英兰对视,心想她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迟疑片刻,对此并未隐瞒,“认识。小姐的祖父待我们一家人很好,他也是儿时教过我医术的师傅。”
“沈姑娘可能忘了,我们自幼相识。”
“我们……”听完此话,沈英兰瞬间慌乱如麻,因为这段确切发生过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只好故作平静道,“原来是认识的啊,我回府后生了场病,有些事记不起来。公子不要见怪。”
“没关系的,”沉凌烨语气很淡,朝沈英兰微微笑道,“忘了便忘了吧。”
话虽如此,沈英兰却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悲伤之意,她以前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他露出如此神伤的模样。除此之外,在府中,她总会在机缘巧合下同沉凌烨相遇,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时刻关注她的动向。
难不成,他早就对自己有意思了?
沉凌烨侧过身子看向沈英兰,她在黯淡光影处,嘴唇微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知想什么格外入神。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不舍的目光。
“沈姑娘……”
“公子……”
两人恰巧异口同声地开口,目光错乱地交汇到一起。
“你先说。”
沈英兰挠了挠脑袋,犹犹豫豫,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想了想还是先入为主,对沉凌烨坦白道,“其实我……对男子,还有男女情爱之事提不起兴趣。”
沉凌烨没料到沈英兰会说这类话题,迟疑了一下,问她:“你喜欢女子?”
“也不是……”沈英兰难为情地停顿,她没谈过恋爱,与其说提不起兴趣不如说自己压根没心思,“我不知道。”
沉凌烨轻声笑了笑,他笑起来时丹凤眼微眯,温柔得不像话。
“不要为难自己。”
沈英兰一时有些窘迫,脸上不知不觉染了几分粉红。她茫然地看向沉凌烨,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实际沉凌烨对自己并没其它想法。
“倘若我喜欢姑娘你……”沉凌烨认真看着坐在石凳上的女孩,眸色清澈深邃,接着道,“你便是你,无需做任何改变。我也不会因为心仪你,强迫你和我在一起。”
弯弯皎洁月高挂在上空,四处蝉鸣高起,沈英兰悬着的心似乎落了下来,又落不下来。沉凌烨说的话被她记在了心里,她明白了他话中深意,同时竟萌生出了不愿戳破两人如薄纱般关系的想法,她大抵是被他蛊惑到,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我大概明白了。”
沈英兰喃喃自语道。
见沈英兰失神,沉凌烨自知表明心意会让她感到负担,于是微笑改口道,“姑娘不必多想,我并无二心,对你只有旧识的好友情谊罢了。”
沈英兰眉眼微抬,沉凌烨模样认真,好像并无撒谎意味,这才放下心来,朝他缓缓道,“如此便好,我实在无心考虑感情之事。”
这话传到沉凌烨耳中,却成了另一种含义,“你无意与长明王成婚吗?”
女子神色微闪,点了点头。
那一刻,压在沉凌烨心里的巨石恍然消失不见,原来还有机会。
12. 第十二章
后来沉凌烨闭着眼睛,想起许多过去的事。许多年前,他与一个嚣张跋扈的调皮小女孩在自家宅院门口相识。
“祖父的徒弟便是我的徒弟,”沈英兰笑得灿烂,自然地将手搭在了沉凌烨的肩膀上,“小徒弟,唤我一声大小姐可好?”
那时候,沉凌烨瘦瘦小小的,比沈英兰要矮一些,小白脸蛋,精致的五官,更像女孩,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沈英兰误会他是女生,忍不住同他亲近。
直到祖父说:“英兰,不得无礼。他是沉府的小公子,你这般行事让人看到,他们又要笑老夫教导无方了。”
“外祖父,”沈英兰嗓门清脆,不情不愿道,“我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你这样护着他,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孙女。”
沉凌烨在一旁乖乖站着,缄口不言。他从小内敛,习惯当透明背景墙,尤其面对陌生人时,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生怕被人提起。
“好了,不跟你计较。”沈宣成宠溺沈英兰,无奈挥了挥衣袖,“我同沉家长辈有事商量,你便在院里带小公子玩吧。”
“听起来很无趣,”沈英兰打量了一下沉凌烨,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才还以为你是个妹妹,谁知让我空欢喜一场。”
沉凌烨不想搭理,转身就想走。
“你别走呀。”
沈英兰性子活跃,伸手去扯沉凌烨的衣袖,一不小心将沉凌烨的衣袍扯到肩下,以至于他瘦小的手肘露了出来。
“对不起……”沈英兰慌忙道歉,又帮他把衣服提了上去。
沉凌烨的眉头微皱,冷淡开口:“我要去看书。”
“不许去。”沈英兰勾唇浅笑,“外祖父说了,我们一起玩。”女孩五官生得灵动,笑起来时像融化的甜甜蜜糖,本来准备拒绝的沉凌烨,面对她的热情,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小徒弟,我们去玩跳百索可好?”
“这是女孩喜欢的,我不会。”
沈英兰可不管这些,拽着沉凌烨的手腕就走,她说:“眼下你也想不到更有趣的游戏,便只能听我的,陪我一同玩。”
沉凌烨犹犹豫豫,轻声道,“两个人……怎么玩跳百索。”
“不必担心,”沈英兰拉着沉凌烨去到府外,朝四周张望,直到看到有个年龄较小的女孩在隔壁府邸门口晃悠,笑着熟络喊道,“要不要一起玩?”
女孩看了过来,朝沈英兰点头。
“你们跳吧,我摇绳子就行。”
沉凌烨无法接受自己玩女孩爱玩的游戏,在沈英兰旁边无奈低语道。
沈英兰拉着小女孩过来,温柔笑了笑:“你先玩,我跟这个哥哥摇绳子好不好?”
小女孩灿然一笑,面向两人礼貌道,“好,谢谢哥哥姐姐。”
沉凌烨接过沈英兰递过来的绳索,心里好像没方才那么沉闷了,他和沈英兰面对面而站,有节奏地晃动着绳子,小女孩边跳边唱着童谣,沈英兰挂着笑意热情活泼地夸奖女孩,未曾有过片刻安静。轻柔微风拂过脸庞,沉凌烨耳里被欢声笑语充斥,不由同着她们变得温柔起来。
“小徒弟,发什么愣呀?”沈英兰放慢手中速度,看着心不在焉的沉凌烨,不禁喊道,“你得跟我同一频率才行,不然妹妹容易被绊倒。”
“没事的姐姐。”
小女孩友好地笑了笑。
沉凌烨回过神来,腼腆低下头道歉,“不好意思,知道了。”
“小徒弟害羞的样子真可爱。”看着沉凌烨脸红,沈英兰忍不住调侃,“你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看着多了几分人情味。”
“……”
沉凌烨不是沉家嫡出长子,兄长因病逝世后,堂兄弟便指责是他回府克死了兄长,经常欺负他,说他是个书呆子,整日抱着书念经。周围人止不住的流言蜚语像利刃刺在了他心上。他没什么朋友,除了伴读和侍从陪伴在左右,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他从羡慕别人朋友成群,到后来不屑同人交心,慢慢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沈英兰挂在脸上的笑容,让沉凌烨第一次感受到了温度。
“小徒弟,以后我天天在祖父家,你要是想来找我玩,随时都可以。我不爱在府里闲着,就爱四处玩,如果有人陪我就更好了。”换到沈英兰跳时,她看着沉凌烨道,“今日开始,我们便是朋友了。”
沉凌烨喃喃自语,“谁想找你玩。”心里却忍不住泛起涟漪,他不用再孤苦伶仃地待在角落看书了。
“小妹,看着你总会想起我家那个妹妹。她就没你活泼,天天上书房未曾停歇一刻,好久没同她一起玩游戏了。你住在这个哥哥隔壁,有空可以和他一起来找我。”
小妹妹眨了眨眼,眼眸清澈,“好呀。”
沉凌烨从胸前口袋处拿出一块手帕,看着沈英兰额头沁出的汗水,犹豫片刻,递了过去,“给你。”
沈英兰停下脚步,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笑,“真懂事,我会跟祖父夸奖你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道挑衅的男声,“哟,这不是那个娘死爹不爱,还克死自己兄长的沉家庶子?”
沉凌烨闻声紧抿嘴唇,死死握着拳头。他低着头不敢看沈英兰的表情,害怕她听了这些话跟他们一样嫌弃他。
沈英兰将手中帕子塞进了袖口,将妹妹护在了自己身后,看向那个大她好几岁的男子,轻声问沉凌烨,“为什么不还口?”
“虽然你身高,体型都比不上他,但这不是你忍受的理由,为什么不试试反抗?你一味不语只会让有恶意的人更加嚣张。”
沉凌烨抬头发愣,“我……”
从小沉母的教育就是让他事事忍让,不要与身边人起冲突,不管发生什么事道歉的那个总是他,他从来没有说出自己想法的权利。
“你说什么?”长相凶神恶煞的男子,朝沈英兰靠近,抬手挥下了巴掌。
沈英兰还没反应过来,身旁沉凌烨便将她推到了旁边,挡在身前替她挨了那一巴掌。男生脖子被鲜红的掌狠覆盖,他冷着眼神拿出藏在袖子的刀对准男子的胸口,语气满是不符年纪的狠戾,“滚。”
没料到之前总是哑巴的软柿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男子颤颤巍巍地跑了,嘴里念叨着,“不过是个庶子……”
“你没事吧?”
沈英兰身后的妹妹指了指沉凌烨的脖子,“哥哥脸都红了。”
沉凌烨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小妹,你先回府吧。我带哥哥去抹药。”
看着小妹走后,沈英兰叹了口气,“都怪我,不该说那些。如果我挨了巴掌,祖父定是不会放过他,你怎么这么傻拦在我前面?”
沉凌烨勾唇笑道,“你不也是傻,愣愣站那儿一动不动。”
沈英兰也笑了,“我们扯平了。”她拉过沉凌烨的胳膊,温柔道,“我带你去祖父那儿,让他给你上药。”
两人走进院里,沉凌烨从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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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了药膏,在沈英兰眼前晃了晃,“不用找师傅,我身上就带着金创药。”
沈英兰拿了过去,好奇问,“你怎么什么都带在身上?”
“嗯……”沉凌烨思索片刻,坦白道,“之前遭欺负都在忍,受伤了便涂在伤口上。”
两人坐在古树下,沈英兰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心疼,她笑着安慰沉凌烨,“以后有我在,谁欺负你我替你还手,保证不让人伤你一分一毫。”
沉凌烨将她的话听到了心里,却还是笑她,“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想帮我。”
“扭头,”沈英兰将药膏抹到沉凌烨白净的脸上,不由埋怨,“看你这个弱不禁风的模样,伤口也不知几日才好。”
沈英兰凑近吹了一下他的脸,也不知是不是药物作用,沉凌烨感觉脸上一阵发烫,连忙站起了身,“不必再管它。”
沈英兰不由笑出了声,似是看出他的扭捏。
-
原本过一切都好好的,两人在梁州朝夕相处了一年左右时间,某日沈英兰同他坐在湖边,神色悲伤地告诉沉凌烨,“爹爹叫我回京了。”
沉凌烨沉默良久,即使心有不舍却也不想成为她的牵绊,“日后我会去找你。”
沈英兰抬眼,神色欣喜,“真的吗?”不过两三秒,她又敛了敛神色,“可你不知道,爹爹对我不好,疼我的人只有祖父祖母,不知回去后他又要强迫我做什么事。你知道吗,在梁州的日子是我过得最自由快活的时光,此生无憾了。”
“一生长远,姑娘应当保有希冀。”沉凌烨不知道沈英兰这次回去意味着什么,只想着安慰她,“等你再来梁州时,我必好酒美食相待,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风铃花。”
沈英兰望着湖面失神,听见沉凌烨的话,眼中多了几丝光亮,“小徒弟,谢谢你。”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永远留在梁州。”
“梁州不如京城繁华,多少人想离开去到更繁华的地方……”
沉凌烨不懂沈英兰话里含义,等再见到她时,已是三年后沈宣成的丧葬。两人在来往的人群中打了个照面,沈英兰却对他如同陌生人毫不相识那般,“沉公子便是外祖父的徒弟吧?这些年多谢公子照料祖父,英兰感激不尽。”
“姑娘不记得我了?”沉凌烨试图在女子的褐色双眸里搜寻出有关他们的记忆,可她眼中神色布满茫然,他喃喃道,“我们之前便认识。”
沈英兰微笑,“抱歉沉公子,往日我的确在祖父家住过一段时日,后来回府生了场病,忘了许多事。不知我同沉公子是何关系呢?”
眼前的女子举手投足不失气质,被沈家培养成落落大方的大小姐,从前那股活泼劲荡然无存,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我同姑娘……”沉凌烨心像被刀剜了一下,颤声说,“并无关系。”
沈英兰满意地点头,心想爹爹好不容易答应她日后将她嫁进王府,享一世无忧和荣华富贵,眼前这位男子素色白衫,看起来一副穷酸书生模样,不知自己从前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此刻还得尽快远离才好。
“如此便好,”沈英兰顿了顿,不忘提醒道,“日后我会忘了这里一切,包括公子你。希望公子也将我忘了,不要再提我们梁州相识之事。”
儿时在梁州胡闹顽劣,失忆了也好,她不想此事成为她日后的污点。
沉凌烨盯着她沉默良久,动了动嘴唇,欲说之话未说出口,最终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