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薮》 第七百四十一章 江大海 湿漉漉的芦苇划过脸颊,我像条落水狗似的被闫川拽着腰带往前游。 八爷在头顶盘旋,时不时用翅膀拍打我后脑勺,好像在催促我这旱鸭子别装死。 “咳咳…你特么游慢点!” 我吐出嘴里的水草,忽然发现闫川肩上还挂着那只绣花鞋。 “你属耗子的啊?逃命还顺东西?” “你懂个屁!” 闫川把鞋往裤衩里一塞,“这鞋垫是金丝编的,够咱们洗半年脚了。” 奶奶的,就他这样,啥日子过不发? “唉,可惜了那一蛇皮袋的东西,这趟是白忙活了,这事得八爷全权负责!” “嘿,我说姓闫的,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啥叫我全权负责?又不是我让你把蛇皮袋扔下的,不行你回去找找啊,我又没拦你。” 八爷气哼哼的扇了闫川后脑勺几下,闫川捂着头说道:“那几个文物局便衣,你居然没察觉到,你要看见他们,咱们不是直接跑路了?” 这话把八爷气笑了。 “老子又特么不是警犬,他们藏的严实怪我喽?” “你俩能别拌嘴了不?先把我弄上岸行不行?我都快泡胖了。” 芦苇荡突然传来柴油机的突突声,我们扒开芦苇一看,那老者的乌篷船正卡在浅滩上。 船尾冒着青烟,舱板下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八爷落在桅杆上,歪头盯着甲板的缝隙。 “这老头没跳,藏里面了,那帮文物局的瞎子没看到?” 八爷说完,闫川正要上前:“老头在玩什么花样?” 我却直接把闫川按进泥水里。 “你有病啊?” “你有药吗?” 闫川气的跟王八蛋一样,他活该,谁叫他刚才故意灌我好几口水。 这时船板的缝隙里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倾斜的甲板滴落在浅滩,在夜色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血,是血,那老头不会嘎了吧?” “放屁!” 八爷翅膀拍在船舷上,“这特么是女儿红,最起码二十年陈酿!” 说着,就要上前啄上几口,却被我揪着翅膀拽回来了。 这时舱板突然炸开,老者灰头土脸的钻了出来,怀里还抱着那个竹篓。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这才发现他的山羊胡缺了一角,中山装的领口还粘了几片金箔。 “老头,你玩什么把戏呢?我的蛇皮袋呢?” 老者看向闫川,笑骂道:“小兔崽子游的还挺快。”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接着说道:“梅瓶里那带的金箔呢?” 我和闫川面面相觑,刚才情况紧急,谁注意这玩意了? 这时八爷飞过来落在我的肩头,爪子一送,那片指甲盖大小的金箔正落进我的掌心。 借着月光,那些蝌蚪文倜然泛起幽蓝的光,我手一抖,差点扔出去。 老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急忙喊道:“快给我,这是鎏金错银的厌胜文,碰多了要折寿的。” “折寿?” 闫川突然抢过金箔对着裤裆比划起来,“那我得贴这儿镇镇邪气。” “作死啊!” 老者一脚踹在闫川的屁股上,“这是南宋司天监的镇墓咒,沾了活人生气要出大事。” 我和闫川同时撇嘴,这会咋感觉老头神神叨叨的。 闫川将金箔递给老头,自己撅着屁股去船舱里找蛇皮袋子去了。 “老头,你说你讲究吧,用我们下水打掩护,自己躲船下面去了,你说你不讲究吧,还把蛇皮袋给我们留下来了,所以我称呼你为二倚子。” 老头没搭理闫川,而是把金箔当作珍宝一样放进口袋里。 我也纳闷了,那些文物局的人,咋就放弃了这艘船?难道是因为当时火势太旺,认为不可能有活口就离开了? “老头,东西还在,咱们就谈谈价呗,你可别想着压我们的价。” 老者思索了片刻,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夫名叫江大海,不用叫我老头,至于货的价格,那我也得看看其他东西的品质才行。” 老头话音刚落,船板突然发出吱呀声。 “这船要散架了!” 闫川刚喊出声,整条乌篷船突然像被巨手掀翻似的翻过来。 泡胀的蛇皮袋从裂缝里挤出来,瓷器,玉銙带,阿育王塔……叮叮当当滚进浅滩。 最扎眼的是个巴掌大的青铜棺材,棺盖上还刻着交颈鸳鸯,但这东西不是我们的,应该是江大海的。 江大海见状,突然跟跳大神似的蹦起来,中山装下摆甩出一串铜钱:“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说完,就奔着青铜棺去了,可结果脚下一滑,脑门正好磕在那口青铜棺材上,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完犊子了,老头磕晕了。” 我上前蹲下身子要扶人,忽然发现青铜棺材的缝隙里渗出黑水,在月光下居然泛着鎏金光泽。 八爷扑棱着翅膀冲过来,尖喙精准的啄开棺盖,里面居然蜷缩着一只风干的壁虎,尾巴上拴着一片金箔。 闫川看到后眼睛顿时比文物局的探照灯还亮:“这玩意值钱不?” “值你个大头鬼!”八爷一翅膀扇飞壁虎干尸,“这是镇船棺,这老帮菜可能还兼着捞尸人的身份呢。” “哎哟喂,这老梆子隐藏的还挺深。” 闫川蹲下来戳了戳江大海的脑门:“八爷,要不你给他做个心肺复苏?”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青铜馆材上,歪着脑袋打量着闫川:“老子是你八爷,不是八宝鸭,要按也是用你的王八爪子按。” “噗” 我直接笑出了声,就八爷语言的犀利程度,包子和闫川加起来也不见得是它的对手。 “得得得,算我倒霉。” 闫川将江大海翻过来,然后直接骑跨在他的身上,直接做起了心肺复苏。 由于闫川此时只穿了一条裤衩,再配合他上下起伏的动作,这画面属实有点辣眼睛。 不过我没搞明白,江大海就是晕过去了,直接弄点水浇醒不就好了吗,做心肺复苏有个毛用? “嘿,老头,快醒醒,要不然我给你人工呼吸了。” 今天的我闫川,有点放飞自我了,看起来好变态…… 第七百四十二章 搜查令 “这老头要醒了,当心他讹咱们医药费。” 八爷扑棱着翅膀往后退,生怕江大海讹到它身上。 江大海的眼皮刚颤了颤,闫川突然俯下身去,两张脸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鼻毛。 我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他老人家刚在淤泥里跑过,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闫川捂着脸做了一个屁股墩。 “小兔崽子想占老夫便宜?我早就看出来你性取向不正常。” 江大海拽着自己的衣领,活像一个被玷污贞洁的少女。 八爷笑得在芦苇杆上打滚:“该,让你学电视剧里演的人工呼吸。” 闫川捂着脸站起身,一脸幽怨的看着江大海:“你这老头,分不清好歹,我要是不不救你,你这会还在泥里泡着呢。” 最后,我们在浅滩上完成了史上最狼狈的交易,一番讨价还价过后,最终把价格敲定在八十八万,说这个数吉利。 这个价比较于我心里预期价格有些偏低,但江大海说会帮助我们离开浔阳,也算是没亏吧。 临别时,江大海将原本蛇皮袋里的东西都装进了一个竹篓里面,接着扔给闫川一个青铜罗盘。 “拿去垫桌脚,南宋司天监的玩意儿,镇宅比关公好使。” 我感觉这罗盘是江大海为了报答闫川对他进行抢救措施的礼物,要不然他咋不给我? “凌晨四点,来这找我,我派人送你们出浔阳,对了,你整条裤子穿上,法治社会,别判你个流氓罪。” 看着江大海远去的背影,闫川从裤裆里掏出绣花鞋,嘟囔着:“老梆子不识货,这么好的鞋居然不要……” —————— 回到津沽这天下着毛毛雨,八爷站在闫川头顶当雨伞,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蒲公英。 在浔阳被文物局的人盯上以后,我们决定消停一段时间,别回头被人家搞个通缉令出来,那可就完犊子了。 而且我还得操作一下,把紫意轩能撤的东西都赶紧扯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本来时紫意让我给我亲爹打个电话,这事说不定就摆平了,但我不想让龙家人丢脸。 你想想,龙国辉或者龙老爷子找关系时,跟人家说我儿子或者我孙子,是倒卖文物的,甚至是盗墓的,那人家会怎么看他们?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真不想开这个口,而且现在还没啥动静。 连续三天,我都窝在紫意轩中,闫川和八爷也没回药王观,这一人一鸟成天躲在阁楼里,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屁。 眼瞅着到五一了,一切平静,我正和时紫意商量去哪里玩,闫川从外面抱着一个泡脚桶回来了。 “你这是要干啥?改行开足疗店?” 闫川嘿嘿一笑,说自己和八爷打赌,输了,要给他洗一个月脚。 啥玩意? “卧槽,用这桶洗?你也不怕淹死它?对了,你俩打的啥赌?我咋不知道?” 闫川贱笑一声,凑过来,很猥琐的说道:“我跟八爷的赌是你晚上能坚持多长时间,我赌五分钟,八爷赌三分钟……” 闫川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时紫意听到了,她脸色羞红,差点没用眼神剜死我。 “我去你大爷的,老子最少半小时!” 我踢开脚边的泡水桶,木桶骨碌骨碌滚到门口,撞上一双铮亮的皮鞋。 “谁是吴果?” 我一愣,这人的装扮,一看就是公家人。 我站起身,潜意识的举了一下手,就像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我是。” “自我介绍一下,文物局保护科赵东,这是搜查令。” 呃……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赵科长举着搜查令冲我们笑,金丝眼睛下闪着寒光。 八爷听到声音后立马从阁楼飞了下来,落在吧台上,看着眼前的赵东,眼神里满是不屑。 “诸位,配合一下。” 赵东走到展示架前,手指划过博古架,在一个青铜觚上停了停。 “哟,宋墓出土的文物,怎么跑着当花瓶了?” 闫川立马上前嬉皮笑脸的说道:“您看走眼了不是?这是我太姥姥腌糖蒜的坛子,您闻闻这酸爽。” 八爷突然俯冲下来,爪子精准的掀开青铜觚的底款,当微波炉适用这五个大字亮出来时,赵东额头的青筋跳的比八爷扑腾的翅膀还欢实。 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这次麻烦可真就大了。 “吴果,你这一屋子东西看来没少费力气,浔阳那边文物局发来协查通报,我不得不过来看看,你应该也知道,执法办案不可能是我一个人过来,今天我就是过来给你提个醒,以后做事小心些,万一被人抓到把柄,时老爷子那里也不好做。” 赵东说完,特意看了时紫意一眼。 他的话里有话,让我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去。 感情他知道时老爷子,也知道这紫意轩是时老爷子孙女开的。 他的话也让我证实了一点,浔阳文物局那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毕竟我们没有被他们抓到现行,而且江大海可能也操作好了这件事,以后我们只需要小心一些,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好了,没啥事我先走了,但我临走前得给你们提个建议,那个垫桌子的罗盘有点显眼,放在那里是不是暴遣天物?” 我拍了下额头,千算万算把江大海给闫川的青铜罗盘给遗漏了,不过这玩意垫桌子确实好用。 赵东走了以后,八爷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说这样的人,假公济私,根本不该来走这个过场。 “咋的,你还想让他把咱们都抓进去?” “别咱们咱们的,反正抓不到我,进去学学缝纫机也好,你看后街那家裁缝店,生意不是挺火爆的,这是一辈子手艺,啥时候都饿不死。” 从它嘴里,就说不出什么好话。 不过眼下没什么事做,我还有求于它,便没和它拌嘴。 吃过晚饭,我无比殷勤的帮八爷梳理着羽毛,它也是一脸享受的样子。 “八爷,你把你满脑子的知识教教我呗,吴老二就给我两本破书,根本不够看呐。” 八爷睁开眼睛看着我:“那你拜我为师?” “别开玩笑了,我有师父怎么能改换门庭,那不成了三姓家奴了。” “那你认我当干爹。” “……” 第七百四十三章 老太太 让我认一只傻鸟当干爹,那是万万不能的。 虽然八爷不是一只普通的鸟,但这事要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 不过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八爷说只要我每天给它磕三个响头,倒是能勉为其难的教我一些东西。 磕头这事倒是可行,八爷算是长辈,磕几个头能咋了? 接下来两天,八爷倒真是不厌其烦的跟我讲解了许多关于风水上的知识,还有一些墓葬中的风水运用。 一番了解下来,我才觉得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同时也特别钦佩青云道长,他是怎么将八爷调教的这么厉害呢? 三天后,津沽迎来了一场暴雨。 早上起床从楼上下来以后,发现闫川正蹲在门槛上啃着煎饼果子,八爷望着门外的大雨,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打了一个哈欠,想质问闫川为啥不给我一起带回来早饭,这时八爷突然一翅膀扇在了闫川的后脑勺上。 “有妖气!” 闫川一愣,四处张望,除了漫天的瓢泼大雨,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也凑到门口,这时,街角转出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枣红唐装佩翡翠手镯,走起路来手镯磕在伞柄上叮当响。 “不会是来找咱们的吧?” 闫川看着老太太,一时竟有些出神。 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煎饼果子,大爷的,没放葱花和香菜。 老太太离我们越来越近,当她走到紫意轩的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 她伞面一抬,露出一张满是岁月沟壑的脸,皮肤松弛且褶皱堆满,暗淡无光,嘴唇泛着苍白,紧紧抿着,给人一种不容亲近的感觉。 “谁是小闫师傅?” 找闫川的? 闫川皱着眉头,虽说满肚子疑惑,但还是开口问道:“我姓闫,但不是师傅,您找的是我吗?” “我听说江大海前几日给了你一个青铜罗盘,今天过来取一下。” 我心头一紧,三天前刚送走文物局的人,这当口可不敢再出岔子。 闫川倒是殷勤,抹了把嘴上的葱花就把人往店里迎。 “您老先喝口茶,我这就给您取去。” 我心想,可新鲜呐,送给人的东西怎么还能往回要?这老太太和江大海是啥关系? 这会儿时紫意也已经下楼了,她给老太太沏了一杯茶。 老太太接过时紫意的盖碗,掀盖时翡翠镯子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响声。 八爷突然落在博古架上,黑豆眼睛盯着老太太的茶汤说道:“雨前龙井配崂山绿石粉,您这养壶的法子够野啊。” 这时闫川已经拿着罗盘走到老太太身边,她听到八爷的话后,手一抖,茶水溅在罗盘上。 她掏出手绢要擦,那手绢角上绣着江字,江大海的江,难道这两人是两口子?江大海给闫川的东西,老太太知道后不愿意了? “且慢!” 时紫意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想法,她上前突然按住老太太的手腕,说道:“您这试金石的法子过时了。” 说着时紫意指尖抹过罗盘上沾的茶水,在灯光下显出荧绿色。 “崂山粉遇铜会变绿,您是怀疑我们对罗盘调了包?” 老太太歉然一笑,说自己谨慎惯了,莫要与她一样。 闫川无所谓的耸耸肩,这罗盘本来就价值不大,江大海送给他,那回来后也是垫桌脚的存在。 老太太不远千里过来拿这个东西,可能对她很重要吧。 “您这镯子养的讲究啊。” 眼看老太太要走,八爷突然扑棱着翅膀落在她的肩头。 “乾隆年间的老坑冰种,就是这阴气重的能腌咸菜了。” 老太太听后,假牙在嘴里打了个滑,油纸伞“唰”的撑开。 伞骨里掉出个东西,八爷一个俯身叼住,抓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包瑞士糖。 趁着空档,老太太抄起罗盘就往外跑,枣红唐装下竟露出一双回力运动鞋! “追!” “我早就看她不对劲了,正经玩古董的谁把镯子卡尺骨上?” 我抄起门后的双截棍,那是闫川看完《少林寺》后买的,现在成了晾衣杆。 暴雨中,老太太跑的比广场舞领队还利索,拐进巷子时突然甩出个翡翠手镯。 八爷在空中来了一个急刹:“小心,这玩意会……” “啪” 镯子砸在地上炸出团绿雾,闫川抹了把脸说道:“好家伙,彩虹糖的颜色都没这么艳。” 幸亏雨水充足,这绿烟也没撑几秒钟。 我们接着追赶,到红星录像厅的时候,正好撞见老太太把罗盘塞给一个戴蛤蟆镜的男人。 八爷扯着嗓子学警笛,吓得蛤蟆镜大哥把大哥大都摔了。 “都别动!” 闫川耍着双截棍冲了进去,结果把“古惑仔》的录像带扫了一地,屏幕里的陈浩南还在砍人,现实里老太太的假牙已经飞到《还珠格格》的封面上。 “我说老太太,你最好如实招来,你为啥要从我们手里要走罗盘,你要是不说实话,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了。” 闫川对老太太一顿恐吓,蛤蟆镜大哥将罗盘递给我,一脸陪笑道:“大哥,误会,我不认识这个老太太。” “误会?不认识?那你还接她的东西?” 八爷落在蛤蟆镜大哥的头上,一头油光锃亮的发蜡,差点没让它劈了叉。 “诶,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从来不能乱,你下去。” 蛤蟆镜大哥挥手驱赶八爷,老太太趁机想溜,唐装却被一旁的货架勾住了流苏。 我正要追,脚下突然打滑,不知道哪个缺德玩意把瓜子皮撇了一地。 我整个人顺着过道滑了三米远,精准的撞翻了爆米花机。 这把闫川都看呆了。 “卧槽,我审问他们你激动个锤子?八爷,你快看看果子去,别摔出个好歹来。” 闫川说完,将双截棍顶在老太太的脑门上:“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为啥要这个罗盘?” 老太太眼见自己是跑不掉了,突然躺在地上开始撒泼:“哎哟,我的老腰啊,你们这些年轻人要怎么样?只会欺负我一个老太太吗?” “嘭” 闫川的双截棍直接砸在她的头上,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第七百四十四章 青蚨婆婆 老太太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她是真晕还是装的。 蛤蟆镜大哥看傻眼了,连忙跪下求饶道:“大哥,别杀我,我说我说,这老太是青蚨婆婆……” 听到青蚨婆婆四个字,八爷瞬间尖啸了一声,打断了蛤蟆镜大哥的话。 “这年头,碰瓷都不带点新花样?”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老太太的胸口,尖锐的喙啄开老太太胸前的两颗扣子。 呃,这死变态鸟要干什么? 啄完两颗扣子的八爷,又飞回到爆米花机上,黑豆眼盯着老太太的翡翠镯子说道: “三十年前,殷墟出土过一对双鱼玉佩,后来被一个叫青蚨门的盗墓团伙摸走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二当家的就爱在镯子里刻微雕地图。” 老太太听到八爷这番话后,突然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回力鞋在地面蹭出刺耳的声响。 “你这扁毛畜生倒是见多识广。” 因为胸前少了两颗扣子,她枣红唐装崩开,露出锁骨处青蚨模样的刺青。 闫川的双截棍“咣当”砸在录像厅的地砖上,嘲讽道:“您这刺青保养的挺润呐,用的友谊雪花膏吧?” “少贫嘴!” 八爷飞到老太太身后,用爪子抓住她的后颈。 “双鱼玉佩现世那年,青云道长在安阳破过一个盗墓案,当时跑了一条漏网之鱼,就是青蚨门的掌眼婆婆。” 哎呀卧槽,原来如此,怪不得八爷听到青蚨婆婆的名字会反应那么大,这其中有关于青云道长的事,应该算是一段秘辛了。 老太太沉默了,她没想到八爷居然知道三十年前的事。 暴雨拍打着录像厅的彩条塑料门帘,陈浩南的砍刀混合着《当》的旋律格外荒诞。 这时,老太太突然扯开衣襟,翡翠镯子突然碎成两截,露出内壁密密麻麻的阴刻文字。 八爷眼疾爪快抓起半截镯子,看了一眼后说道:“哟,宋徽宗瘦金体刻《青囊书》,你这是要改行当妇科圣手?” 老太太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回力鞋猛踹放映机,屏幕上的陈浩南突然变成雪花。 在录像厅陷入黑暗的瞬间,我听见八爷在耳边喊:“护住罗盘,别让她摸走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撞翻了汽水箱,玻璃瓶叮咣乱滚。 待灯光再亮时,老太太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滩带着雪花膏味的绿水。 “易容胶。” 八爷看到了门帘上蹭了黏糊糊的液体。 “这老太太不是真容,倒也谨慎。” 闫川想去追赶,却被八爷拦了下来。 “她的目标是罗盘,你就是追上她能怎么样?还不如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看看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凑近罗盘,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只见原本斑驳的铜锈脱落的地方,竟然露出细如发丝的错金纹路。 “这是黄河流域的古河道图,怪不得青蚨门急着要。” 八爷啄了啄纹路交汇处,“这儿标着亶父字样,周太王迁岐的路线图,这要是真的,怕是得惊动社科院的那帮老学究。” 我的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没想到这个让我们垫桌脚的青铜罗盘,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江大海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后槽牙咬碎? 但话说回来,这个老太婆是怎么知道的这事? 回头看向蛤蟆镜大哥,此时他已经生无可恋,录像厅被我们弄的狼狈不堪,整理起来可要费些时间了。 并且他的损失也不小。 不过在我们接下来的询问当中,蛤蟆镜大哥却也不清楚其他关于青蚨婆婆的事了,他连青蚨门的外围成员都算不上,只知道给他们办事,有钱花。 “这次先放你一马,如果那老太太再来找到你,立马去紫意轩跟我们报告,否则,嘿嘿……” 面对闫川的双截棍,蛤蟆镜大哥连连点头。 回到紫意轩,我和闫川已经成了落汤鸡,八爷是落汤鸟。 “怎么样?让那老太太跑了?” 见我们如此狼狈,时紫意赶忙给我们熬了姜茶。 “跑就跑了,她估计是不敢再来了,这江大海和青蚨门有牵扯,是我没想到的,这个销声匿迹三十多年的盗墓组织,看来又活跃起来了。” 八爷知道很多以前的事,但并不与我们多说。 它说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翻出来也没啥意义。 眼下的事,就是将罗盘中的秘密破解出来。 晚饭时间,闫川依旧啃着煎饼果子,不过这次是加肠加蛋的高配版。 我摩挲着青铜罗盘,总觉得铜锈脱落的地方手感有些异样。 八爷突然俯冲下来,一泡鸟屎精准落在错金纹上。 “卧槽!” 闫川手中的煎饼果子差点掉地上,“您老这是助兴还是添堵啊?” 我也觉得八爷太恶心了,刚想把罗盘丢给闫川,只见被鸟屎腐蚀的纹路间隙,缓缓显出一行篆书:凤鸣岐山,龙起洛水。 窗外又下起了小雨,八爷的白色羽毛在潮湿的空气里泛着五彩光:“小子,听说过武王伐纣时消失的九鼎图吗?” 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不过听八爷这么一问,心里还是有期待的,这青铜罗盘的秘密,不会是与那消失千年的九鼎有关吧? 这个猜想就连我自己都感觉到荒谬,那可是九鼎啊,代表九州的九鼎啊。 “八爷,你快说咱们下一步是不是要找九鼎去?” 八爷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找你个头,这玩意要是那么好找,还能轮得到你?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就随便听听,去弄火锅,我要涮点核桃吃,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火锅涮核桃?这么变态的吃法也就八爷能享受了。 紫意轩里满是麻酱的香气,八爷吃着火锅味的核桃,眼神有些飘忽。 我真怕它吃中毒了。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具体回来时间不清楚,你们别找我也别担心,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好生待着。” 八爷说完,吞下一口蘸着麻酱的核桃,脖子伸的老长。 “八爷,你这不是在交代后事吧?要不我跟你去吧?” “傻波一。” 第七百四十五章 武当山 八爷说走就走,当天晚上便消失在夜空中。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它老人家虽说也算是智勇双全,但就怕不怀好意的人将它抓起来,到时候囚禁起来,皮鞭,滴蜡…… 想想都哆嗦。 八爷走后的第十七天,我在紫意轩后院,画破了第八张宣纸。 “朱雀垂头,青龙无足…这特么是人说的话?” 我把《葬经》摔在桌子上,墨汁溅到我的衣服上。 这时时紫意踩着高跟鞋过来收衣服,见我如此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八爷要是在,保准啄你脑门子。” 我耸耸肩,时紫意说的倒也是真话。 自打八爷这只毒舌傻鸟走了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没了活体词典。 之前遇到生僻术语,八爷虽然调侃我,但还是认真给我解答,我还记得它的那句话:“傻波一,你连形势派和理气派都分不清,还学个毛。” 闫川最近玩双截棍玩上瘾了,他晃进后院时,我正试图用罗盘测晾衣杆的方位。 “别瞎折腾了。” 他甩给我一包干脆面,“刚才在胡同口看见包子了,他正扛着两个蛇皮袋往这儿挪呢。” 我抬起头,问闫川为啥不去接包子? 闫川撇撇嘴,说包子这些时日,肯定没少玩了好玩的,让他多吃点力是应该的。 这就是典型的羡慕嫉妒恨。 闫川话音刚落,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包子满头大汗的卸下行李,港版花衬衫浸得透湿。 “顶你个肺,罗湖口岸查走私,老子把walkman塞裤裆里才混过来。” 他抖开蛇皮袋,几十台索尼随身听哗啦啦铺满了地。 “让你在香岛出货,不是让你当水客。” 时紫意用鸡毛掸子拨弄着随身听,接着问道:“青蚨门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包子来了一句“安啦”,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包子从身上摸出存折递给我:“一共一千二百万,但卡里只剩一千一百万了。” 说着,他神秘兮兮的凑近闫川:“知道钵兰街夜总会有多火吗?我在那……” 我赶紧打住他的话,正经事他是一件没说,之前打电话就让他暗中调查一下青蚨门以及八爷的事,这么半天了,一个正屁都没放出来。 包子愣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青蚨门我打听了,几十年前的盗墓团伙,早就没了动静,我估计知道他们的应该不多,至于八爷,它不想让人找到,谁能知道它在哪?” 得得得,包子除了把货出了,是啥事也没干成,噢不,还带回来不少随身听。 “我先回趟药王观,把随身听给师父他们送过去,你们一人留一个,没事听听歌曲,陶冶一下情操。” 包子花了一百万,少数钱都买了随身听,多数都消费在兰桂坊了。 等包子走了以后,闫川说不行就在报纸上等寻鸟启事吧,提供线索者,奖励一套煎饼果子。 他这主意只有缺心眼才能想得出来,我不想理他,捡起《葬经》继续研究起来。 晚上,我躺在床上搂着时紫意,她的手指在我的胸前画圈。 “紫意,明天让李八指和麻五回来吧,我想出去找找八爷,这眼瞅着二十天了,别再真被人抓去烤了。” 时紫意手指突然停了下来,她瞟了我一眼说道:“八爷不是让咱们在这等它嘛,再说它这么精,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它一年不回来,咱们还能等它一年么。” 时紫意叹了口气,说本来五一说好的出去玩的,也打了水漂,还真不如在国外待着肃静。 哟,我看她这是心里有怨气,于是我立马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帮她打一剂开心针。 农历四月初六,宜破屋。 时紫意将李八指和麻五叫了回来,这俩人因为有我在,放了一个大长假。 李八指仰在太师椅上,说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又要回到守店的苦逼日子了。 李八指在那唉声叹气,麻五在一旁闷声不响。 “李叔,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您老是行业内数一数二的鉴定专家……” 我想恭维一下李八指,却被他挥手打断了。 “行了行了,你这小子就会油嘴滑舌,要不然紫意咋能被你骗到手。” 我对天发誓,是他冤枉我了,明明是靠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才赢得了时紫意的我芳心。 次日一早,由包子开车,我们的第一站是武当山。 我猜测八爷很有可能回武当山了,因为青蚨婆婆和青云道长之间有过一段交集,所以它可能会去寻找一些线索。 这次带了我时紫意,就算找不到八爷,就当带她旅游了,免得成天嘟囔我。 就像昨天一样,我说让她留在紫意轩,她差点把我的耳朵拧了下来,这小妮子手劲真是越来越重了。 “也不知道这一趟去武当山,能不能找到八爷……” “吉鸟自有天相,要我说,八爷说不定自己玩够就回来了,咱们说不定是白跑一趟。” 我回头瞪了包子一眼,“闭肛。” 第一次来武当山,抬头仰望,连绵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气势恢宏,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这武当山不愧是道教圣地,看着就不一般。” 闫川也是道家弟子,他说以前自己待的地方,跟武当山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我们买了门票,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攀登,虽说过了五一,但游客依然还有不少。 到了山上,我们先是逛了一圈,随后找到一小道士,问他最近有没有见过一只全身白毛的鸟。 小道士有些迷茫,他说武当山喜鹊不少,白毛的倒没见过。 我又问他知不知道青云道长,小道士更是不知。 唉,也是,青云道长死了不知多少年了,这武当山又有几个人能知道呢? “道长,现在武当山是谁主持?” “无尘道长。” “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他?” 小道士微微皱眉,说道:“无尘道长不见游客的,他一直在后院清修,就连我们也不可以随意打扰。” (ps:兄弟们,催更点一点,给个好评,万分感谢!) 第七百四十六章 无尘道长 我们蹲在紫霄宫后墙根下啃着馒头,小道士说无尘道长在后院清修,他不见人我们就去见见他。 “果子,你说那老道士要是翻脸怎么办?咱几个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为啥要翻脸?咱们不偷不抢的,就是问他点事,问事还犯法不成?” 我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包子,但其实心里也没底。 据说高手性格都怪癖,万一那句话惹得无尘道长不高兴了,赏我们两记太极拳,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时紫意突然用胳膊肘捅我:“九点钟方向,那个扫地的老道一直瞄咱们。” 我装作系鞋带回头偷瞄,灰袍道士佝偻着背,竹扫帚在青砖地上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道士的模样让我想起少林寺的扫地僧,通常这样的人,才是有真本领的人。 “要不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要去也是闫川去。” “凭啥我去?” 我们三个谁都不想面对这扫地道士,时紫意说她去,被我拉了回来。 “算了吧,咱们一会再过来,我不信他一直在这扫地。” 说完,我拉着时紫意的手,假装参观武当山的风景建筑。 可是没走两步,身后的扫地道士居然开口叫住了我们。 “居士,稍等一下” 我们停下脚步,相互看了一眼后,然后齐齐转身,面带笑容的看着扫地道士。 “这位道长,有什么吩咐?” 闫川对着扫地道士作揖,口气自然也是非常客气。 老道士笑了笑,然后提着扫帚走到我们身边,眼神在我们身上瞟了一圈后,才开口问道:“几位居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贫道能否为你们解围?” 说实话,这扫地道士刚才的眼神,好像能穿透我们内心一样。 而闫川也不保留,对着扫地老道实话实说。 “道长,我们想见无尘道长,有些事想向他请教。” 扫地道士来了兴趣,问我们找无尘道长有啥事。 闫川说是来问问有没有我们的一个朋友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他。 “你们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闫川挠挠头,说我们道士朋友是一只鸟,叫八爷。 扫地道士听后,突然笑了起来,把我们笑的莫名其妙。 “你们说的八爷是一只浑身长着白色羽毛,而且嘴还特别臭的鸟吧?” 听扫地道士这么一说,我们瞬间又了希望,看这情形他应该对八爷有所了解,没准八爷还真来过武当山。 “道长,您这些天见过它?” 扫地道士摇了摇头,然后收起扫帚让我们跟他走。 一阵左拐右拐之后,扫地道士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小院子里,这里虽然破旧,但打理的却非常干净。 “你们坐,我去烧壶茶。” 扫地道士进屋烧茶,这时闫川小声说道:“他不会就是无尘道长吧?” “扯淡呢?无尘道长会拿着扫帚去扫路?” 闫川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看着包子: “什么叫高人?能被你看出来的那还叫高人吗?” 包子不置可否的怂了耸了耸肩,没一会儿,扫地老道拎着茶壶出来,并在石桌上摆了五套茶具。 “过来坐,正好我有事想问问你们。” 问我们事?这扫地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扫地道士帮我们斟满了茶,然后放下茶壶,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要找的鸟,是青云师叔养那只玄凤白椋吧。” 说着,他从怀里递给我们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八爷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肩头,背景正是武当山脚下。 “照片上的就是青云师叔,那只鸟应该就是你们口中说的八爷了。” 我们赶紧点头,包子说八爷那得瑟样,化成灰都认识他。 我赶紧在他脚上踩了一下,这话说的不中听。 扫地道士呵呵一笑,说这玄凤白椋,相传是凤凰后裔,智商极高,调教好了和人类智商差不多,并且能快速掌握人类的语言,青云师叔为了启蒙它,可是没少花了大力气,据说当年观里的名贵草药,可是给它用了不少。 我们是第一次听说八爷的身份,也是第一次听说玄凤白椋这种鸟的名字。 “道长,你说它是凤凰后裔我不认同,我倒是觉得它跟八哥是近亲。” 扫地道长看着包子,无奈的笑了笑。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碎嘴,但是心眼不坏,说起来我俩还算是师兄弟,只不过青云师叔仙逝以后,它也不愿意在武当山待着,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也从未见它回来过,可能是觉得这里太无趣了吧。” 扫地道长的声音中带着对以前生活的回忆。 我将照片递给扫地道士,他的话很明白了,八爷最近并没有返回武当山,这趟应该算是白来了。 “多谢道长解惑,还未请教。” “贫道无尘。” 啥玩意? 这扫地道士就是无尘道长? 怎么跟我们想的不一样? 不应该是一位仙气飘飘的得道高人嘛,怎么跟打扫卫生的杂役一样? “原来您就是无尘道长,失敬失敬。” 我们起身对无尘道长行礼,他摆摆手,说了一段让我们深有感触的话。 “世人常言,求而不得乃人生至苦,然究其根源,皆因执念过深,太在意外在结果。 诸位不妨细观周遭万物,草木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顺应天时,从不问最终能成几尺之材,几斗之粮。日月交替,星辰轮转,也不会思索照耀世间能留下何等功绩。 人生之路,恰似蜿蜒溪流,弯弯曲曲,磕磕绊绊,若满心都是对结果的猜疑与挂碍,就如同在澄澈的心湖不断投下巨石,徒生波澜,搅乱内心安宁。 放下对结果的执念,专注脚下每一步,秉持一颗坦然之心,顺应命运安排,方能在这繁杂世界,寻得内心一片净土,体悟生命的本真与美好。” 无尘道长的这一番话,和他的名字倒是十分匹配,远离尘世纷扰,内心纯净无杂,追求精神超脱。 无尘道长让我们一切顺其自然,但我想说的是,我们本身就在红尘中,怎么去做红尘客? 第七百四十七章 线索 我们蹲在紫霄宫外的石狮子旁,看着地上的蚂蚁有些心烦。 “这无尘道长真挺无尘的,我还以为得道高人都是白胡子老神仙呢。” 包子唾沫星子喷了三米远,对着道观的飞檐比了一个中指。 “你以为道士都身穿金线道袍,个个会御剑飞行?” 包子没理会闫川,将道观里求的签文折成了纸飞机。 “你们看看这签,云深不知处,感情道长们都是糊弄学大师?” 纸飞机撞在公告栏上,惊起一群叼着薯片的麻雀。 接下来去哪里,成了最大的难题。 “要我说还是回津沽吧,钱分到手还没消费呢,咱也去买几套房子,留着以后升值。” 时紫意不同意包子的看法,说既然都已经出来了,直接回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扶着额头,武当山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线索了,都怪八爷平时总藏着掖着,要不然何必如此为难? “走,先下山再说吧,具体去哪,到车上决定吧。” 顺着台阶往下走,刚走到半山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我们。 回头看去,只见无尘道长正对我们挥手,随后一步五六级台阶,向我们飞奔而来。 “好家伙,这是啥功法?八步赶蝉?” 无尘道长的速度极快,正常人要这么下台阶的话,估计早就摔一个狗吃屎了。 “道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无尘道长来到我们身边,真是脸不红气也不喘,只见他从道袍里摸出个摩托罗拉的传呼机说道:“真的特别巧,你们刚走,我师弟就给我发来信息,他在江宁夫子庙倒腾古玩,说见着一只白鸟蹲在明城墙跺口上骂游客秃头,他给我发信息的意思就是问我那是不是青云师叔的玄凤白椋。” “八爷?” 我有些激动,白鸟,嘴毒,除了八爷我还真想不到其它鸟了。 “这是他在南京铺子的地址,但你们要记住,千万别提武当山,他是因为偷卖三清殿的香炉被逐出师门了。” 下山的台阶被晒的发烫,包子边走边嘟囔:“合着道士也搞副业?早知道让我师父来批发开光的手机链了。” 闫川回怼道:“你药王观的弟子,不也是干着盗墓的勾当?” “那不一样,我不算纯粹的道士,你才算牛鼻子老道。” 两人开始你追我赶,有了八爷的线索,大家心里都高兴。 至少证明八爷现在是安全的。 “你说八爷跑江宁干什么去?”时紫意挎着我的胳膊,“它之前不是说最烦六朝金粉地嘛,说秦淮河的画舫还不如它的尾巴好看。” “肯定不是去旅游的,大概率是因为青蚨门吧。” 说完,我掏出电话拨打无尘道长师弟的电话,但按了半天,屏幕亮起蓝光又暗了下去。 这破信号,连天气预报都收不着。 好不容易下了山,我再次拨打电话,听筒里传来沙沙的杂音。 “喂?是周……” 话还没说完,对面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周道长?周道长!” 我拍着手机大喊,回应我的只剩忙音,我盯着手机的显示屏,通话时长四十七秒,但对方只说了两个字,救命。 卧槽,不会这么巧吧?刚有一点线索,周道长就出事了? 必须要赶快前往江宁! “这里到江宁要四五个小时,咱们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关心则乱,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梨园在江宁,于是我赶紧给袁泉打去电话,很不巧,袁泉不在。 因为梨园开分园的事,他这会正在禅城。 管他要了老毕登的电话,这老家伙接电话磨磨唧唧的,好不容易接通后,我将周道长的电话给他,让他根据电话找到周道长的店铺,并保证他的安全。 老毕登说这事有点难办,给他打电话不如联系徐剑秋,他现在在江宁可不是一般人物。 说着,他把徐剑秋的电话发给了我。 奶奶的,这老毕登,就是不想麻烦。 这要是袁泉,肯定屁颠屁颠去办了。 拨通的徐剑秋的电话,我将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直接告诉我,自己还真认识一个姓周的古玩贩子,之前就是道士,店好像在夫子庙古玩城三楼,名字叫抱朴斋。 “我这就派人去看,有消息立马回你。” 我又让徐剑秋注意一下一只白色的鸟,有消息一并通知我。 挂了电话,我们一路疾驰,目标江宁。 傍晚六点四十七分,江宁飘着小雨,我们与徐剑秋会合。 徐剑秋掌控了江宁帮,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来不及与他叙旧,让他带着我们赶到夫子庙,三楼的抱朴斋卷帘门扭成麻花,满地瓷片里混着暗红血迹。 我蹲下身子捡起半片青铜残片,汉八刀的工艺,但铜锈是化学做旧的。 “徐老板,能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徐剑秋给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市场管理员拨开人群,说道:“今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有七八个戴摩托头盔来砸店的,周老板被他们装进金杯车时,怀里还抱着个青布包裹。” 徐剑秋沉吟片刻,将手下叫过来低声吩咐道:“叫兄弟们仔细找一下,一定要把周老板找回来,而且一定要将对方的底细打探清楚,去吧。” 徐剑秋的手下领命退下,我揉着太阳穴,感觉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但我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跟八爷有所牵连。 我们一行人暂且回到了梨园,再次见到何冉冉,发现她较之前真是大变样。 整个人看上去自信了好多,并且皮肤也变好了,还画了淡淡的妆,就像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吴果,好久不见。” 相比较何冉冉的落落大方,我倒是有些局促起来,不为别的,有时紫意在,我也不敢多说啥。 你要知道,这女人就是行走的醋坛子,稍不注意,就会立马打翻。 好在时紫意通情达理,她还让我主动介绍何冉冉,当得知她之前的遭遇以后,时紫意立马化身暖心大姐姐,与何冉冉去一边聊天去了。 那模样,就像遇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第七百四十八章 码头 梨园的后台,我和徐剑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为了不让我太过焦虑,他便找起了话题,问我在周老板店铺中,是怎么一眼看出那片青铜碎片有问题的? 他徐剑秋常年跟古玩打交道,这个问题问的只有小学生水平。 但人家都这样问了,我也不能说我是蒙的。 “徐老板你难道不知道醋酸喷淋法?青铜器上的蜂窝状锈斑,带冰纹裂,只有用镇江陈醋泡三天三夜才会形成。” 徐剑秋点点头,说我现在真不像当初的毛头小子了,成熟了许多。 我心想,近来我可是没闲着,要是真没点成绩,那不是白忙活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徐剑秋的手下突然来到后台,“徐总,找到那辆金杯了,车在江心洲码头的集装箱区,弟兄们看见穿黑夹克的人往船上搬木箱。” 包子闻言,立马蹦了起来,“那还等啥!赶紧去啊!” “先别急,我的兄弟们在那看着呢,先搞清楚情况再说,别走到哪让人家一锅端。” 徐剑秋说完,让手下联系码头的兄弟,搞清楚情况。 又过了十来分钟,徐剑秋手下的手机响了,我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徐总,那码头里面好像在举行拍卖会,里面有不少古董商,兄弟们说,看见了好几个鬼市老板。” 提到鬼市,我突然想起来,与徐剑秋相识还是在鬼市,那时我们来找江宁帮报仇,却意外发现了小犬和博物馆之间的猫腻。 当我们赶到码头时,咸腥的江风混着柴油味。 徐剑秋的手下早早在这等候,他们将我们领到三号仓库附近,说拍卖会就在其中。 我们刚要上前,两个纹着花臂的壮汉正推着板车经过,车上蒙着油布的形状分明是个人。 包子摸出匕首就要往前冲,被徐剑秋一把按住。 “这里是码头帮的地盘,硬闯得吃枪子。” 说完他转身对手下耳语几句,十分钟后,我们换上了印着江鲜速运的工装。 “记住,你们是来送帝王蟹的。” 说着,还递给我们一瓶二锅头,让我们每人喝一口,嘴里留点酒气,这就符合装卸工人的特征了。 “东北角的冷柜后面有个暗门,你们先靠过去,如果没人把守就进去看看,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里面。” 我和闫川还有包子晃晃悠悠的往三号仓库走去,路过一个没上锁的仓库,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于是我示意包子和将门打开,那一瞬间,冷气混合着檀香味扑面而来。 二十米的红木展台上,明代青花瓷与鳄鱼爱马仕包荒诞的摆在一起,这些应该都是要走私的东西。 “先关上,一会要是找到周道长,把他救出来以后咱们随手顺几件走。 轻轻关上仓库门,我们来到徐剑秋所说的暗门处。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暗门,门后面是向下的螺旋楼梯,潮湿的墙壁上挂着防水应急灯。 转过第三个弯时,突然看到一大群人正围着一个旗袍拍卖师。 而这拍卖师正在卖力的介绍:“接下来这件拍品,是郑和船队带回来的龙涎香,起拍价是六十八万。” 好在这些人都在盯着拍品看,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于是我们赶紧顺着旋梯往下走,到第五层时,在转角突然撞见两个守卫。 千钧一发之际,闫川和包子分别甩出手中的匕首,正中两人的胸口。 这飞刀绝技,快赶上时紫意的手法了。 处理完两名守卫之后,我们顺着通道往里走。 这里能有人守着,说明肯定有重要的人或者物品。 当我们走到一间冷冻室的时候,从小窗往里看,只见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怀里还死死抱着青布包裹。 这人,应该就是周道长了。 冷冻室的铁门上结着霜花,我觉得人在里面撑不过两个小时。 我们将周道长抬了出来,这家伙已经失去了意识,抽了他几个嘴巴子,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被人下了药了,看看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闫川将青布包裹从周道长手里掰了出来,里面是一个紫檀匣子,打开之后,还有一块黄绸包着。 当我打开黄绸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凉气,里面是一个双龙戏珠的玉玺却了角,印文却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传国玉玺?” 包子摸到印章侧面的刻痕,“不对,这是?” “永乐年制的赝品。” 我对着灯光看印泥残留,“当年朱棣找了三百工匠制传国玉玺,后来被张献忠融了七个,剩下的就不知去向了。” 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闫川赶紧扛起周道长,我拿着仿制玉玺往外冲。 包子殿后,把冷冻室的温度调到最低,经过配电箱时,他顺手拉下来闸门,并往里面倒了半瓶二锅头。 瞬间,我听见上面的拍卖会开始混乱起来。 “快走,趁乱!” 当我们从暗门走出去后,徐剑秋的手下已经在这里接应我们了。 “车在那边,走。” 他们接过周道长,一溜烟似的往车的方向跑。 码头上已经混乱起来,当我们开车冲出集装箱区时,后视镜里亮起了冲天的火光,电路短路点燃了酒液,冷冻室成了巨型的燃烧瓶。 “奶奶的,这下应该把他们的裤衩都烧干净了。” 包子对自己的杰作洋洋得意,他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见此情形还有点小激动。 “徐总,这次多亏了有你了,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要找多久,就算找到了,周老板可能也冻成僵尸肉了。” 徐剑秋摇摇头,说这码头帮也不是善茬,他们一直与城里的帮派井水不犯河水,虽说是救出了周老板,但还得防范他们找上门来。但我有一事不解,两个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势力,码头帮绑周老板干什么呢?” 这时的周道长在后座幽幽转醒,第一句话就让车子一个急刹车。 “玉玺底座有定位系统,青蚨门在钓更大的鱼……” 这码头帮怎么跟青蚨门又扯上关系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感染 青蚨门在江宁,有三十二处拍卖场所! 这是我从周道长口中得知的消息! 徐剑秋也是一脸震惊,说自己在江宁几十年,居然不知道青蚨门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 他们不是消失了三十年重现江湖,而是一直在隐忍,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周道长,你不是和无尘道长说过,见到八爷了吗?它还在江宁吗?” 周道长挣扎着起身,然后摇了摇头,说目前还不清楚,但八爷来江宁,也绝对是为了青蚨门而来,因为青云道长与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多仇怨,可能八爷就是想替青云道长出口恶气。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八爷就是一个大大大大的傻鸟,完全可以叫上我们一起,自己一个鸟能干什么事? “周道长,既然玉玺是明仿,那你还抱着干什么?难道等青蚨门的人靠着定位追上来吗?” 我话音未落,闫川突然加速,玉玺在颠簸中滚落至脚边,周道长枯瘦的手指抠住车门把手。 后视镜里三辆无牌桑塔纳开始追赶我们,柏油路面居然蒸腾起诡异的青烟。 “八年前在洛邑金村,”周道长的喉结上下滚动,“青蚨门用活人祭鼎时,我见过这种烟。” 闫川突然猛踹车门,生锈的铁皮应声而裂,冷风裹着咸腥的江水涌进来,他指着东南方向大喊:“往青龙山隧道开,那里面……” 话音未落,一把三棱军刺擦着他耳畔钉入座椅,刀柄上缠着的红线正在渗血。 “他妈的,这帮王八犊子,老子就陪他们好好玩玩!” 耳朵受伤的闫川被激起了真怒,他猛踩油门,直接扎进了青龙山隧道。 隧道入口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我将玉玺捡起,摸到底座凸起的纹路,借着手机光亮,残缺的篆字在铜锈下显形。 “铸九鼎镇九州,图藏于玺……” 我看向周道长,这行小字的意思不要太明显,这玉玺内难道真的有九鼎图? 如果要真是这样,那青蚨门为啥要抓周道长的谜团就解开了。 他们想要玉玺里的东西,但还不知道现在玉玺里有东西。 周道长这一招真真假假玩的到位,拿一个明仿玉玺,让青蚨门的人认为周道长在欺骗他们,实则玉玺内暗藏乾坤。 我刚准备把玉玺还给周道长,闫川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擦着隧道内壁溅起火星,后窗玻璃应声爆裂,子弹在车厢内反弹出尖锐的蜂鸣 “操他妈,这帮龟孙玩真的,你们趴下身,别被子弹咬到喽!” 车子在青龙山隧道里横冲直撞,我紧紧抱着玉玺,趴在座位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先想办法甩掉他们。” 这时徐剑秋开口说道:“再等五分钟,我已经通知手下在前面接应咱们了。” 我能听出徐剑秋语气中的怒火,在江宁,居然有人拿着枪追着他射击,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这江宁帮的老大,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徐老板,前面那是你的人不?” 没用上五分钟,在距离我们四五百米的前方,停了一排车,中间留了一个缺口,正好能过去一辆车。 “是,打双闪,咱们过去,后面青蚨门的杂碎就交给他们了。” 闫川没有减速,擦着两车的保险杠迅速通过,带起一阵摩擦的刺耳声和火花。 在路过徐剑秋手下的车队时,我看到他们个个端着喷子,就等青蚨门的车辆靠近了。 谁能想到,以前和我如同水火的江宁帮,居然在徐剑秋上台以后,对我帮助这么大。 并且现在徐剑秋也把江宁帮武装的十分到位了。 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 不管何时,你若不守江湖规矩,那我们也奉陪到底。 车胎在水泥地上擦出两道焦痕,闫川把金杯面包车横在了梨园的后巷时,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我们一行人快速进了梨园,并告诉老毕登他们小心防范,别让青蚨门的人占了便宜。 此时的周道长脸色惨白,浑身也颤抖不止,我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顿感大事不妙。 “道长在发低烧,伤口好像感染了。” 老毕登听闻周道长伤口感染,立刻从里屋翻找出一些草药和简单工具。 他把一块破布浸在烈酒里,随后在周道长面前晃了晃,一脸严肃的说:“道长,咱这儿条件简陋,没麻醉药,只能用这烈酒消消毒,接下来处理伤口得用火炙,疼得厉害,你可得忍忍。” 老毕登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他给强子缝合后背时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强子年轻,能撑过来,周道长这小身板能不能扛下来还是个问题。 于是我将目光看向包子,想着他能拿出些药来,避免周道长受这个痛苦。 包子知道我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说在伤口感染的情况下,还是彻底消毒的要好一些,他的药虽然能加快伤口愈合,但不敢让周道长冒这个险。 我有些无奈,在观周道长,他此时面色惨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只是咬着牙,对老毕登点了点头。 “动手吧,不必顾虑。” 老毕登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将浸了烈酒的布按在周道长的伤口上,瞬间,烈酒的刺激让伤口处皮肉翻卷。 周道长的身体猛的一僵,双手死死的抓住身旁的桌板,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他愣是一声不吭。 紧接着,老毕登拿起烫的通红的烙铁,缓缓靠近伤口。 那烙铁还未触及,炙热的高温就已经让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红。 当烙铁与伤口接触的刹那,“滋滋”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周道长的双眼瞬间瞪大,瞳孔因疼痛而急剧收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汗水从额头,脸颊滚落,浸湿了身上的衣服。 我们站在一旁,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周道长承受这般剧痛,心中满是敬佩。 我在想,如果换做是我,能不能撑下来? 第七百五十章 女人 老毕登帮周道长处理完伤口之后,包子立马拿着自己的药散在周道长的伤口上。 药末接触伤口瞬间吸收,周道长也因此减轻了不少疼痛。 “这青蚨门的人下手可真够狠的,我看他那帮手下,也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包子说着,也为周道长上好了药,这时徐剑秋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以后,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我手下不少人受伤了,这件事惊动了帽子,我得回去处理一下。” 我送徐剑秋走出梨园,满怀歉意的说道:“徐老板,真不好意思,这事本来和你没关系的……” 徐剑秋抬手打断了我的话:“不用这么说,青蚨门在江宁做大,我们之间早晚会发生冲突,如今趁他们还未成型,对付起来到不难,要是等日后,那可就不好说了。” 徐剑秋匆匆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青蚨门如今真的没成长起来吗?这个隐忍了三十年的势力,底蕴真有那么差吗? 不见得吧。 我摇摇头,感觉这件事是无法善了了,只能等着看八爷那头有没有后手了。 不过这傻鸟到底在哪,它又有什么计划啊。 刚想转身进梨园,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正在不远处盯着我看。 我立马转过身,那人影居然对我招了招手。 从我这个角度来看,我能确定,这是一个女人。 但绝对不是时紫意和何冉冉,或者是梨园中的其它女人。 我保持着警惕,皱着眉头问她是谁? 接着,一道语调冰冷清脆的声音响起:“前些日子见了一面,这么快就把我给忘了?” 她这话更让我疑惑不已,我前些日子哪见过女人? 见我不动,这女人缓缓向我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我才看清她的容貌。 这女人一袭修身黑裙,勾勒出惹眼腰曲线,领口微微露出白皙脖颈与精致锁骨。 及腰长发乌亮顺滑,却透着冷意。 瓜子脸,皮肤冷白,细长上挑的眉下,双眸狭长黝黑,眼神锐利又冰冷,像是能洞悉人心。 高挺鼻梁下,红唇饱满,嘴角却挂着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 这女人,我确实没见过。 要是以前,我觉得应该是自己走了桃花运了,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都可能是致命的。 “你就站那,别动了。” 女人距离我还有十来米色时候,我叫停了她,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直往我鼻子里钻。 “怎么?害怕了?”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这让我很没面子。 “害怕?那倒不至于,你我并不相识,有什么话说就好了。” 见我如此直接,这女人冷哼一声说道:“把玉玺给我,让那只傻鸟消停点,别再找我们麻烦,三十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青云那牛鼻子老道尘归尘土归土,何必还再揪着不放?” “你是青蚨婆婆!?” 我瞬间反应过来,这么多天见到过的女人只有青蚨婆婆那个老太婆,八爷那天也说了,她用了易容胶。 但是,这女人和青蚨婆婆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去啊,这反差也太大了! “你说的也没错,青蚨门一直都有青蚨婆婆,三十年前青云老道碰见的是我奶奶,三十年后是我。” 说着,她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锁骨处,被粉底盖住的青蚨纹身若隐若现。 怪不得那天看她锁骨处的皮肤与她的脸很不般配,闫川还调侃她是不是用友谊雪花膏保养,原来是本身就这么年轻。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江大海在这件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为什么要把青铜罗盘给闫川,是真不知情,还是不想沾染上此事? 我看着眼前年纪约有二十七八岁的青蚨婆婆,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指尖摸到了后腰上的匕首。 梨园后门的路灯忽然闪了闪,在她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大海知道那青铜罗盘是烫手的山芋,所以那天我们被他利用了?” 我盯着她的脸,想看看她的面部表情。 “看来还不算太笨。” 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腕间银镯叮当响。 “我也没想到江大海会来这么一出,倒也是识趣。” 我突然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女人步步为营的计算,让我后背沁出冷汗。 “玉玺不在我手上。”我紧绷后背,“八爷的行踪……”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月光下三枚银针擦着我耳际飞过,钉在身后的梧桐树上。枯叶簌簌飘落,针尾缠着的红线上还沾着暗绿色黏液。 “在我面前,你们都不过是蝼蚁!” 她的话一字一句裹着寒霜,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与狠劲。 “哪里来的娘们?这么欺负我兄弟?” 包子突然从门里冲出来,手里的药包朝着银针的方向泼洒。 白色粉末遇到红线瞬间燃起幽兰火焰,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烧焦的恶臭。 “这小娘们够劲,让人有征服的欲望,让我来调戏他一下,花姑娘,耗啊油?” 包子虽然嬉皮笑脸的,但是他的手一直插在裤裆里,我知道这是在防范,但在女人眼中看来,简直是猥琐至极。 “死胖子,别用你那色眯眯的眼睛看着我,小心我给你挖出来。” 青蚨婆婆说完,轻笑一声退入阴影中,接着说道:“三天后子时,带着玉玺来夫子庙的状元楼,最好把那只聒噪的鸟也带上,当然,如果它还没做成熟食的话。” 我正要追上去,突然双腿发软。 “刚才那红线上有迷药。” 包子说完,我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他赶紧扶住我,我看到那女人在巷口转身,红唇开合无声说了句什么。 “她在说…青铜罗盘。” 包子从他的裤裆里掏出解毒药粉塞进我的嘴里,我好像看到了上面有一根弯曲的毛。 “这迷香应该是用曼陀罗配尸油炼的,幸亏你吸入的不多。” 苦涩的药粉在舌尖化开,我盯着梧桐树上的烧焦的银针,红线已经碳化成诡异的蛇形灰烬……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第七百五十一章 八爷现 包子扶着我靠在梨园的门框上时,梧桐树上的焦灰被夜风吹散,落在青石板上像是某种神秘的符咒。 我盯着巷口残留的香水味,突然抓住包子的胳膊:“江大海可能出事了!” “动用一切关系联系江大海!” 这一夜,我没有一丝睡意。 晨雾里传来豆浆摊的梆子声,卖报人自行车铃铛掠过,车筐里报纸头版标题刺痛了我的眼睛。 “浔阳古玩市场发生离奇火灾…” 浔阳的事情,居然在江宁被报纸刊登出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则新闻可能验证了我的猜测,江大海,真的出事了。 这青铜罗盘和玉玺一定有很大的关联,但青铜罗盘被我们留在了津沽,现在只有找到玉玺里面的秘密了。 于是我赶紧找到周道长,此时他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当他得知青蚨婆婆找到我时,立马将玉玺递给了我。 “砸开它!” 我没有犹豫,接过玉玺猛的向地上砸去。 但玉玺的质量超出了我的想象,只是碎掉了一些边边角角。 这时闫川走进房间,他没说话,捡起玉玺又重重的砸在地上,玉玺瞬间四分五裂。 “看到没,你跟没吃饭一样。” 我没接闫川的话,赶紧跑到玉玺碎渣堆里寻找那可能存在的地图。 但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 毛都没有…… “不可能啊,昨晚明明看到了铸九鼎镇九州,图藏于玺这几个小字,不应该什么都没有啊!” 这个结果是我没有想到的,我看向周道长,发现他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周道长,你这玉玺是从哪里来的?” “收来的。” “在谁那?” “不认识。” 乱,太乱了,此时我的脑子里已经乱做一团。 这时包子也推门进来了,包子告诉我,现在浔阳的整个古玩城都被封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在浔阳九墩发现了明代青铜器残片! 包子将一张A4纸递给我,配图里青铜器锈迹斑斑的纹路,与江大海给闫川的罗盘如出一辙。 “这是不是说明,青铜罗盘,明代玉玺,明代青铜器残片都出自浔阳?” 闫川看着我,眼神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他总算是聪明一回了。 “把这残了的玉玺装起来,青蚨门不是想要吗?那就给他们!” 话音未落,梨园后门口传来摩托车急刹声,片刻后,徐剑秋的一个手下递给我一个帆布包。 包里装着烧焦的羊皮地图残片,还有半枚刻着“蚨”字的青铜钥匙。 “今天早上在中山码头货舱发现的,集装箱编号是赣G开头的。” 赣G,那就是浔阳了。 这一切好像已经组成了一条线。 第三天傍晚,秦淮河泛起猩红的晚霞,我和包子蹲在文德桥洞下,水面突然漂来一盏荷花灯。 我本以为这是谁放的灯,凑巧漂了过来,但包子却看到了其中的端倪。 他捞起荷花灯,上面有一张被蜡封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是用朱砂画的八卦图,震位点着墨渍。 “八爷绝对来过。” 包子蘸着河水在桥墩上写字,水痕映出子时三刻的倒影。 “八爷这傻鸟还是喜欢玩这套镜花水月的把戏。” “我估计它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咱们呢。” “你大声骂它几句,看它会不会出现啄你的后脑勺。” “……” 荷花灯的出现,让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我现在反而有点担心梨园,把闫川和时紫意留在那里,就是为了保护梨园人的安全,我怕青蚨门不讲规矩,对梨园里的人下手。 子夜时分,状元楼飞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我和包子握着改装过的强光手电筒走进大堂。 青蚨婆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玉玺带来了吗?” 包子突然朝东南角射出手电光,房梁上悬挂的十几个音箱正在循环播放录音。 “妈的!被耍了!” 包子刚要踹翻供桌,整栋楼突然断电,黑暗中有银针破空之声。 我甩出外套卷住供桌红布,布料撕裂声里闪过点点寒芒。 二楼传来木窗吱呀声,我们冲上去时只见秦淮河上漂着艘乌篷船,船头上立着个戴斗笠的苗条身影。 青蚨婆婆的冷笑混在桨声灯影里:“几个蠢材,三天时间还没搞明白事情真相,我要是你们,直接一头扎进河里淹死算了,哈哈哈……” 包子突然朝水面撒出一把药粉,粼粼波光中立马显出一道银色轨迹,数百只青蚨虫正衔着一根红线,线头系着一块龙纹玉坠,正缓缓沉入河底。 由于包子药粉的作用,水面上的青蚨虫突然四散惊飞,月光里掠过一道白影,它抓起那根红线,带出那块龙纹玉坠,然后稳稳落在我的肩头。 是八爷。 青蚨婆婆见状,发出一声无比愤怒的咆哮声。 “你这扁毛畜生,又来坏我好事!” 八爷则是用着略带调侃的语气回怼道:“三十年前,青蚨门就不行,三十年后依然如此,你照着你奶奶,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船上的青蚨婆婆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浑身颤抖的指着我们,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 “好,很好,我记住你们了,咱走着瞧!” 说罢,几根银针再次向我们甩来,但是我们早有防备,就怕她狗急跳墙,所以很轻松就躲过了银针。 “小娘子,找个男朋友嫁了吧,要不然都快绝经了,你看我这干儿子怎么样?器大活好,包你满意……” 呃…… 我特么啥时候成它干儿子了,上次提出来,我可是没答应,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青蚨婆婆没有回应八爷,乌篷船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实质性的目光正死死盯着我。 那是杀意。 我看向八爷,等着它给我们解惑。 “看什么看?” 八爷朝我啐了一口浓痰,“玉玺带来了没有?” 我把装着玉玺碎片的袋子递给了它,惹得八爷瞬间破口大骂。 “你们几个挨千刀的,这玩意弄碎了干嘛?!” “不是说图藏于玺?” “藏你大爷!” 第七百五十二章 瘸子王 “你们不懂,那姓周的难道也不懂?白特么在武当山待那么多年了,废物一个!” 此时的八爷,就像一只愤怒的大公鸡,我和包子也不敢搭话,生怕被它啄上两下。 “还特么愣着干啥?先回梨园,找牛鼻子老道去,老子要不把他的屎揍出来,我算他拉的干净。” 回到梨园,时紫意看到八爷后很是高兴,但此时八爷冷着一张脸,跟谁说话都没好气。 它看到周道长以后,以一个长辈的口气教训道:“我说周和,玉玺是你让摔的?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摔死?” 周和看到八爷以后,表情一滞,小声说道:“不是铸九鼎镇……” “闭肛吧,你们这些人真是榆木脑袋,铸九鼎镇九州,图藏于玺,重点是这个玺字啊!” 我们不解,这玺字有何特殊含义?不就是尔加个玉字嘛,尔玉?也没啥特别的含义啊。 见我们一脸呆滞的表情,八爷极其无语,它说对我们讲话简直是对牛弹琴。 “玺字篆书写法是怎么写的?” 经过八爷提醒,我恍然大悟,找到笔在纸上写了下来。 玺字篆书写法像三块叠放的玉壁,而我们现在拿着的玉玺碎片…… “要凑齐三块同源古玉?” 包子突然拍起了大腿,“咱们抢那娘们的龙纹玉坠和玉玺同出一脉?” “这叫天地人,三才佩!” 八爷叹了口气,“明天一早去夫子庙西排楼找修钟表的瘸子王,看看他能不能将碎玉拼回原样。” 眼见八爷气消的差不多了,我紧忙上前给它梳理了几下羽毛,献上殷勤。 “都说了,不让你们找我,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九墩出土的东西,暗指九鼎图,我也是看到青铜罗盘以及青蚨门重出江湖才感觉事情不对劲,这些天通过调查也才有了一些眉目,这下好了,本来三才集了两才,现在只要找到那一个就行了,特么居然废了一个。” 八爷越想越气,对着我们一顿输出。 不过它老人家没事,我们的心也放下来了,剩下的爱怎么骂怎么骂吧。 至于这次帮了倒忙,实属无心之举,希望八爷提到的那个瘸子王,明天能把碎玉玺拼接好吧。 早上七点的夫子庙人来人往,瘸子王的钟表铺还亮着昏黄的台灯,不知道电费是不是不要钱。 玻璃柜里摆满了青铜零件的老座钟,墙上挂着的却是各种玉器的解剖图。 老头不光瘸,眼睛还瞎了一只,他听完我们的来意之后,独眼里闪着精光。 “明代仿制的玉玺?说摔就摔了?暴殄天物也不是这个法。” 我有些尴尬的将装玉玺碎片的袋子递给瘸子王,八爷站在窗台,懒得说话。 老头用放大镜观察着玉玺碎片,“这玉确实有意思,你们看着断口处的云雷纹,分明是明代工匠仿西周制式的。” 八爷有些不耐烦了:“瘸子王,你磨磨唧唧的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能不能修好?” 瘸子王的独眼瞟了一眼八爷,哼哼了两声:“也不知道你这贼鸟是怎么活这么长时间的,就你这样的,拍电视剧都活不过两集。” 八爷飞向外面的梧桐树,在飞出窗口的时候说道:“瘸子王你要是修不好,我直接砸你招牌。” “你们是咋忍受它的,当年青云道长怎么养了个这么玩意儿?” 瘸子王这么一说,那他和八爷应该是旧识。 瘸子王说着,从柜台下摸出个檀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种特制的胶泥。 老头用银镊子夹起碎片,突然抬头问道:“摔玉玺的时候听到空腔声没?” 我看了看闫川,那时真没在意,玉玺也是他摔的。 闫川挠挠头,说摔玉玺的声音好像是铃铛掉进深井的回声。 “这就对了。” 瘸子王往碎片断口处抹上墨汁,摁在宣纸。 墨迹晕染开的纹路竟拼成半幅山水。 “明初工匠最爱玩夹层把戏,这玉玺也分阴阳两面,你们摔的是阳面。” 我一点也没听懂,只能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转头看向包子,发现他正盯着墙上的老黄历发呆。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张旧报纸,1998年浔阳洪灾的报道里,有张模糊的青铜器出土的照片。 八爷不知何时飞回窗台,歪头看着照片,“这鼎耳纹路,和青铜罗盘倒是很像。” 瘸子王听后手一抖,放大镜差点掉在玉片上,“你说的罗盘,上面是不是刻着凤鸣岐山,龙起洛水八爷篆书篆书小字?” 怎么回事?瘸子王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向八爷,它微不可察的对我摇了摇头。 “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修好玉玺就行了。” “叮铃。” 这时,门口的风铃突然乱响,三个戴斗笠的汉子闪身进屋。 领头那人摘下面罩,左脸蜈蚣疤从眉骨爬到嘴角。 “王师傅,青蚨婆婆问您借样东西。” 瘸子王独眼寒光乍现,抄起台灯砸向工作台。 玻璃罩里的水银瞬间气化,整个店铺瞬间被浓雾笼罩。 我被人拽着蹲下时,听见包子在雾里骂街:“这特么是修表的还是变戏法的?” “蹲着别动!” 瘸子王的声音从东南角传来,“踩着我的脚印走,一步错触发机关可没人收尸。” 浓雾中亮起荧光脚印,我们跟螃蟹似的横挪到后墙。 八爷突然啄我耳朵,“看柜台。” 透过逐渐稀薄的雾气,那三个黑衣人正在翻找柜台,但玉玺碎片早就被瘸子王拿在了手里。 瘸子王猛的拉下电闸,整条街的商铺突然同时响起警铃。 我们趁着混乱,从后窗翻出,包子问八爷为啥不当场了结了那三人,又不是打不过。 “去栖霞寺。” 八爷站在包子肩头扑棱着翅膀:“三十年前,青蚨门在寺里折过七个好手,今天这日子正合适,最好那个女人也过去。” 八爷说的女人,应该就是青蚨婆婆吧。 她是真不死心,看来非得把玉玺弄到手才甘心。 这也证明,她一直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第七百五十三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瘸子王带着我们穿过后巷,晨雾里的青石板泛着水光。 包子突然拽住我的衣角,指着巷口一闪而过的红色人影:“那是不是青蚨婆婆臭娘们?”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电线杆上,眼神中泛着冷光:“青蚨门二十四小时盯梢,栖霞寺的密道直通明孝陵地宫,三十年前他们想从寺里偷洪武年间的地宫图,结果折了七个摸金校尉。” 八爷话音刚落,街角冲出包子那辆丰田车,车窗摇下时,时紫意探出头大喊:“梨园被围了,周道长让我来接应你们。” 我们刚挤上车,后视镜里就出现三辆摩托车。 骑手扬手甩出铁蒺藜,车胎爆裂声和包子的脏话同时炸响。 时紫意猛打方向盘冲出小巷,车尾在墙上擦出一串火花。 “低头!” 八爷突然尖叫,后窗玻璃应声而碎,几枚三角镖钉在头枕上。 我感觉包子此时的心在滴血。 瘸子王从怀里掏出一物,从车窗扔了出去,车后立马起了一层白雾,顿时传来摩托车撞墙的巨响。 “紫意,先回梨园!” 当我们赶回梨园的时候,徐剑秋的周和并排站在门口,他们对面是二三十个手持棍棒混混模样的人。 “梨园的人呢?这情形怎么不见他们?” “是周道长不让他们出来的,他说梨园以后还得在江宁立足,最好明哲保身。” 都这个时候了,保个毛啊。 我对着梨园门口大喊一声:“梨园里带把的,还能喘气的,都给我出来!” 听到了我的声音,老毕登第一时间提着菜刀出来,今天这么积极,实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接着,陆陆续续出来几十号人,都是男人,很多我都面生,应该都是袁泉他们后发展的成员。 这帮人还知道让女人留在梨园,表现的还不错。 正好趁今天,看看梨园整体的素质怎么样。 “老毕,你可是柳门的老人了,今天可别丢了份。” 老毕登对着我撇了撇嘴,他说他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已经走上正轨的梨园,还有为之付出心血的兄弟们。 老毕登话音刚落,一阵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是徐剑秋的手下,这下热闹了,三十对一百,青蚨门的人今天要遭殃了。 就在我以为马上要爆发大规模械斗的时候,青蚨门的人突然四散开来,然后丢下手里的武器,跑了。 嗯,没错,跑了…… “这……” 我很诧异,八爷看着逃跑的人群说道:“调虎离山,但爷不上当。” 瘸子王走到周道长身边,上下打量着他。 “老周,你说你要一直待在武当山,无尘那家伙都不一定能当上话事人。” 周道长似乎不想提此事,客套两句便进了梨园。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回到梨园,外面,就剩我们几个以及徐剑秋。 “徐老板,来这么早?” “你们刚走我就来了,我猜青蚨门会做出点什么来。” 徐剑秋说完,背着手走向他手下那里。 “码头那边处理的差不多了,小心青蚨门狗急跳墙。” 这么快? 徐剑秋有两把刷子啊。 但是等徐剑秋走了以后,八爷说青蚨门在江宁的据点暴露了,所以选择了放弃,要不然以江宁帮的实力,还真不一定能斗过他们。 “瘸子王,今天就在梨园修复玉玺吧,要尽快。” “有工钱吗?” “我给你两爪子。” 我问八爷,为什么不去栖霞山了? 八爷白了我一眼,说现在时机已过,难道去那里和秃头讲经? “你们去我店里,把我的拐杖拿过来,顺便把店里卫生收拾干净了。” 瘸子王给我们下了任务,说实话,我不想回去,万一半道被青蚨门的人劫杀,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青蚨婆婆那娘们,下手可没个轻重。 但瘸子王帮我们修复玉玺,不去还不好看,只能硬着头皮回去看看,拿了拐杖以后,直接找个保洁算了。 其实我想说,让他拿个树枝凑合一下算了,但这个节骨眼,让我们拿拐杖,一定对他很重要。 好在青蚨门的人已经从钟表店离开,而且路上也没有碰到他们。 再次回到梨园的时候,瘸子王已经将玉玺粘合半个了,修复好也只是时间问题。 “明天一早,去栖霞山,也该跟青蚨门做个了结了。” 八爷说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去栖霞山,一会不去。 还有它咋知道青蚨门的人一定会在那等着? 不过我没敢问,它说啥是啥吧。 瘸子王用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把玉玺修复好了,虽然达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但最起码能看出是玉玺的模样。 次日清晨,栖霞山的晨钟穿透薄雾,我们来到了山脚下。 这里早早有人支起了算命摊,当我们路过时,算命的瞎子突然掀翻卦摊,八枚铜钱滚到我脚边,拼出一个残缺的囚字。 八爷猛的啄向瞎子手腕,藏在袖口的袖箭当啷落地。 “青蚨门倒是舍得下本钱。” 瘸子王冷笑,拐杖头弹出三寸钢刺,刺向瞎子。 但瞎子好像事先了解了一般,闪身躲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连看门狗都换成十二堂的堂主了。” 刚才我也感觉到了,瘸子王好像并不想直接杀了瞎子。 怪不得他坚持让我们帮他拿拐杖,原来是一件武器。 我们跟着八爷从放生池密道潜入大雄宝殿,释伽牟尼像的莲花座下,明代工匠用金丝楠木雕着九宫八卦图。 八爷用喙啄开坤位木格,暗格里赫然躺着半截青铜鼎耳。 “九墩台出土的青铜罗盘,加上这个鼎耳……” 瘸子王的手在发抖,“当年浔阳江挖出来的西周鼎,果然和孝陵有关。” 瘸子王看向八爷,接着说道:“你这不是什么都了解?为啥还费这么大周章?” 八爷摇摇头,说之前的一切都只是猜测,而且这些年也没想再摆弄这些东西,要不是青蚨门重现江湖,它也懒得来江宁。 我靠了,原来八爷啥都清楚,只是我们被一直蒙在鼓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我又看向周道长,发现他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原来小丑竟是我们自己。 第七百五十四章 困龙闸 可能江宁的这一切,都在八爷的掌控之中吧。 难怪它当时再三强调我们不要找它。 这不由得让我对三十年前青云道长和青蚨门之间的恩怨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但此时殿外传来的铃铛脆响,突然打断了我的思想。 只见十八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堵住殿门,青蚨婆婆的龙头拐杖敲在门槛上,檐角惊起一群白鸽。 其实我不该称呼她为青蚨婆婆,应该叫她青蚨娘们,毕竟年龄在那摆着呢。 不过她手上拿着的拐杖,倒是显得不伦不类。 可能这就是青蚨门的传承吧,是权利的象征。 “王师傅,您祖上在工部当差的案底,够在牢里蹲三辈子了吧?” 青蚨娘们的笑声像指甲刮过青砖,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把玉玺给我,我让你那个在秦淮河开纹身店的孙女平安回家。” 瘸子王看向青蚨娘们,独眼充血,从怀里掏出油包纸。 我认出那里包着玉玺,刚要阻止,却见老头突然拿出玉玺按在青铜鼎耳上。 晨光穿过殿顶藻井,玉玺裂纹竟与鼎耳纹路严丝合缝。 “我那丫头早去苏北插秧去了!” 瘸子王说着猛踹莲花座,整座佛像轰然转动,我们脚下一歪,直接跟着他跌进了密道,八爷在头顶上骂街:“姓王的,你特么早说机关在佛屁股底下啊!” 我被摔的七荤八素,身体刚一落地,赶忙爬起身来观察四周。 密道的石壁上嵌着发绿的桶灯,瘸子王边跑边喘:“我祖上是建文帝的工匠,靖难之役前奉命在栖霞山藏了块和氏璧的边角料,朱棣找了一辈子……” 他的话是真是假咱不知道,我现在想知道他带着我们要去哪里? 八爷不是说要和青蚨门做个了结嘛?人家都来了,跑个毛线啊? 这时包子突然撞上一堵石墙,墙上刻着一副星图,北斗七星的玉衡位缺了块凹槽。 八爷飞到周道长的肩上,问道:“姓周的,青云道长给你的那块玉佩呢?” 只见周道长从脖子里扯出一枚太极玉佩,八爷一把拽过来,直接按进了凹槽里。 瞬间,墙内传出齿轮转动的闷响,墙缝里开始渗出水银,在青砖上汇成一幅江宁古城图。 “要坏事!” 瘸子王扯着我们后退,“这是工部的防盗机关,水银流经之处……”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惨叫声。 三个追进来的黑衣人踩中翻板,跌进了满是铁蒺藜的深坑中。 八爷歪着头听着惨叫,有点幸灾乐祸:“该,让你们抢着当先锋!” 瘸子王催促我们快些往里走,一会水银流下来以后,待时间久了容易变成智障。 大家肯定不想变成智障,于是拼了命的往前跑,在密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正中央有一张供桌,上面摆着一尊缺了左耳的青铜鼎。 这鼎缺失的部分,不正和暗格里的匹配吗? 只见八爷将我们带来的鼎耳合在青铜鼎上,鼎身突然裂开,露出了里面鸽子蛋大小的玉髓。 “三才的地佩!” 瘸子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和玉玺同源的明代古玉!” 但此时八爷却盯着鼎内的铭文,它眯着眼睛问道:“瘸子王,这上面说洪武二十八年,孝陵地宫改道是怎么回事?” 瘸子王这往外掏着玉玺,闻言手一抖:“当年刘伯温说江宁王气将泄,太祖命人将九鼎图分藏……” 石室外突然响起鼓掌声,青蚨娘们拄着拐杖站在暗处,身后突然多了二十多个手持弩箭的手下。 “多谢各位帮忙凑齐三才,等九鼎图现世,奴家给诸位留个全尸!” 八爷见状如闪电般啄向供桌的烛台,石室穹顶突然降下铁栅栏,将青蚨门的全全部困在里面。 “当年刘伯温设计的困龙闸啊。” 瘸子王将修复好的玉玺塞给我,“拿着这个从排水道走,朱元璋修陵时留的暗道直通琵琶湖。 青蚨门的弩箭钉在铁栅栏上时,我们已经钻进了腥臭的下水道。 八爷最后看了眼被困的青蚨娘们,说道:“让你的人省点箭,这铁闸是用坠龙山的陨铁打造的。三十年前,你奶奶就不行,三十年后,你依然如此。” 八爷说完,一起和我们钻进下水道,身后传来青蚨娘们不甘的怒吼。 “扁毛畜生,老娘要是出去了,定将你的毛全部拔光,架在火上炙烤,然后将你挫骨扬灰!” “等你能出来再说吧。” 八爷小声嘀咕着,青蚨娘们肯定是听不到的。 我问八爷,难道这么容易就把青蚨门的人解决了?他们难道会困到死么? 八爷叹了口气,说希望是能将他们困死,要不然还真是个麻烦,天天如影随形的跟着,走到哪都不肃静。 “唉,那个小娘们可惜了,要不我回去问问她愿不愿意从了我,如果愿意,我就把她放了。” 这个时候,包子还不忘意淫一下。 “你死了那条心吧,就她那种人,没准趁你熟睡的时候,一刀就能把你咔嚓了!” 面对八爷的打击,包子好像是想到了那个画面,突然一激灵,应该是觉得索然无味了。 这下水道出奇的长,走着走着都已经适应了里面的味道。 下水道连接着琵琶湖,渐渐的水已经漫到了腿弯。 再走下去,只能靠游泳了。 这特么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果子,一会你就闭上眼睛闭气就行,我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你拖到水面上!” 闫川挺为我着想,但我不知道自己能憋多长时间的气。 “你说你没事报个游泳班,以后万一遇到水洞子怎么办?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东西与自己擦肩而过? 我没理包子,这玩意又不是说学就会的,还得是征服自己内心的恐惧。 我现在比以前好很多了,最起码敢下水了。 当水面已经到我们胸口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马上到琵琶湖了。 闫川拉着我的手,但我突然想到八爷,这傻鸟难道会游泳? 回头看了它一眼,发现它正悠哉的浮在水面上,两个爪子时不时的刨下水。 体重轻就是有好处啊…… 第七百五十五章 药人 当我们游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紫金山在这时宛如盘龙,包子瘫在湖边喘气,问八爷接下来去哪。 他还有力气说话,比我强太多了。 此时我就像一摊烂泥,浑身使不上力气。 八爷站在瘸子王的肩膀上梳理羽毛,“去鸡鸣寺找当年画九鼎图的画僧后人,不过在这之前……” 八爷突然啄向瘸子王的耳朵,“你特么是不是早就知道九鼎图的事?” 瘸子王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哪知道,是昨天修玉玺的时候,我猜的。” 他这话八爷不会相信,我们呢,也完全还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选择沉默。 远处栖霞山方向突然腾起黑烟,惊起满天白鸽。 八爷见状,振翅掠过湖面,惊起在水花下的太阳像撒了一把血珠。 “鹤顶红遇水银生烟,沾肤溃烂,青蚨门那帮蠢货现在该浑身长蘑菇了。” 八爷落在芦苇荡里,对瘸子王的杰作很满意。 不过瘸子王什么时候在密道里下的鹤顶红,我完全没有察觉。 老一辈人物的手法果然干净利落。 这时,包子突然指着对岸:“你们看。” 栖霞山方向飘来七盏孔明灯,每盏灯下都垂着青铜铃铛。 微风掠过湖面,铃声竟拼出一段调子。 瘸子王独眼眯成缝:“七星引魂灯,青蚨门这是要招水鬼截道啊,看来还是不死心。” “屁的水鬼,也就吓唬吓唬不懂行的人,难道你也信?” 八爷对瘸子王的话很是不屑。 我们绕过琵琶湖,鸡鸣寺的轮廓宛如蹲伏的巨兽。 山门前的石阶上,戴斗笠的老僧正在扫落叶,竹扫帚刮过青砖的声音让人牙酸。 “各位施主,求签往左,超度往右。” 老僧单手行礼,随后抬头露出半张烧伤的脸。 瘸子王也回了一李,但此时老僧的扫帚杆突然裂开,寒光凛冽的唐刀直取瘸子王的咽喉。 八爷几乎是在老僧出刀的时候,爪子便抓在了他的刀上。 利爪在刀身上擦出火花:“焦面罗汉,三十年前就该死在燕子矶的傻波一!” 瘸子王反应过来,拐杖点中老僧的章门穴,唐刀当啷落地。 闫川趁机扑上去按住老僧,然后八爷让包子掀开他的衣襟。 当衣襟掀开以后,我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老僧从锁骨到肚脐眼爬满暗红色的树状纹身,这分明就是长期接触水银中毒导致的。 “青蚨门的药人。” 八爷啄开老僧的后颈皮肤,露出嵌在肉里面的青铜片。 “这是第二批药人,后面还有。” 八爷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突然响起数十道脚步声。 随后就看到青蚨娘们的龙头拐杖敲在石阶上,她身后的黑衣人抬着个檀木箱子,箱缝里渗出暗红血水。 这娘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八爷不是说那栅栏是陨铁打造的?难道有年久变脆了我? “王师傅的鹤顶红果然霸道。” 青蚨娘们掀开箱盖,里面蜷缩着一个浑身溃烂的男人。 “可惜奴家我备了三百药人,足够毒死整个江宁城的野狗了。” 我刚开始还不知道药人的意思,直到看到箱子里的人我明白了。 药人就是为青蚨娘们抵御毒气药物的人,这些人难道都是自愿的吗? 这青蚨娘们也忒恶毒了,天下间也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 瘸子王突然大笑,独眼里闪着疯狂:“你当工部的鹤顶红是砒霜?那可是当年三宝太监从暹罗带回来的尸蛾粉!”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抬箱子的黑衣人突然抓挠脖颈,皮肤下鼓起游走的黑线。 一直没啥存在感的周道长突然趁机撞响殿前的铜钟,震落的瓦片里突然窜出二十多个灰衣僧人。 他们个个手持精钢伞骨,伞面绘着工部营造司的暗纹。 瘸子王趁机退到韦陀像后面,说道:“当年靖难遗孤,建文帝亲卫的后人,守了鸡鸣寺六百年。” 青蚨娘们的龙头拐杖刚要举起,最先中毒的药人突然爆成血雾。 八爷将脖子上的玉佩扔给我:“进毗卢殿,香案底下有刘伯温的偈语。” 我和包子还有闫川赶紧撞开殿门,供桌上的千手观音像正在缓缓转动。 我们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偈语,这时八爷飞了进来,它到佛像背后搜寻了一番,居然又找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卷泛黄的绢画,画中九鼎环绕的竟不是中原地图,而是星罗棋布的海岛。 “这是郑和下西洋的海图!” 瘸子王的手指在发抖,“原来九鼎图要结合三才佩玉星象罗盘!” 殿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周道长冲了进来:“快走密道,焦面罗汉把山门炸了!” 我问八爷,刘伯温的偈语在哪? 它用翅膀扇了我一下,说都特么这个时候了,还找偈语干鸡毛? 我特么也不知道,还不是你这傻鸟说的? 这时一个灰衣僧人跑了过来,她对我们说道:“跟我来!” 我们跟着灰衣僧人钻进地窖,我突然摸到墙上有刻痕,趴近一看,是正楷小字,记载着永乐三年,工部在此处藏了七船暹罗贡品。 包子突然踢到一个陶罐,滚出的银币上面铸着三足金乌的图案。 “这是足利义满朝贡的永乐通宝。” 八爷落在银币堆上,“当年倭寇在东海找的宝贝,居然在这儿。” 我看向灰衣僧人,这寺里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我想捡些银币带走,这时瘸子王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嘘,听!” 头顶传来沉闷的凿击声,石灰簌簌落在海图上,八爷的瞳孔缩成一团竖线:“青蚨门在用洛阳铲打盗洞,最多半个小时就能挖穿这地窖。 “走水路!” 灰衣僧人掀开地砖,露出一条幽暗的水道。 实话实说,我在琵琶湖都发誓了,以后绝不在下水,要不然就是狗。 这特么不是直接让我变成狗吗? “顺着暗河能到玄武湖,但水下有工部设的……” 话没说完,盗洞突然透进天光。 青蚨门这帮傻逼属耗子的吗? 打洞这么快?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三现剑法 此时我心中有个疑问。 那十二个灰衣僧人难道是纸糊的?这么快就被青蚨门的人解决了? 此时青蚨娘们阴恻恻的笑声混着沙土落下,“王师傅,您当年在秦淮河底修排水渠的时候,没想过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吧?” 瘸子王嘿嘿一笑,说人总有一死,早死早托生。 青蚨娘们冷哼一声,“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你们几人,我不会留下一个全尸!” 青蚨娘们是真生气了,连番被八爷戏耍,我觉得她要不是为了我们身上的玉玺等物,可能早就失去耐心了。 不过有一点,她还算讲江湖道义,就是没有用我们身边人做威胁。 就算拿瘸子王孙女说事,那也是希望他上当,不过实际上也并没有抓人。 我在去栖霞山之前,就拜托徐剑秋照看好梨园,生怕青蚨娘们狗急跳墙。 头上的洞慢慢扩大,八爷让我们准备跳河。 当我们跳进刺骨的暗河时,看见灰衣僧人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药引线,八爷的冷笑在水道里回荡:“小娘子,我给你放个洪武年的大炮仗,让你听听响!” 我心中一惊,这下面早就预埋了炸药,这要是炸了,不知道青蚨娘们还能不能笑的出来。 片刻后,就听“嘭”的一声,巨大的冲击波使暗河波涛汹涌。 而我的身体在水里也随波荡漾,一圈圈冲击波袭来,好像在坐过山车。 呛了不知道多少口水,我才被闫川提出水面。 虽然中午没吃饭,但这会已经饱了。 冰冷刺骨的暗河水裹着碎石拍在脸上,游了一会后,包子刚冒头换气,就被八爷按回水中。 前方水道突然收窄,岩壁上凸起的铜铸兽首喷出酸腐液体,擦着我的耳根射进水里。 “闭气!” 瘸子王得声音在水里发闷,“这是工部当时留下的化骨水,千万别沾皮肤上!” “那这玩意流到水里没事吗?” “没事!遇水稀释了!” 面对瘸子王的解答,包子明显还是不放心,游起来特别谨慎小心。 我们贴着河底匍匐前进时,头顶突然传来闷响。 八爷的爪子勾住我的衣领往右拽,三支精钢弩箭钉进方才的位置。 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我就要领盒饭了。 回头看去,青蚨门的追兵居然又追上来了,他们驾着竹筏顺流而下,筏头绑着的桐油火把映的洞壁鬼影幢幢。 这帮人的命是真大啊! 难道是炸药时间太久了,威力减小了? 灰衣僧人见状,突然反身蹬壁,像一条黑鱼般游向竹筏。 他袖中甩出的铁菩提打灭火把的瞬间,我听见机簧弹动的脆响。 “二十年前江湖失传的子母连环弩!,放心翻板!” 八爷突然厉叫,前方出现三道岔流,中间河道浮着一具泡胀的尸体,后颈赫然嵌着青蚨门的青铜片。 瘸子王抓住尸体腰带往左扯,整条河道突然翻转,露出底下布满倒刺的铁蒺藜网。 没想到青蚨门居然在这水里设下了陷阱,莫非他们知道我们会从这里经过? 如果这样的话,那青蚨门真的太可怕了,可能八爷小看他们了。 闫川抓住我双脚猛蹬,堪堪躲过这致命的陷阱。 身后传来竹筏碎裂的声音,青蚨娘们的咒骂混着落水声在岩洞里回荡。 “王瘸子,你的孙女在秦淮河画舫……” “画你姥姥!” 瘸子王突然暴起,拐杖头弹出的飞爪勾住岩缝。 接着,我们挨个荡到一处凸起的石台上,瘸子王拿出湿透的海图绢画,朱砂标记遇水显出血色航线。 八爷啄开海图夹层,抖落半枚鱼符。 “这是当年宝船队的调兵符,持此物可号令沿海卫所。” 它说着突然转头:“瘸子王,洪武二十八年的工部密档里,是不是提过昌国卫的沉船?” 瘸子王正拿着从拐杖里弄出来的银针,试探着石壁,闻言手一抖:“你说的是载着九鼎摹本的那艘?” 石台突然震动,左侧岩壁裂开一道缝隙。 二十具挂着水藻的骷髅保持着推门姿势,身后是间堆满樟木箱的密室。 最骇人的是箱盖上烫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封条,火漆印还是完整的。 包子上前敲开一个木箱,整箱永乐通宝像金鱼般倾泻而出。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压在银币下的羊皮卷,打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标志着,舟山群岛的暗礁与潮汐。 “这是……张士诚残部的藏宝图?” 瘸子王独眼放光,“当年方国珍余党与倭寇勾结,在昌国卫……” 头顶突然炸响惊雷,我们所在的石台开始倾斜。 八爷抓起鱼符展翅高飞:“火药把山体炸塌了!走右边水道!” 在湍急的暗流中,我瞥见青蚨门的人被卷入旋涡。 他们溃烂的皮肤上,尸蛾幼虫正破体而出,瘸子王给我的玉玺突然发烫,玺钮雕刻的螭龙竟然在掌心游动起来。 闫川拼命的往前游,一刻也不敢耽误。 这会儿周道长已经游在第一位,他先冲出的暗河,落下我们有五六百米。 我心想,要是能有他这样的游泳技术,那该有多好啊。 当我们冲出暗河那一刻,玄武湖的月光洒在浑身都是冰碴儿的我们身上。 包子刚爬上岸就僵在原地,等我们上岸以后,也傻眼了。 三十步外的柳树下,周道长正擦拭着一把软剑,脚边却躺着七具蒙面尸体。 周道长原来这么猛! 那他当初怎么会让青蚨门的人抓住? 故意的?苦肉计? “武当山的三现剑法!” 八爷落在周道长的肩头,“杀人的时候倒是利索。” 周道长剑手入鞘,这我才发现他的软剑居然是裤腰带。 软剑当腰带,我好像只有在电视中看到过。 湖面忽然亮起数十盏河灯,青蚨娘们站在画舫船头,身后的黑衣人个个浮现出肃杀之气。 青蚨娘们的龙头拐杖指向我们:“我看你们往哪跑?玉玺,玉坠,玉髓,青铜罗盘通通交出来,我依然可以留你们全尸!” 这话说的就像帽子叔叔对小偷说“站住”一样…… 第七百五十七章 撵回津沽 对面青蚨娘们的威胁,八爷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惊飞了湖畔栖息的白鹭。 它抓起鱼符抛向画舫,夜色中突然响起隆隆战鼓。 五艘仿明代战船从芦苇荡驶出,船首架着的虎蹲炮泛着冷光。 八爷的冷笑带着杀气:“江宁文旅局的仿古宝船队,你们说这些放礼花用的火炮,能不能把小娘们轰成筛子?” 我不知道八爷哪来的这么大能量,居然能从文旅局借来炮船。 这傻鸟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可能每一件都会惊掉我的下巴。 青蚨娘们见状开始咒骂起来,骂八爷不讲武德。 她这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双标。 但是还没等炮船开炮,画舫甲板突然塌陷,露出了底下真正的杀招,十二架连发弩车正对着我们。 “扁毛畜生,你以为就你算无遗策吗?说到底,你也只是一个畜生!” 八爷冷哼一声,青蚨娘们的话让它很不爽。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武湖底传来沉闷的震动。 郑和海图上的血色航线突然化作荧光,指引向湖心漩涡。 玉玺,玉坠,玉髓在月光下射出九鼎虚影,鼎身铭文竟是移动的图案! “原来九鼎图是活的!要结合天象变化才能显现!” 瘸子王的声音在发抖。 这时湖面突然开来一艘快艇,周道长拽着我们跳了进去,八爷站在船尾望着想要追来的画舫,喃喃道:“三十吨工业盐掺火药,够这小娘们洗一个盐水澡了。” 快艇冲破水雾时,身后传来惊天的爆炸声。 我回头看去,只见湖水跃起十几米,哪还能见到青蚨门的人? 就这样结束了?青蚨小娘们被轰死了? 东方既白,我们瘫坐在码头的集装箱间,周和却盯着玉玺目不转睛。 “八爷,接下来要干啥去?” 包子此时对八爷满是崇拜,活脱脱的小迷弟模样。 “哪也不去,你们该干啥干啥去,别天天粘着我。” “那九鼎图的事?” “九鼎图不是你们该碰的,回津沽去吧,这事不要再提了。” 八爷抖了抖羽毛,几片绒羽飘落在周道长捧着的玉玺上。 玄武湖的硝烟还未散尽,八爷就把我们赶回了津沽。 不管我们怎么央求,它都不同意我们去寻九鼎。 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道长和它消失在人流中,而瘸子王关了钟表店,说是去苏北寻他孙女。 三天后,闫川正蹲在紫意轩的门口数铜钱,包子突然撞开紫意轩的大门,此时我正在给生锈的洛阳铲抹油。 自从八爷把我们撵回津沽,这店里的老物件成了我们唯一的消遣。 “干啥啊?让狗撵了?” 包子喘着粗气,从嘎吱窝里抽出一张报纸。 我接过报纸,慢悠悠的展开包子带来的《津门晚报》。 头版照片里,浑浊的黄河水里裹着半截雕花石椁,标题赫然写着“清淤工程惊现汉代大墓”。 包子指尖戳着报纸直哆嗦:“北郊三十里,黄河故道,今早出土的陶罐上还刻着河平四年,那可是汉成帝的年号。” 我凑近细看报纸上的配图,忽然注意到石椁边缘的菱形纹饰,确实是汉代墓葬的标志。 闫川也凑了过来,他的手在报纸上划过,留下了九道折痕。 “你该剪指甲了。” “不剪,留着挠人。” 包子看着我和闫川,问我俩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闫川耸耸肩:“能登报纸说明人家考古队早就过去了,还能轮的到你?”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真不知道包子兴奋的什么劲。 “我打听过了,考古队要明天才进驻,咱们今晚可以过去看看,万一有收获呢?” 包子说完,看着闫川,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闫川又看向我,那意思是我点头,晚上就过去看看。 我摸着下巴,问包子消息可不可靠? 包子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说消息要是不可靠,就让天底下最丑的女人夜夜睡他,直到体无完肤,摇摇欲坠为止。 我靠,这样的话他都能说的出来,看来消息确实挺可靠的。 “行,咱们晚上过去瞧瞧,但咱事先声明,不能逞能,情况不对马上撤!” “某闷提。” “说人话。” 当晚九点,我们猫在河堤的柳树林里。 包子背着的登山包鼓鼓囊囊,仔细看还能发现露在外面的撬棍尖头。 河风卷着柴油味扑面而来,远处工地的探照灯在夜幕中划出惨白的扇形。 “看见那个蓝色帐篷没?值班的都是刚毕业的毛头小子,这会儿估计在打扑克呢。” 包子从裤兜里掏出三副劳保手套递给我和闫川:“我打听过了,古墓入口在淤泥沙洲下面,趁着退潮……”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 两辆黑色桑塔纳碾过芦苇荡,车灯晃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包子一把将我按进泥坑,腐殖质的酸臭味直冲脑门。 “这是谁的人?” 包子的声音压的极低,但我想着,我们能想到的,其他人肯定也会想到,所以也不惊讶。 “别动,先看看情况。” 我们趴在潮湿的河滩上,看着那伙人熟练的支起空气泵。 当第一铲盗土扬出沙洲时,包子突然拽着我的衣袖:“他们打的是竖井,西侧封土堆明明在东边。” 我轻轻笑了笑:“汉代墓室讲究棺椁七重,这帮蠢货要撞上顶门石了。” 仿佛为了印证我的话,地下突然传来闷响。 盗洞方向炸起三米高的泥柱,隐约夹杂着惨叫。 领头人骂骂咧咧的拽出个血葫芦似的同伙,桑塔纳仓皇逃窜时还在河滩上陷了轮子。 “该,这帮半吊子,还想学人家盗墓!那些值班的人肯定听见动静了,咱们先隐蔽起来。” 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四五个人朝着轮胎印子追去。 “再等等,等他们回来。” 等待无疑是最难熬的,十几分钟的时间,我都感觉比平时的半个小时还长。 终于,脚步声再次回返。 “妈的,这帮盗墓贼真猖獗,要是抓到他们,鸡嘎子给他们薅下来!” 呃…… 我怎么感觉裤裆里凉飕飕的…… 第七百五十八章 天罗地网 等那几个值班看守的人离开,我使劲踹了包子一脚。 方才他按我的那一下,让我满脸都是淤泥。 胡乱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包子抖开帆布包,掏出洛阳铲递给了我。 “果子,这下该咱们了,全靠你了。” 我接过洛阳铲,说实话,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干活,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万一我们正挖的起劲的时候,那些值班的过来,直接就是给我们抓了个现行。 “犹豫个鸡毛?干不干?不干我回去找人谈人生理想去了。” 嘿,包子这话虚的很,比他的肾都虚。 本来就是他叫着来的,这会儿说回去,能难受死。 “汉代工匠一般都会在主墓室留气孔,咱们先顺着河风找。”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时间太过久远,就算有气孔应该早就被掩埋了。 “方才那伙人不是挖到顶门石了吗?沿着顶门石的方向挖不行吗?” 闫川这个大聪明给的建议看似合理,但真做起来也很麻烦。 还有一点,我们要一次成功,要不然就会像刚才那帮人一样,惊动这里的值班人员。 “果子,你现在不是对风水知识掌握的不错嘛,你夜观一下天象,不就找出墓室在哪了吗。” 包子他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风水知识又不是万能的,要不然我岂不是马上成为世界首富了? “嘘…别出声。” 正当我们猫腰扛着洛阳铲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脚步声。 我们三个赶紧找隐蔽的地方趴了下来,地面潮湿,总感觉有蚂蚁在身上爬。 “这一座小小的锅儿吸引来这么多人,竞争压力有点大啊。” 包子话音刚落,闫川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我的腰。 “果子,你说这登上报纸的新闻,考古队能不让帽子叔叔协助看守吗?为啥这里就几个年轻人?” 闫川这话让我瞬间后背发凉,对啊,这么大的事,考古队不能不重视,而且为啥要明天才过来? “这是圈套,目的就是抓我们这种人。” 我用手指分别指了下我们三个。 包子有些不敢相信,他说帽子叔叔犯不着费这么大周折吧? “把包丢下,先离开!” 我慢慢起身,环顾四周,感觉没啥可疑之处,于是慢慢朝着大路的方向摸去。 “果子,你确定这真是个圈套?” 包子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侥幸。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么重要的考古发现,现场却只有几个看似普通的值班人员,而且还放任我们在附近活动。” 我皱着眉头,包子到现在还是不死心。 “那咱们现在走,会不会已经被盯上了?” 闫川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亮起两道刺眼的车灯。 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撕破了夜空,两辆吉普车从工地西侧的土路包抄过来。 包子“操”了一声,拽着我和闫川就往树林里冲。 五月的树枝刚冒芽,青绿色的树枝随风摇晃,我们弓着身子在树林里狂奔,树枝抽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身后扩音器的喊话炸响:“站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声浪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七八道手电筒光柱,闫川猛的拽住我的后襟,然后带我们一起跑向树林边缘的灌溉渠。 我们齐刷刷的扑进灌溉渠,浑浊的渠水瞬间浸透后背,我咬着牙没敢出声。 包子半边脸陷进淤泥里,手指死死抠住渠壁的杂草。 脚步声从头顶的田埂掠过,强光手电扫过水面的刹那,闫川突然把包子的帆布包按进水里,洛阳铲碰撞的声音被渠水吞了个干净。 “他们好像带着狗。” 闫川的声音压得比渠水流动的声音还低,西北风送来断续的犬吠,像钝刀子割在神经上。 我这会儿,心里极其不踏实,那些人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这帮傻……” 包子刚要骂,远处突然响起金属的撞击声。 我们仨同时扭头,工地的探照灯不知被谁触动了,雪亮的光柱正缓缓转向我们这边。 “分三路!别在紫意轩或者药王观会合,去咱以前租的房子那!” 事到如今,只能跑一个算一个了。 如果谁被抓到,那只能算谁倒霉了,只希望都能扛住大记忆恢复术,别把其他人供出来。 我扯下包子腰间的手电筒扔向东南方,塑料外壳撞在水泥管上,“砰”的炸开白光。 几道警犬的咆哮声立刻调转方向,闫川却攥着我的手腕,”等等。” 接着,他从渠底摸出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在水泥管内侧刻了一个十字。 他这字明显是半成品,因为犬吠声已经无限逼近,大概也就二十米内,没时间了。 包子突然窜出渠沟,这个二百多斤的胖子展现出惊人的灵活,就像只受惊的野兔冲向河堤。 七八道光柱立刻咬住他的背影,我听见有人喊:“抓那个胖子!” 我开始担心起包子来,但闫川却拽着我逆着风摸黑移动。 潮湿的裤腿黏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像拖着铅块。 河堤下的芦苇丛在夜风里沙沙作响,我突然明白了闫川的意思。 他要写草字。 五月的芦苇刚抽新叶,但去年枯死的杆子还密密匝匝的立着,正好是藏身的地方。 “哗啦。” 包子跳进河沟的动静惊飞了一群不知名的鸟类,警犬的呜咽声突然变得兴奋,手电光在河面交织成网。 我和闫川趁机钻进芦苇荡,植物腐败的腥气直冲鼻腔,折断的枯杆早脸上划出许多细口子。 这罪遭的,就是自找的。 其实这件事早该分析出来的,只不过都抱着侥幸的心理。 “不对劲。” “嗯?” 闫川突然按住我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对岸。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岸柳树林里闪过红光,那分明就是烟头明灭的轨迹。 看来早就有人守在那里! 我脖子的汗毛竖了起来,心想第一波逃跑的那几人,说不定已经被帽子叔叔给按住了! 方才的那波人,估计也在劫难逃了。 这是一张早就布好的天罗地网啊! 第七百五十九章 砖窑 包子在水里扑腾的动静忽然停了。 我和闫川屏息缩在芦苇根部的泥潭里,听见警犬扒拉河岸的砂石声。 片刻后,对岸传来骂声:“操!让那死胖子给耍了!” 我再次看向刚才包子的方向,河里漂着他刚才甩掉的外套,这小子不知道去哪了。 他水性好,应该不会被淹死,这会应该是潜哪去了。 闫川抬手指了指东边方向,然后指尖在泥地上快速划动:“去东边砖窑。” 我借着月光辨认出他写的字,同时有点纳闷,闫川怎么知道东边有砖厂? 河岸上的脚步渐渐远去,我和闫川像两条泥鳅一样贴着河床挪动。 污水快要漫到胸口的时候,我俩终于摸到砖窑的排水口。 红砖砌成的拱洞不到半米高,闫川却轻车熟路的钻进去,好像早就踩过点一样。 “川子,你对这咋这么熟?” 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但害怕被帽子叔叔察觉到声音,所以憋到了现在。 闫川正撅着屁股往前走,听到我的问题之后艰难的转过头说道:“这么长时间,津沽我摸的几乎差不多了,你信不信包子在里面?” 呃,包子作为土生土长的津沽人,对这里了解倒是情有可原,闫川没事研究地形干啥? 窑洞里蒸腾着热气,成摞的灰砖码的整整齐齐。 正如闫川所说,包子正蹲在通风口清理身上的泥草,裤子和背心被他拧成麻花搭在砖堆上。 此时他就穿着一个裤衩,还特么是红色的。 “你他妈是本命年啊?” 我冲过去想要揍他一顿,但却摸到满手的河藻。 包子知道我有怨气,所以闪身的速度特别快。 我看见他跑的时候肚子上乱晃的赘肉,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谁说不是本命年不能穿红裤头?我这叫鸿运当头!” 闫川提醒我也赶紧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以后出去不会惹人怀疑。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埋怨包子,但他却毫不在意,说这很刺激,比拍电影要刺激一百倍。 “刺激你别往河里跳啊,直接跟警犬赛跑,看看谁能跑过谁。” “声东击西你懂不懂?” 包子呲着牙笑,露出沾满泥浆的大黄牙。 “那帮孙子追到下游三公里外的渣口去了。” 看着包子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的气又上来了。 刚想数落他一顿,窑洞外面突然传来声音:“二组注意,文物局的车再过半小时就到,抓紧收网!” 我们仨的呼吸同时停滞,不知道刚才说话的声音有没有被听到。 过了好大一会儿,外面一直没听到动静,包子这才将手上的河藻甩进砖缝里。 “这是要人赃并获啊。” 我能感觉到包子的嗓子眼发紧。 “这帮人太坏了,人和人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闫川哼了一声,说要不是果子提前发现问题,今天咱们三个都得蹲笆篱子。 其实也不是说我有多聪明,这件事仔细想想就是漏洞百出。 包子和闫川也不是说有多傻,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也没往这方面想。 “其实这里开出了锅儿是真事,消息不假,只不过被公家做成了局。我感觉应该跟年后的文件有关,全国重点打击文物犯罪专项活动,津沽就在其中。” 包子这是属于后知后觉了。 “行了,等衣服差不多干了,抓紧回去吧。也不知道多少同行,今晚会是不眠之夜。” 闫川说完,砖窑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亏了砖窑晚上不开工,要不然三个只穿裤衩子的男人出现在这里,不知道被工人看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二十多年前,工厂里只有整齐有序的白班,日光倾洒,工人们在明亮的车间里各司其职。 那时,工作与生活有着清晰的界限。 下班后能全身心回归家庭,享受夜晚宁静的时光。 不知从何时起,夜班悄然出现并逐渐普及开来。 夜晚,本该是休憩放松,恢复精力的时段,可如今却被工作填满。 对于工人来说,生物钟被打乱,长期的夜班工作让身体不堪重负,健康亮起红灯,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 而且,因为夜班,陪伴家人的时间大幅减少,家庭关系也受到影响。 从人的自然作息和生活需求来看,夜班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平衡的生活节奏,实在是极其不合理。 咳咳,又跑题了…… 我们穿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摸黑往窑洞外走去。 刚走百十米,闫川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小声说道:“换装,现在!” 窑洞的角落堆着几套沾满石灰的工装,还有安全帽,我和包子都没注意到。 闫川是想用这些衣服,将我们的安全加上一层保险。 包子套上大两号的工装裤活像马戏团小丑,闫川却把安全帽檐压得恰到好处,连走路的姿态都变成了外八字。 “包子,你卷卷裤腿,一会出去要是碰到人,别说话,我来应付。” 就这样,我们三走出窑洞,并在洞口发现了一辆拉砖车。 闫川上前一看,发现车上的钥匙并没拔,车斗上还有半车砖。 这可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 闫川率先上了车,启动车辆以后,我和包子挤在副驾驶。 但是拉砖车没走多远,一阵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很快就将我们的拉砖车逼停。 “下车!” 两个穿着制服的打着手电筒挨个照我们的脸,强光刺得我眼泪直流。 “证件!” 帽子叔叔的手按在枪套上。 我下了车,手里攥着砖夹子站在车斗旁。 这时闫川突然操着河南口音嚷起来:“中不中啊领导,俺们三点就得拉水泥!” 他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塞过去,帽子叔叔的手眼神在我们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居然摆手放行了。 卡车启动的瞬间,我瞥见后视镜又亮起警灯,十几个便衣正在封锁砖窑的出口。 “老天有眼,这工装里正好有一包烟,这个事告诉咱们,不管吸不吸烟,以后都要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文物局的白色依维柯正与我们擦肩而过…… 第七百六十章 老金 回到曾经租住的平房已经天亮了,折腾了一个晚上,我们是又饿又累。 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随便垫了一下,准备先睡个觉,剩下的都不重要了。 隔壁好像是换了租户,当初那条大黄狗也跟着不见了,物是人非,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由于长时间没人居住,屋里满是蜘蛛网和灰尘,我们也没讲究这些,直接躺在炕上,先睡个天翻地覆再说。 这一觉睡到下午,起床以后,我们仨决定收拾一下卫生,毕竟要在这里待几天,等风声过了再说。 三人分工打扫,正当我蹲在掉漆的折叠桌上,用改锥撬窗框锈死的插销时,院子门口突然传来摩托车急刹的刺耳声。 接着,大门口的铁门被拍的震天响。 “不会是帽子叔叔吧?” 闫川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挂面差点掉进沸水锅里。 我透过大门的缝隙,看见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光头正在往地下吐痰,金链子在汗毛浓密的胸口晃荡,见迟迟没人开门,他开口喊道:“哥几个,开开门谈比买卖。” 不是帽子叔叔,包子有些疑惑的去开门。 门刚开条缝,光头就挤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尼龙袋,直接往地上一倒。 哗啦啦滚出七八个青铜箭头,有两个直接蹦到了我的脚下。 这哥们是要干什么? 光头将尼龙袋丢在院子里,然后毫不客气的进了屋。 “叫我老金就行。” 他大喇喇坐在弹簧塌陷的沙发上,压得底下的木板咔吱作响。 “光…老金,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好像不认识吧?” 老金嘿嘿一笑:“昨晚运气不错,居然能从帽子手里脱身,说明你们也算是有勇有谋。我也听说过你们的事,本来不想找过来的,但几个兄弟不听劝,都被帽子叔叔扣下了,所以来这是想谈谈合作。” “合作?合作啥?” “这些箭头,是在一处工地施工中挖出来的,现在还没上报。” 我的注意力倒是没在那些箭头上,而是思考着老金刚才的话。 他知道我们昨晚的行动,并且说自己的兄弟被帽子叔叔扣下了,说明他也在昨晚行动了,只不过属于指挥者,没被帽子叔叔抓到。 “你是想让我们提前抢救性保护?” 包子眼睛黏在地上的青铜箭头上,老金一拍大腿,震的茶几上的蟑螂药都跳了起来。 “聪明!趁我那些兄弟还没把我供出来,我得赶紧弄一些钱跑路。” 闫川蹲下身扒拉着青铜箭头,问老金:“你自己的兄弟还能出卖你?”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平时是兄弟,但如果供出一人减刑一年,那口供页上,我的名字得出现八百次。” 老金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如果,昨晚我们三个任何一人被抓住,会不会把另外两个人供出去呢? 其实供出去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会提前动用所有关系,把兄弟捞出来。 “老金,这个活呢,我们兴趣不大,最近不太平,还是消停消停的好,要不然出了事,大腿拍断都来不及。” 老金看着我,嘴角微微颤抖。 “没钱我上哪躲去?躲起来饿死吗?” 我们没接话,老金见状接着说道:“只要把主墓室的青铜灯台搞出来就行,劳务费绝对给你们满意,我留一点够生活就可以了。” 他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图纸,上面用红笔圈出驴头不对马嘴的方位。 我觉得老金有些矛盾,他既然知道主墓室里有什么东西,为啥不直接取出来?非要找我们合作? “哥几个考虑的咋样?” 老金的光头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红梅烟,烟盒皱得像老太太的脸。 “这买卖可比倒腾唐三彩来钱快。” 闫川回到厨房继续下他的面条,包子蹲在门槛上啃着干脆面,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你着这箭头看着有点不对劲,像是上周埋进茅坑的……” 话音未落,老金突然扯开皮夹克,金链子底下赫然露出一块青玉带钩。 包子的眼睛瞬间放光:“战国的玉器?” “上个月刚弄出来的。” 老金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耗子。 “就卡在主墓室的门缝里,要不是我表舅在工地开挖掘机,也弄不到手。” 我盯着玉带钩上的泥垢,突然伸手去拽他的金链子。 老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蹦了起来,链子应声而断,塑料镀金的珠子撒了一地。 “演的挺像啊金爷。” 我用改锥挑起一颗金珠,阳光下能看见注塑口。 “你这身行头置办下来得花二十块钱吧?” 屋里死寂了两秒钟,老金突然抄起折叠凳朝窗户砸去。 玻璃碴子还没落地,院外便传来摩托的轰鸣声。 包子抄起顶门杠要追,被我一把拽住裤腰带:“看看他落下的东西。” “这厮跑的比兔子都快,妈的,真想在他的光头上弹几个脑瓜崩!” 闫川端着面条过来,说从老金进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你不早放屁,还陪他演戏?” “得看看他什么目的啊。” 挂面条是这个世上最难吃的面条,我说的。 快速吐噜了一碗面条,我将老金遗留下来的尼龙袋拿起来,发现里面居然放着半张工地出入证,背面用圆珠笔画着歪七扭八的路线图。 包子凑过来眯着眼睛:“这标的是南郊化工厂的旧址?” “上个月那里动工拆迁,光头说的工地难道是那?” 包子说完,突然从墙角拎出个帆布包,哗啦啦倒出捆麻绳和五节电池的手电筒。 “甭管真假,这孙子找到咱们肯定得因为点啥,先找到他揍一顿再说。” 闫川可能被面条呛住了,他轻咳了两下,然后盯着尼龙袋说道:“这个老金不会是帽子叔叔的线人吧?” “啥?线人?不会吧?” “有啥不会的,可能帽子已经盯上咱们了,现在就是没有实质性的线索指向咱们,所以让老金来试探一下。” 闫川说完看向我,问我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当然是站着看了。 老金要真是帽子叔叔的线人,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他们完全掌握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化工厂 我们三个在屋子里研究了半天,决定还是等晚上去化工厂看一看。 踩着二八大杠赶到化工厂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包子没选择开车,那样目标太大,车牌号容易被人记住。 化工厂生锈的铁门上挂着“危房勿入”的木头牌子,底下却留着新鲜的车辙印。 包子刚要翻墙,被我薅着后衣领拽了下来。 墙头插着的玻璃碴子上挂着一缕蓝色布条,和老金皮夹克的内衬一个色。 绕过两排塌了一半的砖房,第三间仓库的门轴明显刚上过油。 闫川蹲在墙根底下听声音,然后比划口型:“这里不止一个人。” 我们从门缝瞅见老金正在给三个混混模样的人发烟,墙角堆着七八个鼓囊囊的化肥袋。 最瘆人的是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墓葬结构图,旁边用红油漆写着“开工大吉”。 “金哥,那仨棒槌能上钩?要我说直接绑了。” 黄毛混混吐着烟圈,他口中说的棒槌应该就是我们了。 “你懂个屁!昨儿夜里他们能从帽子那里逃脱,身上肯定有两把刷子,虽然没见他们动手,但正是咱们却的行家,等摸进主墓室,帽子来了正好逮现行。” 老金一脚踹翻瘸腿板凳,好像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我们会上套。 我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包子手里的板砖已经抡圆了,却被闫川死命的按住。 仓库后墙突然传来野猫的厮打声,老金抄起翘棍就往我们藏身处走。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三个混混听见警笛声顿时炸了窝,黄毛抄起化肥袋子就要翻窗。 老金却出奇的镇定,抡起撬棍哐当砸灭火堆。 “慌个球!这是消防队的车!” 果然,警笛声拐了个弯往东边去了, 闫川贴着我耳朵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没等我想好,就听见包子轻声说了句“卧槽”。 我和闫川转头看去,只见他正跟一条菜花蛇大眼瞪小眼,这二逼居然徒手掐住蛇的七寸,嘴里嘟囔着:“晚上加餐。” 我想一脚踹死他,幸亏仓库里的老金没听到,要不然我们该暴露了。 而老金这会正在给三个混混训话。 “墓道里灌了水银,得用土法子排毒。明天我再去找那三个傻狍子,让他们打头阵,你们跟紧了捡现成的。” 老金说着,从化肥袋子里掏出雷管。“等他们触发机关,咱们就直接炸了……” 我拉着包子和闫川退到围墙外,包子手里的菜花蛇已经盘城麻花。 “水银防盗常见于秦汉诸侯墓,但化工厂地下水位高,真要埋着大墓可能早塌了。” 我摸着下巴,老金不是什么好人呐。 “他在给咱们下套。” 我摸出皱巴巴的工地出入证,上面的红章是萝卜刻的,印泥居然没晕开。 包子突然把蛇头塞进裤兜,:“要不咱们将计就计?我那还有半箱过年剩的炮仗。” 这招可以行。 当夜我们摸黑回到了仓库,借着月光往雷管里塞摔炮,闫川用浆糊把化肥袋封口复原时,手抖的跟筛子似的。 包子更绝,往老金摩托车油箱里掺了半瓶二锅头。 第二天晌午,老金果然骑着冒酒气的摩托找上门。 这回他换了根镀铜的链子,阳光下晃得人眼晕。 “哟,你怎么又来了,昨天跑什么?” 面对包子的调侃,老金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略微尴尬的说道:“我承认,我昨天确实说了谎,不过我是真想请三位帮忙,只要你们答应,条件随你们提。” 闫川了一下懒腰,气定神闲的说道:“光头,按道理说咱们素不相识,你找上门来求我们帮忙,这事怎么看都有诈,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帽子叔叔的眼线。” 听闫川这么一说,老金瞬间坐不住了,他“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老脸憋的通红,手指着头顶的灯泡说道:“我老金对灯发誓,如果我要是帽子的眼线,出门车撞死,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玩女人被累死……” 我赶紧打住了他的话,誓言这东西是说给别人听的,但真报应不到自己身上。 不过老金能发这样的毒誓,也证明他不是帽子叔叔的眼线。 他就是想让我们三个蹚雷,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帽子来了,背锅的是我们。 帽子不来,打开墓室以后,确保没有机关以后,那些雷管就是我们的最终归宿。 反正真把我们三个当傻狍子了。 我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老金表演,他这么卖力,不配合他演下去,真是可惜了。 “咳咳,老金,既然你说条件任我们提,那你就听听,成就成,不成就散伙。” 老金面露喜色,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我们要七成。” 我以为自己这狮子大开口的条件会让老金讨价还价,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点头同意了。 妈的,我该直接说八成的。 “哥几个,今晚可就看你们的了。” 表面哥几个,背地里叫我们傻狍子。 这逼要不给他点教训,不能长记性。 当我们扛着铁锹来到化工厂的时候,月亮刚好被乌云吞没了。 老金打着手电筒指向墙根的的狗洞。 “哥几个,从这下去直通墓道。” 他妈的,让我们钻狗洞,暂且忍他一忍。 我探头闻了闻,土腥味里混着股84消毒液的味道。 包子打头阵爬进去,突然嗷唠一嗓子。 “金哥,这儿有块碑!” 老金噌地钻进去,我和闫川对视一眼,抄起预备好的麻袋就往里冲。 墓道里果然立着块“东汉永平”的石碑。 老金正撅着屁股拿刷子清理浮土。 闫川突然打开强光手电,“永平二年是公元59年,你这碑文用的却是北魏的碑别字。” 老金举着刷子的手僵在半空,强光里能看见他后脖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包子突然从麻袋里掏出那条菜花蛇,咣当甩在石碑上。 “永平二年的蛇祖宗给你问好!” (ps:兄弟们,月底了,这个月不请假,能不能点点催更,写个好评,万分感谢!)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五六式 “跑?” 老金转身时撞翻了手电筒,黑暗里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抄起麻袋往黑影罩过去,却被他反手甩了一脸石灰粉。 闫川在角落里突然拉响一串摔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在墓道里格外唬人。 “雷管要炸啦!” 包子扯着嗓子嚎,里面有三个黑影顿时乱做一团。 黄毛混混撞上自己人,钢钎戳进同伙的黄胶鞋。 叫骂声瞬间此起彼伏。 “哎哟,卧槽尼玛……” “卧槽尼玛……” 我靠着墙壁,突然摸到墙根的消防栓,用力将阀门拧开,瞬间喷出褐色的铁锈水。 老黑抹着满脸泥浆大骂:“这他妈是东汉的泉眼?” 混乱中,我们拽着麻袋退到岔路口,闫川突然指着墙上的电缆槽。 “八十年代的铝芯线!” 接着,我们顺着线路摸到配电箱,闸刀下压着张发黄的交接单。 1987年六月,红星化工厂三号仓库。 “这里根本不是古墓,老金那个傻逼怎么想的?” 我要是知道他怎么想的,还用陪他玩这么久? “那里是不是一扇门?” 闫川眼尖,不远处有一扇被泥糊死的门,由于时间原因,不少泥块已经脱落,隐约显出一扇门的形状。 闫川上前,一脚踹了上去,早已干透的土块扑簌簌的往下掉,一扇红漆铁门露出了面容。 闫川见状,又补上一脚,铁门应声而开,霉味扑面而来。 门口是一处近两百平的空间,里面堆满裹着油布的条状物,撕开一角,露出的竟是成捆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一屋子枪,十分震撼,枪的魅力是男人无法抵抗的。 “果子,你看这上面的提货单!” 我走到闫川跟前,看到上面的内容以后,气就不打一处来。 “难怪要伪造成古墓,这些枪都是当年越南人走私的。” 我摸着枪管上的枪油,心中愤恨不已,有叛徒。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突然传来拉栓声,老金举着一把生锈的手枪,金链子沾满了泥浆。 “看来我找你们的决定是对的,居然还有意外收获,这些武器也能卖个好价钱!哈哈……” 像老金这样的人,只认钱,不管干什么,只要能赚钱就行。 “老金,你这是什么意思?” 包子明知顾问。 “哥几个知道的太多了,虽然古墓没找到,但这些枪也足够了,谢谢你们,上路吧!” 黑洞洞的枪口晃过我们胸口,闫川突然举起铁皮盒,冷哼道:“那你最好别开枪,盒子里躺着二十根裹着油纸的雷管,刚才在枪堆里发现的,受潮结块了,但震动大了说不定会“砰”哦。” 闫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越是这样,给人的感觉越真实。 老金的手开始抖的像得了鸡爪疯,包子趁机甩出菜花蛇,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它抓回来的。 冰凉的蛇身落在老金脚下,受惊的菜花蛇正好顺着他的裤管钻了进去。 瞬间,生锈的撞针咔哒空响,子弹早被泡哑火了。 这条菜花蛇可是立了大功。 没了枪的威胁,包子一个小猪飞踹,直接把老金踹出三米远。 “你马勒戈壁,爷爷们昨晚就听见你的计划了,你特么居然说我们是傻狍子,今天要不把你屎揍出来,我算你拉的干净。” 呃,这不是八爷的台词吗,包子也学会了。 在包子的亲切问候和温柔按摩下,老金已经舒服的不会动了。 闫川在老金内兜里翻出一张工作证,塑封的照片上穿着藏蓝色制服。 包子抡着皮带直嘬牙花子:“文物局保卫科?这唱的是无间道啊?” 老金的证件上赫然写着文物局保卫科的职务,这家伙要是公家的人,可就不好办了。 “等等。” 我摸着工作证边缘的压痕,感觉不对劲。 “这钢印好像是用铁勺烫的,应该是假的。” 闫川猛的一拍大腿,说他想起了上个月文化局通报的失窃案,有人偷了保卫干事的制服和公章,登报的同时也上了电视。 包子听后冷笑一声,“老金,你这王八蛋真够坏的,爷爷我差点被你的假身份吓尿了,为了弥补我心灵的创伤,再赏你一顿皮带炒肉吧!” “啪啪”声响起,老金只有哼哼的份,显然是快到极限了。 “行了,再打打死了,你也够变态的,这要在古代,你绝对是太监总管。” 我拦下包子,已经想好这事怎么处理了。 “联系文物保护局的赵东,老金不是偷了文物局的东西嘛,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吧,没准还得谢谢咱们。” “黄毛他们三个怎么办?” “那三个小混混可能已经吓尿了,老金要是进去,他们还能跑的了吗?” 闫川还有些担心,他说老金万一把我们也供出来,那麻烦岂不是大了? 我想着,赵东但凡有点脑子,这件事只会到老金为止。 警车鸣笛响彻化工厂的时候,我们正蹲在远处的墙头上看热闹。 包子还在玩弄那条菜花蛇,这条小蛇可能这辈子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一个胖子三番五次的玩弄。 “行了,你别玩死它了,放了吧。” 包子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松开了菜花蛇。 小蛇得到自由,一溜烟顺着墙爬走了,一点都不留恋。 “千年之后,小蛇修炼成人形,找到包子的坟,将尸骨扒出来反复玩弄……” “你丫白蛇传看多了吧?” 回去的路上,包子突然嘟囔:“赵东这个白痴,也不说请咱们吃个饭。” 话音刚落,一辆桑塔纳轿车突然横在我们面前。 包子一个急刹车,车闸都快捏碎了。 “开车了不起啊?我这二八大杠可是限量版的……” 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赵东。 这家伙笑吟吟的看着我们,一脸玩味的表情。 “刚才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想着肯定有人在骂我。” “谁能骂你?可能是你穿的少,受寒了。” 赵东嘿嘿一笑,说这件事他记心里了。 记心里就完事了?没点实质性的表示? 哪怕给我们颁发一个优秀市民的证书也行啊…… 第七百六十三章 青蚨铜钱 可能是怕我们心里不舒服,赵东从车里拽出一个油包纸。 油渍渗过包装纸泛着光。 “红星食堂的酱肘子,哥几个不要嫌弃。” 我觉得这肘子是他自己买来吃的。 “早说啊!” 包子屁股离座就要扑上去,二八大杠咣当倒地,砸起半人高灰尘。 闫川捏着鼻子把车扶起来,“知道的是抢肘子,不知道的以为你要生啃赵科长呢。” 我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分食肘子,赵东皮鞋尖一点一点蹭着地。 “那什么……局里给申请了八百块钱的线人费。” “八百?够买四十个酱肘子了。” 包子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我踢开他快戳到赵东脸上的油手指,问道:“钱呢?” 赵东战术性后仰,略微有些尴尬:“得走流程,下个月吧。” 包子的哀嚎穿透夜空,惊飞电线杆上两只麻雀。 闫川突然盯着赵东的领口,带着一丝坏笑:“赵科,你这衬衫第二颗扣子…” 赵东触电般捂住胸口,随后赶紧上了车,桑塔纳甩尾漂移时差点撞到我们的二八大杠。 我们看着车尾灯狂笑,赵东的扣子上分明是口红印,这小子表面斯斯文文,玩的也挺花。 接下来几天,包子雷打不动的蹲在文物局的传达室,第三回被保安当盲流撵出来时,闫川从旧书摊淘来一个扩音喇叭。 次日上午九点,文物局大楼响起震天动地的电子音。 “赵东同志,请到传达室领取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奖金到账比外卖都快。 这八百块钱对于我们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这是我们应得的,必须要过来。 包子把八百块钱现金铺成扇子形状,在传达室门口扭起了屁股。 路过的保洁阿姨盯着他看了半晌,转头问我:“这孩子是不是吃菌子中毒了?” 闫川蹲在花坛边看着辛勤工作的蚂蚁,头也不抬:“阿姨,他这是返祖现象,医生说得挂神经内科。” 我们揣着钱来到城南的旧货市场,包子说这钱来的意义不一样,所以必须花完。 他举着糖葫芦在前面开路,活像举着火炬的自由女神,括弧,肥胖版。 我们本想着买些旧书回去的,逛了一圈后,最老的也就八几年七几年的书。 闫川说我们可能来错地方了。 就在我们路过铜钱摊的时候,一枚发绿的铜钱突然滚到我脚边,正面“乾隆通宝”四个字泛着幽光。 “这钱不干净啊。” 闫川弯腰捡起铜钱,准备还给摊主。 但他把铜钱翻过来之后,立马叫住了我。 “果子,这钱背面刻着青蚨纹!” 摊主是个豁牙老头,他闻言猛的抬头,浑浊的眼珠在我们身上来回扫视。 包子已经蹲下身扒拉铜钱堆,看看还有没有类似这样的铜钱。 “大爷,这钱你从哪弄的?” “青蚨还钱,子母相寻。” 老头的话让我的后颈泛起了凉意。 “三十年前,有个青蚨门……” 老头话还没说完,包子已经掏出十块钱:“这堆钱儿我包圆了。” 我本以为老头不会答应,没想到却很好说话的将这堆铜钱给我们包了起来。 “青蚨还钱呐,青蚨还钱呐……” 老头神神叨叨的收摊,我皱眉看着他,总感觉老头的话另有隐情。 青蚨还钱?什么意思? 当晚,我们在紫意轩里涮火锅,铜钱泡在脸盆里咕嘟冒泡。 闫川用筷子夹起一枚,仔细观察后说道:“这铜钱的铜锈泡开后露出的我是双头蝉纹。” “李叔,您老阅历丰富,这青蚨还钱,子母相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八指抿着酒杯,辛辣的酒液让他微微皱眉。 “青蚨门呐,行事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这段话从字面意思来看,就是青蚨门欠谁的钱还上以后,儿子和母亲就能相见了。” 得,这解释和没解释差不多,我也会。 “李叔,你对青蚨门了解的多不?” 李八指摇摇头,说几乎没啥交集。 “我觉得那老头知道的应该不少,但想从他嘴里抠出点啥,应该不容易。” 包子一拍桌子,说明天继续去旧货市场逛逛,要是老头还在那,就把他绑回来,不说就把那几颗牙都敲掉了。 “你赶紧吃你的毛肚吧,净说一些有的没的。” 时紫意扑哧一笑,用手拍了拍我桌子下面的大腿。 “吴果,这事你们可以找赵东啊,他们文物局肯定有关于青蚨门的档案啊。” 我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这事我居然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赵东给我打来电话,说文物局仓库要清点旧档案,问我们一天八十干不干? 包子在一旁抗议:“你当我们是廉价的劳动力啊,我们就想进档案室看看,你还派上活了。” “爱去不去,机会我可给你们争取了,别说我不讲究哈。” “管盒饭吗?” “……” 其实赵东这应该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文物局的档案室,肯定有很多机密的文件,外人接触不到的。 赵东借清点旧档案给我们创造机会,做的已经够意思了。 我们马不停蹄的来到文物局,门卫大爷看到包子又来了,赶紧把铁门给锁死了。 “大爷,我们是来干活的,你开门呐。” 好说歹说,大爷就是不放行,最后给赵东打电话才进了文物局的档案室。 “包子,你瞅瞅你,走到哪都拉仇恨,阿嚏…阿嚏……” 文物局仓库积灰呛的闫川连打了三个喷嚏。 我掀开蒙着防尘布的档案柜,直接从三十年开始找。 但是找了半天,始终没有一丝线索。 这时闫川捧着一本档案走过来说道:“三十年前的青蚨门不一定登记在册,你看看这本。” 闫川拿的是一本1990年的卷宗,刚要打开,里面突然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六男一女站在老城墙下,中间扎麻花辫的姑娘眉眼如画,腕间蛇形银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这女人,和那个青蚨娘们长的也忒像了。 “这应该上一任的青蚨婆婆吧,跟青蚨娘们长的是真像。” “废话,婆孙俩长的能不像吗?“ 第七百六十四章 照片 青蚨婆婆年轻时居然也这么漂亮。 不过她要比青蚨娘们看上去随和许多,就像邻家大姐姐一样。 纯天然大美女,比现在的网红强太多了。 闫川迫不及待的打开卷宗,但令我们失望的是,卷宗里只记载着寥寥无几的信息,翻了几页之后,后面就空白一片了。 “诶,果子,你看地方是不是被人故意撕掉了?” 在卷宗中间,有几页断茬,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信息被人故意撕掉了。 我摸着下巴,心想这青蚨门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原来青蚨婆婆叫屠黎华,老太太的姓氏还怪稀有呢。” 我将照片翻过来,后面洇着块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 “她这镯子和青蚨娘们手腕上戴的一样,看起来也值不少钱。” 包子凑过来,撇撇嘴说道:“干这行的一般不都是家族企业么。” 包子口水乱飞,唾沫星子溅到泛黄的卷宗上。 我正要骂人,档案室的铁门突然“咣当”作响。 “谁让你们乱翻机密档案的?” 戴红袖标的大妈叉腰立在门口,胸牌上“档案科王翠兰”几个字晃得刺眼。 她目光扫过我们手中的照片,正欲开口,赵东不知从哪钻出来赔着笑脸说道:“王姨,这几个大学生是来帮忙的。” “帮忙?这烂怂档案室有什么忙可帮?赵科长,你要知道这里的卷宗可是涉及到很多隐秘,传出去可不好!你想知道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 赵东讪讪一笑,说是马局长让帮忙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就更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都出去!” 大妈的声音到后来尖利得不正常,我被推搡着后退时,瞥见赵东后颈渗出了冷汗。 等我们出了档案室,包子忍不住问赵东,这文物局局长说了不算?这王翠兰好像谁是账也不买。 赵东有些无奈,说王翠兰的丈夫前些年因为追查文物被盗案,被盗墓团伙给杀害了,为了补偿王翠兰,才给她安排了一个档案室的差事。” “也是个可怜老太太。” 赵东又补充了一句。 “她可不可怜的先不说,凭啥不叫我们查档案?我看她也没把你赵大科长放在眼里。” 赵东推了一下眼镜,说一个老太太,别跟她一般见识,想要查什么,告诉他就行了,回头帮忙查一下。 “帮我们查一下青蚨门。” 听到青蚨门这三个字,赵东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行,有机会我帮你们查一下,跟别人约好了饭局,先过去了。” 我看着赵东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晚紫意轩打烊以后,我们围坐在老榆木桌前,研究那张被闫川顺出来的照片。 “蝉饮而不食,三十日而蜕。” 李八指喝着枸杞泡的茶,摇头晃脑的说道:“青蚨门三十年后重现,怕是要脱层皮。” 说着,他接过照片,眯着眼睛看了半天。 “嘶…这照片背景怎么那么像龟城?” 我立马凑上前去,问李八指确定是龟城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龟城,那里是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古代县城,有两千七百多年的历史了。” 闫川一把搂过来李八指的肩膀:“李叔,你要是女的,我非亲你一口。” “去去去,你这孩子跟着吴果一点好都没学到。” 我这是躺着也中枪了。 啥叫跟着我一点好没学到?我又没叫他亲人家小姑娘。 夜里,躺在床上的我怎么也睡不着,虽然八爷不想让我掺和九鼎图的事,但在内心当中早已埋下了种子,并且生根发芽。 那可是九鼎啊,我不求拥有,能见一见真容就满足了,老了以后跟老头老太太在一起也有吹牛逼的资本了。 “想啥呢?想去龟城?” 我侧脸看着时紫意,发现她正笑吟吟的看着我。 将双手枕在脑后,叹了口气:“去是肯定想去的,但我知道,一张照片和一座古城墙说明不了什么,倒是赵东这小子,感觉他对青蚨门有所了解,白天我提到的时候,他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时紫意沉吟片刻,说道:“赵东毕竟是文物局的人,他知道一些往事也不奇怪,可能这里面牵扯到一些机密,以他的身份不能外传罢了。” 我抽出手伸进被窝里,轻车熟路的往下摸,却摸到了一层硬硬的东西。 “我来大姨妈了……” “……”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下楼的时候,发现李八指正拿着放大镜怼在那张照片上。 “这女人戴的镯子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我打了一个哈欠,昨晚时紫意的樱桃小口,差点没把我身子骨整散架了,所以李八指说的话我也没在意。 这时包子和闫川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我们所有人的早餐,我抓过包子便往嘴里塞,今天的馅儿有点咸。 “我想起来了!” 李八指突然把搪瓷缸往八仙桌上重重一磕,震得咸菜碟里的花生米直蹦哒。 “六五年我在龟城收旧货的时候见过!” 李八指站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人造革的包,在里面一顿翻找,好半天才从里面掏出一张泛黄的收据。 闫川抓起收据对着电风扇吹:“1965年6月,龟城东市古戏楼收购清代铜铃铛两对…这跟青蚨门有毛关系?” 闫川把票据甩给李八指,我挺佩服这老人家的,那么多年的票据居然还留着,难道是怕卖家反悔来找茬吗? “这手镯上的图案,和我收来铃铛的图案一模一样!” 李八指压低声音接着说道:“那天夜里我尿急起来,看见戏台上有穿着绿旗袍的人在圈,她手上的银镯反着月光,咔哒咔哒响的邪乎。” 包子嗤嗤笑出了声:“您老该不会是梦游吧?” “放屁,第二天整个戏楼剧组全消失了,我当时还纳闷呢,那么多东西是怎么一夜之间就搬没的呢?” (ps:求催更和好评,给兄弟们磕头了,咣咣咣!) 第七百六十五章 戏楼 包子把豆浆嘬的震天响,李八指突然抄起鸡毛掸子往他后脑勺招呼。 “小兔崽子,喝个豆浆跟抽水马桶似的!” 闫川笑的直打嗝,油条渣喷在了照片上。 “李叔,你这比喻也太埋汰了。” 我赶紧用袖口擦照片,时紫意端着紫砂壶从后厨转出来,裙子下摆扫过老榆木桌脚:“李叔,你当年在龟城收的铜铃铛,现在怕是要价几十万了吧?” 李八指尴尬笑了笑,说自己没留住,早就出手了,要不然留到现在也值那个价了。 “李叔,你说当年戏班子一夜消失,他们会不会是青蚨门在戏院发现了古墓,借着唱戏的由头,得手之后就撤离了?” 李八指敲着桌子,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他还太年轻,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包子打了个嗝,说谁都年轻过。 正说着,赵东风风火火的冲进店来。 “咋回事,赵科长、被狗撵了?” 赵东端起一杯时紫意刚倒好的茶,一饮而尽,烫的他直翻白眼。 “我帮你们查了查档案,那张照片的背景是龟城,王翠兰的老公,就是因为调查青蚨门时发生的意外!” “赵科长,你这…从哪打听的小道消息?” 他说的龟城倒是和李八指说的吻合。 “哪是什么小道消息!关于青蚨门的卷宗不是少了很多页嘛,那是王翠兰撕下去的,她这么多年都没忘记搜集证据,就是想给自己男人报仇。” 我摸着下巴,心想怪不得王翠兰昨天表现的有些失常。 “赵科长,我想去趟龟城,你能不能帮我们弄个身份?” 赵东看着我:“吴果,你当我是黄牛还是中介?” 我掏出八百块钱递给他:“喏,线人费还给你,下次碰到老金那种情况,我还通知你,用不了多久,你直接能升局长。” 赵东扶了一下眼镜,撇着嘴说道:“咱们的身份,本该是对立的,但我咋感觉你们不让人讨厌呢?” 包子立马接话,说这是人格魅力。 “得得得,我得离你们远点,以后出了事,可别说我认识你们。” 下午两点,赵东再次来到店里,脑门上一层薄汗。 “龟城那边正好要修缮古建,向全国文物局邀请民俗专家,我推荐你们了,下午四点的绿皮火车,这是介绍信。” 他甩下一个牛皮纸信封转身就走,差点撞翻门口的青花瓷瓶。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别人给的,我们几个,摇身一变,从盗墓贼变成了民俗专家。 不过这也挺合理,毕竟都是研究文物的,就是称呼不一样了。 时紫意用银簪挑开信封的火漆,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行字:兹聘请吴果同志协助龟城文物修缮工作。 落款处马局长私章的印泥还没干透。 “这赵东还是有两下子的,咱们收拾一下,走呗?” “先买两身衣服,咋说也是民俗专家了,穿的得讲究些。” “……” 绿皮火车晃得人昏昏欲睡,闫川扒着车窗数电线杆,包子跟卖瓜子的大婶儿扯闲篇,李八指喝着自己泡的虎骨酒,说是治风湿的。 李八指对龟城相对熟悉一些,在时紫意的央求下,他老人家终于同意出山了。 李八指说,他已经十几年没在外面走动了,这次要不是时紫意帮忙说话,他说啥也不来。 “李叔,你这虎骨酒用的真是虎骨?” 李八指抿了一口酒,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假的谁喝?” “这玩意现在还能弄到?” 李八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 “规矩是制定给穷人的。” 李八指的话使我苦笑不已。 在社会的幽暗角落里,一句规矩是制定给穷人的,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撕开了社会规则那看似公平的表象。 穷人,从踏入社会的那一刻起,就被密密麻麻的规矩所包围,他们在温饱线上挣扎,每一个生活选择都被规则束缚。 但是富人,却常常游离在规则之外,他们可以用金钱将本该承担的社会责任转嫁给普通大众。 豪华的私人会所里,进行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这些交易背后是对公平竞争规则的公然践踏,可他们却毫发无损…… 次日,暮色中的龟城站锈迹斑斑。 闫川提醒我看站台,几个戴红袖章的老头正在挨个检查旅客的行李。 我们下车后,将介绍信递给领头的老头,他将昏黄的手电筒在照片和我们脸上来回扫。 “修缮队的?跟我走北门。” 青石板路硌得行李箱哐啷哐啷响,路过戏楼时,李八指突然僵在原地。 他指着飞檐缺了角的貔貅石雕,说这里与照片背景里的装饰一模一样。 “就是这儿!” 李八指声音发颤:“六五年那个雨夜,我就蹲在那根柱子后头!” 他指着的朱漆木柱上,我隐约看到上面刻满指甲盖大小的飞虫图案。 我们被安排在招待所,房间里满是霉味,估计得有很长时间没有住过人了。 包子刚掀开被褥就蹦了起来,“这特么是文物吧?被单估计比我太奶奶年纪都大!” “你知道你太奶奶是谁吗?” 闫川抖落着被褥,说包子有这时间抱怨,还不如快些整理。 “我太奶奶是王母娘娘!” 深夜,我被尿憋醒,发现李八指的床铺居然空着。 我赶紧去厕所放水,然后跑到招待所外面,寻找李八指的踪影。 四周漆黑一片,哪有人影,我突然想到,他可能去戏楼了。 想都没想,我赶紧朝戏楼的方向跑去,刚到地方,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窸窣的声响。 循着声音摸到戏楼的天井,月光下,我看到李八指正对着戏楼念念有词。 这是在干什么?祷告?做法? 我十分不解,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李叔”。 李八指闻声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对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悄悄走过来,拽着我蹲到一棵槐树后面。 “你过来干什么?” 我心想,这话该我问的,这大半夜的,你跑过来干什么? 第七百六十六章 跛脚老头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戏楼飞檐上那只缺了角的貔貅石雕,在月光下像被啃剩的烧饼。 “六五年六月初七,戏班子最后那场《锁麟囊》,当时铜铃铛就挂在二楼的东南角,演出结束之后,一个女人便将铃铛摘下来给了我,当时我给了她三十块钱呢。” 李八指说完,踮起脚尖接着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这其中有许多蹊跷,那铜铃应该也代表着青蚨门,将它卖掉,是不是就代表着青蚨门从那时就开始退隐江湖了?干完最后一个活就收工了?” “那女人的模样和照片里一样吗?” 李八指摇摇头,说当时女人脸上带着戏装,根本看不清真实面容。” 我踮脚往梁上瞅,灰絮扑簌簌的往下掉。 正好开口,后院木门“吱呀”一声,三个提着马灯的老头晃进来,领头的那个有点跛脚,走路一颠一颠的。 “这破戏楼耗子都不来这里拉屎,也不知道有啥修缮的,领导非让晚上多巡逻几趟,真是脱裤子放屁。” 跛脚老头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另一个老头也跟着抱怨道:“领导才不会管你死活,反正又不用他们干活,上嘴唇碰下嘴唇,一句话就能让下面的人忙断腿。” 跛脚老头呸了一声,说自己当年要不是为了逮盗墓贼,被土枪崩了腿,能沦落到给文物局看大门的地步? 我和李八指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三个老头发现,还有一点,我俩想等他们走了以后,进戏楼里一探究竟,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其它猫腻。 但是有时候吧,很多事往往事与愿违,我和李八指明明没动弹,其中一个老头突然向我们这里走过来,马灯将这片区域照的锃亮。 “谁在那里?” 话音未落,李八指已经拽着我往月洞门窜,身后的马灯乱晃,光柱里飘着陈年的灰尘。 “抓贼啊!” 跛脚老头的嗓子劈了叉,“柱子,快打电话给派出所!” 我和李八指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眼瞅着前面没路了,闫川的声音突然响起:“这边!” 闫川从垂花门后闪出来,手里的碎土块当暗器扔向三个老头。 随后,我们三个跟杂耍似的翻过西墙,直奔招待所。 回到霉味冲天的招待所,包子把脚跺的震天响:“李叔,果子,你俩可真行啊,大半夜的自己去戏楼?这么刺激的事居然不带上我和闫川?” 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李八指本来也没带我的。 “幸亏川子分析你俩大概率是去戏楼了,才去接应的,要不然这会李叔你和果子可能在录口供。” 这时,走廊突然炸响砸门声,震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闫川去开门,一位穿四个兜中山装的中年人背着手,胸牌上“龟城文物局 刘援朝”几个字金漆都褪了色。 “各位专家睡的可好?听说……诸位对戏楼挺上心?” 刘援朝镜片后的眼珠子滴溜转,包子一个猛子扎到床上装打呼,我抄起暖水瓶的手也有点哆嗦。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虽然我和李八指去过戏楼,但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民俗专家”,去看看戏楼怎么了? 想到这里,我给刘援朝倒了一杯茶,邀请他坐下来。 这时李八指掏出虎骨酒抿了一口,酒气喷了刘援朝一脸。 “我们在研究《营造法式》,宋代戏楼要悬铜铃镇场子,刘局长听过“铜铃响,角楼晃”的老话没?” 刘援朝接过我递给他的搪瓷缸,手指在杯沿轻叩了两下。 “李老师不愧是民俗专家。”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接着说道:“不过《营造法式》里说的铜铃,应该是挂在飞檐下的风铃吧?” 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您说的铜铃是怎么回事?” 刘援朝这人,我能感觉出他心机很深,感觉自己的后脖梗子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铜铃和风铃有区别吗?刘局长能不能帮忙解惑?” 李八指并不慌,人老成精,刘援朝在他面前可能还差一点。 果然,刘援朝呵呵一笑,眼神也变得正常了,他推了一下眼镜,说让我们明天帮局里做戏楼的测绘。 说着,他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霉味呛得李八指直皱眉头。 “这是民国三十七年的修缮记录,从这上面或许能找到建筑结构的隐患。” 等刘援朝走了以后,包子从床上坐起来,拿起修缮记录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咱们会个屁的修缮,明天一干活,全特么露馅了,不行咱们现在跑路吧。” “跑鸡毛?明天正好有机会进戏楼内部,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呢,再说了,咱们有身份怕啥?” 第二天晌午,我们扛着测绘仪再进戏楼时,跛脚老头的咳嗽声从梁上传来。 这老家伙拄着枣木棍,正在用鸡毛掸子扫蛛网。 以前这个活可能都不用干。 “大爷,你下来吧,我来帮你扫怎么样?” 老头浑浊的眼珠子瞟了一眼我们的测绘仪,然后还真从梁上下来了,将鸡毛掸子递给了我。 “扫干净些,要不领导看到后又该扣工资了。” 跛脚老头刚要走,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对我接着说道:“你们悠着点,这里基本上都是老物件,别破坏了。” 这不是他昨晚说这里耗子都不来拉屎的时候了。 我假装点头应允,跛脚老头转身离开,还没走几步,闫川突然踩了我一脚,用口型说:“看柱础。” 我斜眼看了一下,青石柱础的莲花纹里,赫然刻着六枚铜钱图案。 最中间那枚的方孔位置,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朱砂。 我假装蹲下来系鞋带,这样看得更清楚一些,铜钱图案里的青蚨标志,若隐若现。 李八指也凑了过来,他看到铜钱图案以后,压低声音说道:“六钱连珠,说不定这楼底下还真另有乾坤!” 话音刚落,包子突然“嗷”了一嗓子:“有老鼠!” 只见他蹦起来踹翻测绘架,三脚架不偏不倚砸在跛脚老头的脚边。 第七百六十七章 景观碑 包子这一招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既可以让跛脚老头快些离开,又可以摔坏测绘仪,这样刘援朝问起来又可以搪塞一下,拖延一天时间。 毕竟有跛脚老头作证,这可不是我们故意的。 说到底,我们会测绘个锤子! 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跛脚老头看着表面惊慌失措的包子,那表情很难看出是装的。 他不演电影真是屈才了。 “你一个大男人害怕耗子?” 跛脚老头说完,转身离开了戏楼。 等他走了以后,李八指突然揪住我的衣领往柱础上按:“吴果,你看这莲花纹像不像《鲁班经》里画的机关锁?” 我鼻尖几乎贴到青石,六枚铜钱暗纹的氧化层在阳光下泛着绿斑。 这时闫川突然咳嗽三声,接着,刘援朝背着手踱进戏楼。 包子趁机把摔变形的测绘架扶起来,假装想要修理过来。 “哎呦喂,那个大黑耗子成精了吗?怎么长比我家的狸花猫还要大?” 包子声音很大,就是说给刘援朝听的。 皮鞋声逼近,我们一起回头,客气的跟刘援朝打招呼。 “刘局,刚才有个大黑耗子一闪而过,我一不小心把测绘仪摔变形了,还差点砸到那个跛脚的大爷!你看看多少钱,我赔一个给你吧。” 包子挠着头,表情略显尴尬。 刘援朝看了看包子,又将目光转向我们。 “没事,一个测绘仪,坏就坏了,能报正常损耗,一会我叫人再给你们送过来一个。” 他说着,围着戏楼转了一圈,然后告诉我们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测绘的数据给他,因为其他人等着数据商讨具体修复事宜呢。 我们连连点头答应,但心里却犯了嘀咕。 没想到刘援朝今天会来,本想着再拖一天的。 看来我们只有今天一天的时间了,要是找不到什么线索,那只有提桶跑路了。 待刘援朝走了以后,李八指继续研究那六枚铜钱图案,包子则是一脚把摔变形的测绘架踢到供桌底下。 “铃铃” 这声铃铛响把我们吓了一跳,幸好是白天,要是晚上说不定吓尿了。 包子走到供桌前,趴下身子,把脸贴在地上,看向供桌底部的缝隙,片刻后,他居然从里面掏出一个黄铜铃铛,在青砖地上滚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我们赶紧围过去,李八指捡起铃铛,铃舌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翻转铃身,内壁用酸蚀法刻着八组数字:65.6.7/39.12.14。 “这是啥?经纬度坐标?” 闫川看到这串数字,很是不解。 “不对,65年6月7日?这不正是李叔收铃铛的那天?” 李八指点点头,包子问那39年12月14又是什么意思? 这我就解释不出来了,可能在39年的那一天,青蚨门也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李八指把铜铃塞进兜里,然后背着手走到了后台夹道。 那里有一堆戏服,但除了戏服,也就只是戏服了。 “李叔,你在想什么?” 我一直跟在李八指的身后,他背在身后的八根手指有规律的跳动着。 “那个刘援朝和跛脚老头应该都知道一些隐秘,他们应该也想找到戏楼下隐藏的秘密。” “刘援朝确实有些可疑,我感觉他就是想借着这次修缮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那个跛脚老头我没看出来有啥问题。” 李八指回头看着我,问我这戏楼的角角落落几乎都看了一遍,除了那六枚铜钱图案和铜铃铛,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摇摇头,三十多年过去了,别人都没发现的端倪,要是我们一来就能找出来,那些人岂不是智商低下? 李八指没在说话,只是盯着那残缺的貔貅雕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刘援朝派人送了一台新的测绘仪过来。 包子接过测绘仪,非常专业的用红外线扫过斑驳的的梁柱。 这玩意他捣鼓一会也就明白大概原理了。 等刘援朝的人走了以后,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让我给赵东打电话,派个专业的人来吧,这玩意太费脑子了。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我们坐在戏楼的台阶上吃着热乎乎的盒饭。 “你还别说,刘援朝给弄的伙食还挺不错,这红烧狮子头我能吃十个。” 包子说完,把目光看向我的饭盒里。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把狮子头夹给他,他又看向闫川,惹得闫川直接一口把狮子头塞进嘴里。 “咋不噎死你。” “噎死也比给你吃强!” 闫川嚼了好半天才含糊不清的回怼道,这俩人,一点是不愁啊。 “那老头说他今晚不来了,你们觉得可信度有多少?” 李八指端着饭盒,米粒一粒一粒送进嘴里。 “老头倒是没啥事,我就是总感觉那个刘援朝在哪里监视咱们呢,搞不好一会跑路都不好跑!这月亮这么大这么亮,照的跟白天似的,你说咱们往哪躲?” 包子扒拉着饭,筷子抡的飞快。 “明天的月亮才亮呢,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李八指突然止住声音,他猛的抬头看向那貔貅石雕。 月光将貔貅石雕的影子正好投在戏楼隔壁的建筑里。 “隔壁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以前的茶馆吧?” “走!过去看看!” 我们从戏楼的院墙直接翻进隔壁茶馆的后院,当看到貔貅石雕投出的影子落在茶馆的景观碑上时,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年青蚨门的人要是从茶馆转移,谁能察觉到?” 李八指兴奋异常,他接着说道:“如果光将目光锁定在戏楼,那一辈子也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 说着,他将手搭在景观碑上,想试试能不能将其挪动。 但李八指使出吃奶的力气,景观碑纹丝不动。 “不能啊,难道是巧合?” 包子和闫川分别上前试了试,景观碑还是保持原状矗立在这里。 “白高兴一场,可能咱们能想到的,别人也早就想到了。” 包子一个劲的唉声叹气,这时我突然注意到景观碑的底座,有块巴掌大的地方磨损的比其他地方严重一些。 像是经常被人摸过…… 第七百六十八章 地下二层 我蹲下身抚摸着景观碑的底座,随后轻轻按压那块磨损严重的地方。 “咯噔”一声,景观碑底座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的形状有些奇特,李八指突然摸出在供桌下找到的铜铃,竟然与暗格完全契合。 李八指的手抖得像筛糠,他将铜铃缓缓放进暗格里,铃舌的红绳突然崩断,六枚铜钱从铃内掉出。 乾隆通宝,背面刻着青蚨图案。 接着,景观碑突然震动,包子上前将其抱住,这次居然向左移动的十公分左右,露出个生锈的类似保险柜转盘的东西。 而那六枚铜钱,正好能嵌进转盘的凹槽里。 “钱钥!” 用钱做钥匙! 李八指将六枚铜钱全部放进转盘中,观景碑缓缓移动,露出下面的暗道。 暗道里喷出霉味,我们顺着石阶下去,手电光扫过斑驳的砖墙,民国年间的汇兑水牌上钉着一张泛黄的戏单。 《锁麟囊》演出时间1965.6.7,演员表第三行被血渍污损,依稀可见屠黎华的名字处贴着一枚铜钱。 “屠黎华,那就是青蚨婆婆咯?” 包子搓着手,满脸兴奋。 “你们看!” 闫川突然指着戏单,铜钱背面用朱砂画着一个箭头,指向不远处通风口的铁栅。 包子跑过去用测绘尺撬开铁栅,里面塞着一个油纸包,展开以后是张用铅笔画的戏楼剖面图。 地下室的下面居然还有空间。 “敢情这是俄罗斯套娃啊,地下二层藏着啥?金山银海?” 包子拿着测绘笔戳中剖面图,闫川看了一眼图,举着手电便往里走。 走到尽头之后,我们发现一道暗门,当门被我们打开之后,成群的老鼠从台阶下涌出。 “跟着耗子。” 闫川随手抄起唱戏的道具刀拍飞蛛网,鼠群钻进地缝后,砖墙显现出荧光箭头。 是用夜明珠粉混着鱼胶画的,三十年前的手笔,到今天感觉很神奇。 跟着箭头,我们很快来到了地下二层。 里面居然堆着上百个生锈的保险箱,箱体都用朱砂写着地名:豫州站前街,长安鼓楼巷…… 中央的八仙桌上,还供着一个青铜鼎模型,鼎内堆着信封,邮戳日期停在1970年。 “这些地名难道是九鼎可能出现的地方?1970年是青蚨门最后活动的一年?” 李八指抽出信纸,空白的信纸背面透出一行小字:青蚨还巢日,自有后人来。 包子倜然撞翻鼎炉,模型底座居然还有暗格,里面有一卷羊皮卷,九只鼎可能存在的位置用红笔圈着现今的地方。 “看来青蚨娘们不知道这里的存在,自有后人来,后人说的就是那个娘们吧?” “反正肯定不是咱们,这图的可信性有多少?” 包子拿着图,嘴撅的能挂一个尿罐子了。 “可信度?你拿这玩意跟我说可信度?要是真可信,青蚨门早就拿着九鼎逍遥快活去了,青蚨娘们还用的着急的跟母猴子一样吗?” 这时李八指突然说道:“我觉得九鼎图就是一个骗局,可能青蚨门所指的不是那个九鼎。” “那是哪个九鼎?” 我们齐齐看向李八指,他摇了摇头,说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切!” 包子对李八指的话施以鄙视,然后他就撺掇着闫川和他一起开那些保险箱。 当第一个保险箱打开以后,包子尖叫一声,第二个,第三个…… 包子腿软扶墙:“这他娘的是青蚨门的地下据点?说是秦始皇陵我都信!” 在这些保险箱里,封着蜡的青铜器泛着冷光,我也终于知道为何保险箱上写着地名。 这些青铜器都是从这些地方挖出来的。 “乖乖,这些青铜器用加特林枪毙都不够,得用核弹。” 李八指的手抚过青铜器身的铭文,饶是见过大世面的他,此时声音也有些发颤。 “这些东西,青蚨门竟把它们藏在地下三十年。” 就在这时,暗处突然响起鼓掌声。 刘援朝举着枪从阴影里走出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缝:“不愧是民俗专家,真是省了我几十年的时间呐。” “我早就说这家伙有问题。” 包子小声嘀咕着,手悄悄的伸进裤裆里。 “刘局,你早就知道青蚨门的事了?修缮古城也是你打出的幌子?” 面对我询问,刘援朝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们,笑着说道:“我父亲曾在青蚨门做过账房,他发现青蚨门的账出入很大,所以在青蚨门销声匿迹之后一直没放弃寻找线索,可惜他老人家没看到如此壮观的场景啊。” 刘援朝放声大笑,“不过我完成了他老人家的夙愿,回头给他上坟的时候讲给他听,你们呢,作为这次的功臣,奖励一个一颗花生米,路上结伴而行,也不会孤单!” “刘局长知道青蚨门最擅长什么吗?” 李八指突然笑出了声,这让刘援朝眉头一皱。 “钱庄存钱要收利钱,但是取钱嘛……” 话音未落,李八指的手突然敲在了一尊铜鼎上。 铜鼎瞬间喷出黄色烟雾,刘援朝惨叫着手枪落地,掌心赫然钉着三根银针。 和青蚨娘们一样的银针。 包子趁机抡起拓碑用的棉锤,照着刘援朝的脑袋砸了过去。 但这本来该一击必中的结果,却因为跛脚老头的突然出现改变了结局。 只见跛脚老头一把抓住刘援朝的胳膊,躲过了包子的当头一锤。 “老邢,谢了……” 刘援朝以为自己得救了,谢谢的话刚说出口,就感觉自己的肚子猛的一痛。 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到跛脚老人的手,正抓着一把匕首,在刘援朝的肚子里搅动。 “老邢,你……” “那一年的抓捕行动,是你将局里部署的计划透露给那群盗墓贼的吧?” 刘援朝目光呆滞,疼痛已经让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他没有回答跛脚老头,但老头却自言自语道:“你真以为你爹完全洗白了身份?刘二虎的名字别人不了解,但我还是了解一些的。” 老头说完,用力拔出匕首,刘援朝捂着肚子,跌倒在地…… 第七百六十九章 断臂伙计 老邢头抽出染血的匕首,在刘援朝的衣襟上慢慢擦拭。 “二十三年四个月零五天,当年七条人命换你这声谢,倒是划算。” 暗室里血腥味混合着铜锈味,手电光扫过老邢头沟壑纵横的脸,包子缩在青铜鼎后咽口水:“老爷子,您这算是为民除害?” “算私怨。” 老邢头踢了踢刘援朝的尸体,缓缓说道:“那年兄弟几个出任务,七个人被被到吊在城隍庙烧成炭,就剩我一个瘸子苟活到了今天。” 说完,他掀起裤管,露出大腿上狰狞的伤疤。 我暂时还不知道这老邢头对我们是否有敌意,所以一直在防备着他。 这时李八指突然走到刘援朝尸体旁边,蹲下身用手帕沾了点刘援朝伤口的血,问道:“氰化物?你匕首上淬了毒?” 老邢头摇摇头,说这是青蚨门的规矩,银针喂毒三十年有效。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起青蚨娘们当时对我射出的银针,如果扎在我的身上,岂不是很快就饮恨黄泉了。 闫川用手电扫过满室的保险箱,问这堆青铜器要怎么处理? 老邢头冷笑一声,我立马神经紧绷。 “你们以为青蚨门真会把这么多宝贝留在这里?” 包子闻言扑到最近的保险箱前,“豫州站前街出土的西周饕餮纹鼎,去年在香港拍过类似的,成交价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眼睛在黑暗中冒绿光。 “哈哈哈……” 老邢头的笑声回荡在地下暗室中,我急忙上前查看青铜器底的铭文,只见一行小字直接将我的道心破碎。 青蚨重光。 “这是赝品!” 包子闻言气的肚子直颤。 “这做旧的手法是六十年代洛邑黑市的专利……” 李八指开始查看每一件青铜器,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怪不得老邢头会笑那么大声。 “他妈的,青蚨门这些傻逼弄些假冒伪劣的东西放这干嘛?老子要举报他们!” 包子气急败坏,开始拿这些赝品出气。 “我劝你别乱动,青蚨门的机关很邪门,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嘿嘿……” 面对老邢头的威胁,包子哼哼了两声倒也停下了手。 “哪来的回哪去吧,青蚨门的据点不止戏楼这一处,对了,你们还有两分钟时间离开这里。” 闻听此言,李八指立马起身,指着老邢头的手哆嗦个不停。 “你…你要永远留在这里?” 老邢头没有说话,但暗室顶部落下的碎石却在他脚边炸成烟花。 老邢头慢悠悠的点燃旱烟袋,火星子溅在刘援朝尸体的金丝眼镜上。 “二十三年四个月零五天,告诉城南永昌当铺的独臂伙计,就说老邢的腌萝卜该起坛了。” 话音未落,整个地面发出老牛反刍般的轰鸣,我赶紧拽着包子窜出门槛,身后轰然倒塌的地面,把李八指的新布鞋咬掉半只。 闫川举着手电筒往回照,只见老邢头盘坐在塌方的正中心,正拿着刘援朝的领带擦匕首。 这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触发了机关,这种做法有些极端,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仇已报,为何不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安稳渡过余生? 地面继续坍塌,我们拼了命的往外跑,身后传来老邢头扯着嗓子唱的梆子戏:“七人化作城隍碳,独留瘸腿活世间哎……” 尾音被塌方的尘土呛在喉咙里,我们眼睁睁看着他和刘援朝的尸体被碎石吞没。 逃出茶馆时天刚擦亮,包子蹲在马路牙子上吐着沙尘骂街。 “合着咱们白忙活一宿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百年戏楼和茶楼,像被抽了骨头的糖人,轰然瘫成一片废墟。 第二天《龟城晚报》头版刊登着刘援朝的黑白照,豆腐块新闻写的正气凛然:“文物局长深夜勘测危楼,因公殉职。” 包子手指着报纸直哆嗦:“这孙子死得倒是体面,你瞧这讣告写的,还因公殉职?我呸!他配用楷体加粗?” “别呸了,看这个热心市民捐赠。” 李八指突然用筷子挑起报纸边角,豆腐块旁边有行蚊子腿大的新闻,配图是文物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青铜器。 闫川快要把脸怼在报纸上,说道:“饕餮纹磨损痕迹,这就是咱们昨晚见的赝品嘛。” 这些赝品此刻躺在文物局的仓库里,贴着商周青铜器待鉴定的标签。 城南永昌当铺的断臂伙计正在擦柜台,见我们进来以后眼皮都不抬。 “赎当左转,销赃右转。” “老邢的腌萝卜该起坛了。” 伙计一愣,好半晌后,手里的鸡毛掸子才指向后院。 “去东厢房。” 伙计说完,便离开了柜台,却没告诉我们怎么去后院的东厢房。 包子刚要翻翻墙,被我拽着后脖领拎下来。 “你没看见墙头铁丝网挂着小心漏电四个大字?你想被电成烤猪?” “这铁栅栏拦着,就留一个猫洞,咱们从这钻进去?” 闫川叹了口气,说有的人光长体重不长脑子,绕一圈不就好了? 在后院的东厢房里,伙计已经沏好茶,他倚着门框,看不出什么心思。 “那个,老邢的话已经带到,你还有什么指示嘛?” 我率先开口,独臂伙计冷笑一声:“三十年前的七条人命,连利息都没收回来,老邢头这是急的哪般?” 伙计说完,突然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木柜前拿出一尊酒爵。 伙计摩挲着爵身铭文,突然用力一拧,爵耳“咔哒”脱落,露出中央的空层。 他从空层中拿出一卷油卷纸,然后递给我。 展开泛黄的油卷纸,上面记载着二十三年前的真相。 原来老邢头当年带队查获的青铜器早已被掉包,七人组在城隍庙发现真相后被灭口,而这背后的人,不止刘援朝一个。 “文物局不少人已经被青蚨门买通了,在金钱面前,人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信仰。” 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信仰如泡沫,能不为金钱诱惑所动者,寥寥无几。 你,我,他。 又有几人能坚守初心? 第七百七十章 利益的牺牲品 老邢头的死,彻底断了青蚨门的线索。 我蹲在永昌当铺后院的青石板上,看着蚂蚁队列搬运包子掉落的饼干渣。 独臂伙计临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我总觉得这院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突然,墙根处几块松动的砖头引起我的注意。 扒开潮湿的苔藓,里面居然躺着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邢”字。 “啥玩意?老邢头腌萝卜的配方?” 我白了他一眼,他这没正形的样不知道啥时候能改改。 包子伸手就要掀盖子,李八指突然喊道:“小心机关!” 但他的话已经晚了,盒盖弹开的瞬间,喷出一股辛辣的白烟。 包子捂着鼻子连打三个喷嚏,我看到盒底静静躺着一张彩色照片。 八个身穿中山装的年轻人,站在城隍庙前,胸前别着文物稽查队的铜徽章。 “这人就是老邢头吧?年轻时还怪帅的。” 照片里老邢头站在最中间,另外七人应该就是死去的那七人了吧。 在照片下面,还压着一张油纸卷,包子将其对着太阳翻来覆去的看,鼻尖几乎要戳破脆弱的宣纸。 “这画的是啥?蚯蚓开会还是蚂蚁搬家?” 李八指凑了过去,眯着眼睛说道:“这是甲骨文和金文的混合体,你看这个“门”字结构,应该对应青蚨门的组织架构,这个带翅膀的铜钱符号,可能就是他们的资金流动。”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将照片翻过来,发现背面用钢笔写着:1965.3.12,洛邑站文物交接留念,落款处还盖着枚红色印章。 这个时间,距离他们死亡只剩三个月时间。 包子揉着通红的鼻头,说国家队也不好混,尔虞我诈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哦不,是利益的牺牲品。 “那个年代就能做出西周青铜器的赝品,做假之人放到现在绝对是宗师级别的人物了。” 我摸着照片上老邢头青涩的脸,忍不住感慨道。 当天晌午,我们蹲在龟城长途汽车站的阴凉处啃烧饼。 李八指把布鞋上的泥磕在台阶上。 “我先回津沽了,你们…” 他看了眼包子鼓鼓囊囊的背包,接着说道:“别让他把路费给吃光了。” 包子说李八指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以他的身价,天天吃人参也吃不穷。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去洛邑,毕竟那里是宋家的地盘,我们之间的恩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怎么去定性了。 自从上次在野人山回来以后,也没听到过娇子和宝哥的消息。 包子说他们,大概率是留在野人山了。 颠簸了六个小时,洛邑老城的青砖灰瓦在暮色中浮现。 包子扒着车窗咽口水:“听说洛邑水席有二十四道汤,之前来没时间品尝……哎呦!” 一个急刹车,包子的脑门直接磕在挡风玻璃上。 包子正欲开展国骂,被闫川按了回去。 原来是十字路口堵了辆驴车,戴瓜皮帽的老汉正和交警比划,驴车上蒙着油布,应该是进城卖菜的农夫。 “包子,你下去帮帮老大爷,他可能不懂交警说什么。” “我就懂了?” 包子虽然这样说,但还是让司机打开车门,然后一路小跑到十字路口,和老头比划了半天,才算是恢复了交通。 而包子,也被卖菜的老汉奖励了两个大土豆,比手掌还要大的土豆。 “喏,纯施农家肥的土豆,营养健康,晚上找个饭店加工一下,做成土豆丝,土豆片,炖土豆,土豆汤。” 包子这一豆四吃,我想想都哆嗦。 下了车以后,包子非要在路边找一家小吃店来祭自己的五脏庙,最近这家伙饭量变大了,但没怎么看出来胖,他要不是男的,我都以为他是怀孕了。 吹过饭以后,我们直奔洛邑的古玩市场,其实本来对洛邑就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一天逛下来确实也没啥收获。 “果子,川子,你俩说宋家咋没动静了?按道理说洛邑应该遍布他们的眼线,咱们一只脚踏入洛邑,宋家那边马上知道才对。” 闫川撇撇嘴:“你当宋家无所不能啊?来个外地人他们都得知道?要是真有这能力,这洛邑不得改成宋邑啊?” 包子看着我,他知道我跟宋家不对付,不止是娇子的事,还有在北邙时吴老二的事。 想到吴老二,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联系了,他这人吧,我不联系他,他就不会联系我。 可能是上次那一仓库东西出滋润了,没准他天天打牌呢。 “果子?你想啥呢?” 包子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 “没想啥,就是觉得没意思。” “恩?” 闫川也看向我,等着我接下来的话。 “你们不觉得从青蚨门出现之后,总觉得咱们做的每件事都被人牵着鼻子,每件事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对于这种几十年前的往事,咱们不了解其中缘由想要追查,确实很累。” “那你啥意思?打道回府?” 包子嘴角还残留一根土豆丝,听我说完他有些迷茫。 “也不是说打道回府,毕竟这事还关系到八爷,但我思来想去,八爷的安危应该问题不大,咱们是不是可以不把重心放在青蚨门上?联系联系线人,开开锅儿,还过之前的快活日子,比这天天推理来推理去轻松多了。” 包子“切”了一声,说我还是打退堂鼓了。 “这不比开锅儿精彩刺激多了?咱们像包青天一样调查推理以前的事情,如果真顺藤摸瓜找到九鼎,那岂不是名垂千古?” “你长那个脑袋了不?还包青天。” 闫川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包子,但包子这回却没叽歪。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靠脑子,比如机遇,运气。” 我挥挥手,不想听他扯犊子了,跟他说话有时候比对牛弹琴还费劲。 “诶,你看看你俩,咱是什么?咱们是帅气逼人组合,走到哪不是一帆风顺?” 我立马说道:“我是帅气。” 闫川:“我是组合。” 包子:“……” 第七百七十一章 玉面狐狸 洛邑的清晨,大街上飘的都是胡辣汤的香气。 我们三个蹲在名堂遗址外的早点摊儿旁,看油锅里翻腾的糖糕像金鱼鼓起了肚皮。 “这都第四天了,水席没吃着,倒是把老城区的油茶喝了个遍。” 包子叼着筷子,眼珠子跟着端汤的大娘转。 “嘿,前两天说不走的是你,这会儿咋待腻了?” 我捏着汤匙在羊肉里搅动,感觉乳白色里沉浮的葱花段突然幻化成甲骨文里的门字。 自打发现那张老邢头留下的青蚨门结构图,看什么都像暗号。 李八指临走前把油纸卷誉抄了三份,现在正躺在包子背包的夹层里,和半包受潮的瓜子作伴。 “我也没说待腻了,就是感觉好吃的都吃一遍了,该换个口味了。大娘,我的羊汤多放葱花和香菜,多放点羊油。” 羊汤端上来,包子开始沿着碗边吸溜起来,没看出来他哪有吃腻的样子。 “这几天古玩市场也转了,该打听的也都打听了,现在有关部门对这位方面管理的很严格,你看看那些人,防咱们跟防贼一样,生怕咱们是文物局的便衣微服私访。” 闫川咬了一口糖糕,里面的热度让他直哈气。 “你说作为洛阳铲的发源地,这里的古董贩子老实的跟小猫咪一样,也真是稀奇。” 包子喝汤的声音很大,惹得旁边桌的人一直盯着他看。 “看啥看?我喝汤的动作很帅吗?” 旁边桌的男人呵呵一笑,然后端着自己的汤碗凑到我们桌子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坤,别人都叫我毛坤。听几位兄弟刚才的谈话,莫非是想要做旧货?”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这个毛坤耳朵倒挺尖。 包子正欲说话,我轻咳一声,把他给憋了回去。 “毛兄,我们三个开了一家小店,想摆个鼎镇镇风水,但这真的吧,没门路也买不起,所以想淘个和真的差不多的做旧货,意思意思就行了着。” 听我说完,毛坤眼珠子一转,说自己有门路,想要多大的鼎都可以,就是能装下人洗澡那么大的也没问题,不过得现订。 “用不了那么大的,毛兄有门路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毛坤沉吟片刻,点点头,但有个要求,就是到了地方不要乱说话。 就这也算要求?只要包子不乱说话,就问题不大。 我还特意瞟了包子一眼,他嘿嘿一笑,表示自己绝不说话。 毛坤带我们去的地方,我们前两天来过,也是古玩市场,在名堂东侧,原来是唐朝的里坊。 灰砖墙上写着诚信经营的标语,但讽刺的是,在标语下,蹲着一个带茶色水晶镜的老头,脚边红绒布上摆着一串风化严重的汉代玉玺,仔细看能瞅见塑料压膜的纹路。 “瞧见那人没?” 毛坤用胳膊捅了捅我,“第三根廊柱下穿绸衫的那个。” 我顺着毛坤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人正把一件青铜爵往袖子里藏,阳光下他耳后有道月牙疤时隐时现。 “三年前在豫州鬼市,就是他用半块残碑骗走了三十万,人送外号,玉面狐狸。” 毛坤说完,突然抓起一旁摊上的铜镜,扯着嗓子喊:“老板,这唐朝的海兽葡萄镜怎么卖?” 摊主眼皮都不抬:“那是宋朝的。” 毛坤把铜镜翻过来,镜钮上还粘着新鲜的水泥渣。 “您这就不实在了,上周才从洛河捞上来的吧?” 眼看着要吵起来,玉面狐狸果然朝这边张望。 包子适时举起一沓钞票,大声喊道:“你这东西要做的真一点我们也不说啥,你看看这工艺,怎么好意思在这摆摊?只要你有以假乱真的东西,钱不是问题!” 包子说着,又从身上掏出好几沓钱,这都是来之前毛坤交代好的。 他告诉我们,玉面狐狸极其贪财,只要有赚钱的机会,他都不想放过。 但这样的人通常也十分谨慎,要是直接找上他,恐怕会引起怀疑。 果然,玉面狐狸在看到包子手里钱的时候,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几位小友。” 玉面狐狸来到,我们与摊主便停止了争执。 包子故意把钱塞进口袋,鼓鼓囊囊的看起来钱不少。 “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可否跟我说一下?” 玉面狐狸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看来平时没少跟这东西打交道。 和我们争执的摊主应该是认识玉面狐狸,看见他来了以后,也不吭声了。 “我们想要一尊鼎。” 毛坤开口,玉面狐狸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跟我来。” 我们跟着玉面狐狸来到他的店铺,打眼一看,屋里全是真品,但价值都不算很高,骗骗小白绝对可以。 “诸位,你们想要一尊多大的鼎?有三十公分五十公分还有八十公分的,最大的一米,再大一点就得需要定制了。我这里保证不会一眼假,就是专家也得好好端详端详。” 我打量着他屋内的摆设,装作在寻找青铜鼎的样子。 “老板,你这里也没有样品啊,我想看看实物什么样再做决定呢。” 玉面狐狸皱了下眉,然后一屁股坐在实木椅子说道:“不瞒各位说,前段有人放话出来了,整个洛邑的古玩市场,不允许有做旧货存在,每家店里都要摆放真品,要不然直接关门歇业。” “那刚才摆摊的人怎么还摆假的?” 面对包子的询问,玉面狐狸撇撇嘴:“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选手,见势头不对,早就撒丫子跑没影了。” 我们十分不解,古玩市场不允许有假货做旧货的存在,为何? “老板,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整个洛邑的古玩市场听话?” 玉面狐狸够着头往门外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在洛邑,除了宋家这么霸道,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实力?他们四兄弟两黑两白,妥妥的土皇帝。” “那他们为啥要求古玩市场不能出现假货做旧货?” 玉面狐狸摇摇头,说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好像是因为上面有人要查他们了。 查他们?那和古玩市场有啥关系? 这里面莫非还有其他隐情。 第七百七十二章 陶瓮 宋家在洛邑的地位,那真可以用土皇帝来形容了。 上面要查他们,这消息的可信程度还有待验证。 不过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宋家最后会怎么样,跟我们都没一毛钱关系。 相反,如果他们倒台了,没准我还会买挂鞭炮庆祝一下。 眼下,找到关于青蚨门的线索才是最重要的,但也不强求,反正闲着没啥事。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几位若是诚心要货,去铜驼巷十七号,找张聋子报我的名号。” 说着,玉面狐狸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堆青铜鼎的照片, 我看了一眼毛坤,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包子刚要伸手接照片,门外骤然传来铜锣声。 玉面狐狸脸色骤变,抓起照片塞给包子:“宋家巡场的来了,你们先从后门走!” 他说这话,身子已经钻进了柜台底下,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毛坤对这里熟,我们跟着他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梭,包子突然停下脚步问道:“咱们跑啥?为啥要跑?” 毛坤回头喘着粗气道:“宋家养的寻街队,逮着生面孔要扒层皮。” 毛坤说着,前面巷口居然蹿出三个拎着橡胶棍的壮汉。 “外地人,你们跑什么?” 其中一个壮汉掂着橡胶棍,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小鸡仔一样。 毛坤赶忙解释:“大哥,你们的威名远播,我们害怕啊。” “哈哈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是不是没遵守老爷制定的规矩?” 毛坤一时语塞,这家伙跟做了亏心事一样。 这时包子突然捂住肚子:“哎呦,我早上吃的那碗汤……忍不住了,要窜。” 他这声嚎的抑扬顿挫,连我都差点信了。 趁壮汉愣神的功夫,闫川拽着我闪进墙缝,后背蹭着青苔七拐八拐滑进一处荒院。 “姓毛的,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宋家人怎么了?当初我们哥三不照样让他们服软?” “我姓韩,外号毛坤。” “什么毛坤八坤的,刚才我就想说,玉面狐狸又让我们找张聋子,这他妈都倒了几手了?” 毛坤蹲在地上没说话,可能是在想以后自己怎么在洛邑混。 “行了,别耷拉个脸跟媳妇被人拐跑了一样,你就跟我说,这洛邑谁几十年前做假最牛逼就行了。” “可能也就张聋子了……” 毛坤的话被几声狗叫打断了。 “应该是宋家巡街的獒犬,这玩意鼻子才灵呢。” 包子嘿嘿一笑,从裤裆里掏出一包药,然后围着我们撒了一圈。 “看看是他们的鼻子灵,还是我的药灵。” 包子说完,眼珠子一转,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响指。 “果子,既然咱们都来洛邑了,不给宋家找点乐子也说不过去啊,吴叔腿上可还留着疤呢。” 想到吴老二当时中枪的腿,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毛坤,你知道宋家在洛邑的落脚点吗?” 我们之前去的是宋家在牧野的老家,洛邑这边还真不清楚。 听我这么一问,毛坤嘴角抽了抽,摆摆手说自己不清楚。 “你要不说,我就把你绑到那群大汉面前。” 毛坤都快哭了。 “各位大哥,我就是个掮客,想着帮你们一把,我赚点外快,不带这么玩我的,宋家我真惹不起啊!” 我给闫川使了个眼色,闫川奸笑一声,摇摇脖子就向毛坤走去。 “诶,别动手,有话好说,我知道宋家在郊区有个院子,平时根本不让人接近。很神秘。” 毛坤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们要是被抓到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地址,这浑水我也不掺合了,青铜鼎你们爱做不做,接下来的事跟我也没关系了。” 从毛坤那要来了具体地址,这小子跟做贼一样,狗狗祟祟的离开了。 “果子,你分析一下,宋家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分析,跟我没关系,你知道我们村有个老太太活了一百多岁是因为啥吗?” “因为啥?” “少管闲事。” “……” 傍晚,我们按照毛坤给的地址来到了郊区。 这里地广人稀,一眼就能看到宋家院子的位置。 “看起来好久没人住过了啊。” 包子扒在墙头上,像一只大号的癞蛤蟆。 我们依次爬过墙头,跳到院子里,夜色中,满院半人高的荒草间,矗立着七八尊石生像。 我摸着残缺的汉白玉碑,突然想起武则天时期的铸币厂就在洛邑。 “这里没人住啊,宋家弄这么个荒院子干什么?” 闫川说完,突然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揉搓。 “果子,你闻闻,这土里的土腥味。” “带朱砂的夯土?” 包子凑过来,兴奋的问道:“啥意思?这院子下面有好东西?” “你小点声行不行?一会把狗招来,你能打过狗吗?” 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东南角的那棵歪脖子枣树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枣树的根部隐约可见被翻动的痕迹,包子抡起墙角的铁锹就要开挖,远处还真传来阵阵狗叫声。 我们慌忙翻过后墙,却见墙根下整整齐齐的码着二十多个陶瓮,每个瓮口都封着浸血的黄裱纸。 这是…… 明代刑徒的镇魂瓮,宋家这是在养阴宅啊…… 包子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陶瓮踢了一脚,陶瓮碎裂,黑黢黢的瓮口滚出一颗布满绿锈的铜钱。 包子弯腰去捡,我赶紧用脚踹开他的手,铜钱落地的瞬间,狗叫声也越来越近。 “这特么是引路钱,你捡它干嘛?” “我想看看是哪个朝代的钱儿。” 我们从后墙跳了出去,狗叫声依然没有停止,这惹得包子十分气愤。 “等我两分钟,我去弄死这个傻狗。” 他刚要动,被闫川一把拉住了。 因为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是不是太敏感了,这院子荒的,谁没事进来干什么?” “黑子不会无缘无故叫的,最近非常时期,还是小心点的好。” 脚步声在院子内转了一圈,就当我以为这俩人应该快要走的时候,其中一人突然大喊道: “卧槽,陶瓮碎了一个,快通知老爷!” 第七百七十三章 崇祯通宝 我记得简世哥对我说过,牧野是宋老大和宋老三的地盘,洛邑由宋老二和宋老四掌控。 宋明远和宋明强,也就是二白。 他们口中说的“老爷”,是哪一个呢? 待院子里的人走了以后,包子再次撅着屁股趴在墙根,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这次不像癞蛤蟆了,像偷油的大黑耗子。 翻进院墙,闫川蹲在歪脖子枣树后面,手指在地上轻轻摩挲,他说这里的朱砂含量,快赶上秦始皇的地宫了。 我踢开脚边的碎陶片,捡起那枚泛着绿锈的铜钱,借着月光仔细看,钱文隐约是个“崇”字。 崇祯通宝? 此起彼伏的狗叫打乱了我的思绪。 “由特么把狗招来了!” 包子抄起铁锹又要翻墙,被我一把拽住裤腰带。 这傻波一的裤子“刺啦”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印着米老鼠的红裤衩。 “有毛病啊?你要是喜欢我的裤衩子,回头送你两条原味的。” 这时,闫川突然过来按住我和包子的肩膀,几束手电光扫过荒草,四五道黑影翻进院子。 为首的那人踢了踢破碎的陶瓮,突然爆喝:“哪个王八羔子动了爷的聚宝盆!” 我们屏息缩在墙根阴影里,只见那人蹲下身,从陶瓮碎片里捏起一撮黑土,竟然放在舌尖舔了舔。 月光照在他脸上,我也看清了他的模样。 宋老三,宋明强。 嘿,不是冤家不聚头,吴老二腿上的枪伤,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宋老三突然朝我们藏身处望来,包子浑身肥肉一颤,吓的我一激灵,手里的崇祯通宝也“叮铃”一下掉在地上。 “喵……” 闫川捏着嗓子学猫叫,顺手把铜钱踢进草丛。 宋老三的手电筒在墙头逡巡片刻,骂骂咧咧的走了。 包子刚要松口气,我掐着他后颈压低声音:“别动!” 只见宋老三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把洛阳铲。 他蹲在我们方才站过的位置,铲头“噗”的扎进土里。 随着铲子带出的泥土,几片青灰色的碎瓷混着朱砂簌簌落下。 这下面真埋着东西,看瓷片釉色像宋代的龙泉窑。 包子看到这场景来劲了,撅着屁股就要往前凑。 我赶紧按住这个见钱眼开的二货,却见宋老三突然掏出手机。 “喂,大哥,有人动了西郊的镇物……对,嗯,知道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夜风送来零星的词句:“嗯,青蚨门……九鼎图……必须处理干净。” 我皱着眉头,心里吃惊不已。 宋家居然跟青蚨门扯上了关系,他们也知道九鼎图的事! 难道龟城的那些青铜赝品跟宋家也有关系? 此时我的脑子里特别乱,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那时宋家应该还没发家才对,不可能与青蚨门纠缠上。 那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等宋老三几人彻底走远,我们才从藏身处钻出来。 闫川用匕首刮了刮夯土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芯子。 “三层夹夯,糯米灰浆掺朱砂,这是镇邪的阴宅法。” “宋家吃饱撑的?在郊区盖阴宅?” 听我说完,包子挠了挠肚皮上的肥肉。 我摸出那颗崇祯通宝,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你们记不记得历史记载,崇祯年间有一批官银在洛邑失踪?” 包子和闫川相互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叫你们多读书,偏不听。” 包子“切”了一声:“好像你读了多少书似的,要不是最近你多看了几本,我不相信你能知道。” 我翻了个白眼,虽说我属于临阵磨枪,但不快也光啊。 这时闫川突然抢过铜钱,对着月亮看了半晌,手指在钱缘轻轻一掰,铜钱竟像奥利奥般分成两片,中间竟夹着一张油纸。 “卧槽!” 包子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我凑过去,只见油纸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甲申年四月初八,奉闯王命藏银于洛邑铜驼巷。”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铜驼巷,不正是玉面狐狸说的张聋子的住处? 这一切不会是巧合吧? “明天去找张聋子!他或许知道一些事情!” “那这下面不挖挖看了?万一有宝贝?” “真有宝贝还能轮的到你?” 十七号院门楣上“张记装裱”的招牌已经被早餐店的油烟熏的发黄。 闫川蹲在巷口修车摊前,手里摆弄着凤凰自行车的铃铛,调侃道:“师傅,你这车闸松的都能放风筝了。” 修车匠的蛤蟆镜闪过反光,我瞥见他虎口的老茧,那是常年握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比如洛阳铲。 包子端着三碗胡辣汤晃过来,油渍在汗衫上画了一幅抽象画。 “喝汤喝汤,加了双份面筋。” 我们蹲在墙根吸溜汤汁的时候,裱糊店的木门“吱呀”开了条缝。 张聋子佝偻着背挪出来,左手小指残缺处裹着纱布。 他颤颤巍巍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转身时突然朝我们蹲的地方比了个三指手势。 申时三刻,老江湖的暗号。 也就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看着刚出来上班的太阳,我们只好快点喝完汤,然后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休息一下。 一天一夜没合眼,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啊……果子,裤头子你还要不要了?我还有几件唐老鸭的呢,要不送给你了?还是你要我穿过的?” 包子这家伙好没忘我扒他裤子的事,这会开始疯狂叫嚣。 “谁家好人一年四季穿红色裤衩子?你是不是心里变态?” 包子直接把裤子脱了下来,将内裤翻过来,露出里面缝补的许多个小兜,里面装的应该都是药包。 “我这是定做的裤衩子,当时订了一百条,忘了跟老板说颜色了,他就给我全做的红色。” “……” 我终于知道包子那些药包藏哪了,不过这厮的小蚕蛹倒挺别致的。 “果子,你说张聋子怎么认出咱们的?还给咱们比手势,难道他知道有人会找他?” 我双手枕在脑后,分析道:“大概率是玉面狐狸跟他通气了,不过我看他那样子,可不像是真聋。” “可能人家外号叫张聋子,但不一定是聋子呢。” 第七百七十四章 三百斤官银 下午四点半,我们来到张聋子裱糊店的后院。 包子踩着闫川的肩膀翻了进去,只听“哗啦”一声,这厮压垮了人家的葡萄架,绿藤缠着裤衩挂在晾衣绳上来回晃。 等我和闫川跳进去时,正看见他举着一个青铜觯往裤裆里塞。 “放下。” 沙哑的呵斥声吓得包子一哆嗦,青铜觯“当啷”砸在青砖上。 张聋子握着裁纸刀站在屋檐下,浑浊的眼球扫过我们。 “玉面狐狸介绍来的?” “对对对,狐狸介绍来的。” 由于被抓了现行,包子尴尬的有些语无伦次。 “跟我来吧。” 包子嘿嘿一笑,跟了上去,并问了一个十分脑残的问题。 “张大爷,你也不聋啊,为啥要叫张聋子?” 张聋子瞟了他一眼,说道:“选择性耳聋,不想听的事就听不见。” 这话说的还带点哲理呢。 “听玉面狐狸说你们想做鼎,工期一个星期,按尺寸定价,做出来以后不能退货,押金五千。” “那什么,张大爷,我们想看看样式。” 张聋子没说话,引我们钻进了地下室,霉味混合着淡淡的铜锈味,昏黄的灯光下,整面墙贴着各种青铜器的X光片。 其中一张饕餮纹鼎的影像让我呼吸一滞,这跟龟城青蚨门的那批赝品,如出一辙。 “张大爷,这鼎……你做给谁的?” 张聋子看着我指的那个青铜鼎,眉头一皱,说买主信息都是保密的。 “是给青蚨门的吧?” 张聋子闻听此言,手里的裁剪刀立马护在胸前,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我们没啥恶意,你别紧张,就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见我表情自然,张聋子稍微放下了一丝戒备。 “你们不是来做鼎的?” 我点点头:“前两天龟城戏楼坍塌,这事您应该知道了吧?” 张聋子一怔,手里的裁剪刀缓缓放下。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六十年代,宋家找我仿过这鼎。” 张聋子用裁纸刀挑开X光片夹层,露出里面的订货单。 “说是要给上头送礼,定金给了很多。” 说着,他拿来一个牛皮纸袋,从里面倒出的东西让我们瞠目结舌。 十几张粮票混着第三套人民币,最底下还压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中年人正搂着一个戴前进帽的男人,背景里堆着成箱的青铜器。 “这不是刘援朝嘛……不对,长得很像!” “这是刘援朝的父亲,另一个是宋家的老太爷!” 啥玩意? 宋家老太爷?不是说宋家是靠饭店起的家吗?难道从上一辈就开始做这买卖了? 不过想想也挺合理的,如果宋家老爷子没接触这些东西,那宋家怎么会靠这些发家? 看到宋老太爷和刘援朝父亲的合照,一切也都清晰明了了。 刘援朝的父亲做过青蚨门的账房,宋家跟青蚨门有关联就正常不过了。 “张大爷,我有一事不明,宋家为啥要在郊区盖阴宅呢?难道院子里葬的是宋老太爷?” 张聋子用裁纸刀瞧了瞧桌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笑表达的情绪太多,好像有羡慕,嫉妒,恨。 “甲申年,李闯王埋银,暗渠改道。宋家二十年前刨出三百斤官银,拿朱砂填了坑,说是镇邪。” 啥玩意?三百斤官银? 宋家挖到闯王埋的银子了?这特么是什么狗屎运气? 怪不得宋家起来的那么快,原来是靠的这些官银。 张聋子刚才的笑,明显是对宋家的狗屎运的羡慕。 二十年前,三百斤官银,是什么概念? 我想不通。 见我们如此吃惊,张聋子咧开缺牙的嘴,说道:“宋老二找人配的火药方子,说是炸山采石,结果把李闯王的藏兵洞给炸出来了,要不然他们现在凭啥在黑白两道都有话语权?” 张聋子说着,颤颤巍巍的掀开炕席,露出一个地窖口。 “下去瞧瞧?比宋家院子精彩。” 包子举着蜡烛打头阵,刚下到第三步就踩到团软乎乎的东西。 烛光一晃,满墙的青铜器X光片泛着幽幽绿光,地上散落着石膏模具,最里头还摆着一台裹满泥浆的真空铸造机。 这特么是做青铜器赝品的流水线! “当年宋家还找我仿司母戊鼎,说是要给博物馆捐个复制品。” 张聋子用裁纸刀戳了戳墙角的木箱,箱盖“吱呀”一声掀开,满满一箱崇祯通宝哗啦哗啦流淌出来。 “他们用这批钱雇人挖地道,从铜驼巷直通他们西郊老宅。” 我突然想起荒院里那些满血的镇魂瓮,敢情宋家养阴宅不是为了镇邪,是特么给盗掘地道打掩护,那些陶瓮封着的黄裱纸,怕不是用来标记地下宝藏的坐标? 想到这里,我掏出夹层铜钱在张聋子眼前晃了晃,老头的瞳孔猛然收缩。 “你们砸了镇魂瓮?” 包子点点头,说不小心踢碎的。 “哈哈哈,宋老二要郁闷了,别看他官做的不小,但对这些迷信的很。” 张聋子好像对宋家很熟悉,我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心中那个问题。 “张老爷,您老知道九鼎图吗?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张聋子闻言,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裁纸刀。 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坐在凳子上说道:“关于九鼎图,有很多传说,有的说九鼎图在三种同源不同形的玉上,有的说九鼎图是活图,需要借助天象才能看到,还有的说九鼎图就藏在某个鼎中,对应的是某种纹路。” 张聋子顿了顿,手指敲击在桌子上,发出很有节奏的声响。 “但我觉得,九鼎图或许真的存于世上,但具体在哪,没人知道,青蚨门寻了几十年,应该有些眉目,但可不可靠就是令一说了,至于宋家,知道的应该不比青蚨门多。” 张聋子说完,突然掀开八仙桌,藏在桌底的机关“咔咔”转动。 整面墙的X光片奇奇翻面,背面居然是朱砂描的洛邑地脉图,九条红线凝成一个鼎形图案,鼎耳位置标注着“牧野”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 第七百七十五章 陈皮阿四 我们跟着张聋子的裁纸刀尖,看着墙上朱砂绘制的洛邑地脉图。 “我记得牧野可是武王伐纣的战场,听说前些年修高速公路,挖出来过带铭文的青铜戈。” 闫川摸着下巴,也不知道他从哪来听到的小道消息。 包子蹲在地上扒拉那箱崇祯通宝,闻言抬头说道:“那咱们去牧野挖两锹?指不定能刨出九鼎图呢。” “我刨你大爷,这地图分明是宋家改河道挖官银时绘制的,九条红线是地下暗河走向,我说的对不对?张大爷?” 我踢了一下包子的屁股,他做了个鬼脸。 张聋子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用裁纸刀敲了敲墙角的铸铁水管,闷响在空心的墙砖里回荡。 “宋老二当年在牧野包了三十亩果园,说是种猕猴桃,你们猜怎么着?” “总不会在桃树下埋雷管吧?” 包子从铜钱堆里摸出个铜铃铛,叮铃桄榔摇着玩。 “他雇了七个地质队的退休工,拿洛阳铲把果园戳成了马蜂窝,后来市里要搞万亩观光果园,他们连夜把坑都填了。” 张聋子眯起眼睛,脸上满是回忆的神色。 就在此时,在我们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张聋子侧耳倾听,小声说道:“好像来人了。” 他这耳朵,是一点都不聋。 包子反应最快,他从张聋子手里抢过裁纸刀就要冲上去,却被张聋子拦住了。 “别冲动,即使是宋家,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他们还指着我发财呢。” 张聋子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他应该一直与宋家保持着合作关系,所以才对宋家的过往这么了解。 但他能毫不保留的说给我们听,真是个奇迹。 毕竟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 张聋子已经从地下窜了上去,我们紧随他上了地面。 正看见葡萄架下站着个穿花衬衫的瘦子。 这人戴着墨镜,手里还盘着俩文玩核桃。 “靓仔们好兴致啊。” 瘦子见我们后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门牙。 “再下陈皮阿四,江湖人称四爷,南粤珍奇会洛邑分舵话事人。” 包子举起裁纸刀说道:“四爷?我还是你四舅姥爷呢!” 这人是南粤珍奇会的人,可真是稀罕了。 看来九鼎图的消息已经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我摸着下巴看着陈皮阿四,这小子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和南粤珍奇会之间的恩怨,那我索性就先装上一装,看看他来找张聋子有什么意图。 对于包子的话,陈皮阿四并未放在心上,他不慌不忙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印着“荣华酒家”的打包盒,递给张聋子。 “地方特产,还请张师傅笑纳。” 这逼有点抠,他妈的送礼就送一盒广式腊肠。 “无功不受禄,四爷来小店有何吩咐?” 张聋子并没接腊肠盒子,陈皮阿四尴尬笑了笑,然后说道:“宋家要找的不是九鼎图,他们在找能解读九鼎图的青铜器。” 我们不明白他的话,特别是包子,让他整理好思路在说,别云里雾里的打哑谜。 但一旁的张聋子却陷入了沉思,他沉吟片刻后说道:“这些事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是一个裱糊匠。” 陈皮阿四闻言摘下了墨镜,露出眼角狰狞的刀疤:“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如合作,我们出设备,你们出情报,找到东西五五开!” 陈皮阿四的广式腊肠在葡萄架下冒着香气,张聋子突然抄起裁纸刀扎进打包盒。 油花四溅中,五根腊肠里居然裹着四根金条。 这是给张聋子的订金啊,我刚才还真以为只送的腊肠呢。 南粤珍奇会财大气粗。 “去年金店劫案丢的库底子,你们倒是会废物利用,这金条我拿了以后,还有命花吗?” 陈皮阿四的笑容变得僵硬,他手腕一翻,亮出个BP机。 “宋家给我来消息了,他们说在牧野工地里发现了带铭文的青铜器残片,而且……” 他故意拉了一个长音,想勾起我们的好奇心。 但我们面色平静如水,表面上对他的消息并不感兴趣。 “哎呀,你说张师傅,有钱你也不知道赚,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谁是傻子。” 陈皮阿四自顾自的说着,包子问道:“宋家家大业大的,你不去找他们合作,跑这里浪费口舌干什么?” “嗐,宋家越是势力大,越容易过河拆桥,我们南粤珍奇会在珠三角势力还行,在北方可没有宋家管用,所以做事要谨慎。” 南皮阿四考虑的倒也合情合理。 与虎谋皮,最后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青蚨门你们有联系吗?” 我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是想看看能不能从陈皮阿四这里问出八爷的下落。 “青蚨门?那个辣妹做事太不长脑子,大家合作才能共赢,一口吃个大胖子岂不是撑的慌?女人呐,胸大就是无脑。” 呃…那个青蚨娘们的胸确实不小,最起码D+。 “牧野是古战场,哪来的大墓?” 这时闫川突然开口,他不信陈皮阿四的那套说辞。 “你们说,当年武王伐纣,八百诸侯在此会盟,会盟时要不要铸鼎铭文?” 陈皮阿四的话刚说完,墙外突然传来喊话声:“张老爷子,我们二爷请你去果园鉴宝!” “靓仔,现在相信我了吧?宋家绝对挖到好东西了,说不定真和九鼎图有关。” 张聋子让陈皮阿四禁声,随后对着院墙外喊道:“告诉二爷,我身体不适,让他另找高人吧。” 墙外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喊道:“张老爷子,二爷说了,洛邑除了你,没人能知道这宝的来历,请您务必过去一趟,别让我们为难。” 原来张聋子不只是做旧大师,还是鉴宝大师,宋家对他的态度也是够客气的了。 陈皮阿四看着张聋子,随即笑了笑:“张师傅,不如我们一同前往,看看那青铜碎片到底是何物?” 张聋子闻言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我,说道:“你们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吴老二可能也就到了。” 啥?吴老二?张聋子和吴老二认识? 卧槽,这个世界太小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仿制九鼎 就在我惊讶于张聋子和吴老二相识之时,他和陈皮阿四已经从正门走出了裱糊店。 汽车的尾音越来越远。 “果子,吴叔也参与进来了,这事可就热闹了,你给他老人家打个电话,咱也用不着那么辛苦了。” 其实不用包子提醒,我已经掏出手机拨打吴老二的电话了。 但是连打好几个,电话那头始终处于忙音状态,这让我不禁有些着急。 闫川说吴叔可能正在忙正事,电话打不通也情有可原。 没办法,我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张聋子回来时已是深夜,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没等我开口询问,他便率先说道:“吴老二在牧野失踪了。” 说完,他坐了下来,包子赶忙递上一杯茶。 “张叔……” 张瘸子抬手打断了我的话:“别着急,吴老二精着呢,不会有事的!宋家挖到的确实是西周青铜残片,上面有十六个铭文。” 我不禁好奇,这青铜碎片代表什么,莫非真有九鼎图的线索?” “商周鼎革时期的金文,记载武王会盟八百诸侯是铸造的礼器,但第三列那个“鼎”字,我总感觉有些蹊跷。” 我刚想问哪里蹊跷了,外面铸铁水管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我们同时转头,看见管口慢慢推出一卷宣纸。 我们跑过去,包子伸手将宣纸拿在手中。 纸卷上沾着暗褐色污渍,在月光下泛着铁锈的光泽。 包子展开宣纸,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吴老二的笔迹。 “宋家果园有三十七棵老梨树,每棵树下埋着半尺见方的青铜匣,匣中多半是已经搜集到的线索。” 铸铁水管的震动突然停止,包子手里的裁纸刀已经捅进管口,锋刃刮擦金属的声响不禁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吴叔在玩什么把戏?这铁管通向哪里?吴叔又是怎么把纸条传过来的?他为什么不过来与咱们见面?” 包子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张聋子蹲下身,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这时,铁管再次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用洛阳铲柄传递信号。 包子把耳朵贴在管壁听了半晌,突然蹦起来:“吴叔他是不是在底下敲摩斯密码呢?” 我想一脚把他踹铁管里面去,真的。 张聋子突然掀开墙角的青砖,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这老宅地下竟藏着条能容人爬行的密道。 张聋子回到屋里拿出一个老式矿灯,说道:“二十年前修防空洞时留下的,宋家承包工程时偷工减料,这暗道这有我和吴老二知道怎么走。” 我很想问他和吴老二之间是什么关系,但眼下显然不是时机。 密道里的潮湿,包子打头阵爬的飞快,崇祯通宝在他口袋里叮当作响,他这性格,狗从他身边经过,都得留下几嘬毛。 爬过一个弯道时,我忽然瞥见洞壁上有新鲜的抓痕,指甲印里还卡着一片暗青色的织物。 这应该是吴老二的衣服,他喜欢穿这种颜色的服装。 他这是在给我们做记号。 前方传来包子变了调的惊呼。 矿灯照亮的尽头,赫然是间用洛阳铲挖出来的地下室。 七具身穿地质队制服的骷髅围坐在一起,中间铁皮箱上摆着一个青铜爵,爵身布满蜂窝状的孔洞。 张聋子的矿灯扫过骷髅胸前的工牌,“宋家雇的那七个退休工,九八年暴雨冲垮防空洞,这些人莫名失踪。” 突然,我们身后突然传来爆炸声,整个地室开始剧烈晃动。 接着,陈皮阿四带着广式腔的轻笑,这个南粤话事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密道口,手里的文玩核桃已经换成了土制手枪。 “多谢各位带路……” 他话没说完,就被包子扑倒在地,两人滚作一团时,陈皮阿四的枪也掉落在了地上。 密道顶部的土层开始往下掉落,陈皮阿四这个傻逼,不知道炸密道的用意何在。 张聋子见状,突然掀开铁皮箱,露出下面被洛阳铲打通的地下水脉。 浑浊的暗流中漂浮着数十个青铜匣,每个匣盖上都刻着倒悬的铜钱标记。 “跳!” 张聋子一脚踹开还与包子纠缠的陈皮阿四,抓着我就往暗河里跳。 入水的瞬间,我瞥见水下有地图正在发光,九道红线指向发光的洞口。 暗流裹着腥涩的铜锈味钻进鼻腔时,我恍惚看见那些青铜匣排成一排。 发光的地图像赤练蛇,在幽绿的水波里忽明忽暗。 “闭气!” 闫川的喊声隔着水幕传来,我抓住一个青铜匣当浮板,匣盖突然弹开,露出里面锈成青绿色的竹简。 我趁机打开看了一下,这竹简竟是用金丝编联的盟书! 包子从水里冒出头,嘴里吐出一条小鱼,“这特么是周武王开的漂流瓶?” 铸铁水管方向又传来闷响,陈皮阿四的咒骂声混着塌方声由远及近。 张聋子突然拽着我往发光处游:“跟着朱砂线,那是地下河出口。” 水底忽然亮起繁星般的幽光,成片的青铜器残片嵌在岩层里,像条沉睡的巨龙脊骨。 朱砂地图此刻竟与这些铜锈的分布完全重合,九道红线直指岩壁上的裂缝。 张聋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喊道:“九鼎图根本不是藏宝图,是西周诸侯铸造场的分布图!” 裂缝里突然伸出一只青白的手,我们吓的差点沉底,直到看清那人的样子,才发现手的主人居然是吴老二。 他半个身子卡在岩层里,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 我们赶紧对他进行施救,好在岩壁常年浸泡比较松软。 当吴老二出来的那一刻,他说了一个令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消息。 “宋家在仿制九鼎,三十亩果园,咳咳…都是浇筑场!” 吴老二咳出带血丝等我唾沫,接着说道:“当年塌方不是意外,宋老二在试验失蜡法浇筑,高温融化了防空洞的承重柱!” 这一切,都是宋家的阴谋,青蚨门上当了,八爷上当了,南粤珍奇会上当了,我们也上当了…… 怪不得刚才的竹简要泡在水里,那样青绿色的锈会更自然…… 第七百七十七章 全是假的 吴老二被我们从岩缝里拽出来时,裤腿上还沾着暗红色的陶土。 这个精瘦的老头瘫坐在青铜残片上,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居然裹着半只烧鸡。 “先垫吧两口,宋老四当初的那一枪,我得收点利息回来。” 吴老二说着,撕下个鸡腿扔给我。 每个人都记仇,当时宋明强那一枪,可让吴老二养了好几个月。 包子盯着吴老二的烧鸡咽口水,他想吃,但没好意思张口。 吴老二又撕下一个鸡翅递给他,包子喜笑颜开:“我说吴叔,您这逃难还带着伙食呢?” 吴老二啐了一口血沫,笑骂道:“你懂个屁,这是从宋家祠堂供桌上顺的,他们供祖宗,我吃了不犯毛病吧?” 吴老二咬下一块鸡肉,在嘴里狠狠咀嚼,好像嚼的是宋老四一样。 “宋家用二十年时间在三十亩果园地下建了九个浇铸坑,每个坑都对应一尊鼎的部件。” 吴老二话音刚落,陈皮阿四的广东腔传了过来。 “扑街仔,你们仲想走?” 张聋子突然用裁纸刀戳向岩壁,成片的青铜残片应声落下。 幽绿的水面下,那些嵌在岩层里的铜锈竟开始泛起荧光。 我这才看清,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其实是连绵不断的雷纹。 宋家好手笔。 这时,陈皮阿四带着三个马仔从暗河上游漂下来。 这王八蛋居然在皮筏艇上架着探照灯,手里还攥着一把弓弩。 这个傻逼,被宋家耍了还特么不知道。 “小心!” 包子突然把我扑进水里,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在岩壁上嗡嗡作响。 张聋子趁机掀翻铁皮箱,几十个青铜匣顺溜而下,在探照灯光里撞出清脆的声响。 混乱中,我抓住一个匣子,盖子上的倒悬铜钱纹突然脱落,露出底下用激光雕刻的条形码,比包子裤兜里的崇祯通宝还魔幻。 “假的!全特么是做旧的!宋家在仿制西周青铜器!” 我扯着嗓子对陈皮阿四大喊,这时吴老二一个猛子扎过来,从匣底抠出一团青绿色铜锈。 “这是电解铜做旧的硫酸结晶!九八年他们用高压电击穿防空洞承重墙,根本不是什么暴雨塌方!” 暗河突然剧烈震荡,上游传来柴油机的轰鸣。 远处来的快艇亮起刺眼的白光,我看到船尾拖着一张铁丝网,网上挂满了正在融化的青铜爵。 “他们要炸开地下河!” 张聋子突然指向岩壁裂缝,那些发光的铜锈纹路正在渗出细密的水珠,整条暗河开始顺时针旋转。 包子抓着我的腰带往岸边游,嘴里也不带消停的:“卧槽,果子,咱们这是进了洗衣机排水口啊!” 我配合着包子的频率扒着水,经过多次落水以后,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下水就沉了。 这特么是淹出经验来了。 混乱中,吴老二游到我身边,突然塞给我半块玉璜:“这是宋家仿制车间的门禁卡,果园东墙第三棵歪脖梨树下有通风口。” 我问吴老二给我这个干嘛? 他嘿嘿一笑,说让我去埋几根雷管,帮宋家提前放炮,过个好年。 话音刚落,陈皮阿四的弩箭以光速飞了过来,直接射穿了吴老二的肩胛。 “老吴!” 我睚眦欲裂,想伸手去接着吴老二,但他却像条银鱼般沉入水底,暗流卷着他消失在青铜残片组成的漩涡里。 “老吴……” 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我想挣开包子的手,却被他死死拽住。 “你他妈给我松开!我要去救老吴!” “你他妈给我冷静点,自己刚会扒点水就特么以为自己是游泳冠军了?” “我不管,你放开我,老吴沉下去了……” 我放声大哭,脑海里浮现出与吴老二的点点滴滴,我再也忍受不住,一拳打在了包子的眼眶上。 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下去救吴老二,哪怕和他一起淹死在这暗河里! “你他妈真是疯了!” 包子一只手捂着眼睛,但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抓住我。 这时闫川也游了过来,他和包子一起抓住我,对我吼道:“果子,你冷静点,吴叔肯定没事!” 这会他们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了,在心里尝试沟通灵犀蛊,让它赶紧赐予我力量,哪怕下辈子瘫痪在床也在所不惜。 可灵犀蛊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我不够悲伤,难道我不够愤怒吗? “老吴……啊……” “接着,别哭丧了,吴老二死不了!” 张聋子突然把矿灯甩给我,自己抄起洛阳铲冲向皮筏艇。 他这个五十多岁的人愣是游出了蛟龙的架势,裁纸刀劈开水面时,我甚至看见了火星子。 接着,张聋子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严实的二踢脚,随后点燃引信,土质烟花在皮筏艇底部炸开一个窟窿。 陈皮阿四和他的马仔们扑通扑通落水时,张聋子已经摸到岩壁裂缝处。 他举着竹筒对准荧光纹路,那些虫鸟篆竟在水幕上投射出立体的黄河古道图。 “这是盟誓地宫的结构图,宋家仿制九鼎不是为了卖赝品,他们要重建武王伐纣的祭坛!” 张聋子声音发颤,但每一个字落在我们耳朵里都令人不可置信。 宋家人这么疯狂? 暗河突然改道,我们被卷入一条倾斜的甬道。 成堆的青铜镞从头顶坠落,在岩壁上擦出幽蓝的火星。 等我们滚出甬道时,眼前赫然是个篮球场大小的溶洞。 另外七具地质队骷髅围坐在圆桌上,上面还摆着台九十年代的老式发报机。 张聋子突然掀开电报机底座,露出底下带血的账本。 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电解铜采购单,最近一笔交易竟是香岛某拍卖行。 包子凑过来看热闹,“好家伙,这数目够买下半条簋街了。”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只担心吴老二的安危,于是我看向张聋子,很认真的问道:“张叔,吴老二真的没事吗?” 张聋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撇撇嘴。 “把泪痕擦擦,男儿有泪不轻弹知不知道?吴老二除非自己不想活了,要不然让他死啊,难着呢。李瞎子给他算过命,说他能活到102岁。” 第七百七十八章 宋明远 对于张聋子的话,我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我紧张难过的心情,此时倒是缓解了许多。 我从头捋了一下,吴老二应该暗中调查宋家很多天了,应该从九鼎图的风声开始,可能在青蚨娘们找上我们那阵就开始了。 我问张聋子,为何一开始去裱糊店找他,不把认识吴老二的实情告诉我们? 张聋子只是摇摇头,说吴老二护犊子,不想让我掺和进来,后来因为陈皮阿四的出现,打乱了吴老二事先安排的计划。 张聋子说我们三个,居然能够找到洛邑来,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因为宋家做事一直都很隐秘,留下的线索也都是二三十年前的,很难寻找。 我挠挠头,说实话,瞎猫碰上死耗子这话形容我们最合适不过了,谁也没想到,九鼎图的阴谋居然来自宋家。 “张叔,我还是不明白,青蚨门的人应该不傻,难道就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我记得三才佩可不像是假的。” 张聋子看着我,再次摇了摇头。 “人都是先入为主,如果吴老二没发现其中的猫腻,我也一直觉得九鼎图是真实存在的,宋家的局做的太好了,调动起所有人的兴趣之后,再用仿制的九鼎谋取最大的利益,从二三十年前就开始,这得是多大的耐心?” 我还是不能理解,八爷那么聪明就没看出其中的端倪? 在江宁的时候,它可是集齐了三才佩,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么机关中出现的那枚玉髓,也是巧合吗? 不对不对,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可是一件两件事是巧合,很多件事都发生了,如果再是巧合的话,那特么也太巧合了。 宋家要真是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那特么不是神仙了? 仔细想想,我还是宁愿相信九鼎图真的存在。 就在我埋头苦想的时候,溶洞另一头突然传来齿轮的转动声。 接着,整面岩壁缓缓升起柴油烟雾里走出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手里也盘着文玩核桃。 这东西什么时候这么流行了? “宋明远!” 张聋子一声惊呼,让我不禁攥紧了手里那半块玉璜。 宋家老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明远嘴角有颗痣,他看着我们,弹了弹中山装上的灰尘,说道:“张聋子,你们不该碰九鼎的因果,知道为什么武王要铸九鼎吗?” 包子立马接道:“为了涮火锅时凑九宫格!” 这小子,脑洞确实大,反应也快,他这话明显是为了气宋明远。 宋明远一愣,随后笑声在溶洞里撞出回音。 “周革殷命,靠的不是仁义,是能镇住八百诸侯的青铜重器,现在宋家要做的,不过是把老祖宗的手艺换个价钱。” 宋明远说完,突然按下墙上的电闸,地下缓缓出现一个喷着炙热铜浆的浇铸坑,翻滚的金属洪流中,数十尊未完工的青铜鼎渐渐显形,鼎腹上赫然刻着各大博物馆的馆藏编号。 这让我突然想起青玉十二辰,故宫里面的东西,有人用假货将真货掉包出来…… “这铜的纯度至少四个九,比津沽打镯子的老刘头强多了。” 这时候了,包子还不忘插科打诨。 我看着眼前这些赝品,深吸一口气:“宋老板好手艺,这些东西连香岛佳士得的鉴定师都能骗过吧?” 宋明远盘着文玩核桃笑而不语,这时溶洞顶部突然降下钢丝网。 陈皮阿四带着浑身水渍从暗门钻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带天线的遥控器。 “收工啦各位,谢谢宋老板的鼎,我们南粤珍奇会会记得您的好的。” 陈皮阿四这个傻逼,居然还不信宋家做的是赝品,这会他想来个黑吃黑。 他的话音刚落,宋明远突然甩出几枚铜钱,正中陈皮阿四的手腕。 遥控器飞出的瞬间,我看清按键上贴着“引爆”字样的胶布。 “卧倒!” 张聋子把我扑倒,浇铸坑突然爆炸,气浪将我掀飞,后背砸在溶洞的墙上。 混乱中,有人拽了我一把,当我看清这人时,瞬间激动的哪也不疼了。 是吴老二,他真没死。 “老吴,你……” “跟我来,那里有个通风管道口,直通果园的仓库。” 我看到吴老二肩上的箭伤还在渗血,想问包子要止血药,却已经到了管道口。 我们手脚并用的在管道里爬行,身后又传来混凝土开裂的巨响。 包子撅着屁股往前拱,口袋里的铜钱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吴叔,您这身板是怎么钻进来的?” 吴老二喘息的有些厉害,像破风箱。 “当年修防空洞留的后门,宋明远他爹往混凝土里掺锯末,这些暗道比老婆饼还酥。” 爬出管道时,三十亩梨树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每棵树下都埋着十几公分见方的青铜匣,此刻正随着地下震动微微起伏,像一群等待破土而出的金属甲虫。 闫川突然蹲下身子扒开树根处的浮土,指尖沾上了暗绿色的铜锈。 “别扒了,这些都有电解铜氧化的痕迹,和暗河里一模一样。” 包子闻言来劲了:“那还等啥?全部破坏了不就好了吗?这机会也不是天天有!” “别动!” 吴老二突然厉喝:“这些树根没准都连着压力传感器。” 正说着,远处传来犬吠。 很快,五条狼青从果园深处窜出来,绿莹莹的眼珠子在夜色里晃成了鬼火。 张聋子见状,立马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抖落出陈皮阿四送给他的腊肠。 他什么时候装起来的,我都没注意。 “接着!” 张聋子把腊肉甩向相反方向,领头的大狼狗凌空咬住腊肠,嚼了两口后突然栽倒在地。 剩下的四条狗夹着尾巴掉头就跑。 包子看得目瞪口呆。“张叔,您这喂的是含笑半步癫吗?” 张聋子嘿嘿一笑,说自己就是加了点狠货,宋家用这招防贼八年,毒死的野狗能绕故宫三圈,这叫以此之道,还彼此身。 狗的危机解除,吴老二催促我赶紧去找第三棵梨树。 我们倒要看看,树底下到底埋着什么。 第七百七十九章 账本 第三棵歪脖梨树。 当我把玉璜插入梨树下的铁盒时,整个果园的地面突然震动。 几十个铜匣破土而出,匣盖上倒悬铜钱纹在月光下开始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吴老二和张聋子神色一凝,接着,吴老二扯着我就往仓库跑。 “要坏菜,上了宋家的当了,这他妈是自毁装置!” 在我们奔跑的过程中,青铜匣接二连三的炸开,飞溅的铜片把梨树削成秃枝。 我们撞开仓库铁门的瞬间,包子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只见他的屁股上扎着三片铜钱纹碎片,看着都疼。 仓库里堆着成箱的青铜器部件,鼎耳,爵足……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墙角的沙砾模具还冒着热气,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酸味。 闫川掀开苫布,露出一台漆皮斑驳的电解设备,仪表盘上“1987年奉天第三机床厂”的铭牌格外扎眼。 “好家伙,这应该够盼十年的了,你们说宋家挣这么多钱图啥?” 包子呲牙咧嘴的拔着屁股上的铜片,然后赶紧摸出药包涂抹在伤口上。 “有谁会闲钱多?” 吴老二从货架深处拖出个樟木箱,掀开盖子的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数百个工作证,封皮上“故宫博物院修复中心”的金字,在仓库里泛着冷光。 张聋子上前,翻出一本交接记录。 “他们在往真文物里掺假,看这个,去年慈宁宫大修,更换的三十六件青铜器,有一半是假的!” 张聋子的话音刚落,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 宋明远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同志们辛苦了,接下来请欣赏现代版烽火戏诸侯。” 大地突然剧烈震颤,仓库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片刻后,九台经过改装过的东方红拖拉机从地底钻出,车斗里满载着青铜鼎部件,排气管喷出的蓝烟瞬间笼罩果园。 “宋明远要转移生产线!” 吴老二使劲锤了一下货架,包子突然窜上电解设备操作台,“都闪开!” 这货居然把电解浓度调到最大,抄起两根铜棒插进溶液池。 滋啦一声爆响,整个仓库的照明过载,所有灯泡同时炸成烟花。 黑暗降临的瞬间,我瞥见拖拉机群亮起的尾灯。 张聋子突然从角落抓起一把洛阳铲,甩出打灭最近的那盏,吴老二趁机撞开仓库后窗:“跟我来!” 接着,吴老二带我们滚进排水渠,最后一台拖拉机驶出果园,车厢里摞着的青铜鼎耳在颠簸中掉落,其中一个滚到渠边,露出底部激光雕刻的“made in song”字样。 闫川扯掉沾满电解液的衬衫,问道:“现在怎么办?” 包子贱贱一笑,然后掀起裤腰,腰带上别着一本册子。 “嘿嘿,这是宋家的账本,这玩意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张聋子凑近翻开账本:“1998年7月,电解铜二十吨,收货方是香岛的中环仓库?” 这时,吴老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宋明远的九鼎可能要出现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螺旋桨的轰鸣,两架民用直升机掠过果园上空,垂下的钢索正在吊装青铜鼎的部件。 包子捡起石头想要打飞机,被我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你当这是拍电影呢?” 包子咧咧嘴,刚想说话,却被张聋子打断了。 “去防空洞,那里有直通码头的暗道!” 说着,张聋子率先带头钻回排水渠。 我们在迷宫般的隧道里狂奔,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 包子边跑边嘟囔:“等这事完了,老子非得吃顿狗肉火锅压压惊。” 转过第三个岔口时,前方突然出现微光。 九个等比例缩小的青铜鼎排列在石台上鼎腹上的云雷纹竟是用集成电路板拼成的。 吴老二突然刹住脚步,说道:“这是定位器,宋家要搞大事情。” 话音未落,鼎腹的电路板同时亮起红光,隧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混着宋明远透过扩音器的狂笑:“诸位,九鼎已经抵达公海,虽然你们打乱了我的计划,但最终的结果还不算太坏。” 震动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我这才看清隧道墙壁上布满了铜线,宋明远要炸了这里! 包子绝望的掏出所有崇祯通宝撒向空中,嘴里念念有词:“列祖列宗显灵啊。” 说时迟那时快,张聋子突然撞向石台,九个微型青铜鼎应声坠地,爆出的电火花顺着铜线逆向流窜。 整条隧道的照明系统接连爆炸,张聋子带着我们开始狂奔。 “轰隆,轰隆……” 隧道坍塌,乱石飞溅,我跑出了平生来最快的速度。 当我们跑出隧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吴老二看着满地的青铜碎片,叹了口气:“当年武王铸九鼎镇九州,现在这帮孙子居然用它们来赚钱。” 我们虽然不是啥好人,但这种事扪心自问还是做不出来的。 宋家的疯狂实属罕见,不知道包子留下来的账本够不够他们喝一壶的。 “咱们…去哪?” “去送账本。” “送哪去?” “姑苏。” 想要扳倒宋家,以我们的实力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能动用两位老爷子的力量了。 龙老爷子和时老爷子之间,我还是选择了龙家,孙子找爷爷帮忙,还能拒绝吗? “走吧,我们还是太小看宋家了。” 吴老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尖再次渗出黑血。 我这才想起来,他的箭伤还没处理。 刚想去扶他,吴老二便朝着地上栽去。 我急忙托住他的后背,却摸到满手粘稠。 他后背还插着半截青铜箭。 张聋子撕开吴老二的衣服,看到伤口以后不禁摇头:“之前密道里的机关箭,箭头上抹了硫酸铜,最好赶紧医治。” 我将目光看向包子,他指着留在吴老二体内的半截箭头说道:“得先把箭头拔出来,要不然上十遍药也无济于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前不着,后不着店的,只能选择硬拔了。 吴老二,你撑住啊…… 第七百八十章 不值一提 拔箭头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在了我的头上。 包子已经在一旁准备好了药粉,就等我拔出箭头的那一刻将药粉糊上去。 “包子,会不会感染?” “放心,哥们的药虽说不能起死回生,但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 包子管这叫小伤,吴老二伤口化脓,流的也都是黑色的脓水。 我小心翼翼捏住箭头,观察了吴老二的表情,见他微微皱眉,我深吸一口气,猛的将箭头拔了出来。 暗红色的血混合着脓水立马喷涌而出,包子却迟迟没有动作。 “你特么瞅啥呢?敷药啊!” “你慌鸡毛?让血先流一会。” “……” 敷上药末以后,吴老二伤口的血止住了,但人还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张叔,老吴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我们要尽快去姑苏一趟。” 张聋子知道我的目的,他点点头,说目前宋家的重心在那仿制的九鼎上,所以暂时不会找他的后账。 “一会我带吴老二先离开洛邑,你们要去姑苏就抓紧动身。” 去往姑苏的车上,我将最近发生的事都捋了一遍,但其中有许多事情还是捋不通。 我觉得还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二三十年前发生的事,很多细节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不清不楚。 现在知道的是,宋家一直没停止布局,青蚨门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二傻子,当然了,还有八爷。 想到八爷,不知道这傻鸟现在跑哪去了,既然九鼎已经浮出水面,它应该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必要。 等到了姑苏,让包子给肖龙打电话问问傻鸟回去了没有。 五月初,姑苏迎来了旅游旺季,很多人都是被那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给骗来的,其实看景远不如听景。 旅游这个东西,就是在自己待腻的地方,去别人待腻的地方。 “果子,咱就两手空空的去好吗?” 闫川看着人来人往的姑苏街道,突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我本来没想到这一点的,感觉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那么客套。 但转念一想,还是带点东西去吧,龙家人不过在乎这一点东西,但会在乎我的心意。 春暖花开,龙老爷子正在院子里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老头喝茶,院子里已经搭起了凉棚,看起来轻松惬意。 见到我以后,龙老爷子紧忙起身,然后对着旁边的老头介绍道:“老黑,这就是我孙子。” 我不知道那老头姓黑还是他的外号,所以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黑爷爷”。 这惹得两个老头哈哈大笑。 “吴果啊,怎么不声不响的来津沽了?给你妈打电话了吗?” 说实话,从姑苏走了这么久了,龙老爷子提起吕丽萍,我这个妈,还有点不适应。 于是我挠挠头,说自己是临时决定来姑苏的,谁也没联系。 见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黑爷爷很识趣的起身告辞。 等他走了以后,龙老爷子一本正经的看着我,问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我挠挠头,后头看了包子一眼,包子恭恭敬敬的将账本递给龙老爷子。 “这是?” “爷爷,你先看看。” 龙老爷子翻着账本,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到后来眉头皱的越来越狠。 这时包子突然说道:“龙爷爷,这是洛邑宋家这些年仿制古玩赝品的材料账单,这个宋家跟果子之间还有些恩怨,挺不是东西的。” 龙老爷子闻言合上账本,“你们几个小子的意思是,想让我通过这个账本,去扳倒宋家?” 我忙的点了点头,但龙老爷子却摇了摇头。 我们有些懵,这是啥意思? “我刚才略微看了一下账本,你们说这是宋家的账本,但里面好像没有记载一条关于宋家的信息。而且这上面大部分材料都是从香岛发货,谁会去那里调查?” 龙老爷子说完,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留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爷爷,这账本还不够细致吗?” “不是细不细致的问题,你这账本怎么能证明是宋家的账本?这个宋家我也有耳闻,他们在豫州盘踞这么久,难道上面就没关系?你们想凭一本没实质依据的账本就想让他们倒台,简直是异想天开。” 龙老爷子的话,让我们三个彻底懵了。 包子赶忙拿来账本仔细翻找,找了半天,愣是没有找到关于宋家的信息。 怪不得宋明远一点也不在乎仓库里面的东西,特别是这账本。 你说这是宋家的账本,可有什么依据?上面反正没有指名道姓,谁知道这是从哪弄来的假账本? “妈的,这些老狐狸,玩聊斋绝对是好手。” 包子看着账本欲哭无泪,本以为凭着它能让宋家吃瘪,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宋家,我听说过,他们能在洛邑站稳脚跟,并且黑白通吃,靠的不只是他们自己,没有人在背后支持的话,是走不到今天的。” 龙老爷子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宋家干的事几乎已经在明面上了。 这么多年没出一点问题,看来背后的靠山很有实力。 说白了,这些都是利益关系,花多少钱,背后的人就会使多大力。 “龙爷爷,这么说来,宋家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一辈子?老大老三管黑,老二老四管白,洛邑直接姓宋好了。” 龙老爷子呵呵一笑,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欲让一个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宋家已经够疯狂了,那接下来就等着灭亡吧。 龙老爷子的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的,跟听绕口令差不多。 真不知道吴老二要是知道这个结果以后,肩上的伤口会不会再次崩开。 “爷爷,你不是战友多吗?找几个关系好的,向上面反映反映不就好了?” 龙老爷子把脸一板,十分严肃的说道:“胡闹,你们以为上面的人天天都闲着没啥事吗?就宋家这个事来说,在他们眼里那就是芝麻大点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这事还不值一提?那上面的人天天都在忙什么? 第七百八十一章 熟悉身影 账本没了用处,让我挺沮丧的。 不过仔细想想,宋家在洛邑盘踞了这么多年,肯定将不利于自己的东西都处理的十分到位。 龙老爷子看出我们的心思,他在一旁安慰道:“有些事不是不能解决,只是还没到时间,时间一到,自然而然就有人出手了。” 对于这种哲理似的话,我也只能木讷的点点头。 道理谁都懂。 但现在是不想讲道理。 “行了行了,一会给你妈打个电话,晚上咱出去吃,你们三个小家伙陪我喝两盅。” 对于我的到来,吕丽萍无疑是最高兴的,但她还惦记着一个人,那就是时紫意。 “时老爷子说你们十月一订婚,这还有五个月时间,房子选好在哪买了吗?我和你爸的意思是在姑苏买,离得近,等你们有了孩子,我还能帮忙照看。” 正在嚼菜的我直接被呛了一下。 好像当父母的都希望尽快抱上孙子,甭管什么身份。 “妈,房子的事你们不用操心,我有钱,在京城也能买得起。” 龙老爷子听我这么一说,立马不愿意了。 “肯定不能在京城买,搞得咱们跟倒插门似的,老时头到时嘴都能笑歪了。” 我心想,不就是个房子问题吗,在哪不一样? 再说倒插门有啥不好的,有多少人想插还插不进去呢。 这顿饭主要就是围绕我和时紫意订婚的事,包子和闫川几乎插不上嘴,只能低头猛干饭。 晚上九点多,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在街上漫步,一时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包子给肖龙打过电话了,八爷没回去。 给吴老二打电话,他和张聋子去了琅琊,伤情也挺稳定的。 当吴老二得知账本上根本没有记录有关宋家的线索时,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突然叹了口气。 “宋家应该气数还未尽,都别气馁,弄他们的机会多的是。” 吴老二倒是会宽慰自己,从之前的腿伤,到现在的肩膀伤,这都是拜宋家所赐, 他其实是最希望宋家倒台的。 逛了一圈,准备回去睡觉的路上,包子一个劲的唉声叹气,我问他咋了,这家伙居然感慨上了。 “你说娇子要是好好的,咱们跟宋家的关系也僵不了,宝哥也不会跟她留在野人山里,现在想想,这一切跟做梦一样。” 包子说完,突然停下身形,一脸认真的看着我问道:“果子,你说娇子和宝哥真的死了吗?我咋感觉这一点也不现实?直觉告诉我,他俩依然健在。” 我甩了甩手,“既然你都有直觉了,还问我干什么?” 包子又看向闫川,但闫川耸耸肩,说自己和娇子还有宝哥并不熟,所以没啥感觉。 “算了算了,跟你俩说话太费劲,这世上根本没有懂我的人呐!” 我一脚踹在了包子的屁股上,让他滚一边嚎去,但一脚下去,才想起来他屁股上还有伤没好利索呢。 刚想出口道歉,包子突然嗷的一下炸了毛。 “果…果子,你快看…看,那两个人是不是娇子和宝哥?” 我以为他是半夜发神经,但当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两道极其酷似娇子和宝哥的身影让我直接愣在了原地。 “难道念叨谁谁就会出现?” 包子喃喃自语,这功夫,那两道身影突然一个转弯,消失在山塘街的转角。 我们赶忙追上去,却再也没看到那两道身影。 “见鬼了,难道是娇子和宝哥的鬼魂?” 闫川拍了包子一巴掌,让他正常一些。 “别神叨了,刚才那两人大概率是娇子和宝哥,他们没死。” 闫川的语气很坚定,包子挠挠头,说娇子不愧姓宋,命跟宋家一样大。 其实包子关心的不是娇子,而是宝哥,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是一下能割断的。 “走吧,他俩死不死,跟咱们好像关系不大,回去睡觉,明天回津沽。” 我们没有跟龙老爷子一起住,有包子和闫川在,也不好分房间。 宾馆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直浮现出宝哥和娇子的身影。 不是有多担心他们,而是他们身上有太多太多秘密,让人想要弄个明白。 还记得在野人山,他们是带着某种目的,关于灵霄盘,我到现在还是没搞明白。 到了后半夜,刚有一点困意的我被包子的呼噜声吵的烦躁,真后悔三个人开了一间房。 穿上衣服决定出去透透气,刚拐下楼梯第一层,就听到下面有人小声争吵。 “说好的出货五五分账,为啥只给我十二万?” “我说超子,一路吃喝拉撒不是钱?这钱难道不应该刨出来?” “你别扯犊子,我看到你开棺时往自己口袋里装了枚玉佩,那玩意至少得值个几千块钱吧?还不够吃喝拉撒的钱?” 感情碰到两个同行,这会因为分赃不均,在楼梯转角算上账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人瞬间没了动静,迈步往下走,转角后便看到两个比我大一些的年轻人,都脸红脖子粗的。 假装没看见他们,继续往楼下走,刚走到下一个台阶,那两人突然叫住了我。 “喂,小子,我俩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 我本不想理他俩,但这人说话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 于是我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说道:“你们说什么我倒真没注意听,但对于分赃来说,多一点少一点别那么计较。” “超子,这小子都听见了,不能留他活口!” 两人迅速向我扑了过来,那个叫超子的体格子大一点,我本以为会是个好手,没想到是个外强中干的小菜鸡。 他刚到我身前,还没碰到我的身体,就直接被我一个撩阴脚放倒在地。 见超子捂着裤裆躺在地上打滚,另一个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对我比划起来。 “小子,自己趴地下,要不然白刀子进绿刀子出,我扎你苦胆,白刀子进黄刀子出,我扎你粪包……” “你特么在这演小品呢?” 第七百八十二章 超子和大成子 这两人都是被我一招撂倒。 我也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心中积攒的郁气也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诶,大哥,大哥,打人不打脸……” 其实我下手也不算太重,但他们显然是刚出茅庐的小雏鸡,一点战斗力没有,和我那时候一样。 “你叫啥?” “老八。” “我特么没问你老几,我问你叫啥名!” “大成子,他叫超子……” 我拍拍手,叫他俩起来,超子捂着裤裆,大腿合并,小腿外翻,姿势有点别扭。 我明明记得刚才那一脚没用多大劲。 “你俩在哪开的锅儿?” 大成子看了超子一眼,两人眼神相交,好像在组织语言,骗我的语言。 “那什么,就在东郊……” 没等大成子说完话,我的脚已经抬起来了。 这时超子立马说道:“在西郊,在西郊,大阳山。” 我摸了摸下巴,姑苏来了好几趟,也没好好逛逛,按道理说,这里自古都是繁华之地,要说没几个大锅儿还真说不过去。 在我详细的询问下,知道他俩是开了一个明代的锅儿,这两个新手,看了几页《葬经》,就敢找地方行动。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不由得摇摇头,回想自己当时,跟他们一样虎。 见我摇头,大成子以为我是不相信他们说的话,于是赶忙说道:“大哥,我们说的千真万确,骗人是小狗。” “对对,在我们开的那个锅儿的不远处,可能还有一个大锅儿呢,但是我俩没敢挖,你要不信我俩带你去看看。” 超子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但现在天色太晚,打算明天去大阳山转转。 “你俩不用想着跑,模样我都记下了,要是敢放我鸽子,我直接让帽子叔叔抓你们进去踩缝纫机。” “哪能……” 次日一早,我还没睡多久,房门便被敲响。 大成子和超子早早过来找我了,他俩都背着大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看都是专业工具。 我叫醒包子和闫川,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俩人居然一点都不感兴趣,特别是包子,蒙着被嘟囔着:“啥人你都信,自己去吧,我和川子等你好消息。” 走出宾馆,我问大成子,置办这些工具没少花功夫吧? 大成子说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甭管精不精通,家伙式儿得准备到位。 路上,超子一直问我师从何处,看我像高人的样子。 我告诉他这种感觉很正常,我当时刚接触社会,也看谁都像高人的样子。 归根结底,就是江湖阅历上来了。 大阳山的鸟叫震得人脑仁疼。 我蹲在大成子和超子打的盗洞边上,看着不规则的盗洞直摇头。 “这墓室顶都快被你们刨成筛子了!这是墓室,你俩倒好,当菜窖挖呢?” 我捡起块青砖在手里掂量,砖缝里的糯米浆还泛着油光。 大成子探过头来,嘿嘿一笑:“大哥,你说这些砖值钱不?要是值钱我背文物市场上卖。” 我记得包子以前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值你个头,赶紧把你们挖的洞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盗墓的?” 两人闻言,开始撅着屁股回填盗洞,超子的裤裆上还留着我的鞋印,这会儿的样子就像只被阉了的鹌鹑。 回填完盗洞,我问大成子他们说的大锅儿位置在哪? 他俩同时指着百米外的地方,那里倒是真隆起一个小土包,但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走近一看,我的脸立马黑了,这特么不是被人挖过了? 盗洞还是不规则形状,一看就是这两小子的杰作。 “那个,我俩挖了一半,眼看着天快亮了,就没接着挖……” 我心想着这两小子应该能跟包子尿一壶去,也是二逼。 “大哥,你看看这地方,出大锅儿的几率有多大?” “大你个头!” 我抓起一把土扬在大成子脸上。 “知道什么叫千层糕吗?这墓上头五米都是夯土层,掺着碎瓷片和铁蒺藜,你俩能活着钻出来算祖坟冒青烟了。” 超子闻言往洞口里看了看,然后挠挠头,问我还要不要接着往下挖? “挖啊,我看看你们怎么挖的。” 超子二话不说钻了进去,大概五分钟左右,他在底下突然怪叫一声。 我抄起手电往下照,光束里腾起一片金色尘雾,这小子把墓室东墙的影壁凿穿了,露出了后面整面墙的青龙浮雕。 龙眼中镶着一对夜明珠,在尘土里幽幽发亮。 见此情形,我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这俩二逼根本不知道,按葬经记载,青龙位现明珠,说明主墓室必在西方。 “操,这是明中期的郡王陪葬墓,你们把郡王正妃的梳妆室当主墓挖了!” 我立马在大成子的包里翻出罗盘,在掌心转了三圈,磁针颤颤巍巍指向西北。 我望着大阳山主峰延伸出的两条余脉,忽然明白过来,山南水北为阳,双龙环抱处本该是帝王穴,怎么埋了个郡王? “大哥,你看这梳子!” 超子突然举着一个鎏金缠枝纹的银梳,梳齿上还勾着几根灰白头发。 我抢过梳子对着阳光细看,梳背阴刻的小篆让我头皮发麻。 “这是王妃生前用物,你们倒斗不拜山神就算了,连女眷的陪葬品都敢碰?” 我的话音刚落,盗洞里突然卷起一阵阴风,超子吓的手里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 我本意是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这股风这么配合。 “大成子“嗷”一嗓子窜上来,差点把我撞进盗洞。 我揪着他后脖领子冷笑:“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凿影壁的尽头呢?” 说着,我从大成子口袋里掏出一枚永乐通宝往盗洞里一弹,铜钱撞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嗡响。 今天这个逼,是让我装圆了。 大成子和超子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个拉着我一条胳膊,晃的我头疼。 “大哥,你说咋办啊?我们犯啥忌讳了?有没有事啊?” 我看着他俩想笑,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风水确实很奇怪。 我得好好研究研究。 第七百八十三章 野栗子树 我观察着大阳山的风水走势,然后将大成子和超子搂了过来。 “姑苏大阳山在风水上是龙虎斗的格局,东青龙西白虎本该是势均力敌。可是你们看……” 我指向西侧突然收窄的山势,接着说道:“白虎斩腰,青龙独大,这是要出反王的征兆。” 超子提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所以这墓的主人?” “所以这根本不是主墓!” 我一脚跺在地上,惊起几只山雀。 “郡王葬在龙困浅滩的位置,说明他生前不得志,真正的的风水宝穴在那里!” 说着,我转身望向北坡那片长满野栗子树的山坳,阳光在那里投下怪异的三角形阴影。 两个菜鸟突然打了个寒颤,我让大成子拿出供香,点燃一根后青烟笔直而上。 气流通畅,地脉无阻。 看来这山里藏着更大的秘密。 我把供香按灭在盗洞边缘,对他俩说道:“收拾家伙,带我去你俩瞒着我的那个地方!” 超子和大成子对视一眼,脸色突然煞白。 “大…大哥,我俩没瞒你什么啊……” 我对着超子冷笑:“你说谎的时候结巴,知道吗?” 我是怎么断定这俩二货对我有所隐瞒的呢?因为第二个盗洞已经几乎挖通了,这可不是他俩说的只挖了一半。 眼见隐瞒不成,哭丧着脸说道:“那天我和大成子原本想挖个坑,结果铲子刚下去就涌出黑水,泥沙里还裹着半截雕花门楣。 哦?听超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趣,那根本就不是普通流沙啊。 “那位置应该就是我刚才指的野栗子树那吧?” 超子和大成子一起对我竖起大拇指。 “大哥,神了,你真神了,要不你收我俩当徒弟吧,以后我和超子必定鞍前马后的伺候您老人家。” 我被大成子的话逗笑了,“滚犊子,老子还没你俩大呢!” “学无老少,能者为师。” 大阳山北坡的野栗子树长得邪性,叶子背面全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我掰开一颗刺球,果肉里渗出的汁液居然带着铁锈味。 “大哥,这就是我们上次栽跟头的地方,本来我们想留着自己以后慢慢研究。” 超子杵着洛阳铲当拐杖,裤腿还沾着干涸的黑泥。 他指着前方三棵呈品字形生长的老野栗子树,声音突然发虚:“当时铲子刚插进去半米,就听见地底下……有铃铛声……” 我蹲下身抓了把土,指尖搓开时硌到几粒晶砂。 对着阳光细看,这些透明的晶体竟能折射出七彩光晕。 好家伙,寒水石英都翻上来了。 我拿过罗盘平放在地,磁针突然像抽风似的左右乱摆。 大成子抻着脖子凑过来:“大哥,这指针搁这儿跳舞呢?” “跳你大爷!” 我反手给他一个脑瓜崩,“这特么是遇到磁暴了,说明地下有大规模金属矿脉,或者很多很多陪葬……” 我话没说完,罗盘咔哒一声裂开一道缝,吓得大成子赶紧将其收进怀里。 “这可是我爷爷传给我的清末老物件,往常连道划痕都舍不得。” 超子突然怪叫起来,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那三棵老野栗子的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活像被地面吸了进去。 我抬起大成子的手看他的腕表,上午十点四十七分,这个时辰的日头不该让树影收缩的这么快。 “愣着干嘛?跑啊!” 我揪住俩菜鸟的后脖领就往坡上拽。 刚退到十几米外,就听地下传来闷雷般的响动,三棵老野栗子树中间的土层轰然塌陷,露出个两米见方的黑洞。 超子瘫在地上直喘:“妈呀,这地吃人呢!” “是你们上次挖的探坑引发的土质松动。” 俩菜鸟同时咽了口唾沫,我管大成子要来手电往洞里照,光束竟在洞壁折射出漫天星斗般的银光,仔细看,竟然是整个塌方断面布满了云母片,这在地下二十米处根本不可能自然形成。 “抄家伙,带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龙楼宝殿。” 我把绳索固定在野栗子树上,垂直下降十米后,洞壁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 菱形的楔形孔规律排列,每个孔洞边缘都残留着深褐色物质。 我蘸了点闻闻,腥气直冲天灵盖。 人血拌朱砂。 我在裤腿上蹭点血痂,对他俩说道:“这是元墓典型的多封土手法,这底下埋的起码是个万户侯。” 超子突然在半空中蹬腿,“哥,有东西摸我屁股。” “那是你安全绳挂到树根了!” 我没好气的吼回去,心里却犯了嘀咕,刚才我好像看见有道白影从西侧洞壁闪过,快得像是地下水雾折射的错觉。 希望是我的错觉吧。 我们继续往下滑,落地时,鞋子陷入了某种粘稠物质,手电筒一照,看到一地惨白的絮状物。 大成子弯腰要摸,被我一把拍开。 “想变白骨精就直说,这是尸棉,棺椁内层防腐用的。” 大成子讪笑一声,说刚才鞋带开了,就想系下鞋带。 我们试探着往前走,前方墓道拱顶突然传来空灵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头顶轻轻叩击银碗。 我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和撼龙经里记载的天音镇魂一模一样。 “贴墙走,别碰任何反光的东西!” 我压低声音警告这俩二货。 “元蒙贵族墓惯用汞蒸气防盗……” 我话还没说完,超子的洛阳铲已经撞上墓道东壁。 霎时间万籁俱寂。 紧接着,整条墓道响起此起彼伏的蜂鸣声,两侧墙缝里渗出蓝汪汪的液体。 “操!” 我拽着俩菜鸟玩命狂奔,身后传来冰层开裂般的脆响。 “大哥,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大成子边跑边嚎。 “水银冷凝管!你们刚才唤醒的是六百年前的中央空调!” 我踹开前方腐朽的柏木门,三人滚进主墓室的瞬间,背后“轰”的落下道断龙石! “完了完了,咱们要困死在这里了!” 超子转身用力拍着断龙石,大成子居然还对着外面喊:“有没有人呐,救命啊……” 我扶着额头,怎么遇到这两个奇葩?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七灯引魂局 超子举着手电筒乱晃,光束扫过整个墓室。 二十平米见方的墓室里,正中央摆放着一口青铜棺椁。 我让大成子掏出罗盘,发现磁针竟开始顺时针自转。 棺椁四周散落着七盏熄灭的长明灯,灯油早已凝固成诡异的胶状物。 我数着灯盏的位置倒抽一口冷气。 “七灯引魂局,墓主人这是要尸解成仙啊。” 大成子突然哆嗦着指向棺盖:“大哥…那上面刻的是不是蒙古文?” 我凑近细看,青铜棺盖表面布满凹槽,槽内填着暗红色物质。 这些扭曲的文字突然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野史。 至正二十三年,平江路达鲁花赤。 达鲁花赤是元代地方最高长官。 我用指甲抠下一块红色填充物搓了搓,居然是朱砂混合骨粉,这他妈是血咒! 这时超子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顺着他视线望去,发现墓室东墙正缓慢移位,并且隐隐能够看出一个八卦图,震位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的黑洞。 蒙古人也信八卦? 我猛然想起刚才的蜂鸣声,从超子手里抢过工兵铲就往棺椁底部插。 “愣着等死啊?” 我冲他俩咆哮,“八卦移位,地气外泄,这一屋子的氧气不够半个小时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长明灯里的胶状物突然自燃,幽蓝的火苗顺着地面沟槽窜成一个太极图案。 大成子抄起背包乱拍,结果火苗顺着尼龙面料爬上手背。 我眼疾手快扯掉他的外套,然后拉着他俩顺势滚进棺椁和墓墙的夹角。 此刻整间墓室已经变成烤炉,热浪扭曲的空气中,八卦图上的黑洞正在不断扩张。 “找生门!八卦兑位!” 我扯着嗓子喊,超子显然是懂一些基础知识,他连滚带爬扑向西墙角,工兵铲猛砸三下,居然真捅出一个脸盆大的窟窿。 我拽着他俩钻洞时,后背都能感觉到火焰舔舐的热度。 爬出数十米后,前方出现向上的斜坡。 爬上去之后,扒开尽头堆积的腐叶,月光混着山风劈头盖脸砸下来,我们竟从山北坡直接穿到了南麓! 天也已经黑了! 我没感觉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啊! 超子瘫在草堆里傻笑:“活着出来了。” 大成子附和着:“我就说那里太邪门,当时咱俩要是执意下去的话,早就见我太奶去了。” “哥?你看什么呢?今天多亏你了,虽然没搞到东西,但真是让我俩长见识了,收徒这事你再考虑考虑?” 我没理他俩,而是望着几百米外灯火通明的开发区,突然明白主墓室为何要设八卦移位的机关。 那些沟槽的走向分明暗合现代地下管网,六百年前的古人能预料到现代的拆迁施工? “大哥,我刚才从棺底顺了一块玉佩……” 见我没理他,大成子从裤兜里摸出一块温润的墨玉,上面浮雕的獬豸正在月光下流转暗芒。 我夺过玉佩对着光源细看,獬豸的眼睛竟是用两粒陨铁镶嵌的。 当星光透过陨铁时,玉佩背面渐渐显现出山水纹。 那轮廓,分明是大阳山全貌,只是北坡多了处不知用什么标记的圆点。 山下突然传来推土机的轰鸣,夜空中腾起拆迁工地的探照灯光。 我摩挲着玉佩上的獬豸,终于看懂这个横跨元明两代的局中局。 有人借古墓镇住龙脉,又在现代化的建设中暗藏玄机…… “大哥,接下来咱们该干啥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着,我往山下赶去,一天过去了,先下山给包子报个平安,这山上信号太差。 “诶,大哥,我俩拜师的事你考虑考虑啊,我们是认真的。” 我懒得理他俩,我自己还只是个半吊子呢,今天完全属于超常发挥了,真要收了他俩,不知道是收的徒弟还是收的爹。 “祖师有命,到我这一代就绝后了,不再收徒,你俩回去洗洗睡吧。” 大成子和超子还是不放弃,跑到我跟前一个劲献殷勤。 我全当看不见。 到了山下,我给包子打过去电话,这家伙居然和闫川在唱K! “我说你俩是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死活啊,我都出门一天了,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 我听到了闫川的狼嚎声,以及陪唱公主的笑声。 “哎,果子,我听不清,忙着呢,回头再说。” 挂了电话,我仰天长叹,孽缘啊,我咋认识这几个不靠谱。 “哥,你考虑考虑嘛……” “得,打住,大老爷们粘牙很不好。” 超子抓着我的胳膊,大老爷们居然撒起娇来,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哥,你说你啥条件,要不我们把刚出货的钱都给你?” 我见他俩这么诚心,突然心生一计。 于是我对他俩招了招手:“你们要是能找到混进拆迁工地的办法,这事我就考虑考虑。” 大成子闻言猛的拍了下大腿。 “哥,就这点小事?我和超子一直干建筑队,进去谋个活不是简简单单?” 呃……我好像大意了,这两二货以前居然干过建筑队。 不过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倒真想看看,玉佩上的圆点,标注的是不是拆迁工地。 第二天清晨,太阳山北坡的晨雾里混着柴油味。 我蹲在指挥部板房顶上,望远镜能瞧见文物局的人正在野栗子树那拉警戒线。 超子往嘴里塞着糖糕,油点子溅到手里的姑苏府志上。 “哥,这书里说大阳山龙脊藏珠,虎口衔玉,咱找的玉佩位置咋和古人画的不一样?” 超子翻到明代地方志的舆图页,我抢过书卷瞥了眼泛黄的地图,突然发现山脉走势被刻意扭曲。 “这是反着画的,舆图用镜面局掩盖真穴,这是谁这么好的手段?” 大成子突然从铁皮梯窜上来,喊道:“哥,施工队正在探管线!”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五台黄色挖掘机正在玉佩标记的圆点位置轮番作业。 (ps:兄弟们,真是发热码字,难受的不行,能不能点点催更,写个好评安慰我一下^_^) 第七百八十五章 题跋 我们翻进工地时,差点撞上运渣土的卡车。 大成子和包工头熟悉,所以在工地里混了三个小工名额,但不用干活。 这俩小子以前干工地的时候,没少挖出大墓,所以两人一拍即合,草草看了几本书,就开始一夜暴富的大计。 要不是碰到我,他俩肯定禁不住那座元墓的诱惑,大概率会折在里面。 “哥,你说的风水宝地就是这里?呕…” 超子扒着工地临时旱厕的墙根干呕,大成子也有些纳闷:“这风水宝地咋成化粪池选址了?” “因为粪土属阴,正好能镇住龙脉…” 我话说到一半,脚下突然传来微微震动,摸出罗盘还没摆稳,磁针就疯了似的转起圈,最后直挺挺指向地下车库的基坑。 “卧槽,这么神?” 大成子怪叫一声,和超子赶忙往坑边跑。 坑底积水映映着正午日头,居然折射出七彩虹光。 我捡起一块混凝土碎块砸向水面,涟漪荡开的刹那,虹光突然聚成束,在基坑西侧墙上投出一个门洞虚影。 “海市蜃楼?” 大成子张着嘴凑近,一脸惊奇之色。 我摸着湿润的基坑壁说道:“这是地下暗河的折光,下面肯定有条被填埋的元明河道,直通大阳山。” 这时,大成子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下,告诉我,他在住建局上班的朋友发的信息,内容是地质雷达显示异常空洞,疑似古墓。 “咱们快点开始吧,别等文物局的来封锁现场。” 超子闻言抡起工兵铲在虹光标记处猛挖,几铲子下去就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腥风混着陈年檀香味涌出来,我扒着洞口用手电一照,光束竟被层层铜镜折射成漫天星斗。 大约二十米深的竖井里,倒悬着九尊青铜编钟。 这是九宫惊魂阵…… 我一把揪住要往里跳的大成子:“每口钟对应一个脏器,共振能让人心跳过速猝死!” 话音刚落,施工队长的大嗓门从对讲机里炸出来:“大成子,你们在基坑搞什么鬼?水泥泵车马上到了!” 我交代大成子,让他跟施工队长讲,这下面有元代排水系统,打桩机再来两下整个地基都得塌! 随后,我带着他俩顺着排水管溜进地下,超子举着罗盘直犯嘀咕:“指针怎么老是往右偏?” 我踢开挡路的预制板告诉他:“因为左边埋着钢筋,现代建筑就是最大的风水煞。” 我刚说完,脚下突然塌陷,我们三个一起滚进了一个八角形的墓室,摔的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超子头顶的应急灯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竟然映出提线木偶般的诡异姿势。 我摸到手电筒按亮,光束扫过东墙时我直接骂了娘。 整面墙都是活人入殓图,画中工匠正在给主墓室封顶,而他们脚下踩着七具呈北斗状排列的尸骨。 大成子突然鬼叫起来:“这…这不是我们老家祠堂供的刘氏族谱吗?” 他哆嗦着指向壁画题跋,落款赫然是“洪武五年刘基观山题。” 我这才知道大成子原来姓刘。 刘大成? 这刘基不就是刘伯温吗? 想当年他斩尽天下龙脉,难道姑苏一带的他也没放过? 我凑近细看,只见题跋上的小楷记载着惊人的秘辛。 “大阳山乃姑苏地眼,元人以七牲坏其势,吴便以七星桩镇之!” 这是双面碑,阳面碑文给皇帝看,阴面真相藏在墓里。 我一拳捶在壁画上,尘土哗哗落下,露出被掩藏的暗格。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卷羊皮地图。 我猜,这些地图应该记载的都是类似大阳山这种情况。 超子刚要伸手去拿这些羊皮卷,墓室突然地动山摇,水泥碎块如暴雨般砸下,打桩机的哒哒声传进我们的耳朵里。 “这个王八蛋,刚才都告诉他了,还特么施工!” 我抢过一卷地图塞进怀里,拽着俩菜鸟钻进排水管。 爬出地面时,远处大楼的玻璃幕墙正把阳光折射成分散的光斑。 我迫不及待的摊开抢到的羊皮卷,上面绘制的是山势图,大阳山的龙脉被七颗黑钉截断,而钉子的位置…… “这不就是已经建成的七座摩天大楼吗?” 大成子声音发颤,我也不可置信看着羊皮卷。 难道真有人能算出几百年后的事? 这时大成子的对讲机里突然传出施工队长的咆哮声:“刘大成,你他妈忽悠我……” 杂音中混入诡异的铜钟回响,紧接着传来重物倒塌的巨响。 我们转头望去,基坑上空腾起金色尘雾,在天空中凝成模糊的龙形,超子手里的罗盘咔咔作响,指针疯狂摆动后,最终指向老城区方向。 “龙凤呈祥的局破了,但有人把真龙引到了拆迁指挥部。” 我望着尘雾渐渐消散,不由得摇了摇头,总感觉这一切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 而我,只是碰巧的过路人。 “哥,按你这么说,整个工地下面,不对,是整个拆迁区下面都可能有古墓了?” 我摇摇头,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风水局一破,下面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不值得冒险。 午后的风卷着钢筋水泥的气息掠过工地,这俩菜鸟还在为半卷羊皮卷争吵。 我摸出一枚永乐通宝弹向天空,铜钱旋转着映出蓝天白云,落地时稳稳卡在排水沟盖板上的纹路上。 远处塔吊亮起警示灯,红光扫过之处,成群的蝙蝠正从新落成的的金融大厦飞出,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古怪的形状。 “走吧,一会施工队长回来,非得扒了你的皮。” “这不怪我,提醒他了,他不听又啥办法?” 这时超子凑上来,舔着脸问道:“哥,收徒这事能定下来了吧?” “就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这俩人的执着程度,实在令人佩服。 我刚想找个借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包子给我打过来的。 “果子!那天咱们看见的就是娇子和宝哥,他们没死!” 我耸耸肩,问他:“然后呢?” “他俩去了金融大厦!” 第七百八十六章 释怀 包子和闫川这两天并不是在吃喝玩乐。 前天晚上看到娇子和宝哥的身影之后,第二天两人就寻找起二人的踪迹,去ktv也是因为看到宝哥他们进去了,目的就是想跟上去看看。 “果子,你是不是聋了?我说娇子和宝哥去了金融大厦。” 包子的怒吼让我抠了抠耳朵,这小子有点激动。 “去就去呗,咱们和他俩现在又不是一路人,他们干什么,与你无关。” 我能听到包子在电话那头跳脚。 “确实跟咱们没关系,但昨晚他们在ktv,是和赵大胆在一起的!” 赵大胆这个名字让我后脖颈汗毛倒竖。 炮工,金融大厦,他们想干什么? 一个我都感觉特别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浮现。 午后的阳光把塔吊影子拉的老长,远处玻璃幕墙折射的光斑突然变得刺眼。 我记得羊皮卷上大阳山龙脉的七个截断点,其中一颗钉子就是金融大楼! 我带着大成子和超子赶紧离开工地,路上碰到住建局的人带着防暴警察往基坑的方向去了。 穿过脚手架丛林时,两年前的那个除夕突然在脑子里闪回。 那时我们几个还挤在平房里,娇子举着二锅头说要效仿桃园结义,宝哥醉醺醺的拉着我,说等找到大墓就金盆洗手,回药王观养老。 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微妙,然后开始对立。 我自认为不管在哪个方面,都努力照顾每个人的情绪,就拿分钱来说,从来没因为谁少干一些而少拿钱。 所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很久。 “哥,看路!” 超子拽着我的胳膊往后扯,半截钢筋擦着我的鼻尖落在地上。 “哥,想啥呢?感觉你心不在焉的。” 我摇摇头,他俩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跟他们也说不着。 金融大厦的玻璃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抬头望去,成群的蝙蝠正从通风口涌出。 “哥,蝙蝠不是晚上才出来活动的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你俩能不能别跟好奇宝宝一样?我又不是万事通,啥事都知道。” 大成子突然猛拍大腿,说道:“我想起来了,当初盖金融大厦的时候,打桩的时候老冒黑水,包工头说是打到排水污井了。现在想想,这下面是不是有东西?” 对于他的开窍,我还是挺欣慰的。 “超子,大成子,你俩先回去吧,这里面有我的私人恩怨,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超子闻言,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俩是你徒弟,哪有师父遇事,徒弟跑路的?你放心,谁对你不利,我和大成子就干谁!那个小胖子冲咱们来了,是不是他?” 说话间,包子和闫川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看着超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想着,就他俩这身手,在包子手下可能撑不过第二招。 更别说闫川了。 “得得得,你俩老实在后面待着吧,他俩是我哥们。” 包子急匆匆的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身后的超子和大成子不由得问道:“咋回事,还带两个跟班?” 没等我说话,超子急忙接住话茬:“我俩是师父的徒弟。” 他这话说的别扭,不过不妨碍包子和闫川笑的前仰后合。 “你俩…拜他为师?哈哈,还不如拜村口的大黄呢,哈哈……” 闫川也跟着起哄:“你俩别被果子误了青春……” 大成子见包子和闫川贬低我,直接走到我跟前,反驳道:“大哥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你俩作为朋友怎么能不相信他?” 我扶着额头,都奶奶的乱套了。 不过大成子能替我站出来说话,还是挺让人欣慰的。 他不知道我和包子还有闫川的关系,这俩损种嘲笑我也属于正常。 “好了,说正事,宝哥和娇子现在在哪?” 包子喘了两口,刚才他差点笑岔气。 “在地下车库。” “走。” 路上,我将大阳山以及拆迁工地的事告诉他俩,包子沉吟片刻,说娇子和宝哥极有可能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们大概率是想要地下的东西。 “哥,你们都决裂了,还去管他们干什么?大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好吗?” 超子的话让我停下了脚步,包子也回头看了一眼超子,闫川对这事没感,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面,好像上面有东西一样。 超子说的话好像很对,可能是我一直在一厢情愿的往上靠,本来与我们没有关系的事,为什么非要弄个明白? 我不像包子,他因为宝哥是他的师哥,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我呢?只不过和他们萍水相逢,有过一段共处的经历罢了。 何必如此纠结,非要弄清楚答案? “包子,要不你自己去?” 想通了这一点,我对他们想要干什么也不感兴趣了。 “你不想知道他俩为啥变成这样了吗?” 包子看着我,想看穿我内心的想法。 “不重要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约束不了任何人,世界也不需要我来拯救,做个俗人,贪财好色,挺好。” 我突然有了一种释怀的感觉,人么,有时候真的没必要计较太多。 适当的事不关己,就会轻松愉悦。 “那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宝哥,药王观,他还回不回,师父他还要不要!” 包子转身钻进了地下车库,闫川这时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摇头晃脑的说道:“霜冷寒枝鸦映瘦,风摇残烛泪痕收。仇思缕缕如烟散,旧事桩桩似水流。宿怨皆抛心向暖,前尘尽释意无忧。且凭朗月舒怀志,不教阴霾扰眼眸。” “什么玩意?还特么做起诗了?” 闫川嘿嘿一笑,说自己一直是文学青年,要不是时运不好,这会儿可能在清华的教室里学习呢。 大成子憋不住笑,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这让闫川的老脸一红,对着大成子勾了勾手,说道:“小子,来,让师伯领教一下你的身手,打赢我,给你包见面红包。” 大成子不知道厉害轻重,只听到有红包了,腾的一下窜了过来。 我也不拦着,反正挨揍的不是我。 第七百八十七章 来活了 对于大成子的不自量力,我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 大成子兴冲冲的冲向闫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闫川一个轻巧的侧身,就把大成子绊倒在地。 大成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揉着摔疼的膝盖,一脸不服气。 闫川笑着说:“小子,回去多练练,别轻易就被人撩到。 超子在一旁庆幸的笑着,可能是在想,幸好自己没冲动,要不然狗吃屎的绝对是他。 十几分钟后,包子从地下车库钻出来,我问他怎么样?有没有解开心中的疑惑? 包子摇摇头,说根本没见到宝哥和娇子。 “嗯?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是看到一处消防栓被炸开了,里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被拿走了。” 包子的表情有些沮丧,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总会变的,说不定哪一天咱们也成了仇人呢。” 包子一把打开了我的手,“别瞎放屁了,咱们帅气逼人组合可是要好一辈子的。” 夕阳把我们的身影拉的老长,我们组合中的逼人同志,拉着大成子和超子让两人给他磕头,说一个头给十块钱红包…… 晚上宾馆的电视里,新闻报道了一则消息,根据线人举报,缉私部门查获了一批准备走私境外的文物,配的图片正是宋家仿制的九鼎。 这则新闻就很有意思了,线人举报,这个线人是谁? 不过这应该伤不了宋家的根基,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是宋家的东西,替罪羊可能早就做好了准备。 牢狱之灾换一家荣华富贵,这买卖划算的很。 吴老二又联系不上了,这小老头总爱失联,特别喜欢自己闷头干大事,也不带上我。 现在想想,还是跟忠哥在一起干活刺激,有没有收获先不说,最起码能学到不少东西。 八爷仍然没有消息,按理说,它应该已经知道九鼎是宋家设下的局,以它的性格,知道真相后肯定会骂街。 自诩诸葛转世的它,被人蒙骗算计,心里不知道该有多窝火。 从这件事上,我知道了,真有人会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 想想真是可怕。 次日一早,包子嚷嚷着要回津沽,他想回去跟肖龙说说,宝哥还活着的事。 这有点脱裤子放屁,直接打个电话完事了,他的主要心思肯定不在这上面。 闫川这家伙可能知道点啥,毫不犹豫的要和包子回去,帅气逼人就剩我自己了。 我交代包子,回去之后跟时紫意说,我有事还没办完,免得知道他们都回去了,我还在外面,少不了一通埋怨。 两天后的江宁梨园。 超子和大成子被我忽悠到这里打杂,这俩人实在太粘牙了,跟他们待时间久了,容易精神衰弱。 来江宁还有另一个目的,当时八爷和周道长还有瘸子王离开有段时间了,如果周道长和瘸子王回来,说不定他俩能知道一些八爷的消息。 但显然我这趟算是白跑一趟了,瘸子王色钟表店大门紧锁,周道长的文玩店还是那副狼狈的模样。 “哥,我俩想学盗墓,不是拖地,你看看这地,被我俩擦的都能照出人影来了,穿裙子的姑娘走过,能看见她穿什么颜色的裤衩。” 大成子拄着拖把杆,一脸的无奈。 “哪有那么多坟让你俩挖?本本分分学个手艺都不孬,你看看梨园这些人,都凭本事吃饭,不也活的挺滋润?那个何冉冉,才来多久啊,自己就能上台了,你俩不羡慕吗?” 超子和大成子把头摇的飞快,装个螺旋桨绝对能起飞。 “哥,何冉冉多大了?” 超子好像对何冉冉有意思,拖地的时候一直用眼睛瞟她。 “别问我,有想法自己问去。” 傍晚,袁泉从禅城回来,见到我以后有些惊讶。 “果子,事还没处理完呢?”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回来干什么? “禅城那边弄的差不多了。这次回来挑一些人过去,要不没人撑场面。” 我问他南粤珍奇会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袁泉挠挠头,略显尴尬的说道:“重心没放在那边,只顾着装修梨园了。” 我叹了口气,这事也不能怪袁泉,虽说我与任贤良之间有仇,但那家伙在禅城势力庞大,就袁泉和强子他们,很难把任贤良他们怎么样。 当时他们雇胖子和瘦子袭击我这件事,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先休息去吧,这段时间看来你忙的不轻,瘦了不少。” 我拍了拍袁泉的肩膀,这家伙确实没少出力。 晚上我和老毕登他们坐在一起,商量把江宁梨园的人分一批去禅城。 现在江宁这边人员充足,比原来扩充了一倍不止。 我的主张是大家自愿,别强求,毕竟都是自己人,不要闹出情绪来。 这事还得让老毕登去处理,虽然不咋惹人喜爱,但年龄在这摆着呢,年轻一点的也都挺尊敬他。 十点,我才捞着上床,刚躺下,大成子和超子敲门进来了。 一看他俩的表情就是有事,我估计差不多能猜出来是啥事。 果然,苦瓜脸的大成子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说道:“哥,你看我和超子,本来看到的暴富希望,啪,被你一下子给浇灭了。你带我俩出去转转,整个春秋战国的大锅儿,哪怕你九我俩一也行啊。” 超子小鸡点头,也在我的床上坐下来:“哥,我跟大成子这辈子呢,也就这样了,靠出力气只能维持温饱,但挖坟可不一样啊,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所以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带我俩搞个大的!我马超发誓,以后绝对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马超? 我从床上坐起来,问马超他爸是不是叫马腾? 马超一脸茫然,说他爹叫马保国。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一看电话号码,心里不由得揣测,他怎么给我打电话呢? “喂,占林叔,最近可好?” 打电话的人正是马占林。 “哈哈,吴果,我一猜你就没睡。有活来了,你干不干?” “啥活?” 第七百八十八章 野狐岭 马占林的电话让我很意外。 好久没有和他联系了,以至于我差点忘了他当时说过要退隐江湖的话。 “占林叔,你不是说金盆洗手了嘛,怎么又干起老本行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烟的声音,马占林深吐一口烟雾,笑道:“我又没说我去,只是赚个信息费,晋西石州山坳中里藏着个唐锅儿,前天下雨导致山体滑坡,冲垮了半面山,露出块带符咒的青砖,应该是个肥斗。” 我摸着自己的耳垂,马占林这是改行当线人了,不过他这消息的可信度有多少呢?还有,这么好的事儿,他首先应该想到热河帮的兄弟们啊,咋想起我来了? “占林叔,你这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不出货我倒找你钱。” “那你自己咋不去,或者让热河帮的兄弟们去?” 马占林略微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说不干就不干了,帮里大部分兄弟也都转到明面上,不做这个行当了,剩下的个别人都找其他人合作去了。这么长时间来,我们一致认为,不干一线的活,虽然赚的少。但踏实,不用担惊受怕,我们是年龄越大就怕事。” 我“噢”了一声,马占林可能听出来我兴致不高,所以再次问我感不感兴趣。 大成子和超子一直在我旁边听着,特别是大成子,这耳朵跟雷达似的,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对着电话大喊:“叔,有唐三彩马不?就电视里那种!” “吴果?谁在你身边呢?我听着不像包子啊。” 我赶忙捂住电话,大成子刚才的嗓门在大点,都能震碎玻璃。 “两个朋友,刚入行没多久,您老信息属实的话,正好带他俩练练手。” “好,信息费三万。” 呃,马占林还真敢要啊,上嘴皮碰下嘴皮就三万,可真是比挖坟来的快。 “一万五。” “你这小子,跟我讨价还价?两万六,不能再少了。” 磨了半天嘴皮子,信息费磨到两万块钱。 我想着马占林应该不能差这点钱吧?忒抠。 挂了电话后,超子的眼睛里都快出小星星了。 “哥,电视里那唐三彩马可老贵了。” 超子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比划起来。 “我和大成子已经准备好装宝贝的蛇皮袋了。” 第二天天没亮,这俩二逼就开始咣咣敲门。 大成子背的尿素袋鼓鼓囊囊,铁锹把从破洞里支棱出来,他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要去倒斗去。 超子脖子上挂了三串大蒜,我问他这玩意干什么用,他支支吾吾的说:“我查了一下,大蒜能防那个。” “哪个?” “僵尸……” 唉,我扶着额头,头疼,真的。 “那他妈都埋了千八百年了,骨头早都酥成渣了!” “还是带着吧,以防万一。” 绿皮火车晃悠了十几个小时,到了石州以后,我们又换了一辆突突冒黑烟的三轮蹦蹦。 大成子的蛇皮袋没有带过来,火车上不让,倒是超子脖子上那三串大蒜,在车上不少人问他卖不卖。 开三轮蹦蹦的老汉听说我们要去野狐岭,吓得直缩脖子。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冒险,前两天下雨从山上冲下来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饿鬼吃人哩。” 我问老汉,那野狐岭平时去的人多不多? 老汉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谁没事去那干什么? 行至半路,我们在五金店买了一些工具,超子不明白,悄悄问我为啥不用洛阳铲? “刚下过雨,而且应该有一部分封土冲下来了,随便铲两下就通了。” “噢,原来如此。” 老汉见我们准备的家伙式,一脸狐疑的多盯着我们,问道:“你们不会去干坏事的吧?” “你放心大爷,我们是好人,准备上山采蘑菇的。” “对,我们是采蘑菇的小男孩,一个蘑菇,当里个当。” 操! 我使劲拍了大成子一下,把自己的手都拍疼了。 “干嘛啊,咱们就是采“蘑菇”嘛。” 大成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正死死盯着他。 到了山脚下,等老汉走远以后,我一脚踹向大成子,力道十足。 挨了一脚的大成子可怜巴巴的看着我,似乎是不明白我为啥踹他。 “记住,有时候不要太多话,言多必失,干这行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想多活几天就要学会在陌生人面前闭嘴。” 我表情严肃,大成子起身低着头,缓缓说道:“我知道了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这野狐岭,发现雨后塌方的山坡跟被狗啃过似的。 这山特别不好上,雨水还没蒸发掉,路还很湿滑。 “这是下了多大的雨?没到六月份的天不应该啊。” 我们相互搀扶着上山,这会折叠铲可是出了大力。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我突然停下脚步,因为我看到不远处的碎砖头里混着白生生的碎瓷片。 我抓了把泥土搓了搓,看到里头掺着石灰渣。 “就这儿了,唐宋墓爱用三合土。” 超子闻言,抄起折叠铲就往下怼。 刚铲了半米,就铛的撞上了硬物。 扒开浮土,看到了一层青砖,上面嵌着铜钱纹,砖缝里还粘着黑乎乎的糯米浆。 “完犊子了,早知道带点醋好了,这得挖到啥时候去?” 大成子抡起镐头,在手心上啐了一口唾沫:“哥,你待着就行,咱哥么以前干工地的,力气有的是!” “这唐墓可跟俄罗斯套娃似的,最少三层砖,你俩轮流来吧。” 带他俩来的好处,就是不用我自己动手干活。 果然,在大成子撬开第一层青砖的时候,下面还有层红砖夹着夯土。 超子扒拉出一块带字的砖头,问我:“哥,这写的啥?跟蜘蛛爬似的。” 我接过砖头看了一眼:“梵文,估计是镇墓的。” 说完,我起身用铲子敲了敲砖墙,告诉大成子:“斜着往下打,避开墓道正顶,唐朝墓爱在正顶埋碎石层,一挖准塌。” 超子让大成子休息一会,接过他的镐头按照我说的开凿。 看着两人不知疲倦的干活,就仿佛看到我刚出来时的自己。 那时,也有着使不完的劲。 第七百八十九章 金簪 这俩人轮班刨了两个钟头。 体力堪比牲口。 我这不是在骂他俩。 是赞美,夸奖。 盗洞显现,慢慢从狗洞扩成水缸粗。 “哥,差不多了吧?” 大成子话音刚落,超子突然嗷一嗓子,吓的大成子差点没跪下。 “你特么有毛病吧?” “哥,你看这是啥?” 超子的镐头尖带出一团黑泥,里头裹着半片绿釉碗,唐三彩的莲花纹在阳光下晃的人眼睛疼。 “你慢点,这可都是钱呐!” 大成子说着,揪着超子后脖领把他拽出来。 盗洞尽头终于露出一个黑窟窿,霉味儿混合着土腥气扑面而来。 “散散味儿,一会再下去,你俩谁一会留在上面放风?” 大成子和超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想留在上面。 “哥,咱一起下去呗,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咱们还哪有人来了?” 超子看着我的脸,审量着我的表情。 “有很多人都是栽在侥幸心理上,我就吃过这上面的亏。” 超子闻言,看向大成子:“你下去吧,我在上面放风,下去你留在上面。” 二十分钟后,我打着手电筒顺着盗洞往下照,发现墓室已经塌了半边儿,露出个歪斜的砖券顶。 大成子栓着麻绳往下秃噜,落地时“咔嚓”踩碎个陶罐。 “妈呀,这啥玩意儿?” 等我下去以后,看到碎陶片里滚出几个开元通宝,铜绿裹着金边。 大成子眼睛都直了,蹲在地上开始划啦。 “发了发了,这不得论斤称啊。” 我踹了他屁股一脚。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玩意几块钱一个有啥好激动的?” “苍蝇肉也是肉啊,留着,万一以后升值呢。” 我摇摇头,不去理他,走到塌方的墙角处。 塌方的土堆里半埋着一个鎏金铜壶,壶嘴雕成凤头,壶身缠枝纹里还镶着绿松石。 旁边散着一堆银碗,虽然氧化的发黑,但我拿起来以后,碗底上的“官”字款清晰可见。 最绝的是个半人高的陶俑,文官模样,手里还攥着块笏板,就是脑袋让塌方的石头砸缺了半边。 可惜,太可惜了。 “哥,这铜壶得老值钱了吧?” 大成子哈着气擦铜壶,宝贝的不得了。 “值钱的是这个。” 我扒开碎砖,露出个巴掌大的铜盒,盒盖上錾着一对鸳鸯。 “这叫同心盒,里头装的不是珠宝就是墓主人的心头宝。” 大成子盯着小铜盒咽口水,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中,我缓缓打开铜盒,一支小巧玲珑的赤金累丝花鸟纹簪静静躺在其中。 精致非凡! 这发簪主体由纯金打造,大约有十公分长,运用了唐代极为盛行并且工艺复杂的累丝技法。 这种手法就是将极细的金丝通过盘曲,掐花,填丝等工序,精心制作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造型。 鸟儿振翅欲飞,羽毛根根分明,细腻的就像真羽毛。 旁边花朵盛放,花瓣层层叠叠,薄如蝉翼,每一处细节都令人惊叹。 簪首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色泽浓郁鲜艳,纯净剔透,毫无杂质,在幽暗的墓室里也熠熠生辉。 在唐朝,这类精美的金簪只有身份极其尊贵的人才能佩戴,这墓里难道葬着的是个女人? 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金簪看,大成子小声问道:“哥,这玩意儿是不是比唐三彩还要值钱?” 我把同心盒盖上,然后揣进怀里。 “值钱是肯定的,先把这堆东西清理出去,让超子吊上去。” 大成子点头“噢”了一声,然后从蛇皮袋里掏出旧报纸。 “你轻点包,那陶俑脖子有裂。” 大成子跟摆地摊似的把宝贝铺满地,六个银碗用卫生纸缠上,唐三彩碎片拿胶带临时固定,铜壶怕磕碰被他用衣服裹住。 这细心程度,我自叹不如。 他不像是盗墓的,倒像是文物保护专家。 超子将这些东西一件一件吊上去,我能听见他的笑,估计这会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了。 当超子吭哧吭哧往上吊宝贝时,大成子已经将目光落在墓室正中央那具高大的棺椁上。 “哥,咱俩开棺吧。” 大成子搓着手,眼睛放光,像一个看到美女的痴汉。 还特么是穿超短裙的那种美女。 我瞧了瞧那棺椁,上头刻满了繁复的花纹,心里也是痒痒,但在大成子面前不能表露出来。 于是,我故作镇定的说道:“急啥?先歇口气,这棺材不像刚才的小物件,说开就开。” 其实一开始,我对这个锅儿没啥兴趣。 主要就是想着带他俩练练手,不过那金簪出来以后,我觉得这棺材里说不定会有比金簪还要值钱的宝贝。 要知道,光这一个金簪,出个十几二十万跟玩一样,这趟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歇了没一会儿,大成子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通红的说道:“哥,差不多了,超子还在上面等着呢,一会儿可别来了人。”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行,那就开,但是你别毛手毛脚的,别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我和大成子围到棺椁旁,打量着这庞然大物。 棺椁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虽历经千年,但依旧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哥,我听说金丝楠木可老贵了,这棺材板子拿出去是不是也能卖不少钱?” 大成子伸手摸了摸棺椁,满脸对金钱的渴望。 “做人留一线,别做的太绝,该拿的东西拿、不该拿的别拿,再说了,这棺材盖你怎么弄出去?背出去?” 这时超子在上面喊道:“你就知道钱,这棺材在贵,能有里头的宝贝贵?赶紧的,动手,要不然你上来我下去。” 大成子哼了一声,超子从盗洞口扔下来一根撬棍,我捡起撬棍,将其插进棺盖缝里。 我和大成子憋足了劲,喊着口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嘎吱”一声,棺盖挪开了一条缝。 这口沉睡千年的棺材终于开了,一股淡淡的异香钻进鼻子里。 “哥,这味儿咋有点怪?” “香臭结合能不怪吗?” 第七百九十章 开元通宝 古人在尸体防腐这方面,下足了功夫。 棺盖挪开之后,露出了棺内的景象。 只见一具身着华丽的枯骨静静的躺在其中,尸骸上的衣物虽然有些腐朽,但依旧能够看出当年的奢华。 “是个女的。” 我一眼就从尸骸的身形和随葬的首饰等物件判断出来。 “哥,这里咋没机关呢?” 这小子好像还挺期待有机关一类的东西。 “能设置机关墓的,能是一般人吗?那都是人上人的存在,你要是找到袁天罡李淳风的墓,保证进去就出不来。” 大成子挠挠头,凑到棺前,眼睛突然瞪的老大。 “哇哇哇,这衣服上镶的都是宝石吧。” 说着,伸手就想去扯。 我赶紧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你轻点,这玩意要一层一层拨开,你以为这是你家抹布呢?” 大成子讪笑一声,站在原地,等我操作。 我仔细查看棺内的陪葬品,在尸骸的手边,放着一把精美的团扇。 扇骨是用象牙制成的,扇面上绘制着精美的牡丹图,虽然颜料有些褪色,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艳。 这玩意属于杂项,除非遇到喜欢的,要不然再精美也不如金银玉瓷值钱。 大成子见我不紧不慢的翻找,站在一旁有些着急。 我将团扇递给他,他轻轻晃了几下,带起一阵微风。 “一千年前就有这样的手艺,真是不简单。” 大成子这咂舌,我没忍心告诉他价格,怕他的小心脏承受不住。 在尸骸的胸口处,有一个精致的锦盒。 我小心翼翼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翡翠首饰,有翡翠项链,翡翠手镯和翡翠耳环。 翡翠质地温润,色泽翠绿,这墓主人生前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样的翡翠成色,在现代都少见,在唐朝那更是稀罕物。 “哥,这一套得值多少钱?” “一套房子。” 大成子舔了舔嘴唇:“那够我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没出息头儿。 不过想想也正常,人都是这样,有一百块钱的时候想着自己再有一千都满足了。 但真有了一千就会想一万,有一万就会想十万。 人的欲望是永远填不满的,起初,不过是对一丝微光的渴望,当拥有了那缕光,便奢望整个太阳,得到了太阳,又幻想掌控整个宇宙。 每一次的满足不是终点,而是新欲望的起点,欲望不断膨胀,人会在追逐中迷失。 继续在馆内寻找,我又发现了一些零散的银器和瓷器,其中有一个小巧的金质香囊,只有拳头大小,上面穿着金丝线,绘成一幅牡丹花的图案。 轻轻摇晃,里面传来清脆的声响。 打开香囊一看,里面居然放着两枚铜钱。 我将铜钱倒出来,看到铜钱的模样以后,内心还是起了一丝波澜。 “哥,咋回事,这不就是开元通宝吗?你不是说不值钱吗?” 我将铜钱翻过来给大成子看,他没看懂。 “这是背上晋开元通宝,这种会昌版背面带字是稀有品种,对晋西地区钱币铸造研究价值极高,存世量特别少,这一枚都要这个数。” 我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大成子晃了晃。 “一万?” “十万。” “我的妈呀,这他妈……” 大成子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将铜钱放进香囊里,又在棺内搜索了一番,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让超子把东西吊上去吧,咱们也上去。” 我和大成子灰头土脸的从墓室出来,超子已经在清点这次的战利品了。 “超子,你小心点,可别弄坏了宝贝,这可都是钱。” 超子撇着嘴,说就是把自己弄坏也不会把这些宝贝弄坏的。 “你别闲着,简单把洞回填一下,你不能挖完拍拍屁股就走人呐。” 这座唐代的墓开的十分简单和顺利,我有时十分不理解,像他们这些做线人的,都是在哪弄到的消息? 感觉他们人在家中坐,就已经知晓哪里出现大墓了。 这消息网,不佩服不行。 下山的路上,我对着兴奋的二人说道:“其实开锅儿是很简单的,难就难在出货,你要大概知道货的价值,而且黑市和店里给的价格还不一样,黑市价格会低一些,店里会高一点。” 超子点点头,问我这批货要在黑市出还是在店里出? “带你们都去看看。” “那感情好……” 超子话还没说完,突然脚底打滑,装着货的麻袋眼看着就要滚下山坡。 大成子一个飞扑抱住麻袋,十分像护崽的老母鸡。 我的冷汗也把后背洇湿了,虽然嘴上说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但自己挖出来的东西,也不想有啥闪失。 “你作死啊,这要是滚下去了,咱俩得给唐朝老祖宗打十年工!” 超子一阵后怕,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这山这么陡这么滑。” “行了,赶紧下山吧。” 天快要黑的时候,我们三个摸到了国道边,正好碰到一个黑车司机蹲在路边抽烟,车窗上还贴着“蔬菜运输”的纸牌子,后座堆着几筐烂茄子。 “师傅,石州市中心去不去?” 黑车司机打量了我们一眼,然后吐出一口烟雾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上车,市中心二百。” 上了车,大成子和超子这回学精了,抱着蛇皮袋子一言不发。 但我总感觉司机没事就从后视镜里偷瞄我们,好像心怀不轨的样子。 “咳咳。” 我咳嗽了一下,提醒大成子和超子注意。 但他俩应该是没搞懂我的暗号,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这俩二逼,真的,有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得屁颠屁颠帮人家数钱。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一直到了市中心,黑车司机把我们放到旅店门口之后便扬长而去。 “哥,咱啥时候出货?” 屁股还没坐热,大成子开口问我。 “慌鸡毛?黑市和文玩市场在哪咱们都不知道,天黑了,先出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锁房间里啊!它们还能长腿跑了不成?” 第七百九十一章 丢货 来晋西就要吃面食。 灵魂醋汁浇在上面,在剥几瓣蒜,巴适的很。 “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咱先去趟黑市,然后再去古玩市场,把货出了以后,你俩就该回家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正在嗦面的大成子和超子一起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不解。 “哥,你这话啥意思?” 我又拿起醋瓶往碗里倒了一些醋,拌开面条后才回答大成子。 “我还有我的事做,你俩总跟我我也不是个事。” “哥,我俩还没学会呢。” “等你俩学会,我也该退休了。” 我真不想让他俩一直跟着了,其实他俩根本不是干盗墓的料,只是我没明说,不想伤他们的自尊。 可能是刚开了一批货出来,他俩的心思都在货上呢,所以也没跟我粘牙。 吃完面,俩人便急匆匆赶回旅馆,生怕那些货被别人偷走了。 这就跟刚认识的小情侣一样,刚开始都是新鲜感,时间一长,就没那么黏糊了。 好比我现在,见的冥器多了,一般的还真让我的内心起不了波澜。 回到旅馆,大成子正准备拿钥匙开门,突然对着门上的三环挂锁发愣。 只见锁眼里插着半截断掉的钥匙,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对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连踹三脚。 劣质的锁舌终于不堪重负的弹开,大成子急忙从门缝里钻了进去,下一秒就传来他变了腔调的嚎叫:“哥!咱的货!没了!” 我和超子赶紧闪了进去,看到原本塞的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此刻像抽了骨头的死蛇瘫在墙角。 翡翠首饰不翼而飞,金丝香囊不见踪影,就连那柄象牙团扇都只剩几根扇骨,可怜兮兮的戳在那里。 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蛇皮袋:“完了完了,我老婆本全在里头呢。” “别叨叨了!” 我抓起枕头砸向地面,布料瞬间裂开,一股鸭绒的霉味喷了我一脸。 这破旅馆的床品比墓里的裹尸布还要脏,但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个。 “报警,赶快报警!” 大成子抖着手摸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的天线也跟着手乱颤。 “你报个几把?” 我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手上的力度过了点,差点没把手机甩地上。 “你报警,跟帽子叔叔说咱们刚从唐墓里刨出来的冥器让人顺走了,脑子里得有多大的泡才能这样做?” “那怎么办?” “去楼下找老板娘。” 我快速下楼,还没到吧台就冲着里面喊道:“老板娘,302丢东西了!” 老板娘戴的金链子晃的人眼疼,她拿着鸡毛掸子说道:“早跟你们说了,贵重物品可以寄存在前台,现在知道急了?我可跟你们说,贵重物品,丢失概不负责。” 我还没说啥呢,这老板娘先叨叨了一大堆,赶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老板娘,你这有监控吗?” 老板娘看着我,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我笑话。 “监控?我哪有钱装那个动词?有那钱我不如买点金子搁在手里,以后肯定能升值。” 囤黄金这一点,我很佩服老板娘的眼光,我记得那时候黄金好像才百十块一克,我要是把所有的钱都买了黄金,存到今天是不是也成千万富翁了? 咳咳,跑题了,咱们言归正传。 “老板娘,那你在我们出去这一小会儿时间里,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上楼?”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她。 老板娘接过钱,立马喜笑颜开的说道:“好像有一个戴着蓝色大檐帽,身穿黑色工装服的人上了楼,也就几分钟后就下来了。” “那他手里拿东西了吗?” “没注意看。” 这点细节,不足以让我们找回东西,于是我让老板娘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真没有了,那会我正在打扫卫生,哪有时间注意他?诶,等等,这人开着车过来的,我好像记得他的车窗上贴着“蔬菜运输”的纸牌子。 “王八蛋!” 大成子一拳砸在收银台上,老板娘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损坏东西要双倍赔偿的。 大成子没理她,板着脸对我说:“我说怎么路上总感觉后脖颈发凉,感情这孙子早就打上咱们的主意了。” 现在知道是黑车司机偷了我们的货,但这会儿人家不知道跑多远了,怎么找? 这时超子突然拽起我的袖子,指着地上的角落,那是一团沾着菜叶子的纸团。 大成子从墙角捡起纸团,展开一看,居然是半张皱巴巴的收据。 借着旅馆昏暗的灯光,勉强能辨认出“城南蔬菜批发市场”的字样,日期正是今天。 我问老板娘这个城南蔬菜批发市场离这里多远? 老板娘说大约十几公里。 “那地方偏的很,旁边就是物流中转站,晚上一点,各地物流开始中转。” 听老板娘说完,我让大成子和超子准备家伙。 “超子去老板娘厨房拿把剔骨刀,大成子你把门口的斧子拿着,记住,到地方见到人先别动手,咱们是求财,不是拼命。 “那要是他反抗呢?” 大成子舔着嘴唇,眼睛发亮。 我弯下腰系紧鞋带,从牙缝里挤出冷笑。 “唐朝的骸骨都见了,还怕个开黑车的?” 城南的批发市场像一个巨大的钢铁迷宫,生锈的铁棚下面堆满了腐烂的菜叶。 晚风卷着鱼腥味往鼻孔里钻,超子一个喷嚏惊飞了一群绿头苍蝇。 “我听说吃蔬菜的苍蝇很干净,和那些吃屎的不一样。” 都这个时候了,大成子还有心研究这个。 “都特么是蛆变的,能干净哪去?分头找,看见那个黑车司机就吹口哨。” 我压低声音,一个铁棚一个铁棚的看。 这里实在太大了,想找个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成子和超子跟鬼子进村似的,猫着腰前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是正经人一样。 将整个批发市场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黑车司机大叔身影,与大成子和超子会合以后,我突然想到,那黑车司机有没有可能去了物流中转站? 第七百九十二章 光头 我们转到了物流中转站,这时的物流车还不多,应该是没到固定时间发货。 在货车之间的缝隙穿梭,找了半个物流站,依旧没有看到黑车司机的身影。 “哥,那个王八蛋是不是早就跑其他地方去了?” 我刚想说话,不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 赶紧拉着他俩窜进阴影,不一会儿,只见两个纹身青年拖着板车经过,车上拉着一个沾着泥土的编织袋。 月光漏过顶棚缝隙,照出袋口一抹熟悉的翡翠绿。 正是我们从墓里带出的那串项链! 我赶紧扯住要往前冲的大成子:“先别打草惊蛇,跟上去看看。” 板车七拐八拐绕停在一间铁皮仓库前,纹身青年咳嗽了一声,卷帘门瞬间从里面拉开。 瞬间,我看到黑车司机那张马脸在灯光下一闪而过。 此时他正在跟一个光头讨价还价。 “那一套翡翠首饰最少二十万!” “二十万?你当我是雏儿?上周有人在老城跟底下挖出来的羊脂玉净瓶,带铭文的,人家才要十五万!” 黑车司机那张马脸拉得更长了:“这可是带沁的老坑翡翠,你闻闻这土腥味。” “土腥味?” 光头突然抓起一把烂菜叶糊在自己脸上。 “老子浑身都是土腥味,就八万,爱卖不卖。” 超子在我耳边倒抽一口冷气:“哥那翡翠可是能买一套房啊,光头这么黑?” 他握剔骨刀的手有些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 我赶紧按住他的肩膀,生怕这二货一个手滑把刀甩出去。 黑车司机将翡翠项链从光头手里拿回来,然后又在编织袋里掏出香囊。 大成子见状拳头握的崩紧,在墓室里我都没见他这么激动。 “听我说,超子你去东边货架,两点钟方向有他叉车,钥匙还插着,等会你……” “哥,我驾照科目二挂了三次了……” 没等我说完话,便被超子打断了。 我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说道:“我又没让你开,看到那摞冬瓜没有?撞下来制造混乱。大成子一会你扮成收获的,就说老张让你来取白菜。” “哥,咱们直接上去抢回来不行吗?” “万一他们鱼死网破,直接摔了那些东西怎么办?” 超子闻言点点头,然后猫着腰钻进阴影,没走两步,裤腿勾住了生锈的铁丝网,刺啦一声响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刺耳。 好在光头正揪着黑车司机的领子喷唾沫星子:“你当老子是收破烂的?这破扇子……” “行动!” 超子像只兔子窜上叉车,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反正货架上的冬瓜是轰然坠落。 光头猛然转身,后腰上别着的弹簧刀寒光乍现。 “老张让我来取五十斤白菜!” 大成子扯着嗓子喊,可惜他有点公鸭嗓,紧张之下尾音劈成了京剧花腔。 这傻逼,谁家用物流车拉五十斤白菜?最少说五顿啊! 好在光头没在意他喊的白菜数量,而是问:“哪个老张?” 我趁机贴着墙根溜向仓库西侧,潮湿的烂菜味扑面而来,那编织袋就在我十步距离内,黑车司机还没也没注意到我。 我正想出其不意抢下编织袋的时候,脖子后面突然袭来一阵凉风。 “小兄弟,找什么呢?” 镀锌铜管擦着我的耳朵砸在墙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光头狞笑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光,我这才发现他的左眼是颗浑浊的玻璃球子。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纹身青年堵住了我的去路。 “小兄弟面生的很呐……” 光头的话被黑车司机收拾东西的声音打断,这厮看到我了,想跑路! 这时,超子驾驶着叉车如脱缰的野狗撞进货架,成箱的土豆倾泻而下在水泥地上蹦跳着滚向四面八方。 我趁光头注意力没在我身上,率先发动了攻击,成名绝技,撩阴脚对着他的裤裆踢了过去。 不过这一击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光头侧身躲过,轻蔑的对我一笑,身后的纹身青年开始对我展开攻击。 此时大成子手持斧头直奔黑车司机,气头上来了,管它东西碎不碎,先干翻他们再说。 但我觉得,大成子应该不是黑车司机的对手,我这会也顾不上他,纹身青年的拳头已经无限接近我了。 “去你妈的!” 我用肩膀硬扛了纹身青年的一拳,与此同时,撩阴脚再次出击,这次没有掉链子,纹身青年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伤害。 蛋碎。 “嗷呜……” 我这一脚让纹身青年直接变了声音,离远听以为是谁家狗被阉割了呢。 “有人抢货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整个物流站突然活了,睡在货车里的帮工,偷菜的小贩,甚至巡逻的保安都涌向我们这里。 光头举着钢管左支右绌,黑车司机抱着脑袋往车底钻。 混乱中,我赶紧拽着编织袋夺路而逃,香囊从破口漏出,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金线。 身后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我回头一看,光头正开着厢式货车撞开围栏,远光灯撕破夜幕时,我瞥见副驾上黑车司机那张惨白的马脸。 “哥,上车!” 大成子不知道从哪搞来一辆农用三轮车,车斗里还粘着鸡毛。 我上了车斗之后,超子也跟着跑了过来,爬上车斗。 “哥,坐稳了,三轮车神要飙车了!” 轮胎碾过腐烂的菜叶,我摸到编织袋底部破了一个洞。 借着月光赶紧清点里面的东西,还好还好,东西一样不少,算是失而复得了。 三轮车突突突的驶向国道,光头的货车离我们越来越近。 大成子把油门拧到底,车头灯照见前方施工的路牌时已经来不及转向。 我们连人带车扎进了路边的白菜地,光头的货车却一个漂移停在了十米开外。 “接着跑啊?” 光头拎着钢管跳下车,玻璃眼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把老子的翡翠还给我!” 黑车司机大言不惭,我他妈都快被气笑了。 “大成子,你和超子拿着东西先走,我来会会这两个不要脸的!” 第七百九十三章 平城 泥泞的白菜地里,三轮车翻倒时甩出的鸡毛还粘在我的裤腿上。 光头举着钢管步步逼近。 “再跑,老子把腿给你们打断。” 这时黑车司机从车上下来,到车斗里拿出一把铁锹,指着我们冷笑道:“老子今天就要……” “要你奶奶个腿!” 黑车司机的战斗力我不知道如何,但光头我应该能解决,不过他们手里有武器,从这方面我就落了下风。 “你俩还看!赶紧跑啊。” “哥,我俩要是丢下你自己跑,那成什么了?” “就是就是,咱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他妈…… “嘿,那马脸,东西是我们的,你偷了东西还这么嚣张?” 黑车司机看着我,举起铁锹直接对我拍了过来。 这时,菜地深处突然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两盏大灯刺破黑暗。 接着,七八个扛着锄头的村民冲了过来,领头的红脸汉子抡起铁锹拍在货车轮胎上。 “他妈的!敢偷老子的白菜?” 我这才发现,白菜地里插着块歪斜的木牌。 赵各庄蔬菜基地。 “误会!我们是来……” 光头刚要辩解,大成子突然扯着嗓子喊:“各位叔叔婶婶,他们偷了二十筐白菜要运往冀北!” 村民听后,瞬间炸开了锅,两个穿胶鞋的大婶儿,抄起土块就往光头身上砸,嘴里还说着当地特色问候方言。 趁着混乱,我拽起编织袋就往拖拉机的方向跑,但是裤脚却被黑车司机死死抓住。 “尼玛,撒手!” 我拔出一颗白菜砸在他脸上,菜汁糊了他一脸,手也跟着松开了。 拖拉机突突突冲上田埂,身后传来光头气急败坏的吼叫。 开车的红脸大叔突然追上我们,嘴里嚷着:“小年轻玩什么不好?学人家偷菜?” 大成子赶紧解释道:“叔,我们是农科院的学生,来调研白菜霜霉病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工作证在红脸大叔面前一晃而过,我明明看见那是一张焊工证。 这也行? “霜霉病你们能治?” 显然,红脸大叔已经被大成子唬住了。 “大叔,我们已经做好调研了,回去马上跟教授汇报!那个光头和马脸你们可不能放走他们,要不是我们在,估计这会儿已经装了一车斗白菜了!” 红脸大叔闻言立马调转方向,和大婶儿一起追光头去了。 我们趁机赶紧跑,也不知道哪是哪了,先跑再说。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老板娘仰在靠椅上,呼噜震天响。 “我估计她扁桃体肿大。” 大成子说完,拍了一下吧台,老板娘吓的一激灵。 “要死啊!动作不能轻点?” “退房!” 老板娘看了一下时间,说十二点过了几分钟,按一天算。 我们懒得跟她计较,回到房间赶紧收拾东西,免得光头和黑车司机再找上门来。 人生地不熟的,不想再惹上没必要的麻烦。 出了旅馆,老板娘不知道在背后蛐蛐了什么,反正不是啥好话。 “哥,去哪?” “找地方睡觉。” 又找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小旅店,环境还不如上一家,但胜在隐蔽。 超子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叹了口气:“本来想让你们熟悉熟悉出货的流程,但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会我直接联系人好了。从这件事上,你俩知道这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吧?” 大成子挠挠头,说自己的电焊证今天出了力了,要不然还真不好糊弄过去。 我掏出手机给贾三妮打去电话,跟她合作两次,这女人还是挺靠谱的。 我以为贾三妮睡着了,没想到她秒接电话。 “吴老板,是不是又有好东西了?” “那肯定的,好东西肯定想着贾老板了。” “哦?在哪?” “石州。” 贾三妮沉默了两秒钟,说道:“离的有点远啊,方便来梁西不?当面交易。” 好家伙,这一下子给我整出一千多公里,我可跑着玩吧。 “不行啊,贾老板,太远了,光车票都多少钱了?石州附近有熟人吗?介绍一个。” 贾三妮哼了一声,说我不出货给她,大晚上的骚扰她,不够意思。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人在平城,让我联系他就行。 跟贾三妮客套两句,挂了电话后,大成子和超子一起看着我,有点慎得慌。 “干啥?” “等你打电话出货。” “睡觉!明天再说!” 一晚上,大成子都是骑着编织袋睡的,不知道陶俑有没有被他压烂。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醒,潜意里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看。 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这俩二逼正趴在我的床头等我醒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清晨的汽车站飘着柴油味,大成子抱着编织袋缩在长椅上打盹。 这些东西带上火车容易暴露,所以我们选择了长途汽车。 客车晃悠了六个钟头,车窗外的杨树渐渐变成灰扑扑的砖房。 平城汽车站出站口的算命摊排成两列,卦旗在风里扑棱,倒向阎罗殿前的招魂幡。 按照贾三妮给的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是个沙哑男声。 “找谁?” “贾老板让我给你捎点土特产。” 对面沉默几秒,“城隍庙墙根,青布卦幡。” 算卦的?平城算卦的这么多? 城隍庙的墙根下,果然有个穿灰布长衫的山羊胡老头。 卦桌上摆着发黑的铜乌龟,旁边立着块“铁口直断”的牌子。 最绝的是他右手小拇指留着十来厘米的指甲,而他正用指甲尖剔牙。 我们走上前去,大成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乌龟,惹得山羊胡吹胡子瞪眼。 “大师,刚才打了电话。” “几位小友面生的很呐。” 我示意大成子先把货拿出来给他过目一下,别废话,出完货直接走。 大成子先将陶俑拿了出来,长指甲在上面轻轻一刮,说道:“唐天宝年间的东西,土腥味还没散尽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山羊胡老头不简单。 看来今天的价格不好抬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印堂发黑 我正盘算着怎么能将利益最大化的时候,山羊胡老头又拿出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 我赶紧借驴上坡,夸了他一句:“您老圣明。” 然后赶紧使了个眼色,大成子赶忙把编织袋口又松开些。 “大师,这些土特产可合您口味?” 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抓起我的右手,长指甲在我的掌纹上划拉了一下。 “坎位生纹,小友最近犯小人呐,昨儿是不是遇着黑虎冲煞了?” 卧槽,这山羊胡老头果真有两把刷子。 昨天遇到的光头虎口处好像正纹着一个虎头。 “不过嘛……” 老头拉了一个长音,接着从抽屉里摸出个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 老头看了一眼罗盘,捋着山羊胡说道:“不过你们带着镇物,倒是逢凶化吉了。” 这句话有点多余了,要不是逢凶化吉,我们能来这里吗? 我把陶俑往桌子上一墩,看着老头说道:“老先生,明人不说暗话,贾三妮介绍的买卖,您给个价。” 老头嘿嘿一笑,长指甲敲在陶俑的头上:“这个数。” 他比出三根手指,弯曲的小拇指指尖看的我十分不舒服,真想拿个指甲刀给他剪掉。 “三千?” 大成子刚开口就被我踹了一脚,哪有这么往上捋的。 “三万。” 老头从长衫里摸出牛皮纸信封。 “现钞,不过得顺带给我一个镇宅的东西。” 他刚才说镇物,现在说镇宅,我没搞懂指的是什么东西。 这袋子里的东西哪个是镇物? “老先生,你想用什么镇宅?” 老头眯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神好像是说我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我对天发誓,我真不知道啥玩意是镇宅的。 锦囊和骨扇都好说,其它东西我是不会答应的。 “小友身上应该带着铜钱呢,我只要一枚!” 我瞬间反应过来,这老头是想要超子裤兜里的开元通宝! 我心头火气,这分明是想占便宜,一枚开元通宝都多少钱了?他想三万收一枚加个陶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刚要开口,庙门口突然传来喧哗。 两个穿夹克的男人正挨个查摊位,胸前还别着工作证。 老头看见两人,瞬间跟变了个人似的,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小哥你印堂发黑,最近必有姻缘呐!” 印堂发黑会有姻缘? 说话间长袖一抖,陶俑已经滑进桌底暗格,我们的编织袋也被他拽进了长衫下。 等便衣走近时,桌上只剩卦签筒叮当作响。 “张半仙,又骗外地人呢?” 年轻一点的便衣用警棍敲着卦桌。 老头瞬间笑的满脸褶子:“不敢不敢,这几位小友要算前程,政府不是说年轻人要科学……” 年长一点的便衣抬手打断了老头的话,他俯身盯着我问道:“小伙子不是本地人?来平城做什么?” 大成子突然插话:“来找工作,俺们从赵各庄来,听说平城药厂招人,俺们来试试看。” 大成子的地方口音学的倒是挺像,便衣又盘问几句,终于晃悠到下一个摊位去了。 老头等他们走远,一改刚才谄媚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问道:“怎么样,小友,考不考虑一下?” 这不是考不考虑的事,他要说十万收一枚开元通宝,让我赠送他一个陶俑,那我还能答应,差距太多了。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开源通宝,是背晋的啊,存世量极少。 老头见我不搭话,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我。 “我再加两万,另外再送你一次卦怎么样?” 我看着老头的锦囊笑而不语,虽说他可能有些真本事,但算一次卦还能赶上李瞎子? “老先生真是一卦千金,不知和李瞎子比起来,你俩谁的卦准一点。” 听我提起李瞎子,老头愣了一下神,随即捋着山羊胡说道:“小友若是这么说,那咱这生意真做不了了,老夫只是看到哪说到哪,信与不信,那只能随你了。” 交易完成的时候,天色已暗,大成子抱着装钱的编织袋往外走,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 “哥,这一百二十万现金居然快三十斤了,但我一点也不感觉重。” 超子口袋里还留了一枚开元通宝,老头只要一枚,这枚不肯收下,问他原因,他也只是摇头不语。 我现在一直惦记着锦囊里老头给我卜的卦,他让我离开平城再打开。 神神秘秘的,勾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哥,这钱怎么分配?你说了算!” 超子开口,我觉得他比大成子还要兴奋呢。 “你俩分分得了,把那枚铜钱给我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得拿大头啊,哥。”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喜欢钱,我只是不想让他俩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大成子和超子他俩心眼不坏,就是有时智商堪忧,这样的性格注定在这行混不下去。 说不定哪天被人坑死也说不定。 “分了钱,你俩想好出路,别干这行了,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这话我应该是说第二次了,大成子抱着编织袋沉默不语,超子盯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千年的时候,六十万足够在小城市生活的很好了,人呐,要知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比什么都强。 我突然想起马占林的线人费还没结算,这钱不能我自己掏。 于是我给马占林打过去电话,问他要银行卡号。 一上来、马占林就问我收获如何。 这也就是我俩关系熟,要不然线人是不应该这样问的。 锅儿里有什么东西和你线人没关系。 “还行,占林叔,呈您关照,这次小赚了一笔。” 马占林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你这小子,你的小赚一笔起码过百万了,还是这钱来的容易啊。” 我干笑两声,马占林猜的还挺准。 “占林叔,卡号给我,钱我回头给你打过去。” 马占林“嗯”了一声,随即轻咳了一声,有些犹豫的说道:“吴果,钱先不急,还有个活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啥活?” “水洞子。” 第七百九十五章 水洞子 水洞子? 我苦笑,我这水性还特么掏水洞子? 还没下去直接翻白了。 “占林叔,我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去掏水洞子,那不是要我命嘛。” “我知道,但这险还是值得冒的,前几天滹沱河修水闸,有人看见水抽干时露过青砖墙,估摸着是战国墓。” 大成子在一旁听的真切,忙说道:“哥,我和超子从小下河摸鱼,水性我们睡!” 我瞪了他一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水洞子只有潭州帮那些人擅长些,虽是战国的锅儿,但我真不想冒险。 “哥,干完这一炮,我和超子就听你的话洗手不干了,你也让我俩存点老婆本!” “对啊哥,咱就到那看看,不行咱就放弃呗,又没说非要掏那水洞子。” 马占林静静听他俩在这讨论,也没出声打扰。 “占林叔,你掏过水洞子没有?” “掏过,不过级别低,里面的东西保存完整的也不多,算是没赔本。” 我暗自点头,随即说道:“那您老人家出山一趟,咱一起探探这个水洞子!” “好!” 我没想到马占林答应的这么爽快,看来他对这个水洞子也很感兴趣。 毕竟初步预测是个战国墓,弄两件青铜器出来,直接起飞了。 马占林掏过水洞子,有经验,该准备什么东西都交给他了。 次日下午。 马占林猛打方向盘避开坑洼,破面包车在河堤上蹦的老高。 后视镜里,超子抱着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装着十三个氧气瓶。 别问我为什么只有十三个,因为只能买到这些了。 滹沱河在暮色里泛着铁锈红,马占林下车后就一头扎进了芦苇丛里,没一会儿,他向我们招手。 跑过去一看,发现他脚边堆着几捆麻绳,绳头拴着锈迹斑斑的船锚。 他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 “就这儿?” 我踢了踢船锚,铁链哗啦啦坠进浑水里。 远处河面平静的像块玻璃,完全看不出这下面有古墓。 “占林叔,你是不是早就踩过点了?” 马占林往河里啐了口浓痰,然后起身看着河面说道:“你这小子就爱刨根问底,什么事也瞒不住你,这地方其实我好久都想来了,之前我亲眼见捞沙船带上来半截青铜鼎腿。” 我摸着下巴看着马占林,这么说昨天他对我说的话有掺假的成分咯。 “别多心,我是怕你不来,你小子运气一直很好,跟你合作几次都没吃亏,所以我想跟你一起掏掏这个水洞子,干完之后就真退休了。” 马占林的这番解释还是让我有些不舒服。 啥叫我运气一直都挺好?合着我以前开的那些锅儿都是靠的运气呗。 对,我也承认,在这方面运气大于实力,可这也不是理由啊,明知道我水性不好。 这时,超子突然闷哼一声,我转头看见他正把氧气瓶往潜水服里塞,但这傻逼把充气阀装反了,橡胶管在他脖子上缠成绞索,大成子在一旁笑的直拍大腿。 “你管管他,别一会勒死了。” “哈哈,超子现在跟脐带缠脖似的。” 超子的洋相活跃了气氛,我转头对马占林说道:“占林叔,咱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丑话说在前头,这次我出不了多少力,你指挥后面那俩小子就行了。” 马占林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放心,他们这一批年龄大了,水下体力撑不住了,年轻一代也就我还对他胃口。 半个小时后,我们四个人像四只笨拙的青蛙蹲在橡皮艇上。 超子腰上别着洛阳铲改装的探杆,铲头用防水胶布裹成了棒槌。 我盯着手腕上的气压表,突然想起吴老二笔记上的话:“水斗子最怕三样,暗流,沼气,活人桩。” 深吸一口气,我又突然想起山羊胡老头给我的锦囊还没打开,因为水洞子的事差点被我抛在脑后。 “等会再下,我先看看那老头的锦囊。” 费劲吧啦的从口袋里掏出皱皱巴巴的锦囊,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是张黄纸。 展开黄纸以后,上面的字让我的瞬间炸毛。 “三阴聚首,七星倒悬,小友下次下铲,记得避开水眼!” 嘶…… 我倒吸一口凉气,山羊胡老头什么时候写的纸条? 我敢肯定,当时他没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写纸条。 难道是他提前写的?那样就太可怕了,未卜先知?比李瞎子还要牛逼? 正当我愣神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大成子已经率先扎进水里。 “等……” 我刚想开口,看见他透过浑浊的河水,冲我们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超子见状,也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马占林见我犹豫,戴上潜水镜笑道:“别怕,你拉着我就行。” 说着,他也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巧合。 然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下去的瞬间,忽然一股暗流卷来,潜水镜差点被掀翻。 马占林赶紧过来抓住我,这才让我在水里保持了平衡。 游了几百米,我才渐渐适应水下的环境,身体也放松下来,慢慢学着游泳的姿势,感觉自己也掌握了一些潜水的技巧。 几分钟后,大成子回过头来,激动的对我们比划着。 潜过去一看,发现青苔覆盖的砖墙,上面赫然刻着兽面纹。 超子激动的直吐泡泡,抄起探杆就往砖缝里捅。 就在这时,我的小腿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墨绿色的水草正顺着脚蹼往上爬,像极了女人散开的头发。 我使劲蹬腿,试图甩开这些水草,但这些该死的玩意儿好像认准我一样,如影随形。 马占林见状,赶忙潜到我的脚底,用手扯开水草,这才让我恢复自由。 片刻后,超子“呜”了一声,然后猛扯我的胳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砖墙根部有个半人高的缺口。 游近才发现,这是条斜向下的甬道,成群的银鱼正从里面涌出来。 我心里瞬间产生一个念头,这水洞子,难道被人掏过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 以鼎为棺 大成子打头阵钻进涌道,我们探照灯扫过的地方全是气泡。 等所有人都进去以后,大成子的身子忽然一抖,氧气瓶撞在洞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和马占林游过去一看,眼前的情景差点让我呛水。 只见甬道尽头卡着一具骷髅,森森白骨间缠着一条锈成绿色的铁链。 超子伸手去拽铁链,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整条甬道开始震颤,砖缝里喷出大团泥沙,能见度瞬间归零。 混乱中,有人拽住我的腰带往后拖,等我们浮出水面之后,才发现氧气表指针已经进了红区。 大成子趴在橡皮艇上干呕,他潜水服后背裂开了一道十几厘米的口子。 “哥……咳咳……我刚才看见那骷髅腰上有块玉牌,写着擅入者阖。” 大成子咳着吐出河水,我问他懂金文? 这金文可不是金朝的文字,金文又称钟鼎文,是铸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商周时期就已出现,春秋战国时期沿用并有所发展。 大成子挠挠头,说略有研究。 这让我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谁能想到一个干工地的会研究这玩意儿,难道他早就想入这一行了? 就在这时,我们听见了一阵沉闷的轰鸣,我们齐刷刷抬头,看见滹沱河上腾起了白浪。 这是? 开闸放水了? 马勒戈壁! 橡皮艇瞬间被浪头抛起两米高,超子抱着氧气瓶滚进船舱。 马占林死死抓住锚链大骂:“日他先人,水利局这个时候放水?” 浑浊的河水裹着枯叶烂枝奔涌而来,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哥,抓紧喽!” 大成子话音刚落,橡皮艇已经打着旋撞向岸边,船底擦过礁石,超子怀里的氧气瓶叮叮当当滚进河里。 等浪头稍平,我们清点损失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十三个氧气瓶只剩五个能用,探照灯全灭,就连改装的洛阳铲都弯成了曲棍球杆。 “吴果,先回去吧,今天是干不了了。” 马占林拧着潜水服里的水,叹了口气:“这趟是折本了。” 我望着渐暗的天色不说话,刚才在水下瞥见的铁链总是在眼前晃。 那种形制的链环分明是战国贵族墓才有的悬棺扣。 马占林应该也看出来了。 “哥,要不我和超子再下去看看,这会儿甬道那里也应该消停了。” 我连忙摆手表示反对,太冒险了,他俩没轻没重的,但凡看上点好东西,都不一定会计较后果。 “先回,我等会去置办潜水设备,你们先歇着。” 马占林说完,径直走向面包车,我猜得到没错,他看出铁链的形制了,要不然不会这么执着。 在离滹沱河最近的地方找了家旅店,很便宜,单人间才十五一晚上。 马占林把我们放下以后就走了,连饭都不顾得吃了。 “哥,你吃啥,我去买。” “买泡面吧,吃两口垫吧垫吧就行。” “好嘞,高配加乡巴佬加火腿!” 大成子和超子出去以后,我再次拿出山羊胡老头给我的锦囊,上面的字好像要印进我的脑海里一样。 摇摇头,将黄纸放进锦囊中,突然感觉锦囊还另有玄机。 有夹层! 我赶忙搓开夹层,发现里面是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个悬空的鼎,鼎的上方还有一整个指着下面的箭头。 这啥意思? 我研究了半天也没看明白,直到大成子和超子回来,我才将锦囊收入怀中。 “哥,红烧牛肉味的行不?” 我点点头,超子提起暖水瓶给我泡面,开水冲过调料,确实勾起了我的食欲。 这一天没咋吃东西了。 而且潜水,是一个十分耗费体力的活儿。 还别说,好长时间不吃泡面,这猛的吃一次,感觉还挺好吃的。 泡面这东西,谁研究的呢?一桶吃不饱,两桶吃不完。 马占林很晚才回来,具体时间我也不知道,那时我迷迷糊糊的,懒得睁开眼睛看他。 我们是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再次来到滹沱河边上,这次马占林准备了钢钎,一钎子下去,人都能戳个窟窿。 按照昨天的路线,我们轻车熟路的来到甬道口。 晨光穿透水面时,我注意到昨天的缺口变大了,水流冲开了淤积的泥沙,露出了半扇青铜门。 那具骷髅安静的飘在青铜门前,像一个忠心的看门守卫。 超子用钎头插在青铜门的缝隙里,和大成子两人一起用力,门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被打开了。 但门打开之后,浑浊的河水突然形成漩涡,一股特别大的吸力拉扯着我的身体。 在我们被吸进墓室的瞬间,我听见青铜链哗啦啦的响动,就像有谁在黑暗深处摇招魂铃。 好半天,我才稳住身形,探照灯扫过之处,成群的银鱼从墓室的陶罐里游出来。 这墓室不大,中央立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爬满藤壶,却掩盖不住精美的雷纹。 只可惜都好了半只鼎足,倒是和马占林之前的话得到了印证。 墓室除了陶罐和这鼎之外,再无其他,连口棺材都没有,实属罕见。 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过,令人费解。 大成子游到鼎前想要摸鼎足,手刚接触到又猛的收了回来,好像触电了一样。 马占林指了指鼎,细看之下,鼎腹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我凑到鼎前,伸着脖子往里看,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见鼎内堆着数十枚玉壁,最上面的那枚刻着八卦图,最底下居然蜷着一具白骨! 我终于明白这里为啥没有棺材了。 这具白骨,以鼎为棺! 这得是啥样的人物,才能以鼎为棺。 或者说,这鼎内的人,是被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我想到了一个词,活人祭祀! 这人或许是被人用来祭祀用的。 要知道,到了战国时期,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程度的提高,以及儒家思等思想流派反对活人祭祀的观念逐渐传播,活人祭祀的现象已经很难见到了。 想到这里,我看了马占林一眼,盯着鼎,不知道在想什么。 超子见我和马占林没动,伸手要取玉壁,墓室突然剧烈震动,砖缝里渗出细沙。 细沙居然在我们头顶形成了不可思议的沙幕…… 第七百九十七章 真老了 沙幕形成的瞬间,我回头望去,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只见青铜门正缓缓闭合,门外漂浮着那条缠在骷髅身上的铁链。 王德发! 见过鬼了! 我赶紧拽着大成子和超子往外游,一心只想在青铜门完全关闭之前游出这个鬼地方。 此时青铜鼎已经不再重要,如果出不去,那只能留在这里喂鱼了。 脑海里浮现出山羊胡老头的卦言,那不是巧合,是他真的帮我算出来的卦相。 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没快过青铜门关闭的速度。 超子拿着钢钎再次插进门缝里,这次无论用多大的劲,青铜门却纹丝不动。 完犊子了! 这是我内心当中第一个产生的想法。 大成子和超子也无比焦急,两人换了好几个姿势,但只是无用功。 这时马占林过来拽着我的胳膊,指着青铜鼎比划起来。 我没明白意思,只好跟他游了回去。 到了鼎前,顺着马占林的目光,我看见鼎内玉壁上的八卦图正在变色,渐渐变成了暗红。 氧气表突然发出警报声,氧气已经快用完,找不到出去的路,那我们只能团灭在这里了。 就在这焦急的时刻,我突然想起山羊胡老头给我锦囊的夹层中画的那张图,箭头指着青铜鼎下方,莫非这鼎下另有乾坤? 此时死马只能当活马医了,我拉过来超子和大成子,示意他俩将青铜鼎掀开。 鼎的重量超乎想象,我和马占林加入,才堪堪把鼎挪开。 瞬间,成群的河蚌从鼎座下喷涌而出,这些贝类居然冒着蓝光,像被惊动的萤火虫群。 而这时,墓顶的砖也开始掉落,一条裂缝正在蔓延。 我从超子手中抢过钢钎,随着鼎座猛凿,下面,居然藏着一条暗河。 凿了一会儿,一个井口大的黑洞出现,大团的泥沙也涌了进来,暗流也卷着河蚌往里涌。 超子打头钻进暗河,我跟在后面被水流推的东倒西歪。 忽然腰间一紧,氧气瓶卡在了岩缝里。 回头望去,墓室已经完全坍塌,青铜门的位置只剩下翻滚的泥沙。 而青铜鼎和里面的骷髅,或许永远埋在了水下。 大成子游过来帮我,腮帮子鼓的像蛤蟆。 他掏出匕首割断我的腰带,氧气瓶立刻被暗流卷走。 我憋着气指向前方,隐约看见超子的手电筒在晃动。 这条地下河比想象中还长,我感觉自己的肺快憋炸了。 大成子见我情况不妙,居然把自己的氧气嘴塞到了我的嘴里,并给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没问题。 但是他的氧气瓶中的氧气,也快见底了。 就在我心里焦急万分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亮光,我拼命蹬腿,想快速靠近亮光。 但腿,又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我低头一看,是那条铁链,链子的另一端正缠在河蚌群里。 这些贝类齐刷刷开合外壳,像无数张饥饿的嘴。 我靠他妈,先是水草,接着是这条铁链,为啥都缠我一个人? 是看我好欺负吗? 超子见状折返回来,抄起钢钎在铁链上猛砸,但做的是无用功。 我憋不住了,氧气也没有了,大口大口的河水灌进我的肺部,那一刻,很绝望。 就在这时,超子突然把嘴凑了过来,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呃…… 我特么,老子的不清白了。 趁这机会,马占林好像是看穿了玄机,他抓起河蚌往铁链上按,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贝类直接咬住了铁链,随后一起坠下深渊。 呼…总算有惊无险。 当我们浮出水面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接近力竭的边缘。 我使劲用河水漱着口,奶奶的,这事要是传出去,老子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日头高挂,河水温度刚好,在河水中泡着漂浮休息了一会后,我们向岸边游去。 这一刻,我好像会游泳了。 要么人家说,游泳,都是被淹出来的。 到了岸上,我躺在湿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马占林呆坐在我身边,看着滹沱河发呆。 “占林叔,想啥呢?” 马占林抓起一块石头缓缓起身,将石头用力的丢到滹沱河中,却没有扔多远。 “看来我是真该退休了,扔个石头也只才扔四五米远,以前最少十几米。” 他略带自嘲,大成子在一旁安慰他:“叔,您老当益壮,别灰心,回头再找几个锅儿,我们帮你开。” 大成子这算盘打的,在粤州都能听见。 “人得服老,这青铜鼎可能本该就不属于我,只是我心中这最后一丝执念差点害了大家,唉,罢了罢了,以后这线人也不做了,找个田园养老吧。” 我以为马占林这是一时沮丧说的话,没想到自这之后,还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返程的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超子抱着钢钎发呆,大成子在后座抠着被水泡浮囊的脚丫子,突然对我说道:“哥,我想回家开个小卖店。” 我转头看着他,转性这么快?不想着成为盗墓界的传奇了? “你呢?超子?” 我转头问超子,他挠挠头,说大成子开小卖店,他就在一旁开个小超市,顶死他。 大成子笑骂一声,说超子贱的开花。 可能从这次掏水洞子的经历让他俩都转性了,知道这行虽然能一夜暴富,但同时也要面临着各种风险,搞不好小命儿都得搭进去。 这次行动,虽然以失败告终,但能让他俩放下执念,也算很成功。 前面说过,这俩人并不坏,傻乎乎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要不然在水下大成子不会把他的氧气给我,超子也不会给我人工渡气。 提到渡气,我又想到那个场景,赶紧抹了抹嘴唇。 这次也多亏了山羊胡老头,我应该称他为神人! 接下来我想返回平城,去拜访一下他,当面感谢。 河风穿过车窗,带来远处采砂船的轰鸣。 我摇上车窗,看着一言不发的马占林。 他真的老了,两鬓已经花白,可应该以后我也会是这个模样。 车站分别,超子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哥,那是我的初吻!” 车站的人将目光齐齐看过来,我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滚犊子!” 第七百九十八章 酱牛肉 我站在平城老巷的青石板上,算命摊的黄布幡子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山羊胡老头正在给一个穿花衬衫的大婶看手相。 “你这感情线都分叉了,说明最近和对象拌嘴了吧?” 老头捏着大婶的掌心,忽然抬头冲我挤眼睛。 “过来先坐,桌上有茉莉花茶。” 十分钟后,老头送走大婶,到手二十块。 随后,他从桌子底下摸出个油纸包,荷叶掀开,里面是切的薄如蝉翼的酱牛肉。 “尝尝,东门老崔家的手艺。” 说着,他拈起一片对着阳光,肉纹里凝着琥珀色的酱汁。 “那俩愣头青没跟你一起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两人回老家了,说要开小卖部,比赛谁能先娶上媳妇。” 我咬了一口酱牛肉,咸香里带着回甘。 “前辈,你上次给我的锦囊,倒真是应验了,这次来拜访你,就是想问问……” “问前程?” 老头突然抓起我的左手,小拇指长指甲在虎口的老茧上刮了刮。 “摸金校尉的茧子都长在食指上,你这可倒好。” 老头浑浊的眼珠闪着精光,看着我笑而不语。 “前辈,你别笑话我了,我就一半路出家的愣头青,跟摸金校尉八杆子都打不上。” 老头闻言拈起好几块牛肉塞进嘴里,胡子上也沾了肉渣。 “当年我给地质队当顾问那会儿,在太行山里见过比卡车还要大的青铜爵。” 我嚼着牛肉没有说话,老头眼皮都不抬,用食指捏着茶碗盖儿刮沫。 眼看气氛沉默下来,我将他前两天给我的锦囊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前辈,最近确实迷茫,总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 老头忽然笑了起来,端起茶碗嘬了一口茶,然后倒了一些在桌子上。 “你看这水痕像什么?” “河?” “是道。” 我有些疑惑,道?什么道? 只见他手腕轻抖,桌上的水痕被他描成了太极图。 “水往低处走是道,人往死处钻也是道,你我相遇也是道,此刻坐在这与我聊天还是道。” 我看他说的头头是道,无非就是想让我顺其自然。 “怎么?还不满意?” 我点点头,他说的太笼统,要不是那个锦囊,我这会儿肯定会大骂他是骗子。 “你的命盘像打转的陀螺,每次以为要倒下,又被看不见的鞭子抽着转起来,但是,后生啊,陀螺转的在欢实,终究要等人给它上发条。” 这话说的我后背发凉。 确实,我这几年遇到过很多险境,每次以为自己都要丧命的时候,又奇迹般挺了过来。 我一直将这一切归功于运气。 老头往我的茶碗里续水,我想刨根问底的问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座机号码打过来的电话,而且是津沽的区号。 “兔崽子,夜郎那些鬼画符老子破译了!你在哪?我要当面跟你说!” 文四爷的声音很是兴奋,我让他悠着点,别一激动把脑梗给干犯了。 等我挂了电话,老头开始起身收摊儿。 “前辈,时候还早,怎么不多待会了?” 老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这一坐坐半天,别人怎么来找我算卦?” “前辈,我这就走,能不能再帮我卜一卦?” 老头收摊的动作突然顿住,转头看着我:“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行,就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行。 “我要是带回来好东西,第一个想到你。” 老头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一下,停止了收摊色动作。 大师也不能免俗,一样爱财。 “急雨打浮萍,总得找片荷叶挡着,这次我不收你卦金,送你一句话。” 我马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就听他说道:“镜中三人行,影从八方来,若是听到水打竹梆声,记住,三岔口要往没脚印的地方走。” 对着老头深深鞠了一躬,他可比李瞎子靠谱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姓张。 告别山羊胡老头以后,我赶紧去车站买了张回津沽的车票。 路上,大成子给我发来信息,说店铺已经选好,想等我帮忙取个店名。 这有文化的事找我干,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还是给了他几个建议,新一佳,利民……我印象中商店都是这名字。 回到津沽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我直接去了西巷。 文四爷正在屋子里转圈,八仙桌上摊着那卷丝绸,旁边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的鬼画符旁用红笔标着简体注释。 见我来到,文四爷急忙将宣纸递给我,其他文字我都没看在眼里,只有五个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夜郎王墓群。” 这时包子踢开院门,火急火燎的跑进来。 “我说果子,啥事这么着急让我过来啊?正准备吃饭呢。” 当他看到夜郎王墓群这五个字后,一蹦半米高,落地时我感觉颤了一下。 “卧槽,四爷真破译出来了?这不是发了嘛。” “地址在黔州,但根据华阳国志记载,公元前二十八年汉使灭夜郎,最后一代夜郎王带着亲卫逃往了武陵区。” 文四爷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武陵区,在湘南,这跟黔州八杆子打不着。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之前的方向就是错的,谁也想不到夜郎王墓群不在自己的领土内。 晚上,我们四人围着煤球炉子涮羊肉火锅。 文四爷看着我们喝酒,也馋的慌,但为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就着茶水吃了。 “四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们明天准备一下,后天出发湘南。” “时间过去太久,难度不小,量力而行。” 我点点头,其实我倒是没抱啥希望,顺其自然吧。 吃到一半,钟灵突然过来了,手里还提着饭盒,明显是给文四爷送饭来了。 “钟灵,放学啦。” 钟灵看到我以后,小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放下饭盒就要走。 这小妮子,越大越腼腆了。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钟灵现在已经显现出美人的潜质了。 “钟灵,过来一起吃吧,让四爷给你爸爸打电话,叫他也过来。” “嗯。” 我摇摇头,钟灵这娇羞模样,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小子。 第七百九十九章 老鸦寨 晚上回到紫意轩,时紫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想上前抱住她,却被一巴掌拍开,搞的我云里雾里的。 “哟,出去浪够了,知道回来了?” 女人嘛,小脾气就像天气一样,估摸不准。 我教大家一个好办法,直接抱到床上打一针,立马屁事没有。 反正时紫意是这样的。 床上, 我将要去湘南的事告诉她,时紫意脸子立马又变了。 没办法,只能继续打第二针。 还好我身强力壮,一晚上打个十来??没啥问题。 次日一早,包子开着他那辆丰田车去做保养了,闫川去找神手李办假证,考古专家的假证。 有这个证在手,可能会免去很多麻烦。 去了文四爷家里,他亲手画了一张地图给我,今天礼拜六,钟灵也在。 昨晚涮羊肉的时候,这小妮子根本没吃几口,人多,不好意思。 “钟灵,有没有啥想吃的?我带你去吃。” 钟灵摇摇头,说自己减肥,吃一点东西就够了。 减肥是女人一生要做的事,我看着钟灵不到一百斤的身体,只能苦笑。 “吴果,我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莫强求,如果遇到克服不了的阻碍就放弃。” 我点点头,在文四爷家坐了一会,便要离开。 钟灵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红布包递给我。 “吴果哥哥,这是平安符,五一的时候在观音寺求的,能保平安,很灵的。” 我接过护身符,套在脖子上,刚想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还是忍住了。 她长大了,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了。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我们打算两天到达。 路上倒是轻松惬意,包子和闫川把车里当ktv了,两人合唱的吻别差点没把我冻走。 汽车进入柳城境内的时候,我摸出文四爷给我的地图,武陵山脉横跨黔东和湘北。 闫川凑过来看着地图说道:“文四爷说夜郎王墓群可能在沅水支流附近,可这地图上标着七条河。” 包子将车停在路边,看着门店摊位上的烧鸡流口水。 我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我和闫川说的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那天晚上的涮羊肉你自己吃了三盘,你属猪的吧?” 包子摸着后脑勺,叽歪道:“民以食为天,追求美食的乐趣你俩不懂。” 在柳城市区逗留了一个多小时,包子如愿啃上了烧鸡,吃过饭以后,我们驱车赶往沅水河,到得时候已经快天黑了,只能先在附近的村子找人家住下。 “老鸦寨,这名字读起来这么瘆人呢?” 老鸦寨的木楼在暮色里歪歪扭扭,有一个身穿靛蓝土布的老汉蹲在村口抽旱烟。 “大爷,我们过来探险的,天黑了,村子里有住的地方吗?” 包子声音洪亮,可能是烧鸡吃多的缘故吧。 “老汉我只是老了,不是聋了,用不着这么大声。” 包子尴尬一笑,老汉将我们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说道:“住的地方去找村长,让他给安排。这荒山野岭的有啥好玩的?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老鸦寨的村长比我想象的年轻,四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头发却很稀少,再过两年,绝对地中海了。 得知我们的来意,村长很热情的招待我们,他说村子里很少来人,最近一次还是去年省里来人挖将军坟,只要帮忙的村民,都给误工费呢。 听他这么一说,包子立马摸出伪造的工作证亮给村长看。 “其实我们也是考古队的,来这里是暗中调查有没有漏网并且有历史价值的古墓,村长你自己知道就行,对村民们要保密。” 村长看到工作证以后,笑容更浓了,他搓搓手说道:“好说好说,那回头需要人手的话……” “好说好说,肯定第一个想到你。” 我们被安排在了村部,条件虽然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 村长姓娄,人情世故方面做的很到位,酒啊,菜啊,准备的相当充分。 包子说娄村长有想法,毕竟不想升官的厨子不是好裁缝。 我在想,如果娄村长知道我们三个是假冒伪劣的,头顶那几撮毛毛会不会气掉? 天刚蒙蒙亮,我们三个便起床去了沅水河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先探查附近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如果运气好找到了,便能连夜开挖了。 整整一上午,汗水已经将衣服湿透,包子此时已经脱光衣服下河洗上了澡。 闫川提醒他,保护好重要部位,别让河里的老鳖当蚯蚓吃了。 这话说的多损,但好像也是实情。 两点多的时候,正是烈日当头,我们躲在树荫下避暑,闷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这里咋比津沽热那么多?热的我心慌。” “你还是心不静,心静自然凉。” “特么你别出汗呐。” 在这里坐了一会,偶尔有一丝凉风吹来,让本来就困的我眼皮已经打上了架。 不管了,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乎是秒睡的,而且是深度睡眠,好像昏迷了一样,没有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包子和闫川正相互挠着后背,嘎吱嘎吱的下手很重。 “你俩干啥呢?” “痒,他妈的痒死了!” 我凑近一看,好家伙,这俩哥们身上起满了指甲盖大小的疙瘩,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 “果子,你咋没事?” 我正纳闷呢,闫川已经把后背凑了过来。 “快帮我挠挠,我快痒疯了。” 一开始,我的力道并不重,闫川让我用大劲,别跟个娘们一样。 力道渐渐加重,有些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这让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对,你俩是不是吃啥东西了?什么东西能咬遍全身?”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包子苦着脸说道:“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和闫川在那边树上看到红色的野果,甜的齁人,水分也足……” 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该,你特么还是药王观弟子呢,啥该吃啥不该吃,自己心里没数?” 第八百章 红鬼脸 包子和闫川应该是过敏反应,我估计村里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医治。 于是我架着两个浑身冒红疙瘩的病号往村里走。 包子还在用指甲刮着胳膊上的疹子,血珠顺着皮肤往下淌,在黄土地上砸出星星点点的红印。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别他妈挠了,再挠该得败血症了!” 闫川强忍着痒意问包子,裤裆里就没有止痒的药吗? 这话被包子反怼了回来:“老子要是有,还用在这受这个罪?” 等我们到了村口,昨天蹲这儿抽烟的老汉还在这里,这人大概率是个烟鬼。 见我搀着两人,他突然站起身,眯着花眼凑过来后,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作孽哟,你们这是吃了后山的红鬼脸?” 那果子叫红鬼脸?听起来都不是啥好东西。 包子馋情有可原,闫川咋也不靠谱起来? “大爷,这有办法医治吗?” “快去找村长,他有土方子!” 我们赶紧往村部走,正好看到娄村长出来,赶紧叫住了他。 娄村长闻声赶来,看到包子和闫川的惨状之后,稀疏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快,去我家!” 娄村长家的房子和村民们修的一样,这和我在其他乡村看到的不一样,这说明娄村长应该算个廉洁的村官。 还没到家门口,娄村长就开始大喊:“婆娘,快把腌酸菜的坛子抱来!” 然后他又转头对包子和闫川说:“快,你俩快趴到竹床上去。” 娄村长这紧张的表情,让我觉得这红鬼脸并不简单。 十分钟后,包子的惨叫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娄村长正举着黑乎乎的刷子,往包子和闫川后背上抹绿油油的药膏。 这药膏的味道怎么形容呢? 闻起来像是臭豆腐混着艾草,反正我闻了一会就想吐。 “这叫鬼见愁,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方子。” 娄村长说完,又在其他瓦罐里蘸褐色药油。 “后山那片红鬼脸是当年苗人巫师种的,果子越甜毒性越大,去年省里来的专家不信邪,非要尝……” 他突然住了口,药刷子在闫川背后重重一划,我注意到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药效来的比村长的秃头还突然,没一会儿,包子的呼噜声响了起来,我感觉能震下来房梁上的灰。 待包子和闫川都睡着以后,娄村长装了一锅烟袋,坐在门槛上,对我说道:“后山上多的是要命的玩意儿,早些年有人挖出过战国铜剑,第二天就七窍流血。” 我默默的听着没有接话,娄村长在门槛上磕了磕烟灰:“休息吧,他俩明天一早也都醒过来了。” 娄村长把他家的床都腾出来给我们了,自己带着婆娘去住村部。 下午我睡了,所以这会没有困意,包子和闫川睡的香甜,也用不到我,便决定去村子里逛一逛。 老鸦寨虽然不大,但房屋分落的范围挺广,最远的处的吊楼离村口差不多一公里。 我逛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村民到天黑都不出门了,但村口的那老头还蹲在那里抽烟。 见我过来,老头往一旁挪了挪,给我腾出一点空间。 “老大爷,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吗?” “上岁数了,觉少。”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蹲在一旁没吭声。 “你们三个来这里有其他目的吧?” 老头吧嗒着烟袋,眼睛看着远方,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 我心里一惊,但还是很淡定的说道:“我们就是来考察的……” “连介绍信都没有,光凭那几张假证能骗的了谁?我们是农村人,但不傻,村长也是不想揭穿你们。就像去年的来的省里专家一样,其实就是几个土夫子。” 老头打断了我的话,但说出的这番话让我一瞬间有了危机感。 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心理变化,老头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别多想,只要你们不做对村子有害的事,没人管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 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老头所说的话。 老头磕了磕烟袋,起身准备回家, “大爷,你知道夜郎王吗?” 老头身形一滞,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九八年发洪水,倒真是冲出来一个青铜樽……” 老头走了以后,我摸着下巴看着远处的黑暗,看来老鸦寨附近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次运气如何了。 回到娄村长家,包子打断呼噜依旧是震天响,这个不要脸的不知道啥时候脱的只剩一个裤衩子了。 我们是被锣声吵醒的。 早上五点多,一阵接着一阵的铜锣声响起,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大事。 当我们起床来到发出锣声的地点时,只见一赤脚来回跑的青年,卖力的敲着铜锣。 “二愣子!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好啦!会计叔栽茅坑里了!” 村民闻言赶紧往会计家跑,我们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空气里的酒气,比茅坑的臭味还冲鼻子。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面朝下趴在旱厕边上,后脑勺磕在青石板上,半张脸浸在污秽里。 没人敢上前,毕竟死者身上沾着屎呢。 这时,娄村长跑了过来,看到会计的尸体不由得摇头。 “这是喝多了失足,上个月婆娘跟人跑了,天天喝的五迷三道,唉!” 说罢,娄村长命人去找草席把会计的尸体盖住,然后去隔壁村请何神婆过来,将会计安葬。 我有些疑惑,会计婆娘跑了,但他无儿无女吗? 包子的喷嚏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看这青石板,比我脸还干净。” 我心头一跳,顺着他目光看去,青石板上确实没有血迹。 这时闫川也凑过来,告诉我死者指甲缝里有几丝青苔,但这旱厕里哪有青苔? 难道这会计是被人弄死以后,在弄到旱厕里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制造喝多失足的假象? 第八百零一章 左会计下葬 村民越聚越多,娄村长开始指挥众人帮忙安葬会计。 二愣子手里的铜锣桄榔一下掉在地上,将在场的众人吓的一激灵。 “二愣子,你发什么神经?” 娄村长看着二愣子,眼神阴沉。 “村长,要不要叫警察来看看……” “看什么看?你会计叔喝多了跌进茅坑的事不够丢人吗?想让十里八村的都知道?” 娄村长还是有些威望的,他这么一说,二愣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道:“会计叔诶,你咋说走就走了呢?会计叔诶……” 二愣子帮会计哭丧,娄村长开始安排人员去坟地挖坑,又挑了几个年轻人去镇上拉棺材,这钱都是他自掏腰包。 上午九点多,一切准备妥当,由村民自发组织的送葬队伍在村口排起了长龙。 通过和村民交谈得知,会计确实无儿无女,老婆跑了以后,身边真没有一个亲人了。 我想着不应该啊,在农村,人丁兴旺的观念根深蒂固,会计一辈子没要孩子?还是不能生育? “左会计以前有个儿子,十三岁那年在沅水里淹死了……” 我们跟着送葬队伍往村后山走,娄村长特意让会计的棺材在村口多绕了三圈,说是要给迷路的魂儿指方向。 包子揉着刚消肿的鼻头嘀咕:“这破锣敲的我脑仁疼,跟催命似的。” 我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少说两句,没看见娄村长眼珠子都快粘棺材板上了?” 包子撇撇嘴,用手指捅了一下闫川:“川子,你说左会计的死,跟娄村长有没有关系?” “或许,大概,可能吧。” “此话当屁处理。” 由八个壮汉将棺材抬到了半山腰,但是事先挖的坑却小了一圈。 这下就考验这八人的耐力了,棺材在入土之前不能落地。 娄村长赶紧安排人将坑扩大。 “这点活都干不明白,年轻一点的赶紧拿铁锹挖坑!” 闫川人高马大,被娄村长临时征用。 咱在这白吃白喝白住,自然要出一点力。 只见闫川用力向土里铲了一下,然后用脚一蹬,一大块土被掀翻。 他要是耕庄稼,应该用不上牛。 快要挖到跟刚才的坑齐平时,我听到“当”的一声,铁锹撞上了硬物。 闫川弯腰查看,土层下露出一截青灰色石砖。 闫川看了我和包子一眼,蹲下身抠了把土在指尖捻开,然后默不作声的接着挖起来。 等坟坑挖完,闫川爬上来后,在我耳边小声说道:“熟土,夯过三遍的。” 我心头一跳,这哪是普通的坟地?这分明是古墓的券顶。 那边娄村长已经催着填土了,几个村民抡圆了胳膊往下扬土,不一会儿,一个小土包成型了。 人,总会经历这一步,埋于黄土。 填完土以后,娄村长带头给左会计烧黄纸,嘴里还念叨着:“老左啊,咱哥俩合作二十来年了,你这说走就走……” 说着,眼角还流出几滴眼泪,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难过。 等一切结束,已经十一点多了,由于左会计没有家人,所以大家也都各回各家。 我们回到村部,屁股刚坐到床上,娄村长便端来饭菜进来。 “忙活一上午也都累了吧,唉,左会计在村里人缘特别好,就是命苦了些。” 其实我现在有点不敢吃他带来的东西了,但关于左会计的死因,也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再多的蹊跷也没用。 “娄村长,我听村民说左会计原来有个儿子,后来淹死了?” 娄村长听后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唉,这都是命,那年夏天小左晚上跟着了魔一样,非说自己热的受不了了,就得去沅水里洗澡,结果淹死了。” 娄村长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看我们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小左这孩子水性特别好,谁也不相信他会被淹死,村里人都说沅水里有水鬼,小左就是被水鬼抓了当替身。” 包子接了一句:“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也不奇怪。” 等村长走后,包子够着头看向窗外,确定没人之后,他问我和闫川什么时候动手? “慌鸡毛?最起码要等天黑了,村民都睡下再说吧?” “家伙式去哪弄?总不能大摇大摆的去村民家借吧?” 我想了想,左会计家里没人,但一般的农用工具应该有吧? 稍晚一会去他家顺来用就好了。 入夜后,包子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竹床被他压的吱呀乱响。 “果子,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他突然跟诈尸了一样坐起来。 “又咋了大哥?想眯一会都不行!” “我反正就是感觉不对劲,别睡了,咱先看看去吧。” 我看了一下时间,这才八点多,可能很多人还没睡呢。 “再等会儿,别急。” 我们摸黑溜到坟地时月亮刚爬上树梢。 看着潦草的新土堆,闫川轻声说了句:“见怪莫怪,一会儿给你烧点纸钱。” 闫川念叨完,拿起铁锹一铲子铲了下去。 可刚下去第一铲子,就带出来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我们凑近仔细一看,居然是左会计的蓝布衫! 而且,此时的布料上居然结了一层白霜。 “退后!” 闫川突然低喝,月光下,新坟竟在冒热气,土坷垃窸窸窣窣往下滚。 包子举着手电筒的手直哆嗦:“该不会是诈尸了吧?” 话音刚落,坟堆轰然塌陷。 我拽着他俩往后跳,却见塌陷处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腐臭味混合着艾草味扑面而来。 手电光扫过黑洞,我们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抓痕里还嵌着半片指甲。 “这抓痕,是从里朝外爬的。” 闫川用手比划着,包子在这时突然怪叫一声,顺着他的光束看去,只见左会计那张憋的发紫的脸正卡在洞口,嘴角还粘着黏糊糊的泥土。 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左会计的尸体本应该在棺材里的。 “跑!” 闫川扯着我们往山下冲,身后传来土石崩落的声音。 等我们喘着粗气躲进苞米地,整座新坟已经塌陷成一个深坑…… 第八百零二章 二愣子 玉米叶上的露水浸透了我的裤腿,远处塌陷的坟坑像张开的巨口,似是要择人而噬。 “活人,绝对是活着埋进去的!我就说不对劲!” 包子一直感觉左会计的死很蹊跷,现在看来,确实有太多疑点了。 “走,回去看看!” 缓过神来的我们,决定再过去看看,毕竟坟下还有个古墓呢。 “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包子和闫川看着我,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夯土层被破坏后,券顶承受不住棺材的重量,所以发生了塌陷。而左会计也是因为这才苏醒,然后从棺材里爬出来,但最后还是窒息而死。” “有一定道理,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把他弄成假死状态的。” 我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娄村长!” 重新回到坟前,我努力不去看左会计的惨状。 闫川捻着棺材的木屑说道:“你们看这些抓痕,指节处最深,说明他最后用拳头砸过棺材板。” 包子举着手电筒的手有些抖,光束扫过塌陷处几缕花白头发。 “这左会计属穿山甲的?能从几米深的坟里拱出来?” 我从包子手里拿过来手电筒,灯光照进塌陷坑里半截青砖券顶。 “现在不是研究他怎么出来的时候,娄村长为什么着急埋人,这下面的墓他知不知道?” “这是唐代的砖墓吧?夯土层有糯米浆,还有这楔形砖的堆砌堆砌方式,三合土里还掺了朱砂,这是大户人家的防盗手段啊。” 闫川长进不少,现在居然能断定出是什么朝代的墓了。 这时,包子突然蹲下身,从乱土堆里抠出个东西。 “你俩看这玩意眼熟不?” 暗红色的塑料片在包子掌心泛着红光,是一个被压变形的打火机。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娄村长好像用的就是这种打火机。 难道他在我们之前来过? 有点乱,理不清头绪。 “嘘……” 就在我想的出神时,闫川突然按住我和包子的肩膀。 玉米地里传来窸窣声,两道黑影正猫着腰往坟地摸来。 “去那边……” 闫川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们赶忙从坟地转移,找了个老坟头藏身。 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近,月光照亮领头那人阴鸷的眼神,正是白天还很伤心的娄村长。 他身后跟着一个佝偻身影,待看清那人面容后,我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老烟鬼? 喜欢蹲在村口抽烟的那老头! 他俩走到左会计的坟前,看到塌陷的坟都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坟怎么能塌?之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快填土,把那个洞口堵死!” 娄村长压着嗓子催促老烟鬼,但老烟鬼却先掏出烟袋,不紧不慢的点了一锅烟。 “慌什么?咱们来干什么的?如今塌了不正好省力气了。” 娄村长闻言也是静了下来,同样蹲下身点了一只眼,火光将他的脸映的格外阴沉。 “那三个毛头小子应该也知道这下面藏着墓呢,但是今晚没过来真是有点让人意外。” “意外啥?几个小菜鸟,还要找夜郎王墓群,那玩意要是那么好找,早都被人挖出来了。” 我在老坟头后面握着拳头,这老烟鬼明显是没看起我们啊。 “老娄,左会计的账本得抓紧找找了,那玩意儿一天不在自己手里,一天就睡不着觉。” “不知道藏哪去了。” 抽了一锅烟,老烟鬼抄起铁锹准备动土。 但他抡起的铁锹却突然僵住,锹头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塌陷坑里赫然露出一截青紫手臂,左会计的尸身正以诡异的姿势卡在那里,指甲缝里满是棺木碎屑。 “诈…诈尸了!” 老烟鬼转身要跑,被娄村长一把拽住。 “一个死人而已,你特么怕什么?给他下土荆芥的时候你怎么不怕?” 土荆芥? 那是啥玩意? “他怎么爬出来……谁在那里?” 我以为老烟鬼发现了我们,赶紧把身子趴到最低。 片刻后,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土石倾泻的闷响。 十来分钟,等动静平息下来,我探出头往左会计的坟头看。 坟坑已经被新土掩埋,老烟鬼和娄村长不见了踪影。 等我们出去到坟前查看时,发现坟地附近多了许多凌乱的胶鞋印。 “解放鞋?” “不是娄村长和老烟鬼的。” 这时包子突然指着远处:“看!那是不是二愣子?” 那身影确实和二愣子很像,他正往村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们三个赶紧跟上,到了村口,二愣子正在烧纸钱,火光照亮他脚上沾满泥浆的胶鞋。 他面前还摆着三碗倒头饭,正中间那碗插着竹筷子,这分明是祭奠横死之人的倒头香! 二愣子这是在祭奠左会计吗? 他知道左会计不是正常死亡的? “这二愣子看起来痴痴傻傻,心里可走着事呢。” “他可不傻。” 我话说完,二愣子烧完纸钱突然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得青石板咚咚作响。 燃烧过的纸灰打着旋儿飘向坟山,像群鬼火虫在找替身。 磕完头的二愣子站起身,从村口向西走去。 他走路姿势很奇怪,左腿每迈三步就要抽搐一下,就像被牵线的木偶。 “跟上去!” 我们跟着二愣子走到村子的最西头,这里是一个废弃的碾米房,霉味很重,呛的人想打喷嚏。 二愣子走到院子里,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间。 我们小心翼翼跟着进去,蹲在窗根下向屋里看。 只见屋子里的供桌上有三个摆成三角形的陶土瓮,中间那个还供着一条褪色的红领巾。 二愣子突然对着空气手舞足蹈起来,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小左哥,你说过要带我看大鱼,你说沅水里的鱼比牛还大。” 二愣子说着,一屁股跪坐在了地上。 “会计叔也走了,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呜呜呜,他们是坏人……” 二愣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直接哭的抽搐起来。 我见状赶紧跑进屋,将二愣子给抱了出来,村子里好像有个赤脚医生,这会不知道睡没睡觉。 第八百零三章 娄为民 我抱着二愣子冲到赤脚医生家,门板被我直接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老式日光灯管滋啦滋啦闪着,墙上的穴位图被震的掀起一角。 赤脚医生叫王大庆,他穿着裤头从屋里探出头,睡眼惺忪的说道:“这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诶?这不是二愣子么?” 他趿拉着塑料拖鞋从里间屋子走出来,翻开二愣子的眼皮:“受刺激了?他这癫痫可是半年没犯过了。” 说着,他倒出一粒苯妥英钠塞到二愣子嘴里,然后回屋里穿上了裤子。 一条印着先进工作者的红秋裤。 “王大夫,你知道啥是土荆芥吗?” 闫川突然开口,王大夫一愣,然后从药匣里拿出一株像是野草一样的植物。 “土荆芥就长这样,煮水服用会让人呼吸变弱,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左会计真是假死,晚上娄村长和老烟鬼可是亲口说给他下了土荆芥。 “王大夫,二愣子先放你这里了,太晚了,我们先回去睡觉了。” 王大夫应承了下来,我们离开他家之后,包子问我要不要再去一趟左会计的坟地,那下面的墓可说不定藏着宝贝呢。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先算了吧,娄村长和老烟鬼肯定也盯着这个墓呢,我可不想给他们徒做嫁衣。 “那咱干啥去?” “回去睡觉。” 其实现在事情很明了,左会计的死是娄村长和老烟鬼设计的,原因是一个账本。 这账本上面记录的是什么,我们不知道。 要是以前的性格,我绝对要调查清楚,刨根问底。 但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的目的是夜郎王墓群,老鸦寨的事还是少掺合为妙。 下半夜,我们三个都没睡着,屋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微。 从直觉上判断,是娄村长。 我们也没出声,包子装作熟睡的样子,呼噜打得震天响。 脚步声在窗台前停下,这人应该在透过窗户观察着我们。 等他走了以后,我缓缓睁开眼睛,推了一下旁边的包子说道:“别呼了,信不信他去左会计坟地了?那下边的墓,他们可不舍得放弃。” 包子翻了个身,一张嘴一股大蒜味冲进我的鼻腔。 “那你啥意思?咱们跟过去,来一个黑吃黑?” “黑个屁!里面有啥东西还不知道,再说了,那墓看着可不简单,娄村长和老烟鬼可能要吃大亏。” 凌晨四点多,一声声犬吠将刚入睡的我们吵醒。 “他奶奶个腿,这是诚心不想让咱们睡了……” 包子还没抱怨完,房门被敲的咣咣直响。 “谁啊?”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这让我戒备起来,从枕头下抽出匕首,慢慢走到门口,又问了一遍是谁。 “我,二愣子。” 二愣子?他来干什么? 我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就见二愣子正直勾勾的看着我,有点瘆人。 “我来给你们一样东西。” 此时的二愣子和正常人一样,哪还能看出痴痴傻傻的模样。 “二愣子,王大夫说你得按时吃药……” 我的话被二愣子的动作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日记本递给我。 “这是会计叔的账本,上面记载着娄为民这些年来的罪行,小左哥也是他害死的,我想让你们帮忙报仇。” “我们?” 我指了指自己,报仇?别逗了,我又不是替天行道的侠客,自己一摊子烂事还弄不明白呢,替他报仇? “二愣子,你太高看我们了,先不说你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左会计是被娄村长害死的,就算有证据,那也该交给法律啊。” 二愣子闻言,说出了一句令我们特别震惊的话。 “我知道夜郎王墓群的线索,小时候和小左哥一起玩时发现的。” 我去,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么。 我有些激动,但想想还是很快平静了下来。 “二愣子,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的前因后果吗?” 二愣子点点头,走到我的床边坐下。 “娄为民和章显朋他俩的祖上就是土夫子,他俩并不是老鸦寨的原著居民,是三十年前逃难至此,至于逃什么难,我想你们应该清楚。 在老鸦寨站稳脚跟之后,娄为民重操旧业,干起了老本行,这事村民们很少有知道的。 而小左哥的死,也跟这个有关。 那晚他带着我去山上玩,正好撞见娄为民和章显朋在乱葬岗里挖坟,那时我们还小,不懂,回来后,小左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会计叔。 会计叔这人很老实,他不让我俩把这事宣扬出去,就当没看见就好了。 没过多久,娄为民花钱买通了乡里,当上了村长,而他和章显朋再次作案的时候,又被小左哥撞见了。 这次,是撞了个正着。 第二天,小左哥的尸体就被发现在沅水里! 你们可能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天我和小左哥出去玩,突然拉肚子,我在树林里方便的时候,眼睁睁的看到了一切! 我把这件事告诉会计叔,他知道娄为民上边有人,所以忍着悲痛告诉我别声张,他则是开始收集娄为民的犯罪证据! 包括村西的煤矿承包,他要从中抽取三成水分,前几年矿难死了两名工人,他开着推土机直接把人给埋了!” 二愣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我怕他犯了病,赶紧安抚他。 “二愣子,如果你所言属实,那你为啥不把账本交到县里去?” “你以为娄为民上边没人吗?” 这话说的我哑口无言,包子突然开口问道:“那左会计为啥被他害死?” 二愣子深吸一口气,握着拳头说道:“娄为民那王八蛋察觉到会计叔在收集他的犯罪证据了,会计叔早有防备,很早就将账本放在了我这里。” 我摸了摸鼻子,这事还真有点狗血,老鸦寨西边还有煤矿呢,我才知道。 不过这个左会计也真够傻的,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躲开就是了,活着不是比啥都强? 但后来我从二愣子嘴里知道,失去儿子和老婆的左会计,是真的不想活了…… 第八百零四章 罪行账本 我翻着左会计的账本,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记着娄为民的罪行。 “1995年三月,娄为民私卖村集体树木237根,1997年7月,两成分红少报三成,1999年2月,给县里某领导送了两根野山参……” 包子说这账本记录的内容比电视剧演的还要精彩。 所以人真的不可貌相,当时我们刚见到娄为民的时候,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实巴交且热情的庄稼汉子,没想到背地里干了这么多龌龊的事。 还有章显朋,不知道以为他就是个老烟鬼呢。 “二愣子,那夜郎王墓群你确定知道在哪?” 我眼睛直视二愣子,想要看看他是不是在撒谎。 二愣子看着我,眼神并未闪躲。 “我确定知道那一处地方,但不能确定是不是夜郎王墓群,不过那里年代肯定很久远,因为我和小左哥捡到过这个东西。” 说着,二愣子从口袋里掏出一物,递给了我。 “啥玩意?土球?” 包子一脸疑惑的看着二愣子递过来的东西。 “滚犊子,这是埙。” 二愣子给我看的是一个陶土烧制而成的埙,形状类似于鸡蛋,表面刻着蛙纹图案。 蛙的眼睛,四肢的细节都刻画的十分逼真,埙上有几个音孔,可以吹出简单的旋律。 “好家伙,这是古代的乐器?” 包子从我手里抢过埙,翻来覆去的研究。 “果子,这东西?” 我知道闫川想问什么,于是点点头说道:“蛙是夜郎民族的图腾之一,被视为具有通灵,生殖崇拜寓意的神圣动物。埙这种古老的乐器,在夜郎人祭祀,庆典等活动中可能被用来演奏音乐,沟通神灵,祈求福祉。” “那这么说,这东西真是出自夜郎王墓群了?” 包子眼里放光,看埙就像看着一坨金子。 “这谁也没办法确定,但肯定和夜郎有关。” 包子挠着胳肢窝傻笑起来:“这事好办,咱们学包青天开铡刀,铡死这俩畜生就是了。 我盯着墙角的蜘蛛网,突然有了主意。 “娄为民不是喜欢盗墓吗?那咱们就给他准备一个豪华大礼包。” “你啥计划?” “过来,我说给你们听听……” 第二天晌午,我蹲在村口啃黄瓜,几个婆娘在井台边洗衣裳,水花溅到晒太阳的老黄狗身上。 过了一会儿,二愣子装作不经意的走过来,蹲在我身边小声说道:“娄为民和章显朋确实在家补觉呢,昨晚应该是忙活了一晚上。” “估计还没弄完,包子和闫川已经去布置了,咱们去王大夫那去一趟,我去弄点宝贝。” 村医王大庆正在晒草药,看到二愣子的第一句话就是:“二愣子,药准时吃了吗?” 二愣子点点头,可以看得出来,王大庆是打内心里关心二愣子的。 “你这孩子,自从小左死了之后,就患上这个怪病,要是你父母还在的话,没准能攒钱带你去大城市看看……” 王大庆摇头叹息着,我这才知道二愣子这病不是天生的,应该是亲眼看到小左的死受了刺激。 关于二愣子得身世,我昨晚并没多问,现在看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公平可言,内心善良的人往往经历诸多苦难,而那些阴暗不堪的人却过的风生水起。 书上总是鼓吹善良是美德,可现实不过是场荒诞剧。 那些掏心掏肺的善举,最后都成了别人拿捏你的把柄。 你让出利益,他们嫌不够多,你咽下委屈,他们当你生来就该跪着。 善良在这世上,就像摆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羔羊,你的退让只会换来更得寸进尺的践踏,你的容忍终究会变成他人伤害你的底气。 所谓善良,不过是弱者的墓志铭,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心软就是慢性自杀,善良早就该被丢进垃圾桶! 试问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肩膀爬上去的? 摇了摇头,甩出脑子的情绪,走到王大庆身边小声问道:“王大夫,你这有没有让人起红痱子的药?” “你要闹痒痒粉?” 我点点头,王大庆从药柜底层摸出个桃罐递给我。 “土荆花粉混合漆树叶汁,沾上皮肤就会起红疙瘩。” 我正要掏钱,王大庆直接把我的手给推了回来。 “诶,给钱干什么,也算我出份力。” 我愣了一下,王大庆这是话里有话啊,他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这村子里的人还真个个深藏不露呢。 “谢了王大夫。” 月黑风高夜,三道人影摸到左会计的坟旁,包子白天探查的时候告诉我,娄为民和章显朋在左会计坟旁重新开了一个盗洞,不过之前坟塌了,下面的墓碎石较多,所以一晚上两人还没打通。 “这样正好,也让他们尝尝被活埋的滋味,正好在左会计旁边,给他做伴!” 刚布置完陷阱,山下就传来狗叫声。 我们赶紧钻进白天闫川提前挖好的土坑,透过草帘缝隙,看见娄为民提着矿灯,老烟鬼背着鼓囊囊的麻袋。 “老娄,今晚差不多能打通了吧?在老左旁边干活,总觉得有些膈应。” “你是年龄越大胆子越小了,你瞅瞅那晚把你吓的跟孙子似的,咱哥俩这么多年,啥没经历过?还怕他个老实巴交的蔫人?” 娄为民说完,催促老烟鬼快些拿工具出来。 “咦,老娄,我怎么感觉这洞跟昨晚不大一样?” “别特么疑神疑鬼的了,谁没事往这里跑?” 娄为民话音刚落,他们打的盗洞里突然飘出幽幽绿光,那是闫川提前在绳子上涂的荧光粉,只要轻轻一拉。 “老娄,不会是老左……” “闭嘴,没准是萤火虫!” 娄为民说着,强拉着老烟鬼爬进盗洞,包子这时猛的拽动麻绳,悬在洞顶的陶罐咣当摔碎,土荆花粉弥漫在盗洞内。 娄为民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喊道:“中计了!快……”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从坑里爬出去了,点燃浸过酒精的草把扔进盗洞,火苗腾的一下窜起来。 两人像着火的耗子往外窜,但我们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第八百零五章 竹林,山魈 盗洞内火光冲天,娄为命和老烟鬼想要爬出来,却被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铁丝网堵住了洞口。 二愣子提着砍柴刀站在洞口,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小崽子,当初就该把你弄死!” 都这个时候了,娄为民还在放狠话。 “娄为民,小左哥死的那天,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娄为民惨叫一声,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卯足了劲撞向铁网。 随着铁网的松动,眼看着就要被他撞开的时候,二愣子手上的砍柴刀突然举起,对着娄为民直接砍了下去。 “贱种,啊……” 娄为民身后的老烟鬼被吓破了胆,他强忍着身上被灼烧的疼痛哀求道:“二愣子,不关我的事,这一切都是老娄他的意思……” 二愣子没等他说完话,将手里的刀对着老烟鬼的头掷了过去。 “噗嗤”一声,这砍柴刀极其锋利,直接扎进了老烟鬼的脑袋中。 “小左哥,会计叔,我给你们报仇了!” 盗洞内的火还在燃烧,烧在娄为民和老烟鬼的身上,噼里啪啦作响。 “别看了,把土赶紧填上吧。” 包子举起铁锹,问我这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会不会有人来查? 二愣子在一旁摇摇头,说娄为民家猪圈里还有青铜器,有人来查就可以说是畏罪潜逃了。 “青铜器?” 提起青铜器,包子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了。 我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催促他赶紧干活。 将盗洞回填好以后,娄为民和老烟鬼算是永远埋在这里了。 二愣子跪在左会计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条褪色的红领巾掩在了坟前的新土里。 “走吧,晚上睡个好觉,明天我带你们去找夜郎王墓群。” 回到村部,发现娄为民的婆娘正在屋里坐着,见我们回来之后,皱着眉问道:“娄村长没和你们在一起?” 其实从见到娄为民婆娘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开始突突,这个老娘们突然到访,绝对不是简单和我们聊聊家常。 “婶子,我们没看见娄村长啊,一直在王大夫那里待着了,二愣子昨天不是犯病了嘛……” 娄村长的婆娘审视着我们,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这老娘们也算是风韵犹存,笑起来还挺好看。 “好,我知道了,老娄应该是出远门了。” 娄为民婆娘的态度很令人寻味,她莫非已经预感到娄为民出事了?但她好像并没想着追究。 这让我放在后腰上的手放松了下来。 这老娘们但凡刚才多叽歪两句,这会儿可能已经躺在地上了。 等娄为民的婆娘走了以后,我们躺在床上,闫川给我们分析:“娄为民的婆娘或许在家不受待见,如果说娄为民死了之后,最大的受益人是谁?” “那肯定是他老婆和孩子。” “对咯,如果家里还有一批青铜器的话,出了以后够不够逍遥一辈子了?” 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凡事也不能乐观,得小心那老娘们藏后首。 第二天天还没亮,二愣子就跑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的告诉我们,娄村长家已经人去楼空,埋在猪圈里的青铜器也不翼而飞了。 包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说道:“我说二愣子,你早上都起这么早吗?属鸡的?” 晨雾还未散去,我们四人就已经背着行囊站在村口的石碑前。 蚂蚱在草叶间蹦跶,我展开手绘地图,这是昨夜二愣子画的二龙沟地形图,线条歪歪扭扭的像蚯蚓开会。 “从这往西得走三十里!” 一听这话,包子揉着熬夜发红的眼睛说道:“不是哥们,你和小左小时候练马拉松的?动不动几十里地?” 二愣子没说话,背着包闷头往前赶路。 “咱整个交通工具啊,哪怕是驴车也行啊。” “没有用,过一会儿就到野核桃林了,那里驴车也过不去。” 包子耷拉着脸,说自己这些路走下来,吃了那么久的肉肯定得掉几斤。 “二龙沟,二龙戏猪,咱们别再是那头猪。” 闫川回头要踢包子,脚还没到就被躲开了。 其实包子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在没确定二愣子带我们去的是不是夜郎王墓群的时候,谁也不敢保证。 仅靠一个埙是无法断定的。 我们像苦行僧一般背着包一直走,日上三竿,二愣子突然蹲在地上搓土。 “这土色发青,是石灰岩风化层,再往前走就应该到野核桃林了。” 野核桃林的树很茂密,正如二愣子所说,驴车根本过不去,只能靠步行,而且这里是去二龙沟的唯一路径,就算绕路,也绕不到那里去。 我们在野核桃林里休息,包子掏出塑料袋,里面装着卤鸡腿,虽然凉了,但并不影响它的味道。 “唔,二愣子,王大夫卤的鸡腿里面绝对加中药了,要不然不会这么香。” 二愣子性格还是偏内向,有时我们跟他说话也只是嗯啊的回答。 “果子,咱们该带口锅过来的。” “你当咱们度假来了?” 午后,我们钻进了一片箭竹林,竹叶沙沙作响,我总觉得后颈发凉,回头却只见竹影婆娑。 “见鬼了,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人跟着咱们?” 闫川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问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不是敏感,自打灵犀蛊在我体内之后,感觉自己的直觉比以前准了一些,可能真有东西在暗中注视着我们。 “都打起精神,二愣子,你们这里有没有啥大型动物……”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突然从我们头顶掠过,抬头一看,是一只红脸山魈正蹲在竹梢上看我们。 “卧槽……” “别说话,别看它,这玩意儿最记仇了!” 这山魈也就是矮骡子,在哀牢山的时候我和时紫意遇到过,这玩意难缠的很,所以还是不要招惹得为好。 “继续赶路,就当它不存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山魈,说明附近有一群,咱们四个不一定能弄过它们。” 包子闻言,紧忙从裤裆里掏出药包说道:“什么山魈八魈的,敢惹包爷我,直接让它去见祖宗。” “他的祖宗是谁?” “孙悟空嘛。” “……” 第八百零六章 二龙沟 我们屏住呼吸在箭竹林里穿行。 那只红脸山魈始终不远不近的缀在头顶,油亮的灰毛在竹影间若隐若现。 “它应该是被包子的鸡腿吸引过来的,实在不行就给它一个。” 二愣子的想法被包子直接否定了。 “给它吃?它也配?” 像是听到了包子的话,山魈突然发出尖利的啸叫。 霎时间,整片竹林都躁动起来,数十道灰影在竹冠间飞窜,腐叶都被晃了下来。 “它们好像在包抄咱们!” 二愣子突然跑起来,边跑边喊:“跟我来!” 这里他熟,我们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他。 成群的山魈在竹枝间荡着秋千,枯枝败叶雨点般砸在我们头上。 我的后颈突然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竟是被石块划出了血痕。 这些畜生居然懂得用武器,我他妈的。 包子抡起工兵铲拍飞一块飞石,嘴里骂骂咧咧:“等老子逮着那只红脸猴,非把它做成猴头菇炖汤!” 闫川说他有这时间唧唧歪歪,不如把手里的药包丢给他们。 “那么高,丢出去有什么用?” “行了,跟紧二愣子!” 就在我们夺路狂奔的时候,脚下的腐殖层突然塌陷。 二愣子只来得及喊出半声“当心”,整个人就消失在地表。 我下意识抓住一根箭竹,却发现根系早已被蚂蚁蛀空…… 潮湿的岩壁擦着后背滑落,最后“扑通”一声跌进冰冷的水潭。 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光柱在潭底幽幽发亮,照出钟乳石上垂挂的藤蔓,像极了神话里的龙宫帷幔。 “都活着吗?” 闫川的呼喊声在溶洞里激起重重回声,包子这时吐着水泡从潭底浮上来,看到我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还在底下找你呢,没想到现在游的还不错。” 这时二愣子和闫川也靠了过来,四人毫发无伤,但距离地面有两层楼那么高,想要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们看这个!” 二愣子突然指向岩壁,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暗红色的矿物颜料在钟乳石表面勾勒出古怪的图案。 有头戴羽冠的人形跪拜太阳,下方是九个首尾相连的圆圈。 “夜郎王的九重城?” 包子凑过去看图,鼻尖几乎要贴到岩壁上。 “这上面刻的不会是藏宝图吧?哎哟……” 他突然被碎石砸中了后脑勺,潭水泛起涟漪,那群山魈居然追下来了! 七八只灰毛畜生蹲在溶洞顶部的裂隙处,红脸山魈正指挥着同伴往洞里推石头。 “我草它姥姥,阴魂不散呐!咱啥时候得罪它们了?” 闫川看着山魈说道:“先忍忍吧,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 包子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山魈扔了过去,但距离太高,石头到半空又掉下来了。 “走,别理它们!” 我们贴着岩壁往溶洞深处挪动,手电光扫过之处尽是嶙峋怪石。 暗河在脚下潺潺流淌,忽然,二愣子停在一处岔道口:“水声好像不一样了。” 说着,他把耳朵贴在湿漉漉的岩壁上,黝黑的脸庞突然焕发光彩。 “是地下瀑布,跟着暗河走肯定能出去!” 而这个时候,身后再次传来山魈此起彼伏的尖叫,最近一只已经跳到五米开外的石笋上。 包子的手伸向裤裆,接着药包在空中炸开。 “请你们吃好吃的!” 离得最近的那只山魈被呛的吱哇乱叫,包子这药是啥效果,我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我们已经趁这时候,冲进了暗河的支流。 刺骨的水流瞬间没过头顶,包子和闫川在分别在我的左右,怕我出现啥意外。 等再浮出水面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阳光正从十米高的岩缝里漏进来,照在布满青苔的青铜弩机上。 “这……谁没事在这弄这些弩机?难道是夜郎王警戒的机关?” 我摸着弩机上的云雷纹,忽然注意到岩缝外若隐若现的山影。 两座龙形山峦交颈而卧,二愣子说那里应该就是二龙沟! 闫川用铲子劈开岩缝前的藤蔓,青铜弩机上的青苔刷刷往下落。 包子凑过来拿袖子擦弩机,蹭着衣服上都泛着铜绿。 “这玩意儿要是搬出去,能不能在津沽换套房?” 闫川敲了敲弩机的基座说道:“你当搬白菜呢?看见这些蜂窝状的锈蚀没?说明内部机括早就烂透了。” 他说着突然蹲下身,从泥里抠出半枚带齿痕的野核桃。 “这是那群山魈的牙印吧?” 我们同时抬头看向岩壁,十几只山魈正蹲在三十米高的凸岩上,爪子里的碎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红脸山魈咧开猩红的牙龈,突然把什么东西抛了下来。 “躲开!” 我们四散开来,那物件“咚”的一下砸在弩机上。 等了半晌没动静,凑近才发现是个油光水滑的野核桃。 包子气的跳脚:“这帮猴孙子拿咱们当狗溜呢!” 这时二愣子突然开口:“有没有可能,它是在给咱们指路?” “啥玩意?它们会这么好心给咱们指路?” 好像是为了印证二愣子的话,红脸山魈突然抓起藤蔓荡到对面山崖,灰毛身影在龙形山峦的褶皱间时隐时现。 我们面面相觑,追吧,可能中陷阱,不追吧,可能真如二愣子所说,别再错过了机会。 “赌了!” 我使劲一跺脚,“大家留个心眼,包子你走最后,盯着点后方!” 攀着裸露的石灰岩向上爬,风卷着腐叶往领口里钻。 二愣子突然停在一处鹰嘴岩下,岩缝里卡着褪色的红布条,很像小左那条红领巾。 这也是二愣子为啥停下来的原因。 “这帮傻山魈成精了吧?” 话没说完,头顶突然传来碎石滚落声。 红脸山魈蹲在上边十来米高的石梁上,爪子里攥着把亮晶晶的东西。 我心头猛的一跳,它爪子里的东西,不像是现代的装饰品。 “它拿的是项链?” “好像是,看着像陪葬品的项链。” “追上去!” 暗河的水声突然变得真切,等我们爬上去以后,才发现已经站在了龙形山脊的龙眼位置。 这里就是二龙沟了吧? 第八百零七章 娄村长的婆娘 脚下是百米深的峡谷,对面山体塌陷出规整的条石。 那分明是人工修葺的痕迹! “对了对了,我记得当时和小左哥就在这附近找到的埙!” 二愣子有些激动,我此时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种错缝垒砌法,说不定真是夜郎王墓群的甬道。” “先别考古了!” 包子突然指着我们来时的方向,林间腾起的烟正快速逼近。 好像是山体滑坡! 二愣子见状,紧忙抽出砍柴刀劈断枯藤:“抓着藤蔓荡过去!” 此刻也顾不得对面的山魈有没有给我们留下陷阱,四个人抱着一根藤蔓纵身一跃,失重感席卷全身的瞬间,我瞥见红脸山魈在滑坡烟尘中呲牙咧嘴,竟像是在笑。 落地时闫川的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去,包子撅着屁股在草丛里帮他寻找,摸了半天,举起来的却是锈迹斑斑的青铜面具。 “我的老天爷,川子,这玩意能买你多少个手机?” 二愣子看了看周围的场景,突然冲向不远处的石堆,我们跟了上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坍塌的条石间隙里,赫然露出半截刻着人面鱼纹的陶埙。 “没错没错,就是这里。” 这时,滑坡的轰鸣已经近在咫尺,我们没想到荡过来还是不安全。 疯狂扒开条石,终于在掩埋的甬道口看到了成堆的陶罐,罐口密封的兽皮还冒着油光。 包子上前闻了一下,说这里应该是存了上千年的祭祀酒酿。 山崩地裂大的巨响中,我们滚进甬道,最后一刻,我似乎看到了红脸山魈抓着藤蔓荡过山谷,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 甬道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酒香,像是封存了千年等待桂花突然在月光下绽放。 包子举着手电照向陶罐堆,“好家伙,这要是搬几坛出去,那些品酒大师不得抢的头破血流?” “别碰。” 我一巴掌拍开包子伸向陶罐的手,“别糟践东西,这里的酒很可能见光就化成水。” 话音未落,甬道深处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声响。 二愣子抄起砍柴刀挡在我们身前,刀尖在陶罐上磕出清脆的颤音。 我摸出别在后腰的匕首,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花膏味。 这味,我这两天好像在谁身上闻到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哗啦。” 陶罐堆竟毫无征兆的坍塌,一个女人从阴影里闪出来。 娄村长的婆娘。 此时他她手里的土枪还冒着烟,枪口指着包子说道:“把面具放下。” 包子突然举起青铜面具,“大姐,你看仔细了,这玩意不值钱,又不是三星堆出土的……” “砰!” 土枪子弹擦着包子说完耳畔飞过,在岩壁上炸开了一片火星。 硝烟中,娄村长婆娘的脸扭曲的像个裂开的陶俑。 “我家老娄的命,不是白丢的吧?你们真当老娘是吃素的?” 好家伙,我们都被娄村长的婆娘给骗了。 这娘们并没有带着娄村长的东西离开,而是一路跟着我们来到了这里。 怪不得在竹林的时候,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看着我们。 原来不是那些山魈,而是她。 这娘们很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我们昨天愣是没看出她有什么古怪。 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奇怪了,她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到这里的? 眼下显然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我悄悄把手搭在手电筒上,准备关掉光源。 “趴下!” 甬道突然陷入黑暗的瞬间,二愣子像猎豹般扑了出去。 接着,是一声土枪走火的巨响,震的耳膜生疼。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陶罐,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裤腿。 “是酒膏!” 闫川的惊叫声带着颤音,他的话音刚落,“砰”的又一声枪响。 “轰!” 这傻逼娘们,将酒膏引燃了! 幽蓝的火苗突然从陶罐堆窜起,瞬间化作一条火龙扑向甬道顶端。 灼热的气浪掀翻众人,这一千多年的东西,酒精居然还这么纯! 我滚进甬道旁的一处凹槽,抬头看见娄村长的银耳环在火光中闪烁,她正往甬道深处狂奔,身后追着一条吞吐火舌的酒河。 “往这边!” 二愣子拽起我冲向甬道内的岔路,包子边跑边拍打屁股上打的火苗,裤子烧出个焦黑的破洞,露出里面印着米老鼠的红内裤。 火光照亮了甬道壁上奇怪的纹路,像是无数条纠缠的蛇。 我突然停住脚步,这些纹路是夜郎文! “你停下来看几把呢?后面的火要烧到腚了!” 包子推着我往前跑,前方出现一处天然溶洞,暗河在此处汇聚成潭。 二愣子突然指着潭水说道:“看倒影!” 只见穹顶垂下的钟乳石群里,竟嵌着数十口木质结构的悬棺,棺盖上落满灰的青铜铃铛随风摇晃。 “先人的智慧啊,利用暗河水汽防腐,比马王堆的密封技术还牛逼。” 闫川仰头感慨,包子这时扯着嗓子大喊:“先别研究了,火进来了!” 火舌已经舔进溶洞,酒液落在潭水里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更可怕的是,娄村长的婆娘竟从悬棺后的阴影里钻出来,土枪口还插着根燃烧的木棍。 这娘们真是执着啊。 “哈哈,悬棺,这里面的宝贝都是我的了!” 娄村长婆娘此时有些疯癫,她显然是把这些悬棺看成囊中之物了。 包子突然解下背包,居然从包里掏出一小瓶白酒。 这厮啥时候装的酒? “嘿,老娘们,我请你喝典藏版的二锅头,庆祝一下!” 说着,包子将酒瓶砸向岩壁,飞溅的酒雾遇火即燃,在溶洞上方炸开一团火云。 “还得是高度白酒……” 包子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娄村长婆娘尖叫着扑灭头发上的火苗,我们则是趁机扎进暗河。 刺骨的河水裹着人往深处卷,手电筒光束里闪过成群的盲鱼。 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光亮,是山体裂缝透过的月光。 天已经黑了。 后头看去,火苗已经慢慢变小,酒精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 但是娄村长的婆娘,却不见了踪影。 第八百零八章 酒膏 火焰发出垂死的嘶鸣。 我们往回游,当潭水只没过膝盖时,我抬头看去,溶洞穹顶垂下的钟乳石正在滴水。 千年酒膏燃起的幽蓝火苗在潮湿中蜷缩成星星点点。 “我操她姥姥的,这疯婆子属壁虎的?” 包子提着被烧穿裤裆的裤腰,手电筒在悬棺群间来回扫射,但并没有看到娄村长婆娘的身影。 青铜铃铛在气流中叮当作响,像是某种警告。 “包子,你的屁股没事吧?” 闫川突然关心起包子来,我同样好奇,那火有没有烧到他的蛋。 “哥有先天霸体、那点小火连我的护腚毛都没沾到,别担心。” 对于包子的嘴硬,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这时二愣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指腹粗糙的像砂纸,此刻却带着不寻常的颤抖。 顺着他目光看去,潭水倒映的悬棺阴影里,有团模糊的东西在蠕动。 “先上去!” 闫川突然开口,他说暗河里的水温太低了,得想办法弄干衣服,要不然有失温的风险。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感觉有点冷了。 好在潭水周围有不少干草,收集起来用残余的火苗引燃,瞬间暖和了不少。 “刚才那团蠕动的东西是啥玩意?” 包子这个问题也是我想的问题。 “别自己吓唬自己,说不定是潭水晃动时折射出来的,真要有东西,刚才娄村长婆娘就没那么淡定了。” “那老娘们彪的很,就是枪法不咋地,也不知道那把土猎枪有几发子弹。” 包子话音刚落,溶洞深处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并夹杂着土枪上膛的动静。 “操了,这娘们还真是命大!” “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说话的功夫,二愣子已经蹲在钟乳石旁,别看他瘦,但骨架是相当结实。 我攀着钟乳石往上爬,这才注意到,那些看似杂乱垂落的钟乳石群,竟在悬棺下方形成了天然的脚踏。 虽然这个脚踏很难往上爬。 包子和闫川依次从二愣子肩膀爬上来,剩下二愣子助力一跳,也抓住了钟乳石。 攀爬比想象中艰难,钟乳石表面覆盖着滑腻的钙化层,手指刚摸到第三根石柱,头顶突然传来木板断裂的碎响。 悬棺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高空坠落的木屑像下了一场黑雪。 “别碰木棺下的钟乳石,那里可能连着悬棺框架的主梁,这些都是榫卯结构的积层棺,承重轴可能只有一条……” 我的话音未落,整片悬棺群突然倾斜了一点。 这时我已经与木棺近在咫尺,但也只能死死抱住最近的青铜铃铛,冰凉的铜锈硌得胸口生疼,下方传来包子杀猪般的惨叫:“一定要等我上去……” 借着手电筒的晃动的光晕,我看到二愣子的身体无比的灵活,他像猴子一样在钟乳石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儿,已经接近了悬棺。 他将砍柴刀卡在棺木的缝隙里,这样就不用担心钟乳石能不能承受自己身体的重量了。 悬棺群倾斜暴露出很多细节,距离我鼻尖不到两米的棺盖上,蚀刻着成片的菱形纹路。 这是用红色颜料填涂的图案在潮湿中晕染开来。 “人面鱼纹是夜郎王族的图腾。” 闫川的声音从我旁边传来,他整个人趴在悬棺边缘,一只手抓住一根突出的木楔上。 “看棺尾的青铜鸩杖,和华阳国志记载的完全一样。”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了我的话,子弹擦着悬棺飞过,在钟乳石上炸出耀眼的火花。 我低头看去,只见娄村长婆娘正站在潭边的岩石上,土枪口还冒着青烟。 她半边脸被火烧的焦黑,银耳环却亮的刺眼。 “都给老娘下来,不然我打爆这个胖子!” 她哑着嗓子嘶吼,枪管对准了包子晃动的屁股。 “你这个傻逼娘们,总跟老子过不去干嘛?你怎么不用枪打他们?” 这个问题我都能帮他解答。 我们三个已经在悬棺框架的边缘了,就剩他自己在半空中晃荡,不打他打谁? “娄家婶子,有话好说,你先放下枪,我们现在开棺,不管开出什么东西都分你两成行不行?” 二愣子这话并没有让娄村长婆娘动心。 “少跟老娘玩这一套,你们几个小崽子鬼点子多着呢,我一个弱女子可斗不过你们。” 我差点笑出声,她是弱女子? 谁家弱女子端着土枪追我们这么远? “你有什么条件你说嘛,没必要大动干戈。” 我想拖延一点时间,给包子争取到爬上来的机会,那样就可以利用悬棺做掩护,她手里有枪也没啥卵用了。 “我的条件?那就是你们都给我死!” 这时包子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厮居然用唱京剧的腔调念白:“兀那婆娘,可知爷爷我是干什么的?” 说着,他另一只手伸进裤裆里,猛然对着娄村长婆娘甩出一包药末。 黑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散,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膏药味。 “嘿嘿,这可是我从王大庆那里顺来的土荆花粉,里面还掺了狠货!” 听到王大庆这个名字,娄村长婆娘的瞳孔骤然收缩,赶忙捂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 而这时的二愣子居然做出了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像山猫一样在钟乳石间穿梭,然后从侧方扑下,砍柴刀划出银亮的弧线,等娄村长婆娘反应过来,土枪零件已经叮叮当当落进潭水里。 二愣子和娄村长婆娘扭打在一起,两人一起坠入潭水中。 “要不要下去帮忙?” 闫川看着二愣子,有些为他担心。 包子这会儿已经爬了上来,他吐了一口浓痰说道:“我不相信二愣子打不过一个娘们。” “打是肯定能打过,就怕那娘们有啥阴招。” 闫川的话刚说完,潭水恢复了短暂的平静,接着,一股暗红色开始扩散开来。 那是血。 几十秒后,二愣子从潭水里露出头来,手里的砍柴刀上还挂着一丝血肉。 二愣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我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娄村长婆娘,就这么被他给解决了。 第八百零九章 鸩杖 解决完娄村长婆娘之后,二愣子再次攀上钟乳石。 看着他迅捷的样子,很难和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憨憨傻傻的样子做比较。 包子说二愣子是个狠人,最起码我们三个和他比起来,没有这份隐忍的心。 等二愣子上来之后,我们踩着钟乳石攀到悬棺旁,身体碰到青铜铃铛在耳边乱响。 “开棺吧?” 对于这项工作,包子自然是自告奋勇,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棺内的陪葬品,也是一种幸福。 “开吧,不过我觉得这并不是夜郎王墓群,所以希望别太大。” 包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嘟囔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人家都是青铜棺,再不济也是石棺,这些烂木头板子太掉价了。” 包子说着,将铲子塞进棺盖的缝隙中。 这棺材已经历经千年,木头也已经腐朽,所以不用我们帮忙,包子一个人都解决了。 当棺盖被撬开时,一股陈年酒香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 “操,我感觉这味儿比我的脚还要来劲。” 包子捏着鼻子往后退缩,手电筒扫过棺内,突然怪叫起来。 “这他妈是泡菜坛子开会啊?” 只见四十九个青铜樽整齐码放在棺内,每个器皿里都凝结着琥珀色的膏状物。 我用指甲抠了点碎屑放在鼻尖闻了闻,眼睛突然瞪的溜圆。 “夜郎酒膏,千年凝脂,这居然是真的!” 二愣子突然把刀柄伸进酒膏里搅了搅,沾起半透明的絮状物说道:“夜郎人用芭蕉叶包裹酒曲,埋进溶洞养皿。” 他说着,手腕一抖,刀尖上挑着一团发霉的植物纤维,就像长了白毛的粽子。 “等等,啥意思?你说这里就是夜郎人藏酒的地方?根本不是夜郎王墓群?” 二愣子说最少暂时是这样的。 “妈的,畜生啊,畜生!谁他妈没事把酒坛子扔在棺材里吊起来,是怕人偷喝吗?” 包子声音悲切,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一把拍掉二愣子手里的砍柴刀,说道:“你特么轻点,这玩意拿到黑市去卖,最少能卖个大几十万。” 在包子护住青铜樽的时候,我注意到棺尾放着一个竹篾编的方匣,抽出来时一直往下掉竹虫蛀粉。 掀开碳化的盖子,二十多枚竹简用马尾毛串着,上面的文字我不认得,但也知道是夜郎文。 竹简上刻着鱼头人身的图案,旁边歪歪扭扭的符号像蝌蚪开会。 我开始翻看竹简,二愣子突然伸手按住第三枚竹简上。 “看这个,夜郎王族相信人是从鱼卵里诞生” 他粗粝的指尖点着一个形似孕妇的符号,说完从背包里掏出用塑料袋包裹的笔记本,将夜郎文字都记录了下来。 “咦?” 包子突然扒拉开竹简,从匣子底层摸出一个青铜匣。 匣盖山上的鱼纹眼睛是用绿松石镶的,只不过左边少了半个眼珠子。 “嘿,这匣子有意思诶,咱们打赌,猜猜里面有什么,谁答对里面的东西就归谁,怎么样?” 都这会了,包子还有心情玩呢。 “别墨迹,打开看看!” 包子缓慢抽开青铜匣,我刚想骂人,就见匣子里躺着根特别伏案的青铜棍,大约有三十厘米长。 青铜棍上,顶端铸着一只振翅欲飞的怪鸟。 “鸩杖!” 我的声音都变调了,后汉书有记载,夜郎祭祀持此杖可通鬼神。 我话没说完,二愣子已经拧开青铜杖头,里面居然藏着一张图。 好像是一张地图。 包子抢过图对着手电筒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切,这图上的点点画的跟芝麻似的。” 包子突然愣住,光线照着图在钟乳石上投出菱形光斑,正落在对面悬棺的人面鱼纹上。 “这是?” 二愣子拿起鸩杖,走到悬棺边缘比划起来。 “我知道了,夜郎人在溶洞建造棺群时,用鸩杖测量方位。” 说着,他把手指向青铜铃铛。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青铜铃铛的排列突然显现出规律,每隔七只铃铛就有一枚刻着鱼鳞纹,连起来正好指向溶洞深处的岔道。 “快看棺盖里面!” 一直研究竹简的闫川突然喊道,我们凑过去,发现棺盖内侧用朱砂绘着一幅地图,河流走向与现在的暗河完全重合,只是多了一条用银粉标注的支流。 二愣子的砍柴刀突然“当啷”一声掉在棺椁上,他死死的盯着地图某处说道:“这个三鱼交尾的标记,我和小左哥好像在哪见过,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包子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唾沫喷在竹简上,那些晕染的墨迹遇水竟然浮现出新的红色纹路。 原本的鱼头人身图案下,缓缓显露出用辰砂写的汉字。 虽然笔画歪斜的像个醉汉,但仍然能认出“竹王诞世”四个字。 “我想起来了,传说夜郎王是从三节大竹里剖出来的,这些酒膏可能是他们培育竹菌的培养基!” “果子你快闭肛吧,要是像你说的那么玄幻,我特么现在就把这些酒膏都吃了!川子你说对不?” “你别问我,这些酒膏具体是干啥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这里绝对不是夜郎王墓群。” “吴果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古代人的神话传说,很多都是脱离现实,但又与现实接轨……” “拉几把道吧,你也说夜郎王是从竹子里生出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咋不动动大脑?” 就在我们正吵吵嚷嚷讨论的时候,脚下悬棺突然发出断裂声。 包子抱着青铜鸩杖就往钟乳石上窜。 “风紧扯呼!这些破棺材要散架了。” 二愣子却突然扒住正在倾斜的棺椁,从夹层里拽出一个青铜鼓。 鼓面蒙着的蛇皮早已朽烂,露出底下十二枚按地支排列的铜钉。 闫川见状,也赶紧掏出一个青铜樽,将里面的酒膏全部倒出来。 “不能空手来一趟,要不然白忙活了。” “快点过来啊!没看见棺材下面的承重梁都弯成麻花了吗?” 第八百一十章 悬棺 悬棺断裂的瞬间,青铜铃铛像炸开的爆米花四处飞溅。 我抓住钟乳石往下出溜,裤裆在粗糙的岩壁上磨得火辣辣的疼。 “接着!” 包子突然把鸩杖抛给我,青铜杖磕在石笋上迸出火星,我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眼看着它转着圈坠入了下方暗河。 “我特么,你这个笨逼,连个东西都抓不住……我的八十万呐!” “谁特么让你扔给我的!” 这时二愣子突然扯开嗓子唱起了山歌,调子又尖又利。 说来也怪,那些即将断裂的悬棺被声波一震,居然齐刷刷发出嗡鸣。 青铜铃铛的震颤声在溶洞里织成一张大网,我忽然想起之前研究夜郎文化时看过的一段趣闻,夜郎人会听山辨穴。 二愣子,和夜郎有什么关系? 心中产生疑问,二愣子喊了一声“跟着鸩杖走”,然后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听见下方暗河里传来“噗通”一声。 “这哥们属秤砣的啊,说跳就跳!” 包子话刚说完,我抱着的钟乳石“咔嚓”一下断裂,失重感瞬间袭来。 冰凉的河水呛进鼻腔时,我恍惚看见二愣子正在前方狗刨,他怀里的铜鼓随着水流震动,发出类似摩托引擎的闷响。 待包子和闫川都跳下来之后,上面的悬棺群再也撑不住,轰隆咔嚓掉落下来。 “操,那些铜樽,真是心疼死我了。” “不行你回去捞去。” 包子还真有这个想法,但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上了我们。 游了七八十米,暗河突然在这里拐了个急弯,七八具泡烂的悬棺卡在岩缝里,像被啃剩的鱼骨头。 “我去,这里怎么还有?” “看头顶。” 闫川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月光从几十米高的裂缝渗进来,在河面投下蜘蛛网似的银纹。 二愣子游到岩壁旁,伸手摸了摸被水蚀出蜂窝状的石灰岩。 包子在一旁吐出河水,说道:“夜郎人修墓跟燕子垒窝似的,专挑这些七拐八绕的耗子洞。” 二愣子这时突然把铜鼓按在岩壁上,奇异的共鸣声里,我听见细碎的叮当声从水底传来。 当我们往声音的方向游去时,发现是刚才坠落的鸩杖在敲击河床上的青铜器。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哈哈,真是老天眷顾!” 包子加快了速度,看着这些青铜器比看见自己的亲爹还亲。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 “先别动。” 我感觉这些埋在淤泥里的青铜器排列极有章法,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尊鱼嘴朝天的青铜蟾蜍。 “看来华阳国志里说的以铜为眼,以声为路是真的。” 古人的智慧真是没有上限。 包子正要接话,暗河里突然掀起浪头,我们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打着转撞向溶洞深处。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抓住了我的后脖领子,接着后脑勺“咚”的撞在什么东西上。 等眼前金星散尽,我才发现大家卡在一个天然的石槽里。 二愣子正在用砍柴刀刮岩壁上的钙化层,青灰色石粉哗哗落下,露出里面的简笔画。 画的内容是三条怪鱼首尾相连,中间托着个竹节似的符号。 “三鱼交尾图!是夜郎王族的图腾!” 闫川轻呼道,但我的眼神却始终在二愣子身上。 我感觉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对这里既熟悉又陌生。 对,就是这么矛盾。 “我的青铜器啊!天杀的,为啥让我看到了又不属于我!” 包子在这个时候再次哀嚎起来,可能是感觉手里的青铜樽也不香了,用其舀了一樽水泼向我。 而浸了水的青铜樽,里面的琥珀色酒膏开始咕嘟冒泡,吓得包子差点扔出手。 二愣子游过来,用手沾了一点在嘴里尝了尝,脸色骤变。 “这不是酒,是尸蜡!” “呕,你太特么恶心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借着手电筒的光细看,才发现酒膏里沉着细小的骨渣。 “不对,咱们从甬道进来时,那些燃烧的明明是酒膏。” 我再看二愣子,这家伙刚才吃了一口尸蜡,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想想都恶心。 “没啥不对的,甬道里确实是酒膏,悬棺里也有酒膏,但还存在着尸蜡。” 包子听后,看着手里的青铜樽,猛的向水里一丢,不到三秒钟,他又后悔了,一头扎进水里开始寻找。 等他再次从水里露头,已经距离我们十几米。 “你们闻没闻到一股腌咸菜味儿?” 包子突然抽着鼻子,示意我们游过去。 暗河在前面分成两股,左侧岔道飘来若有若无的的酸腐气息,而右侧,隐约可见水下沉着成排的青铜戈,刃口全部指向西北方向。 我靠近右侧岔道,看到戈柄上缠着已经碳化的麻绳,包子在我身后喊道:“果子,青铜戈值不值钱?” 他话音刚落,二愣子却转身游向左侧岔道。 “操,这小子诚心不想让我得到这些宝贝啊!” 已经错过了好几次发财的机会,包子这会儿已经要抓狂了。 “跟他去,这小子身上有不少秘密。” 说完,我率先往左侧岔道里游,到了里面,发现岩壁在这里突兀的凹陷进去,形成了一个天然码头的样子。 浸在水中的石阶长满了青苔,每级台阶都刻着鱼鳞纹。 最诡异的是,第三级台阶上赫然印着一个脚印,是解放胶鞋的波浪纹。 “有人来过!” 二愣子蹲下身比划鞋印大小,闫川补充道:“脚印不超过两个小时!” 包子凑过来时差点没滑倒,幸亏抓住了岩缝里凸出的物件。 等他骂骂咧咧的把东西拽出来的时候,我们全都愣住了。 是半截青铜鸩杖,断口处的铜锈还是新的。 “这是刚才掉下来的那根,但这怎么可能?” “还有人在这里?” 所有人将目光看向二愣子。 “不可能,娄为民婆娘已经被我抹了脖子,再说了,她穿的不是胶鞋。” 二愣子摇着头说道,而我则是感觉到了一丝恐惧感。 会是谁在这里? 他有什么目的?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卧虎藏龙 台阶上的胶鞋印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闫川把自己的脚踩上去,正好是四十二码。 “是男人的鞋印,女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脚?” 包子说完,打了一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又嘟囔了一句:“这腌菜味越来越冲了。” 这时,二愣子突然把整张脸埋进水里,咕嘟咕嘟灌了两口。 “你特么渴疯了吧?” 我刚想拽他,却见他起身吐出嘴里的水,脸色无比铁青:“咸菜缸,他们在腌尸!” 我们不解,包子问他谁在腌尸? 但二愣子并未理会,而是从台阶上跨了上去,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我真怕他又犯病了,刚才说的都是胡话。 我们可没带药来,他要真犯病了,估计要够呛。 前方出现拐角,六口陶缸半浸在水里,最外侧的缸沿还挂着半片枯叶,正是箭竹林里的树叶。 包子抡起鸩杖就要砸缸,被二愣子一脚踹进了水里。 “你想被尸蛊钻成筛子?” 尸蛊? 这些缸里养的是尸蛊? 这时我才明白刚才二愣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缸里腌尸,目的就是养尸蛊。 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那脚印的主人! 而且,他也可能一直在跟着我们,并且早知道这里的存在。 包子从水里爬出来,如果是平常,他早就对着二愣子一脚踹上去了,但此时却撅着屁股举着手电筒照着缸的表面。 缸体上有鱼形刻纹,包子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据说夜郎王族鮥鮥鱼的油脂腌制战死着……” 我话都没说完,包子便挥了一下胳膊:“别拽文咬字了,我想知道的是夜郎的蛊和苗族的蛊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我还真了解过,刚想向包子展示一下我的才学,一旁的二愣子接话道: “夜郎蛊术以神秘诡谲著称,其传承封闭,依靠古老仪式维系,蛊虫多培育在幽暗密室,用夜郎古歌唤醒灵虫。 施蛊时多以阵法配合,能远距离操控蛊虫。 而苗族蛊术扎根生活,苗家子女自幼学习识蛊,养蛊,蛊虫常被用来守护村寨,守护村寨,惩戒恶人。 同时蛊术也分门别类,有药蛊,情蛊等等。 从蛊术的运用来看,夜郎蛊术多为防御和攻击,用于守护领地族人,常出其不意。 苗族蛊术则攻守兼备,更注重日常应用。 所以说,两种蛊术各有千秋。” 包子听完,转头问我体内的灵犀蛊算什么蛊?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二愣子看着我,微微一笑,也没往上捋话茬。 “咦?这是啥玩意?” 闫川突然蹲下身,从手里捞出一个玻璃药瓶,标签上“盘尼西林”的字迹被水泡的发涨。 看到玻璃药瓶,我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将目光看向二愣子,此刻他正在用砍柴刀刮着缸口的盐霜,刮着刮着突然笑了起来。 “王大庆这个赤脚医生,倒是比他爹强一些!”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那脚印的主人正是王大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这养尸蛊? 我想二愣子也不清楚。 “你早知道王大庆在跟踪我们?” 我攥紧了后腰上的匕首,本以为老鸦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本以为娄为民和老烟鬼以及娄村长的婆娘隐藏的够深了,没想到王大庆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当然了,还有眼前这个二愣子,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字。 小小老鸦村,真是卧虎藏龙。 二愣子没有回答我,因为此时的陶缸已经颤动起来,片刻后,里面的腌尸竟跟着颤动起来。 而那几具腌尸的面孔我们都熟悉,是娄村长,老烟鬼,左会计以及娄村长婆娘! 这几具尸体钻出无数透明的蠕虫,像沸腾的粉丝在缸口翻滚! “跑!” 闫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拽着我扑进暗河,二愣子突然敲响铜鼓,沉闷的声波震的水花四溅。 片刻后陶缸炸裂,咸腥的尸水裹着白花花的蛆虫漫过来。 包子在水里边游边吐,但还是不忘把那半截鸩杖塞进裤裆里。 游出两百米后,前方出现三条岔道。 左侧飘来消毒水的味道。 中间水道沉着成排的青铜戈。 右侧岩壁布满蜂窝状孔洞。 看到这三条岔路,我突然想起山羊胡老头的话:“镜中三人行,影从八方来,三岔口要往没脚印的地方走。” 可是现在我们明明是四个人,难道二愣子不是人?影从八方来,就算那些蛆虫是影,但特么没脚印的地方是哪条路? 在水里游怎么可能有脚印? “走右边,这些蜂巢岩是人工开凿出的共鸣腔!” 二愣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包子却突然狗刨着往左拐。 “消毒水的味,肯定是王大庆在这边,傻子才不选这边……” 包子话音未落,左侧水道突然传来铁链绞动的声音。 只见十几米长的青铜闸门从天而降,激起的水浪直接把包子拍在了岩壁上。 这得是多大的冲击力啊。 “咳咳……” 我赶紧过去拽住包子,这小子现在有点懵。 “是翻板闸,水退时是通道,涨水时就变成了杀人的铡刀。” “那好像是王大庆的白大卦!” 闫川指着闸门底部,那里卡着半件白大褂,胸口的红十字已经发黑。 二愣子突然哼起古怪的调子,铜鼓声在蜂巢岩折射出多重回声。 右侧水道的孔洞里渐渐亮起绿光,竟是无数嵌在岩壁里的夜明珠。 夜明珠映照下,蜂窝状的孔洞组成了三鱼交尾的图腾。 “跟着光走,这是夜郎人的虹桥引。” 二愣子率先钻进孔洞,我忍不住问出声:“二愣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二愣子回头看着我说道:“反正不是坏人。” 他这话让我想上去给他一电炮,但现在可能要指望他从这里出去,所以还是忍一忍吧。 我们在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孔洞里爬行,夜明珠冷光能照见洞壁的抓痕。 有些痕迹还很新鲜,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医用胶布的碎屑。 爬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再次传来隆隆的水声。 没完没了了,怎么还有水?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三鱼图 水声的出现让我无比厌烦,如果继续在水里泡下去,整个人可能都要肤囊了。 二愣子皱着眉,片刻后说道:“可能是沅水,这些孔洞通向江底。” 我听后突然来了精神,因为有野史记载,夜郎王眠于江心。 会不会从这里下去后就能看见真正的夜郎王墓群? 还没来得及兴奋,整个洞穴突然剧烈摇晃,包子身后的岩壁轰然坍塌。 “咋回事?” 包子这头还没缓过劲来,王大庆就已经举着防水手电出现在缺口处。 这个很爱笑的村医,此刻衣服上沾满泥浆,左手还攥着半截青铜钥匙。 “把铜壶给我,我女儿需要尸蛊续命。” 王大庆的眼神阴鸷,跟之前我们见他时那种热心肠有着鲜明的对比。 二愣子突然笑了,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纹身,三条怪鱼在夜明珠下泛着磷光,中间竹节符号的位置,赫然是一道狰狞的刀疤。 “王大庆,尸蛊不是这样炼的,就算你炼出来也没什么作用,不知道你在哪淘的偏方,不过我的心脏里有一只尸蛊,有本事就来取!” 二愣子敲响铜鼓,与王大庆手里的青铜钥匙突然开始共振,发出类似心电监护仪的声响。 二愣子胸口的刀疤渗出血珠,在皮肤上晕开三鱼图腾。 看到图腾的那一刻,我好像明白过来,二愣子,可能是夜郎后人。 这时王大庆也扯开领口,锁骨下方露着蜈蚣状的缝合疤。 “去年冬至,你偷了我的接骨草,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该还债了。” 这事我们就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了,但二愣子没反驳,算是默认了。 包子突然抡起手电筒对着王大庆砸了过去。 “还你大爷,养尸蛊,你也不是啥好人!” 灯光在空中划过弧线,照见坍塌处堆积的炸药。 那是用医用胶布固定的硝胺炸药,引信上还串着听诊器的胶管。 王大庆躲开包子的手电筒,冷冷一笑,然后快速闪身从缺口处跑了出去。 还没等我们追赶,“轰隆”一声,爆炸的气浪掀的我们倒飞进蜂巢孔洞。 我在翻滚中抓住凸起的夜明珠,却拽下来半块带着青铜绿的齿轮。 孔洞被缺失了一枚齿轮,蜂巢岩开始像管风琴一样共鸣,令人无比烦躁。 “跟着声调高低走!” 二愣子突然大喊,我们手脚并用在震动的孔洞内爬行,王大庆的脚步在后方如影随形。 包子边爬边骂:“早知道就该带个随身听,放首好运来镇镇邪!” “你别放好运来了,直接放好日子吧。” 其实我不知道我们为啥要跑,王大庆就一个人,我们四个一人尿泡尿也能淋湿他。 但看着二愣子跑,想着王大庆肯定有什么厉害的底牌。 前方豁然开朗,沅水的月光从头顶裂隙洒下。 二十米深的江底,成群的青铜棺被锁链悬在水中,棺盖上的鱼眼雕刻正随着水流缓缓转动。 “夜郎王墓群的悬魂阵。” 二愣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发黑的血液,刚才的爆炸,对他的冲击不小。 “用沅水鮥鮥鱼的眼球做轴承,每六十年重置一次方位。” 说来也奇怪,我能清晰的感觉到沅水的流动,但我们所在的位置却渗不进一滴水,就像里的结界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王大庆的冷笑从后方传来,“你爹没教你怎么破阵吗?” 他突然甩出听诊器,金属听头精准卡住最近的那具青铜棺的鱼眼。 锁链绞动的吱呀声里,整片棺椁群开始像摩天轮一样旋转。 “他在激活杀阵,咳咳。” 二愣子扯着我往岩缝里躲,一具青铜棺擦着后背掠过,棺盖缝隙里甩出大量的褐色粉末,沾到水立刻沸腾起来。 包子突然惨叫,我回头看到他的小腿肚子鼓起鸡蛋大小的水泡。 “这特么是生石灰啊!” 二愣子见状,反手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血抹在包子的小腿上。 说来也奇怪,那些暴起的血泡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我说哥们,你这血能能解百毒吗?” 二愣子没说话,只是撕下自己的衣襟包扎了一下伤口。 他体内有尸蛊,就像我体内有灵犀蛊一样,对一般的毒素有克制的作用。 这时的王大庆已经趁机游向主棺,他拿着青铜钥匙插入棺盖的锁孔,江底突然升起气泡。 接着,一道三米高的青铜神像从棺内缓缓浮出,神像手中捧着的正是我们在暗河见过的三鱼交尾图。 “哈哈,老子不要你的破鼓了,只要拿到尸蛊这续命蛊就能救我的女儿了!续命蛊就在……” 王大庆的声音戛然而止,神像的胸腔突然裂开,飞出的不是蛊虫,而是上百支淬毒的青铜箭矢。 二愣子猛的将我按下去,箭雨擦着头皮飞过,钉在岩壁上组成的依然是个三鱼图案。 王大庆被钉在神像上,他挣扎着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泡着一截惨白的手指骨。 “我女儿……才七岁……化疗没用……他们说尸蛊是能换命的……” 二愣子书中的铜鼓突然自主震动起来,他扯开衣襟,胸口下的刀疤竟然裂开了缝隙,露出里面翡翠雕成的竹节符。 棺椁群中主棺的尸骨突然顶破棺盖坐了起来,空洞的燕窝对准翡翠符,颌骨开合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 我揉了揉眼睛,是的,自己没看错,也不是在幻境中。 “不是续命蛊!这是转生咒!” 王大庆突然癫狂大笑,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将玻璃瓶砸向二愣子胸口的翡翠符。 指骨触碰玉器的瞬间,整片江底突然震动,锁链接连崩断,青铜棺椁像被无形之手抛向水面。 “抓紧锁链!” 二愣子把铜鼓塞给我,交代我要敲三长两短。 我拼命的捶打鼓面,声波在水中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 那些失控的青铜棺椁突然调转方向,在沅江上拼成巨大的鱼形阵列。 月光透过棺椁的镂空花纹,在江面上投射出图形光斑。 包子突然指向沅水的东岸:“看!那些光斑连起来是……一幅更加巨大的三鱼交尾图!” 第八百一十三章 治不了! 看到三鱼交尾图的出现,二愣子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缝间渗出黑色黏液。 这一幕可把我们惊呆了,刚才还好好的二愣子,咋有自残的倾向了。 我下意识的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他一把甩开。 “我…想起来了,呃……” 包子可能是为了报那一脚之仇,对着二愣子的后腰直接踹了一脚:“你特么又想起什么了?” 二愣子被包子踹了一个趔趄,稳住身形之后,嘴里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都是命!” “我是夜郎王族的后裔……” “王族后裔要世代守护王墓……” “啊…我的头好疼……” 二愣子自言自语几句后,突然晕倒,我眼疾手快,才没让他摔在地上。 “卧槽,这哥们不会有多重人格吧?” “先别管那么多,来了不能空手走,最近这个铜棺弄开它!” 一直财迷心窍的包子听我这么说,却有些犹豫,他看到王大庆惨烈的死状后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算了吧,咱们有两个青铜樽,半根鸩杖,还有个青铜鼓,也能卖不少钱。” 闫川说包子是胆小鬼,近在咫尺的发财机会却不珍惜。 说着,闫川准备下水,二愣子这时突然喊了一句:“不要下去!” 我看着双眼紧闭的二愣子,他紧皱的眉头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也像是他在内心里和另一个自己做斗争。 我抱着二愣子坐在地上,看着王大庆的尸体挂在青铜神像上摇晃。 怪不得每年都有许多失踪人口,就如王大庆这种人,谁会想到他会一直长眠于江底? “喀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让整座江底墓穴突然静止。 青铜棺椁组成的鱼形阵列开始解体,二愣子突然睁开眼睛,从我手里抢过铜鼓。 “夜郎王的战船要返航了,跟我来。” 此时的二愣子,眼神清明的可怕。 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带着我们顺着锁链爬上主棺。 当我们上去之后,发现主棺内根本不是尸骨,而是用鮥鮥鱼鳔密封的十二件青铜编钟。 斑驳的铜锈下,竟然镌刻的是越人歌乐谱! 包子瘸着腿凑过来,问我这些编钟能不能买下一栋大楼。 我摸着钟体上元鼎四年的铭文,震撼的说道:“恐怕不止,这应该是汉武帝时期赐给夜郎的礼乐重器。” 黎明时分的沅水,风很温柔,我们从下游芦苇滩爬上岸时,包子的小腿已经肿的像注水的猪肉。 二愣子此时再次陷入昏迷,浑身烫的厉害。 包子瘸着腿拖着青铜编钟,说啥也不肯放手。 我和闫川抬着二愣子,总感觉他撑不过今晚。 “果子,我先去村口把车开来,你俩看好编钟,这趟就指着它们回本呢。” 看着包子远去的背影,让我不由得担心起他的腿来。 二愣子的血,只是暂时克制了包子腿上的毒素。 “一会等包子回来,我放点血试试。” “我看够呛,先到医院看看吧,二愣子情况太差了。” 等包子开车回来之后,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县城里的医院。 镇上的医疗水平,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接诊的医生戴着金丝眼镜,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让人想打喷嚏。 在给二愣子做了全面检查之后,医生表示他并无大碍,只是寒气入体加上疲劳导致的昏迷,打一组吊瓶就差不多了。 趁医生看完二愣子,我把包子的裤腿撸起来,让他给看看怎么医治。 医生看了两眼,就大笔一挥,说这是感染了脏东西,打几针消炎针就没大碍了。 这番话让我觉得这人是个庸医,跟他犟了几句后,医生直接怼道:“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要不是闫川拉着我,非揍他一顿。 包子自己裤裆里有药,敷了之后便找了张病床睡觉去了,我一直观察着二愣子的情况,偶尔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词语:“尸毒……转生咒……阿妈……” 到了晌午,二愣子还没醒来。 包子也开始发着低热说胡话:“我要把编钟融了打成麻将,九筒刻成鱼头……” “果子,不能在耽搁了,要不然咱们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包子要是听见这话,又得和闫川掐起来。 “去瓦寨!带上二愣子!”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后备箱里的青铜钟叮当作响。 为了缓解包子的情况,我已经是不知道放了多少血了。 每次放血,包子都会好受一点,但也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 二愣子中途醒过一次,眼神迷茫的打量了一圈之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瓦寨的巡山雕和我已经脸熟,叫了两声之后便引入树林中。 这家伙当初被八爷揍了一顿,估计很想找回场子。 鲁十娘的屋内传出阵阵草药香,还没等我敲门,方倩倩推门出来。 四目相对,这小丫头惊叫一声,立马回屋喊鲁十娘。 “我知道啦,知道啦,这小子一来准没好事。” 我挠挠头,这鲁十娘看人真准。 当鲁十娘看到包子腿上肿起的大包之后,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作孽哟,你们这是去了哪里?” 我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想着鲁十娘跟肖龙有过一段过往,肯定会全力救治包子的吧。 没想到鲁十娘大手一挥,说这病,她看不了,赶紧让我带着包子去医院截肢。 听到截肢这两个字,不光我和闫川,就连半昏迷的包子都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 “婆婆,你可不能让我截肢啊,我还要靠我的大长腿泡妞呢。” 鲁十娘阴沉着脸说道:“我没和你们开玩笑,整个瓦寨,没有人能治好他的腿。” 包子看到鲁十娘认真的表情之后,哀嚎了一声,又晕了过去。 “鲁婆婆,你看他大好年华,截肢实在可惜,有没有其他办法?” 鲁十娘看了一眼旁边的二愣子,当看到他胸口的纹身之后,突然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 “夜郎王族后裔怎么可能还在世上?” 第八百一十四章 夜郎巫祝 鲁十娘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二愣子胸前的纹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时屋外突然下起了大雨,打在屋顶上噼啪作响。 “这时夜郎巫祝才有的刺青。” 鲁十娘转身在樟木箱里翻找,没一会儿,翻出了一本泛黄的《峒溪纤志》。 她将书翻了几页,对我们说道:“你们看这段,元鼎六年,汉使唐蒙凿夜郎道,得见王族以鮥鮥鱼血刺青,谓可通幽冥。” 闫川凑过来要看,被醒来的包子一把拽住了胳膊。 “先别管书里的内容了,鲁婆婆,我的腿真要锯?” 现在包子裤管下肿胀的小腿泛着青紫,比原来大了一圈。 鲁十娘闻言忽然抄起身旁的药杵子砸在包子膝跳反射区,疼的他哇哇乱叫。 “还有痛觉就死不了,你俩把屋里的青铜鼓搬出来。” 鲁十娘掀开里屋的门帘,我这才注意到,里屋墙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铜鼓,鼓面铸着十二芒太阳纹。 等我和闫川吭哧吭哧吧把铜壶搬到外屋,躺在床上的二愣子突然从担架上坐起。 他双目赤红的扑向铜鼓,额头重重磕在鼓面上的鱼形浮雕上。 暗红色的血顺着鼓的纹路蜿蜒,我赶紧上去抱住他,生怕他一会给自己磕死了。 鲁十娘看到二愣子的举动却很兴奋,他猛的一拍大腿,说道:“是了,夜郎王族,快把他扶到鼓边,再打盆井水来。” 闫川去打井水,我扶着二愣子,一旁的包子显得有些委屈。 “鲁婆婆,我这腿……” “你等一会,跟你说了死不了。” 闫川打水回来,准备泼在二愣子头上,却被鲁十娘拦住了。 “诶,你浇他干嘛?往鼓上浇!” 呃…… 我也以为井水是给二愣子打精神用的。 冰凉的井水泼在铜壶表面,沾了二愣子鲜血的水珠突然沸腾般鼓动。 鼓腔中居然传来空灵的共鸣,像是千百年前的编钟穿越时空在回响。 这…这他妈是什么原理? 我愣住了,闫川和包子也愣住了。 虽说我也经历了不少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但今天这事也太玄幻了。 在我们愣神的时候,二愣子喉咙间突然发出沙哑的吟唱,就像…跳大神? “他在用巫祝语唱镇魂曲。” 鲁十娘进里屋搬出一个浴桶,然后往里面掰着晒干的草药。 “这是九死还魂草,当年夜郎王为求长生,让巫祝用鮥鮥鱼毒混着朱砂刺青,王族子嗣生来带毒,却能免疫墓中瘴。” 我看着二愣子脖颈暴起的青筋,忽然想起他掐自己喉咙时渗出的黑液:“所以那些粘液是?” “是王族血脉在排毒。” 包子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嚷嚷道:“鲁婆婆,你别说了,我感觉你在给我们讲故事,玄幻故事,就拿最后一任夜郎王来说,都死了一千年了,即便有后人,也不能说的这么玄乎吧?更别说什么王族血脉了。” 鲁婆婆笑了笑,问包子,假如每个人活六十年,一千年延续下来有多少人? 包子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十六人?” “对,也就是十六个人的一生连在一起,其实很短暂的。” 鲁十娘说着,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了包子的腿上。 “想要解你的毒,得用他的血做药引。” 草药触及到包子伤口,瞬间冒起白烟。 包子惨叫声把房梁上的蜘蛛都震落下来了。 闫川还是力工,鲁十娘让他继续打水把浴桶填满。 “鲁婆婆,你不是说包子的腿不能治吗?” 鲁婆婆看着几近昏厥的包子,没好气的说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给他治,肖龙教的都是什么徒弟?一点深浅都没有?有些东西他本来就该埋藏于地下,你们为什么非要让它重见天日?吃了里面得亏又急得不行!” 鲁婆婆这话是说我们所有人的,我只能低着头头听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好奇心重,做事不考虑后果,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还表示怀疑,说白了就是眼高手低。” 鲁十娘挖苦着我们,闫川已经把浴桶里的水填满了,他对我眨眨眼睛,那意思好像是:幸亏他去打水了,鲁婆婆说的啥他没听见。 其实鲁婆婆说的也没错,历来都是好奇心害死猫,但人不都是这样吗,不撞了南墙,不会回头,不到了黄河,不会死心。 只不过有些事,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后,就会感觉很不真实,就好比有人会说,盗个墓有鸡毛难的,扛把锄头和铁锹,直接开挖不就行了? 但让他真的行动,该麻爪了。 就拿忠哥来说,他的传奇故事可不止是电视报道的寥寥数语。 他,真的会看星象,辩穴位,不说十拿九稳,但七八成的成功率还是有的。 所以说,古人真的会利用星象来定穴立墓。 咳咳,有点跑题了,咱们接着往下聊。 浴桶的水满了以后,鲁十娘让我把二愣子抱进去。 我问她是穿着衣服还是脱光了,惹的鲁十娘差点没拿药杵子砸我。 等二愣子进入浴桶以后,泛着药香的井水瞬间变成墨色。 他的皮肤下仿佛有千万条小鱼在游走,胸前的刺青竟也慢慢褪成靛蓝。 我们守在浴桶前,听鲁十娘给我们讲苗疆奇闻,那叫一个刺激,包子在一旁耷拉着脸,心里估计早就不耐烦了。 我感觉鲁婆婆是故意晾包子的,因为肖龙。 不过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否定了我的想法。 外面突然传来鸡叫声,二愣子猛的睁开眼睛,从木桶里起身,抓起包子的肿腿就咬。 “卧槽,你恩将仇报!” 包子抄起药杵子要砸,却见腿上的伤口处流出黄水,肿胀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几分。 二愣子吐掉毒血,眼神空洞的呢喃道:“阿妈说……我要承担因果……” 话音未落,他开始抽搐起来,嘴里念叨着:“小左哥…小左哥……” 鲁十娘往他嘴里塞了一片苦艾,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血脉记忆冲撞神志,哪里是什么癫痫?用苗疆的药浴泡三天三夜不知道能不能好。” 第八百一十五章 山羊胡姓胡 鲁十娘给二愣子泡了三天药浴,虽说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但人却痴痴傻傻。 第七日的瓦寨,晨雾裹着草药香,二愣子蹲在房前用狗尾巴草斗螳螂,鲁婆婆往他衣兜里塞了块麦芽糖。 “痴有痴福,省得记挂那些糟心事。” “可算能伸直腿了。” 包子抻着刚拆绷带的腿在院里蹦跶,冷不丁撞翻了晾草药的竹匾,晒干的九死还魂草撒了满地。 闫川蹲下来捡,突然从药堆里摸出个铜铃铛。 鲁婆婆赶紧夺过铃铛,对着阳光端详。 “这是夜郎巫医的招魂铃,当年我用三斤虎骨才换过来,你们可别给我弄坏了。” “鲁婆婆,二愣子真的恢复不过来了?” 我实在不想二愣子这辈子都这样下去,本来还时傻时好的,跟我们走了一趟,这下彻底傻了。 “能不能恢复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说了,他体内的血脉记忆冲撞了神志,或许哪天血脉觉醒了,也就好了。” 鲁婆婆说完,转身回了屋。 包子看着我问道:“咋办?咱不能走哪都带着他吧?要不然把他送回老鸦寨?” 我的提议是把二愣子带药王观去,没准肖龙有办法医治呢。 但我的提议遭到了包子的拒绝,他把头摇的跟大风车似的。 “你可拉倒吧,让我师父治,那准是试验品,一天吃八百副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胖吗?就是小时候让师父试药试的,我严重怀疑他之前是不是调配猪饲料的。” “噗”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咱也不知道包子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肖龙是真让他损到家了。 “把他留在瓦寨吧,这里没有外面的尔虞我诈,生活起来也没累。” 屋里的鲁十娘突然说道,这个方案是最好不过了。 在瓦寨待的这几天,我并没有看到古村长,甚至老方头我也没见到。 问了鲁十娘,她也不是很清楚,关于古村长的身份,她是闭口不言。 鲁十娘告诉我,不要试图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也不要试图去挖一个人的过往,生命本就是一场流动的相遇,何必太执着于过去? 我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年龄大一点的人,总喜欢对年轻人说一些比较有哲理的话。 但其实年轻人没有丰富的经历,是听不下去这些哲理的。 只有等我们自己去经历,才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但是鲁十娘不说,我也不好继续追问,看着方倩倩和二愣子玩的相当愉快,我知道我们该走了。 出货! 青铜编钟! 我第一个想到的出货人就是山羊胡老头,我得当面问问他,上次给我的卦言为啥不准。 给他打了电话,听筒里却是空洞的忙音。 我皱着眉头再次拨打电话,可那头依旧没有人接。 这就奇怪了,难道山羊胡老头发生了什么不测? “要我说,咱们直接杀去平城,那老狐狸指不定在哪个茶馆听评书呢。” 我们离开瓦寨时,二愣子只是看了我们一眼,便继续和方倩倩捉蜻蜓去了。 可能就像鲁十娘说一样,傻了也挺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路上,闫川问我要不要再给山羊胡老头打个电话。 可我打过去之后,还是老样子。 “说不定他给人算命时胡编乱造,被人举报抓笆篱子去了。” 我一想,包子这话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老头,啥话说不出来? 平城山羊胡老头的算命摊前,我们看着空空如也的摊位,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隔壁也是个算命摊,见我们三个愣愣的站在那里,招手对我们喊道:“几位小哥算前程嘛?我这也特别准的。” 包子上前问山羊胡老头去哪里了?这把摊主气的假胡子差点没掉了。 “啪” 闫川拍在摊位桌子上一百块钱,问了和包子同样的问题。 摊主拿起纸票,对着阳光看了看,这才满脸堆笑的说道:“西街有个雅集轩,老胡常在那待着,你们可以去看看。” 果然同行是冤家,没有这一百块钱,他打死不带说的。 我也才知道,山羊胡老头姓胡。 西街的雅集轩关着雕花铁门,门把手上积了一层灰,一看都是好久没开门了。 我到隔壁修表铺去问,没想到戴眼镜的老头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 “胡老板三天前留的,说给三个愣头青。” 我去,这老胡头居然知道我们会来找他? 包子接过纸袋,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半张平城晚报,社会新闻版用红笔圈了一条消息:古玩市场整顿升级,部分商户暂停营业。 包子翻过来看背面,征婚启事栏里画着个歪扭的青铜器简画。 “老东西跟咱们打哑谜呢?” 包子气的把报纸揉成团扔在地上,闫川却捡起来对着太阳瞧。 透光处能显出几道油渍,连起来像条盘山公路。 “看不懂看不懂,这老头想表达什么?” 我在雅集轩门口蹲了下来,突然看到对面的电线杆上挂着山羊胡的招幌。 跑过去一看,褪色的“算命,回收老物件”的广告右下角,新鲜写着“青石巷44号”。 看到地址的瞬间,我感觉他留下的报纸就是脱裤子放屁,直接留地址不就…… 诶,不对,报纸新闻版,那就是说,雅集轩是被官家责令停业的? “走!去青石巷。” 到了青石巷,我们在迷宫般的巷子里转了八圈,最后在公共厕所后墙找到了生锈的门牌。 铁皮门虚掩着,屋内的博古架倒了一地,明代青花碎片和现代树脂赝品搅作一团。 “这是遭贼了?” 包子刚弯腰捡块瓷片,里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包子抄起门边的鸡毛掸子冲进去,和一个抱着锦盒的瘦子撞了个满怀。 瘦子腕口露着一个夜鹰纹身,闫川堵住他的退路,说道:“朋友,走错门了吧?” 闫川说着,从后腰抽出匕首,瘦子突然换了副笑脸说道:“胡老头欠我们老大两万茶水费,我拿点东西抵账不过分吧?” “就算欠钱,你们就可以跑人家里来拿东西?嗯?” 第八百一十六章 师从李阳明 瘦子并不慌,他端着锦盒,从容不迫的告诉我们,是老胡头让他自己来随便拿东西的。 包子不信,让他打开锦盒,看看里面的东西值不值两万块钱。 锦盒打开的瞬间,我看到了一枚青铜带钩,钩身刻着“楚库”二字。 这玩意也差不多值那个价,瘦子没贪心,说明他的话还有一定的可信度。 “你打碎人家的东西怎么算?” 面对包子的询问,瘦子摊摊手说道:“那些都是赝品,我也算是帮老胡头清理垃圾不是?” 瘦子说完,将锦盒揣进怀里,接着说道:“各位要是想找那个老滑头,不如去城南的澡堂子碰碰运气。” 说着,便大摇大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奶奶的,这小子真欠揍。” “那你咋没揍他?” “我怕打死他。” 城南华清池,我们差点绕了半个平城。 澡堂的瓷砖脱落了大半,我们来到前台询问有没有一个山羊胡客人在这时,跑堂的往男宾部努着嘴说道:“胡老板在里头都泡三天了,一共搓了十一次背,其中盐浴五次,奶浴六次。” “那不得搓掉一层皮?” 男宾部更衣室里飘出缕缕檀香,我们脱的溜光跑到大池子前,看到老胡头正泡在池子里看《故事会》,脑门上还搭着块白毛巾。 “您老倒是清闲。” 包子把湿报纸甩进池子,然后一屁股坐了进去。 “噢,耶,嘶,爽……” 包子的表情要多淫荡有多淫荡,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老胡头慢悠悠的戴上玳瑁眼镜,坐起身子说道:“前两天收了个战国铜匜,谁想是土夫子从马王堆里顺出来的,这几日避风头呢。” 我和闫川一起进了池子,想想我都很久没有泡过澡了,估计身上的泥能下二斤。 “胡前辈,您老上次给我的卦言可是不准,是不是糊弄我玩的?” 老胡头推了推眼镜,大拇指开始在其他手指点啊点进行演算。 “不对啊,和你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人,但怎么没命格?奇了怪了。” 老胡头说完,猛的一拍大腿:“没有命格的人帮助,我的卦言自然不算数了,这可不是我的问题。” 我没说话,老胡头居然能推算出二愣子,说他没命格,也就是说他傻。 傻人就是三魂缺失,自然没有命格。 老胡头,算的真他妈的准! “胡前辈,我们又给你带来一批货,保准你能看上眼。” 老胡头的脸上没起一丝波澜,他说最近查的紧,就连算命摊自己都不敢干了,收货更没兴趣了。 一旁的包子打趣道:“那您可以给自己卜卜吉凶,那多省事?” 老胡头两眼一瞪,“胡闹,自己怎么给自己算?本来这就是遭天谴的活计,给自己算了之后,直接去阎王那报道去了。” 我见他真没兴趣收获,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可惜了那些青铜编钟,可惜啊……” 说完,我起身准备找搓澡师傅搓澡,老胡头忽然站起身,大坤坤在我眼前乱晃,嗯,得是包子的二倍大。 “你说啥玩意?编钟?货带来了吗?” 我就说嘛,老胡头肯定坐不住,刚才他不是端着架子吗?这会儿轮到我了。 “不急不急,一会儿等我搓完澡,打个奶,咱们在慢慢聊,对了,胡前辈,你咋知道我们会来找你?” 老胡头“扑通”一下往池子里一坐,水花溅了我们一脸。 “我要是连这都算不出来,怎么能让李瞎子甘心叫我一声师兄?” “啥玩意?” 我无比惊讶的看着老胡头,老胡头是李瞎子的师兄? “胡前辈,你别说笑,我看着你比李瞎子要小上许多啊。” 老胡头摇头晃脑的说道:“拜师不论长幼,先师者为师兄。” 从交谈中得知,老胡头名叫胡跃进,和李瞎子都拜在了李阳明门下,而且李瞎子还是李阳明的远房侄子。 提到李阳明,我爷爷那辈的可能听说过。 他是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至五六十年代活跃在京城的一位盲人命相大师。 他声名远扬,收费颇高,而且他的命馆在当时很有排面,是个小四合院,里面花木扶疏,廊上挂满了“当世诸葛”“大国师”“喻世神通”之类名人题词的牌匾额。 像民国大佬徐世昌,黎元洪等人都曾给他题过词。 据说,有黄埔军校毕业的人不信命,就拿朱老总的生辰八字去找李阳明算。 李阳明听后,愣了足足五分钟,才对这人说,对方要么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要么就是贵人驾到。 这人二话没说,扔下八块钱就走了。 李阳明算命时会从整个八字局的流年,大限运势,事业,婚姻,健康等各个方面进行分析和解读,能为求者提供全面准确的命运指引。 那是相当的牛逼! 李瞎子和胡跃进都师从于他,那可是真正有本事的人了。 我对胡跃进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要不是有师父了,我真想跪地下给他磕几个,到老了也去公园门口摆个小摊,摸摸少妇的小手。 “胡老前辈,还不知道您有这样的身份,真是失敬失敬。” 闫川这个抱拳是发自内心的。 “停,你们三个愣头青别跟我在这前辈前辈的叫着,赶紧搓澡,搓完带我去看编钟,货不纯我可不要。” 华清池的搓澡师傅手劲忒大,后背都被他搓红了一片。 搓完澡胡跃进叫我去结账,好家伙,一共八百多,其中七百多是他自己这些天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洗花澡了呢。 将他带到我们停车的地方,包子打开后备箱,胡跃进看到青铜编钟的那一刻开始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土耗子,就不能好好对待这些东西吗?就拿麻袋装着了?怎么说也得用棉布包上啊。”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撅着屁股在后备箱里欣赏。 “艺术品呐,艺术品,我跟你们说,盗墓虽然是个遭天谴的职业,但能让许多艺术品重见天日。” 我敲了,他这话说的,好像他收我们盗上来的东西很高尚似的。 第八百一十七章 鄣国 看完编钟的胡跃进,又回到了池子里继续泡澡。 我知道这老头肯定在盘算着怎么压我的价格。 我见他闭目凝神,也做好了和他讨价还价的准备,开玩笑,我们三个大老爷们三张嘴,还说不过他? 大不了咱不卖了。 池子里只有我们四人,一人一角,没人率先开口说话。 “呼……” 胡跃进长出一口气,我知道这老头要出价了。 “八十万。” 老胡头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现钱。” 包子听到这个数字差点从水池里蹦起来。 “您当我们是要饭的呢?这可是夜郎编钟,拿到保利拍卖最起码是你说的这个价十倍起拍。” “那是正经传承有序的。” 胡跃进慢悠悠的往自己身上撩水。 “你们这玩意儿来路正吗?公安局门口敢喊价吗?” 闫川游到包子跟前,按住想要发作的包子。 “胡老说得在理,不过这套编钟音梁完整,连音栓都没绣死,敲起来还能出宫商角徴羽。” 胡跃进没有说话,澡堂蒸汽里传来他压抑的喘息。 这老狐狸对编钟的喜爱,从他颤抖的腮帮子就能看出来。 “掮客老赵手里有张图,说是东周小诸侯的墓……” 胡跃进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我们把编钟便宜出给他,然后他给我介绍其他掮客。 “胡老,您这算盘打的,恐怕在京城都能听到,咱一码归一码。说实话,这东西差点要了我们兄弟的命,你给的价格实在太低了。” 胡跃进叹了口气,说不是他故意压价,是最近行情就是这么个行情,古玩市场已经关了十三家了,有些老板直接跑路了,现在全国各地都在严打,他收这些东西也是硬着头皮收,要是被人查到了,枪子是少不了的。 “一个小诸侯的墓,里面的东西肯定也不差,这样,掮客的线人费我给了,不管多少我都包,怎么样?” 我看了一看包子和闫川,包子悄悄的给我比划了一个一和二的手势,我心领神会,开口说道:“这样吧,再加一口,一百二十万。” “成交!” 胡跃进非常爽快,但我咋看到包子一个劲拍脑门呢? 等胡跃庆出去取钱的时候,包子逮着我一顿数落。 “我特么是让你要价一千两百万,你可倒好,直接一百二十万,没看他答应的那么爽快吗?亏你还天天学习看书,连最基本的价格都掌握不准?这玩意拿去拍卖,少说都是千万级别的。” “你也说是拍卖,那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将这东西洗白?这可是十二件青铜编钟,不是一个瓶瓶罐罐,先不说费用,光时间咱也耗不起。” 闫川在一旁附和我:“果子说的也没错,其实咱们第一手出,就不能想终端是多少钱。” 这玩意儿怎么说?我们就是生产商,把货卖给总经销,然后分经销,然后市场,最后到敌人,这些环节里,别人加多少价咱也管不着,只管赚自己的就好了。 毕竟我们只是出了一点体力。 现金用裹着塞进蛇皮袋,胡跃进临走时神秘兮兮的说:“老赵那里我打过招呼了,他最近风声紧,要不是我说,他根本不想卖消息,你们要是被公安挑了,可不能供出来他。” 老胡头这个乌鸦嘴,我真想用针给他缝上。 “胡老,您放心,要是我们被公安挑了,你也跑不了,嘿嘿。” “兔崽子!” 按照胡跃进给的联系方式,我们给掮客老赵打去了电话,约定傍晚在人民公园门口门口碰面。 “包子,你先把钱存银行里,我和闫川在那边的小吃店等你。” 存钱这个活是包子的最爱,他曾经说过,最喜欢看点钞机点钱的样子,特别是那唰唰唰的声音,听着堪比天籁。 在小吃店里,我和闫川选择了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 “我觉得咱们最近还是消停一些吧,现在全国严打,胡跃进这样的老狐狸都静下来了,别到时候真出点什么事。” 闫川点点头,说严打就是一阵风,最多三个月,风声一过也就没事了。 傍晚时分,我们蹲在人民公园门口,正讨论进出的少妇哪个好看时,身后传来了咳嗽声。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枣红色西服,白色衬衫,黑色领带的眼镜男正打量着我们。 他腋下夹着公文包,梳了一个大背头,像极了乡镇企业的会计。 “三位就是老胡介绍的行家?看起来年轻的很。” 我站起身与他握手:“赵老板,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是一表人才。” 其实我这话是反话带贬义的,他这身打扮真是太油腻了,特别是那啤酒肚,跟快临盆了一样。 但这姓赵的以为我是在夸他,晃着我的胳膊,就像找到了知己一样。 “哎呀呀,小老弟说话真招人待见,鄙人赵彪,走走,咱们去长椅那坐下来聊。” 长椅上,赵彪问我们知不知道鄣国。 鄣国? 我想了想,大概有点印象。 “《左传》里好像提过,妘姓小国,公元前653年被齐国所灭。” 赵彪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小兄弟懂的还不少。”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竹简摹本,上面拓着“鄣侯作器”“鄣侯赐醴”八个字。 “赵老板,你这是从哪拓的?” 赵彪神秘一笑,跟我说不要管他在哪拓的东西,只要知道他给我们提供的地方,里面绝对有好货。 “虽是一个小国,但陪葬品还能差了嘛?” 他这话和胡跃进说的一模一样,我怀疑他俩是不是串通好的。 “咳咳,赵老板,那咱们就别打哑谜了,地方在哪?” 赵彪将摹本收回公文包里,然后捂着嘴小声说道:“就在平城的西郊古河道,去年发大水冲出来的那片台地。” 呃…… 我看到包子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去年? 他咋不说是九零年呢? “赵老板,你这…是不是开玩笑?去年发大水,恐怕那地方早就被人惦记过了吧?” 赵彪神情严肃,胸脯子拍的梆梆响。 “我赵彪用人格保证,那里要是没货,我以后一毛钱都赚不到!”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七鼎配置 赵彪有多少人格我不知道。 所以他这个保证我也只是半信半疑。 赵彪见我脸上便秘般的表情,摇摇头,撇着嘴说道:“几位小哥,可以平城打听打听我罩得住的名头,信息不可靠,假一罚十。” 罩得住? 这外号取的有点意思。 “行,赵老板,那我们晚上就过去看看,真要有收获少不了你的茶水钱。” 赵彪摆了摆手,说胡跃进已经给过钱了,那就没有再收第二回的道理。 等他走了以后,闫川问我要不要晚上行动,我摇摇头,今天天色太晚,东西准备的不够齐全。 鄣国虽然是一个小诸侯国,但其墓葬形制一定不会照其它诸侯国差,工具需要准备齐全。 今晚是包子和闫川的放纵夜,他俩去找乐子去了,我和时紫意煲起了电话粥。 聊着聊着就聊到订婚这件事上去了,对于我那未见面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我还是心有怯意的。 搞科研的在别人心中一直是死板,认死理,不好讲话,包括我也这样认为。 到时候订婚现场,我那未来老丈母娘要是大闹订婚现场,可真是够我喝一壶的了。 当然了,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这话可不敢对时紫意说,要不然可就惨了,估计半个月下不来床。 包子和闫川今晚挺节制的,十二点多就回来了,我一看俩人都属于微醺状态,刚想开口夸夸,包子先开口埋怨起来。 “平城的夜生活也不行啊,连个包夜的地方也没有。” 得,我还以为他转性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我给胡跃进打电话,问他哪有卖特制工具的地方。 老狐狸门清,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提他的名字优惠。 事实上,等闫川背着麻袋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这些东西要比别人那贵两成,他估计是胡跃进吃了回扣了。 这老家伙,啥钱他都赚,可谓是雁过拔毛。 古河道台地的黄土在夕阳下泛着暗红,从下午四点多就在这里蹲点,确定没有帽子叔叔的眼线之后,天一黑,我们便悄摸摸的行动。 赵彪只提供了一个大概的位置,定穴还得我们自己来。 包子扛着洛阳铲往地上一杵,说道:“赵彪这孙子要是敢诓咱们,老子明天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别墨迹了,赶紧找吧。” 我们将墓穴范围锁定在河道台的左侧,直径三十米围绕着探铲。 可能是上天眷顾,不到十分钟,闫川突然蹲下身捏起一撮土,在指尖捻了捻。 “夯土层掺着青膏泥,底下肯定有东西。” 说完,他掏出强光手电往探洞深处照,洞壁上的五花土像夹心饼干似的层层分明。 我接过铲杆又往下打了三米,铲头突然传来“咔”的闷响。 “到墓顶了,罩得住果然没骗咱们。” 扒开铲头带上来的碎渣,几片青黑色陶片混在夯土里,断面还粘着朱砂。 包子见状,麻利的支起三角架,滑轮组吱呀作响盗洞以每小时半米的速度往下延伸。 当月亮爬上天顶时,我们终于触到了墓墙。 青砖砌成的拱券上糊着一层糯米灰浆,闫川掏出喷壶往上喷醋,嗤啦一声腾起白烟。 “老规矩,三点式破壁。” 我拿钢筋在墙上画出一个等边三角形,包子抡起破拆锤的架势像在工地的打灰工,三锤下去砖缝就松了。 撬开砖缝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像群星闪耀。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我们才从盗洞进去。 墓道比想象中宽敞,两侧壁画虽然已经斑驳,但仍能看出车马出行的场面。 包子刚要往前冲,被闫川一把拽住。 “看看脚下行不行?” 包子低头一看,青砖地面隐约可见放射性裂纹,这是典型的翻板机关。 “看来得用蜈蚣梯了。” 说着,我从背包里抽出二十根枣木棍,每根三十公分带榫卯接口。 我们三个趴在墓道口像搭积木似的,将木棍首尾相连成轨道。 木棍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前方三块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青铜矛头。 包子擦着冷汗,说刚才差点被万矛穿心,好险好险。 他话音刚落,墓道深处突然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我们仨同时僵住,手电筒齐刷刷照过去,只见几只青铜车軎,在积水中轻轻晃动。 “卧槽,进水了?那里面的东西不是都泡坏了?” “你忘了罩得住怎么说的了?去年发大水,肯定是这里的东西从哪里冲出去了。” 包子开始四处查看,说并没有看到其他的洞口啊。 我扶着额头,有时包子的智商根本不在线。 “傻逼,水退了泥沙自然把洞口堵死了。” “你才是傻逼,你是大傻逼。” 我不想听他俩斗嘴,举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 主墓室的楠木棺椁已经塌成碎板,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金丝纹样。 闫川上前用毛刷扫开棺床周围的浮土,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七鼎配置!” 六只错银铜鼎拱卫中央的升鼎,鼎腹饕餮纹间铸着“鄣侯作羞鼎“铭文。 包子正要伸手,棺材板底下突然窜出一条菜花蛇,吓得他撞翻了东南角的青铜豆。 豆盘里滚出十几组玉组佩,谷纹壁撞上我的手电筒,折射出星河一样的光芒。 “你能不能稳当点?” 我刚想去捡玉组佩,闫川突然喊道:“快看椁室夹层!” 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上前掀开腐朽的苇席,三十四件青铜甬钟呈雁阵排列,钟枚上螭虺纹纤毫毕现。 最大的那件钲部刻着八行鸟篆,我凑近仔细看,竟是《鄣风》乐谱,这玩意可比曾侯乙编钟还早两百年的音乐密码。 此时此刻,我们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这些东西一旦带出去,几百万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说的是每人几百万! “包子,别愣着了,动手装吧。” 包子掐了一下自己的肥脸,疼的自己直跺脚。 “果子,川子,这回咱们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以后吹牛逼也有内容吹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 又遇青蚨娘们 正当我们要用麻袋开始装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响动。 积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包子抄起编钟支架就往盗洞跑。 “狗日的罩得住,他咋没说墓室在泄洪渠底下!” 这真不能赖罩得住了,他毕竟没来过这里。 “赶紧装,能装多少装多少!” 时间不等人,可能三五分钟墓室就得被水灌满。 当墓顶裂缝喷出水柱的刹那,闫川把最后两件甬钟塞进我怀里。 我们踩着摇摇欲坠的蜈蚣梯向上攀爬,背后传来椁室坍塌的巨响。 “草了!” 当包子把我拽出盗洞的时候,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我们躺在盗洞旁喘着粗气,包子摆弄着编钟。 湿漉漉的编钟在晨光中泛着幽绿,钟腔内残存的水珠坠地,竟然发出了宫调回响,很是神奇。 包子突然大笑起来:“值了,这一趟够咱们买下半个沈阳道了!” 回填好盗洞后,太阳已经出来了,此时的我们身心疲惫,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一觉。 等我们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胡跃进收了我们的东西之后又换了据点,隐秘的很,还告诉我们必须得对暗号。 其实这就是心理安慰,公家要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躲哪里都没用。 吃过晚饭,我们来到胡跃民的新据点,是个老宅子,屋里面灯亮着,证明他在。 我们仨扛着麻袋已经摸到了后墙根,包子刚想要学夜猫子叫暗号,就听后院里传来女人的笑声。 “老胡,你这对元青花梅瓶,成化年间的斗彩鸡缸杯可不是很开门,你莫那做旧的东西诓我。” 我浑身一震,这能掐出蜜来的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是青蚨帮的青蚨娘们。 闫川拽住想要翻墙的包子,我们三个扒着墙头往院里瞧。 月光下,胡跃进正在给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斟茶,那女人翘着二郎腿,绣着青蚨纹的裙摆在夜风里一荡一荡的。 说实话,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青蚨娘们的诱惑,人家确实也长的好看,就是心肠忒歹毒,娶回家以后,说不定哪天就被她嘎了。 “果子,你看她的手腕!” 闫川突然掐了一下我的胳膊,青蚨娘们的皓腕上缠着根五彩绳,绳结上绑着一根白色羽毛,和八爷尾巴上的绒毛一模一样。 我脑子嗡的一声,上个月在江宁,八爷把我们赶回津沽,从那时就再也没有八爷的消息,如今这鸟毛居然出现在青蚨娘们的手腕上,难道八爷被她…… “姓胡的吃里扒外!老子这就……” 包子从后腰摸出匕首,我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慢着,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再看院里,那女人忽然娇笑一声:“老胡,你养的小老鼠可不太懂规矩哦。” 说着,青蚨娘们玉指一弹,茶盏嗖的朝我们藏身处飞来。 我拽着包子往旁边滚,瓷片在青砖上炸成了八瓣。 胡跃进的脸在月光下白得像鬼。 “你们来得真好,介绍一下,这位是……” “青蚨帮的青蚨婆婆!” 我拍着身上的土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她手腕上的羽毛。 “八爷在哪?” 青蚨娘们悠悠转着手腕上的五彩绳,笑道:“想知道那只碎嘴鸟在哪?” 她突然从旗袍开衩处抽出一柄象牙折扇,扇面上居然画着七座星斗状排列的坟包。 “七星连珠你听过没?” 包子刚要骂街,却被我拦了下来,这娘们说的七星连珠,是黑市上流传的故事,据说是七个诸侯国君主暗中修建的秘藏群。 但是这也只是一个传说,这娘们不过把传说当真了吧?那不是妥妥的傻逼嘛。 青蚨娘们见我没有搭话,撅了一下嘴说道:“上个月我们在长安收了个青铜簋,簋底刻着灵国图腾,和你们今天倒腾出来的东西,倒是挺般配。” 青蚨娘们用扇尖挑起麻袋口,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娘们看来和胡跃进关系不一般,而且胡跃进应该把我们的事都对她说了。 我转头看向胡跃进,这老狐狸居然缩在藤椅里装鹌鹑。 靠,我想揍他一顿! “合作!我们出消息网,你们出技术,找到七星连珠,我亲自带你们去找八爷!” 青蚨娘们啪的合上折扇,包子突然嘿嘿冷笑:“上个月在江宁,你被八爷耍的团团转,我不信八爷会在你的手上。” “此一时彼一时,它终究是只鸟。现在文物局盯得紧,你们缺销路,我们缺人手。” 青蚨娘们起身时香风扑面,她忽然凑近我耳边接着说道:“那只鸟最近总在秦岭北麓叫唤,听说……在找什么人。” 我猛的握紧拳头,八爷智商比人还高,它不可能让青蚨娘们知道自己的行踪,除非真的被她给控制了,或者其中另有隐情。 “三天后晚上十二点,骊山脚下面人李的铺子不见不散,对了,你也可以自己去,他俩无所谓。” 说罢,青蚨娘们递给我一张名片,然后甩着水蛇腰往门外走,等那抹青蚨纹消失在夜色里,胡跃进这才从躺椅上下来。 “老胡,你跟她很熟?” 我有点生气,胡跃进也听说来了,所以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青蚨门想重现辉煌,就必须要积累大量钱财,这个过程中,你我都可以获利,就是一件合作共赢的事,别和钱过不去。” 我甩开他的手,本来认为胡跃进很有自己的原则,而且在卜卦这方面和李瞎子不相上下,他还没有李瞎子那种臭屁,好相处,没想到他居然想和青蚨娘们合作,真算我看走眼了。 所谓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 “胡老,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咱们也不要合作了。” 胡跃进显然没料到我会有如此激进的表现。 他摇摇头说道:“年轻人不要把路走窄了,沈昭棠也算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了,而且我能看出来,她对你还算感兴趣,如果你俩相处好了,没准以后会成为一段佳话。” 包子一脚踹翻了藤椅:“佳个屁话,果子马上订婚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吃两头茶礼了?昨天我们买洛阳铲你是不是也吃了回扣?” 第八百二十章 七星连珠墓 我才知道青蚨娘们叫沈昭棠,乍一听跟个男人名字似的。 但仔细分析一下名字的含义,不难发现,昭,为昭然若揭的锋芒,棠,带艳丽的衰败感,符合张扬有危险的女人特质。 我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去骊山走一圈,现在不知道八爷的安危,而沈昭棠大概率知道一些情况。 或者说,八爷就在她的手上。 最后这一点是我不希望看到了,要不然八爷老谋深算的鸟设就在我心中彻底崩塌了。 至于胡跃进这里,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他和李瞎子之间的不同可能就是功利心太重,不像李瞎子那般洒脱随性。 俩人的卜卦水平都属一流,只不过性格却截然不同。 从胡跃进这里离开,他追着我们到门口说要免费给我卜一卦,被我摆手拒绝了。 因为这回我们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八爷的行踪对我们来说无比重要。 我都有些想念那只碎嘴的鸟了。 三天后的夜里十一点半,我们蹲在骊山北坡的酸枣林里,闫川举着望远镜看向山脚下。 “没看到沈昭棠的影子,这娘们该不会放咱们鸽子了吧?” 包子嗦着冰棒,说那那娘们要是耍咱们,就把她先嗯后杀,再嗯在杀。 换做平时,有沈昭棠这样的美女出现,包子早就屁颠屁颠舔上去了,他说这话也就是自己心里的意淫。 “马上十二点了,下去看看吧,都这个点还不关门,没准是在等咱们。” 骊山脚下的面人李铺子透着诡异,蒸笼里飘出的不是桂花香,倒像是陈年墓土混着朱砂的腥气。 “四位客官要点什么?” 案板后的老板眼皮都不抬,他左手指节粗大的像核桃,分明是常年打盗洞练出来的。 “老板,你好好看看,我们就三个人,哪来的四位?” 包子话音刚落,沈昭棠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 “哟,难道我不算人嘛?” 说完,她靠在褪色的幌子下,用自己的长指甲刮着糖稀。 “客官要什么?” 面人李再次问出声,沈昭棠的手往案上一拍:“要七星拜斗的童子!” 面人李浑浊的眼珠突然精光四射,只见他揪起七彩面团,揉搓间竟捏出七个持灯小厮。 当他捏到第四个时,特意在童子眉心按了五粒芝麻。 我假装看面人,凑近闫川耳边低语:“骊山往西五十里,那里好像有个叫五丈坡的地方。” 之前我听八爷讲过“芝麻经”的事,眉心芝麻数乘十就是方位,眼睛芝麻数就是里程。 沈昭棠忽然用折扇挑起我的下巴说道:“小哥哥知道的倒不少。” 她扇面上新添了红色标记,七个红点连成勺子状,正对应北斗七星方位。 我扭头躲开她的扇子,这娘们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诱惑力,太特么会拿捏人了,我得克制,可不能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这时,包子抓起面人面人就要咬,被面人李的竹签精准敲中虎口。 “后生,这童子的灯油钱还没给呢。” 老头说着,从面人底部抠出来一枚开元通宝,钱孔里隐约可见极细的篆纹,这分明是用战国的齐刀币改的。 “行了,别打哑谜了,我们既然来了,就想搞明白七星连珠墓的事,不过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八爷的行踪?” 沈昭棠咯咯一笑,说我找到第一座墓门后她就告诉我。 妈的,我想揍她一顿,真的。 不再理会沈昭棠,转头看向面人李,我试探着开口:“李师傅,这面人里的芝麻……” 面人李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声音沙哑的如砂纸摩擦:“年轻人,想要知道七星连珠墓的事,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耐心听老头子讲个故事了。” 他倒是直接。 包子立马搬了个小板凳坐过去。 “您老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只要能找到宝贝,听您说到天亮都行。” 我也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就算真找到七星连珠墓,那也是帮沈昭棠找的,我们的目的是八爷。 面人李瞥了眼包子,缓缓开口:“五十年前,我师父带着一伙人找到了七星连珠墓,可他们小看了墓里的机关,最后只有我师父一个人逃出来了。 临终前,他把墓的线索藏在了我们家祖传的面人手法里,还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透露半点消息。” “那您现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们?” 闫川警惕的问道,面人李叹了叹一口气,眼神望向远处:“没办法,有人给的太多了,金主告诉我,三个年轻人来到我这,就可以讲给他们听了……” 卧槽,就他这句话,让我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 这句有人给的太多了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感情这面人李也是为了钱呐。 不过我很好奇,给钱的人应该就是沈昭棠了,到底给了面人李多少钱,她又是怎么知道面人李知道七星连珠的秘密呢? 沈昭棠在一旁咯咯笑了起来:“钱是我打给你的,李老,你的选择是对的,把秘密换成钱,也能为子孙后代造福。” 也难怪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提供线索,让我们提供劳动力就可以了。 “我老了,也不想这个秘密跟着我进棺材……” 面人李说完,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册子,上面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路图。 我接过册子,面人李又叹了口气:“这是我根据师父留下来的线索整理的,希望你们找到墓后,给我师父的那些故人上柱清香,让他们安息。” 像面人李道了声谢,告别他之后,沈昭棠嘱咐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七星连珠墓。 我看着这娘们心里忍不住诽腹,要是把她卖到窑子里去,那不得直接成头牌。 “你在骂我?” “啊?没有啊?” 沈昭君冷哼一声,说自己会读心术,让我少在心里编排她。 吹牛逼吧,还会读心术,老子还会穿墙术呢,反正这年头吹牛逼又不用打草稿。 “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反正线索给你们了,限你们十天之内找到七星连珠墓,要不然我让那只碎嘴鸟变成烤鸟!” “八爷真在你手里?!” 第八百二十一章 暴雨来袭 看着沈昭棠扭着屁股离开,我恨的牙痒痒。 “要我说,咱仨直接把她撂倒,然后逼问出八爷的下落,她要是不肯说,那就,嘿嘿嘿。” 包子淫荡的笑容浮现,我仰天长叹,沈昭棠浑身都透着股邪劲儿,我们三个或许还真玩不过她。 “走吧,回去睡觉,明天去五丈坡瞧瞧,我感觉面人李那家伙也不准成。” 闫川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说要真有七星连珠墓,他自己早就刨出来了,还能讲给别人听? 包子不以为然,说七星连珠墓里肯定危险重重,他肯定是没有把握才选择卖线的。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八爷是必须得救的。 次日傍晚,包子举着强光手电往西边晃,光束翻涌的夜雾像是煮沸的牛奶。 “这么大的雾怎么能看见星星嘛,我看是够呛了。” 我和闫川没理他,包子又自言自语道:“五丈坡?这破地方连个路标都没有。” 他踢起脚边的碎石,手电筒扫过灌木丛惊起几只不知名的鸟。 “八爷也真够倒霉的,被一个娘们拿捏的死死的。” “你能不说话了不?听你唠叨一路了。” 闫川怼完包子,蹲在地上铺开军用地图,防水布在夜风里哗啦作响。 “果子,面人李说的五十里是直线距离,算上山路转折,咱们得绕过三道山梁,最快也得走两天。” 闫川的指尖在地图上画出之字线,包子一听,立马跳脚:“啥玩意?走两天?不干了不干了,分行李。” “分你大爷,你当这是取经呢?” 我摸出指南针对照地图,忽然发现包子举着手电往树丛里照。 “你晃啥呢?” “刚才好像有双红眼睛盯着咱们……” 他话音未落,一团黑影突然从荆棘丛间窜了出来。 闫川抄起工兵铲的瞬间,那东西已经窜上了三米高的崖壁。 是只赤狐,嘴里还叼着半节灰鼠尾巴。 “嘬嘬嘬,过来,给你吃鸡腿。” 包子朝赤狐扔了一个鸡腿,这小狐狸可能是闻到了香味,居然没跑,反而跳下来叼起了鸡腿。 “你看看,我说万物皆有灵,苍蝇蚊子除外,没准有一天,它会变成翩翩少女来对我以身相许。” “那它万一是公的呢?” “……” 晨光初露时,我们已经在山道上走了一夜。 包子把半瓶矿泉水浇在头顶,外套后背都洇出了汗渍。 “川子,你确定没走错?这都第五个岔口了。” 闫川对照者面人李给的册子,眉头拧车疙瘩。 “戌时三刻北斗指西,对应的应该是兑位。” 他忽然顿住,册子边角在晨风中簌簌抖动。 “不对!昨晚子时的星斗位置和现在的不一样!” 我凑过去看那泛黄的纸页,心里开始骂起面人李,册子上的星象图根本不对,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北斗七星的勺柄竟然指向东南。 “我说川子,枉你是道家弟子,这都不会看?” 闫川表情凝重,好半天才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册子上是对的?”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歇脚吧,我这两条腿都快成腌黄瓜了。” 包子说着就要往青石板上坐,被闫川一把拽住。 只见石板上布满蜂窝状孔洞,几只红头蜈蚣正从孔里探出触须。 我仔细思考着闫川的话,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在特殊的环境,特殊的情况下,北斗七星的勺柄就是指向东南。 正午的日头毒的能把人晒脱皮,我们蜷缩在岩缝里分吃压缩饼干。 这时闫川突然指着对面的山崖说道:“你们看那处断崖,像不像册子上画的天门倒悬?” 我和包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灰白色岩壁上赫然凸起七块条形巨石,在光影交错中宛如倒插的利剑。 最让人想不到的是,最中间那块巨石底部,隐约能看到人工开凿的方形凹槽。 “七星拜斗!” 我和闫川异口同声,包子吐出嘴里的饼干渣,裤兜里突然发出“滴滴”的铃声,他摸出手机,屏幕上开始跳动起乱码。 “见鬼了,进山后这玩意儿就没信号了……” 他话没说完,手机突然迸出几点火星,几乎同时,远处传来闷雷声,成群的乌鸦从我们头顶掠过。 “卧槽,我的手机被雷劈了?我的摩托罗拉啊……” 暴雨来的毫无征兆,幸亏我们带了防雨布,山涧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我们缩在天然岩洞里,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包子突然抽了抽鼻子,问道: “你们闻没闻到…硫磺味?” “你鼻子咋比大灰还灵?” 闫川说着,用手在身后的洞壁上轻轻敲着,空响声顺着岩层传来。 “后面好像有东西!” 包子兴奋起来,从后腰抽出匕首,开始撬风化的页岩。 当页岩被撬开之后,腐土味混合着朱砂味扑鼻而来,只见一个两米见方的石室里,整整齐齐码着七口陶翁,每口翁身都描着北斗七星。 “七星灯阵?” 我用手电筒照着翁口的封泥,这是秦汉方士用来……”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碎石落下,包子抄起陶翁就要跑,被我厉声喝止。 “不能动,这些是我续命灯……” “轰隆!” 山体滑坡的巨响淹没我的话,我们连滚带爬冲出岩洞时,身后传来陶翁碎裂的声音。 浑浊的泥浆从山顶奔涌而下,转眼就把石室入口埋得严严实实。 “别愣着了,赶紧跑啊!” 顶着暴雨,我们与泥石流赛跑,这种情况下,我的内心中充满了绝望。 人,终究是战胜不了大自然的。 特别是这种极端天气。 暴雨浇得人睁不开眼,脚下的路自然也看不清。 突然,我脚下踩空,失重感席卷全身,当时我内心中就一个想法:完了,这回真要芭比Q了。 “扑通”一声,我居然掉进了河里,由于暴雨的原因,河水特别湍急,再加上我这游泳新手,很难在这种情况下游起来。 索性,我放松身体,将头枕在双手上,随波逐流吧…… 第八百二十二章 意外相遇 暴雨停下已是天黑,在河水里漂流,我的后背重重的撞上暗礁,五脏六腑都跟着震了震。 混着泥沙的河水直往鼻腔里灌,手电筒也早已不知去向,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得心跳。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摸到一节凸起的钟乳石。 “咳咳……” 扒着石柱冒出水面,眼前豁然开朗。 穹顶垂落的萤石泛着幽蓝微光,将溶洞映照的如同海底龙宫。 暗河在这里分成三股支流,水面上竟漂浮着几盏青铜古灯,灯油居然还在燃烧。 这是啥地方? 我满心疑惑,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水花轻响,猛然转身,正对上沈昭棠戏谑的眼神。 此时她湿透的旗袍紧贴着曲线,发梢还滴着水珠,显然也是被暴雨侵袭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嘘……” 沈昭棠突然贴近,带着水汽的的茉莉香扑面而来。 冰凉的指尖按在我的唇上,“你听。” 溶洞深处传来隆隆响声,像是巨兽在磨牙。 沈昭棠的旗袍下摆突然无风自动,露出绑在大腿外侧的牛皮刀鞘。 我这才发现她腰间缠着一条特制腰带,上面缀满装着各种粉末的琉璃瓶。 我心里想着,这种环境为啥要穿旗袍?好看?透气? 她转身走向最右侧的支流,轻飘飘对我说道:“山洪要改道了,不想变水鬼就跟紧一些。” 我们在犬牙交错的钟乳石间穿行,心里却想着包子和闫川,他俩不会有事吧? 沈昭棠不时用银簪挑动洞壁上的苔藓,有次她突然停下,我差点撞上她的后背。 只见她拨开一丛蘑菇,露出后面刻在石壁上的星宿图。 “果然在这里。” 她蘸石髓在图上勾连,片刻后冷哼了一声:“面人李那个蠢货,真以为我会百分之百相信他。” 嗯? 听她这意思是早就怀疑面人李了,那他还让我们根据册子去找七星连珠墓?这不是把我们当傻子溜吗? 幸亏我命大,要不然直接在河里喂鱼了。 妈的,打不过她,我先忍了。 我盯着她纤细手腕上晃动的翡翠镯子,突然想起观山太保这个职业。 这个传承千年的风水门派,女子都会在右手戴一枚血玉古沁。 她奶奶是青蚨门上任青蚨婆婆,她是这一任的,说明都很有能力,所以极有可能是观山太保一脉。 特别是她此刻居然自己找到了这里,完全没靠面人李的册子。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 我正想的出身,沈昭棠的话把我吓的一激灵。 她头也不回的冷笑着,我也不能丢份啊,于是回怼道:“你别自恋,我只是看你手上的玉镯,对你了一点兴趣没有,照我女朋友,你可差远了。” 我话刚说完,头顶上突然坠下碎石。沈昭棠拽着我扑向一边,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 她发间的茉莉香混合着硝石味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放的仙女棒。 场面很尴尬,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我轻咳一声:“你腰带里装的……” 啥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她捂住了嘴。 黑暗中传来“咔嗒咔嗒”的声音,紧接着,我们身后的洞壁居然在缓缓移开,露出后面盘旋而上的石阶。 我勒了个去去去…… 沈昭棠刚才干啥了?我一点都没注意到。 台阶上布满黑色的黏液,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爬过的痕迹。 沈昭棠从琉璃瓶中倒出一些褐色粉末抹在鞋底,“跟着我脚印走,别走错了。” 她顿了顿,忽然勾起嘴角:“当然,你要是想尝尝化骨水滋味的话。” 好好好,现在情况不明,我先依着你。 我俩蹑手蹑脚在台阶上约莫爬了半小时,前方隐约透出天光。 钻出洞口时月光正好落在沈昭棠的肩头,给他镀了层银边。 她站在悬崖边舒展身体,湿透的旗袍下显出旖旎轮廓。 我别开脸,这种情况下还是不看为妙,咱虽说不是啥正人君子,但沈昭棠也不是省油的灯。 “看够了?” 她不知道何时凑到我耳边,呵气如兰。 “你那女友我在津沽也见过,长的确实和我有一拼,不过嘛……” 我被她的举动弄的浑身僵硬,脸都不敢转一下。 “不过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呵呵,你们男人就是虚伪,伪君子那一套被你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刚想问他是不是被男人伤过,脚下的山岩突然开裂,沈昭棠一把扯住我的衣领,我俩顺着斜坡滚进灌木丛。 等天旋地转停下来时,我正压在她身上,掌心贴着冰凉的丝绸。 沈昭棠屈膝顶在我的腹部,眼中杀意凛然:“再往下三寸,你这爪子就别想要了。” 我赶忙起身,坐在了一旁,心里却嘀咕起来:又特么不是我愿意压着你的,老子还没叽歪呢,你倒不愿意了,今天的老天爷也是奇怪,怎么竟弄这些尴尬的事?不过话说回来,沈昭棠的身子挺软。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老子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沈昭棠起身后没说话,我俩就这样一直僵着,直到她肚子里传来一声咕咕响。 沈昭棠耳尖泛红,却仍要端着架子:“看什么看?神仙也要吃饭!” 我在她威胁的目光中生起了火堆,捕鱼这个活就交给她了,银针飞出,暗河里的银鱼肥美异常,烤出来滋滋冒油。 就是没啥盐味。 沈昭棠小口啃着鱼尾,忽然轻笑道:“你倒是比那两个夯货强一些。” 夯货?她说的应该是包子和闫川吧? 我啃着烤鱼没说话,心里想着鱼就是她,我啃死你。 夜色渐淡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雨,我和沈昭棠在岩缝里挤做一团,身体难免会有接触。 她的体温透过湿衣服传过来,让我想起小时候捂在怀里的汤婆子。 渐渐的,困意来袭,折腾了整整一天,特别是在河里漂流的时候,体力耗费的就已经差不多了。 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听见她呢喃了句什么,像是“青囊书”又像是“长明灯”…… 第八百二十三章 春宫图 当晨光射进岩缝的时候,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胳膊正搂在沈昭棠的腰间。 而她枕着我的肩膀睡的正香,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凌厉。 现在这么看她,才有点小女人的味道。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美女的时候,我得抓紧把手收回来,要不然等她醒了,不知道又要发什么飙。 我心里想着,这一切都是为了八爷忍辱负重,回头得让八爷教我更多的专业知识,要不然这罪是白遭了。 我悄悄抽回发麻的手臂,却不慎碰落她藏在袖中的羊皮卷。 掉在地上的羊皮卷自动展开,北斗七星的位置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奇怪的符号。 我仔细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雷火纹,专用于标注墓葬中达到沼气。 正要深入研究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吴老板对别人的东西倒是上心。” 沈昭棠用银簪抵住我的咽喉,另一只手快速收起羊皮卷。 这不是她枕着我肩膀的那一会了,现在吃干抹净不认人了。 “知道面人李给你们的册子不对劲吗?因为时间在变,七星的位置也在变,我让你们按照他提供的册子去找七星连珠墓,无非是想迷惑暗中的那些人。” 说着,她的指尖在露水未干的石板上勾画。 原来如此,我想着为啥她在面人李那有线索了,却不亲自去找,而是非要我们去。 “有多少人惦记着七星连珠墓?” 沈昭棠摇摇头,说人不会少,最起码她知道的就有三股势力。 “这样的秘密是守不住的,谁也不能保证面人李会不会把线索再给其他人。” “那这岂不是坏了江湖规矩?” 沈昭棠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规矩?江湖的规矩是悬在刀光剑影上的丝线,看起来能缚住魑魅魍魉,实则不过是哄骗雏儿的把戏。 有人跪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起誓,转眼就在酒肆割开兄弟的喉管,有人举着信义的大旗招摇过市,却在暗巷里用淬毒的暗器取人性命。 真正的江湖从不需要规矩,那些捧着规矩当圭臬的人,不过是被恐惧和懦弱掐住咽喉的提线木偶,不敢直面血雨腥风的真相。 这世道从来都是强者的掌纹,而非弱者的遮羞布,在江湖上,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沈昭棠的这番话让我愣了好大一会,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道理。 “你觉得宋家守规矩吗?我追了那么久的九鼎,居然是他们几十年前就布的局,不过他们不讲规矩,我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们,他们走私的九鼎,是我举报的。” 我瞪大了眼睛,好家伙,感情沈昭棠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所以说我们去五丈坡,而你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七星连珠墓?” 沈昭棠起身往右走了十几步,回头看着我说道:“七星连珠墓根本不在五丈坡,而是在我们脚下!” 我急忙站起身跟了过去,只见前方有七处泉眼,对应的就是北斗七星。 沈昭棠摇曳生步,拔下自己的银簪插在玉衡星位对应的泉眼上。 泉眼突然咕嘟冒泡,浮上来一个鎏金铜盒。 “古人为了防止墓穴被盗,改了地下水聚成七星泉眼,但古人却算漏了地壳是会运动的……” 她话还没说完,我们脚下开始震颤起来,只见七星泉眼开始喷出大量的浑浊水,还没等我搞明白怎么回事,脚下一空,接着就感觉屁股和大地进行了一次亲密的接触。 尾椎骨差点没摔折。 这还不算完,沈昭棠突然摔在我的身上,旗袍盘口崩开了两颗。 她慌忙撑起身子,翡翠镯撞在青铜灯柱上,居然溅起几点火星子。 “别动!是磷火粉!” 我按住她乱晃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火星落在积满油脂的灯槽里,瞬间窜起一人高的蓝色火焰。 热浪扑面而来,沈昭棠的旗袍下摆顿时着了火。 情急之下,我抱着她滚进旁边的水潭,余光瞥见灯柱旁有几具骷髅,应该是面人李师父的同伙。 入水的刹那,她发间的金步摇勾住我的衣领。 我们在浮着灯油的潭水里扑腾,好不容易爬上岸时,俩人都狼狈的像落汤鸡。 “转过去!” 沈昭棠抱着胳膊发抖,丝绸湿透后根本遮不住什么。 我默默脱下自己的速干T恤扔给她,然后转过身去。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再转身时,沈昭棠已经裹在我的黑T恤里,下摆刚够遮住大腿。 湿发垂在锁骨窝里,莫名显出几分稚气。 还没等我好好欣赏,不对,是好好打量周围的环境时,墓室里突然响起“咔哧咔哧”的声音。 我脸色一变,这声音好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刚想到这,墓室的一面墙突然亮起,接着,一个个浮雕开始凸显。 我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沈昭棠赶紧扑到在泉眼上得到的铜盒旁,捡起来之后,打开铜盒快速的拨动着。 “快记下天璇星对应的地支!” 我立马反应过来,墙上的凸起,对应的是二十八星宿! “丑,地支丑!” 沈昭棠闻言,指尖在墙壁上快速游走,鼻尖也沁出的汗珠。 “咔嗒!” 墙壁上的一块凸起被她按了下去,相同的位置居然出现一个木盒。 我凑近一看,木盒里居然装着一卷帛书。 我俩同时伸手去抓盒中的帛书,拉扯间,帛书展开,特么的是一幅春宫图。 沈昭棠触电般缩回手,留下我拿着帛书,尴尬的站在原地。 “古人也这么无聊透顶!” 我刚想接话,墓顶开始往下唰唰的掉灰。 “又来?” 我赶紧拽着她躲进一旁的耳室,刚进去,耳室门口居然掉下来一扇石门,把我俩关在了里面。 逼仄的空间里,她的呼吸扫过我的喉结:“设计七星连珠墓的人,也是个老不修!” 修不修的能咋滴,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出去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指望谁来救我不成? 我试着推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 不能让我和她一起困死在里面吧? 第八百二十四章 最开心的事 狭小的耳室中,我和沈昭棠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我俩也尝试很多方法,但都打不开石门。 其实出不去不是最恐惧的,而是这里面的黑暗。 “唉,看来咱俩是要困死在这里了,不过能和美女死在一起,也算死而无憾了。” 沈昭棠啐了我一口,说我这种听天由命的性子根本不适合混江湖,还不如早早收手。 “我也想收手啊,这不是没机会了。” 听我这么一说,沈昭棠沉默了,随即她叹了一口气,问道:“吴果,你这辈子经历过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她这句话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我最开心的事是什么?是小时候和吴老二一起逮鱼摸虾?还是初入江湖认识包子他们这些好哥们,亦或是与时紫意相识,或者是与龙家相认? 好像在我的心里,这些事每一件都挺开心的。 “我也不知道我哪件事最开心,为什么这么问?” 我能感受到沈昭棠轻轻的叹息。 “我活这么大,最开心的一件事就是在我十六岁时养了一只小猫,不过它后来死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能感受到其中的落寞。 “不是吧,你堂堂青蚨门的现任青蚨婆婆,会没有开心的事?” 沈昭棠自嘲的笑了笑:“你们外人以为青蚨婆婆这个称号有多拉风,但不过就是一具傀儡罢了。我从小就被当成奶奶的接班人培养,无论什么事,都是由别人来给我做决定,就连我想吃一支棒棒糖,都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我被他们训练武艺,训练风水知识,等等一切。 我没有朋友,没有诉说对象,好不容易捡了只小猫,也被他们说成玩物丧志,然后把小花弄死了。 所以说,有时我挺羡慕你们的,不受约束,能做自己。” 听沈昭棠说完,我无比吃惊,看着她挺风光的,原来还有这隐情,不过我还是有些不解。 “那你可以做自己呀,没必要听他们的话。” 沈昭棠呵呵一笑,笑声有点凄凉。 “我从记事时,便被下了命缚蛊。这种蛊以命为引,被下蛊者的性命如丝线般系在蛊者手中,一旦违背命令,蛊虫便会绞动经脉,让我承受命悬一线的剧痛。” 呃…… 命缚蛊,这蛊我第一次听说,不过听名字就不是啥好玩意。 我想安慰一下沈昭棠,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为了缓解尴尬,我起身准备在试试能不能打开石门,手突然碰到裤口袋,感觉里面有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之前准备的荧光棒。 把这事给忘了。 我欣喜的扭了一下荧光棒,冷光照亮了墙上的壁画,竟是古代工匠施工的场景。 沈昭棠凑近观察壁画颜料成分,发梢扫过我的脖子,“赭石里掺了朱砂,这是镇魂用的…喂,你躲什么?” 我能告诉她我躲是因为,想起了老家的那句“姑娘发梢扫过喉,不是报恩就是报仇”吗? 正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她倒抽一口凉气。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壁画上的图案正在缓缓移动,其中有一幅北斗七星的图案,勺柄正指向我们掉下来的水潭。 “墓室在自转!” 她扯着我扑向石门缝隙,“看潭水的倒影!” 只见水面上居然也映出了北斗七星的图案,天枢星赫然立着块无字碑。 “天枢星位置是开石门的机关!” 沈昭棠速度极快,她转身对着壁画上天枢星的位置按了下去,石门果然向上开启。 与此同时,潭水边缘居然有几个浮棺从潭底升起。 “先看看那无字碑!” 从耳室出来,我松了一口气,随即跟着沈昭棠踩着浮棺跃向潭心。 但我俩的身高和无字碑的高度还有点差距,我看了一眼沈昭棠,此时她T恤下摆翻卷起来,为免分心,我索性蹲下身,单手托住她的腿弯。 “抱紧了!” 沈昭棠咬着我的耳朵骂了一句登徒子,胳膊却老老实实的抱住了我的脖子。 碑文在水波折射下显出字迹时,我俩正卡在两道石梁之间。 她柔软的身躯紧贴着我的后背,为了看清碑文不得不向前探身。 当她的心跳透过湿衣服传来时,我突然希望这机关能转的再慢些。 “是璇玑数!” 她突然欢呼,“甲子已丑海中金……” 随着她的口诀,无字碑缓缓升起,露出下面白玉雕成的星盘。 沈昭棠抓着我的手按在天玑位上,眼底跳动着灼灼光华。 “要成了!” 突然,整个密室剧烈倾斜,我俩顺着玉阶滚进了一间密室。 沈昭棠压在我的身上,银簪斜插鬓角,T恤也掀开了大半。 我僵着脖子不知道该往哪看了,她却笑出了声:“这时候倒是君子了?” 说着,沈昭棠故意俯下身,嘴唇直接凑了上来。 我心想,她这是要干什么?给我来个法式亲吻? 可她却在我俩唇瓣相触的瞬间扭头。 善哉善哉,我心里不纯洁了,我有罪,我对不起时紫意。 “你欠我一个人情。” “啊?啥人情。” 我话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她的意思是把我从耳室里救了出来,要不然得困死在里面。 可是从耳室出来,完全是因为我的荧光棒啊。 不过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我将目光看向密室,里面堆满竹简,沈昭棠扑过去时,T恤领口滑落到肩头。 我默默转过头,听见她翻阅竹简的沙沙声。 “错了,我们都错了,原来七星连珠不是墓葬……” 沈昭棠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七星连珠是七个诸侯国为了镇压荧惑守心设的祭坛!” “啥?” 我不敢相信,那潭水里的浮棺里面是什么? “你在好好看看,咱不能白忙活啊。” 我心有不甘,是哪个傻逼说七星连珠墓里葬的是七个诸侯的。 “看八百遍也是这个结果,有时事情就是这样,不会尽人意,就像我这个傀儡一样……” 沈昭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我突然想到鲁十娘,她能不能解她身上的蛊? “我有前辈精通蛊术,要不带你去看看能不能解你身上的蛊?” 第八百二十五章 重回五丈坡 我和沈昭棠离开古墓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沈昭棠在晨光里抛着银簪,回头威胁我:“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 她伸手在自己脖子间比划,我嘿嘿一笑,举起三根手指:“姑奶奶,我对天发誓,再说了,咱俩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了?” 她冷哼一声,嘴角却翘起了细微的弧度。 “我说的是真的,要不我带你去试试。” “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大约半个小时路程,就到了凤凰沟,然后往东走三里地,有个采石场,能搭拖拉机去五丈坡,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见她不往上捋我的话茬,我只能悻悻的耸耸肩。 “后会有期了吴老板。” 沈昭棠转身离开时,T恤下摆扬起,我一时间居然看的呆住了。 忽然想起帛书角落上的小字:“荧惑现,七星劫,唯阴阳相济可破。 沈昭棠也看到这句话了,只是我俩默契的都没有说。 山风送来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我大声喊道:“喂,我的衣服啥时候还我?” 回答我的只有飞过来的石子…… “八爷在哪?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靠,这娘们,真让人窝火。 面人李的摊子大门紧锁,这老头绝对是提桶跑路了。 我的手机被泡坏了,只能先找个公用电话亭联系包子。 攥着换来的硬币在电话亭前排队,前门的大爷正用方言说着什么,听起来好像是骂人的话。 那唾沫星子横飞的样子,好像电话里面的人欠了他几百万。 好不容易轮到我了,话筒上残留的大蒜味直冲我的天灵盖。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第八次听到这个电子女声提示的时候,我踹飞了脚边的易拉罐,铝罐撞在电线杆上发出的声响,吓飞了蹲在报刊亭上的灰鸽子。 卖报老头从《故事会》里抬头瞪我,我撂下话筒,心里却不禁担心起包子和闫川来。 暴雨那会我踩空掉了下来,根本不清楚他俩那会经历了什么。 “同志,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滚其它地方打去!” 联系不到包子,让我的情绪很烦躁。 后面的人虽然面露不忿,但看到我的眼神后,小声嘀咕了一句“神经病”便走开了。 “呼…”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得让自己保持冷静,一旦心乱,就会做出很多错误的决定。 我走向报亭,敲了一下玻璃窗,里面的老头扶了一下老花镜,问我有什么事。 “大爷,这两天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小胖子来这里打电话?” “胖子多了,谁知道你问的哪一个?” 老头话挺冲,可能和我刚才踢易拉罐有关。 “就是一个穿迷彩服工装的胖子,和一个穿黑色运动装的高个子。” “没看到。” 奶奶个熊,我身上仅剩五块钱,换了硬币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剩四块钱了。 我们的车停在了骊山,这四块钱要怎么过去?过去之后要是还没有包子的消息,我岂不是要流落街头了? “大爷,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 “我和你很熟吗?” 啊… 我蹲下身来,想着对策,活人肯定不会让尿憋死。 手机被水泡报废,很多人的电话号码都记不住,现在只能给时紫意或者吴老二打电话了。 先让时紫意想办法给我弄点钱,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我再次走向电话亭,硬币刚投进去,电话号码还没按完,一只玉手按住了叉簧开关,一股淡淡的的茉莉香钻进我的鼻子中。 转头看去,沈昭棠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怎么样?是不是挺无助的?” 我撇撇嘴,说这点小事还叫事吗? “你怎么来了?” 我挂上话筒,和沈昭棠从电话亭里走出来。 “我不来的话,你怎么找你那两个夯货朋友?还有……” 她拉长了声音,看向我的肚子,而肚子此时却偏偏不争气的叫了一下。 “先去吃饭,你那两个朋友我倒是有些线索。” 我一听这话瞬间精神起来,“饭吃不吃的无所谓,先找人要紧。” “想找人,就听我的。” 我盯着沈昭棠运动服上的三道白杠,跟她在一起,总觉得被她牵着鼻子走。 面馆里,我狼吞虎咽的嗦着面,沈昭棠拄着下巴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什么?没见过帅哥?” “蟋蟀的蟀?” “八爷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 “咳咳咳……” 面条从我鼻子里呛出来,惹得沈昭棠咯咯笑了起来。 “你诓我?还讲不讲江湖规矩了……” 话说到这,忽然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显然,她不是守规矩的那种人。 “你知道的,那只碎嘴鸟也在寻找关于九鼎的线索,不过后来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便再也没见过它了。” 搞了半天我们被她耍的团团转。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一个人太在乎的是东西就会被人抓住作为要挟,碎嘴鸟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即使不是我,其他人用它来提要求你也会答应的,这就是人性的弱点。” 沈昭棠说完,叫来面馆伙计结账。 “你那两个夯货朋友最后出现在骊山城西的采石场,但那里半个月前就被三河帮盘踞了。” “他们去那里干嘛?” “这就得问别人了,快点吃,吃完我带你去找。” “你会这么好心?” 我看着沈昭棠,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不信算了,我这就走。” 我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手。 “吴老板,我只不过是想还你个人情,知道你肯定会找你的朋友,这件事办好后,咱俩互不相欠。” 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安心下来,要不然我又该以为她又有什么企图了。 “我先谢谢您老人家,接下来去哪里?” “跟我走就好了。” 十几分钟后,沈昭棠居然带我去了一家台球厅。 台球厅的吊扇吱呀转着,穿花衬衫的小年轻们看到沈昭棠后,居然集体安静了下来。 这群没出息的,看到漂亮女人,至于这样吗?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三河帮 我还没搞明白沈昭棠为什么要带我来台球厅,这里的老板便手拿球杆走了过来。 “婆…小姐,里面说话。” 这里的老板看上去三十多岁,比沈昭棠要小许多,但对她却毕恭毕敬。 到了里间,老板直接说道:“三河帮最近在找倒斗的,听说昨晚有俩北方口音的愣头青,扛着编织袋往采石场老矿洞去了。” 我有点激动,这是个好消息,证明包子和闫川还活着。 但同样也是个坏消息,他们扛的编织袋,应该是我们在夜郎王墓群里带出来的青铜编钟。 这俩二逼是不是以为我死了,然后找三河帮交易去了? “那里地形怎么样?” 面对沈昭棠的询问,老板拿起巧克粉在桌角上画了一个叉。 “矿洞东侧有个泄洪道,九十年代初改成了走私通道。” 沈昭棠点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我,玩味的笑了笑。 “三河帮也算是本地比较有名的帮派,在八十年代,他们靠着走私,贩毒起家。” 我嗯了一声,起身往外走,沈昭棠跟了上来,问我就这么自己去? “不然呢?包子和闫川昨晚去的采石场,我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你自己去有把握对付三河帮的人?就你这身手,去了不也是送人头?” 被她这么瞧不起,我很没面子,但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我也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在等我对她说好话,要我求她帮忙去救包子和闫川。 “送人头也不能置身事外,他俩是我兄弟。” 走到路上,我准备拦一辆出租车,沈昭棠嘲讽的话又飘过来:“就你这样自尊心强,却没啥太大本事的人,能在江湖活这么久,也真是个奇迹,明明服下软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要守护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 沈昭棠的话像一根刺一样刺穿我的心,心里突然窜起一股无名火,在本来就烦躁的心上浇油。 猛的转身看向沈昭棠,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她同样用嘲讽的眼神看着我。 片刻后,我就败下阵来,耷拉着脑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好啦,你这犟驴虽然犟,但好在心性不坏,我帮你去救你那俩夯货朋友。” 沈昭棠突然俯下身,歪头看我的脸。 我俩之间的距离也就十来厘米,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皮肤咋那么好?” “扑哧” 沈昭棠笑出了声:“你这调戏女孩子的方法太老套了。” 嗯?我这是调戏她?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美女肯定会有想法。 但她这朵带刺的玫瑰,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再说了,我有温柔的紫意,对不起她的事是我不能做。 这时有人会拿花姐和黄菲菲说事,但那是我认识时紫意之前的事了,再说了,那都不是我自愿的。 路上,我问沈昭棠,难道就我们两个去采石场吗? 她不屑的摇摇头,说对付那帮小喽啰,她一个人就够了。 这种迷之自信,要是别人的话,我肯定会觉得是在装逼,但在她身上,我还是相信那么一点点的。 毕竟她身上的手段可不少,特别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梅花针。 采石场的老矿洞上了一扇生锈的铁门。 我摸到锁上有新鲜的划痕,证明不久前有人打开过这扇门。 沈昭棠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根银针,轻轻搅动锁孔,片刻后,铜锁“咔嗒”一声被打开。 矿洞里漆黑一片,我手持她给我的微型手电,能看出地上有几串泥脚印。 “跟紧我。” 沈昭棠跨过横流的污水,马尾辫扫过墙面“安全生产”的标语。 走了一段距离后,远处传来柴油发电机的声音,还混合着模糊的谩骂声。 我心急如焚,感觉是包子和闫川遇到了麻烦。 “一会听我指挥,别乱动,听见没有?” 我点点头,突然有种吃软饭的感觉。 在拐过第三个弯道时,我终于看见被吊在矿架上的包子。 他嘴里塞着破布,不停的扭动着身体。 而闫川择被捆在碎石机旁,脸上不少伤痕,显然是吃了不少苦。 我有些纳闷,闫川和包子的身手,就是七八个人也不一定能拿他俩怎么样,这会怎么被人虐成这样? 难道三河帮里有高手? 我打量着矿洞里的情况,大致数了一下,有六个人看着包子和闫川,但看样子不是什么高手。 这时,沈昭棠突然往我手里塞了一管口红。 “十秒钟,等我把闸刀拉下来,你往东南角射激光。” 我这才明白,原来口红是激光笔。 沈昭棠说完,助跑两步蹬墙翻身,运动鞋准确踢中配电箱。 黑暗降临的瞬间,我按下口红末端的按钮,红色光点突然在矿洞顶棚形成箭头的形状。 “警察来了!” 沈昭棠捏着嗓子尖叫一声,我赶紧趁着混乱摸到包子的位置。 割掉包子身上的绳索,他吐掉嘴里的破布就骂:“你丫怎么才来?这帮傻逼快他妈气死我了!” 碎石飞溅打断了包子接下来想说的话,三河帮的人发现上当了,有人拎着钢管包抄过来,沈昭棠突然掀开排水沟盖板:“带他们先走!” “那你怎么办?” “别婆婆妈妈的,让你走你就走!” 我赶紧割开闫川身上的绳子,拽着崴脚的他跳进下水道,包子在后面鬼哭狼嚎,说这里比墓里还臭。” 污水没到膝盖时,我听到头顶传来打斗声,不禁为沈昭棠捏了把汗。 棒球棒敲在头顶的铁管上,震得我们耳膜生疼。 “果子,那娘们是沈昭棠?” 我嗯了一声,包子来了兴趣,很八卦的问道:“你俩怎么混一起去了?你不会把这个蛇蝎女人给拿下了吧?” “你要是没事,就爬上去跟三河帮的人比划比划,别那么八卦。” “啧啧,不简单不简单,不过你放心,我和川子嘴严,不会告诉紫意的。” “滚!” 在下水道里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前方透过来的阳光,我松了口气,但很快就担心起沈昭棠来。 三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垫后,这事传出去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第八百二十七章 仓库抢货 下水道的污水顺着裤腿往下淌,当我们从下水道钻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在矿洞的正前方。 “你俩先找地方待着,我回去接应沈昭棠。” 包子一把拉住我,表情有些玩味:“我说兄弟,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回去不也是拖人家后腿?” “人家把你俩救出来了,难道眼看着她自己孤军奋战?” 这时闫川苦笑一声,说他和包子空有帮忙的心,但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俩小子肯定被三河帮的人下药了,但现在不是追究事情原委的时候,于是我在矿洞边捡了一块砖头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正好。 “你俩猫起来,我去去就回。” 转身进矿洞的瞬间,我听见包子嘀咕道:“川子,他俩没事你信不信?你瞅瞅果子那紧张样,这小子女人缘咋那么好?” 懒得和他俩解释,在矿洞里一路小跑,刚跑到第一个弯,就迎面撞上了沈昭棠。 见到她安然无恙我就放下心来了,沈昭棠疑惑的看着我,问我回来干什么? “我怕你打不过他们。” 沈昭棠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就那几个小毛贼,根本不够我打的。” 说着,她举起自己的右手,我这才发现在她指缝间夹着三根银针,针尾的红缨像凝固的血珠。 记得在江宁梨园后巷,她就对我射过银针,线上还淬着毒。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一激灵。 等我和沈昭棠一起出去,包子和闫川这才从旁边的乱石堆后探出头。 “咋样果子,我就是这娘……沈小姐自己肯定能对付得了吧,你还不信,非要白跑这一趟。” 我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向闫川,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身手这么好,会被人绑起来? 不等闫川开口,包子就抢答上了。 “这事真不怨我们,昨晚在旅馆看见三河帮的暗号……” 我踢开挡路的破安全帽,打断了包子的话。 “说重点。” “他们留的接头暗语写着青铜器高价回收,落款是文物局专家,包子非说这是官方渠道。” 闫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 包子梗着脖子嚷道:“那红头文件盖着钢印呢,再说了,人家还准备了接风宴。” 我听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俩人挺精明的,咋能被这骗小孩的伎俩骗到? “我本来想着回津沽的,但一想到你死无葬身之地,东西带回去只会徒增伤感,索性就在这边卖了,回到津沽后金盆洗手,这辈子再也不干这行了。闫川说回津沽给你立个衣冠冢,年年拜祭你……” 我仰头看天,包子脸上好像没看出什么悲伤。 “说说后来怎么回事?” 包子接着往下讲,说到三河帮摆出酱肘子的时候,喉结明显滑动了两下。 “酒过三巡,哪个戴金丝眼镜的斯文败类说要验货,等我再次醒来,就看见包子被吊起来当沙包。” 闫川说着,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一旁的水泥管。 沈昭棠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他们往酒里加了醉八仙,这是云贵一带的土方子,专门对付练家子的。” 我回头看了沈昭棠一眼,经过刚才的救人行动,她运动服却干干净净,像是来郊游一样。 包子突然猛拍大腿:“怪不得!我说那个酒怎么喝着发甜呢。” “得找到那个斯文败类,东西还在他那里。” “去哪找?” 我再次回头,把目光放在沈昭棠身上,她哼了一声,说道:“东南方向不到一里地,靠江有个旧仓库,有七个人,其中两个带着土铳。” 我就说嘛,以她的性格肯定会逼问三河帮的人,我们的东西在哪里。 “你这眼神看着我干嘛?人帮你救出来了,还想我帮你抢回来东西?”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没空。” 沈昭棠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嘿嘿笑道:“沈美女,你就可怜可怜孩子吧,我那俩朋友还没缓过劲来,被黑的东西价值又太大,实在舍不得啊,您老人家就好事做到底,回头我请你吃饭。” “我稀罕你的饭?” 沈昭棠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转身回来了,同时甩开了我抓在她胳膊上的手。 “以后别拉拉扯扯的,这是为了你好。” 我不明所以,想问她咋回事,但把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来。 “既然吴老板求我了,那我就给他一个面子,你们三个一会直接去仓库正门,帮我吸引里面人的注意力,今天,姑奶奶陪你们唱一出智取威虎山。” 包子突然插嘴:“那我们要唱今日痛饮庆功酒嘛?” “不,你们要唱纤夫的爱。” 沈昭棠说着,转身隐入阴影中。 “这女人要是温柔点,也是个有趣的人。” “温柔了那还叫沈昭棠吗?” “也是。” 包子和闫川对沈昭棠评头论足,我催促他俩快点去仓库正门。 仓库的铁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飘出劣质烟草味。 包子刚要抬脚,被我一把拽住。 只见门槛上,有一根极细的铜丝横在上方,末端还连着成串的易拉罐。 “看我的。” 包子说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铜丝抛了过去。 易拉罐当啷啷一阵乱响,门内立刻传来骂声:“哪个龟儿子又碰老子的警报器?”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赶紧藏在铁门两旁,随着脚步声临近,我已经举起了手里的砖头。 “谁啊?不长眼睛啊?” “铁门打开,包子微笑的摆了摆手:“嗨,耗阿油?” 这人刚要举起土铳,被我一砖头扣了个满脸开花。 闫川趁机赶紧捡起土铳,接着我们三个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还有喘气的吗?快来参拜你们的野爹。” 包子话音刚落,仓库里的电闸就被人拉了 下来,不用想都是沈昭棠干的。 黑暗降临的刹那,我听见了沈昭棠的轻叱。 我们赶忙顺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借着通风口的光,我看到她踏着货厢腾空,马尾甩出银弧,随即是惨叫声。 帅,真帅! 第八百二十八章 老茶壶 沈昭棠三两下解决了仓库里面的人,又随手甩出两枚梅花针。 钢针钉入横梁时,吊着青铜编钟的麻绳应声而断。 三十斤多斤重的编钟砸在地面,发出“嗡”的脆响,这可把包子心疼坏了。 “哎哟,姑奶奶诶,这可是我的宝贝疙瘩,可别摔坏了。 沈昭棠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仓库。 当我们抱着编钟离开仓库的时候,沈昭棠正倚着不远处的卡车吃泡泡糖。 我们走近一看,驾驶室里躺着一个身穿西装的眼镜男,金丝眼镜已经歪到了嘴角上,像一条死狗。 这家伙何时从仓库里跑出来的?我们都没注意。 他应该是想通风报信去吧,却被沈昭棠截了下来。 “上车,后座上有干净的裤子。” 她抛给我一把车钥匙,包子放下编钟,打开驾驶室的门,把眼镜男直接拖了下来,又不解气的补了两脚。 “沈小姐,多谢了……” “别肉麻,赶紧离开吧。” 我把钥匙递给闫川,上车后,沈昭棠吹破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略显可爱。 “后会有期。” 卡车启动,我对沈昭棠摆了摆手。 “下次见面,记得把人情还上。” 卡车碾过杂乱的石子,江风灌进车窗,后视镜里,沈昭棠的身影渐渐模糊成黄昏里的一粒星子,而对岸已经亮起了零星的渔火。 “还看,眼珠子一会拔不出来了,我跟你说果子,你可不能有别的想法,要不然紫意那边我和闫川可不帮你隐瞒。” 包子絮絮叨叨,我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觉得她这次帮了咱们的大忙,怎么会有别的想法?相处这么久了,我像是那种人吗?” “嘿,不是那种人,总干那种事。” “对,包子说的有道理,要不是因为她,咱们也不会多吃这么多苦,现在八爷没消息,咱还得谢谢她。” “行了行了,我有分寸。” 闫川开着卡车返回五丈坡,换下了包子的皇冠,然后连夜离开骊山,黎明时分,我们在东府歇脚。 钟点房里,包子把豆浆吸的吱吱响:“要我说,咱们直接找胡跃进算了,那老东西虽然抠门,但好歹可靠。” “不行,那老头收了一次编钟了,第二次的价格肯定特别低。” “你说也奇怪了,这两次咱们咋跟编钟杠上了?那些青铜器呢?” 我没接话,放松下来后,极度的疲惫让我几乎是秒睡,沾上枕头以后,眼皮就睁不开了。 这一觉睡的很难受,各种梦也是接踵而至,其中最清晰的就是我和沈昭棠在那耳室里的场景。 我梦到我俩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最后居然稀里糊涂的转变成了春梦,还好我在潜意识中强行让自己开机,这才没出丑。 醒来以后头昏脑胀,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超过了钟点房四个小时的时间,一会还得补钱。 幸好包子和闫川的手机还能用,钱也充足,要不然回津沽都困难。 我让包子给三伢子打了个电话,问问他在东府有没有可靠的人收获。 这小子接了电话的第一句就是:“我陪女朋友逛街呢。” 生怕我们不知道他谈了女朋友。 “东府啊,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在隔壁的河东,我倒是认识一个人,荣宝斋的老茶壶,这老头在古玩城摆了三十年摊,帽子叔叔抄摊子都只没收了他一个茶缸子。” “此人可靠不?” 三伢子在电话那头想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就跟他打过一次交道,人看着还可以,但看人不能看表面,所以只能是你和包子见机行事了。” 我嗯了一声,编钟是要尽快出手的,在拖下去真要成过街老鼠了。 到最后就怕惊动帽子叔叔。 “行,那你先陪女朋友吧,啥时候结婚,别忘了通知我们,到时候去闹你的婚房。” “还能少了你们的份子钱?” 挂了电话,三伢子发过来老茶壶的联系方式,联系了以后,确认了地址,我们便驱车赶往河东。 提起河东,我想大家率先想到的就是关二爷,义薄云天的代表。 但我一开始了解的是河东境内有很多历史遗址,比如夏启建都的安邑,德孝文化起源地舜帝陵等。 作为中华民族主要的发祥地之一,这里肯定有不少埋在地下的古墓。 黄昏时分,河东城西。 老茶壶的铺子藏在澡堂更衣室后边,括弧,女澡堂子。 我一度怀疑他是为了偷看才把地址选到这里的。 红漆木门上贴着褪色的门神,秦琼的铠甲上还粘着搓澡巾。 包子刚要敲门,门缝里突然伸出一根黄铜烟杆:“天王盖地虎。” “小鸡炖蘑菇。” 包子回答的斩钉截铁。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老茶壶裹着一件枣红色的大褂,特别像寿衣,脑门油亮的能照见人影。 “东西带来了吗?” “先让我们进去?” 老茶壶闪开一条缝,谨慎的向四周看了看。 我们挤进屋内,发现他屋里的东西百分之九十都是赝品,剩下的百分之十,都是明清的小玩意儿,不值钱。 怪不得帽子叔叔抓不到他的把柄,就这一屋子东西,还不如他的博古架值钱。 “当啷啷。” 包子把麻袋放在地上,力道稍大,导致青铜编钟发出了颤音。 解开麻袋的瞬间,老茶壶的眯缝眼突然瞪成铜铃,烟杆头在钟体的云雷纹上敲出清脆的回响。 “正宗的秦汉编钟,还带着水锈气,水洞子里掏出来的?” “老先生,东西不问出处,看看能不能入你的法眼。” 老茶壶裹了一口烟袋,也不知道他们这稍微有点年纪的为啥这么喜欢烟袋锅儿。 “你们也知道,最近查的严,东西收回来我也要压在手里好久才能出手,而且这也不是一千两千的东西,压本钱呐。” 每个压价的人都会找出各种理由,无非就是让我们有让价的心理准备。 “老先生,三伢子介绍来的,我们也不报虚价,本来少一千万不出手的,我给你打八折,八百万。” 老茶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也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被我的要价话呛的。 第八百二十九章 追堵 “八百万?你不如直接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直接给你们八百万。” 老茶壶咳嗽过后,走到太师椅上坐下。 “那我们不是成抢劫的了?” “和抢劫也差不多。” 老茶壶说着,从八仙桌上扔给我一个册子,上面是各种名器的收购价格,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价格仅供参考,实价随行就市。 包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 “老先生,你说我们抢劫,我看你这价和明抢也没啥差别,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下次再合作。” 说着,包子扛起麻袋就要走,被老茶壶拦住了。 “慢着,我再看一眼。” 老茶壶的烟袋锅在青砖地上磕出火星子,然后敲在编钟侧面。 余音未散,老头已经从博古架暗格里摸出放大镜。 看了一会后,他开口问道:“钟腔内的绿锈像不像云贵高原的梯田?” 包子刚要搭话,被我踩住了脚背。 这老狐狸在探我们的底细,其实真正的秦汉水坑锈应该是层叠的孔雀蓝色。 “您老看岔了,这是巫祝祭祀用的礼器。” 老茶壶眼角颤了一下,突然起身掀开柜台隔板,成捆的百元大钞用麻绳扎着。 包子眼睛顿时直了,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居然能有这么多钱? “我也不和你们拉扯了,三百八十万,钟留下,钱你们拿走。” 我和包子还有闫川对视了一眼,闫川突然说道:“凑整,四百。” “四不好听。” “四季发财。” “成交。” 交易完成的异常顺利。 直到我们扛着麻袋钻进胡同,闫川才按住我的肩膀说道:“我感觉老茶壶有问题。” “嗯?” 我看着闫川,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咋回事川子,人家老头都把钱给咱们了,还能有啥问题?难道钱是假的?” 包子也同样看着闫川,都已经准备打开麻袋看看钱的真假了。 “直觉,先走吧,但愿我是多想了。” 直觉?能有我的直觉准? 我摇摇头,可能是这一段时间经历的太多,导致闫川草木皆兵了。 刚要拐出胡同,我们突然停下脚步。 只见胡同口亮起了摩托车灯,七八辆改装过的嘉陵70横在路中间,车把上都缠着红色的绸缎。 领头的混混嚼着槟榔,腰间还别着一把西瓜刀。 “哥几个辛苦了,裘先生请诸位喝茶。” “川子,你的直觉真他妈准!” 包子说着,把麻袋往地下一撂,转动手腕准备上前教训一下这些混混。 “什么裘先生八先生的,老子不认识,好狗不挡道,我希望你能识相点让开。” 那混混嗤笑一声,说知道我们很能打,要不然骊山的那些兄弟也不会着了道。 三河帮的人? 这些家伙这是阴魂不散啊。 “包子,带着钱先走!” 我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包子,现在保住钱是最主要的,毕竟不是四千四万,而是四百万。 “他妈的,老梆子跟咱们玩阴的!” 包子说完,突然蹲下身捡起一块砖头,然后对着混混扔了过去。 砖头精准砸中了摩托车的大灯,混混瞬间怒了。 “他妈的,老子的新车,上,弄他们!” 我们这时已经翻上墙头,包子扛着麻袋,像极了偷东西的小偷。 墙后面是澡堂,而且是女浴区,但此时我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咱这算不算组团耍流氓?” “搁三十年前,逮着得枪毙。” 我们跑进女浴区,蒸腾的水雾里,更衣柜后面突然闪出一个裹着浴巾的大姐。 她见到我们抄起塑料拖鞋就砸:“快来抓流氓啊!” 这一嗓子喊下去,女澡堂里沸腾了,我看到了许多白花花的身体,当然了,这不是我的本意。 澡堂里陆续有人出来,我居然听见有人说:“捂身子干嘛?捂脸!” 包子见人越来越多,在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被当作流氓抓派出所去了。 于是他打开麻袋,从里面拿出一捆钱,对着天花板扔去。 天女散花。 许多人开始哄抢,但仍有几个大妈举着丝瓜络追打我们。 这时小混混们也追了过来,一个搓澡大妈见状,一瓢热水泼在了领头那人的裤裆上:“小兔崽子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 混混们被当作新来的出气筒,我们趁机从后窗钻出去,包子开始肉疼起刚才散出去的那些钱。 “妈的,你要说好看,就当咱们饱眼福了,关键是个个都辣眼睛,这些钱得上夜总会玩一个月!” 我让他别抱怨了,就当是那些大妈拦住混混的报酬吧。 赶紧跑回到车边,包子把钱塞进后备箱,闫川启动车辆,我们准备连夜离开东府。 车刚开了没多远,包子突然一拳头砸在座椅上。 “干啥?抽风啊?” “不行,我越想越气,你能便宜了老茶壶那个龟孙,川子,把车开回去,我得教训他一顿。” 闫川没有停车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车速。 “别找事了,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反正钱到手了,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闫川的话音刚落,后视镜里骤然亮起刺目的车灯。 五辆桑塔纳呈扇形包抄上来,车窗降下半截,黑洞洞的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包子猛的转身,后脑勺几乎贴到后车窗上。 “狗日的阴魂不散,老茶壶那老王八蛋肯定在钱上动了手脚。” 我起身掀开后座,一把将后备箱的麻袋拽了过来。 打开麻袋后一顿翻找,终于在最底层的百元钞票里,看到了一枚纽扣大小的GPS追踪器正闪烁着红光。 我按下车窗,将定位器扔了出去,闫川猛的踩下油门,车身在柏油路上划出一道白烟。 “老东西早就算计好了,怪不得他一直拖延时间,原来是等三河帮的人来。”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焦糊味,我们的皇冠在县道上疯狂逃窜。 后方的引擎声越来越近,包子气得直骂娘。 “他妈的,早知道不买小日子的车了,都是发动机抗造,显然是跑不过德国车!” “别几把抱怨了,想想怎么甩开他们吧!” 第八百三十章 冤家路窄 子弹擦着车顶飞过,在挡风玻璃上炸出网状裂纹。 闫川突然猛打方向盘,皇冠车冲进热闹非凡的夜市。 成排的塑料凳被撞飞,幸好摊位上没人,要不然麻烦大了。 “前边那好像是农技站,我记得咱们来的时候路过这里,后门好像通着河堤!” 闫川闻言,猛踩油门,汽车撞开铁链冲进大院时,三台东方红拖拉机正堵在通道上。 闫川将油门踩到底,车身正擦着拖拉机的前杠挤过去,后视镜碎成了渣渣。 但追上来的桑塔纳就没那么好运了,领头的车头卡在拖拉机中间,就像被螃蟹钳住的泥鳅。 我们从农技站后门冲出,此时的轿车已经伤痕累累,包子一脸肉疼。 河堤上的石子被轮胎碾得飞溅,包子突然鬼叫道:“卧槽,他们抄近道!” 月光下,两辆桑塔纳竟然从麦田里斜插过来。 “抓稳了!” 闫川突然急刹甩尾,汽车在河堤的尽头划出半圆。 后方的追兵来不及转向,直接冲下河滩陷进淤泥里。 最后那辆桑塔纳司机倒是机灵,可惜他忘了降挡,大众车的变速箱发出垂死挣扎的哀鸣,离合器片烧焦的糊味顺风飘来。 包子降下车窗对三河帮的人竖中指:“你们牛逼是吧?有本事游过来啊!” “川子,你这车技跟谁学的?” “电视剧。” 我不禁后怕出一身冷汗,这小子刚才真是不要命的开法。 当我们绕回省道时,包子瘫坐在后座摸着肚子。 “现在安全了,咱们找个小摊子祭一下五脏庙吧,我……操,川子,停车!” 顺着包子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加油站旁,老茶壶正往金杯面包车里塞东西,他那件枣红色大褂在夜色里面十分扎眼,就像一块移动的棺材板。 真是冤家路窄啊,既然碰到了,那就该好好算一账了。 闫川停下车,默默带上劳保手套,包子拎着拎着工兵铲就要下车,被我一把按住。 “咱是文明人,得讲策略,我记得后备箱里有两桶备用的汽油。” 包子和闫川瞬间明白我的意思。 我和闫川下车直奔老茶壶,他发现我们时已经跑不掉了。 “跑啊,接着跑啊。” 老茶壶左右环顾,似乎在找退路。 “误会,各位,这都是误会,三河帮和我可没啥关系。” “你这是不打自招了?你怎么知道的三河帮?” 老茶壶愣了一下,知道这事糊弄不过去,便开始打起了苦情牌。 “都是他们逼我的,我要是不照做的话,就得被点天灯。” 他一边说一边抹泪,演的倒像是那么回事。 “点天灯?哟,感情您老也是受害者?” 此时的包子已经趁机摸到老茶壶的车后,把半桶汽油都倒进了他的车里。 “行了行了,果子,川子,看他年龄大的份上,让他滚蛋吧,别耽误时间。” 老茶壶闻言对包子感恩戴德,说了几句好话,便上了车。 随着他的车子启动,包子点燃手中的卫生纸,从老茶壶的后窗扔了进去。 “轰”的一下,汽油遇火瞬间腾起一团火焰。 “老茶壶,你不是爱玩追踪器吗?今儿给您的车装一个永动机!” 行驶中的金杯车,火焰有风的加持,越来越大。 老茶壶突然打开驾驶室的门,从里面跌落出来。 我们跑上前查看,老茶壶的头发眉毛都被烧焦,他那件枣红色的褂子也烧的褪了色。 “老茶壶,怎么回事?这么大年纪还玩火啊?小心尿床哦。” 老茶壶哎哟着,显然是在装惨,想借此让我们放过他。 但我这时,突然想起沈昭棠对我说过的话,江湖,是没有规矩的,规矩是定给弱者的。 于是我从后腰抽出匕首,让包子和闫川按住老茶壶,手起刀落,他的一只手筋被挑断。 “啊……小崽子,老夫不会放过……” “啊……卧槽你……” “啊……” 老茶壶的手脚筋全被我挑断,这老头倒也撑劲,居然没有晕死过去,这样也好,我还有话想对他说。 “老茶壶,今天留你一命的目的,是想让你回去转告三河帮,梁子咱们结下了,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们奉陪!” 回到车上,包子咂着舌头,说我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仁慈,不过这样,他喜欢。 “大丈夫生在世上,就要快意恩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闫川从后视镜里瞄我,冷不丁的说出来一句:“包子你信不信,果子是跟那个沈昭棠在一起被她上课了。” 我勒个去,闫川猜的真准。 顺着国道一路离开东府,这回倒是没有人再阻拦了。 清晨,我们在国道边上找了家营业的驴肉火烧摊,老板娘端来羊杂汤时,包子突然指着电视机叫唤:“快看早间新闻!” 屏幕里,烧的漆黑的金杯车四轮朝天栽在化粪池,镜头一转,老茶壶浑身是血的被人抬进救护车。 接着,是记者的解说:“今日清晨,晨练市民发现受伤老人……疑似黑帮内讧,警方在现场发现大量可疑文物……” 闫川往汤里多撒了一勺胡椒粉,搅动了一下说道:“上电视了,这事对咱们有没有影响?” 我咬了口火烧,摇摇头:“老茶壶宁愿说是自己摔的,也不会把咱们供出来,要不然他背后的三河帮也会遭殃。” “关键是说自己摔的,帽子叔叔会相信?” “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吃过早饭,三伢子的电话恰逢其时的打了过来。 “果子,老茶壶的手脚筋是你们挑的?” “对,怎么了?” 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三伢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不知道老茶壶是这样的人,这次还真给你们添麻烦了。” 包子在一旁喊道:“你客气个几把毛啊,跟你毛关系都没有,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等你结婚的时候,别要我的份子钱了。” 三伢子笑骂道:“你这叼毛,别想少拿一分钱!” 日上三竿,战损级的皇冠车重新上路。 包子抱着钱哼着小曲:“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第八百三十一章 开夜总会 到了津沽地界,我们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收费站里,收费员狐疑的打量着我们的车玻璃:“同志,这玻璃?” 闫川面不改色的递过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昨儿冰雹砸的,您看着找零。” 当紫意轩的门帘被掀开时,时紫意正在给唐三彩马俑掸灰。 “哟,回来了?” 我满脸堆笑,想上去给她个拥抱,时紫意蹙起眉头:“你身上有股……” 我心虚的后退半步,心想着女人的鼻子难道这么灵?沈昭棠与我们分别那么久了,还能有残留的味道? “有股铁锈味。” 呼,我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时紫意啥时候学会说话大喘气了? 包子和闫川这两个老八卦,见没热闹可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紫意姐,你不知道,果子现在老狠了,唰唰两下子就把老茶壶的手脚筋挑了。” “咳咳……” 我的这声咳嗽是想告诉包子不要再说了。 我怕他说到忘我的时候,再把沈昭棠说出来。 虽然我俩之间没什么,但女人的醋坛子说打翻就打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咋了果子,你嗓子里卡鸡毛了?” 包子不解风情,还是闫川把他拉走,说小别胜新婚,不让他当电灯泡。 等他俩走了以后,时紫意催促我上楼洗澡,从回来就没见到李八指和麻五。 我问时紫意他俩去哪了,她告诉我李八指嫌天天待在店里无聊,带着麻五去支摊子收货去了。 热水淋在身上的时候,我这些天的疲惫一扫而空。 真该洗澡了,身上的泥能搓下来二斤。 浑身有不少小伤口,都是不注意时刮出来的。 正当我洗的尽兴时,时紫意突然推开门,问道:“茉莉香味的创可贴要吗?” 我手一抖,沐浴露瓶子掉在了地上。 “你打摆子呢?从外面回来就魂不守舍的,难道是让狐狸精勾了魂?” 时紫意按住我的肩膀涂药,我总感觉她话里有话,是在点我。 “啥狐狸精也勾不走我的魂,我的魂都在你这里。” 时紫意嗤嗤的笑了一下,随即突然蹲下身,让我尽享水与火的交融。 这感觉,啧啧…… 第二天在药王观,我跟包子和闫川说这事,让他俩千万别说秃喽嘴了。 包子凑过来捅我的腰眼,贱笑道:“沈昭棠那娘们够野的啊,隔着一千公里都能让你后院起火。” “滚!” 三天后的澡堂里,包子顶着满脑子泡沫从水池里蹦出来:“开夜总会!” 听了包子的话,闫川手里的肥皂滑进池子里:“你他妈泡晕了?” “现在最挣钱的就是砂石厂和夜场,我现在手里的钱,够盘个场子在打通关系了。” 我看着包子,觉得他这想法有些冒进,毕竟隔行如隔山。 “你小子是喜欢去夜总会,然后打算开一个天天泡在那里吧?” 包子嘿嘿一笑,说也有那么一点原因。 见我和闫川没表态,包子接着说道:“知道为什么夜场能成销钱窟吗?因为人在黑暗里才会现原形。” 我望着天花板上霉变的牡丹花纹没有说话,闫川呢,则是默默的打着肥皂泡。 氤氲的水汽中,包子正用毛巾叠出个尖顶帽,满脸幻想:“名字我都想要了,就叫金色年代。” 闫川往身上泼了一瓢热水:“土的掉渣。” “你懂个屁,这叫时代气息,门口还得摆两尊关公,左边捧金元宝,右边扛青龙偃月刀。” 包子把毛巾甩的啪啪响,我按住他的肩膀,说要弄就弄真的。 澡池里瞬间安静,搓澡师傅的丝瓜瓤停在半空。 包子咽了口唾沫:“果子你别吓我,真家伙可不好搞。” “我说的是装修,青砖墙里要掺云母片,水晶吊灯里藏铜钱纹,卡座用老船木。” “你这是开夜总会还是修坟墓?” “那不是一样?” 我和闫川本以为,包子只是一时兴起说着玩。 谁知道这小子第三天,就在河西区废弃的工人文化宫亮起了霓虹。 包子站在脚手架下,举着扩音器指挥工人:“左边再高半米,没看见金字都歪成全字了吗?” “包总,霓虹灯管不够了。” 电工抹着汗跑来,包子从口袋里掏出钞票递给他:“挑好的买,一定要达到我理想的效果。” 看着包子忙碌的样子,我和闫川待着也无趣,想着回来后还没去文四爷那里,出货的钱怎么说也得分他一点,毕竟辛苦那么长时间帮我破解夜郎文。 “果子,你说包子的夜总会能开起来嘛?” “不知道,他有钱让他折腾呗,生命本来就是一场折腾。”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存银行里吃利息都够生活了。” 闫川这思想适合找个勤俭持家的女人过日子。 “说实话,川子,咱们的钱都属于不义之财,要是一直留在手里啊,保不准啥时候就出状况了,我现在才理解吴老二和忠哥为啥要在牌桌上做散财童子了。” 闫川闻言,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在包子隔壁也开家夜总会?” “你不怕他砍死你就行。” 我想着我的钱要怎么花才合理,要不然去时紫意那买个破烂古董,然后把钱都给她。 回头我再把古董卖给她,钱收回来了,但已经洗白白了,我好像真是个天才。 文四爷躺在院子里的枣树下面,摇椅有规律的晃着,好不惬意。 “四爷,我们回来了。” 我把买的水果和一些补品放在地上,文四爷睁开一只眼看我,问夜郎王墓群里都有啥好东西。 我挠了一下头,说主要就弄出一组编钟,半截鸩杖啥的就不能算了。 “也行,没白跑一趟,起码有了收获。” 文四爷起身,看着我买的东西,脸色有些不悦。 “拿这些东西干嘛?就我一个老头子,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我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文四爷。 “四爷,这是您的辛苦费,也不能让您白忙活,是不是?” 文四爷看了看银行卡,然后拿起来打量了一下。 “行,钱留下,东西拿走吧。” “呃……” 第八百三十二章 打水漂 这人就不能闲下来,总感觉无所事事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待在紫意轩,大部分时间研究葬经,偶尔没事去包子的夜总会看看他的装修进度。 “紫意,要不我也干点什么生意吧,最起码有个事做,要不天天当小白脸也不是那么回事。” 时紫意白了我一眼,说有多少人想当小白脸还当不上呢。 其实我对做生意完全没啥概念,没那经商的头脑,开个小卖店还差不多。 “要我说,你最近这段时间不打算出去的话,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驾驶证考下来,你看包子和闫川都会开车。” 时紫意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有了驾驶证买辆车,以后出门就不用挤火车了。 “你有认识的教练没?” “没有,特别好考,只要简单学一学,考试时给点钱就过了。” 那时候的驾照考试确实不怎么严格,差不多都能一把过。 临近傍晚,包子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看看他装修的进度,顺便给个建议。 当我到文化宫门口时,看见包子正指挥工人往罗马柱上贴金箔,原本庄重的苏式建筑被改得面目全非。 “这他妈是金銮殿还是窑子?” 闫川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这两天他天天跟李八指出去,黑了不少。 “包子也给你打电话了?” “嗯,估计是想向咱俩显摆显摆。” 我嘿嘿一笑,抬头看着门头上挂着歪歪扭扭的霓虹灯招牌,全色年代四个字正在暮色里抽搐。 “他这个金字少两点,包子不知道?” “可能他觉得这是行为艺术呗。” 我和闫川刚准备走进去,就听二楼突然传来“哗啦”一声。 我俩赶过去的时候,只见三个工人正围着碎成八瓣的石膏像发愣。 包子刚要骂街,突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玩意?石膏里裹着的是泥胎?” 石膏碎块里露出一截青灰色的陶片,纹路很像一种祭祀图腾。 我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土腥味混着淡淡的樟脑味直冲脑门。 不对。 我起身环顾四周,感觉这石膏像里的东西不是啥好东西。 “包子,你先停止施工,我去找文四爷!” 包子一脸不解,我没和他解释,拉着闫川直奔西巷。 当文四爷听说包子把文化宫租过来之后,眉头忽然跳了一下。 “四爷,那地方可有什么说法?” 文四爷不语,而是从抽屉里拿了一枚铜钱放在口袋里。 “我和你们去看看。” 重新回到文化宫,包子已经让工人停工 文四爷绕过碎陶片,手指抚过剥落的墙皮:“民国二十三年,这地方是义庄。” 我们三个都打了一个寒颤。 义庄,就是停死人的地方喽,还是那些无人认领的死人。 “当年河西闹瘟疫,棺材摞的比房梁还高,后来请龙虎山道士做了七天法事,用三牲血掺朱砂抹墙。” 文四爷说完,又回到了一楼走一圈,最后在一处地方停下,然后用鞋跟跺了一下地:“应该就埋在这水泥地下二尺三寸。” 包子的喉结上下滚动:“四爷,我给您报酬,您给我破一下。” “破不了” 文四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带来的那枚铜钱往地下一扔,“叮”的一声脆响,铜钱竟直直立着打转。 “看见没,阴气托着阳钱,老话说这是要借活人的阳气还魂,虽说有些夸张,但在这个地方做生意肯定会经常生事端,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包子欲哭无泪,问四爷为啥不早点告诉他,四爷说我们也没问,他也不知道包子要在这做生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工人匆匆跑过来。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包老板,我们在地下室改线路,发现一只鼎卡在承重墙里。” 文四爷闻言叹了口气,说有些东西要重见天日了。 文化宫的地下室潮气扑面,包子举着强光手电,光束扫过红砖上的青铜鼎。 这鼎有半人高,饕餮纹里嵌着黑乎乎的垢。 闫川捡起一块碎石刮了一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果子,你看像不像尸油?” “像你大爷?这鼎值钱不?弄出去补偿我的损失。” 包子踹了闫川一脚,我摸着鼎耳内侧的铭文,突然感觉指间有些刺痛。 借着灯光仔细看,那些蝌蚪文竟是用人骨拼成的。 文四爷突然拽开我:“别碰,这是祭器!” 我赶忙收回手,心里泛起了膈应。 “报官吧。” 文四爷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后,便离开了地下室。 包子耷拉着脑袋,别提有多丧了。 第二天一早,河西区轰动了。 十几辆警车把文化宫围的水泄不通,文物局的人抬着裹尸袋进进出出。 包子蹲在马路牙子上,哀嚎着:“老子的二十万打水漂了!” 闫川说包子这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我安慰包子,说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早发现要比晚发现损失小的多。 要不然等装修好了在发现问题,那损失的可不是一点两点了。 当晚紫意轩二楼,我正重新温习撼龙经。 “地煞锁龙局,文化宫正好卡在逆鳞位。” “咚…”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我赶忙打开窗户,在我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八爷扑棱着秃了一半的翅膀撞进来。 “要死要死!” 它扑到我的茶杯前狂饮,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八爷,你咋回来了?”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 时紫意这时推门进来,看到八爷后嘴巴张成O形。 “紫意,你来的正好,快去弄点核桃来,我得好好补一补。” “哦…好。” 时紫意出去后,我问八爷这些天都去哪了?咋弄的这么狼狈? 八爷叹了口气,看了眼那只光秃秃的翅膀说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那你倒是说说啊。” “回来再说,爷我要先吃饱了睡一觉,都别打扰我。” 等时紫意拿来核桃后,我俩一起给八爷剥核桃。 看着八爷狼吞虎咽的样子,知道它肯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我现在就很好奇,它到底干什么去了?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一肚子好奇 带着一肚子好奇,这一晚我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时紫意在给八爷翅膀涂碘伏的时候,我从楼上下来,伸了个懒腰。 八爷精神好了不少,就是那个紫色的翅膀看上去有点滑稽。 “八爷,感觉怎么样?” “反正死不了。” 这傻鸟说话挺冲,不是他昨晚狼狈那会了。 我撇撇嘴,刚想说话,包子突然推门进来。 “果子,我又找了个新……卧槽,八爷?” “你操谁?” “八爷啊。” “哈哈哈……” 八爷一脸黑线,扑棱着翅膀想飞走,还没干透的碘伏甩了我一脸。 “八爷,你这是上哪玩去了?咋把自己弄没毛了?” 我给包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在嘴贱了,要不然傻鸟一会又该发飙了。 “你们当爷旅游去了?” 八爷吐出核桃渣,翅膀上仅剩的几根绒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那天晌午,我追着青铜鼎的气味往西飞,结果在虎头崖看见几个盗墓的。” 时紫意这时突然插话:“等等,盗墓的怎么会大白天行动?” 八爷用喙敲了敲茶杯:“丫头片子懂什么?他们穿着供电局的橘色马甲,开着工程车,往山坳里运炸药,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爷跟着他们钻盗洞,你们猜怎么着?” 我往它的茶杯里续了点水,“撞见粽子了?” “比那刺激!” 八爷的绿豆眼在灯下发亮。 “那盗洞尽头是条暗河,水面上飘着三具尸体,还都穿着潜水服。” 闫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问道:“潜水盗墓?” “滚一边待着去,听我说完。” 八爷用爪子蘸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 “重点是他们腰上拴着青铜链,链子的另一端连着玉盒,盒子里……” 它故意停顿,看着我们四张凑近的脸,接着说道:“玉盒里装着一块战国帛书!” 时紫意突然抓住关键:“所以你跟着盗墓贼找到的地下宫殿?” “错!爷是追着帛书上的樟脑味,在虎头崖南坡发现了一个山体裂缝!” 八爷得意的抖了抖仅剩的羽毛,回忆道:“我在裂缝里艰难穿行,忽然感觉失去了重力,整个身子打着转往下坠,最后摔在了青石板上。 我缓过神来,抬头看到两盏长明灯幽幽亮起,映出了十米高的青铜门。 门上的饕餮纹狰狞可怖,门缝里还渗出缕缕白雾。 我从排水沟钻进去,迎面撞上一尊三足青铜鼎,但鼎耳有一道裂痕。 我正要细看,突然听到机关转动的“咔嗒”声。 当时爷浑身的毛都炸开了,九道弩箭擦着我的尾巴射过去,钉在墙上还冒蓝火,绝对是淬过毒的!” 八爷咽了一口茶水,接着说:“最惊险的是回廊转角,我撞见一具挂着玉扳指的骸骨。 刚叼住扳指,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布满铜刺的夹层,幸亏爷会缩骨功。” 八爷得意的展示翅膀上新秃的那块,然后从羽毛里抖出个玉扳指。 这傻鸟身上还能藏东西。 “看看内部的铭文,上面写的是什么?” 时紫意回头去拿放大镜,我接过扳指眯着眼睛看,奈何铭文太小,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古代工匠也确实牛逼,这样的蝇头小字是怎么刻上去的? 时紫意拿了本对照书,用放大镜看玉扳指铭文,然后进行比对。 “这确实是战国早期文字,上面写的是…泗水?” “对了,泗水,其实我刚钻进去后就后悔了,你们知道战国人在地宫里养什么看门吗?” 我正在剥核桃的手一顿:“总不会是……” “蜈蚣!” 八爷边说边扑棱着翅膀跳到砚台上。 “一米长的赤头蜈蚣,甲壳硬的能当防弹衣。” 包子噗嗤笑出了声:“八爷你不会被马陆吓着了吧?” “放屁!爷亲眼看见那玩意把盗墓贼的洛阳铲咬成光杆。” “然后呢?” 我们已经听得入迷了,感觉八爷说的已经把我们带入其中。 “爷会飞啊,那些蜈蚣倒是奈何不了我,继续往前飞,突然出现三道岔路,每条岔路洞口都立着半人高的青铜碑,左边刻着往生,中间是轮回,右边是个饲字。” “你进了右边的洞穴!” 以我对八爷的了解,他差不多是从右边飞过去的。 果然。 “废话,爷又不傻,往生轮回听着就不吉利,但谁知道这个饲字,他娘的是饲养室!” 八爷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它告诉我们,饲养室里,满墙都是蜂窝状的窟窿,每个窟窿里都塞着陶罐。 八爷刚用喙撬开一个罐口,腥风扑面而来。 半罐尸油里泡的是未孵化的蜈蚣卵。 “当时爷的尾羽扫到一个青铜铃铛,你们猜怎么着?所有的陶罐同时开始冒泡!最惊险的是我在罐子阵里腾挪时,翅膀扫落了岩壁上的青铜镜,镜面反射的光恰好照在中央祭坛,机关转动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八爷顿了顿:“祭坛移开时,爷看见地下藏着条青铜滑道。” 它突然扑到窗边,用喙敲了敲排水管。 “就这么粗,里面还淌着黑水。” 闫川突然插话:“你钻进去了?” “不然呢?这里的蜈蚣比那几个傻大个要厉害许多,居然会凌空跳跃!那些蜈蚣都快咬到爷的屁股了,结果这滑道他娘的是个……” 八爷突然卡壳似的停住,我和时紫意异口同声的问:“是什么?” “是个茅厕管道,直通地宫最下层的化粪池!” “哈哈哈……” 包子和闫川笑抽了。 我们谁都没想到,一向机灵的八爷,竟然也会吃瘪。 不过从八爷的讲述中,能知道这座地下宫殿的建造者应该级别不低,里面的各项设施应该都很完善,最起码有茅房。 但是为什么要养蜈蚣,这事就搞不明白了。 “八爷,然后呢?你从粪坑里钻出去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那是化粪池!” “不都一样吗?都是粪坑啊。” 八爷看着包子,突然飞起来在他头顶拉了一泡屎。 “死胖子,我忍你很久了!” “你有能耐下来,咱俩单挑!” 第八百三十四章 不死心的包子 八爷的对我们讲述的战国地宫,虽然听起来语气平淡,可我知道,它经历了九死一生。 这也让我对虎头崖那里失去了兴趣。 但包子不一样了,刚刚赔钱的他,这会儿正想着用啥弥补回来呢。 于是他向八爷打听的特别详细。 八爷也知道他心中所想,抬起自己秃毛的翅膀劝诫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那地方去了是十死无生,后来那几个扮供电局的人进去了,全都喂了蜈蚣。” 我一激灵,想象出那个画面都慎的慌。 “八爷,那扳指上的内容呢?泗水,不就是埋着九鼎传说的那个地方?” 八爷闻言,歪头啄了啄翅膀上的碘伏结块。 “关我屁事?” 包子看了我一眼,想让我表个态。 但我最近是真不想出去了,先考了驾驶证再说。 于是我装作没看到他的眼神,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川子,你有想法没?” “啥?我看看之前养的花还活着不?” 包子见状,哼哼着转身离开,等他走后,八爷嗤笑一声:“包子想事太简单,泗水,如果真埋着九鼎,岂会那么简单?虎头崖在它面前就是个弟弟。” 我拉着时紫意去前面,今天说啥也得把驾驶证报上名。 时紫意打了一个电话,大概也就半个小时吧,一辆白色的桑塔纳教练车停在了店门口。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皮鞋的中年男子,头发梳的锃亮,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 “哪位要学驾驶证?我是驾校VIP教练鲁延安。” 说着,他伸出戴白手套的手,向时紫意握去。 “不说我,是我老公。” 时紫意的这声老公把我整的一愣一愣的,我从来没听她这么称呼过我,包括办那种事的时候。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哦,怎么称呼这位先生?” “吴。” “好的吴先生,您跟我上车,我去帮您办理相关的报名手续,记得带好身份证。” 我跟鲁延安上了车,这家伙全程用敬语,搞得我有些不习惯。 “鲁教练,你叫我吴果就行了,对了,驾驶证最快几天能下来?” “三天。” 鲁延安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三天?不是三个月?” “那是别人,您这边有人打过招呼了,一会照了照片,登个记,再来找我练三天车,驾驶证直接发到您手里。” 我摸着下巴,看来时紫意早就打过招呼了。 怪不得人总想往上爬,这权利带来的便捷与好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到了驾校,拍照签字,完事之后,鲁延安问我今天要不要练车? 其实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见我有些犹豫,开着车又把我送回了紫意轩。 一进门,我就看见包子去而复返,只不过手里多了个油纸包。 “八爷,椒盐核桃,您老吃过没?” 包子的小心思八爷还能不知道? “没吃过,也不想吃。” “别介啊,您老尝尝,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的。” 包子给八爷剥了一颗椒盐核桃,八爷浅尝了一口,便直接吐了出来。 “现在的人,好好的核桃不做,诽弄这些花里胡哨的,这还哪有核桃味?” 第二天,包子换了策略,他神秘兮兮的抱着一个玻璃罐,问八爷:“知道这是什么吗?云南古树核桃,颗颗带龙纹。” 我眼看着八爷的绿豆眼发直,这傻鸟对核桃得痴迷,堪比老烟枪见着中华烟。 “泗水河古河道那里可能……” 八爷的喙在罐口徘徊。 “可能什么?” 包子激动的手抖,核桃在罐子里哗哗作响。 “可能有三十年前栽的老核桃树根!” 八爷突然叼走整个玻璃罐:“就你这掺了三分之一陈货的破核桃还想套我的话?爷啥核桃没见过?我吃核桃的时候,你爹还穿开裆裤呢。” 时紫意正在柜台看电视剧,闻言噗嗤笑出了声。 她今天穿了一件棉布裙,发间别了一枚玉蝉簪子,倒是比那些瓶瓶罐罐更像古董。 三天后,我的驾驶证被鲁延安送了过来,他告诉我,现在可以合法上路了。 我练了三天车,能掌握基本的开车流程,但上路还需要练,现在只敢用一二档跑,属于龟速行驶。 但我不急,反正现在没事,包子那战损级破车闲着呢,闲来就开出去练练,刮了蹭了也不心疼。 等鲁延安走后,包子又来了,这次他换了套路,带了一个港商打扮的人来。 这人戴着蛤蟆镜,手持大哥大,直接在八爷面前扔出两沓钞票。 “这位鸟先生,我们公司对历史文化遗迹很感兴趣的啦。” 这人的广普飘得能去拍古惑仔。 只要你能带我们找到遗迹,这些订金……” 八爷及时打断了这人的话。 “先不说你这假发套都卷边了,单是这钱,你说我要钱干什么?包子,你能不能别折腾了?看看吴果和闫川一个养花,一个看书,陶冶情操,丰富自己的文化知识,不比你打歪心思强?” “我这哪是歪心思,一想到那些青铜器我就睡不着。八爷,要不然咱弄点炸药,先去泗水,哦不,虎头崖也行,咱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埋在下面不是暴殄天物了。” 八爷听包子这么说,气的直扇翅膀。 “你长的像猪,脑子也是猪脑子吗?我说了,那地方去了十死无生,我都没有把握的事,你就那么有信心?想要宝贝,要量力而行,要不然小命搭进去划算吗?” 包子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不过我感觉他还是贼心不死。 等他再次离开紫意轩,我拉着时紫意往外走。 “干嘛去?大白天的?” “走,我带你去兜兜风,让你体验一下津沽车神的车技!” 时紫意咯咯笑了起来,她说自己知道一个地方,那里马路刚刚修好,还没通车,双向六车道,就是漂移都没问题。 最主要的是,没人。 我这暴脾气,这不是明显瞧不起我吗? 今天这车,我飙定了! 让她知道知道,二档是怎么开出六千转的! 第八百三十五章 虎头崖 时紫意说的新修公路在城西开发区。 我开着包子的皇冠,刚拐过路口,就看见时紫意握紧了拳头。 “踩刹车,踩刹车!” “这是油门!” 皇冠车在空荡的六条车道上画蛇形,时紫意攥着安全带,额头上都沁起了小汗珠。 “吴果,你慢点,方向盘都要给你捏碎了。” 其实我是有意吓唬时紫意的,将车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我坏笑的看着她,问道:“你那天和鲁延安说我是你老公,为啥?” 时紫意脸一红,说这样能说明我俩之间的关系很亲密,找的关系也就能很上心。 “喔…原来如此,那你在叫一声行不行?” “想的美!” “紫意。” “嗯?” “咱俩还没试过在车里,要不要试一试” “……” “叫老公……” “老公……” 车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有车的小伙伴可以尝试一下。 当然了,车内的空间得大一些,要不然施展不开。 一连两天,我们都没有看见包子的身影。 我以为这小子又弄什么新项目去了。 包子的皇冠也两天没有挪过窝,车上落了一层尘土。 “不对劲。” 闫川摸着引擎盖,说包子再忙也得来蹭饭,该不会是…… 我俩可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于是赶紧掏出手机给包子打电话,得到的却是对方暂时无法接通。 闫川又跑了一趟药王观,回来后跟我说,包子前天从药王观离开,拿了两捆登山绳,跟肖龙说要捆货。 他有鸡毛货可捆? “去趟五金店,他要是真去了虎头崖,肯定得从那拿东西!” 我们经常光顾的五金店,老板娘王姐叼着红梅烟,把记账本翻的哗哗响。 “拿了二十个燃烧瓶,还非得在瓶口刻八卦图,谁有那功夫?” 听王姐说完,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包子去了虎头崖。 “他肯定不是一个人去的,就他那两下子,还没进去可能就结束了。” 八爷虽然说的诛心,但也是事实。 “他能跟谁去?好像包子也不认识几个人吧?” 这时时紫意说道:“能不能和忠哥一起去的?” 忠哥?很有可能! 而且包子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去找神手李,他也知道忠哥的电话,看看他的手机能打通吗?” 到了神手李的赌场,这家伙正在用锡纸包着东西烤火。 他在干什么,我想大家应该知道。 “哟,李老板,吸着呢?这玩意儿可得少吸,劲太冲。” 神手李猛的抽了一下鼻子,一副飘飘欲仙的样子。 神手李示意我和闫川坐下,我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李老板,你有忠哥的联系方式吗?我找他有点事。” 神手李放下锡纸,打了个哈欠说道:“忠哥的手机在我这,前两天来到这又输个精光,把手机押给我了。” 我靠,忠哥什么时候来的津沽? 难道神手李的场子玩的自在,所以经常来光顾? “他说没说干什么去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 神手李现在的日子可是过的很滋润,就他这个小赌场,一天进账几十万跟喝凉水一样简单。 但他沾上这个习惯可是真不好,这玩意儿,染上就很难戒掉。 从李八指这里出来,我和闫川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包子百分之九十九是和忠哥一起去虎头崖了。 但我反而是放下心来,因为忠哥的实力摆在那呢,他俩就算带不出什么东西来,也应该能安全脱身。 回到紫意轩,我将情况说给八爷,它叹了口气,说包子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财的? 其实包子一直都贪财,只不过以前还收敛点,这回是谁也劝不住了,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我估计他是想干什么大事,但手头上的钱不够,所以才不听劝阻吧。” 时紫意的观点我并不认同,包子手上没有一千万,也得有八百万,干什么能投资这么多钱? “其实包子手上也没多少钱,这两年药王观的开销都是他负责的,包括肖龙采购的药材,你没发现药王观顿顿大鱼大肉,他师兄弟各个红光满面吗?” 闫川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事包子从来没对我说过,在药王观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我以为是因为我在,才改善伙食的,原来天天都这样啊。 怪不得包子的夜总会,赔了二十万他那么肉疼。 其实吃吃喝喝都是小事,主要是药材,好一点的野生药材,一株可能几万,甚至几十万,那才是烧钱的地方。 而且肖龙所配制的药,不一定每次都成功,所以药材损耗的太严重。 就算有人求药,那也是入不敷出。 也真是辛苦包子了。 “八爷,要不然咱们也去趟虎头崖吧,你进去过一次,路熟。” “等咱们去了,包子也已经进去了,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再说金城距离这里一千多公里,怎么去?” “我开车去。” 八爷,闫川,时紫意一同看向我,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果子,你别逗我了,路标还认不全呢,想开车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不行不是还有你?” 闫川止住笑,然后看着八爷:“要不咱去一趟吧,没准还真能帮助到包子。” 八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们三个那真是兄弟情深,要不然别找媳妇了,直接搞基算了。 金城最有名的应该就是拉面了吧,号称一头牛能用一年,其实也没那么夸张。 面馆里,我和闫川吃着拉面,八爷站在我肩头,侧耳听隔壁桌两个男人的谈话。 “听说没有?前两天虎头崖跟地震了似的,有人说崖头塌了下来。” “那崖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坍塌?绝对是有人在内部用炸药炸塌的。” “你的意思是崖里有东西?” “我听说里面有古墓哩,金银财宝数不胜数,估计地质局和文物局的人马上就得过去,要真有宝贝,咱们老百姓是捞不着一点哟。”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虎头崖的崖头塌了? 难道是包子和忠哥的炸药用过量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地质勘探队 拉面馆里人来人往,我和闫川的筷子则停在半空,一直听隔壁桌的谈话。 穿灰色衬衫的中年人还在絮叨,说虎头崖里肯定藏着宝贝。 八爷突然从我肩上飞起,导致面汤在碗里晃出涟漪。 “虎头崖离这七八十公里,咱们现在就出发。”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 八爷看着闫川,问他还想不想救包子了? “我只是提醒一下,咱们得准备好工具。” 从面馆出来,我开着车去了趟五金店,登山镐和强光手电必不可少,还有雨衣和其他装备。 临近虎头崖,路上开始出现零星的碎石,这大概率是崖头坍塌飞溅到这里的。 “包子这车有没有ABS?” 我的话刚说完,前方出现连续坑洼,猛打方向盘,导致车尾突然打滑。 闫川单手抓住车顶扶手,另一只手闪电般按下双闪按钮。 轮胎在泥浆里发出刺耳声,八爷扑棱着翅膀大骂:“姓吴的,老子这几十年的道行差点交代在你手里。” 我心想着,八爷不是会飞么,这点小事,慌鸡毛? 暴风雨来的比预报的要早一些,我们的车距离虎头崖还有一段距离之后,前方已经看不清视线。 暴雨在挡风玻璃上炸开水花,我们看见了第一块警示牌。 红漆写着“塌方危险”,却被雨水冲刷的模糊不清。 闫川跳下车,雨靴瞬间陷进泥里。 他用手电筒照着路基裂缝,对我喊道:“车轮保持两米,我在前面探路。” 说着,闫川从后备箱取出安全绳,突然轻呼一声。 我转头看去,他举着的强光手电正照在崖壁上,几道新鲜的刮痕蜿蜒而上,像是被什么重物拖拽过。 “登山绳的摩擦痕迹,看这深度,拖的应该是重物。” 八爷的话刚说完,暴雨中突然传来金属的碰撞声。 我们循声望去,五十米外的山道上,几个橘黄色身影正在架设路障。 闫川迅速关掉手电筒,但已经来不及了。 探照灯的光柱撕破雨幕,有人用扩音器对我们喊话:“这里是地质勘探队,前方山体滑坡,请立即返回。” 八爷啄了一下我的头发,让我看这些人的腰上。 在晃动的灯光里,我看清那些人的武装带上别的不是地质锤,而是制式警棍。 “先退下去,一会等雨小点咱们在徒步上来。” 闫川上了车,雨水浇在雨衣上有一股淡淡的胶皮味。 “他们不是地质队的,倒像是防暴队的。” “别管什么队,都是为了崖头坍塌来的。” 我们退到山脚下,待天色暗下来,我们顶着暴雨再次上山。 勘探队的帐篷在雨中亮着昏黄的灯,我们趴在潮湿的灌木丛,八爷抖了羽毛上的水珠说道:“东南角两个守卫,每隔十五分钟换一次岗,西北侧有柴油发电机的声音,他们在给什么设备供电。” 我们又往前挪了挪,闫川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扬头示意我看第三个帐篷上的标记。 这标记像是眼球状的红斑,边缘上圈了一圈八卦简笔印记。 八爷的翅膀忽然僵住,说道:“这是搬山派的镇尸符!” 其实我对我这个行业就分成三派,南派和北派,以及我的盗门。 但我对盗门的归属感不高,始终觉得和北派亲近些,自然也把自己划入到北派当中。 要说理由呢,我想是因为我生活在北方的原因吧。 至于搬山卸岭这些,倒真是没细细了解过。 我刚想问问八爷,帐篷区突然传来骚动。 只见两个穿防化服的人抬着担架匆匆跑过,白布下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臂。 “好像是我上次碰到的那批人的尸体,看样子是中了蜈蚣的毒!跟我来,我记得他们上次打的盗洞就在附近。” 八爷带着我和闫川在滑坡边缘找到了一处被碎石掩埋的入口。 八爷用爪子扒开碎石,露出半截刻着云纹的墓砖。 “这就是侧墓道入口,小心些,这里面的机关可毒着呢。” 我和闫川不敢大意,从见几天八爷的讲述中,就知道这里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地方。 清理碎石,没多久便看到一排石墙。 闫川用登山镐撬开石缝的时候,我突然听见细微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反应迅速,一把将闫川扑倒,两支生锈的弩箭擦着头皮飞过,深深钉进了身后的柏树。 “连环翻版机关,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侧墓道进入,用铲子敲击石面,听声音找承重点。” 八爷的话音刚落,暴雨竟然渐渐停歇下来。 月光从云缝里露出来,这场雨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和闫川开始逐个敲击石墙上的石块,当敲到第六块时,声音有些空鼓。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他突然大力踹出一脚,接着,整个墓道突然震颤起来。 八爷大喊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青砖地面瞬间塌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幸好闫川早就绑了安全绳,这才没直接掉下去。 顺着绳子下坠,在这个过程中,我撞上了突出的石台。 手里的强光手电滚落深渊,借着头顶的月光,我看见石壁上用荧光笔画的歪歪扭扭的箭头。 “八爷,这是之前那伙人留下的?” 八爷摇摇头,说当时并没在意这些。 我和闫川落到地下,开始顺着标记往里走。 来到岔路口,八爷飞上左侧石梁,忽然咳嗽起来。 “咳咳,这霉味,是尸蜡燃烧的味道。” 我摸出罗盘,磁针开始转动,八爷看了一眼罗盘后说道:“这边有空气流动,跟着风走。” 我问八爷这条路它走没走过,八爷还是摇头,说它也是第一次走,该怎么走,也是靠直觉。 我操了,那岂不是说这里很大? “八爷,你说的那些大蜈蚣怎么没看到?” 八爷赏了我一个爆栗,说一看我就是那种上课不专心听讲的学生。 “大蜈蚣不在这里,而是在我从山缝里进去的那个墓室里。” 这时,闫川突然开口道:“有没有可能,这两个地方是相通的?” 第八百三十七章 大蜈蚣 闫川的话让八爷沉默了下来。 如果这两处地点相通,那包子和忠哥比我们提前来了两天,说不定已经摸过去了。 但八爷说那个岩缝已经被碎石堵死,如果去清理的话,说不定会惊动外面那些勘探队的人。 而且可以肯定,勘探队请了搬山派的人来镇场子。 与他们碰面的话,少不了一番麻烦。 “八爷,你飞的快,要不然去探查一番,我和川子在这里等着行不行?” 八爷白了我一眼:“爷我不是搜救犬,别啥脏活累活都往我身上派,要去一起去,要不然别打我的主意。” 八爷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离的很远,听不真切。 “勘探队应该下来了,咱们走!” 八爷小声说着,但已经飞出去几米远。 我和闫川跟着若有若无的气流往前摸,岩壁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滴在雨衣上,发出的声音令人发毛。 因为有八爷带路,暂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 这傻鸟也是,让它探路死活不去,现在带路带的挺欢。 约莫十几分钟,闫川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食指竖在唇前。 前方拐角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金属器械拖拽的动静。 闫川贴着墙壁听声音,片刻后小声说道:“他们可能带了液压钳,在西南方二十米。”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我的头上,压低嗓子:“三点钟方向有个凹洞,先进去猫着。” 我们刚缩进岩缝,几束探照灯光就扫了过来。 三个穿橘色工装大的男人拖着铁箱经过,领头的络腮胡边走边骂:“真他娘邪门,这破洞子怎么跟蜂窝煤似的?” 等脚步声远去,我正要探头,八爷的爪子突然揪住我的耳朵。 顺着它翅膀指的方向,我看见岩顶垂下十几条暗红色藤蔓。 不,是正在蠕动的东西! “赤练蛇?” 闫川摸出雄黄粉准备防身。 “比那玩意毒十倍,这是过山风,被咬一口能让你七窍流脓,等他们过去再说。” 八爷话音刚落,前方突然爆发出惨烈的嚎叫,我们贴着墙壁蹭过去,眼前豁然开朗的墓室里,七八个勘探队员正被黑潮般的蜈蚣群围攻。 “我的亲娘!” 我倒吸一口凉气,之前八爷跟我描述的蜈蚣没什么概念,今天一见,果然骇人听闻。 那些蜈蚣足有成年人小臂长,暗红色的背甲泛着油光,成百只步足摩擦发出的沙沙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络腮胡正在挥舞着火把逼退蜈蚣群,但他身后的小平头就没那么幸运了。 三只蜈蚣顺着他的裤管钻进去,转眼间他就像触电般抽搐起来,随后口吐白沫栽进虫堆。 “救…救命啊!” 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慌不择路朝我们藏身的甬道跑来,却被脚下的石块绊倒。 他身后涌来的蜈蚣群突然集体昂头,口器里喷出淡绿色毒雾。 “闭气!” 八爷翅膀啪的捂住我的口鼻,毒雾掠过之处,岩壁上的苔藓瞬间焦黑卷曲。 我操他姥姥,毒性这么强? 闫川摸出防风打火机,火苗刚蹿起就被八爷啄灭。 “找死啊?这些毒雾遇明火就爆。” 仿佛是印证它的话,墓室中央突然炸开一团幽蓝火焰,有个倒霉蛋点燃的香烟引燃毒雾,整个人瞬间变成火球,惨叫着在虫群里横冲直撞。 “退退退!往水潭里撤!” 络腮胡声嘶力竭的吼叫,幸存的几人扑通跳进墓室角落都是积水潭,谁知水面突然翻滚起浑浊的泡沫。 “完了,这是产卵期的母蜈蚣洗澡的池子。” 八爷话刚说完,水面下缓缓浮起三具惨白的骨架,刚才跳下去的勘探队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啃噬的只剩森森白骨。 嘶…这些蜈蚣,恐怖如斯。 我胃里一阵痉挛,勘探队的惨状让我很不舒服。 闫川这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以为他是想安慰我,谁知道是有一只漏网的蜈蚣,正顺着我的雨靴往上爬! 这一幕吓的我大气都不敢喘,人也立马精神起来。 好在闫川身手利索,他闪电般抽出匕首,刀尖精准的钉住蜈蚣头,暗紫色的体液溅在岩壁上滋滋作响。 “小心这血也有毒。” 八爷说着,真如突然僵住。 “等等,这味道是?” 墓室穹顶突然传来岩石碎裂声,我们抬头望去,只见裂缝中渗出暗红色液体,滴答在蜈蚣群中,竟让他们痛苦的蜷缩起来。 “是硫磺矿脉,搬山派的人出手了,快找掩体,这群毒虫要发疯了!” 八爷的话得到了验证,整个墓室突然剧烈震颤,幸存的勘探队员连滚带爬的往外逃,络腮胡却被落石砸中了右腿,蜈蚣群像是得到某种指令,突然调转方向朝受害者涌去。 “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络腮胡看到了我们,但他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里倒映出漫天飞舞的毒雾,以及毒雾中若隐若现的巨型黑影。 闫川突然拽着我往后暴退:“跑,有更大的东西要出来了!” 我们跌跌撞撞冲进甬道,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声响,八爷的尖叫声在甬道里回荡:“左转!那边岩层有硫磺纹路,蜈蚣不敢靠近!” 当硫磺蒸汽在甬道里翻涌时,八爷突然一个急刹撞在我的后脑勺上。 只见前方的石壁上居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在岩面上勾勒出某种符咒图案。 “搬山派的三阳锁阴符!” 八爷的爪子深深抠进我的肩头,疼痛蔓延。 我刚想侧头看它,八爷大喊:“快退,这符画反了!” 话音未落,整条墓道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闫川拽着我扑向左边的岩壁凹坑,数息后,原本我们站立的位置瞬间刺出三排青铜尖刺,上面还挂着半截风干的蜈蚣尸体。 八爷盯着符咒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防人的,是镇虫的,画符的人把朱砂掺了黑狗血,这是要养蛊啊!” “养蛊?谁这么无聊?养这些蜈蚣来炼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第八百三十八章 陈青梧 我和闫川连滚带爬退到岔路口,身后的蜈蚣群紧追不舍。 它们甲壳的摩擦声,让人汗毛直立。 “八爷,快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当这群爬虫的晚餐!” 闫川话音刚落,西北侧的岩壁突然传来凿击声。 “有人在打盗洞!” 岩粉落下,露出个碗口大的孔洞,一根缠着红绳的洛阳铲探进来左右晃了晃。 接着,一道年轻的女声响起:“里面的朋友,要活命就往东南方向退三步。”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八爷却突然说道:“是搬山一脉的问路铲,红绳缠七寸代表谈判,照她说的做。” 谈判? 我有点纳闷了,和搬山派从来没有交集,她来找我们谈判什么? 我和闫川挪到了指定位置,岩壁嘭的一声破开个洞口。 月光混着硝烟味涌进来,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短发姑娘,利落的翻身而入。 我看到她腰上还挂着一个铜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我是搬山第七代记名弟子陈青梧,幸会幸会。” 这短发姑娘上来就自报家门,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所以我只是拱手笑了笑。 陈青梧见状,反手甩出三枚枣核钉,精准钉住试图钻洞的蜈蚣。 “外面那群假勘探队的下一波人已经进来了,我那几个师兄蠢的像猪,还看不出……” 突然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头顶的岩层簌簌落灰。 陈青梧脸色骤变,抄起洛阳铲就跑,边跑边喊:“有人在上面起爆,这截墓道要塌!” 我和闫川赶紧跟着她跑,但是陈青梧好像对这里挺熟悉,七拐八拐便把我们领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 “呼…歇一会,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 陈青梧喘着粗气,我则是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个人为开凿出的空间,岩壁上能明显看出雕凿的痕迹。 但这里空空如也,往前没有路了,她不会是想在这里躲那群假勘探队吧? “陈姑娘……” “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不是给你解惑的时候。” 陈青梧把我想问的问题憋了回去,随后她拿起洛阳铲,在四周岩壁上不停的寻找,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就是这里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陈青梧居然把洛阳铲插进一处岩壁中,而岩壁好像豆腐块一样,洛阳铲直接没入一半。 接着,陈青梧开始快速转动铲柄,地面上居然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八爷这时突然飞上岩壁,用爪子快速敲击着岩石。 “小丫头,把离位火纹和坎位水纹对调,这是颠倒阴阳的困龙局吧?” 陈青梧诧异的扫了一眼八爷,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当她的铲柄转了十几圈后,整面岩壁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向上的石阶。 这岩壁,竟然是假的! 但陈青梧又是怎么知道的? 种种疑问萦绕心头,我看向八爷,但它的目光却在陈青梧身上。 此时正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跟着我的脚印走。” 陈青梧说着,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粉末撒向空中。 当这些粉末落地以后,竟显现出发光的路径。 “千万别走错了,要不然就会触发连环翻板。” 说完,陈青梧径直朝台阶上走去。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暗道?” 我忍不住开口询问,陈青梧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的问题有点多,我要不要把我从记事开始的事情都对你讲一遍?” 闫川悄悄捅了一下我的后腰,示意我别接话。 我心里那个气啊,老子问题多?好像我就问了她这一个问题吧? 跟着陈青梧鱼贯而行,身后传来岩层的坍塌声。 她在一处转角突然停下来,然后从挎包里掏出个陶罐:“劳驾,你们哪位属狗?”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举起了手。 陈青梧见状,立刻拿出小刀划破我的手指,将血滴进陶罐内。 我趁机看向陶罐内部,发现里面装的是灰色粉末状的东西。 “这是尸鳖粉。” 陈青梧主动解释,混合着尸鳖粉的血液瞬间沸腾,陶罐里竟爬出几只通体赤红的蜈蚣。 “得罪了,借个狗血…哦,不是,阳血开道。” 闫川在身后憋不住笑,我特么第一回听说属狗的是狗血,那他妈属鸡的还是鸡血? 我总感觉她就是想找个借口放我点血。 陈青梧将蜈蚣放在石阶上,那小东西竟顺着缝隙钻进去,片刻后,前方居然传来机关松动的声响。 八爷啧啧称奇:“搬山派的血引子术,这手艺居然没失传?” 陈青梧微微一笑,说这血引子术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她师父可没这个本事。 从见面到现在,我总感觉这个陈青梧对自己的师门颇有怨言,好像还带着反骨。 “你们要找的人在母蜈蚣巢穴,那老头有点本事。” 我瞪着眼睛看着陈青梧,她好像知道我们的底细,就连我们的目的她也清清楚楚。 “别这么看着我,那小胖子和老头进来的时候,我就在山上看着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他们的?”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你不出本十万个为什么真是可惜了……” 她话音未落,整个石阶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头顶上传来柴油发动机的声音,接着是扩音器的刺耳声响。 “下面的人听着,立刻交出青铜罗盘!” 陈青梧突然冷笑,她掀开冲锋衣下摆,腰带上别着一个生满铜锈的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 “这是打开主墓室的钥匙?” 八爷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陈青梧把罗盘抛给我,说道:“不,这是假的,真的早在三天前被你们的人拿走了!咱们做个交易,我带你们去找小胖子,找到人之后,把真罗盘给我?怎么样?” 我并不知道这罗盘重不重要,所以没敢直接答应下来。 但是八爷很快的点了点头:“还得加一个条件,把我们带出去。” 陈青梧轻笑一声:“你这鸟倒是不吃亏,成交,反正我那几个笨师兄也斗不过我!” 第八百三十九章 变异蜈蚣 从陈青梧的话上不难发现,她好像和自己的同门师兄有些恩怨。 之前她说过,自己是搬山派记名弟子,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陈青梧和八爷突然停下了身形。 陈青梧的铜铃突然哑了声响,八爷折返回来用翅膀扫过我和闫川的面门:“闭眼!” 几乎同时,前方爆开了青紫色的磷火,照亮了密道尽头令人窒息的场景。 成千上万颗半透明的卵鞘倒挂在穹顶,每颗卵里都蜷缩着人脸蜈蚣身的怪物。 闫川的匕首哐当撞在岩壁上,嘴唇哆嗦着:“这…这是…人佣?” “比那歹毒一百倍!搬山派古籍记载的蜕仙术,把活人跟蜈蚣卵封进陶俑,用硫磺蒸汽熏烤九九八十一天。” 陈青梧的洛阳铲插进地面裂缝,她话音刚落,最近的卵鞘突然裂开,黏液中滚出个浑身粘液的“人”,他的下半身已经完全虫化,几十对步足在地面刮出火星。 但更可怕的是那张脸,分明就是和忠哥一起进来的包子! “包子!” 我下意识往前冲,却被八爷一翅膀扇在脸上。 “那不是包子,细细看他的瞳孔!” 那东西的虹膜竟呈现出诡异的复眼结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昆虫式的口器。 它突然弹射而起,虫腹喷出十分刺鼻的毒雾。 “接着!” 陈青梧甩过来半截雷管,她这小挎包里跟百宝箱似的。 “这是雄黄炸药,往他嘴里塞!” 我翻滚着躲过扑击,腥风擦着我的脖子掠过。 包子化的怪物撞在岩壁上,震落了大片卵鞘,闫川趁机甩出登山绳缠住它的脖子,我趁机扑上去掰开那变异的下颌。 “对不住了兄弟!” 虽然知道这不是包子,但他的脸庞和包子太像了,往它嘴里塞雷管,就像真往包子嘴里塞一样。 我把雷管塞进他喉咙时,触感像捏一团发酵的面团。 陈青梧的防风打火机划出抛物线,轰隆一声巨响,我们直接被气浪掀飞出去。 不是说雄黄炸药吗? 威力怎么他妈的这么大? “咳咳,不好意思,失算了,火药放的有点多。” 浓烟散尽后,地上只剩半截焦黑的虫尸。 八爷突然厉声尖叫:“快离开黏液区!” 但已经迟了! 我们脚下的岩石开始软化,变成冒着气泡的灰白色胶质。 陈青梧脸色瞬间煞白:“是蜈蚣的消化巢,该死!” 岩壁上的卵鞘接连爆开,更多半人半虫的怪物倾巢而出。 陈青梧掏出最后两管雄黄粉,用了一管半撒成防线,虫群暂时在圈外焦躁的盘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八爷,你快看看该怎么破局!” 八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喊道:“往三点钟方向撤!那边有个通风口!” 我们踩着黏糊糊的胶质往右挪,陈青梧的冲锋衣下摆突然被腐蚀出几个破洞。 她边跑边从挎包里掏出个玻璃瓶,里面泡着的蜈蚣标本让我眼皮直跳。 “接着,用这个当诱饵。” 看着她塞过来的瓶子,我心里暗骂起来,为啥她自己不用?非要给我? 我刚拔出橡胶塞,虫群突然集体转向。 瓶子里泡的发白的蜈蚣居然开始扭动,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八爷一爪子抓破我的衣袖:“愣着干啥呢?扔出去啊!” 玻璃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虫潮瞬间调转方向扑向坠落的标本。 陈青梧趁机点燃最后半管雄黄粉往地下一摔,青烟里,我们连滚带爬冲进狭窄的岩缝。 “咳咳,这味儿,比旱厕还冲。” 我被硫磺烟呛得直流眼泪,突然发现闫川的牛仔裤屁股位置,被腐蚀出一个爱心形状的破洞。 八爷落在陈青梧的肩膀上梳理羽毛:“丫头,你刚才扔的是母虫腺体提取液吧?” “以前淘汰的样品,几年前在师父那里顺的。” 陈青梧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给我和闫川派烟,但被我俩摆手婉拒了。 “鸟,你要不要来一支?” 八爷歪着头,片刻后居然点了点头。 陈青梧给八爷点上烟,笑道:“你这鸟好生有趣,要不你跟着我吧,和这俩笨蛋在一起多操心?” 八爷没顺着她的话茬往上捋,而是反问道:“你来这里应该是为了母蜈蚣吧?你想炼蛊,而且你之前一定来过这里,要不然不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陈青梧倒没否认,她点了点头,说几个月之前来过,不过这里岔路太多,有的都记不住了,只能靠感觉慢慢摸索。 而且那时的卵鞘根本没这么大,又是失算的一次。 我刚要追问,前方突然传来水流声。 拨开垂挂的藤蔓,月光从十几米高的裂缝漏进来,照在下方波光粼粼的地下河上。 “等等!水里有东西!” 闫川突然拽住要往下跳的陈青梧,我们定睛细看,水面下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虫卵。 八爷用爪子勾起块碎石扔下去,卵群立刻爆开成一团紫雾。 “好家伙,这要是直接跳下去,那可就是英年早逝了。” 我脖子发凉,陈青梧突然扯开冲锋衣的内衬,露出缝在里面鬼画符一样的地图。 “奇了怪了,师傅那老家伙没说这里有地下河啊?他坑我?” 我突然明白,感情搬山派的人很早就知道这里的事情,只不过那时时机可能不成熟,所以才最近采取了行动。 这也是为啥他们明知道外面那群勘探队的人是假冒的,他们依然选择与其合作,目的就是让那群人送死,淌雷! “往上游走五百米有个小洞,可能是以前废弃的矿洞。” “你怎么不早说?” 我和闫川异口同声质问陈青梧。 “你们也没问啊。” 陈青梧叼着没点燃的香烟含糊道。 “这下面有个战国的祭坛,母蜈蚣巢也正好筑在那里,其实旁边那个墓没啥好东西,七八伙人来过了,该弄出去的都弄完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岩石崩裂声。 变异的虫群竟然啃穿了岩壁,最前排的人虫嘴角还挂着玻璃渣。 第八百四十章 茧 “跑!” 八爷率先飞向陈青梧说的那个洞,我们紧跟在后面踩着湿滑的钟乳石夺命狂奔。 陈青梧的铜铃在颠簸中叮当乱响,转过一个急弯时,我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包子身上那股特有的药材味。 “这边!” 我拽着闫川冲向岔道,溶洞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祭台上面落满了灰尘,最骇人的是祭台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蛛网,上面还粘着两个正在蠕动的茧。 “这蜘蛛得有多大?” 闫川话音刚落,八爷突然啄了一下我的耳垂:“仔细看茧里的人!” 左边那个茧突然剧烈晃动,传出闷声闷气的叫骂:“姓吴的,你特么属王八的?老子脚都麻了!” 我手一抖,强光手电差点掉在地上。 这分明是包子的声音。 陈青梧手起刀落割开蛛网,掉出来的果然是灰头土脸的包子和忠哥。 俩人虽衣衫褴褛,但身上除了一点擦伤,竟没半点虫咬的痕迹。 “你俩怎么回事?” “什么几把怎么回事?有吃的吗?快给我来上一口。” 包子瘦了一圈,闫川递给他俩压缩饼干,忠哥接过后瘫坐在地上啃了起来。 “他妈的,这洞子里的生物一个比一个变态,要不是小包的药够来劲,我俩可能早就葬身虫口了。” 包子咕咚喝了半瓶水,然后看向陈青梧,眉毛都拧到了一起。 “咱之前见过?” 陈青梧撇嘴一笑,说包子贵人多忘事,那天上山碰到的还能忘? “我以为你是普通的邻家小女孩呢。”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这里应该就是母蜈蚣巢了,你们见到那只白蜈蚣了吗?” 包子和忠哥对视一眼,说道:“被我药死了,尸体在后边,不过这里有个红毛蜘蛛,我和忠哥一不小心栽在了它手里。” “死了?” 陈青梧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片刻后蹲下身子,把头埋在膝盖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包子看着我们,一脑门子问好。 “呜呜,让它成长那么久,居然被你弄死了,我还怎么和那些师兄斗……” 陈青梧的哭声越来越大,搞得我们几个老爷们手足无措。 我看了一眼八爷,对它扬了扬头,意思是让它过去安慰一下。 八爷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擅长哄女人。 “咳咳…那什么,要不我帮你把那只红毛蜘蛛抓住?” 陈青梧突然抬头,看向忠哥:“你们是不是拿了青铜罗盘?” 空气瞬间凝固,我看到忠哥的手慢慢摸向后腰。 就在这时,洞穴深处突然传来熟悉的柴油机声。 “师兄他们追过来了,罗盘给我!” 我赶忙上前打圆场:“忠哥,罗盘先给她吧,她答应带咱们一起出去的,他是搬山……” 没等我说完话,忠哥从怀里掏出青铜罗盘递给陈青梧。 “小丫头,你们搬山一派真是人才凋零,那几个蠢猪也能混进去成为正式弟子,实在令人费解。” “你也这么说?看来他们真是蠢的没边了。” 接过罗盘的陈青梧擦了一下眼泪,然后跑到后面蜈蚣尸体旁一阵鼓捣。 几分钟后,她心满意足的跑回来,指着祭台说道:“出去的路就在这下面,找找机关。” 我看到忠哥的嘴角抽了抽,包子起身打量着祭台,这时,一阵咔哒咔哒声传来,随即,一只红毛大蜘蛛出现,那个头比我和花姐看到的黑毛蜘蛛还要大。 这玩意是吃化肥长大的吗? 红毛蜘蛛看到我们之后,加快了移动速度,屁股后面也吐出了黏稠的蛛丝。 “别被丝粘到了,要不然几个小时也别想弄掉。” 包子出言提醒,陈青梧闻言甩出枣核钉,但打在大蜘蛛的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帮我吸引它的注意力,老子要报仇!” 只见包子从裤裆里掏出一个黑色纸包,这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颜色。 陈青梧继续甩出枣核钉吸引大蜘蛛的注意力,我们躲着蛛丝,包子已经绕到红毛蜘蛛的身后。 “草泥马,老子让你尝尝割痔疮的滋味!” 包子打开药包,对着蜘蛛吐丝的屁股直接扬了过去。 红毛蜘蛛立刻停止了吐丝,随后身体忽然僵住,吐丝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它不会叫,要不然肯定是撕心裂肺的。 红毛蜘蛛在地上打滚,带起厚厚的尘土。 尘土飞扬里,陈青梧开始在祭台上寻找机关,当柴油发电机的声音接近时,一道暗门被她打开,里面黑漆漆一片,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就连陈青梧都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我拿着强光手电往里照了照,是一条人工修建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行。 “这红毛蜘蛛就留给我那些蠢师兄吧,我先进去。” 陈青梧夺过我手里的手电,另一只手捏着枣核钉走进了暗门中。 八爷跟着飞了进去,我和闫川紧随其后,至于包子和忠哥,俩人不知道小声交谈了什么,随后也跟了过来。 “包子,你说你是不是不要脸,为了找你,我和闫川还有八爷可是没少吃苦,也幸亏我们来,要不然你和忠哥真得喂蜘蛛了。” “忠哥叫我跟着来的。” 八爷突然在半空停下身子,扑腾着翅膀转身:“你不跟他说这里的情况,他能叫你来?赌徒的心里永远都是侥幸的!” 忠哥哼了一声,说十来年了,八爷这嘴还是这么毒,跟吃了砒霜似的。 “姓药的,你别阴阳怪气的,别以为别人称你一句关外第一高手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爷我跟你尿不到一壶里去。” 忠哥耸耸肩膀没说话,不知道他是怕自己说不过八爷还是不想跟它计较。 越往前走,腐臭味越重,有点像尸体停放很长时间的那种腐烂味。 闻的我胃里一阵翻涌。 二三百米后,我们终于知道这股臭味的来源了。 数不清的蝙蝠尸体散落在脚下,它们腐烂发出的味道,堪比生化武器。 “这里怎么会有这些蝙蝠尸体?” “一会抓只活的给你问问。” 第八百四十一章 蝙蝠尸体 我捂住口鼻,这些蝙蝠的腐臭味就像一团黏稠的浆糊糊在鼻腔里。 手电光扫过满地的蝙蝠尸体,有些残骸已经高度腐败,翅膀粘连在青石板上,说不出的恶心。 “这他妈是蝙蝠的坟场啊!” 闫川捏着鼻子,防水靴踩在尸体堆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陈青梧突然蹲下身,用枣核钉挑起半截蝙蝠翅膀,说道:“你们看伤口!” 蝙蝠残翅边缘整齐的就像刀切,还泛着青紫色。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我的肩头,黑豆眼闪过一丝精光:“人为的。” 它这话让我瞬间汗毛直立,人为的?谁没事杀死这些蝙蝠干什么? 答案肯定不是要杀来烤着吃。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柴油机的哒哒声,后方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嘶吼声。 “先别管这些蝙蝠尸体了,我的那帮蠢猪师兄把红毛蜘蛛惹急了,咱们趁现在赶紧摆脱他们。” 蝙蝠尸体在脚下爆出腥臭的汁液,我们跌跌撞撞往前冲,陈青梧突然脚下一滑,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挎包。 布料撕裂声里,七八个青铜铃铛叮叮当当滚落,在蝙蝠尸体里泛着幽光。 “我的定魂铃!” 陈青梧想要翻身去捡,但却被忠哥一把抓住后脖领子。 “命重要还是铃铛重要?” 陈青梧的眼眶瞬间红了,但还是咬着嘴唇继续往前跑。 转过两个弯道,前边出现两条路,左边那条隐约透着白光,右侧那条则堆满陶罐瓦砾。 包子突然从裤裆里掏出药包,往地下一摔,瞬间尘土蔓延,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钻进鼻子里。 “咱们的气息被我抹去了,就算那些人解决不了红毛蜘蛛,那玩意也不知道咱们去了哪,走左边。” 包子的想法是左边有光亮,那一定是接近了出口。 但是陈青梧却站着不动,她掏出青铜罗盘,指针在她手上疯狂转动。 “不对劲!” 说完,陈青梧突然冲向右侧的瓦砾堆,寻找了一会后,居然用手撬开了一块青砖。 而在青砖下面,赫然是个青铜兽首机关,獠牙间卡着半截蝙蝠爪。 “这是?” 忠哥的瞳孔骤缩,而陈青梧已经拧动了兽首,墙面居然慢慢移开。 冷风裹着青草香扑面而来,月光像银纱铺在洞口…… 我们赶忙冲出洞口,陈青梧躺在草地上大笑:“我那帮蠢师兄现在肯定满脸蜘蛛丝。” “你师兄有你这个师妹,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包子的话惹来陈青梧的不满,她冷哼一声,说技不如人,倒霉也是活该。 这时,山脚下突然亮起了七八束手电光,而且正在朝我们这里移动。 “可能是那些假勘探队的人,咱们分开走。” 陈青梧说着,把青铜罗盘掖进了挎包里,刚才撕裂的地方,已经被她用枣核钉缝上。 陈青梧刚要转身,忠哥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一起走,你那些师兄,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手!” 忠哥的意思很明显,有陈青梧跟在身边,搬山派的那些人就算找到我们,只要把陈青梧推出去就行了, 毕竟青铜罗盘现在在她身上,而放她离开,在我们的安全没有得到保证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最起码要等我们安全离开,陈青梧才能走。 “你!我好心带你们出来,你反过来竟要挟持我?” “抱歉,我并没有想挟持你,只是想确保接下来的路没有危险,而且,青铜罗盘已经在你手里,我想这也应该是你应尽的义务。” 面对忠哥平淡的语气,陈青梧咬了一下嘴唇,略显委屈的说道:“跟我来!” 夜色中的山村寂静的可怕,陈青梧带着我们摸黑翻进了一间废弃的土房子里。 “在这里待到天亮,然后大家各走各的,咱们之间的交易也算完成了!” 陈青梧这话是对我和八爷说的,她是在提醒我俩,要讲江湖道义,别出尔反尔。 我耸耸肩,既然找到了包子和忠哥,之前的约定,还是要说话算话的。 “你放心好了小丫头,天亮之后,你随意离去。” 陈青梧对着八爷哼了一声,不过我感觉这声倒是对着忠哥哼的。 此时的忠哥躺在废弃的土炕上,也不管身下的灰尘,可以看出,这趟虎头崖之行,他和包子确实不轻松。 包子从裤裆里掏出个油包纸,打开纸包里面竟是一块发硬的烙饼。 “尝尝?正宗的铁锅烙饼。” “你特么恶不恶心?这玩意多少天了,还能吃?” 我话刚骂完,忽然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包子,手伸出来!” 包子讪笑着往后缩着手,却被闫川一个擒拿按在炕上。 我赶忙掀起他的衣袖,看到包子的小臂上有许多道伤痕,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被蜘蛛腿划的,真没事,已经抹过药了。” 本来闭目养神的忠哥猛的从炕上坐起来,他抓着包子的胳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忠哥的语气中满是关切和责备,这是发自内心的,说明他真的很在意和看重包子。 包子讪讪一笑,说这点小伤还值当的说? 八爷这时也飞了过来,它用尖喙啄了一下包子的伤口,结痂的部分瞬间皮肉外翻,里面的血肉居然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蛛毒入骨,不及时拔毒,这条胳膊就直接砍了吧。” 包子脸色瞬间煞白:“八爷,没那么严重吧?我涂了药之后没啥感觉啊?” “爱信不信。” 八爷扑棱着翅膀飞上房梁,带下许多蜘蛛网。 “八爷,怎么拔毒?” “问那小丫头。”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青梧,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后腰处解下一个皮囊,然后走到包子跟前,倒出一些碧绿药粉,按在他的伤口上。 包子瞬间疼的直抽气,不过嘴里却不老实。 “轻点,我这可是摸金圣手。” “就你?还不如我那几个蠢师兄呢。” “你师兄有我帅吗?” “反正是不如你胖。” …… 第八百四十二章 搬山派来人 天刚蒙蒙亮,我们摸到了虎头崖脚下。 包子的战损级破车四个轮胎已经没了气,也没有开回去的必要。 “走,去车站。” 我问包子心疼不? 他对我眨了眨眼睛。 但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客运站里,陈青梧与我们分别,我感觉包子看她的眼神有点拉丝。 这家伙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陈青梧的五官还算标致,就是这个胸嘛,有点差强人意,我怕以后饿着孩子。 “还看?一会镶眼睛里去了。” “我目送她离开怎么了?毕竟人家帮我治了胳膊。” 包子的胳膊肿的像发面馒头,去往县城的大巴车上,我见他摇头晃脑好不自在,再看忠哥,靠在座椅上打盹,好像这趟他俩有很大收获的样子。 下了车,我就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向包子。 “干嘛?我没装钱。” “你身上有东西。” 八爷和闫川也围了过来,闫川说包子举动反常,要是搁平时,早就鬼哭狼嚎的叫唤上了。 包子嘿嘿一笑,“还是瞒不了哥几个。” 说着,它用那只好手解开衣襟,一枚玉璧正藏在内侧的小兜里。 “战国玉壁?” 巴掌大的青玉蟠螭纹在晨光中流转。 八爷倒吸一口凉气:“王墓的镇魂壁?” 包子讪笑一声,说是在蜘蛛老巢顺的,有个青铜匣子就卡在祭台下面。 “怪不得蜘蛛发狂,你偷了人家的宝贝,没弄死你就算不错了。” 原来包子对我眨眼睛,是这个原因。 这玉壁够买四辆皇冠了,属实是走了狗屎运。 我再次看向忠哥,他神色依旧平静,我知道,没有他,包子大概率不会找到这么值钱的东西。 但另一方面也验证了,八爷去过的那个战国墓,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凡品。 搞得我心里痒痒的。 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了,估计搬山派的人,这会儿已经把东西都打包出来了。 回津沽的火车上,忠哥半路下了车。 等他走了以后,八爷开始对包子叨叨起来,告诉他不要与忠哥走的太近,要不然哪天被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包子一句:“我感觉忠哥对我挺好”,把八爷气的半死,后来的路上,没有跟包子说过一句话。 哪怕是包子舔着脸去逗他。 人就是这样,看谁不顺眼,这人干什么他都瞧不上。 关于八爷和忠哥之间有什么恩怨,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以这傻鸟的性格,它不想说,掰断它的嘴它都不会说。 回到津沽,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包子回药王观养胳膊去了,我再三告诫他,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没人救他了。 包子答应的很干脆,说有这枚玉璧,出手之后和忠哥一分,就能填补之前开夜总会的损失了,还能有剩余。 没什么事可做,我就老老实实的待在紫意轩,白天看看书,晚上和时紫意聊聊人生,解锁一下新姿势,倒也过的轻松惬意。 我本以为就这样一直平静到订婚那天,没想到,三天后,有人踏入了紫意轩的门。 当时时紫意正在对账单,而我则在里间看西清古鉴,当门上的风铃响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是来生意了,倒也没在意。 时紫意见有来客,准备起身招呼,但对面却先说道:“岩裂惊穹镇八荒,移峰断脉踏阴阳,铁铲开道破玄阵,血酒浇透九重天。” 我在里间听到这话,立马起身出来,因为我听八爷说过,这人说的是搬山派的黑话暗号。 来到前堂,见这人身材高大,但眉宇间有些煞气,眼神也不怎么和善,我就知道,他是因为陈青梧,或者说是为了青铜罗盘来的。 不过我心里虽然清楚,但还是拱手问了一句:“朋友,你是哪路把头的麾下?” 这人冷冷一笑:“明知故问!陈青梧在哪?” 看见他这副鸟样,我的气瞬间涌上心头。 老子客客气气跟你在这说话,你他妈装什么装? 叼你是根葱,不叼你你是个鸡脖? “真是奇怪了,陈青梧是你搬山派的记名弟子,你作为搬山派的人,居然会不知道?” “她早就被逐出师门,却还一直用搬山派的身份招摇撞骗!” 啥? 陈青梧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嘿,怪不得她一直骂搬山派的人是蠢猪,我还想,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师兄? 原来是被逐出师门了,那心里有气也属于是正常。 换做是我,骂的就不是蠢猪了,得是王八蛋。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在哪,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恰巧她帮了我们的忙,仅此而已。” 这人冷冷的看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知不知道虎头崖里的蜈蚣,我们培养了多少年?知不知道那条母蜈蚣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陈青梧这些年处处与我们做对,之前看在曾为同门的份上,不想与其计较,但她却越来越得寸进尺!” 我耸耸肩:“跟我有关系吗?” “你们是她的帮凶!” 这人说着,出手猛的拍向时紫意身前的柜台,吓了时紫意一跳。 我赶忙上前将时紫意护在身后,眼角瞥向柜台,实木的案板居然出现了几道裂纹。 “不好意思,柜台买的时候一千二,你是现金还是刷卡?” 我的话音刚落,闫川从楼上抻着懒腰下来了。 “怎么回事,果子?咣的一声,有人砸场子呗?” 闫川活动着筋骨走过来,他看着搬山派的这人接着说道:“朋友,紫意轩做的是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但是你要弄这一出,咱俩就出去比划比划,正好我也活动活动筋骨。” 此时的闫川,气场很强大,我也好久没见他有这种气势了,差点忘了,这是个高手。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与陈青梧只是一面之缘,按你所说的话,那我们顶多算被她利用的工具。你们搬山派与她的恩怨情仇跟我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如果你非要因为这件事来找麻烦,那就请你划出道来,我们奉陪到底。” 说着,我对这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八百四十三章 回来祭祖 可能搬山派这人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强势,他冷冷一笑,对着我和闫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我颜同今天倒要向二位请教一下!” 闫川掰了一下指节,“打你我自己就够了。” 这时八爷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要打架出去打,别碰坏了我的青花梅瓶!” 我们回头看去,八爷正站在楼梯口,身上还挂着彩纸条。 它跟闫川刚才又在上面玩扑克比大小了,看来输的不轻。 搬山派颜同盯着闫川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抓向柜台上的青花瓷瓶。 我正要动作,却见闫川抄起鸡毛掸子往瓶身上一挑,瓷瓶打着旋儿飞向半空。 颜同脸色骤变,急忙伸手去接,不料闫川的掸子头已经点在了他喉结前。 “乾隆年制的缠枝莲纹瓶,摔碎了得赔八十万,手别抖啊。” 闫川用鸡毛掸子轻轻敲了敲颜同的手背,瓷瓶在颜同手里打颤。 颜同被气的不轻。 “好的很!” 颜同退后两步,阴鸷的目光扫货我们。 “三天后,自会有人来讨教!” 说完,他转身离开,衣摆带起的风撞的门帘哗啦作响。 “诶,别急着走啊,柜台的钱赔一下啊!” 颜同身形一顿,接着几张钞票从他手里散落出来。 “妈的,这样的人就该好好治治他,要不然觉得天老大他老二呢。” 闫川过去捡钱,数了一下有六张。 “晚上改善伙食!” 我倒没有闫川这么乐观,颜同说三天以后,还会有人来找,那肯定是比他厉害的人,到时候能不能善了还是一说。 八爷可能看出来我的担心,它过来,看着清末民初的老榆木柜台说道:“他就是来给你们一个下马威,顺便看看你们的态度,三天后不一定会有人来。” 时紫意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说不管谁来,都得让他赔柜台,八百块钱肯定不够! 我正要说时紫意小财迷,门外忽然传来包子高亢的声音。 “果子,闫川,快看看谁来了?” 包子吊着胳膊冲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人字拖背心大裤衩子的年轻人。 这人满脸堆笑,上来给了我一个熊抱:“果子,最近过的挺滋润啊,脸都圆了。” 这人正是在粤州的三伢子。 “卧槽,三伢子,你怎么回来了?还有,你咋这身打扮?落魄了啊?” 三伢子捶了一下我的胸口说道:“怎么?我不能回来?我可是津沽原住民!还有我这身衣服,在粤州可是有钱人的标志。” 三伢子这次,是回来祭祖的。 因为最近风声紧,这个行业的生意都不景气,三伢子便代替他爹回来了。 “能待几天?” “一个星期吧。” 晚上,我们以极高的规格招待了三伢子。 我问他怎么没带女朋友回来,他说女朋友怕生,不愿意跟着一起。 着让包子只撇嘴,说三伢子不够朋友,有了女人也不说让我们掌掌眼。 三伢子的到来,让我暂时忘了搬山派的事。 席间,我们提到了包子那枚玉璧,三伢子很感兴趣。 当包子从裤裆里拿出那枚玉璧时,三伢子眼睛都直了。 “战国玉璧?” 三伢子将玉璧拿到手里,反复观察玉璧的每一处细。 “咋样,三伢子?点评点评?” 三伢子清了清嗓子。 “这方战国镇魂璧绝非寻常礼器可比,一上手便感觉寒意侵骨,玉质虽经千年却依旧凝若冰霜,通体暗浮青灰,似有阴翳流转。 这并不是普通的沁色,而是常年浸染幽冥之气的尸古沁。 而且这玉璧上不同于常见的谷纹云雷,竟是首尾相连的蟠螭纹环伺,这玩意专为王室大墓而生,你们这是弄到战国的大锅儿了?” 看着三伢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包子赶忙把玉璧抢了回来。 “三伢子,别怪兄弟不想着你,这玉璧,你能出什么价?亲兄弟明算账,低了的话,我可不出给你。” 三伢子鼓着腮帮子想了片刻,说道:“这东西还要看有没有人要了,喜欢的,有市无价,不喜欢的,分币都不想掏……” “得得得,你少拿这一套压我的价格,麻利点,一口价。” “一百?” “加。” “一百二?” “再加。” “加不了了。” 包子看着三伢子,突然起身贱笑着走向他。 “一百三,晚上我安排。” “滚一边去吧,我有那十万,够我玩两年了。” 这顿饭吃的很快,饭后,包子不知道拉着三伢子去一旁嘀咕什么去了,但后来也被他俩叫走,剩我和时紫意俩人看着一大桌子菜。 “你是不是也想跟着去?” 时紫意狡黠的盯着我,这我哪敢点头? “对天发誓,我最讨厌那种场合了。” “你应该对灯发誓。” 回紫意轩的路上,我提起了搬山派,时紫意却一点也不担心。 “搬山派没了不起的,现在不是明清那会儿了,一个势微的门派,现在远不及南北两派的实力。” “我是担心他们对你不利。” “我?” 时紫意掏出飞刀,在我面前比划了一下。 “我的飞刀又不是不犀利。” 回到紫意轩,看家的八爷正在打瞌睡。 它翅膀上长了许多小绒毛,不过有些杂毛,并不是纯白, 我真担心全长出来以后,八爷也变成杂毛了。 “八爷,那个破玉璧三伢子出了一百多万,包子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八爷缓缓睁开眼睛:“这价还高吗?拿京城给那几个老古董看看,最少还能翻一倍!” 我心想,八爷是属马后炮的,一开始不说,现在答应出给三伢子了,总不能再反悔吧? “八爷,我听你说京城老古董都不下于三回了,他们是干啥的?” “他们就是老傻逼。” “……” 在八爷眼里,可能也就徐道长不是傻逼了,剩下其他人,包括我们,也逃不了这个名头。 到了深夜,本来早该入睡的我却睡意全无。 倒不是担心搬山派会再来寻麻烦,而是想那个青铜罗盘,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这次把罗盘给陈青梧,我们是不是亏大了? 第八百四十四章 拆迁 次日一早,我还没睡醒,紫意轩的大门就被敲的啪啪作响。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下楼开门,发现是包子他们。 此时他们手里拎着早餐,我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这哥仨准是玩到现在才回来。 “你们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大早上的就不能消停点?” 我打着哈欠往店里走,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想上楼补觉。 “诶,果子,吃完再上去嘛,都给你带来了。” 三伢子叫住我,这几个家伙有点反常,正常来说,他们玩了一夜,这会儿应该找地方睡觉去了。 现在却拎着早餐来找我,这里绝对有事。 “有事说事,没事我睡觉去了。” 三伢子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先坐下,坐下说。” 你看看,我就说他有事。 三个人打开塑料袋,开始分包子,递给我一个我没接。 大早上的,牙还没刷呢,哪有胃口吃? “三伢子,你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今天咋了?不会是要跟我借钱把包子那个玉璧买下来吧?” “一会说。” 等他们三个吃饱喝足,我蹲在紫意轩门口嗦着山海关汽水,三伢子蹲在旁边往青砖缝里弹烟灰,远处包子铺的蒸笼冒着白气。 “果子,你看这个。” 三伢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示,我展开一看是拆迁通知,程家庄要规划成游乐中心。 “今天早上去老宅上香时门上贴的。” “这不挺好?拆迁款够你娶十个媳妇了。”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从三伢子的表现上来看,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果然,三伢子用力把烟头捻在脚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放屁,我家祖宅拆迁就给二十万,这点钱还不够我点几个小妹儿!” “那这事你们和开发商谈啊,我又不是管这事的。” 三伢子起身,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这事不对劲,我想让你动用一下关系,帮忙查一下。” 关系?三伢子指的是龙家? “呃…三伢子,我爷爷的手好像没那么长,你可别以为他老人真能管天管地管空气,我建议你先去房管局了解一下,然后在做打算。” 三伢子闻言抿了一下嘴,然后轻轻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先去了解一下,回来跟你说,不过这里面要真有猫腻,你必须得帮忙,我家虽然在社会上有一定关系,但官方这里,还得靠你帮忙。” 三伢子他们走了以后,时紫意从楼上下来,我把这件事跟她说了一遍,她打着哈欠说道: “这事很正常,典型的相互勾结,只要查出来拆迁公司,后面的事就好解决了。” “那你跟时爷爷说一下?” “你咋不找龙爷爷?” “远水解不了近渴嘛。” 时老爷子人在京城,津沽这里的关系网绝对要比我爷爷的广,如果真如时紫意所说,估计也就是他老人一句话的事。 要是别人,我是真不想掺和这事,但三伢子开口了,咱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 上午十点多,三伢子回来了。 他告诉我,在房管局查了一下,拆迁公司叫隆盛地产,注册资金才五十万! 闫川在一旁插话:“这公司专收老宅子倒卖给港商,上个月强拆柳条胡同,把人家祖传的紫檀屏风当柴火烧了。” 那个时候,强拆事件屡屡发生,因为法律规范不完善,最主要还是利益驱动的原因。 老百姓始终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而且拆迁公司的背景一般都特别深厚。 我看向时紫意,既然查出来拆迁公司的信息了,那就可以给时老爷子打电话了。 时紫意正在给飞刀缠红绳,感受到我的目光后抬了一下头。 “别急别急,你们可以先去会会那个开发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锻炼身体了。” “得嘞!” 包子吊着胳膊从门外窜进来。 “还是紫意想的周到,让三伢子先出口恶气,收拾他一顿再说!” 我感觉没有必要,但包子还有三伢子都跃跃欲试。 “我给神手李打电话,十分钟必知道隆盛地产老板的信息。” 包子去给神手李打电话,如他所说,不到十分钟,神手李的电话回过来了。 “隆盛老板赵胜利,现在正在庆云楼喝早茶!” 庆云楼二楼人声鼎沸。 我们刚踏进包间,就看见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胖子正在啃狗不理包子。 油顺着下巴滴在他阿玛尼衬衫上,四个纹身青年杵在身后,就像庙里的四大天王。 “赵总好胃口啊,连我家祖宅都想啃?” 三伢子坐下来,赵胜利吐出半口包子,嘴里的金牙闪着寒光。 “小兄弟,拆迁是市政规划的,就算你来找我,赔偿款也是不可能再加的。” 赵胜利说话还算客气,但三伢子并不买账。 “赵总,我能找到你,说明还是知道你一些底细的,真要谈不拢,那……” 赵胜利脸色微微一变,身后的纹身青年刚要上前,被他抬手拦了下来。 “这样,我给你每平加二百。” “加你姥姥!” 包子用另一只手指着赵胜利,颇有一言不合就要上去干他的模样。 赵胜利冷笑一声,抽了张纸擦了一下满是油花的嘴。 “三天后签合同,否则……” 他做了一个推土机的手势,三伢子瞬间暴起,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对着赵胜利的脑门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开水四溅,赵胜利惨叫一声,纹身青年立马围了过来。 “干死他们!草!” 闫川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我趁机一脚踹在他的裤裆上,瞬间解决掉一人。 包子虽说只有一只手,但也不是小混混能近身的,一记重拳直接轰向一人的面门,那人顿时眼泪和鼻血横流。 另两人见状,想要掩护赵胜利离开,却被三伢子挡住了去路。 “赵总,程家庄你拆不动!” “咱走着瞧……” 赵胜利刚想放下狠话,却被闫川用椅子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赵胜利直挺挺的栽了下去,另两个纹身青年转身就跑。 “把他金牙掰下来,啥档次的人呐,还他妈镶个金牙!” 第八百四十五章 精神补偿 庆云楼二楼响起了惨叫声,整个茶楼的食客都往我们这边看。 包子掰掉赵胜利的大金牙,上面还粘着狗不理包子的肉馅。 但包子一点也不嫌恶心,把金牙在裤腿上擦了擦,直接揣进了兜里。 “赵总,拆迁这事,得按我们的规矩来,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先走了。” 出了庆云楼,外面响起警笛声。 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店家肯定报了警。 “今天这事,明天肯定得上社会新闻。” 回到紫意轩,时紫意刚熬好一锅绿豆粥,还没等放冰箱里冷藏,便被包子他们一扫而空。 “这是要凉着吃的……” “反正最后都会变成屎,咋吃不一样?” “噗……” 包子的话直接让闫川把绿豆粥喷了出来。 “你特么咋不直接吃屎,一直循环,还省钱。” 时紫意已经给时老爷子打过电话了,至于这事要怎么发展,就要看时老爷子有多大能量了。 第二天清晨,紫意轩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奥迪。 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递来一个牛皮纸袋,并告诉我拆迁手续已经撤销,袋子里是补偿协议。 我翻看着文件突然瞪大眼睛,赵胜利,还赔了三伢子五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好嘛,我觉得赵胜利肯定憋屈的不行,白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被掰掉一颗金牙,最后还要给打人者精神补偿,这事上哪说理去? 没多大会儿,三伢子来了之后,我将牛皮纸袋递给他。 简单看了几眼,三伢子对我竖起大拇指。 “兄弟,还得是你,这五万块钱就给你了。” “谢我没有,你得谢谢紫意,她给时老爷子打的电话。” 三伢子说谢谁都一样,毕竟我和时紫意是一家人。 帮三伢子解决完拆迁问题,接下来就在紫意轩等明天搬山派的人来上门就行了。 颜同说的日期,明天也该到了。 黄昏,我蹲在紫意轩门口啃苹果,八爷落在我肩头梳理新长出来的白色羽毛嘀咕:“搬山派的人,估计明天是来不了了。” 我转头看向八爷,问它为啥这样说? “颜同不是傻子,搬山派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暗中打探关于你关于紫意轩的背景,你说他们还会来吗?” “哦。” 其实我倒希望搬山派的人能来,毕竟生活枯燥无味,还是要有人来给增添一点乐趣的。 如八爷所说,搬山派的人还真的没来。 这让闫川不免抱怨起来。 “老子等了他们一天,居然放我鸽子,他奶奶的,回头碰见搬山派的人,我直接上去就是一个扁铲。” 三伢子叹了口气,说回来好几天,时间都浪费了。 他这话说的有点不走心,除了前天去找赵胜利和今天在紫意轩帮忙坐镇,剩下的时间都是去鬼混,也没看到他哪里浪费时间了。 “哥几个,黑夜已经降临,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走!” “走!” 我终于知道三伢子不带女朋友回来的原因了。 他老子要是知道三伢子借着祭祖的名义回来花天酒地,不知道会是什么表现。 三伢子的老祖宗不知道会不会气冒烟。 晚饭过后,我和时紫意出去散步。 好像我俩很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或者说是我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和平路上灯火通明,我和时紫意手牵手漫步在大街上,看到路边的小商品店,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让时紫意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女人,都喜欢可爱的东西。 我们从小商品商店出来时,时紫意手里多了几个彩色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头绳,发卡。 此时的时紫意眉眼弯弯,路灯的光晕笼在她的发梢,像给她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以后咱们的女儿也肯定喜欢。” “谁要给你生女儿?” “那生儿子?” 时紫意晃着袋子,作势要打我。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向街角涌去,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混着推搡声。 我下意识拉住时紫意的手,朝人群挤去。 拨开层层围观的人,我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满脸血污的中年男人,酒气熏天。 三五个染着黄毛,戴着金链子的小年轻正围着他。 其中一个用脚狠狠踹男人的腰腹,嘴里还骂骂咧咧:“老东西,敢挡老子的路?” 人群中全是看热闹的人,根本没有想要出面阻拦的意思。 这也正常,如今这个社会,好人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且这几个小青年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脚下踩着当时流行的青灰鞋,鞋帮上还沾着点泥土,一看就是街头混子。 谁想没事找事呢? “走吧。” 我小声对时紫意说道,但她却皱着眉头看着那个醉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住手!” 几秒钟后,时紫意清脆的喊了一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还有王法吗?” “王法?” 一个叼着烟的小青年嗤笑一声,烟头往地上一扔。 “在这一片,我们就是王法!小妞你要是想当好人,不如陪哥几个快活一晚,我们就放了……” 没等这小青年话说完,我的脚已经踢了出去。 我不允许别人用言语来侮辱时紫意! “草,这傻逼玩阴的,兄弟们,干死他!” 其余小青年闻言,纷纷从腰间抽出弹簧刀,寒光一闪,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几声惊呼,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一个小混混率先朝我扑了过来,我侧身躲过,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个肘击怼在他的脸上。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练,几个小混混我自认为还是能对付的了。 “今天你俩谁都别想走!” 小青年开始放狠话了,我冷冷一笑:“走?我看想走的是谁!” 说完,我又一个撩阴脚踢在了另一个小青年的裤裆上,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剩下的两人举着弹簧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我的眼神也不在凶狠了。 “妈的,年纪轻轻不学好,竟干一些坑蒙拐骗偷的事,今天我好好教育教育你们!” 第八百四十六章 醉汉 小混混被我吓走。 此时我好像感觉到人群中有崇拜的目光传来。 时紫意蹲在醉汉身边,帮他检查伤势。 醉汉艰难的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的倒下。 “孔叔叔,您别动了,我这就叫救护车。” 嗯? 这醉汉原来是紫意认识? “紫意,他是?” “回头在跟你说。” 救护车很快开了过来,醉汉可能是醉酒的原因,并不认识时紫意。 跟车去了医院,交了诊疗费,我俩坐在病房外的等候椅上,时紫意才对我说起醉汉的身份。 醉汉叫孔祥开,是退伍军人,曾经去拜访过时老爷子,所以时紫意对他有点印象。 至于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时紫意也不清楚。 “我记得那时见他,是个精神抖擞的人,现在居然邋遢成这样,真是世事无常。” 我想能让人变成这样的,要么是女人,要么是金钱。 “走吧,等明天他醒酒就好了,医生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喝的有点多了。” 本来我以为这就是一件很小的插曲,也就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第二天中午,孔祥开居然站在紫意轩的门口。 此时的他脸上的淤青还未退,模样还是有些惨。 “谢谢小姐昨晚伸手援救!” 说着,他居然直接跪了下来。 我赶忙跑过去准备将他扶起,却发现自己怎么用力,都拽不起来他。 这个孔祥开,有点身手。 “孔叔叔,您这是干嘛?” 时紫意小跑过来,跟我一起拉孔祥开,但他还是不起来。 “时小姐,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答应。” 时紫意一脸疑惑,问孔祥开什么事? “借钱。” 我操,这哥们昨天的医药费都是我垫的,今天又跑这借钱来了。 不过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找到紫意轩的? “你…借多少?” “二十万!” 啥? 我愣住了,这个孔祥开让我一度怀疑他是没醒酒。 “时小姐,我把命抵给你,求你借我二十万,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让我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这位大哥,要不先进屋说?你这跪在这里,左邻右舍的看见多不好?” 孔祥开没理我,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时紫意。 “孔叔叔,你先进来说。” 这次孔祥开起来了,跟我俩进屋之后,又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能他真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孔叔叔,你别这样,怎么说你也算我的长辈,你这么跪着,岂不是折煞我了?” 时紫意话音刚落,八爷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 “咋回事?碰瓷的?” 时紫意白了八爷一眼,接着对孔祥开说道:“孔叔叔,你跟我说你遇到了什么事,能帮的我肯定帮,但是你得先起来。” 孔祥开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时小姐,我借二十万是想救我姑娘的命,她得了白血病……” 我就说嘛,他昨晚的那个状态,就是有心事导致的,原来真是钱。 时紫意闻言,很痛快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我伸出手。 “亲爱的,借我点钱,从财礼里面扣。”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没说出来话。 合着她借出去的钱得我出呗。 不过这话咱不能说出口,要不然晚上捞不着上床了。 “我这都给他取钱去。” 取钱的路上,我还想着,昨晚为啥要去凑那个热闹。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孔祥开所言属实,这些钱真能救他姑娘一命,那他即使不还也无所谓了。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能抵消一下我盗墓损阴德这事。 想到这里,也就释然了。 回到紫意轩,八爷这傻鸟居然跟孔祥开聊的唾沫横飞。 当我把钱递给他时,孔祥开起身郑重的对我鞠了一躬。 “小兄弟,这钱我绝对还给你,祝你和紫意白头偕老。” 看着孔祥开离去的背影,八爷不禁咂了咂嘴。 “这世上啊,没心眼的人,最容易被算计,利益至上的社会,有多少他这样的人走投无路啊。” “咋回事,八爷,这么感慨?” “你问紫意那丫头去。” 傻鸟就是这样,明明自己能说的话,非憋在肚子里。 “我昨晚不是说了,孔祥开是退伍军人,本来退伍后被安置到了武装部,但名额被有关系的顶替了。” “那他为啥不找人理论?” “都说了人家有关系。” 我摸着下巴,心想着孔祥开又不是不认识时老爷子,跟他老人家说说,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三伢子两天后返回了粤州,闫川整天跟包子去鬼混,八爷也跟包子和好了,跑药王观找大灰玩去了。 李八指和麻五偶尔回紫意轩一趟,基本都是过来取货。 江湖上最近也平静了许多,没有听说哪里又出了什么大墓。 孙耀福和秦岳之间也没了动静,宋家还有南粤珍奇会也没了消息,就连吴老二,都待在曹州老家。 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进入了平静期,但暗处是不是暗流涌动,那就不得而知了。 七月中旬,阳光最毒辣的季节。 我正蹲在电风扇旁喝北冰洋汽水,天气热得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紫意,安装空调的怎么还不来?” “急什么?以前没空调的日子不是照样过?” 时紫意递给我一块西瓜,冰镇的,和汽水一起进胃,通透的不得了。 “包子和闫川好几天没来了,这俩小子不会肾透支了吧?” “哐当”一声,紫意轩的大门被包子踹开。 “姓吴的,能不能不要背后嚼人家的舌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的肾透支了?” 刚才的话正好让包子听见,他拿起柜台上的西瓜,三两下解决了一块。 “闫川呢?你俩最近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包子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我,最近是不是待的无聊? 我用脚丫子想,这家伙肯定不知道又从哪弄的小道消息,准备出去走一趟。 但这大热天的,我实在懒得动。 “不无聊,天天喝茶看报,过的倒是挺充实的。” “你放五彩斑斓罗圈屁!” 第八百四十七章 黑虎岭 包子见我油盐不进,将最后半块西瓜扣在脸上,啃了个精光。 “行,看来北宋大锅儿跟你无缘了,我去联系忠哥。” 包子说罢,将沾满西瓜汁的手在我身上擦了擦。 “你又从哪得到的小道消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总感觉不靠谱。” “靠不靠谱你又不去,管那么多干嘛?” 包子作势欲走,我还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便没阻拦。 “诶,我说果子,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包子走到门口,见我没有挽留的意思,又走过来叽歪了一句。 “不好奇,你爱说不说,这会儿热得我没心情。” 包子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汽水,一口咕嘟干净。 “真是北宋大锅儿,你咋不信呢?” “有何凭证?” 包子甩着湿透的汗衫,神秘兮兮的从裤兜里掏出个油纸包。 “你当我这些天在古玩城白混的?瞧瞧这个。” 油纸包里裹着半块青瓷片,釉面泛着雨过天晴的色泽。 我对着阳光细看,碎瓷内壁隐约可见支钉痕。 “北宋官窑?” 包子瞬间得意起来。 “怎么样?没骗你吧,昨天在鬼市,有个鄂西来的药农拿这来当添头。说是在神农架老林子里采药时捡的,那地方……” 他故意拖长音调。 “山如卧虎,水似盘龙。” 闫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了门框上。 “撼龙经有云,虎踞龙盘必有灵,倒是符合帝王陵寝的风水。” 我回头看着闫川:“哟呵,几天不见,撼龙经里的内容都记住了?” “那必须的,学习使人进步,咱不能吃了没文化的亏。” 这话把我和时紫意都逗笑了,他一个武夫看那些书干嘛?要考研呐。 “二十万。” 时紫意突然来了一句二十万,让我差点被汽水呛到。 “什么二十万?” “上回借出去的钱呐,要是这趟能摸个钧窑笔洗回来,就算回本了。” 呃,这钱不是她同意借的嘛,弄了半天不也是心疼的不行。 不过她这么说,那就是同意让我出去了,包子见状把胸脯拍的梆梆响。 “紫意,你就等好吧,一个笔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话别说太满,消息是否可靠还有待查证,你俩可不能带吴果去风月场所,要是叫我知道了,哼哼……” 我摸了一下鼻子,风月场所?我才不去,谁去谁是小狗。 三天后,我们三个挤在绿皮火车的硬座里,身下座椅还残留着前位乘客的汗渍。 “我说包子,你咋不再买辆车?挤这火车挤的我脚都肿了。” 此时的包子正举着中国交通地图册,他并没理会闫川,手指在鄂西北密密麻麻的等高线上游走。 “药农说是在黑虎岭一带,这地名地图上根本没有。” 闫川凑过来说道:“这不是正常嘛,六三年测绘的地形图,许多小地名肯定都没标注。” 火车到站已是黄昏,剩下的路要转乘中巴。 但这个时间客车已经停运,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在鄂西先住一夜。 “装备和工具明天一早去采购吧,一会问问哪有黑市,打听打听哪有卖洛阳铲的。” 坐火车出行就这点不好,工具没法带,只能到地方在准备。 “那都好弄,现在最主要的是吃点东西,我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我看着包子的大肚子,三天不吃饭都饿不死他,照这个吃法下去,突破二百五是指日可待了。 吃过饭,去找黑市的任务就交给他俩了。 本来他俩还有别的目的,就是想领略一下鄂西的风土人情。 宾馆里,我和时紫意煲了一会电话粥,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包子和闫川还没回来。 担心他俩出什么纰漏,打电话过去一听,那头的音乐声震的耳朵发抖。 第二天上午,破中巴在山路上颠簸到中午,我们要去的地方连三轮车都进不去,所以只能下车步行。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往山里走,包子背的洛阳铲咣当撞在树干上,惊起喜鹊扑棱棱掠过树梢。 “这山里还有喜鹊啊?” “人家不能在山里嘛?” 俩人拌了一路嘴,直到天黑,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黑虎岭。 “包子,我觉得咱是不是太儿戏了?凭一个药农带的破瓷片就跑过来了,然后在这里抓瞎。” “不能,我有直觉。” 闫川忽然驻足,指着远处:“看那儿!” 我和包子顺着闫川的目光看去,月光下,五道山脊如巨掌合拢,中央谷地雾气氤氲。 我赶紧摸出罗盘调整方位。 “五龙捧圣的格局,放在宋代至少能出个节度使!” “那还等啥,直接过去吧!” 闫川拉住包子:“忘山跑死马的道理你不知道吗?而且晚上山路难行,咱们明天一早在过去,先找个地方把帐篷支上。” 有了目标,包子干劲十足,不怎么用我和闫川出力,自己就把活干了。 我们三个挤在帐篷里啃饼干,包子一脸憧憬的说道:“我的要求并不高,钧窑的锅碗瓢盆给我来一套就行。” “做梦吧,梦里啥都有。” 夜里,包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属于狗窝里搁不住大饼的选手,恨不得马上去那山谷一看究竟。 次日一早,我们踩着露水往山谷的方向走,等到了山谷口,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的正中间。 但当我们看到山谷里的景色时却全都傻眼了,这所谓的龙脉,居然是一片新坟地,墓碑上还贴着彩色瓷像。 “我操了,这荒山野岭的还有人住在这里?” “世外桃源?” 不怪我们难以置信,这深山里,交通基本靠走,在这里居住的话,生活物资怎么运进来? 难道是纯农业?自给自足? 我好像都没看见电线杆子。 “来都来了,咱们过去看看。” 随着我们深入山谷,看到坟地下坡果然是一排排古老的木结构房屋。 看外观,最少是明清时期的。 “乖乖,还真是世外桃源啊,陶渊明果然没有骗我,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行了,别显摆你那点墨水了,赶紧过去找个人问问。” 第八百四十八章 祭天台 我们沿着坟地的坡往下走,正好碰到一个扛着锄头的村民。 包子赶忙上前询问:“大爷,我们是户外探险的驴友,请问黑虎岭怎么走?” “黑虎岭?” 老大爷用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哪有什么黑虎岭?那是老一辈人编出来吓唬小孩儿的,说山里有吊睛白额大老虎…” 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该不会是碰到过刘跛子吧?他的鬼话你们也信?那老光棍专拿破瓷片去外地诓人。” 啥玩意? 我和闫川一齐看向包子,此时的他满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大爷,刘跛子在哪?” “他拿了钱早就在外面潇洒去了,还能回到这个破山沟沟里?” 我掐死包子的心都有,就说不靠谱,他还拍着胸脯子保证。 “大爷,这里真的没有黑虎岭?” 不死心的包子又问了一遍。 老汉放下锄头撇着嘴说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十来年,还真没去过黑虎岭。哪来的回哪去吧,从这里往西走,路近,很快就能出山。” 返程的路上,我问包子,那刘跛子用瓷片跟他换了多少钱? “三千。” “还行,也不算多,就当长长记性了。” 按照老汉的指的路。我们一路向西。 刚走没多远,暴雨骤至,大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堪比女人翻脸。 这个天气,帐篷已经不起作用,我们只能顶雨前进,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在树下躲雨? 我的答案是怕遭雷劈。 雨一直下。 突发的山洪裹着碎石冲断我们经过的木桥。 我们慌不择路往高处逃,闫川的登山绳刚系上老松树,就听包子在崖边惊呼:“这石头不对劲!” 洪水冲刷过的岩壁上,赫然嵌着一方青石台,台面阴刻八卦纹,中央凹槽积着暗红色的污渍。 就像是常年供奉香火留下来的痕迹。 我摸出匕首刮了刮石缝,带出的朱砂碎屑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祭天台,看这风化程度,少说有三百年,但纹样是是明末清初的风格。” “先别管了,找个地方躲雨要紧。” 可能是老天眷顾,十几分钟后,我们居然看到了一座猎人木屋。 狼狈的跑进去后,发现里面不仅有干柴,还有现成的炉具。 夜幕降临时,我们蜷缩在木屋里烤火,包子翻着湿透的地图嘟囔:“原以为这五龙捧圣能让我惊喜,刘跛子我操你妈……” 包子说着,就要撕地图,却被我制止下来。 “等等!” 我忽然想起暴雨中看到的那个石台方位。 “今天那祭天台坐壬向丙,如果这玩意儿是陪葬建筑,那主墓室应该在……第二重水口!” 我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弧线,闫川猛的坐直了身子。 “你说五龙捧圣的第二道水脉?” 我点点头:“这五龙捧圣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风水局,今天要是不碰到那个祭天台,我也觉得这么好的风水可惜了,既然那刘跛子说的黑虎岭是假的,那咱们的重心就应该放在五龙捧圣上。” 包子闻言赶紧用火烤干地图:“这么说五龙捧圣下面一定埋着宝贝了?” “只是猜测,既然出来了,不能空手回去,过去看看也只是浪费一些时间。” “嘿嘿,我就时间多。” 包子一改垂头丧气的样子,开始哼起小曲。 我说的猜测两字,他是一个也没听进去。 “果子,水脉不像山脉那般好找,地下河也算水脉,估计得费不少功夫。” 闫川确实学习了很多,其实这玩意也不费劲,何况他本来就是道家弟子,有些东西一看就懂。 “以山谷为圆形中心点,咱们转着圈找,就一天时间,没有发现就撤。” “行。” 在木屋里度过了一夜,包子的呼噜和外面的蛤蟆叫声衔接的十分自然,组成令人无法入睡的失眠曲。 破晓时分,暴雨早已停止,我们按原路返回。 但所走的路线却是按照圆弧线走的。 太阳出来后,闫川发现了一条野溪。 我们沿着野溪溯源而上,包子举着开山刀劈砍藤蔓,忽然怪叫着后退。 我看到树杈上悬着一个脸盆大的蜂巢,黑压压的毒蜂腾空而起。 “包子,快,快撒药!” 这蜂个头很大,让我想起了虎头蜂,让这玩意蜇一下,半条命没有了。 好在包子的药粉比较给力,在我们抱头鼠窜时,药粉已经在空中形成了屏障。 闻到味道的毒蜂,立马转头跑了。 而此时闫川却停下来盯着溪流拐弯处发呆。 “果子,你说水往西流,正不正常?” 照常理说,这里的山脉应该属于神农架山脉,而这里的水系应该东流进入汉江。 “肯定不正常。” 我们逆着反常的水流方向攀爬,终于在午后发现了蹊跷。 看似天然的山涧,底部竟有规整的导流槽。 岩壁青苔下,两道人工开凿的引水渠若隐若现。 “这是?” 我摸着渠沿的凿痕说道:“好像是把山泉引向特定的方位。 包子突然踢到一块凸起的石板,他蹲下身,扒开腐叶,半截残碑露了出来,上面刻有大宋宣和四年字样。 闫川用手扫去残碑上的浮土,碑文上的小子显现出来。 碑文记载着某位提举常平司的官员,督造堰渠,以济民生。 “不对不对,那祭天台和这堰渠也不是一个朝代的,驴唇不对马嘴啊。” 包子想不通,我和闫川也想不通。 “可能那祭天台是后来重修的。” 闫川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现在只能这么理解了。 “常平司管的是粮储漕运,但用祭天台配合水脉布局,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话音刚落,林中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我们三个齐刷刷摸向腰间的匕首,全都凝神戒备,这大山里,大型的猛兽可不在少数。 “包子,你肉多,你去看看。” “卧槽,跟我肉多有鸡毛关系?” “万一有野兽,你一个人就够它吃饱了,我和果子也就安全了。” “你他妈说的这是人话?” 我们一起向刚才声音的来源处走去,只见树影摇曳处,几只松鼠蹦跳着掠过山岩…… 原来是虚惊一场…… 第八百四十九章 暗渠 我们返回暗渠,闫川说这水渠拐的有蹊跷。 我用手指丈量暗渠的宽度,按照水龙经的说法,曲水有情,直水无情,这水渠明显是故意用直角转弯。 包子蹲在暗渠入口,突然掏出打火机凑近石壁。 “你们看这青苔颜色。” 在火苗的映照下,石缝间隐约透出暗红色脉络,像是某种矿物质沉积形成的天然标记。 我们顺着暗渠往山腹摸去,腐殖土的气息越来越重。 “小心点,这土太疏松了,别……”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脚下一空,我们三个齐刷刷的掉进了地下的天然洞穴。 “哎呦,卧槽,屁股摔成八瓣了。” 好在洞穴高度不高,要不然这一下子真够呛了。 缓了一会坐起身,掏出手电筒扫过洞穴,照见了洞壁上留着的新鲜凿痕。 有人在几天前刚来过这里! “操,被人截胡了!” 包子一脚踹飞脚边的碎石,代价就是蹲在地上捂着脚嚎叫。 闫川却盯着洞顶垂下来的的藤蔓说道:“不对,他们没找到正路。” 说着,他扯断了一根藤条,露出马脚后面半人高的缝隙。 “看这茬口,新砍的枝条又长回来至少半个月。” “你说他们没看到这后面的缝隙?瞎?” 我趴在缝隙前往里看,包子这体型差多能能挤过去。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万一真有啥好东西呢?” 我和闫川在缝隙里还感觉比较轻松,但包子可遭老罪了。 他的衣服刮破了不少地方,皮肤也跟着遭了殃。 “这次回去,老子要是不减肥,就不姓包!” “姓吴。” “姓闫也行。” 挤过狭窄缝隙的瞬间,凉意扑面而来。 地下水在黑暗中涓涓流淌,正应了我的猜测,五龙捧圣的地下水脉。 河滩上散落着北宋特有的莲花纹瓦当,我正要弯腰去捡,忽然听见包子在身后倒吸冷气。 我将手电光打向不远处,五具白骨呈跪拜状围成圆圈,头骨全部朝着洞穴深处。 我走上前去,发现他们身边堆着锈成铁疙瘩的鹤嘴锄,还有半截刻着天圣九年的铁牌。 这正是北宋仁宗的年号。 “摸金校尉?” 我用手电筒扫过白骨间的摸金符残片,闫川说,看这衣裳的腐烂程度,最少死了五六十年。 “为啥会死在这里?” 包子这个问题问的好,为啥会死在这里,可以问问这几具白骨。 “估计前方的路并不顺畅,咱们是回去还是继续?” 我也没想包子会回去,说这话只是给他提个醒。 “四十八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吗?咱们帅气逼人组合,什么时候怕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包子比划着手里的匕首,这时闫川突然趴在地上听声音。 “水声有回响,前面有空腔。” “卧槽,川子,你啥时候练的这本事?驴耳朵啊。” “你爹耳朵!” 有时候真受不了他俩拌嘴,就是很严肃的时候,他俩都能来上两句,然后关系还贼铁。 可能这就是损友吧。 我们趟着齐膝深的暗河前进,包子的手电筒突然照到了一个青铜兽首镶嵌在岩壁上。 兽嘴里叼着的铜环早就锈死,包子上前,抽出匕首就要扣,被我一把拽住。 “等等,你们看兽首的眼睛。” 青铜兽目的位置镶嵌着两枚玉髓,在灯光下泛着血红色。 这让我想起吴老二笔记里提到过的阴阳目,宋代工匠常用这种机关来标记墓门的方位。 我赶紧掏出罗盘比对着玉髓折射的光斑。 “乾三连,坤六断,左眼偏巽位三分,右眼离卦缺一角。” 闫川闻言,突然往兽首上泼水,水流顺着玉髓纹路蜿蜒而下,竟在岩壁上显出一幅山水轮廓图。 包子眼疾手快,赶紧从背包里扯出纸笔,将图画在了本子上。 当图形在本子上显现,我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山脉走势是缩小版的神农架?” “这是…排水系统结构图?” 闫川指着图中蛛网般的线条,包子接话道:“北宋人在地下造了整套的水利工程人?” 正说着,暗河水位突然开始上涨,我们慌忙后退,却见兽首在水流冲击下竟然缓缓转动。 岩壁内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一道石闸从河床升起,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 “原来如此,只有在涨水的时候,这个机关才会被打开,看来咱们来的正是时候。” 包子说着,就要往里钻,闫川突然拽住他的背包。 “闸门机关靠水压启动,说明甬道内有更精密的联动装置。” 说着,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骨碌碌的滚动声持续的二十多秒才停下来。 “落差超过三十米,这根本不是墓道。” “为什么不是?你有啥证据?亲眼看到了?果子,你说呢?” 我摇摇头,闫川说的很清楚了,落差太大,墓道应该不会这样建。 争论间,远处突然传来模糊的说话声。 我们立刻关掉手电,抹黑缩进钟乳石后。 几分钟后,三道晃动的光柱刺破黑暗,有个沙哑的声音在抱怨:“那姓刘的给的破地图,连个参照物都没有。” 姓刘的? 他们说的应该是刘跛子吧? 和卖给包子破瓷片的是一个人。 这家伙,卖了不少情报,估计没少坑了人。 这伙人也应该跟我们一样,误打误撞掉了进来。 这三人看到敞开的通道惊喜不已,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跑了进去。 片刻后,他们中了招,惨叫声从通道内传出来。 闫川看着包子,那意思是哥们说的有没有错? 包子摸了一下额头,应该是擦冷汗。 “人心不古啊,宋人弄个假甬道在这,估计坑了不少人。” 甬道里的惨叫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虚弱的呻吟。 包子跑过去够着头往里看,浑身一激灵。 “我的妈啊,有个人的下半身已经没了,但人还活着,刚才我和他对视一眼,他的眼神全是对活着的渴望啊。” 通道内的惨状我不想去看,这个地方看似平静,但暗藏杀机。 看来我们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了。 第八百五十章 魂瓶 沿着暗河继续前行,这一次,我们走的十分缓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从而着了道。 “这水什么时候能退?前边好像过不去了。” 前方的河水将这条河道都淹没了,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估计一时半会也退不了,不如想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说着,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屁股刚一碰地,便感觉不一样,坐上去没那么硬实,刚想起身一看究竟,闫川突然喊了一句:“小心!” 他的警告晚了一步,我屁股下的地突然开始翻转,整个人跌进了一条倾斜的滑道。 天旋地转间,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差点没把腰子撞碎。 等我停止滑动,看到滚出很远的手电筒照出一个八角形石室,正中间摆着一具开裂的柏木棺材。 墓室?就这一口烂棺材?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捡起手电筒上前查看。 棺材盖上的朱砂符咒已经斑驳,但仍能辨认出“镇煞”字样。 我正想要不要打开棺材时,头顶突然传来包子的叫骂声,紧接着、两团人影咚咚摔下来。 “操,我说咱趴着滑下来,你非要坐滑梯,摔死老子了。” 包子起身揉着屁股,开始四处打量:“这特么是北宋的机关?滑道里居然有滚珠轴承。” “你俩怎么下来了?” “包子说怕你死这里。” “老子什么时候说这话了?” 闫川嘿嘿一笑,开始观察起石室纹饰。 “果子,这是忍冬纹吧?确实是北宋中期的风格。” 他又敲了敲墙壁:“但是回音发闷,后面至少还有三层夹墙。” “我说你脑子有病啊,棺材在那摆着呢,你研究墙干什么玩意?” 包子走到柏木棺前,不禁摇了摇头。 “五龙捧圣就捧了个烂棺材瓤子,估计里面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唉,好风水都被糟践了。” 包子话音刚落,棺材里突然传出指甲抓木板的声音。 我们三个一齐后退,包子握着匕首的手都在抖。 “就算是几百年的粽子也得成腊肉了吧?” 棺材盖在我们的注视下,猛的弹开十几厘米,接着窜出一团灰影。 闫川的手电光追过去,照见一只油光水滑的貂鼠,嘴里还叼着半截老鼠尾巴,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钻进拳头大小的洞里不见了。 虚惊一场,我抹了一把冷汗,刚才那个情形,就算我经历不少事情,都感觉一阵心惊。 包子凑近棺材,一把将烂棺盖掀开。 我们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走上前,看到棺材内铺着一层厚厚的艾草,中间摆着一个青瓷魂瓶,瓶身用金漆写着“大宋故提举常平司公事李公之位”。 这,也太寒酸了吧? 好歹有个金银软细让我们高兴高兴啊。 包子伸手要拿魂瓶,却被闫川按住:“我记得书上说魂瓶不能直接取,得用红绸裹起来。” “我裹你大爷,看两天书看傻了吧?” 包子说着,直接把魂瓶抓了过来。 魂瓶刚到手,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我说了不能直接取!” “滚!” 破木棺的艾草堆里腾起一股绿烟,闫川大喊:“这他妈是毒气吗?” 我们赶忙往滑道入口跑,却发现来路已经被落石封死。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们根本不知道! “我靠,宋人玩这么狠?” “等等,你们听!” 我竖着耳朵,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声音的来源就在棺材底下。 我赶紧跑过去,捂住自己的口鼻,掀开冒绿烟的艾草,下面是垫尸板。 垫尸板下面是个直径约六七十公分的排水口,隐约能看见晃动的波光。 “赌一把?” 包子把魂瓶塞进背包。 “就算艾草不冒烟,咱也出不去,跳下去总比闷死在这里强。”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你俩先跳,我断后。” 都这会了,包子还要分个先后,闫川二话没说,直接跳了下去。 我紧随其后,冰冷的河水让我浑身一激灵。 闫川游过来护住我,接着就听扑通一声,包子也跳了下来,他溅起的水花之大,炸鱼应该没啥问题。 我们三个手拉手被激流卷着冲出山体时,夕阳正把云海染成血色。 趴在河滩上咳水的包子突然大笑:“哈哈,值了,你俩看这个。” 包子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湿漉漉的漆盒,盒盖上的描金山水竟与兽首机关显示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在哪拿的?” 面对闫川的询问,包子洋洋得意的说道:“在艾草堆里,你俩都没看到吧?幸亏我垫后了。” 但我此时的心思却没在漆盒上。 望着暮色中的群山皱眉说道:“五龙捧圣局里出现镇煞棺,说明附近有个真正的墓室,而且墓室附近肯定有更凶险的东西。” “先别管那些,打开盒子看看里面有啥!最好能开出一枚皇宋九叠篆。” “你在这许愿呢?” 闫川说着,用衣角小心擦去漆盒表面的水渍,描金山水在暮色中泛着微弱的流光。 包子伸手要抢,被我一把拍开。 “当心机簧暗箭。” “瞧你这怂样。” 包子嘴上不饶人,手指却缩了回去:“这盒子严丝合缝的,连个锁眼都没有。” 包子话音刚落,闫川突然把漆盒倒扣在岩石上,暗红色的盒底沾着几粒河沙,在夕阳下排列成北斗形状。 我凑过去细看,发现盒底木纹里嵌着七枚芝麻大的铜钉。 “七钉镇魂?” 包子倒吸一口凉气,我的手指顺着木纹走向轻轻滑动:“是榫卯标记,营造法式里记载的七星扣,得按二十八宿方位开。” “停!” 包子打断了我的话:“现在是2000年,别整星宿那套,直接说怎么开!” 我悻悻的摸出匕首,刀尖抵住铜钉顺时针旋转,当第七枚铜钉转动后,盒内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描金山水的云纹裂开细逢,露出夹层里泛黄的绢布。 “这特么是啥玩意,藏宝图?” 包子迫不及待的展开绢布,却对着密密麻麻的墨线图傻了眼。 “这画的是蛤蟆打架?” 第八百五十一章 惊人收获 “啥玩意蛤蟆打架,你会不会看?这是等高线图!” 我接过绢布对着远山比照。 “你们看这个马蹄形山坳,像不像昨天经过的那个地方?” 包子挠着头问道:“哪个地方?” “下暴雨时咱们逃跑经过的那个山沟。” 闫川猛的夺过绢布,认真看了一会后,突然将绢布泡到了水里面。 他这番操作差点没让包子骂娘,但绢布上的我墨线遇水以后,竟然浮现出另一种印记。 原本散乱的线条居然重组出三条水脉,在绢布中央汇聚成漩涡状符号。 “三江汇流处,是五龙捧圣的阵眼!” 我和包子一齐看向闫川,这家伙现在怎么懂的这么多? 不可能这几天看了几本书就知道这么多吧? “川子,你跟我说实话,以前你是不是隐藏自己实力了?” 闫川看着包子,嘿嘿一笑:“我隐藏你大爷,就这点简单的风水知识,那不是手到擒来?” 我摸着下巴看着闫川,这小子说的话太虚,比他的肾都虚。 我们连夜翻过两道山梁,黎明时分站在了断崖前。 “腿快断了,受不了了!” 包子说着,抡起工兵铲砸向岩壁,用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 工兵铲当啷溅起火星,山体表面竟然附着着一层铁锈色的硬壳。 “是人工浇筑的铁矾土层,北宋工匠用三合土混合铁渣,专防盗墓的。” 我刮下了一些碎末闻了闻,包子突然从背包里掏出雷管说道:“让一让。” 我和闫川扑上去把他按倒在地:“你他妈疯了?你知道怎么定位爆破?搞不好整座山都会塌下来!” 我夺过雷管的手直哆嗦,现在才知道,包子居然还准备了雷管。 “那怎么办?你难道想用铲子挖穿这坚硬的山体?” 这时闫川突然抓起一把泥土扬向山岩,山风卷着浮尘飘散,在阳光下竟然显出一条淡金色的垂直线。 那是铁矾土与天然岩层的接缝。 我们赶紧顺着接缝清理,十几分钟后,一个石门的轮廓显现。 包子突然指着门楣大叫:“快看,有字!” 只见青石门楣上阴刻着八个篆书大字,漆色早已斑驳,看不出是什么。 闫川掏出纸笔拓印,纸面上渐渐显出“生人勿近,官法如炉”的警语。 “虚张声势!真要有机关,还能留字提醒?” 包子抡起撬棍插进门缝,石门洞开的瞬间,陈年霉味混着草药香扑面而来。 我打亮手电筒,光束照见甬道两侧堆着半人高的麻袋。 闫川跑过去,撕开腐烂的麻片,里面是黑褐色的块状物。 包子凑近闻了闻:“陈皮?不对,这是啥?” 闫川突然扯着我和包子向后退:“是雄黄,看地面!” 青砖缝隙里渗出细密的黄褐色粉末,在光束下泛着金属光泽。 是硫磺与硝石的混合物,这玩意遇到明火能炸飞整条甬道。 “都小心点,这玩意也禁不住摩擦。” 我们屏息踩着砖缝间的铜钱纹挪动,三十米的甬道走了足足半个小时。 甬道的尽头竖着一块无字碑,碑后传来潺潺水声,绕过石碑的刹那,我们三道手电光齐刷刷僵在半空。 大约二十米见方的墓室里,九盏青铜人鱼灯环绕着一具水晶棺椁。 更骇人的是,棺椁四周立着十二尊陶俑,每尊陶俑手中都捧着一个青瓷魂瓶,与我们在破柏木棺里找到的一模一样。 “乖乖,宋人这么奢华吗?” 我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一具水晶棺椁。 举着手电走进墓室,光束扫过两侧壁龛,我呼吸一滞。 左边整排的青瓷魂瓶列阵,釉色从月白到天青渐变,最末尾的那只冰裂纹梅瓶怕是能抵曹州县城半条街。 右边壁龛码着鎏金铜器,带盖提梁卣上蹲着一只蟾蜍,眼睛镶的绿松石在光照下泛着幽光。 “嘿嘿嘿嘿……” 包子的口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出,哈喇子滴在地上,溅起尘土。 “怎么样?咱们这趟没白来不?” 包子说着,跑到角落里扒出一个木箱。 迫不及待的掀开已然糟朽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三十多面铜镜。 最上层那面海兽葡萄镜品相完好,镜钮还系着半截褪色的鸳鸯锦绦。 紧接着,我们将目光放在主墓室中央的水晶棺椁上。 其实按道理说,除了帝王以外,任何人用水晶棺椁下葬都超出了礼制。 但这事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现在,我只关心棺椁里面有什么宝贝。 “来吧,兄弟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包子在手上啐了口唾沫,开始摩拳擦掌。 水晶棺盖被我们用力推开一条缝隙,里面有一具腐朽的尸骨,四周散落着七枚玉带板。 闫川用手擦去玉带板上面的积尘,透雕的云龙纹在灯光下纤毫毕现。 “典型北宋中期工法,看这游丝毛雕的龙须,啧啧。” 我忽然瞥见棺尾有一抹异色,俯身扒开裹尸布,看到的竟是一个漆纱笼冠。 金丝编就的梁架间缀满米粒大的珍珠,虽然历经千年,但仍泛着柔光。 “这应该是三品以上文官陪葬的进贤冠。” 我手指轻触冠侧,簌簌落下一些浅蓝色粉末,竟然是保存完好的石青颜料。 “有这玩意咱能自己做青花瓷不?” “你能做粑粑。” 水晶棺里的陪葬品不多,我们又跑到耳室,整面墙的樟木架子上,按宣和博古图样式陈列着礼器。 青铜豆簋摆放得错落有致,期间穿插着秘色瓷净瓶和琉璃托盏,最下层藤箱里整匹的越罗完好如新,翟鸟纹在灯光下泛着虹彩。 “这匹缭绫都够在津沽盘间门面了。” 包子扯出一段布料比划,惊起细碎的银光,竟是掺着孔雀羽线的织金锦。 “我说果子,川子,你俩别愣着了,赶紧打包啊!”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各自的内心应该都是不可置信。 一个小小的宋墓,居然弄出这么多宝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这些东西咱一趟拿不完呐。” “那就分两趟,三趟,一件都不留下!” 第八百五十二章 古董不等于天价 这么多件冥器,我们分三批运出墓室。 这也是我们行动这么多次,收获最多的一回。 这些东西普通的贩子一口肯定是吃不下的,分批处理,我又害怕夜长梦多。 思来想去,也只有陆正祥有这个实力了。 别怪我不想着三伢子,上次他从包子那拿走的战国玉璧,到现在还差二十万没给包子呢。 我们要变现,换成钱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可能大家对这种东西的价值存在一定的误解。 很多人把古董和天价划等号,并非所有的老物件都值钱。 就像古钱币,同样是铜铸普通朝代的流通货币可能只值几块钱,但若出土一枚存世稀少的祺祥通宝,价格就能飙升到数十万元。 再看木雕,寻常百姓家的旧桌椅,可能只是拆了当柴烧的命运。 可若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雕刻着吉祥纹饰的精品,立马身价倍增。 即便是同类型的古董,差异也十分悬殊。 紫砂壶里,顾景舟大师的手工壶能拍出千万的价格,而同时代普通匠人批量制作的壶,可能连零头都不及。 古玩市场就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真正能掀起巨浪的稀世珍品,永远只是少数,大多数老物件,都只是岁月长河里的普通涟漪。 说白了,古玩的价值,取决于它的存世量以及其背后的故事价值。 闫川蹲在崖边的松树林里,用工兵铲在地上画着坐标。 “咱们分三批埋吧,东边埋铜器,西边藏瓷瓶,最值钱的织金锦裹上防水布埋中间。” 包子抱着那匹越罗不想撒手:“要我说,就该全都带着,坐火车往粤州去,半夜往行李架上一搁。” 我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你当铁路警察都是瞎子?到时候都背你身上,过安检的时候算你自首。” 最后,我们挑了一面最小的海兽葡萄镜带在身上,先让陆正祥看看货,感兴趣再往下谈。 包子把海兽葡萄镜揣进口袋时,镜钮上的鸳鸯锦绦突然断了一节,我心头猛的一跳,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天后,粤州华林街玉器市场,包子坐在马路旁的摊位上吃着肠粉,眼睛却盯着过路的美女,那白花花的大腿很下饭。 “南北差异啊,你看看人家这里的女人,短裤都快到大腿根了。” 我突然想起了陆小曼,这个当时包子看上的女人,不知道现在结婚没有。 “包子,你说你要是看到陆小曼,尴尬不?” 包子呲着牙,好像想咬我:“你竟问那些挨揍没人拉着的话,我尴尬鸡毛?陆小曼只是我年少时一见钟情的众多女人罢了。” “嘁……” 吃完肠粉,我们按照陆正祥给的地址,找到了祥瑞轩。 “三位老板,新到的缅北玉镯……” “找陆老板看货。” 我打断伙计的客套,蛇皮袋往柜台上一墩。 铜镜与玻璃台面相撞的脆响,让伙计的耳朵动了动。 这伙计也不简单。 “好嘞,几位稍等,我去通报一下。” 祥瑞轩里间茶室里飘着沉香,陆正祥正用放大镜贴着镜面游走,镜钮上的鸳鸯锦绦在他指尖打了个转。 “北宋中晚期,长安官造,不过这绦子…” 他突然抬头盯着我:“吴果,这绦子上的双头凤纹,可是蜀锦才有的织法,你不是说在鄂西弄出来的东西吗?” 陆正祥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你管它是哪的东西,是真的就行呗。 “蜀道难行,锦绦过秦川。” 我刚想岔开话题,闫川突然来了一句。 陆正祥哈哈大笑,说没想到年轻人中还有人知道这个典故。 “东西不错,但是让我一下子吃下这么多,我也消化不了,你们知道,出货也需要周期,压本钱呐。” 来了来了,这老狐狸想压价。 “陆叔,这批货的品质你不用怀疑,这枚镜子算品相最差的一个了,而且那织金锦……” 陆正祥打了一个响指,打断了我的话。 “我合计合计,你们晚上别走了,大家也好久没见面了,晚上我做东。” 晚上,白天鹅,陆正祥这顿饭可是没少破费。 陆小曼与陆正祥一同前来,她看到包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呦,你瘦了。” 包子撇撇嘴,问陆小曼他哪里瘦了? “衣服瘦了。” 有陆正祥在场,包子也不好说一些胡话,我估计以他的性格,早就在心里想好反击的话了。 他会说陆小曼大了,脑袋大了。 大家入座后,陆正祥打开茅台,倒在分酒器里,然后转到我们身边。 “许久未见,咱们先喝一杯,叙旧的话一会再说。” 其实我并不觉得茅台有多好喝,可能是其昂贵的价格和品牌价值导致的大家对其趋之若鹜吧。 一杯酒下肚,食道火辣辣的,这时陆正祥开口说道: “吴果,你那批东西我考虑了一天,主要是现在只是你的口述,我还没看到全部东西,就这一个海兽葡萄镜只能说品质还行,要不,等看到所有东西以后,咱们再谈价格?” 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陆叔,从鄂西到粤州最少一千公里,我们就大摇大摆的拉过来,估计刚过收费站就被按住了。” 陆正祥笑了笑,说我们完全可以走小路。 小路? 小路更不安全了,晃晃悠悠最少两天时间,路上出不了半点岔子。 “陆叔,我们觉得你有那个实力,所以我才直接过来找到你,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现在的你给我的感觉是畏首畏尾的,完全没有当时对付鬼王堂那么意气风发了。” 陆正祥闻言只是笑了笑,陆小曼却不愿意了。 “你知道个屁,现在道上不太平,有再多钱也不敢轻易冒险,你自己去看看海关那边,一个月能截下来多少走私到国外的古玩!” 包子嘟囔了一句:“国外去不了,就在国内销呗,我不信那些藏家能戒了这个爱好。” 我看到陆小曼陆小曼的嘴动了动,看嘴型好像是对包子说“上班”。 “这样吧,我让小曼跟你们走一趟,到那看看这批货的具体情况。” 陆正祥的这个决定让包子直翻白眼,这一路上,两个人估计有的斗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分期付款 也不知道包子怎么想的。 陆小曼本来要开车和我们一起去鄂西。 他偏偏要坐绿皮火车。 我问他为什么,他只是嘿嘿一笑,说开车的话,肯定要当免费的司机。 我觉得他这个借口说的有些牵强,这家伙可能是想与陆小曼有更多相处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陆大小姐之前看不上包子,现在估计也够呛。 绿皮火车上在铁轨上咣当摇晃,陆小曼嘴里不停抱怨,她说包子这是典型的没苦硬吃。 包子把蛇皮袋垫在屁股底下,冲着座位对面的陆小曼咧嘴。 “我说陆大小姐,您这细皮嫩肉的跟我们钻山沟,不怕被野猪拱了?” 陆小曼掏出包里的消毒湿巾擦桌子:“野猪拱不拱我不知道,但某些人要是管不住嘴,我倒是不介意用洛阳铲给他通通肠胃。” “好家伙,您玩的怪花,从哪通?” “从你嘴里。” 我憋着笑看窗外飞驰而过的芭蕉林,闫川正在往水壶里灌水。 突然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陆小曼头上卡着的墨镜顺着领口滑进了衣服里,包子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往哪看呢?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当古玉盘?” 陆小曼抄起水瓶拍在他的脑门上,包子揉着额头嘟囔:“盘包浆是吧?就你这凶样,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话刚说完,脑门再次被水瓶砸中,我和闫川怕殃及的身上,赶忙站起身,脑袋却撞到了一起。 陆小曼笑的花枝乱颤,胸前的翡翠平安扣在阳光下晃出一道绿光,包子一时间看得竟有些呆住了。 第二天在鄂西的盘山公路上,陆小曼的高跟鞋卡在碎石缝里。 包子蹲在旁边嚼着口香糖:“谁上山穿高跟鞋?要不然我勉强背你一会?” “那次你偷摸我腰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陆小曼甩开包子的手,我和闫川这两个吃瓜群众对视一眼,好家伙,包子和陆小曼之间还发生过这事? 看来那段时间,包子在粤州没少占了陆小曼的便宜啊。 闫川挑了挑眉毛,然后对我淫笑一声。 “你要是能把我双高跟鞋完完整整带下山,你们的货我多给你加两成价。” 包子听陆小曼这么一说,瞬间来了精神,扯下外套把高跟鞋包成粽子绑在腰间。 远远看去,包子就像长了条金属尾巴的穿山甲,路过的赶牛老汉看到后直喊:“山精现世咯。” 我觉得这段路途包子并不无聊,他和陆小曼在前面打打闹闹,我和闫川在后面远远吊着,不去当那个电灯泡。 “果子,你说他俩要是真成了,包子还有好日子过吗?” “放心,成不了,陆正祥那老狐狸不可能那么轻易把女儿嫁给包子,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联姻是要讲究利益的。” 闫川撇撇嘴,说那不是拿自己的女儿当利益筹码嘛。 筹码?富家千金爱上穷小子只有电视剧里才有。 包子虽然算穷小子,但他背后没有资源。 药王观又不能配制长生不老药。 当我们掀开松树林里的防水布时,陆小曼的眼神突然变了。 她掏出放大镜贴近铜器表面纹路,接着指尖又在瓷瓶开片处轻轻一抹。 “北宋官窑的冰裂纹,错不了。” 说着,她转身又抖开织金锦。 “这应该是宋代哪个王府流出来的贡品,你们可真是……” “真是挖到宝了是吧?就说跟着包爷混,绝对苦不了你。” 包子得意的抖着腿。 “真是暴殄天物!织金锦能这样直接裹着埋吗?知道湿度变化对丝织品损伤多大吗?还有这位铜器上的绿锈!” 陆小曼突然变脸,她足足骂了半个小时,从文物保护到考古伦理。 我和闫川早就躲一旁挖土玩去了,反正不着急。 “大小姐,您累不累,要不给您搬把椅子?我们不是文物保护专家,保护文物还轮不到我们,我在意的是你现在货也看了,能不能收获?” 陆小曼气哼哼的掏出卫星电话:“爸,按他们说的价,但要分三期付!” 挂了电话,包子不愿意了。 “为啥要三期?回头你赖账怎么办?” 陆小曼鄙视的看着包子:“别瞪我,现在条子盯的紧,大额转账和取现容易出事!再说,我们陆家会差你这仨瓜俩枣?瞧不起谁呢?” 陆家确实看不上这仨瓜俩枣,之前讲好的两千万,陆小曼看到货之后居然没讲价。 “你说的加两成呢?” “等你把我的高跟鞋带下山再说吧。” 我们三个成了苦力,一趟一趟穿梭于山林之间。 终于在夜里十点多,把这些东西都搬到了公路旁。 陆小曼提前联系好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装车的时候,她照着清单清点着冥器,忽然在一个鎏金银壶前停住。 “这壶耳上的缠枝纹…不对啊。” 她掏出强光手电细照:“这里本该是并蒂莲,怎么多了个花苞?” 包子凑过来一看,说道:“那这玩意儿你是不是给少了?” 陆小曼突然合上账本,撇嘴笑到:“价格订好了,你还想再多要点?明天装车,走国道经湘南去琼岛,我爸在崖州有艘游艇,公海上交易最安全。” 包子正往嘴里灌水,闻言呛的满脸通红。 “去琼岛?那我要住亚龙湾,听说那边都是比基尼。” 陆小曼慢条斯理的擦着金丝楠木匣:“听说那边的海关缉私艇配有热成像仪,你要是想穿着橘色马甲过年,尽管去浪。” “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突然看上我了?” “滚!” 次日清晨,起了大雾。 三辆改装过的五菱宏光载着冥器驶向国道。 陆小曼坐在有车的副驾驶,她摇下车窗,忽然扔给包子一个锦盒。 “把我高跟鞋带下来的谢礼,带着它,下个月来粤州取第二笔款。” 包子迫不及待的打开锦盒,里面竟是那枚断绦的海兽葡萄镜。 待陆小曼的车队离开,包子捧着铜镜傻笑的样子,像极了第一次收到情书的毛头小子。 闫川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说道:“夏天到了,又到了动物们发情的季节。” “那不是春天吗?” “包子属狗的,不分季节。” “……” 第八百五十四章 包装铜镜 我和闫川决定立刻启程返回津沽。 但包子却不容易,非要去,问他鄂西城里一趟,问他干什么,他说去做个盒子。 “什么盒子?” “装铜镜的盒子。” 我和闫川站在鄂西老城的石板路上,包子捧着锦盒走的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 芳华阁门口,包子的大嗓门吓了老板一跳。 “掌柜的,你这能做紫檀盒子吗?” 透过花雕窗,我看见店主扶了扶老花镜:“后生仔,你摸的那是越南黄花梨。” “这破镜子还用得着装裱?要我说直接塞蛇皮袋里,跟他的臭袜子作伴最合适。” 包子回头瞪了闫川一眼,店主拿着鸡毛掸子出来,问包子要什么款式的檀木盒。 “订个镜盒,要嵌银丝,内衬用苏州绸。” 好家伙,这铜镜又不是陆小曼给他的定情信物,下这么大血本干嘛? 要我说,直接扯两丈红绸子包上,再配个蝴蝶结,最配包子的气质。 包子刚要进店,突然被芳华阁旁边五金店叮叮当当的动静吸引。 透过蒙灰的玻璃窗,我看到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在货架前摆弄一把九曲锁。 “杜三手!” 我脱口而出。 杜三手转身时也看到了我们,他转着手里的钥匙串,从五金店里走出来。 “哟,这不是小吴和小包嘛,给相好的买首饰?” 他目光扫过包子怀里的锦盒,包子把锦盒往身后藏:“杜叔,你不是在莞州享受生活嘛,怎么跑这里来了?” “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要不然这把老骨头要酥掉了。” 杜三手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他手上绝对有个大项目。 “杜叔,是不是缺钱花了?准备弄点零花钱?” 提到钱,杜三手牙咬的咯咯直响。 “之前的那些金锭,被吴老二借走就是肉包子打狗,每次一跟他提这事,这个不要脸的总是找各种理由。” 我摸了一下鼻子,他这话好像是说给我听的,毕竟当时金锭是我借出去的。 “杜叔,有啥好项目?分享一下,过后我把金锭的钱给你补上。” 杜三手看着我,嘴撇到了耳后根。 “跟啥人学啥人,吴果你算是学到了吴老二那不要脸的精神。” 杜三手抬脚要走,被包子拦了下来。 “杜叔,你看你,那金锭也有我的份,我都没说啥。” “你们穿一条裤子,专坑我这老头子。” 包子说天地良心,金锭他到现在都没看到。 “得了得了,你俩也不用在这跟我唱双簧,我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散心,顺带了解一下最近老城墙拆迁,挖出的那个万历间的石函。” 杜三手故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是想勾起我们的好奇,然后不跟我们说细节,让我们干着急。 石函就是用石头做成的匣子,在古代通常用来盛放重要的物品。 “哦……石函。” 包子拉了一个长音,抱着锦盒往芳华阁门口走。 “杜叔,那你忙你的,我们还有事。” 杜三手见状,骂了我们一句“小兔崽子”,然后拔腿便走,但走了几步之后,又突然折返回来。 “小吴果,我还真得需要你帮我个忙,鄂西有熟人不?让他帮我打听打听当年溶洞景区门口等我石狮子现在去哪了。” 我看着杜三手,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在鄂西并没有熟人。 我拢共拢共才来鄂西两趟,进城里更多第一次,怎么可能有熟人? “杜叔,你去景区问问啊,那里的人肯定知道。” “你真聪明,这个办法都被你想到了。” 杜三手说的反话,我岂能听不出来? “杜叔,你在江湖上的人缘肯定比我广,你还是问问别人吧。” 杜三手哼哼着离开了,等他走了以后,闫川突然对我小声说道:“果子,一般石函里装的东西都不简单,像佛教的舍利子,珍贵的经卷,或者重要的文书,信物都装下石函里。” “你的意思是咱们插上一脚?” 闫川点点头,说反正跟杜三手挺熟,不如先看看情况。 “等包子弄完礼盒再说吧,我也是服气了,陆小曼魅力那么大,把包子迷的神魂颠倒的。” 闫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问他眼里的西施是谁? 闫川老脸一红,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喜欢男的。” “你特么滚远点。” 闫川心里应该也有自己的白月光,只是这小子平时闷骚的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包子做好檀木盒,心满意足的走出芳华阁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 “果子,杜三手说的那个景区,我刚下跟店主打听了一下,他说当年重新修缮景区的时候,那对石狮子可能被文物贩子给收走了,这会说不定在哪个地方当摆设呢。” 如果说打听一个人,或许还简单一些,但要打听一个物件,特别是那种没有存在感的物件,谁会留意其去向呢? 所以我觉得杜三手,来鄂西也是白忙活。 “他肯定是从石函里知道了某些线索,估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在找石狮子,咱们就别跟着凑热闹了,或许他们要找的东西还没我这海兽葡萄镜值钱呢。” 包子说着,小心翼翼的把檀木盒放进背包。 “那是,你这海兽葡萄镜都快镶金边了,上边是不是还有陆小曼的体香?” “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单身狗。” 闫川撇撇嘴,说包子是单相思,人家陆小曼根本没那个意思。 谁知道包子听了闫川的话,直接说道:“命盘上打断红线缠上了经纬,那是命运的馈赠,业火焚烧到我身上时才明白,原来相遇是缘。” 我和闫川听的直咧嘴,胃里还没消化的饭差点吐出来。 “你特么可快打住吧,我受不了了,呕……”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拿出手机一看,是杜三手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你们在城西,帮我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土地庙,庙门口有没有石狮子。” 石狮子里面,绝对有杜三手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第八百五十五章 石狮子 我们在城西转了三圈,也没见着土地庙。 我估计杜三手想在整个鄂西找石狮子,难度不亚于让陆小曼同意和包子相处。 为啥要拿包子打比方? 因为这货此时正抱着檀木盒傻笑,我觉得他此刻应该在意淫自己和陆小曼之间的美好场景。 我摇摇头,这哥们算是没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那些夜总会的小妹妹还等着他去拯救呢。 “这破地方连个土地庙都找不到,杜三手是不是在耍咱们啊。” 包子终于舍得把檀木盒放进背包里,他咕咚了一瓶矿泉水,把瓶子捏的咔咔响。 七月份的日头毒的很,我感觉自己后背的短袖已经洇出一片汗渍了。 城西这片老居民区像是被时光遗忘了,青砖墙上还刷着计划生育好的褪色标语。 “给杜三手打个电话吧,告诉他没有土地庙,也没有石狮子,咱们该走了,一会晒秃噜皮了。” 闫川蹲在砖墙的阴影下,神情有些萎靡。 我掏出手机给杜三手打电话,但是他没接,于是我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我们走了。 在路边等出租车,半个小时才有一辆经过。 上了车,我又想起土地庙的事,这出租车司机是活地图,或许他应该知道。 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了一句,司机沉吟了一下说道:“以前后街确实有个土地庙,但后来改成公共厕所了。” “那土地庙门口是不是有石狮子?”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才说:“我记得好像有,谁没事关注那个?你问这事干嘛?”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哦,我们是做石材生意的,想着收购一些没人要的石狮子,回去加工一下新款,用新石料的话成本太高。” 司机笑了笑,说我们这些小年轻倒是会算计,旧狮子翻新后按新的卖,一本万利。 司机开车绕过两排红砖筒子楼,走到了外环路山。 这时闫川突然指着车窗外让我看。 只见杂草丛生的土坡上,歪着半扇朱漆剥落的木门,檐角的风铃早就锈成了铁疙瘩。 一座破道观。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那对石狮子。 “司机,停车!” 出租车司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靠边停了车。 “你们不是去车站吗?” 司机转了一下头,看到了破道观:“咦?这里原来没有石狮子啊,难道是土地庙那两座搬过来了?” 我一听他说这话,瞬间觉得这可能就是杜三手要找的石狮子。 “师傅,我们先不去车站了,钱你收好,留个电话,如果我们要去的话再联系你。” 这地方有些偏,一会想等车可能有些困难。 司机接过钱,乐的喜笑颜开。 我给的是打车到车站的钱。 走到道观门口,我看到左边那只石狮子裂了半张脸,右边的前爪还踩着一个足球大小的石球。 绕到石狮子后面,蹲下身抹去基座上的灰尘,一行小字显现出来。 “万历三十七年,这不是和杜三手说的万历年的石函是一个时期的?” 石刻的纪年让我吃了一惊,这时闫川说道:“你俩看狮子的眼睛,瞳孔好像是用黑曜石镶嵌的。” 包子伸手要摸,却被闫川一巴掌拍开:“你别瞎碰,万一碰到机关呢?” 包子刚想说话,道观里突然传来重物拖地的声音。 我们仨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摸到了窗跟下面。 透过破窗棂,我看到两个戴劳保手套的男人,正在搬动神龛。 供桌下露出个深坑,隐约能看到裹着油布条的条状物。 “妈的,这是啥?不是说东西就在这破道观里吗?” 另一个矮个子啐了一口:“这好像是祖师传承谱,有鸡毛用?” “谁?” 另一个高个子突然转头,我慌忙缩头,后脑勺撞在包子的背包上,与里面的紫檀木盒发出一声闷响。 我捂着后脑勺赶紧站起来,那一高一矮汉子已经抄着铁锹冲出来。 “别跟他们纠缠,跑!” 我拽起包子和闫川往道观门外冲,包子边跑边护着身后的背包,紫檀盒在里面晃的乱响。 身后传来叫骂声,铁锹刮地的动静越来越近。 “果子,跑个几把?让川子直接放倒他俩完事了呗。” “别影响了杜三手的计划。” “咱们不是已经影响了吗?” 闫川突然停止身形,蹲下身捡了一块石头,转身把石头抡圆了砸出去。 追在最前面的矮个子遭了殃,石头砸在他的脸上,鼻血顿时糊满了脸。 高个子见状,举着铁锹对闫川拍了过来,这家伙有两下子,一击未中,又抡起铁锹开始横扫。 闫川跳起身子,一下子踩住铁锹头,高个子想抽回铁锹却怎么也抽不动。 “你们来这找什么?” “找你妈!” 矮个子突然暴起,一把弹簧刀出现在他的手中,直直的刺向闫川的侧腰。 “川子,小心!” 包子突然拽下自己的背包,对着矮个子砸了过去。 背包里的檀木盒因为惯性被甩了出来,正好又砸在了矮个子脸上。 “我尼玛……” 矮个子这回真是血泪一起流,他蹲在了地上,手里的折叠刀也掉落下来。 包子趁机跑过去飞起一脚,踹在了矮个子的后腰上。 高个子见状,转身想跑,却被闫川提着铁锹追了回来,然后抱着头和矮个子蹲在了一起。 “多简单的事,跑什么?” 包子鄙视我一眼,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檀木盒,哀嚎一声:“我的信物啊……” 包子刚才能在危机时候用檀木盒帮闫川解围,证明在他心里,兄弟情大于爱情。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两位,你们在这破道观里找什么呢?” “找你妈。” 矮个子依然嘴硬,被包子一拳又打在了鼻子上。 “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个鼻子了?” 说着,他又把目光看向高个子。 “给你个机会。” 高个子看了矮个子一眼,然后说道:“其实我俩也不知道找啥,只是听说有石狮子的地方,有宝贝。” 第八百五十六章 赵老头 对于高个子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 于是揪起他的衣领准备上点强度。 这时,道观残破的木门突然四分五裂,接着,七八个戴着京剧脸谱面具的壮汉鱼贯而入。 最前面那人手里拿着九节鞭,我以为他们是高个子和矮个子同伙,便出言嘲讽道:“怎么?唱京剧呢?” 对方没说话,九节鞭已经带着风声抽了过来。 闫川反应最快,抄起地上的铁锹横在胸前:“小心。” 铁锹柄应声而断,闫川虎口震裂,鲜血顺着掌心往下淌。 包子怪叫一声,抡起檀木盒就往使鞭子那人脸上砸,盒子擦着对方的耳朵飞过,在墙上撞出一个凹坑。 “我的定情信物啊。” 包子的惨叫声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力。 我趁机抓起香炉里的陈年香灰扬出去,最前面三个人顿时捂住眼睛踉跄后退。 矮个子给高个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连滚带爬往门外爬。 “别让那俩孙子跑了!” 我话音刚落,脖子突然一凉,戴着关公面具的壮汉不知何时绕到我的背后。 冰凉的匕首贴着我的大动脉:“小崽子,还挺能折腾?” 此时,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滋味。 我知道,只要我敢乱动一下,他的匕首会毫不留情的划开我的血管。 “你们是谁?” 大汉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闫川和包子控制起来。 我被当成了人质,他俩也是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唿哨声划破空气。 我身后大汗的匕首当啷一下掉落在地上,他捂着手腕倒退,而我则赶紧脱离他的控制,身体一闪,余光瞥见壮汉的手腕上插着半截啃剩的苞米芯,金黄的玉米粒还在往下掉。 见此情形,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得是多好的内力才能将玉米芯当作暗器? 我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丁一。 我认识的人里,除了他,好像没有别人有这个本事了,古村长可能都不行,至于我干爷爷楚怀中,年轻的时候应该也差不多。 “我说各位,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只见门口逆光站着一个小老头,左手拎着塑料袋,右手还举着半根烤玉米。 小老头说完,突然甩手掷出玉米棒,正中持鞭人的面具。 趁对方被阻的瞬间,老头衫下摆翻飞,三枚铜钱镖贴着我的耳畔掠过,精准打在另外三人的膝盖。 道观里顿时乱作一团,闫川抄起供桌上的烛台当短棍,专挑对方关节下手。 包子把空背包抡的虎虎生风,像极了人形流星锤。 我抓起香案下的草席往人堆里扔,扬起的灰尘呛得众人直咳嗽。 那小老头鬼魅般闪了进来,持鞭人见状低喝一声:“撤!” 然后面具人抬着受伤的同伴迅速退去,等我们回过神来,道观里只剩下满地的狼藉。 “您这手飞玉米的功夫……” 闫川盯着小老头欲言又止,他却掏出皱巴巴的烟盒。 “年轻时在杂技团混过饭吃,别说这个,把院子给我打扫干净了。” 啊? 我们三脸懵逼,难道这小老头是这破道观的主人? “大爷,不是,前辈,这道观是你的?” “让你们打扫就打扫,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们赶紧听话照做,生怕一会他也对我们甩出玉米芯。 “哪个王八蛋动的神龛!” 屋里传来小老头的怒吼声,我们赶紧各忙各的,生怕他迁怒到我们头上。 没一会儿,老头从屋里走出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赶紧干活,一会把房间里也给我打扫了!” 这时包子发话了:“前辈,是那一高一矮动的神龛,我们看的清清楚楚。” 老头上来对着包子的屁股就是一脚:“你看到了不说制止他们!” 包子捂着屁股,那叫一个冤呐。 等我们打扫完院子,小老头把我们叫到院子一侧,他正翘着二郎腿喝茶,见我们仨低眉顺目不禁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锐气都没有。” 奶奶的,在他面前我们敢有锐气吗?一不小心就得被他给锉了。 “前辈,你为啥帮我们?” 我想了好久,终于把这个憋了很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可没说帮谁,两拨人里他们都戴着面具,你说大白天的这不是没脸见人吗?所以肯定不是啥好人。当然了,你们仨也不是啥好鸟,但起码比他们顺眼多了。” 呃,比那些人顺眼,居然成了我们脱险的原因。 “前辈,还没请教?” “别前辈后辈的,老子姓赵,赵钱孙李的赵。” 老赵头抠着脚丫子,问我们是不是为了门口那对石狮子来的? 我哪敢承认,一个劲摇头。 “这破道观我守了三年,也没见有人来过,最近这两天倒是热闹起来了,我就出去买个苞米,家就差点被人偷了。” 老赵头话音刚落,闫川扫地的动作突然顿住,他捡起铁锹,锹把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顺着闫川的目光看去,道观门口也没人啊,他怎么这么紧张? 这时,老赵头突然抄起茶缸朝门外掷去。 白瓷缸子擦着矮个子的头皮飞过,这孙子居然又摸回来了。 他这是挨揍没够啊。 包子抄起供桌上的烛台就冲,结果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 闫川倒是利索,拎着铁锹跑过去,一锹拍在高个子后腰上。 但却听到铛的一声,这孙子出去这么一会,居然在衣服里垫了钢板。 我跑过去准备再教训一下矮个子,没想到他居然掏出一个喷雾罐。 防狼喷雾? 这哥们咋想的? 把我当色狼了? 还没等矮个子喷出喷雾,老赵头的铜钱镖后发先至,钢镚大的铜钱生生把喷雾罐凿了个对穿。 白色雾气在阳光下弥散,高个子趁这个机会,把手里的钢钎捅进石狮子的裂缝中。 “喀啦啦”。 一阵阵碎石崩落,石狮子居然被高个子撬裂,这玩意质量也太不过关了。 片刻后,石狮子轰然倒地,狮腹里竟然滚落出一团用绸子包裹的物件。 这就是杜三手要找的东西吧? 第八百五十七章 镇寺之宝 看下石狮子里掉落出来的东西,我正要扑过去,道观外突然传来汽车的急刹声。 那群戴京剧面具的人,又杀回来了。 他们这是谁给的勇气?刚才老赵头没打痛他们? 不过此时老赵头依然老神在在,他端着茶缸子,一副看戏的样子。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面具人要抢包裹,高矮个要护包裹,我们仨被夹在中间。 这时,老赵头把搪瓷缸往石阶上一磕,茶水沫子溅到包子刚擦干净的门槛上。 “我说你们把我这里当动物园了?进门不要门票是吧?” 说着,老赵头突然扯开老头衫,内衬上居然别着二十多枚铜钱镖,阳光下金灿灿的晃人眼。 “小崽子们看好了!” 他两指夹住铜钱猛的甩动手腕。 “这叫金钱落地…哎卧槽!” 老赵头帅不过三秒,他甩镖时用力过猛扯到了裤腰带,褪色的红裤衩差点掉到脚脖子。 趁众人愣神之际,我抓起香炉扣在拿九节鞭那人的头上,香灰撒了他一脸,气的他哇哇乱叫。 高个子突然掏出一把土制手枪,对众人比划起来。 怪不得他敢反过来,原来是枪给了他勇气。 “都别动!这东西是老子找到的,谁敢抢,先问问我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高个子眼珠子通红,不过他话音刚落,一枚铜钱镖精准的打在他的虎口上。 老赵头已经提好裤子,并晃晃悠悠的向我们这边走来。 “那群戴面具的,你们不服是不是?过来打我,赢了东西拿走!” 听赵老头这么一说,那群戴面具的十分不讲武德的一拥而上。 打斗声瞬间响彻整个院子,而我们仨,则是盯着高矮个,枪已经掉在地上,对我们来说也就没有了威胁性。 包子攥着拳头,狞笑着走向矮个子:“哥们儿,包爷陪你练练。” 包子这小子,专挑矮个子的鼻子打,那鼻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飙。 而高个子,则被闫川骑在身下,大嘴巴子招呼的十分到位。 我则是蹲下捡起绸子包裹,很好奇,这里到底是啥东西,能让这些人知道老赵头在这里,还要过来抢。 绸子下还有几层宣纸,一层层剥开之后,里面的东西让我直咧嘴。 “少林武功秘籍?” 包子斜眼看了一下,差点没笑死。 他放开矮个子,拿起我手里的旧书册翻看。 “哈哈哈,果子,你跟着书里面的动作练,没准能练成金钟罩铁布衫。” 闫川也从高个子身上起来,看到这本少林武功秘籍之后,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这么多人就为了抢本破书?要练绝世神功?” 此时那群面具人站着的没剩几个,他们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纷纷往门外撤,但老赵头可不会给他们机会。 “我这破观也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几枚铜钱飞出,剩下的面具人倒地哀嚎。 高矮个见状想跑,却被老赵头的两枚铜钱打在腿上,那跪的比上坟还标准。 老赵头走到我们身边,拿过那本武功秘籍突然笑了起来。 “原来几百年前的人也这么恶趣味,这书你们拿走照着练吧。” 就在这时,道观外又传来脚步声,我够头一看,杜三手居然找过来了。 他看到我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们不是走了嘛……” 当他看到院子里躺的一群人和跪在地上的高矮个后,摸着下巴说道:“这些人鼻子这么灵?这事传开了?” 我心想,你杜三手人在莞州都能听说鄂西可能有好东西,人家肯定也知道。 “杜叔,给,石狮子里出土的武功秘籍,可能有降龙十八掌。” 我把书递给杜三手,他接都没接一下,摇摇头:“人生啊,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明代人也这么喜欢恶作剧?” 半个小时后,道观里终于消停了。 我们又干起了保洁员的工作,杜三手和老赵头在一旁聊天,这俩人居然是老乡。 老赵头全名叫赵守拙,听着就像武侠里隐藏在世的高人。 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个老头那是相见恨晚,情到深处差点没对着观里的神龛磕头拜把子。 下午两点多,我们率先告辞离开,估计杜三手得在这里待几天,赵守拙也希望他能陪陪他,毕竟人生难得一知己。 晚上八点,火车在鄂西的群山间穿行,包子抱着方便面桶吃的欢快,闫川靠在椅背上打盹,我无聊的翻开那本少林武功秘籍。 “还看呢?就这破玩意儿,我说它值两桶方便面的钱都算抬举了。” 包子用叉子戳了戳书页,我摸着书脊处微微凸起的针脚,突然发现第三十六页和第三十七页之间,似乎比别处厚一些。 正要细看,闫川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包子:“你能不能不秃噜?” “吃面不就得秃噜吗?你不秃噜吃一个我看看?” 闫川懒得理他,而是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说道:“要不你泡水试试,武侠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包子闻言,从我手里抢过武功秘籍就往泡面汤里泡。 “操!” 我手忙脚乱抢救出湿漉漉的书册,却在抖落泡面汤时看到夹层里飘出一张泛黄的桑皮纸。 “我去,还真泡出个东西!” 我拿起桑皮纸,展开一看,是一幅工笔绘制的建筑图样,标注的地宫二字旁还画着一个莲台,旁边小楷写着“万历二十四年永安寺镇寺之宝。” 永安寺?镇寺之宝? 包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手里的泡面也被他放在了桌板上。 “果子,永安寺可是明代古寺,不过现在落魄了,现在我估计里面连个和尚都没有。” “为啥落魄了?” “我记得我是听我师父说的,六六年破四旧时,永安寺的和尚连夜把三十多箱经卷和佛像埋了,后来那群和尚也失踪了。” 包子说完,从我手里拿过桑皮纸,反复看了几眼后说道:“你看他标注地宫是不是在大雄宝殿的正中央?” “你俩说,这个镇寺之宝到底是啥东西?” 第八百五十八章 经卷 我们在中途下了火车,买了去川蜀的车票,这次终于买到卧铺了。 闫川买了四打啤酒,他说火车得咣当一天一夜,喝多了就睡觉,醒来继续喝,很快就到地方了。 一天后的我雨夜,我们到达保宁。 冒着雨前往永安寺,出租车司机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们。 永安寺残破的我院墙外,手电筒光束扫过野草疯长的庭院,八十年代重修的水泥大殿在雨中泛着冷光。 “好好的寺庙怎么没人了?” “没香火呗,你以为这帮和尚会像道士那样守着一座破庙?” 趟过半人高的野草,裤子上沾满了雨水,来到大殿内,包子看着几吨重的花岗岩供桌直咧嘴。 “地宫入口在供桌下面?咱仨就是属蚂蚁的也钻不下去啊。” 我举着手电筒环顾大殿,桑皮纸上画的就是这里啊。 “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机关。” 接着,我们开始在大殿里全方位无死角的寻找大殿内可能存在的机关。 特别是有些四周的墙壁上,成了我们着重研究的对象。 包子左敲敲,右看看,没一会就失去了耐心。 “实在不行咱们来硬的吧,我去弄点雷管,把地炸开。” “恭喜你,喜提银手镯一副!居民区你还敢这么玩,看来你很想给帽子叔叔增加业绩啊。” 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他找不动了,本来在火车上就没睡好。 “你还记得之前说不减肥就是狗吗?我估计陆小曼就是看你胖才不喜欢你的。” 闫川的这句话直接刺激到了包子,他猛的站起身,解开上衣扣子,露出像怀孕七个月的肚子。 “我这不是胖!是壮!你摸摸,都是肌肉。” “对对,鸡肉,以你的嘴为腚。” 说着,闫川也不再理会包子,开始沿着墙慢慢走。 大概五六分钟,我正检查供桌上有没有可能藏着机关时,闫川突然大喊:“快过来!” 我赶紧跑过去,他的手电筒照着墙角,那里有个排水沟。 青石砌成的沟渠里,几块带着莲花浮雕的断碑反扣着,排列方式竟然和图纸里的完全吻合。 “应该就是这里了。” 闫川赶忙趴在地上,把手伸进小沟渠里,尝试挪动那几块断碑。 断碑可以活动,但我们想象的机关并没有出现。 “不对,这玩意应该跟密码锁一样,有特定的开启密码。” 这时包子突然说道:“让我来试试。” 闫川给包子让地方,包子趴下来后,就像一只成了精的大海豹。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地底突然传来沉闷的齿轮转动声。 包子起身拍了拍手,得意的说道:“多简单点事?按照乾三连的方位挪动就OK了。” 供桌缓缓移开半尺,露出个仅容孩童通过的洞口。 腐湿的寒气涌出来的瞬间,包子突然拽住我俩:“等等,你们听……” 幽深的地道里传来模糊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走路。 我们屏息等了十分钟,那声音却没有再出现。 “下面会关着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吧?” “你看多了?要是关着人,天天吃的喝的是你送过去的?” 包子闻言,把从赵守拙道观捡的铜钱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可能是老鼠。” 这洞口太小,包子钻不进去,正好留着他在外面放风。 我第一个钻进洞口,在手电筒晃动的光圈里,墙壁上突然出现大片朱砂绘制的符咒,那鲜红的颜色历经四百多年,竟然没褪色。 “和尚也用朱砂?我以为只有道士用呢。” 闫川看了我一眼,说和尚会用朱砂抄写经文,这玩意又不是规定只有道士能用。 通道又窄又长,我估计得走了二三百米,才走到了一个八边形的密室。 密室里的东西让我们傻了眼,几十个陶瓮整整齐齐码在墙边,每个瓮口都封着写满经文的黄绸。 “我咋感觉这里面好像是封印着啥东西,怎么那么慎的慌?” 我掏出匕首,小心翼翼揭开最近的那个陶瓮。 里面的东西让我松了一口气。 陶瓮里,是成套的鎏金佛像,最底下还压着一本功德簿。 我把功德簿抽出来,手电光扫过发脆的纸页。 “万历二十四年,弟子王守仁捐金二十两铸地藏菩萨像,后面还有宣德年间的记录。” 闫川哆嗦着手打开其他陶瓮:“这特么是历代僧人藏的文物窖啊!” 说完,闫川直接跑向了墙角:“这有个铁箱子!” 生锈的箱体上用梵文刻着镇寺之宝四个大字,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将其打开,里面却是一件褪了色的百衲衣。 这让我心里很失望,这么件破衣服,就是镇寺之宝了?真当这是唐三藏的袈裟啊。 闫川将百衲衣拿了出来,他说能放到箱子里绝对有问题。 将衣服在地上展开,扯开衣襟,密密麻麻的暗兜露出来,每个小兜里面都装着一卷微型经卷。 “唐吐蕃会盟盟书残卷?” 闫川声音有些发抖。 “这应该在国家博物馆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佛不是说一切随缘吗?那肯定是为了等咱仨这样的有缘人,别愣子了,往出搬吧,包子肯定等急了!” 我和闫川开始往外面搬陶瓮,在外面望风的包子见到里面的鎏金佛像后,嘴都乐的合不上了。 “果子,川子,咱这是托了杜三手的福啊,回头得给他摆个场,不过他要是知道咱们找到这些东西,会不会把胡子气歪?” “先别管他会不会气歪胡子了,你能找个地方将这些陶瓮放起来不?明天直接买个面包车,找人直接出了!” 这样的事,包子自然不会偷懒。 整整三十个陶瓮被我们一扫而空,至于那些经卷,则是直接揣进了我们的口袋。 “果子,这些东西能出多少钱?” 我摇摇头,说佛教的东西拿捏不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经卷能出个好价钱。 忙活到下半夜,陶罐被我们转移到野草丛里,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离开永安寺时,包子一步三回头,生怕这些陶瓮自己长翅膀飞了。 第八百五十九章 破面包车 这个夜晚注定是难熬的。 包子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担心那些陶瓮被别人偷走了。 闫川安慰他,说那破寺老鼠去了都抹眼泪,谁没事往那跑什么? 但包子听不进去,快要天亮的时候他自己出去了一趟。 我想他应该是去看那些陶瓮还在不。 幸亏我们住的旅馆离永安寺不远。 清晨,我和闫川算是刚眯了一会儿,包子回来将我俩晃醒。 “别睡了,赶紧找个二手车贩子买辆面包车,这天又阴下来了,别浇坏了那些宝贝。” 我揉着眼睛看了下时间,才特么六点多,谁家卖二手车的这个时间开门? “果子,你想好联系谁出货了吗?实在不行给陆正祥打个电话问问,他还要不要货。” “你是想早点见到陆小曼吧?” 闫川无情的揭穿了包子的想法,但包子面不改色的狡辩道:“我那是觉得陆正祥有实力,他能收的起货。”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俩,要是再说下去,俩人又得掐起来。 “贾三妮吧,她要不在保宁,那咱们就在这等她,要不然拉着这些陶瓮,可不好出城,交警的眼睛可毒着呢。” 说着,我掏出手机给贾三妮打过去电话。 我以为这个时间贾三妮还没睡醒,谁知道她秒接的电话。 “吴老板,是不是有好货啊?” “你咋知道?” “闲聊你也不能找我啊。” 我问贾三妮在不在保宁附近,她嘿嘿一笑,说巧了,自己正好在川蜀境内,不过距离保宁还有段距离。 “行,我等你一天,明天在保宁碰头。” 挂了电话,包子便拉着我和闫川去了二手车市场。 来的太早,几乎都没开门。 “都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急的跟狗一样。 包子没理闫川,而是看着停车场的车。 “就那辆面包车吧,看着挺破,应该不贵。” 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等到了车贩子。 “这破车真要三千八?” 包子围着满是锈迹的松花江面包车转圈,轮胎缝里还卡着鸡毛。 车贩子蹲在报废拖拉机顶上嗑瓜子,说道:“兄弟,这价够实在了,你看这后备箱都能塞两头猪了,三千八买个遮风挡雨的车,睡觉都得乐醒。” 闫川弯腰检查底盘,突然拽出半截生锈的钢筋。 “这车出过大事故吧?下面的大梁都弯了。” 车贩子吐掉瓜子皮,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大梁弯了又不妨碍开,谁开车能保证没有小刮小蹭是不是?” “这叫小刮蹭?” 我摸着发烫的发动机盖,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这辆破车,最终以两千二的价格成交。 车贩子接过钱的时候,笑得像吞了一只活苍蝇。 包子往驾驶室一坐,整个车身都往左倾斜,他摇下吱呀作响的车窗,问道:“兄弟,这车有质保吗?” 他这话都多余问,这车能保什么?保不散架? 出了二手车市场,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水痕,发动机轰鸣着前往永安寺。 用了十几分钟,我们将陶瓮全搬上了车,闫川缩在后排清点,当车子离开永安寺转进侧边小路时,包子突然猛踩刹车。 只见路边青石板上蹲着一个穿蓑衣的老头,怀里还抱着一只秃毛黑猫。 老头见有车过来,往墙跟挪了挪身子,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后车轮。 因为陶瓮的原因,后轮已经压得快碰上轮眉了。 “加油门走!” 我小声说着,那老头突然起身拦住了车。 “后生,有没有烟给我一支。” 闫川赶忙翻口袋,掏出红梅烟递给了老头。 老头用缺牙的嘴燃着香烟,浑浊的眼珠不断的瞟向车内。 “大爷,这庙里的和尚呢?” 为了不让老头发现什么,我赶紧出声转移他的注意力。 “九三年发大水,慧明师傅带着徒弟们在房梁上挂了三天,等水退了,他们也都不知道去哪了。” 老头话音刚落,他怀里的黑猫突然炸毛,冲着我们发出呜咽声。 “你这畜生,见人就想咬,回家给我抓耗子去!” 老头说完,抱着黑猫走到一边,并对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过去。 “后轮气不足了。” 车子驶过老头身边,我听到了他的提醒混合着雨声,显得十分朦胧。 “奶奶的,吓我一身冷汗,这老头神神叨叨的。” “那只猫也挺神叨。” 我们专挑小路走,拐了不知多少弯后,在一个巷子深处的悦来客栈住了下来。 墙皮剥落的天花板渗着水渍,老板娘嗑着瓜子打量我们。 “出示身份证,没有的话,结婚证也行。” 包子掏出三张假身份证拍在柜台上:“老板娘你真会说笑,你看我们像结过婚的人吗?” 回到房间里,我赶忙关上门给贾三妮打电话,把我们的地址告诉她。 贾三妮说不能在旅馆交易,明天早上九点,东门第三个跟电线杆下碰面。 她咋知道这里有几根电线杆子呢?来过? 挂了电话,包子扯着被雨淋湿的背心嘟囔起来:“这娘们整的跟特务接头一样。” 闫川掏出匕首削着苹果:“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咱车放外面没事吧?” “没事,我都用衣服盖上了。” 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我让包子和闫川警惕点,然后爬到床上,没一会儿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是被踹门声惊醒的,闫川去开门,两道手电光在房间里乱扫。 “联防队的!查房!” 包子裹着被子装睡,鼾声震得床头柜上的搪瓷缸直颤。 闫川陪着笑递出烟:“同志辛苦了,我们是建筑队的,来这里干工地。” 穿绿胶鞋的联防队员,用警棍挑起包子湿漉漉的裤衩说道:“看你们年龄不大,建筑队的活能干?” “我们是第一次出来,老乡在建筑队里包小工,这不是今天下雨嘛,他让我们先等一天,雨停以后再去工地报到。” 闫川面不改色的扯谎,联防队员在屋里检查一圈,并没发现可疑的地方,便离开了。 “几点了?” “凌晨三点了。” 天快亮了。 第八百六十章 这东西我喜欢 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窗,这场连绵的阴雨总算是停了。 我们是八点五十五分把面包车停在东门第三根电线杆下的。 电线杆上贴着祖传秘方小广告被雨水泡的卷了边。 闫川伸手扯下来念道:“专治杨梅大肠?这电线杆可够忙的。” 九点整,一辆农用三轮车朝我们驶来,用脚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贾三妮。 三轮车停在我们身边,贾三妮从驾驶室里钻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西装,跟三轮车完全不搭。 “贾姨,你挺准时……” 包子话没说完,就被贾三妮的高跟鞋踹中小腿。 “叫姐,我有那么老嘛?”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知道你们急,先验货。” 闫川掀开面包车的后备箱盖,用放大镜观察陶瓮。 “明代中期的陶罐子,火候还不够,这玩意值啥钱?” “贾姨,东西在罐子里面。” “都说了叫姐,你这小胖子欠揍是不是?” 贾三级掀开陶罐上的黄绸布,看到里面的佛像之后,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才对嘛,我以为你们就拿这些陶罐子来糊弄我。但这些佛像,市场价也不是很高。” 包子突然夺过佛像,瞪大了眼睛:“姐,你好好看看,底座上可是刻着内府监造呢!” 贾三妮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按住陶瓮:“小胖子懂的不少,可我这是打包一起带走哦。” 我不想在佛像上浪费时间,说实话,一共三十个佛像,我满打满算也没想过会超二百万,大头在经卷上呢,这玩意儿可是稀罕物。 “贾老板,这些货你大差不差的看一眼就行了,我还有件很紧俏的货想让你过过眼。” “货呢?” “在我衣服里躺着呢,咱们上车看。” 面包车里,当我掏出一卷经卷时,贾三妮突然拍开我的手。 “造孽啊,这东西你不带着手套拿吗?手上的油别浸里面去咯。” 她展开经卷,一时间竟看得入了神。 足足十分钟,贾三妮小心翼翼合上经卷,问我这东西是不是全套的? 我拍了拍胸脯,告诉她一页都不带差的。 “吴老板,这东西我喜欢,正因为喜欢,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的压价了,加上那些陶瓮里的佛像,一共四百八十万!” 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愣了一下,刚开始我觉得这经卷也就在一百到一百五十万之间浮动,没想到贾三妮出这么高的价格? 难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猫腻? 见我思考的有些难产,贾三妮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嫌少?这价全国你也找不了两个人给你,实话告诉你,这东西是因为我自己喜欢,不准备转卖,所以才给你这样的高价。” 我看着贾三妮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没想到居然把她看害羞了。 她老脸一红,嗔道:“看什么看?” “你早上吃的烧饼吗?嘴角有颗芝麻粒。” 交易顺利。 贾三妮下车钻进自己的三轮车里,过了一会儿,从里面拎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递给我。 “昨天取的,一共四万八千张。” 我接过麻袋,老腰差点没闪了,这麻袋少说得有一百斤,贾三妮就一只手提过来了? 怪不得她敢带着这么多现金,看来手头上也是有两下子。 想想也正常,她要是没点本事,怎么敢干这一行? 我两手攥着麻袋口往面包车后座塞,包子和闫川开始卸陶瓮。 我打开袋子想要数钱,贾三妮突然过来按住我的手腕。 “先别看了,你最近是不是干了很多大买卖?” 她眼角瞥向远处的菜市场,几个挎菜篮的老太太正在挑西红柿。 “哪有什么大买卖?挣点辛苦钱罢了。” “装。” 贾三妮掏出香烟点燃,对着我的脸吐了一口烟雾。 “这个月二十八号,金水口岸边上有批缅玉过来。” 她突然压低声音:“里头夹着一件南诏国的金翅鸟兽银瓶。” 听到她的话,我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嗽起来。 “咳咳……就是传说中摆在廷尉三塔地宫的那个?” “那是仿品。” 贾三妮吐出烟圈,接着说道:“不过仿的够老,光绪年间廷尉土司请剑川木匠仿的。” 说完,她突然笑了起来:“够判十年了,敢不敢?” 我盯着泛潮的麻袋问道:“消息靠谱?” “上个月腾越那边死了六个人,你说消息靠不靠谱?” 贾三妮走到自己的三轮车旁:“都是折在了真佛面前拜了假菩萨。” 接着,她爬上车,启动车辆,一股黑烟冒出来,呛得我直想打喷嚏。 “要去就坐火车,你们这破车看不到滇南。” 三轮车消失在菜市场拐角,贾三妮的声音也顺着风飘过来。 我摸着下巴,想着贾三妮那句话,真佛面前拜假菩萨,有点意思。 “果子,贾三妮啥意思,让咱们去抢那个什么银瓶,然后卖给她?” “可能吧。” “那咱们去不去?” “肯定去,凑个热闹,这消息估计快传来了,说不定能碰到老熟人。” 包子对着车胎踹了一脚,铁锈渣往下掉:“瞧不起谁呢?老子这车环游世界都没问题。” 闫川钻进驾驶室拧钥匙,发动机咳嗽三声才喘上气:“半路就得散架,先去邮局存钱吧,这袋子都快捂馊了。” 一听到存钱,包子嘿嘿笑了起来,说得刨去买车的钱然后才能分。 我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都千万身家的人了,咋还这么抠? 邮局柜台前,穿白衬衫的姑娘捏着鼻子点钱时,包子正盯着墙上的中国地图发呆。 他突然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我:“走国道的话,从林城,经过花都,到廷尉,拢共就两千多公里。” “开那破车?再说一路要经过多少检查站?” 闫川把存折塞进裤兜里,包子用手指比划起来:“那就走小路,湘西到黔东南到红河州……” “你犯了开车瘾?听贾三妮的,坐火车去!” 包子看着外面的面包车问道:“那花两千二买的车怎么办?” “卖废铁!” 第八百六十一章 虎鞭泡酒 第八百六十一章 虎鞭泡酒废品回收站门前,包子把钥匙拍在全是油渍的桌子上时,收废品的老头正在用改锥戳轮胎。 “老板,面包车收不收?” 老头抬起头,看着面包车的前脸说道:“你这车都能当文物展览了,最多八百。” 老头说完,踹了踹锈成蜂窝的保险杠,包子突然按住老头的肩膀:“老板你真看走眼了,这车跟着我们上过雪山下过戈壁、你听听这发动机的声音!” 闫川配合默契的回到车里拧钥匙,排气管轰的喷出一团黑烟,把院子里吃食的老母鸡吓得飞上了墙头。 “一千。” “一千二吧。” 老头回屋取钱,包子嘿嘿一笑:“赔了一千块钱,但也值了。” 其实我觉得,当时在车贩子手里买这辆车时,给他一千二应该也能卖。 当天没有开往廷尉的火车了,我们只好在保宁继续住一晚,第二天下午一点十五,才能发车。 而且卧铺票全部售罄。 现在暑假时间,旅游的人多了,廷尉还是有名的旅游景区。 买了车票,我们回到客栈,老板娘正在梳妆打扮,包子忍不住上前调侃了一句:“老板娘打扮这么好看,约会去吗?” 老板娘斜了包子一眼:“不约会,卖身行不行?一晚二百。” 这话怼的包子哑口无言,回到房间里,他咧着嘴学起了老板娘刚才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嗐…一晚二百…镶他妈金边了?老子有那二百买块猪肉用也不给她。” 闫川哈哈大笑,说猪肉的感觉和人能一样吗。 “那老子自己手动解决,还能省二百呢!” 白天我们没出门,到了晚上,我们才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西城。 这里是夜市小吃一条街,也是保宁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什么油焖小龙虾,蒜蓉小龙虾还有田螺,我感觉味道比其他地方要好的很多。 其实我们也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在路边摊坐下,一人几瓶冰镇啤酒,惬意又自在。 “果子,到时候你订婚宴是在姑苏还是在京城?” 包子满嘴油汁,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看长辈们安排吧,怎么?到时候你想上礼吗?” 包子摇摇头,撇着嘴对我说:“等你订婚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东奔西走了,想好以后有什么打算了吗?” 这个事情我也考虑过,但还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有紫意轩嘛,果子天天在店里待着就是了。” 闫川话锋一转,看着我说道:“包子说的问题,你得好好想想,干咱们这行,就怕哪天失手,回来你有了家庭,有了责任,可不能再像我俩光棍一样了,我和包子无所谓,暂时没有牵挂……” “谁没牵挂?哥们我肯定是陆家女婿!” 包子打断了闫川的话,白日梦做的还挺香。 “得得得,没人跟你争,做去吧。” 以后干什么,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半个晚上。 让我天天待在紫意轩,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事,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两个月还好,时间久了,我得憋出个好歹来。 干啥?我能干啥? 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还有段时间,回来不行和时紫意商量商量,让她给出个主意。 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开进站台的时候,我们三个正在吃保宁特产,张飞牛肉。 等挤进硬座车厢,汗味儿混合着泡面味扑面而来,过道里塞满了竹子编的鸡笼子和蛇皮袋,有个戴草帽的老汉正从麻袋里掏活鸭子。 “我就说坐飞机,还快还舒服,这车上都成动物园了。” 包子嚼着牛肉,含糊不清的说:“飞机那玩意儿不如火车让人踏实,那要掉下来……”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正说话间,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背着木箱子在过道挪动,木箱上祖传秘方四个褪色的红字特别醒目。 “让让,让一让。” 他经过我们身边,忽然停下来,神秘兮兮的掀开木箱盖说道:“小兄弟们,看看这个不?” 我够头往木箱里看,里面是几个啤酒瓶装的玻璃瓶,里面泡着一段暗黄色的物件。 标签上虎鞭两个字让后座大婶赶忙把想要看热闹的小孩眼睛捂住。 闫川摸了一下鼻子说道:“东北虎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男人压低声音:“这是孟加拉虎,用虎鞭泡酒可是能壮阳的。” 包子站起身,脸都快钻进木箱里面了,对这东西,他兴趣很大。 不过片刻后,包子突然起身:“你可拉几把倒吧,这分明是牛尾巴裹驴皮,接缝是用胶水粘的吧?看看这毛囊走向,还想唬我们?” 灰衫男人闻言落荒而逃,还打翻了后排乘客的健力宝。 “包子,你咋知道他的虎鞭是假的?” 包子把头一扬:“哥们,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身份了,小时候药材库里这东西几十根,我还能分不清真假?” 以前这东西确实很好弄,特别是药王观这种地方,虎鞭作为中药,那肯定是少不了的。 听着包子侃侃而谈,我把头转向一边,不想被他的唾沫星子喷到脸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斜对角坐着一个穿苗族百褶裙的姑娘。 银项圈在她纤细的脖颈上泛着银光,她膝盖上摊着一本素描本,书页间露出半截素描,我隐约看到她画的是火车车厢,以及我们三个的轮廓隐约可见。 感受到了我的目光,这个苗族女孩抬起头与我对视一眼,接着礼貌的对我笑了一下。 我也还了一个微笑,也没当回事,想着可能是哪个美术学院的学生趁假期练画画的吧。 将目光收回,列车员正好推着餐车过来。 包子非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餐,结果就是花二十块钱买了一份青椒肉片。 只有四片肉,剩下的都是青椒。 “你说他抢劫吧,还特么给我一份饭菜,你说他不抢劫,这特么上哪说理去?” 包子想要和列车员理论,被闫川拦了下来。 “可以了,二十块钱难道你想吃到满汉全席?” 第八百六十二章 阿黎 第八百六十二章 阿黎坐过长途火车的人都知道,坐的时间久了,两只脚都浮肿起来。 我站起身,打算去吸烟区透透风,路过那苗族姑娘那里,还特意看了一眼她的画本。 原本画的火车车厢,此时已经变成了窗外的风景画。 她画的惟妙惟肖,让我不禁心生佩服。 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区,四五个男人正在吞云吐雾。 本来想到这里透透气,现在看来还不如回去闻臭脚丫子味儿。 当我再次挤回座位时,一个戴金链子的光头坐在我的位置上,他拿着一只瓷盘凑到包子跟前说:“小兄弟,方才我见你能辨别虎鞭的真假,那你帮我看看这青花瓷盘,说的是乾隆年间的。” 包子哪会看这东西,他正好看到回来的我,对光头扬了一下头:“我小弟在这呢,这种小事我一般不看。” 这逼是让他给装圆了。 人多,我给你一个面子。 我接过光头递过来的瓷盘,用指甲弹了弹盘底,这东西也就能骗光头这种人傻钱多的。 “景德镇去年批发的,化工颜料,微波炉专用。” “妈了个巴子,说的给我抵十万块钱,龟孙坑爹呢!” 光头拿着盘子讪讪坐了回去,我的屁股刚坐下,刚才卖给包子盒饭的大妈又推着餐车过来了。 她看到了我们刚才帮光头鉴宝,于是也来了兴致,扯开衣服上的两颗扣子,露出一个深绿色的玉质吊坠。 “小伙子,帮我看看这东西呗?商场中了一等奖,补二百块钱买的。” 听她这么一说,这吊坠练上手都没有必要了。 “玻璃的。” “琉璃的?什么琉璃的?” 这大妈耳朵咋还不好使呢? 周围的乘客哄堂大笑,有的还跟着起哄:“汉朝琉璃,价值一千万!” 此时列车长来维持秩序,等都消停了以后,我才发现那个苗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座位上还留着一枚蝴蝶银饰。 火车经过红河州时,夕阳把梯田染成了金箔色。 包子趴在小桌板上呼呼大睡,口水把袖子湿了大半。 闫川这小子的脑袋已经枕在隔壁大妈的肩膀上,大妈看起来还挺享受的。 我也耷拉着脑袋,很困,刚问了列车长,要补卧铺的话,得晚上十点以后才能有空位。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靠,时长五分钟,我正在伸懒腰,忽然有人往我们的小桌板上扔了一包玉溪。 就闫川爱揣烟在口袋留着招呼人,我们也没人吸烟啊。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寸头冲我一笑。 “三妮姐让我给你捎个话,下车后去四方街茶馆。” 我刚想追问,寸头已经转身离开,片刻后消失在吸烟区腾起的青雾里。 “贾三妮不是说不去滇南吗?” 包子揉着眼睛嘟囔。 “也不一定是他,或许是她帮忙联络的其他接头人。” 包子伸了个懒腰,把闫川拍醒。 “直接打个电话的事,还非得玩神秘叫别人传话,啊哈…问问列车长,多花点钱能补卧铺不?” 第三日清晨,火车缓缓停靠在廷尉站。 月台上飘来烤肉的焦香,扛着竹篓的白族阿妈们挤在出站口,银饰碰撞的声音像山涧流水。 “果子,你要不要买点东西给紫意带回去?” 我正想买一串雕梅,忽然听见有些熟悉的粤普。 “这银镯怎么卖?” 顺着声音望去,我看到了我这人的侧脸。 白胜。 南粤珍奇会的白胜!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想到了那两个胖子和瘦子! 他们那天晚上让我和时紫意受伤。 而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南粤珍奇会,不是任贤良就是白胜指使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闫川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对我摇了摇头。 “人多眼杂,从长计议。” 我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白胜买了银镯离开。 “他大概率也是为了贾三妮说的那个银瓶来的,咱们先去四方街茶馆找接头人,回头在找这个白胜算账。” “呼”。 如果白胜是一个人来的廷尉,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如果还有其他南粤珍奇会的成员,那我更不介意挖一个大点的坑。 四方街茶馆。 二楼雕花木窗半开着,飘出普洱茶特有的陈香。 穿皮褂子的马帮汉子蹲在门槛外抽水烟筒,铜锅里的乳扇正滋滋冒着奶香。 “三位阿哥,楼上请。” 白族姑娘身上的银饰叮咚作响,领着我们三个踩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二楼临窗的茶桌旁坐着一个穿扎染布衣的女人,二十多岁,手腕间的银镯随着斟茶的动作泠泠轻响。 包子一上来就盯着人家盘发上的银蝴蝶发簪发愣。 他小声对我和闫川说,这发簪起码几百年的历史了,能值不少钱。 “三位,过来品茶么?” 女人用茶夹翻动着烤茶罐,深褐色的茶叶在陶罐里翻滚。 “收费么?” 女人听我这么一问,居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笑容配合着他白皙的皮肤以及民族服饰,居然出奇的好看。 “三位可不是缺钱人,还会付不起一壶茶钱?” 女人说着,连倒三杯热茶出来,包子大大咧咧的坐了过去,把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是这么喝的?净糟蹋东西。” 闫川很鄙视包子这种牛饮而尽的粗鲁动作。 “白族三道茶,讲究一苦二甜三回味。” 闫川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阿姐,你怎么先上甜茶?” 女人眼尾笑出了细纹:“小阿弟懂的不少,第一杯苦茶让这位阿哥喝了。” 我才反应过来,女人倒的茶不是给我们三个一人一杯,而是给一个人的。 包子的脸苦的跟第一杯茶一样:“美女,你得再给我一杯甜茶。” 我拽开凳子,坐到了女人对面:“说正事,贾三妮让我们来找你?” 女人伸出芊芊玉手,说道:“阿黎。” 我轻轻碰了一下她冷白皮的手:“吴果。” 包子见状,立马伸出猪蹄般的大胖手握住人家:“我叫包小谷,叫我包子就行。” 我无语,这家伙这么快就忘了陆小曼吗? 第八百六十三章 阿黎的计划 茶喝了三碗,阿黎才进入正题。 她用银簪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勾勒出蜿蜒的曲线。 “这是马帮常走的路线图这个月二十八号,会有三支马队从金水口入境,我们要找的货在第二支马队的漆木箱里,上面刻着莲花纹的。” 包子打了一个饱嗝,盯着桌子上被水渍钎出来的地方问道:“这是哪?” “菜市口。” “他们要在市集卸货?” 阿黎端起烤茶罐,深褐色的茶汤倒入白瓷杯里。 “准确的说是借着市集打掩护。” 阿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马队会在早上七点左右经过四方街,九点半左右抵达菜市口,这时候会有二十个挑夫假装搬运菜筐,把货混进水产铺子的腌鱼桶。” 包子突然插话:“那我们直接去马队抢不就完事了?” “抢?” 阿黎看着包子,眼神中满是戏谑。 “每支马队十二匹骡马,六个带枪的护卫,前段时间腾跃那六具尸体,就是被马队护卫用霰弹枪轰成筛子的。” 闫川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说道:“所以要在他们卸货的时候动手?” “对,那个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阿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三张泛黄的工作证递给我。 “后天菜市口要招临时工,你们混进去,等货箱进到水产铺后院找机会动手,后院有条小路直通红河,到时候有人接应你们。” 阿黎指尖划过桌面,给我们画了一条路。 我突然想起贾三妮的那句话,于是问道:“你说腾越折的那六个人是怎么回事?” 阿黎轻叹一口气:“都是贪心惹的祸,他们想半道截货,却不知道马队走的是军用公路,要我说,真佛面前拜假菩萨,市集才是真菩萨。” 阿黎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从马帮手里抢货,风险可不是一般的。 阿黎虽然计划的很完美,但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危及到生命。 马帮的人可不会坐下来跟你讲道理。 “怎么,吴老板?有难度?” 我挠挠头,当时并没有答应贾三妮非要帮她抢货,不过既然来了,只能说试一试。 在保证我们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成玉不成只能看天意了。 阿黎微微一笑,举起茶杯说道:“听天命尽人事。” “阿黎,你得帮我找个人,南粤珍奇会的白胜,是我仇人,他可能也是冲着银瓶来的。” 阿黎问我白胜的大致模样和穿搭,然后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接下来两天,我像猎狗似的在古城里转悠,但白胜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果子,你说他那天是不是看到咱们了?知道不是咱仨的对手,所以躲起来了?” 包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直摇头。 “不应该,咱们离他还有段距离,而且当时出站的人那么多,他又没回头,怎么能看到咱们?” “阿黎那里还没消息,她这本土势力也不靠谱啊。” 闫川说着,手搭凉棚往远处观望。 “说不定他在暗处憋什么坏呢,这家伙阴的狠,比任贤良还阴。” 任贤良别看他戴着金丝眼镜,但骨子里就是那种小人的性格。 要不是简世哥帮忙,他们有所忌惮,不知道会玩出什么阴招呢。 午饭过后,阿黎那边终于传来消息。 白胜,当时在悦来客栈开的房间。 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悦来客栈,但白胜早就没了影子。 前台小妹说前两天确实住了一位粤商,但昨天晚上就退房了。 得,线索中断,白胜这傻逼到底干嘛去了? “果子,他如果也是为了银瓶来的,那肯定也要打探马帮的行动路线,说不定他会在马帮行进的中途动手呢。” 闫川前前一句话分析的挺对,但后一句话应该不准确。 白胜不傻,马帮打死六个人的事他也应该能打听到。 如果他想动手,那地点肯定和我们一样,在市集。 说不定这会他正在市集踩点! 想到这里,我赶紧招呼包子和闫川往市集赶。 毒辣的太阳晒的我们皮肤有灼烧感,恨不得找个凉水池直接跳进去。 市集里也没了早上那会人声鼎沸。 商贩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打盹,这个时间,来买菜的人屈指可数。 “要不咱分头逛逛?看到人后发信息。” 包子提议,我们立马执行。 逛了一圈,也没看到白胜的身影。 一旁卖菜的大爷见我四处张望,开口问道:“小伙子,找人还是找菜?” 我本来不想搭腔的,但一想到这老头天天在市集上,说不定见过白胜。 于是我对他形容了一下白胜的容貌,这卖菜大爷连想都没想,直接开口说道:“昨天还真有一个操外地口音的人打听马帮行程,说的好像是让马帮往边境捎什么货。” 还真没跑了我的话,这个白胜,还挺活跃的。 我们蹲在菜市口的石阶上舔冰棒,包子说白胜是属泥鳅的。 “要不咱们去码头堵他?” 我看着远处穿百褶裙的白族姑娘背着竹篓穿行,摇了摇头。 “估计去码头也找不着他了,这家伙大概是已经踩好点了,这会儿可能又猫起来了,等二十八号那天再说吧,到时候货可以放弃,但白胜必须得死!” 我是真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了,要不然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逮着这样的机会报仇了。 我话刚说完,忽然有个戴草帽的挑夫踉跄着撞过来,竹筐里滚出几块原石。 “对不住啊!” 挑夫慌忙捡起石头,我瞥见石皮上的青苔纹,这是缅玉特有的水锈。 等挑夫走远,闫川压低声音说道:“刚才那块石头,是帕敢老坑的料子吧?” 包子扔掉冰棒棍:“不是说缅玉都走腾越口岸吗?” 我突然明白贾三妮说的真佛是什么意思了。 这看似平常的菜市口,大概率是个地下玉石的集散地。 那些卖菜的老头老太太,竹筐下可能都垫着翡翠毛料。 “咱回去吧,该吃吃该喝喝,就当来旅游了。” 第八百六十四章 马队 七月二十八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菜市口已经是人来人往。 我蹲在水产铺的屋檐下,看包子把海带筐垒的歪歪斜斜。 这二逼把蓝色工作服穿的像米其林轮胎,我真怕他腰上别的杀鱼刀把自己戳到。 “你特么就不能装的像一点?” 闫川踹了踹竹筐,这厮也好意思说包子,他那几筐冰鲜带鱼在不码好,一会估计都得臭。 “老子就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他妈的海鲜店,弄这些海带干什么?” “海带也算海鲜。” 闫川话音刚落,巷口突然传来骡铃声。 片刻后,二十头骡马踏着石板路鱼贯而入,铁掌踩在上面哒哒作响。 马队领头的黑骡子,脖子上缠着红布,上面的铜铃随步伐摇晃,却压不住马鞍下霰弹枪管的寒光。 六个护卫分列两侧,猎装下鼓起的肌肉线条让人望而生畏。 “漆木箱。” 闫川捏碎手中的冰块小声说道,第二匹灰骡子驮着的木箱上,莲花纹随着螺马的晃动若隐若现。 领头的那人突然转头,刀疤横贯的左眼扫过我们身处的屋檐。 这人的眼神凶悍,一看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身上,肯定背着不少人命。 我屏住呼吸,感觉脖子上都渗出了冷汗。 腌鱼桶散发出的腥咸味突然刺鼻,混着冰碴儿融化的水汽钻进鼻子里。 包子的手摸向腰间的杀鱼刀,但很快被我按住。 因为三四十米外,一个穿灰色布衣的挑夫正朝马队这边走来。 他用草帽遮脸,但身形却骗不了我。 白胜,我们找了好几天的白胜。 “货要进后院了。” 包子小声提醒,我轻轻摇头,示意现在时机还不到。 突然,两个马队护卫突然拦下白胜。 他们用刀挑起白胜挑的竹筐,里面是一些没人要的烂菜叶子。 见白胜的筐里没有武器,护卫才放他通行。 而这时,莲花纹漆木箱距离我们还剩五米,三米,一米…… “动手!” 包子突然暴起,这二逼撞翻腌鱼桶的动作,比我们计划的早了不少。 几百斤重的木桶轰然倒地,发酵的鱼内脏泼在马队领头的脸上。 我眼睁睁看着白胜的草帽飞向半空,露出他那张嚣张的脸。 我看到这张脸就想上去踹一脚。 市集上的商贩们见状,开始慌乱起来。 卖菜的老妪担起竹筐,挑夫们抽出缅刀,就连那些白族姑娘也抽出自己头上的银饰。 这个市集,卧虎藏龙。 但也正因为混乱,给我们创造了机会。 包子抡起杀鱼刀漆木箱,从里面掏出一个密封的铁盒丢给我。 在铁盒落手的瞬间,闫川突然拽着我扑向墙根,霰弹轰碎了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飞溅的木屑在我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马队领头的独眼,透过鱼内脏流淌的间隙锁定我们,他填弹的动作让我想起纪录片里装填炮弹的坦克。 “后院!” 包子尖叫一声,我翻滚着撞开水产铺的后门,只见腥臭的腌鱼池里漂浮着一二十个密封的铁盒,和我手里的一样。 白胜此时已经蹲在了墙头上,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枪,而是一个老式闹钟。 闹钟上的红色导线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姓吴的,这份大礼你可否喜欢?” 我扑向白胜的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起浪掀翻蒸面砖墙,腌鱼池腾起数十米高的腥臭水柱。 密封的铁盒在火光中四散飞溅,其中一个擦着我的耳旁掠过。 “接着!” 我把手中的铁盒扔向空中,包子凌空跃起的身影像是笨拙的熊。 爆炸声惊的骡马四散狂奔,这让马队里的多数人将注意力从我们身上移开。 毕竟骡马身上的玉石,比我们值钱。 杀鱼刀劈开追兵的霰弹枪管,我们在漫天飞舞的腌鱼中狂奔,身后是白胜丧心病狂的大笑。 “这逼疯了吧?整个市集差点被他炸没!” “王八蛋早就布置好了!” 红河边上,接应我们的小船却不见踪影,阿黎说好的船夫变成了浮尸漂在芦苇丛里。 包子喘着粗气把铁盒塞给我,转身抡起岸边拴船的锚链。 “带东西走!我和闫川断后!” 包子这话让我愣在原地。 这么长时间来,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没说过让谁先走的话。 “要走一起走!” “你走啊,一个小小的白胜我俩还对付不了吗?” 白胜好对付,但是一会追过来的马帮呢? 此时白胜已经追了过来,包子见状一把将我推进了河水里。 刚入水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锚链砸碎骨头的声音。 浑浊的河水灌进口鼻,我憋着气往回游,身旁的河水开始变得浑浊。 白胜跳进水中,他手里握着老式雷管,红色导线缠满手臂,像是邪恶的纹身。 我赶忙从河水里探出头,白胜也跟着露了头。 “姓吴的,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见了面反而要躲呢?” “我躲你麻痹!” 白胜狞笑,举起手中的雷管,闫川见状,立马跳进水中。 匕首穿透水花的寒光救了我也害了我。 闫川的突袭让白胜的雷管脱了手,却落在了我的身边。 我蹬着河底的淤泥疯狂后退,几秒钟后,爆炸的冲击波像巨锤一样砸碎我的五脏六腑。 铁盒在混乱中脱手,顺着暗流卷向旋涡深处。 当我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时候,正看见白胜卡在礁石间的尸体。 他缺失小拇指的右手死死的攥着半截银瓶,嘴角满是鲜血。 包子趴在船板碎片上冲我挥手,闫川满脸鲜血的看着我笑了。 我爬上岸,喉咙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刚才的爆炸冲击,可能伤到了内脏。 “哥几个,快走,一会马帮到我人……” 我话音未落,红河里传来快艇的马达声。 阿黎头上的银饰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打招呼,却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果子!” 这场行动宣布失败,但至少在以后,白胜再也不会出现在南粤珍奇会的拍卖席上了。 第八百六十五章 脾脏出血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我的鼻子里,刚才我正梦见自己泡在腌鱼池子里。 睁开眼睛看到阿黎坐在我的床边,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运动服。 见我醒来,阿黎削苹果的小刀在指尖转了一个刀花,微笑道:“三十七个小时零八分,医生说你再不醒,就得跟阎王爷抢东西吃了。” 我试着抬起手,却发现胸口缠着绷带,像捆粽子一样。 “我朋友他们呢?” “小胖子右腿骨折,另一个断了三根肋骨,倒是你,脾脏出血还能游二十米,你是不是属水獭的?” 阿黎突然用匕首扎了一块苹果递到我的嘴边,我本不想吃的,但看到阿黎期盼的眼神,便张嘴把苹果咬了过来。 “银瓶虽然没到手,但贾三妮知道了你的情况,所以托我照顾你,没出院我可不能离开。” 我问她跟贾三妮是什么关系? 阿黎耸耸肩,说是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这么给面子?让她一个水灵的大闺女照顾我? 走廊里传来担架车轮碾过水磨石的声音,我嚼着苹果打量这间病房。 八十年代的老式推拉窗,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灰黄腻子,床头的电子钟显示,二零零年七月三十日上午十点。 “那半截银瓶拿了吗?” 阿黎擦小刀的手顿了一下,这时门被推开,包子拄着输液架蹦进来。 他左腿石膏上画满了王八,旁边是包子留下来的笔迹“二逼留念”。 包子再傻,也不能自己骂自己,那王八肯定是闫川画上去的,字是包子写的,他想说画王八的是二逼。 “卧槽,果子你丫的终于醒了!” 包子单腿蹦到床前,输液架咣当砸在了铁皮箱上。 “知道咱现在有多牛逼吗?珠三角都在传,说三个卖鱼的把南粤珍奇会二当家的炸成了十三香小龙虾!” 包子话音刚落,闫川也走了进来。 他走路的姿势像会走路的木乃伊,绷带从下巴缠到胸口,手里还攥着他那黑色的摩托罗拉。 “刚收到风声,马帮弟弟红河里捞了一整宿,骡子都淹死了两头。” 我盯着阿黎,问道:“那半截银瓶不在他们手里?” 病房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包子挠了挠石膏上的乌龟,闫川合上手机的翻盖。 阿黎起身关上窗户,街对面音像店正在播放相约九八,歌声混着蝉鸣涌进来。 包子突然掀开我的被单,我强忍着肋间的疼痛翻身。 他从床垫夹层里摸出来一个东西,是那半截银瓶,边缘还沾着河底的淤泥。 “今早护工换床单的时候发现的,这玩意,本应该在白胜尸体手里。” 病房内陷入沉默,我的冷汗顺着脊梁滑进纱布里。 “阿黎,这两天你一直在这了?” 阿黎点了点头。 包子说阿黎除了去厕所,几乎都在我的病房里待着,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 嘶…… 那这事有点可怕,谁能在如此短的间隙内来到我的病房,并把这半截银瓶放在了我的床下。 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估计,当银瓶的人应该没恶意,要不然进来以后,不会把东西放这,而你却安然无恙。” 阿黎的分析让我轻轻点头,但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人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半截银瓶,已经没有了价值,留着卵用也没有。 “这两天医院里盯梢的人也不少。” 闫川趴在门缝旁往外看。 “但好像不是马帮的人。” 闫川说完,将目光看向阿黎。 “我觉得还是托关系办转院吧,要不然马帮的人,早晚找上门来。” 阿黎小声嗯了一下,然后问我现在能不能动? 我感觉阿黎看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温柔?关心? 我轻轻晃了晃头,一是告诉阿黎我不能动,而是把脑海中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都没生命危险了,我把你们转到我朋友那里吧,每天输液和医院里一样。” 阿黎说着,掏出电话准备拨号。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查房。” 闫川皱了一下眉头,说平时查房都在傍晚,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掏出匕首,抵在门上,包子举起输液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闫川将门打开,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胸口上的胸牌写着副院长耿青山。 “病人醒了你们怎么不去通知医生?不让他好好休息,还跑这来跟他聊天?” 我们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副院长来查房,倒也稀罕。 “医生,我们晚上转院,你看需要什么手续?” “转院?” 副院长看着阿黎,有些不明所以。 “病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刚苏醒,不宜运动,想转院的话,最起码一个星期以后。” 阿黎笑着点头,说那就不转了。 副院长又叫来护士,跟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护士,你们副院长经常下来查房吗?” 面对我的询问,护士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以为你们跟副院长有关系,所以才过来看你的,副院长从来不下来查房的。” 听闻此言,我们相互看了一眼。 阿黎不动声色的对我摇了摇头,等护士出去之后,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说道:“副院长有问题,他不让转院好像是想拖延时间。” 说着,用手机开始拨号,片刻后,她用命令的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去弄辆救护车,晚上来一出狸猫换太子!” 挂了电话,阿黎走到窗前:“吴果现在不能动,所以先转移他,包子和闫川先留下迷惑医院里的人,等我安顿好他,立马将你俩接走。” 阿黎很擅长计划,就拿前天来说,要不是白胜的出现,打乱了计划,我们可能已经得手。 这个白族姑娘,有种女中豪杰的感觉。 “那这半截银瓶怎么办?直接扔掉?” 阿黎走到我面前,从我手里接过半截银瓶。 “贾三妮想要就给她,反正她也没说要整个的还是半截的。” 包子突然接话:“那要是给她,我们的辛苦费可不能少啊,您看看我们仨的惨状,怎么也得每人五万块钱安慰一下吧?” “那你们找贾三妮要。” 第八百六十六章 夺路狂奔 我有一种直觉。 这半截银瓶在我手里卵用没有,但有人很想要。 这银瓶上可能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贾三妮之前说过,这银瓶是南诏国时期的,这个国家的封号还是唐玄宗李隆基封的,所以这个银瓶很有可能暗藏南诏国某些隐秘,比如宝藏,古墓。 这南诏国也就存在了一百多年,最后还是被唐朝派的郑姓汉官杀死所有南诏王族,自立为王,建立了大长和国。 咱们可以这么推测一下,姓郑的属于谋逆,因为人家唐朝皇帝是派你监国去了,你把人家王族都杀了自立为王,这唐朝皇帝能愿意? 以后哪个异族敢归附?所以肯定要拿这个姓郑的开刀的。 而姓郑的搜刮了那么多金银财宝怎么办?不能让唐朝皇帝弄走啊,所以藏了起来,而找到这些宝贝的关键,可能就在这银瓶上。 当然了,这都是我自己的猜测,因为我研究了一下午,都没看出银瓶有什么特别的。 难道秘密在下半部分? 但下半部分估计已经流向红河深处了,这会可能成了某条小鱼的家。 天刚擦黑,阿黎的人打来电话,说救护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我现在下床都费劲,想要把我弄下去并不让护士发现,几乎很难做到。 但阿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估计早已想好了对策。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敲门进来,手里还推着担架床。 但他这个担架床好像跟正常的不一样,床垫显得要厚很多。 白大褂进来以后,对阿黎点了点头,然后阿黎回头对我说:“忍着点疼。” 只见白大褂掀开担架床的床垫,下面居然是一个可供一人躺平的空间。 怪不得看着这个担架床有点不一样。 白大褂和阿黎将我从病床上抬起来,一瞬间,疼痛蔓延全身。 “嘶……” “忍着点,马上好。” 当我进入担架床的时候,感觉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这时包子来了句:“挺好,跟棺材似的,盖上盖就能走了。” 我想骂他,但阿黎突然说道:“一起走吧,我总感觉一会要发生大事,眼皮直跳。” 闫川看着包子的残腿,说就这样的跑也跑不了,别在拖了后腿。 “你们留在这,万一有人找上来,不也是拖后腿?” 消毒水的气味被夜风吹散,我被抬上了救护车。 随后,阿黎指挥白大褂将救护车开到医院后门,又接上了包子和闫川。 阿黎拉上救护车后门时,包子把盖着我的床垫掀开。 “呼,快憋死了我了。” 闫川嘿嘿一笑,说这个总比在水里那种憋的舒服吧。 我心想,这倒也是。 救护车七拐八拐的驶出一段距离后,包子把石膏腿架在氧气瓶上,突然指着窗外说道:“那辆金杯跟了三个路口了。” 包子话音刚落,前方十字路口突然横出两辆面包车。 阿黎扯开急救箱,抄起两瓶医用酒精往纱布上浇。 “蹲下,抱头!” 阿黎的话刚说完,挡风玻璃已经炸成了蜘蛛网。 白大卦猛打方向盘撞进巷子里,后视镜擦着砖墙迸出火星子。 阿黎点燃酒精纱布甩出窗外,追在最前面的金杯车的引擎盖瞬间被火舌吞没。 “好像是马帮的人!” 包子帮阿黎制造燃烧弹,闫川不知从哪弄了份地图,看了两眼后喊道:“两个路口后右转!” 白大褂猛踩油门,右转后,救护车在搓板儿路上癫狂的像醉汉。 后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两辆改装卡车从岔路包抄而来。 “下个路口左转!” 白大褂转弯的速度极快,车门撞上墙角,直接凹陷了一个大坑。 轮胎继续在砂石路上发出刺耳尖叫,阿黎让白大褂关掉车灯,月光下,道路的急弯像条银蛇。 追兵来不及刹车,撞破路边的护栏,山坡下传来树木断裂的声响。 白大褂将救护车开到郊区的废弃罐头厂,霉味里掺杂着铁锈味。 在罐头厂的员工宿舍里,阿黎和白大褂将我抬到满是灰尘的上下铺上时,才发现我的绷带上渗出了血,并泛着诡异的蓝色。 “霰弹枪的流弹,他们在子弹上淬了河豚毒。” 阿黎说着,突然用匕首挑开我的伤口。 “诶,等等,我这有药用不用?” 包子明显的信不过阿黎。 “你们先出去,我帮他敷药。” 包子和闫川一齐皱眉。 “放心好了,我要想对他不利,早就动手了!” 我给他俩使了个眼色,阿黎支走他俩,肯定是想跟我说什么。 包子和闫川临出门前对我说:“果子,你要忍不住就大叫啊。” 他这是提醒我,要是阿黎有问题,就向他俩呼救。 待他俩出门,阿黎深吸一口气:“忍着点。” 剧痛中,我看见她咬开自己的发卡,倒出些褐色粉末按在我的伤口上。 “呃……” 我咬着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随着身体的颤抖滚落。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身上是不是有蛊?” 我被阿黎突然的发问愣了神,身上的疼痛也忘了几分。 “什么蛊?” 短暂的失神后,我打算装傻充愣。 毕竟灵犀蛊算是我一个保命的伙计,在不知道阿黎目的的时候,还是不要透露出去的好。 “别装了,你身体里有蛊。” 见我没有接话的意思,阿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让我不禁闷哼一声。 “你身体里的蛊很讨厌,让我…让我离你近时,忍不住想……” 阿黎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她的话让我嘴角不由的抽搐起来。 这啥剧情啊,我身体里有蛊就令她想要亲近我?那我不是成了万人迷了? 不过很快我就反应了过来。 “你身体里也有蛊?” “嗯。” 阿黎轻轻点头。 这啥玩意儿啊?现在的蛊都烂大街了吗? 不是说苗族姑娘才玩蛊吗?这白族姑娘也精通这些吗? “你身体里的是什么蛊?” 阿黎轻咬嘴唇,嘴里挤出三个字:“绾丝蛊。” 没听说过。 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种蛊啊? 第八百六十七章 罐头厂 阿黎给我上药时,我疼的直抽气。 “怪不得你在医院总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感情是馋我身子里的蛊虫啊。” 事到如今,我也不装了,我摊牌了。 阿黎手腕一抖,沾着蓝色毒血的纱布甩在我的胸口。 “再胡说八道,我把酒精倒你伤口上信不信?” 呃…… 我就说女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瞥了一眼阿黎,月光从破窗斜照进来,照得她耳垂上的银鱼吊坠闪着冷光。 “绾丝蛊遇到灵犀蛊会发情,我们白族祭司一脉的古籍是这么写的。” 阿黎原来是白族祭司一脉的传人。 像这种少数民族的文化一般都很神秘,就像鲁十娘一样。 等等! 我猛的撑起身子,绷带里因此渗出暗红色的血液。 突然想起在鲁婆婆的房间里,看到过画着蛊虫缠绕的图腾。 蛊虫之间也会相爱相杀? “阿黎,你们白族和苗族一样,也养蛊?” 阿黎摇头:“只有我们这一脉养蛊,其他白族主要信仰本主。” “本主?” 我不明所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本主崇拜起源于原始社会社神的崇拜和农耕祭祀,在南诏时期形成,历经数百年发展,本主数量增加。 本主就是本境福主,就是每个白族部落的保护神,可以是南诏国的帝王将相,重大历史事件人物,忠臣孝子,民族英雄,平民百姓,也可以是图腾崇拜,自然崇拜的动物,山石,以及佛教与道教的神灵。” “哦……” 我拉了一个长音,说白了,白族的信仰就是各信各的呗,甚至村子和村子之间信的都不一样。 “那你们这一脉为啥养蛊啊?” 阿黎还没来得及回答,罐头厂外就传来野狗的狂吠。 阿黎掀开窗帘的一角,月光下,三辆卡车正撞击着锈迹斑斑的铁门。 “马帮的人来了!” 她转身拿起医用托盘里的手术剪,帮我剪断纱布系了个结。 门外传来包子的怪叫:“果子,快出来吧,他们拿喷火器烧咱们的救护车呢。” 我想起身,却差点从铁架床上滚下来。 阿黎将我扶起,然后背对着我蹲了下来:“我背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着干嘛?上来啊,你那两个朋友还能背动你吗?” 我看着她柔弱的肩膀,立马摇头说道:“让刚才那个白大褂背我……” “让你来你就来,他还有其他事!” 阿黎几乎命令的语气,让我无法拒绝。 长这么大,还没一个女人背过我。 再说了,我和阿黎之间也不是很熟的那种,总感觉特别别扭。 “那啥,得罪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将双手搭在阿黎的肩膀上,她将胳膊环进我的腿弯间,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把我背了起来。 “双手扶紧了,你的伤口要是再裂开,还得受一次罪!” 她虽然这么说,但咱也不能真的毫无顾忌的搂着她啊,真要搂紧的话,双手肯定碰到她的胸部。 而且我现在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脊梁骨正硌在我的裆间。 阿黎背着我往地下室跑,旁边瘸腿的包子不住的对我投来羡慕的眼神。 此时此刻,他多想阿黎背上是他啊。 但我估计阿黎背不动他。 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看到白大褂,阿黎说他有其他事,可能是去引开马帮的人。 地下室里弥漫着霉味,闫川举着应急灯照着四周,包子拖着石膏腿蹦过来说道:“这里也不安全呐,一会马帮的人不得来个瓮中捉鳖啊?” “你特么才是鳖,不会用成语就别用。” 闫川不愿意了,包子的比喻确实不恰当。 “放心,阿黎带咱们来这里,肯定不会陷咱们于危险之中。” 阿黎轻轻往上颠了一下我,说道:“杂物堆后面有个暗门,胖子你得抓紧时间把杂物清理出来。” 包子闻言开始嘟囔:“谁叫胖子?” 不过他还是瘸着腿快速清理杂物,几分钟后,一道黑铁大门出现在视线中,包子用力一拉,铁门吱呀一下被打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这罐头厂以前暗地里走私玉石,所以都是从这条通道里运货的。” 阿黎说着,率先背着我进入通道,闫川在身后打着举着照明灯,包子紧随其后。 进入通道没多大一会儿,头顶突然传来爆炸声,闫川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说道:“马帮把罐头厂炸了?” 通道很长,走的也很压抑,时间久了,阿黎也有点喘。 “要不放我下来吧。” “你自己能走吗?” 我哑口无言。 “快出去了,阿桑哥在外头接应咱们呢。” 阿桑哥应该就是白大褂了。 这家伙沉默寡言,不知道和阿黎什么关系。 大概十分钟左右,我们走到了通道尽头。 尽头依然是一段铁门,阿黎腾出一只手,对着铁门轻叩了三下,铁门那头立马传来两下回击声。 紧接着,铁门被打开,新鲜空气涌入,我不禁松了口气。 因为接下来我就可以从阿黎的背上下来了。 阿桑哥当了接力棒,他背起我,而我这才发现,罐头厂的地下通道,竟然通向四方街茶馆的后院。 “阿桑哥,连夜转移他们去思茅找彭龙召,他自有安排。” 阿黎说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们受伤很大原因是因为我的计划不完善,好好养伤,这两天我去思茅看你们。” 我微微一笑,说我们的伤不怨任何人,是我们自己太想凑热闹了。 当时我们要是不理会贾三妮给提供的信息,老实回津沽也就没这回事。 但能将白胜弄死,一切也都值了。 还剩一个任贤良,找机会再把他送下面去见白胜,那就没啥心事了。 不过我现在还是想不通,到底是谁把半截银瓶塞到我床底下的? 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思绪被阿桑哥的声音打断。 “阿黎,茶馆也不一定安全了,明天你不要来了。” “我知道,路上照顾好他,到思茅给我打电话。” 面包车里,我躺在后座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包子的呼噜声响起,与发动机的轰鸣形成合奏曲。 第八百六十八章 苍山雪,洱海月 彭龙召接应我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这个头戴蓝色围巾的茶农,把我们带到一处偏僻茶园的竹楼里。 阿桑哥安顿好我们就离开了,吃喝拉撒都由彭龙召负责。 思茅的八月闷的像蒸笼,我瘫在竹楼二层的藤椅上数着屋顶的瓦片,受伤的消息一直没敢告诉时紫意,要不然以她的性格,肯定立马杀到滇南来。 包子举着半拉西瓜,石膏腿在竹栏上晃悠。 “这都第七天了,阿黎姑娘不会放咱们鸽子吧?” “人家是白族祭司传人,又不是药王观门口卖煎饼果子的,要忙的事情肯定很多。” 此时的闫川,正蹲在墙角擦他的匕首,刀刃被他擦的能照出人影来。 竹楼里堆满了彭龙召送来的药材,浓重的药香味混合着楼下厨房煮米线的味道,熏的人昏昏欲睡。 提到滇南的米线,我不得不多说两句,就那用多种食材熬制的高汤,多喝两口,伤都能提前半个月好。 “果子,阿黎不会看上你了吧?你小子是不是命犯桃花?” 包子这两天八卦的我想揍他,这样的问题他问了不下于五遍了。 “你要是没屁就别硬放,人家就背我一下就是看上我了?那从路边走谁多看我两眼,是不是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我给你盘点一下,紫意先不算,沈昭棠,阿黎,还有谁来着?” 包子掰着手指头,闫川在一旁补充道:“何冉冉算不算?” “那要这么说花姐也得算上,还有……” 我赶紧打住他俩,要再说下去,被我多看两眼的老母猪都得跟我有奸情。 “你俩别那么无聊,要真是精力旺盛的话,不如帮彭龙召采采茶叶,多活动活动好的也快。” 我话音刚落,突然楼下传来熟悉的银饰脆响。 阿黎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起身,竹楼梯就吱呀作响,只见阿里挎着藤编的药箱子转上二楼。 “你躺的倒是挺安逸。” 看到阿黎,包子被西瓜籽卡在喉咙里,咳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闫川的手也是一抖,匕首差点削到手指。 我扶着藤椅扶手想要站起来,却被阿黎用药箱轻轻按回座位。 阿黎今天今天穿的是白色立领长衬衫,领口和袖口镶着精致的花边,色彩对比鲜明。 下身搭配百褶裙,裙摆处有细密的褶皱,腰间系着白色腰带,勾勒出身形。 这身打扮,真要让人流鼻血了。 “银瓶里藏着南诏国的藏宝图。” 阿黎的话让包子直接蹦了起来。 我摸着下巴,这事跟我一开始猜测的差不多。 马帮的人如此重视,肯定不会是银瓶本身的价值,都已经破了,还追着不放干嘛? 纯为了报复我们? 所以阿黎带来的消息也说明了马帮的人为啥会一直追着不放了。 我把用红布包裹的半截银瓶递给阿黎,她接过银瓶继续说道:“不过要用碧水显的法子才能看到。” 她解开红布时,我注意到她食指上缠着新换的纱布。 “你受伤了?” 阿黎轻轻一笑:“不小心被刀子划到了,不碍事。” 这时包子凑了过来,盯着银瓶直咂嘴。 “这玩意里面有地图?还得用药水泡?别拿我们开涮了。” 闫川踹了包子的石膏腿一脚,疼的他直接蹦了起来,竹楼都跟着摇晃了一下。 阿黎从药箱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皮纸,上面画满了古怪的符号。 “信不信由你,我们白族先祖跟着南诏王打仗的时候,用羊奶混合重楼汁在铜甲上写密信。后来改良成碧水显,专门破解这类的文字机关。” 阿黎说着,瞥了一眼我吊在胸前的胳膊,继续说道:“今晚子时阳气最盛,正好配药。” 我问阿黎,这些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是白族祭司的后代?我这几天翻了好多古籍才推测出来的,但也不是说完全正确,先试试看吧。” 配药的过程比我想象的麻烦,阿黎指挥包子翻出彭龙召送来的药材,竹楼里顿时成了重要铺子。 包子举着戥子称重楼,嘴里还念念有词:“七钱阴地蕨,三钱晨露……这晨露还得是荷叶上的?” 药材可是包子的强项,他话问出口,阿黎头也不抬的碾着雄黄说道:“你去后山的荷塘里采,记得用竹筒接,沾了铁器就废。” 包子指着自己的大圆脸问道:“为啥是我,我可是伤号,这腿沾了水不就废了?” 阿黎撇嘴,说包子的伤跟我和闫川比起来就是小儿科。 “你自己的情况你知道,别装可怜,我又不是没见你往自己的腿上撒药,再有两天可能都痊愈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呐!” 包子哀嚎着下楼,五分钟后,竹楼里传来包子扑通落水声。 闫川要去救人,我透过窗户看到,包子顶着荷叶爬上岸,石膏腿上还趴着两只癞蛤蟆。 子夜时分,药吊子里咕嘟咕嘟冒着黑烟。 阿黎往罐子里滴入三滴透明液体,药汁突然沸腾着变成翡翠色。 “黑暗料理,药王观跟这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阿黎白了包子一眼,然后取出银瓶,浸入药水里,银瓶表面立刻浮起细密的水泡。 等反应结束,我们几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银瓶,除了变的绿了一点,没啥变化啊。 “失败了?白费时间了,看来这银瓶真没啥秘密,回头不行给马帮寄过去吧,” 包子的话让阿黎直皱眉头。 “不应该啊,难道药汁配错了?” 就在这时,闫川突然低呼:“成了!” 只见银瓶内壁缓缓浮现暗红色文字,像是血管在银器皮下蠕动。 阿黎用竹镊夹出银瓶,对着煤油灯转动瓶身。 “看这纹路,是南诏国特有的火草文。” 我凑近仔细看,文字确实像跳动的火苗,但是我不认识。 “这写的是啥?” 阿黎指尖拂过还有余热的瓶身,眯着眼睛辨认,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 “后面被截断了,要找到另半只银瓶才能拼全,不过这几个字倒是能辨认出来。” “写的啥?” “苍山雪……洱海月……” 第八百六十九章 火把节 苍山雪,洱海月。 这六个字我们研究了大半夜也没解释出所以然了。 眼看要天亮了,阿黎伸了一个懒腰,说先睡觉吧,毕竟只有这一段话,想要破解也非易事。 “银瓶是突然出现在你床下的?” 正准备下楼的阿黎,突然转头问了我一句。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这事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行,先休息吧,天亮了再说。” 阿黎话音刚落,楼下突然传来狗叫声,她闪电般吹灭油灯,竹楼里陷入了黑暗。 竹窗缝隙透进几道手电光柱,脚步声踩着潮湿的青石板渐渐逼近。 “马帮的?” 包子缩在墙角,阿黎贴在窗边听了一会儿:“是夜巡的茶农。” 我松了口气,心想着我们所在的地方太隐秘了,而且已经不在廷尉了,马帮的鼻子不能这么灵吧? “睡吧。” 阿黎轻轻下楼,我也是真累了,躺在藤椅上想着那六个字,没撑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竹楼里响着此起彼伏的蝉鸣,混着楼下厨房飘来的米线香气,让包子忍不住抱怨。 “咋还吃米线啊,这玩意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啊,我现在放屁都是米线味。” 这时阿黎端着西瓜从楼下走上来:“今天是麻辣米线,改换口味。” “那不还是米线?” 包子接过西瓜、啃了两口后突然说道:“我睡觉前一直想那六个字,苍山雪洱海月,下一句会不会是下关风吹上关花?” 说着,把手伸过来想拿银瓶。 我拍开他沾满西瓜汁的手:“正经点,你咋不说是南诏国王爱爸妈呢?” 闫川忽然起身抽出匕首,刀剑在银瓶表面轻轻刮蹭。 阿黎刚要阻拦,就见暗红色文字突然像活过来似的,在刀锋下泛起细碎金砂。 “别动!” 阿黎抓住闫川的手腕,说道:“火草文遇铁会氧化,你这是要毁了他。” 闫川摸了摸鼻子,包子幸灾乐祸的啃着西瓜,嘲讽道:“老闫,你悠着点,这玩意可比你那匕首金贵。” 我盯着那些文字,脑海里突然浮现一种可能,于是我猛的坐起身子,藤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风花雪月,苍山雪,洱海月,是不是就差风和花了?” 包子接话:“那不就是我说的上关风下关花嘛。” “滚犊子。” 阿黎用手拄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胖子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包子闻言无比得瑟,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叫包子!不叫胖子!” “知道了,胖子。” 闫川咳嗽了一声,然后比划着银瓶的弧度:“会不会是地形图?苍山雪对应海拔,洱海月牙状的湖湾……” 阿黎眼睛一亮,转身翻出药箱里的皮纸地图。 她将棉纸铺在竹桌上,用墨汁拓印银瓶内壁的文字,然后将其覆盖在地图上。 正巧,彭龙召这时端着米线上来,他将目光看向竹桌,不喜言语的他突然开口道:“这线条的落点怎么跟勺子似的?” 包子上前接过米线,歪头看了一眼:“您老说的是北斗七星?” 我敲了敲桌面:“勺子一定是北斗七星?你就知道北斗七星?” “你们看,勺柄正指向洱海最细长的月牙弯!” 阿黎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彭龙召摇摇头:“二十年前地质队在这里发现过溶洞,那里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啊? 彭龙召的话把所有人兴奋的小火苗都给浇灭了。 “啥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啊彭叔?” “你那时才多大?” 竹楼里陷入了沉默,就剩包子秃噜米线的声音。 这货嚷着吃腻了,却比谁都吃的尽兴。 “你们先吃饭吧,有些事不要太在意,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或许你们要找的东西还在。” 彭龙召说完,便踏着竹梯下了楼,刚到楼底下,他又对我们喊道:“你们晚上要不要去寨子里看火把节?今晚要祭本主神。” 包子猛的抬头,那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去。 “去,肯定去,我还没见过火把节啥样呢。” 阿黎给我盛了一碗米线,吹凉了以后才递给我。 “顺其自然吧,就算咱们破解出一丝线索,但就你们三个伤员,能干点什么?” 我伸了一下胳膊和腿:“差不多了,下地走没啥问题。” 其实包子每天给我和闫川换药,都是敷他从裤裆里拿出来的药包。 虽然好多天没洗澡,药包骚不拉叽的,但不妨碍它是真的管用啊。 暮色初临时,阿黎扶着我混在举着火把的人群往寨子里走。 包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还不忘调侃我:“果子,你看阿黎这身盛装,像不像要跟你拜堂?” 我正要踹他,前方突然爆出漫天火星,十几位白族汉子抬着三丈高的松明火把走过来,火焰中飘落的柏枝灰像黑蝴蝶纷飞。 阿黎的白衬衫被火光镀成金红色,她突然拽着我的胳膊说道:“看祭坛!”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本主庙前的青铜香炉正吞吐着青烟,炉身的浮雕赫然是苍山十九峰与洱海轮廓。 更惊人的是炉耳处镶嵌的星月银饰,竟与银瓶上的有些相似。 这难道是巧合? “星月同辉,苍洱为证!” 主持祭祀的老祭司突然看向我们。 “远道而来的客人,可愿为火神献舞?” 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和阿黎就被推进了篝火圈。 “跳啥舞?” “跟着我跳就行了。” 阿黎拉着我的手,在篝火圈里翩翩起舞。 但我这个糙汉子,哪会跳什么舞啊? 我能听见包子和闫川憋笑的声音,这两小子,不知道在背后又会嘀咕我什么。 “搂着我的腰。” “啊?” 混乱中,阿黎把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间,借着火光,我看到了她脸颊爬上了一抹绯红。 “别乱看,慢慢往香炉那挪动。” 我这才反应过来,阿黎是这个目的。 笨拙的随着阿黎的舞步,我俩慢慢靠近香炉。 阿黎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朱唇轻启:“阴阳双生,洱海为鉴,血月相逢时,金齿天门开!” 第八百七十章 噩梦 篝火在夜风中噼里啪啦的响着,阿黎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她的手突然掐紧我的腰眼:“等会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还没等我来得及问,老祭司突然抓起一把木灰撒向香炉。 青烟浮现,让香炉更显朦胧。 接着,老祭司嘴里开始吟唱我们听不懂的古调。 调子曲折婉转,有种让人想要跪拜的感觉。 “这就是白族古调。” 阿黎的睫毛在火光中微微颤抖。 这时包子突然挤过来,往我嘴里塞了一块烤肉。 “你俩跳个舞,眼神怎么还拉丝儿了?” 话没说完,就被闫川拎着脖领子拽走。 阿黎趁机拉着我跳出舞圈,包子的声音再次传来:“行啊果子,你这搂腰转圈的姿势,比白四爷脑出血那会还利索。” 老祭司的骨杖重重的顿在地上,人群开始如潮水般退去,只剩我们站在晃动的光影里。 “别贫!” 阿黎拍掉包子悄悄竖起的大拇指,指着香炉说道:“没想到这香炉和银瓶是同一时期的产物,上面的火草文虽然和银瓶上的谏言不一样,但应该指向同一个地方。” 包子揉了揉眼睛,问阿黎,哪有火草文?哪有谏言? 说实话,我也没看出来,要不然开始也不会那么诧异了。 “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我刻意与阿黎保持着距离。 刚才那个舞跳的有点暧昧,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灵犀蛊的原因,我竟然还有点享受。 这样可不行,要是没和紫意确定关系之前,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现在关系已经确定,而且马上就要订婚了,我不能放纵自己。 包子虽说一直在调侃我,但他那也是在提醒我。 回到木楼,彭龙召正蹲在门口抽烟袋,他抬头看着阿黎,说道:“苍山洱海藏着南诏国的眼睛。” 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除了阿黎外,让我们更是摸不着头脑。 “二十年前地质队发现的溶洞,在月牙湾旁的山崖下。” 包子突然把烤玉米往桌子上一拍:“彭叔你搁这大喘气呢?敢情你早就知道位置?” “洞口有块虎头碑,上面刻着金齿部重地,擅入着断肠。” 彭龙召没理会包子,吐了口烟圈自顾自说着。 我看向阿黎,她可能知道其中一些隐情,说实话,从去了寨子里到现在回来,我还是懵懵的,没理清一点头绪。 我想着,大概率是其中牵扯到白族秘辛,所以阿黎和彭龙召好像是在打哑谜。 从彭龙召的话来分析,金齿是个部族,金齿天门开,也就是金齿部的大门打开。 那阴阳相生,血月相逢时又作何解释?这和苍山雪洱海月又存在什么关联? 甩了甩头,将脑海中混乱的信息赶走。 这时阿黎用匕首在桌面刻出洱海的轮廓,刀尖点在月牙湾上:“阴阳双生,可能指金齿部的天门分南北两脉,彭叔,你说的地质队进的应该是北脉吧?” 彭龙召没有正面回答阿黎的话,他敲了敲烟袋:“洱海东岸红土崖在夕阳下会映出赤浪,每月初七酉时,光线穿过月牙湾缺口照到洞里,就是血月相逢时。” 彭龙站站起身,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地质队当年卡在洱海里,就是因为没在血月时找到水位变化的规律。” 阿黎突然走到彭龙召身边:“彭叔,你去过那里,是不是跟地质队一样去的是北脉?” 我们也很激动,等待着彭龙召肯定的回答。 我还想着,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没想到彭龙召轻轻摇头:“我没去过,只是听老友提起过,而且,那里面的东西不一定是你们想要的。” 彭龙召说完,把腰带别在了布腰带上,缓缓走出木楼。 阿黎思索片刻,直接追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三个大眼瞪小眼。 “啥情况啊老吴?我咋听的云里雾里的?” 包子一脸纠结,跟吃了苍蝇一样。 “不知道,我也没完全搞懂,你呢川子?” 闫川抬头看着木楼的瓦片,无比装逼的说了一句:“有些事,不用去追求答案。” “你滚你爬!” 阿黎和彭龙召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等到半夜也没见到他俩的身影。 躺在藤椅上,我睡不着,可能是我太想知道事情的答案了。 “果子,你睡了吗?” “睡了。” “那你几把还说话?” 包子从床上坐起来,抚摸着石膏腿,没一会儿又躺了下去。 “银瓶,祭司香炉同为南诏国的产物,两者显现的谏言指向同一个地方,那地方又分南脉和北脉,要在每月初七,夕阳穿过月牙湾通货水位变化才能找到金齿部入口,这金齿部就是南诏国的王族,我分析的对不对?” 我歪头看向包子,他这只知道吃的脑子还学会分析了? “你落了一个关键的位置,红土崖。” 包子看着闫川,说红土崖只是一个参照地点,算不上关键。 “不关键那你从其他地方找,看你能不能找到?” “你这不是抬杠吗……” 我赶紧打住他俩,一会又该掐起来了。 “别瞎分析了,快两点了,再不睡觉天亮了。” 包子贱笑一声:“你肯定是累了,又是搂人家腰,又是和人家咬耳朵的。” “我他妈啥时候咬人家耳朵了?” 包子撇着嘴说道:“放心,我和川子不告诉紫意,男人嘛,我们都懂。” 懒得理他,我翻身背对着包子,想想今天跳舞时的那个气氛,就感觉对不起紫意。 算了算了,我是为了破解谜团。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我搂着阿黎的腰正在跳舞,时紫意突然出现,她冷笑一声,三把飞刀同时飞出,钉在了阿黎的后背上。 随后,她又甩出一把飞刀,正中我的裤裆…… 我被这个梦惊醒,手脚冰凉,脑门上全是虚汗。 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多了。 起身下楼,发现阿黎不在,她和彭龙召出去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坐在竹楼的门槛上看着天上朦胧的月亮,心想等阿黎回来之后,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第八百七十一章 红木崖 我在门槛上坐了一个小时。 稍有困意的时候又上了楼,包子的红色三角裤衩支起了帐篷。 这厮不知道又在做什么美梦。 躺在藤椅上,刚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阿黎便带着满身露水回来了。 她腰间多了一个褪色的地质包,白色百褶裙也换成了登山装,皮靴上还沾着新鲜的红土。 “收拾装备,跟我走。” 她往桌子上甩了一张地质图,我瞥见月牙湾三个字被红笔重重圈住。 包子被惊醒,赶忙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大小姐,这是要进山?我这腿可经不起折腾啊。” “想发财就闭嘴。” 阿黎从柜子底下翻出登山绳:“你的腿好没好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昨晚你玩的比谁都欢。” 说着,她又走到我面前,将我胸口的绷带拆开,伤口结着褐红色的痂,用手一碰,痒痒的。 “疼不疼?” 我轻轻点头,说有一点。 “你知足吧,别人一个月好的伤,你十几天就快好了。” 这时闫川已经默默穿好衣服,他正在往背包里塞防水手电,关键时候,还是老闫靠得住。 阿黎又帮我在伤口上涂了一些青绿色的药膏,有股薄荷味,凉凉的,很舒服。 包子见状,嚷嚷着也要涂,阿黎丢给他一个药瓶:“想涂自己涂。” 包子撇撇嘴,裹着被子从床上下来,无比得瑟的说道:“本来还想以病号的身份享几天福,我不装了,好的差不多了。” 我知道他装逼的成分大,腿里打了钢板,哪有那么快好? 就是抹神油也好不了那么快啊。 “包子,要不你和闫川在这等着,我和阿黎……” 我还没说完话,包子就挥手打断了。 “少来,咱们帅气逼人组合一直是有福同享,有妞同…咳咳,有难同当。” 他之所以这么大义凛然,就是想凑热闹。 包子的性格,除非自己挂在了墙上,要不然永远不会消停的。 想想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他药翻了药王谷里的人,我就想笑。 那时候的我俩,还是对什么都一窍不通的毛头小子。 越野车在环海公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咸腥的风里渐渐混入了铁锈味。 我并没有询问阿黎昨晚和彭龙召去了哪里。 每个人都有秘密。 转过一片山坳,整片赤红的的断崖就像被巨斧劈开一样矗立在眼前。 红木崖。 赭红色的岩层在烈日下泛着血光,彭龙召说的没错,这地方确实像凝固的血浪。 “二十年前,地质队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他们以为是普通的溶洞。” 下了车以后,阿黎突然开口,手指划过岩壁上的凿痕。 包子拄着木棍凑近岩缝:“这破石头能有啥宝贝?” “金齿部把盐井藏在溶洞里。 阿黎用匕首刮下岩壁白霜:“看到这些结晶没?南诏国时期,这里产出的井盐能换等重的黄金。” 我摸着岩壁上的鱼形刻痕,突然想起银瓶上的纹样。 “谏言说金齿天门开,入口是不是在潮位线下面?” 阿黎赞许的挑了一下眉。 “潮水每天退两次,午时三刻水位最低,还有四十分钟。” 她看了一眼浪涌,海水在狭窄的月牙湾里翻涌,拍在礁石上溅起白浪。 我们卡在退潮的空档钻进岩缝,咸湿的水汽立刻糊住口鼻。 闫川打头阵,手电光照开黑暗,照亮了溶洞顶部倒垂的钟乳石。 “小心青苔。” 阿黎刚喊出声,包子就摔了一个四仰八叉。 他手里的手电筒滚进暗河,光束在水面跳动两下就彻底熄灭了。 “草,怎么这么滑?” 我上前扶起包子,这一下摔的可不轻,还好他肉多。 暗河在我们脚边涓涓流淌,水声在溶洞深处回荡成诡异的呜咽。 走着走着,岩壁上渐渐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有些凹陷深处还残留着焦黑,像是千百年前的火把架。 “前面分叉了。” 闫川的手电光停在一处石龛上,褪色的壁画依稀可辨。 戴羽冠的祭司正在朝虎头碑跪拜。 “走右边,南脉主祭祀,北脉葬工匠。” 我盯着阿黎的后颈,她这一夜,看来了解了不少东西。 闫川闻言,毫不犹豫的走到右边的通道里。 走着走着,通道突然变窄,岩顶几乎擦着头皮。 我侧身挤过隘口时,背包带勾住突出的石笋,哗啦啦拽下一片碎石。 寂静中突然响起扑棱棱的翅膀声,黑压压的蝙蝠群劈头盖脸扑来。 “蹲下!” 阿黎把我按进积水里,冰冷的水灌进领口,蝙蝠翅膀扇起的腥风扫过我的脖子。 混乱中,我听见包子在骂娘,闫川的手电筒也在乱晃。 等最后一只蝙蝠消失在洞口时,阿黎突然僵住身子,手电筒照向前方,水面漂浮着半截朽木,上面还缠着褪色的尼龙绳。 应该是二十年前的登山绳。 “退潮还剩十五分钟。” 阿黎盯着腕表,秒针的走动声在溶洞里格外清晰。 绕过坍塌的钟乳石堆,豁然开朗的洞窟里赫然立着一座青铜祭台,三足香炉与我们在寨子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表面覆着一层青绿色铜锈。 包子刚要伸手,阿黎的手挡住他的手腕:“想死就碰,金齿部的毒不知道你的药能不能解。” 包子悻悻的收回手,我们绕到祭台后方,看到了虎头碑,上面的火草文在手电筒的光下像活过来一样。 我掏出银瓶想要比对,突然听见闫川的低吼:“进水了!” 回头望去,暗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潮水裹着白沫漫过祭台基座,刚才的通道已经变成翻涌的水道。 “找高处!” 阿黎拽着我往岩壁裂缝里钻,包子落在后面,一个浪头扑过来,差点把他卷走。 闫川返身去捞他,两人在激流中撞上青铜香炉,一声巨响后,祭台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被阿黎推进岩缝时,最后看见闫川的黑色短袖在浑浊的水面一闪而过。 “包子!川子!” 咸涩的海水呛进气管,手电筒光束在水下折成诡异的绿色,岩缝另一头隐约传来空洞的回响…… 第八百七十二章 盐湖 我想回去找包子和闫川。 但咸腥的海水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掌,把我往岩缝深处拖拽。 手中的防水手电也在激流中明明灭灭,照出前方阿黎翻飞的马尾辫。 “吴果,抓紧了!” 阿黎的喊声回荡在嶙峋的岩壁上,我死死抠住凸起的盐晶层,指尖传来刀割般的疼痛。 身后传来金属的碰撞声,青铜香炉被潮水推着撞向岩壁,青绿色的铜锈经海水浸泡,晕开一圈圈绿色的涟漪。 包子突然从我右边冒出头来,他打石膏那条腿卡在了石缝里直扑腾。 “果子,川子被卷到北边的水道里了!” 我憋着气潜下去,摸到包子的石膏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包子给拽出来。 “川子在那!” 包子大叫一声,浑浊的水流里突然闪过闫川的身影,他的黑短袖缠在钟乳石上,正随着暗流起伏。 “那边有气室!” 阿黎拽着我往斜上方游,头顶逐渐出现空气层。 破出水面的瞬间,我听见包子在咳嗽,他手里还攥着半本泡烂的笔记本。 岩洞顶部的气室布满萤石矿脉,幽蓝的冷光里,登山索垂在钟乳石间轻轻摇晃。 闫川趴在凸起的盐台上,后腰被铜香炉划开一道血口子。 “铜锈…有毒。” 闫川扯开短袖,我看到他的伤口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阿黎赶紧摸出银瓶往他的伤口上倒药粉,烧灼的滋啦声里,伴随着刺鼻的白烟。 闫川愣是没吭一声,但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证明一定很痛。 处理完闫川的伤口,他已经满头大汗。 “这水劲真他妈大,幸亏我水性不错。” 闫川的声音有些发虚,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包子此时抖开他手里的那本笔记:“1979年4月……今日在虎头碑后发现盐道……” 纸页上的钢笔字被水晕开,最后几页歪歪扭扭的写着“不要相信月光”。 “地质队果然来过南脉。” 阿黎说着,突然用手电筒照向洞顶,盐晶在光束下折射出细密的光网。 无数六棱状的结晶排列,通向东南方的岩缝里。 “金齿部用井盐结晶记录方向,跟着光斑走。” 我们趟着齐腰深的水挪动,闫川腰上的血在身后拖出一条淡红色的轨迹。 穿过三道隘口后,岩洞骤然开阔,成排的陶瓮堆在岸边,封口的蜂蜡还保持着鲜亮的橙黄色。 “是盐卤!” 阿黎用匕首撬开瓮口,里面乳白色的结晶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南诏国最高品相的井盐,当年只有王族才能用。” 包子刚要伸手,远处突然传来岩石崩裂的响声。 潮水开始退却,露出岩壁上刻着的密密麻麻的火草文。 我摸着这些刀刻的符号,突然发现有些笔画里镶嵌着云母片。 阿黎忽然扯下自己背包上的防潮垫,铝箔面反射的光斑打在云母片上,岩壁上竟然渐渐显出一幅地图。 洱海的轮廓中央,标着虎头,月牙湾的位置画着两枚交叠的弯月。 “这什么意思?” 包子很惊奇,阿黎的匕首在地图某处重重一点。 “咱们在这里,南脉祭祀区下面还有一层。” 阿黎话音刚落,我们脚下的盐台突然塌陷。 我们顺着盐矿滑道直坠而下,在包子变了调的惨叫声里,所有人砸进了松软的盐堆里。 “都没事吧?” 顾不上浑身的疼痛,我赶忙起身。 “还死不了,卧槽,头顶上是什么玩意?” 我抬头看去,无数泛着荧光的菌类在头顶上连成一片星河,庞大的地下盐湖展现在我们面前,最震撼的是远处的湖心岛,一棵青铜树上挂满铃形盐雕。 “这他娘的是金齿部的宝库?盐粒子有什么价值?” 包子抓了把盐粒,却被烫的直甩手。 那些盐粒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红光,摸上去差不多有五十度。 闫川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青铜树根底部蜷缩着一具白骨。 橙黄色的登山服还没有完全褪色,尸骸手指深深的抠进盐壳中,在地面上留下歪扭的血字。 “八点四十五分。” 包子的嘴角在抽动,说这人留个时间干什么? 阿黎看了一眼防水手表:“现在下午六点,红土崖的夕阳该出现了吧?”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一缕金红色的光柱突然穿透岩缝,正打在青铜树顶端的镜面上。 盐雕的铃铛开始无风自鸣,湖面显现出跳动的光影,渐渐聚合成虎头碑的图案。 “海市蜃楼啊?” 我揉了揉眼睛,阿黎指着迅速后退的湖岸线:“水位在降。” 布满凿痕的阶梯显露出来,在阶梯尽头,两扇青铜门上的火草文正在血光中蠕动,宛如苏醒的百足虫。 我们顺着台阶走到青铜门前,包子抬手要开门,却被阿黎挡了下来。 “你想被做成盐尸?看看门槛。” 我们低下头,只见月光般的银辉从门缝里渗出,照出地面堆积的细碎白骨。 每具尸骸的右手都伸向门环,指骨在青铜表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他们想离开这里。 阿黎捡起一块头骨,后脑勺的击打凹陷清晰可见。 “金齿部的活人祭,开门需要生祭,但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说着,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 我感觉她锁骨下的皮肤正在突突的跳动,青铜门上的虫形文字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开始朝她的方向扭曲爬动。 她是想用自己的带蛊血打开青铜门。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我攥住她握刀的手腕,青铜树顶的光影正在急速缩小。 “要么赌一把,要么等下次血月。” 阿黎的目光无比坚定。 “潮汐通道十二小时后才会再开。” 我叹了口气,将阿黎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 “不止你有蛊,我也有,三个男人在这,怎么能让你放血呢?” 说着,我用匕首在手指上划开一个口子,包子见状,默默抽出匕首,也在自己掌心拉出一个血口。 “算老子一个。” 闫川把自己的腰凑了过来:“现成的,抹上去吧。” 第八百七十三章 盐砖 当我们的血滴在门环上的时候,整座盐湖突然沸腾起来。 青铜门缓缓开启,强光瞬间吞没视野。 当我们适应了这个光线,才知道,这强光原来是盐穹顶部的萤石群,那些千年结晶的矿物把夕阳折射成七彩瀑布。 眯着眼睛往里看,包子突然发出母鸡打鸣似的吸气声。 十几米开外的盐台上,七尊黄金人像围坐在一起。 他们掌心托着的玉髓盐柱足足有暖水瓶一样粗细,在流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质感。 人像中央立着一尊三足金蟾鼎,我们走近一看,鼎内堆满指节大小的金瓜子,鼎身火草文写着字,阿黎说是“盐通神鬼”。 “妈妈咪呀,这么多金子?这不直接起飞了吗?” 包子想要上前,却被闫川提醒道:“看看你脚下。” 盐台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里面都塞满着森白骨头。 闫川用匕首轻轻敲击边缘,空洞的回响说明下面可能还有尸井。 阿黎捡起一片碎骨,上面有整齐的切痕:“他们用奴隶的尸骨做盐台地基,活取肋骨做祭祀法器。” 我后背泛起凉意,古代的奴隶,生活的还不如牛马。 从这点来看,南诏国的皇族,不比那些喇嘛好哪去,灭亡也是咎由自取。 就在此时,青铜树顶的光影从血红转向暗紫,蟾蜍鼎也突然发出鸣响,鼎口的金瓜子开始跳动,玉髓盐柱表面开始浮现出血脉状的红丝。 “时间到了!” 阿黎突然握住我的手,此时我感觉到体内的灵犀蛊已经爬到了我的心口,很真实的感觉。 接着,我的眼中竟然闪过一瞬的幻觉画面,黄金人像的眼窝里钻出无数的盐虫,正顺着我的血管往心脏爬。 我晃了晃头,将这幻觉晃出脑外。 包子捡起白骨要砸蟾蜍鼎,闫川一把拽住他:“看鼎耳。” 蟾蜍鼎的双耳竟是两条纠缠的青铜蛊虫,虫身的纹路和我在鲁十娘家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看了阿黎一眼,她攥着我的手更紧了。 突然,她把那半截银瓶按在鼎口上,鼎内的金瓜子瞬间溶成液体,浮现出凹凸不平的铭文。 “这是什么?炼金术吗?” 包子话音未落,整座盐穹突然震动。 玉髓盐柱迸裂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我那句话:“拿了不该拿的,总是要还的。” “往后退!这他妈是盐崩吗?” 闫川指着穹顶的裂缝,雪白的盐粒正像沙尘暴一般倾泻而下。 包子赶紧往裤裆里塞金瓜子,但很快动作就僵住了。 那些盐粒接触空气后开始冒烟,转眼就烧穿了他的裤袋。 阿黎拽着我扑向三足蟾蜍鼎的下方,对着包子喊道:“金瓜子是吸盐石,快扔掉。” 但此刻显然是来不及了,盐尘像活物一样涌向揣金瓜子的包子,在他周围形成白色的旋涡。 他打石膏的腿被腐蚀的嘶嘶作响,闫川赶忙用手电筒砸碎石膏,拽出包子烫的通红的真腿。 “看人像背后。” 我在翻涌的盐雾中瞥见一道暗门,我们顶着背包冲向暗门,盐尘烧灼着裸露的皮肤。 阿黎突然把半截银瓶塞进鼎耳蛊虫的口器里,青铜门闭合的瞬间,我瞥见鼎内的金液浮现出蛊虫的形状。 暗门后是倾斜向下的盐道,成筐的盐砖堆在两侧,每块上面都烙着虎头火印。 包子摸着屁股上烧穿的破洞哀嚎起来:“合着咱们玩命半天就捞着几块盐巴?” 阿黎用手电照向盐砖缝隙,金沙像水一样流淌:“这才是真正的宝藏,金齿部把金矿混在井盐里运输,这些盐砖每块至少含三十两黄金。” “咦?” 闫川突然用匕首撬开其中一块盐砖,里面暗格里竟然滚落出一枚青铜虎符。 符身上的火草文在灯光下蠕动,竟与银瓶上的谏言首尾相接。 “苍山雪化日,洱海月沉时。” 我擦着被盐粒灼伤的脸,问道:“还有二十个小时涨潮,够咱们搬多少?” 阿黎却盯着我的胸口说道:“先找出口,你没感觉到体内的蛊虫有异样吗?” 我感觉到了,以前只会静静待在体内的灵犀蛊,今天竟然异常活跃。 我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我们在迷魂阵一样的盐道里穿行,每个岔路口都能看见当年地质队留下来的标记。 直到我们走到一个堆满盐袋的洞窟时,看到一个烟袋杆赫然插在盐堆上,烟锅里还有未燃尽的烟草。 彭龙召的烟袋。 “彭叔是那二十年前地质队中存活下来的一员。” 阿黎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包子“卧槽”了一声,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俩消失一晚上,就是探路来了?” 阿黎摇头:“不是探路,是反方向确认出口。” 水声突然从脚下传来,我们按照彭龙召的记号,走到了一个铁栅栏前。 闫川撬开锈蚀的铁栅栏,月光从缝隙漏了进来,包子大笑一声,将手里的盐砖放在地上,拉着闫川就要往回折返。 “别太贪心。” 包子应了一声,和闫川的身影渐渐消失。 阿黎看着我,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胸口:“你能感觉到我体内蛊虫的存在吗?” 我一愣,这我上哪感应去?咱又不是专业养蛊人士,就是灵犀蛊也是借来的。 再说了,我又没往她胸口摸。 我摇摇头,阿黎嗤嗤一笑:“要不你来感受一下?” 说着,她挺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我回去搬盐砖去了。” 我落荒而逃,无福消受美人恩。 我咋感觉阿黎体内是只春蛊呢,遇到灵犀蛊就发情。 但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灵犀蛊那方面不行? 当我们搬出二十四块盐砖时,彭龙召突然出现。 他看着摞成墙的盐砖叹了口气。 “人要学会知足,贪吃的往往容易撑死。” 我们不知道这老头是从哪来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里的秘密,却一直不肯说。 昨晚不知道阿黎用了什么办法才说服他,让他在通道里做了标记。 “彭叔,你知道这里的东西不心动吗?” 彭龙召惨笑一声:“当初他们要是不贪心,或许也都能活着出来。” 第八百七十四章 梦绕难书洱海月 彭龙召心里藏着陈年旧事。 我们也听从了他的劝告。 盐砖被我们运回木楼,阿黎说她有办法能联系到私营的冶炼厂,等提炼好黄金我们就可以带走。 这个过程要多久,阿黎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想在这等下去了。 次日一早,包子正蹲在拖拉机旁数盐砖,他沾满盐粒的手指在编织袋上戳出二十四个小坑,就像偷油的老鼠在记账。 “二十一,二十二……老闫,你裤腿里没藏私货吧?” 他忽然扑向闫川的大腿,却被闫川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阿黎坐在拖拉机的侧板上晃着腿,银制脚铃叮叮作响。 她又换回了百褶裙,两条笔直的大腿在晨光下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当然了,我只是无意中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回头钱汇到你津沽的存折上?” 我耸耸肩,说无所谓,放在她这也行。 阿黎撇着嘴看向包子:“胖子可有所谓。” 这时,彭龙召叼着烟斗从竹楼里探出头来。 “快点装车,赶不上十点的长途车,你们得在县招待所里多睡一宿。” 包子突然死死抱住三块盐砖:“我要带着去粤州,找陆小曼那那婆娘要上次的货款去。” 包子的话提醒了我,陆小曼约定的八月,已经到了。 “你当这是捎土特产呢?” 闫川从包子手里抢下盐砖:“你是想在陆小曼面前显摆一下吧?人家能看上这玩意?” 拖拉机抵达县城的长途站时,电子屏正滚动着车次信息。 我们商量好了,让包子自己去粤州,我和闫川回津沽。 “等我要回货款,在白云宾馆包个月在回去找你俩,不耽误果子你订婚。” 阿黎听包子这么一说,瞬间来了兴趣,问我和谁订婚? 我简单几句敷衍了过去,她突然解下脚踝上的银铃铛塞进我的口袋里,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手腕。 我刚想说话,阿黎又往我手心里塞了一个小瓷瓶,指尖在我掌心多停留了三秒钟。 “还是那句话,蛊虫有利有弊,回头你要控制不住它,别忘了服下瓷瓶里的东西。” 她的手背,凉的像雪山融化的水。 开往花城的中巴车扬起尘土时,我看到阿黎正对着我摆手。 闫川叹了口气:“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啊。” “什么乱码七糟的?你要考研呐?” 闫川摇头,没说话。 绿皮火车在暮色中进了花城站,月台飘来烤包谷的香气。 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带着某种韵律,我靠窗数着沿途闪过的电线杆,银铃铛在口袋里硌着大腿。 夜色漫过华北平原,车厢喇叭响起《难忘今宵》的旋律。 车过豫州站时,我摸出阿黎给的瓷瓶。 借着车厢昏暗的灯光,我看到瓶底刻着两行小字,“笺藏未语苍山雪,梦绕难书洱海月。” 火车车窗映出我的脸,灵犀蛊在胸口轻轻颤动,像远方雪山落下一粒冰晶。 午时的津沽,热浪扑面而来。 我和闫川下了车后直奔紫意轩。 时紫意装好了空调,这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包子呢?” “找他相好的去了。” 时紫意咯咯笑了起来,说陆小曼回心转意了? 时紫意玲珑心,我突然感觉裤兜里的银铃有些不安全。 “出去一个月,有啥收获?” 闫川闻言,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腰还没长痂的伤口。 “你跟果子的彩礼钱是弄回来了。” 时紫意走到我面前:“你呢?” 我肯定瞒不住啊,晚上一脱衣服,啥看不见? 于是我脱掉短袖,露出胸口的伤。 “好嘛,我估计包子也好不哪去。” “他就断了一条腿,能跑能跳的。” 时紫意转身上了楼,没一会儿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药瓶。 “不想让你出去吧,怕你觉得我管的严,让你出去以后,非得弄身伤回来。” 说完,时紫意帮我往伤口上抹药。 闫川见状,酸溜溜的说道:“你俩能不能不在我面前秀恩爱?” 时紫意把药瓶扔给他:“自己涂。” 我拽住时紫意的手,说道:“我们把白胜弄死了!” 时紫意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那晚被胖瘦二人追杀的场景。 “以后遇到仇人,不要被仇恨蒙蔽,你的命比他们值钱。” 闫川正涂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卧槽,你俩可真肉麻,我去找八爷了。” 看着闫川离开,我想着我和时紫意就是普通的对话,哪里肉麻了? 我俩又没当着他的面亲嘴。 他这是典型的羡慕嫉妒恨。 本来闫川走了以后,我想跟时紫意深入交流一下这趟出去的心得,没想到被她以我身上有伤的理由给拒绝了。 我撇着嘴看着时紫意,却被她给推上了二楼。 “赶紧洗个澡,胸口那不要淋到水,一会喊我给你搓背。” 晚上闫川带着八爷过来,傻鸟翅膀上的羽毛几乎都长齐了,这让我不禁感叹它的鸟毛比我的头发长的都快。 “八爷,这段时间没祸害肖龙的药材吧?” 提起这个,八爷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是你这傻波一出的主意,老肖那个王八蛋,把仓库搞的跟地堡一样,就连大灰也钻不进去。” 我嘿嘿一笑,提起大灰,我也是好久没见它了,于是多嘴问了一句。 “大灰活的可比咱们过的潇洒,药王观后山成它的山头了。” 闫川抢着说道,我们又闲聊了一会,等气氛差不多了,闫川挠挠头,站了起来。 “我后天想回趟狮城,八爷,果子,你俩要不要一起?” 八爷闻言,立马扑腾着翅膀飞到门口。 “这么热的天,傻波一才跟你出门。” 说着,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我挠挠头,八爷这是在说我了? 闫川回狮城,我肯定得跟着去一趟啊。 “你…回去干嘛?” “看看我师父。” 时紫意松了一口气:“你们的伤都没好利索,可不能再出去冒险了,看你师父就看你师父,别再起什么幺蛾子了。” 我抬手朝时紫意敬了一个礼:“遵命!” 第八百七十五章 玄明真人 隔天闫川去街上给他师父买了许多好吃的。 十八街的麻花,五斤槽子糕,还的是青红丝多放的那种。 稻香村色糕点在塑料袋里都挤变形了,闫川这才收起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他说他师父就喜欢吃甜食。 “瓜子花生八宝粥,来,腿收一下。”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吭哧吭哧爬行,闫川问我:“知道为啥非叫你跟我一起去不?” 我摇头。 “我要是自己回去了,师父他老人家可能就不放我出来了。” 此时穿着蓝布衫的乘务员推着小车从过道经过,我抹了一把汗津津的脖子,衣服和后背已经粘在了一起。 忽然车厢猛的震动,对面大爷的茶缸子咣当一下扣在我的裤裆上,滚烫的茶水透过裤子直往我大腿根钻。 我嗷的一嗓子蹦了起来,正撞着推泡沫箱卖冰棍的老太太。 “小伙子,要不要冰棍降降火?老冰棍五毛,绿豆的一块。” 老太太咧嘴,露出三颗金牙。 财不外露,这老太太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我呲牙咧嘴的准备掏钱时,斜刺里冒出一个戴蛤蟆镜的瘦子,唰的抖开一条红底金纹的内裤:“哥们要不要试试新到的磁疗裤衩?纯天然磁石镶嵌,专治肾虚体寒…” 这厮从哪看出我肾虚体寒了? 我刚想揪过来他理论理论,闫川手掐刚吃完的桃核,对着瘦子的肚子弹了过去。 瘦子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小推车咣当一声撞在厕所门上。 我眼睁睁看着那摞磁疗内裤天女散花般飞了出去,正扣在打盹的乘警脸上。 “你这隔山打牛够损的。” 我憋着笑用胳膊捅了一下闫川,这时对面大爷把纸递给我说道:“小伙子,没事吧?没烫坏吧?” “……” 火车在暮色中爬进火车站,月台上的小商贩正极力的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我和闫川刚挤到出站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包子打过来的。 “果砸!白云宾馆的席梦思能睡下八个你,那柔软度……” “说正事,钱要回来了吗?” 我打断了包子的话,他支支吾吾,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接着就是陆小曼的骂声:“包小谷,你这个王八蛋……” “果砸,我先挂了啊,这娘们找上门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包子不知道又怎么得罪陆小曼了。 不过他愿意受虐,可能还享受这个过程呢。 三轮车在盘山道上蹦跳,我死死攥住栏杆,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开车的师傅操着浓重口音嚷嚷:“小子放心,额这车当年送过高考状元。” 话音未落,后轮轧过一块石头,车身颠了起来,我眼睁睁看着闫川在车站买的最近新闻飞进山沟里。 “我还没看……” “没事儿。” 师傅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本故事会递给闫川:“看这个更得劲。” 颠簸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地方。 “清虚观…” 道观门楣上,三个字掉漆掉的颇有艺术感,登上台阶,门缝里居然飘出一股香味。 我和闫川推门而入,院子里青烟缭绕,一个五十来岁的道士正盘坐在炼丹炉前,炉盖上咕嘟咕嘟冒着红油泡泡。 “师父,您这是……” 闫川喊了一声,道士回头看见他,搓着手说道:“川蜀弄来的火锅底料,来的正好,毛肚刚下锅。” 老道撩起道袍擦汗,接着从蒲团下面摸出一瓶健力宝。 呃…… 闫川师父也是个奇葩,居然用香炉盖涮火锅…… 闫川的师父道号玄明真人,一点也没有道士的样子。 反而有点市井。 他说这叫洒脱随性,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道长,道家不是讲究清心寡欲吗?” 玄明真人咽下嘴里的涮羊肉,又咕嘟了一口汽水,打了一个饱嗝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 “小友,你这话可说的糊涂咯,世人总把道家的寡欲理解成绝欲,殊不知山间的野藤尚有向阳而生的念头,更何况人呢?” 他忽然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叶脉在掌心微微颤动。 “你瞧这叶子,春生夏长是顺应天命,秋风起时从容飘落也是顺应天命。若强行用线把它系在枝头,看似留住生机,实则早已断了气。 人若被财帛,虚名的缰绳死死捆住,看似活的热热闹闹,实则像被囚在金笼里的雀儿,连振翅的本能都忘了。” 说着,他手指又指向天空。 “真正的劲,不在欲海沉浮里争抢,而在清风明月间自洽。当年祖师爷说致虚极,守静笃,不是让人枯坐成石头,而是教人把心里那些七荤八素的妄念清一清,腾出地方装松涛,装流泉,装满天星斗。 等你哪天懂了知足不辱,知止不贻,便会晓得,活的明白,可比活的热闹,有劲多了。” 玄明真人这番话,听着属实舒服,我觉得他已经符合得道高人这个称号了。 酒足饭饱后的玄明真人盯着闫川腰上的伤直咂嘴。 “你说你,下山时让你当个文化人。” 他说着,从袖口里抖出一个玻璃瓶。 “幸好为师提炼了太乙真水。” 我盯着瓶底沉淀的黑色颗粒,问道:“这怎么像是可乐兑香灰?” “嘘…” 玄明真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可乐也有杀菌的功效。” 闫川像兔子似的窜出去老远,逗的我哈哈大笑。 这玄明真人也真是个趣人。 次日清晨,正在熟睡的我和闫川被当当的敲击声吵醒。 到院子里一看,玄明真人正蹲在屋顶,正用罗盘比划着安装太阳能热水器。 见我俩出来,他急忙招了招手。 “上来帮忙,这热水器是用八卦镜跟废品收购站换的,等装好了,洗澡水能烫猪毛。” 我看向闫川,想问他玄明真人以前就这样吗? 闫川可能是懂我的意思,耸了耸肩:“知道我为啥离开道观了吧?” 其实我倒是觉得玄明真人挺可爱的,特别是以前听闫川说过,他老人家讲的人之初性本恶的观点。 我知道,这老头不靠谱的外表下,有一颗大智若愚的心。 第八百七十六章 闹鬼 说实话,我也算是体会到闫川以前是有多无奈了。 玄明真人这一天下来,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早上弄热水器,中午改装播种机,下午还得拉着闫川打几把游戏。 那种插卡的游戏机,魂斗罗不知道接了多少把都没通关。 “果子,你来玩两把,我眼睛花了。” 我摆摆手,这玩意我一次没玩过,整不好会像他一样挨骂。 “无趣,打游戏也是一种修行知道不?只要游戏打的好,江湖地位低不了。” 闫川满脸黑线,我觉得他后悔回狮城来看他这奇葩师父了。 到了晚上,今天的伙食依旧是涮火锅,因为昨天还有不少剩菜。 我们围在香炉旁,暮色像打翻的砚台漫过清虚观的屋顶,道观檐角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玄明真人正蹲在香炉边涮鸭血,听见响声后,捏着筷子的手在半空画了个弧。 “有客乘风来。” 他的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下被推开,撞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庄稼汉子。 他见到玄明真人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手里攥的斗笠也滴答下水珠。 “道长救命,李家祠堂…祠堂里……” 话没说完,山脚下突然传来炸雷。 紫色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我分明看见他瞳孔里映出两点幽绿色的火光。 玄明真人拿起二锅头往嘴里灌了一口:“别急,细说。” 庄稼汉叫李守田,是山下李家村人。 他说三天前村东头老宅突然冒绿火,砖墙上凭空出现血手印。 昨晚更吓人,全村都听见了宅子里传出女人的哭声,像钢针往人天灵盖里扎。 今天更邪乎,祠堂里居然有鬼哭狼嚎的声音。 “村长老叔说这是厉鬼索命,要凑钱请大仙……” 李守田抹了把额头的我汗接着说道:“可俺觉得这事儿邪性,就偷跑来找您了。” 玄明真人闻言,往道袍上抹了抹油手,然后从供桌下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罗盘。 铜勺在盘面上剧烈震颤,最终指向东南方,闫川说那里有片黑黢黢的老林子,据说埋着前清举人的墓。 “带路!” 玄明真人把罗盘往怀里一揣,道袍下摆扫过门槛时,我闻到他身上飘来火锅底料混着风油精的怪味。 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山路在雨中成了泥潭。 李守田举着的气死风灯忽明忽暗,灯罩上李记杂货的红漆被雨水冲出一道道血痕。 转过几个弯后,闫川突然拽住我的衣角,只见前方百米处的老宅院墙上,十几簇鬼火正贴着青砖游走,好像清明节飘荡的孔明灯。 李守田牙齿咯咯作响的说道:“三天前就这样,砖缝里渗血,瓦当往下掉黑水……” 玄明真人突然弯腰抓起一把湿泥甩向鬼火,泥浆穿过绿焰的瞬间,竟然爆出几点蓝光。 他接着弯腰闻了闻墙根上的野草,叶尖挂着一层银色粉末,在雨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去祠堂。” 李守田带路,我和闫川走在最后。 “不会真闹鬼了吧?” 说实话,还没见过鬼,这会没感觉到害怕,反而还有点兴奋。 “不好说,看师父怎么处理吧。” 祠堂的门轴发出的声响,像人的尖叫。 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供桌上的蜡烛噗的自燃,火苗却是诡异的青白色。 我脖子上的汗毛倒竖起来,看着那些祖宗牌位在冷光下投下扭曲长影,仿佛有无数双手要从影子里伸出来。 “师父你看!” 闫川突然指向房梁,褪色的荫庇子孙匾额上,密密麻麻钉着黄铜符钉,此刻正随着雷声共振,发出嗡嗡的声音。 玄明真人踩着供桌跃起,道袍扫落三炷残香。 当他指尖触到符钉时,整块匾额突然迸出火星,那些铜钉竟像活过来似的,在木纹里游走出特定的轨迹。 “有点意思。” 玄明道长落地时,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然后转头问我:“小友可知云笈七签记载过的锁龙钉?”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的?” 我对道家文化可没啥研究,他问我不属于白问吗? 玄明真人努了下嘴,这时第二道炸雷劈下,紧接着,祠堂深处传来指甲抓挠棺木的声音。 李守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指着西边的墙尖叫。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水正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在墙面汇聚成一个狰狞的鬼脸。 那血水勾勒的眼窝突然鼓胀,两颗泥浆凝成的眼珠啪嗒砸在地上。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玄明真人踏着禹步,挥动从袖子里掉出来的桃木剑,剑间挑起符纸却嗤的一声冒起黑烟。 他咦了一声,用剑间刮下一块墙皮,那灰浆里竟掺着暗红色的晶粒,在闪电中泛着碎钻一样的光。 后院又传来呜咽声,我们跑过去一看,是一口古井里发出来的。 井口飘着的却不是水汽,而是带着铁锈味的红雾。 玄明真人解下裤腰带系着铜钱坠入井中,麻绳收回的时候,末端竟粘着几缕灰白色毛发。 他对着月光捻动发丝:“有些年头的井绳,泡过黑驴血。” “道长…这是真闹鬼了吧?能不能破……” 李守田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玄明道长真人,却被他一把推了回去。 “钱我不要,事情我也会帮你解决,等我回道观取些法器来。” 这场雨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停歇。 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返回道观时,山路上忽然飘来婴儿啼哭声。 闫川的手电照出一个襁褓大小的黑影蜷缩在路边,待我们走近后才发现是一只被剥了皮的野猫,脊椎上还插着三根绣花针,摆成卐子符。 玄明道长往猫尸上撒了把朱砂,火焰腾起的瞬间,几十步外的树上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等我们赶过去,只看到折断的枝桠间挂着半幅碎花布,料子像是城里最新潮的。 “道长,李家村真的闹鬼了?” 玄明真人嘿嘿一笑,说其实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 因为鬼在传言中,人在人群中,鬼只会吓人,而人却能害人。 第八百七十七章 井下有墓 从玄明真人的话中,我几乎可以确定,李家村没有闹鬼。 一切应该都是人为的。 玄明真人把野猫胖的碎花布揣进道袍,哼着白娘子的调子往回走。 夜风卷起他沾着火锅油的衣角,我感觉他还真像一只油光水滑的老狐狸。 回到道观,他从供桌底下拖出一个军绿色的铁皮箱。 掀开盖子的那一刻,我和闫川都愣住了。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试管,磁铁,放大镜,还有本被翻的卷边的基础化学。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咱们抓鬼也要讲科学。” 见我和闫川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玄明真人摸出了半瓶二锅头,又往试管里倒了些井水。 “李家祠堂的墙灰含硫化汞,遇水就会泛红,至于那些鬼火嘛……” 试管里的液体突然沸腾,冒出幽幽绿焰。 闫川下意识后退半步,玄明真人却把试管往香炉上一架,说道:“磷粉掺骨灰,装神弄鬼的老把戏了。” “那,那井里的头发呢?” 闫川咽了一口唾沫,玄明真人往试管里扔了一颗花生米,绿火噗的变成橘红色。 “那是泡过黑驴血的麻绳,晒干了能存百年阴气。看见没?温度上来了,什么阴气都烧没了。” 我盯着铁皮箱里那捆红绳,突然想起道上流传的北派牵羊手法,用黑驴血绳探墓,能避开地下毒瘴。 我刚要开口,闫川在背后狠狠掐了我一把。 这才想起来,玄明真人并不知道闫川跟着我干盗墓这个勾当了。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闫川扒皮抽骨。 我摸着下巴,这时玄明真人将工具收回箱子里,然后拍了拍手:“走,抓鬼去!” 雨后的月光格外清亮,我们重新回到祠堂门口,里面的烛火突然暗了下来。 越过祠堂,来到后院,玄明真人把半粒花生米弹进井口。 红雾翻涌间,井底传来当啷一声金属回响。 此时祠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得到消息,都来看玄明真人抓鬼。 “劳驾哪位下去探探?” 玄明真人笑眯眯扫过众人,人群纷纷往后退。 开玩笑,现在闹鬼呢,谁敢出头? 玄明真人见状,对李守田招了招手。 李守田以为是让他下井,手摆的像汽车雨刮似的:“道长,我……” “你过来!我交代你点事!” 李守田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玄明真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我没听清说的啥,但李守田却带着几个村民离开了。 接着,玄明真人把目光落在我和闫川身上。 “你俩腿脚利索,下去一趟。”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这玄明真人还真是疼自己的徒弟啊,脏活累活都想着他呢。 “别紧张。” 玄明真人往井口系了根浸过黑狗血的麻绳,接着说道:“底下那位可比你俩专业多了,连镇魂铃都备了七八个。” 我一愣,他是看出来我是干什么的了? 偷偷瞄了一眼闫川,发现他同样在偷偷瞄我。 估计这哥们此时心里正犯嘀咕呢。 我和闫川顺着绳子往下滑。 滑到井底的时候,腐臭味熏的我睁不开眼睛。 闫川打亮手电,光束扫过井壁的青砖,上面密密麻麻刻着镇墓咒文。 井水早就被抽干了,东北角塌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我盗洞,新鲜的凿痕还泛着湿气。 “有人用水泵排过水,原来闹鬼是为了掩护井下盗墓。” 我摸了摸洞口的碎石,指尖沾到一层滑腻的磷粉。 “难怪能造出飘红雾的效果。” 我和闫川小心翼翼钻进盗洞,强光探照下,我攥着手电的我指节骤然发白。 横向的盗洞笔直如箭矢,洞壁平整的近乎瘆人,每道铲痕都与地面呈精确的十五度仰角。 这是防积水防倒灌的黄金角度。 支撑木采用三排井字形架构,碗口粗的槐木被凿出榫卯结构严丝合缝,缝隙甚至防潮的油毡纸。 每隔两步我们就能看到一截生锈的钢筋作为防滑钉,洞壁上每隔三米镶嵌着贝壳打磨的反光片,构成简易的照明系统。 闫川蹲下身,指尖划过脚下青砖缝里的糯米灰浆。 “这不是盗墓,这是在地下修故宫呢。” “这人应该有强迫症。” 盗洞尽头是个砖券墓室,墙角的蓄电池连着一台老式的录音机,喇叭口颤着浸油棉线。 这玩意接上气泵能模拟鬼哭。 供桌上的青铜簋里堆着还未燃尽的镁条,旁边还有罐调配好的硫化汞溶液。 “装神弄鬼挺下本啊。” 闫川用匕首挑起半张锡纸,上面印着杂货铺的戳记。 “连道具都是现买的。” 密室深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我和闫川摸到主墓室时,刚好看到一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正在撬棺椁。 他脚边散落着沾血的手套,还有一把刻满符咒的洛阳铲,看制式不像是南北派的手法。 难道是野路子? 野路子把盗洞打成这样,那真叫那些职业选手颜面尽失啊。 “咳咳……” 闫川咳嗽了一声,这人吓的一激灵,随即转身亮出一把短管猎枪,枪口粘着用来伪造血手印的朱砂。 “朋友,这坑有主了,不想变成真鬼就滚……” 他话还没说完,井口那边突然坠下一个冒着烟的玻璃瓶。 紧接着,玄明真人扯着麻绳从天而降。 “让你俩下来看看,跟他谈上判了?” 他看向面具男:“后生,知道为啥血手印三天就发黑嘛?” 玄明真人踢了踢墙角的硫化汞罐子。 “新鲜人血能艳半年,你这化学试剂遇潮就氧化了。” 他又指了指录音机:“还有这哭丧调,至少该弄两句哭七关,你放越剧黛玉葬花算怎么回事?” 面具男突然甩出一个烟雾弹,这玩意不是传统的烟雾弹,能见度瞬间归零。 我本能的扑向棺椁方向,因为那里有个闪着幽光的物件。 拿到手以后,才知道是枚双鱼玉佩。 混乱中,有人拽了一下我的衣服,青铜簋也翻倒在地。 等烟雾散尽,面具男早已不见了踪影。 玄明真人蹲在盗洞前扒拉碎砖:“跑能跑哪去?这里还有第二条路不成?” 第八百七十八章 水龙过峡,见金而止 “师父,咱们是先开棺还是先找人?” 闻言,玄明真人赏了闫川一个暴栗:“开什么开?先逮到那人,我倒要看看他是谁。” 我们顺着盗洞往回钻,面具男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难道爬上去了?” “爬你个头!你当上面的村民都是傻子?” 玄明真人说完,让闫川再钻回墓室拿洛阳铲。 虽然不知道师父要干什么,但闫川还是乖乖的照做。 等闫川回来之后,玄明真人抄起洛阳铲砸向东南角,瞬间一个用纸板糊住的洞出现在我们眼前。 “好家伙,这伪装手法不错。” 纸板外侧画的砖纹和水井的砖墙艺术,根本看不出这里的玄机。 “之前防汛改道还真留了留了个水渠,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倒是便宜那小子了。” 玄明真人踹了一下洞口,石灰粉簌簌往下掉。 闫川用手电筒照向洞内,问道:“咱们要不要追过去?” “说什么?他跑不远。” 玄明真人说着从道袍里掏出一个玻璃瓶,里面浑浊的液体里泡着几根尾巴,他说是黑驴尾巴。 “我记得水渠应该是通往后山乱葬岗,带上这个,遇到那人就泼他。” 他把玻璃瓶递给闫川,我心想对方又不是鬼,泼他有什么意义? 我和闫川从井底爬上去,围观村民急忙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 “鬼抓到了吗?” “那鬼长什么样?” “是男鬼还是女鬼?” “……” 我赶紧扒开人群,喊道:“都别围着了,那鬼跑出来了,别上了你们谁身上!” 瞬间,人群做鸟兽散。 我和闫川抓紧往后山乱葬岗跑,足足跑了二里地。 到了乱葬岗,闫川的手电筒扫过,忽然晃见一个防毒面具。 面具男正卡在一个坍塌的砖拱门下,裤腰带勾在了砖缝里。 “朋友,讲究人啊,连摸金符都是用铜镀的?” 我一脚踢开他身前的摸金符,面具男突然对我甩出一把朱砂,却被闫川用黑驴尾巴泡的水泼个正着。 液体沾到朱砂的瞬间,滋滋冒烟。 就连摸金符也滴上了黑驴尾巴水,上面的铜被腐蚀成黑色。 “赝品不防煞啊。” 玄明真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不知何时蹲在了拱门的残碑上。 “你们北派牵羊的规矩我懂,见者有份,棺材里的明器三七开。” 我瞅见闫川暗自松了口气,刚开始我也以为玄明真人对盗墓这样的事会很反感,没想到原来是同道中人呐。 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我本来计划回头偷偷再下一次井,把棺材里的明器都带出来呢。 面具男闻言突然扯下自己的面具,玄明真人嚯了一声。 “卧槽,是你小子,你不在在镇上开拖拉机,跑这装神弄鬼盗墓来了?” 老刘头哆嗦着掏出一个油纸包:“道长你明鉴呐,我就顺了一块玉蝉。” 玄明真人用桃木剑尖挑开油纸,里面居然还裹着一张施工图。 “十年前水库施工测绘的墓室分布图?你从哪里弄来的?” 没等老刘头回答,玄明道长又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要装神弄鬼,原来村子里有这么多古墓呢,我咋不知道呢?要不然还能轮到你?” “道长,这图你也看了,能不能把我拽出来?我答应了,三七分,你七我三。” “这是你自愿的,我可没强迫你。” “是是,我自愿的。” 我想笑,这老刘头被玄明真人拿捏死死的。 “闫川,把他拉出来吧。” 回到祠堂时,除了李守田和几个大胆一点的村民在远处张望外,其他村民应该早就回家锁上门钻进被窝了。 见我们回来,李守田连忙跑过来:“道长,那鬼……” “灰飞烟灭。” 李守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一顿彩虹屁把玄明道长夸天上去了。 什么在世神仙,当代天师等等。 “明天一早,祠堂先不要开门,我让徒弟在后院井口栽几棵枣树镇邪。” 李守田连连点头,说只要不闹鬼,一切听道长安排。 等村民都回了家,趁着夜色,老刘头再次下井,我也手痒痒,但有玄明真人在场,我也只好忍一忍了。 “看看这图纸,刚才还没来得及细看。” 玄明真人把图纸往祠堂的供桌上一拍,图纸上有用铅笔潦草标注的字。 “7.16,三号桩下见金丝楠木,覆水泥三十方。” “国营三建的水泥标号啊,掺了糯米浆能抗八级地震。” 闫川问道:“师父,当时施工队为啥不把墓挖出来?” 玄明真人摸着下巴说道:“防汛时期,时间紧任务重,如果挖坟的话需要文物局,这一挖不知道要多久,等汛期来了,谁能负责?” “那这混凝土要怎么破?总不能用挖掘机吧?” 玄明真人收起图纸说道:“明早先去水库看看大坝那,实在不行就让刘传礼这老小子一点一点磨呗。” 次日一早,我们还没起床,老刘头刘传礼便扛着麻袋进了道观。 他和玄明真人在院子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道长,都是宋代的明器,级别不是很高。” “你没私藏吧?” “我哪敢啊,在您面前我还敢耍小聪明吗?” “行,先扔库房去吧。” 我和闫川起床后,刘传礼已经走了,估计这老头心里得郁闷的不行。 “走,去大坝。” 泄洪闸前,玄明真人指着混凝土裂缝里的青泥膏冷笑。 “当年封墓的工人倒是聪明,知道留个气孔。” 说着,他忽然往裂缝里倒了一瓶二锅头,打火机点燃后,幽蓝的火苗轰的蹿出十几厘米高。 “沼气混合朱砂粉,比磷火禁烧多了。” 他把酒瓶扔进河里,过了一会,用脚碾灭火焰,露出烧裂的水泥层下金灿灿的楠木棺材。 “师父,这大坝上是不是太危险了?” 玄明真人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大坝不能动,去找些砂石把这个缝掩上吧。”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把这大坝给挖了,一场大水说不定就能把大坝冲垮,到时候下游的村民可就受罪了。 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 水龙过峡,见金而止。 第八百七十九章 温老大 三天后的清晨,我和闫川蹲在狮城汽车站的铁皮站牌下。 手里的油条夹着咸菜,味道出奇的香。 我们选择坐大巴回津沽,主要原因是火车要晚上才有车次,我已经等不及了。 为啥等不及? 闫川他师父太能折腾人。 这老道没事总能给我俩找点活干,就连挖地下室这种事他都能想的出来。 老刘头从三轮车斗里扔下两个编织袋,抹着汗说道:“两位小爷真不捎点土特产回去?” “就这点破东西还叫土特产?” 闫川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根本没正眼瞧那两个编织袋。 我踢了踢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里面老式老式铜锁的棱角硌的我脚趾头疼。 过去的三天里,刘传礼像只勤勉的土拨鼠,把图纸上标注的浅层墓葬翻了个遍。 清虚观后院库房如今堆着南宋的影青瓷,明代的铜香炉,最值钱的当属那尊唐代的鎏金佛头,可惜墓室进水,被泡成了青面獠牙。 可以这么说,就这三天刘传礼开的锅儿,出土的明器都不如我们之前一次开出来的。 人就是这样,见惯了好东西,这些破烂根本入不了眼。 也就老刘头当宝贝。 他之所以要盗墓,是儿子年底就该结婚了,开拖拉机赚的那点钱,还不够彩礼钱呢。 至于图纸,他说是意外得到了,但玄明真人分析的是,刘传礼以前要么在施工队干过,要么就和施工队里的人有亲戚。 意外得到?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意外? “师父,你真不和我们去津沽玩几天?李八指还总念叨你呢。” 玄明真人此时正背着手在我们面前转悠,手里盘着两颗文玩核桃咔咔作响。 “不去,老李头我俩不对付,一见面就得掐架,老子才不想跟他斗气呢。” 没等我和闫川起身,他就已经晃到跟前,然后随手把核桃往道袍里一揣,掏出来一个方便袋扔过来:“路上当零嘴吃。” 塑料袋散开,露出里面几块发硬的绿豆糕。 闫川刚要吐槽,忽然发现绿豆糕下面居然有张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最下面还躺着一枚铜铃铛,铃舌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六甲摄魂铃?” 闫川脱口而出,却被玄明真人啐了一口:“屁的摄魂铃!这是改装的探穴铃,铃舌里灌了水银!遇到夯土层有空腔,水银晃荡铃铛就会响。” 他忽然收起笑脸,枯树皮一样的手指敲了敲铜铃,一本正经的说道:“记住,铃响三声必须撤!”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何远原理的时候,发往津沽的中巴车喷着黑烟进了站。 刘传礼正蹲在站台水泥墩上看来往车辆,玄明真人踹了他一脚:“混凝土缝里那三枚五铢钱,今晚给我嵌回去。” “道长您这话说的…那些钱都锈成铁疙瘩了…” 刘传礼一脸委屈,玄明真人不知又从哪摸出了一个铝制酒壶抿了一口酒:“你当防洪闸的镇水钱是白埋的?那年发大水,这闸门一直没垮,真当是水泥立的功?” 玄明真人这话让上了车的我不禁思索起来,有些灵异现象吧,确实无法解释。 中巴车摇摇晃晃驶出县城时,我摸着铜铃上的包浆,这东西要是真像玄明真人说的那么神奇,那以后可省不少事。 “想啥呢?” 闫川捅了捅我的胳膊。 “啥也没想,川子,你师父他老人家居然也干这勾当,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这有啥惊讶的,道士会盗墓,谁也挡不住。但是我师父以前还真没透露过这方面的事,老头隐藏的挺深。” 我俩正聊的入神,车身突然剧烈颠簸。 铜铃铛从塑料袋里滑落,在过道上叮叮当当滚向车门。 司机骂了句方言,一个急刹车,全车人的身体都跟着向前倾。 车身停稳,我刚想去捡铃铛,前排的一个秃顶老头突然伸手抓住铜铃。 “小伙子,你的铃铛?” 我点点头,伸手去接,但他却没有给我的意思。 “诶,你这老人家,人家的东西就给人家嘛,准备开车喽。” 秃顶老头抚摸了一下铃铛,这才恋恋不舍的还给我。 回到座位上,我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这时闫川趴在我的耳朵上说道:“那老头是不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我估摸着差不多,大概率是同行老前辈了。 不过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贪心让人挺讨厌的,不是自己的东西,难道霸占吗? “到了到了!” 被颠的昏昏沉沉的我被闫川推醒。 我俩从后门下车,刚走没几步,身后便传来声音:“两位小哥等一下。” 听声音就知道是那秃顶老头。 我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他:“老先生,你有事吗?” “借一步说话。” 汽车站外的凉亭里,秃顶老头向我们表达了意愿。 就是我们的铜铃,能不能转让给他。 闫川暗地里捅了我一下,这东西是他师父给的,多少钱也不能卖啊,要不然玄明真人敢追他三条街。 “不好意思老先生,这铃铛是长辈赠送,意义非凡,不能转让。” 说着,我和闫川转身要走。 “诶,小哥,我还没说价格,你们不听一听?” 我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 老头追了过来,笑道:“不卖也无所谓,交个朋友,我叫温绥安。” 我有点反感这老头了,怎么死皮赖脸的我? “幸会,吴果,他叫闫川……”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他叫什么? 温绥安? 我没听错吧? 温老大,温绥安?西北盗墓界的一号人物! 名气虽不如忠哥响亮,但也是实打实的业内高手啊! 不对啊,我听说温老大也就五十岁左右,今天这么一看,怎么这么显老,难道是秃顶的原因? “温老大?” 温绥安笑着摆了摆手,说名号都是道上人给起的,当不得真。 闫川见我态度转变的如此快,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应该不一般,所以就没吭声。 “温老大,你不是在西北一带活动吗?怎么跑津沽来了?” “去狮城办了点事,路过津沽在去趟沈阳道,那里有一个老伙计。” 第八百八十章 彩礼一千万 我觉得应该很多人不知道温绥安这个名字。 我也是之前在和忠哥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的。 能在西北称一号人物的人,用脚丫子想,他也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他虽然是温老大,玄明真人给闫川的铜铃也不会转手的。 “两位小友就住在津沽?” 我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有点防备的,毕竟像温老大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可能不择手段。 我与他又不熟,没准为了铜铃,他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温老大,我们赶着回家,就此别过。” 对温老大拱拱手,我和闫川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紫意轩。 今天的紫意轩里很热闹,几名外地游客正在店里挑选商品,李八指和麻五也在店里帮忙。 时紫意见我回来,对我使了个眼神,我心领神会的走到博古架旁,盯着选商品的客人。 “老板,这寿字玉怎么卖的?” 一中年男子指着博古架上的玉佩问我。 我微微一笑,开始恭维起来:“您好眼光,这寿字玉佩表面刻着寿字,周边有寿桃,寓意着健康长寿,把他送给长辈是最好不过了。” 时紫意跟我说过,不管有多少钱,只要选择开门做生意,就要热情服务,客客气气,要不然就不干。 她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觉得古玩跟其他东西不一样,看缘分咯,再说咱也不差那点钱,就是无聊时打发一下时间。 要不是时紫意在这,我才懒得说那么多话。 中年男子点点头,看了两眼又放下了。 我觉得这家伙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倒像是同行来踩点的。 就在这时,紫意轩的门又被推开了,在我讶异的目光中,温绥安居然走了进来。 “老李,我来了你也不说出门迎接一下。” 他说的老伙计是李八指? 由于我在最里面,温绥安并没有看到我。 “老温,你随便坐,等我忙完再招呼你。” 李八指说完,麻五很有眼力劲的帮温绥安上了一壶茶。 温绥安坐在沙发上,打量着紫意轩里的藏品,突然看到里面的我,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随即他站起身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小伙子,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呐。” 我挠挠头,没接话,不知道说啥。 “怎么老温,你和吴果见过?” 面对李八指的询问,温绥安拍了拍我的肩膀:“二十分钟前见过。” 等送走了店里最后一位客人,李八指和温绥安已经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了。 “果子,不说温老大找李八指干什么?” 此时我和闫川蹲在柜台后面,他小声问道。 “不知道,我看不像是叙旧的,倒像是有事找李八指。” “啥事?鉴定明器?他干这行的应该不会找人鉴定吧?” “谁知道呢?” 这时时紫意端来一盘西瓜,我和闫川一人拿了一块,惹得时紫意直翻白眼。 等时紫意把西瓜端到前面去的时候,就听李八指说道:“小姐,我得出去几天,这几天紫意轩就交给你了。” 闫川努努嘴,意思是温绥安还真是找李八指有事。 “李叔,你忙你的,让麻五哥也跟着一起吧,路上能照顾一些。” 麻五这个闷油瓶没啥反应,反正时紫意让他跟着谁就跟着谁。 像麻五这样无欲无求的人,现在这个社会真是不多,这不也是广大女性的理想伴侣嘛,话少,钱多,有安全感…… 温绥安在这待了一会,但没再提铃铛的事。 下午两点多,他和李八指还有麻五离开,紫意轩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我去药王观了哈,你俩在卿卿我我吧。” 闫川感觉有些无聊,去药王观找八爷去了。 等他走后,时紫意突然拽起我的耳朵,一脸恶狠狠的看着我。 “诶,疼疼,干嘛呀?” 时紫意冷笑一声:“上次换下来那条裤子里的银铃铛是哪个美女给你的定情信物?” 银铃铛? 我忽然一下想起来了,去狮城的时候,裤子换下来让时紫意帮我洗,阿黎给的那个银铃铛忘记拿出来了。 “那什么,那是一个白族祭司后人给我的,说是能压制我体内的灵犀蛊。” 时紫意忽然把脸贴过来,看着我说眼睛问道:“真的?” “真的!” “哼…” 我赶紧揉了揉被时紫意扭的通红的耳朵,女人的心是真细啊。 “吴果,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就要订婚了,你不问问龙爷爷和龙叔叔那边怎么安排嘛。” 我看了眼墙上的挂历,还有五十多天,咱也没订过婚,也不知道啥流程啊。 反正听长辈安排就行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我那未曾见面的老丈母娘,她要是哪天提什么特殊的要求怎么办? 还有吴老二,我也得让他来,从我和龙家相认,他们之间还没见过面。 想到吴老二,有阵子没联系了,于是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次他倒是痛快的接了,问他在哪,他说在峄州。 我跟他说十月份订婚的事,吴老二沉默片刻后说道:“你订婚我肯定不能让你丢人,跟紫意说,彩礼我给他准备了一千万。” 我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一千万?吴老二这是把他全部的家底都掏出来了吗? 他在哪弄的这些钱? 平时打牌没输出去? “老吴,你准备这么多钱,让龙家那头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亲爹出人我出钱还不行?算我们两家的,就这样,忙着呢,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不由得苦笑一声。 时紫意见状问我怎么了,我说明情况之后,时紫意拄着下巴说道:“这钱太多了,意思一下就好了,要不然龙爷爷他们那肯定不好看。” 我知道吴老二可能是想在订婚宴上让我风光一下,他这些钱我估计也是我偷白泽会的那批货款存了下来。 但事肯定不能这样办,要不然龙家和时家会认为咱有钱多显摆一样。 回头在给吴老二打电话商量一下吧,毕竟龙,时两家不是普通人家,不是说彩礼越多脸上越有面子。 万一被有心人盯上,那也就有得麻烦了…… 第八百八十一章 俩活爹 2000年8月17日。 星期四。 晴。 我正蹲在博古架前擦那只雍正年间的粉彩碗。 紫意轩的大门突然被闫川撞开。 他像一阵风一样卷进来,肩头站着羽毛凌乱的八爷,裤脚上还挂着探头探脑的大灰。 好久没看到大灰了,这家伙如今又肥硕了不少,让我不禁怀疑药王观的后山是不是有什么大补的东西。 “咋了?被狗撵了?” 闫川把装着核桃的布兜往柜台上一扔。 “在不把这两个祖宗送过来,药王观的房梁都得被它俩啃穿,昨天八爷非说药王观主殿的彩绘配色太丑了,撺掇大灰把颜料罐打翻了。” “药王观翻新呢?” 没等闫川回答,八爷扑棱到青花瓷缸沿上,歪头理了理白色羽毛。 “药王观重地用荧光绿勾线,一点品味都没有。” 这傻鸟说话带着股老学究的腔调,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 “药王观仓库不是加固了吗?八爷和大灰钻不进去,开始打房顶的主意了,要不是肖叔发现的早,估计两天时间就能被大灰刨穿房顶。” 闫川的语气里满是无奈,他又指了指装核桃的布兜,说道:“这下好了,直接被撵出来了,现在紫意轩里都是瓶瓶罐罐,我看你俩能玩出啥花样不?” 我看向八爷,它是一点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扯着脖子说道:“看什么看?肖龙太小家子气,就那几株破药材,爷我看上了那是给他面子,是不是大灰?” “吱吱…” 我扶着额头,这俩祖宗就不能闲着,一闲下来,绝对得整点事出来。 这时时紫意从楼上下来,看到八爷后眉毛一扬。 “在楼上就听见八爷的声音了,看来是被赶出来了。” “你懂什么?小丫头片子。” 时紫意也不与它争辩,拿起账本开始对账。 八爷见状振翅飞到太师椅上,爪子有节奏的敲着紫檀木。 “丫头,要不把你的镇店之宝借我玩两天,我保证不玩坏了。” 眼看时紫意要炸毛,大灰突然窜上供桌,这只通体乌灰的大黑耗子前爪捧着桂花糕,后腿直立作揖,嘴边两缕白须沾满桂花糕粉,黑豆眼眨巴的能漾出水光。 “你给我少来这套,信不信我养只猫?” 大灰闻言立刻瘫成毛毯装死,半截尾巴想勾核桃酥却够不到。 “大灰,你也是的,非得给八爷当狗腿子,你看看它哪有好鸟样?” 八爷被我的话气的炸了毛,它飞起来想给我一坨翔,却被时紫意吓的憋了回去:“你敢拉地上,我就敢让你吃了。” “噗” 我听见了一个屁。 “好鸟不跟女斗!小川子,去楼上收拾个房间出来,爷要跟小灰子在这里长住。” 他说小川子这三个字的时候,嗓子故意压了压,听起来跟使唤太监一样。 “包子这厮怎么还不回来,有他在,也使唤不着我了……” 闫川抱怨归抱怨,但还是上了楼。 就是,包子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真在白云宾馆包月了吧? 掏出手机给包子打过去电话,被秒接。 “雷猴啊果砸,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是不是想我了?” “我想你大爷!怎么还不回来?货款要回来了吗?” 包子嘿嘿一笑:“凭我这英俊的脸庞,陆小曼都上赶子给我结货款,结了四成,剩下三成十月一之前打款。” “包子,你知道我最烦什么嘛?” “什么?” “我不烦吹牛逼的,我烦比我还能吹牛逼的。” 包子跟我说,三天后绝对能见到他。 不过从他的语气中来听,这小子没准跟陆小曼还真有点暧昧呢,要不然他肯定和我说话是哭丧着的,也早都回津沽了。 午后暑气蒸腾,时紫意上楼睡午觉,楼下就剩我们两人一鸟一鼠。 “小川子,去把核桃给我冰镇一下。” 闫川没理会八爷,摆弄着新买的随身听,磁带里的磁条被他扯出来老长。 “核桃冰镇?我觉得你应该进冰箱冰镇一下。” 说着,我伸了一下懒腰,跟闫川说我也上去睡一会,这个天气,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你去吧,但我不保证它俩会不会弄出啥动静来。” 我看着八爷和大灰,突然笑了起来。 “八爷,你消停会,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 八爷翻了翻白眼,突然飞到了闫川头上。 “给爷放首甜蜜蜜。” 上了楼,时紫意侧着身子,睡的挺香。 我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看着时紫意恬静的睡颜,心底泛起了阵阵温柔。 想到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和她订婚,我握着她发丝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抛去后来我龙家身份,她能一开始跟着我,属实是上天眷顾我了。 想到这里,我轻轻俯下身,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刚躺下来准备睡一觉,楼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惊的我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时紫意也悠然转醒:“怎么了?八爷又拆家了?” 我穿上鞋冲下楼就看见闫川举着随身听呆在原地,磁带像肠子似的缠了八爷一身。 “你们又作啥妖呢?” 八爷抖了抖脑袋:“这破磁带缠的爷浑身难受,谁让闫川买的盗版磁带,放的歌都跑调。” 再看看大灰,它正蹲在柜台上。举着前爪,头顶上倒扣着青花瓷碗,半截尾巴上还缠着褪色的红绳。 “不是,你在这装招财猫呢?” 八爷挣开磁带的束缚,抖了抖翅膀:“老黄历说今天适合翻新,你原来的招财猫都歪了几个月了?生意好才怪!” 大灰附和着吱吱叫了起来。 我扶着额头,八爷和大灰不在一起还好,它俩一旦在一起,准能整出幺蛾子来。 闫川这二逼,给我带来两个活爹。 “我看我还是把它俩带回药王观吧,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它们祸祸肖叔去吧。” 闫川一脸无奈,八爷嘎嘎怪笑了起来:“请神容易送神难,爷我就在这住着怎么地?大灰,上才艺!” “吱吱!” “……”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中毒 其实八爷也不是那么不懂轻重的鸟。 时紫意从楼上下来之后,它和大灰就老实了。 我总结的是,它俩都忌惮女人。 毕竟女人的外号是母老虎。 八月接近尾声,在二十八号这天上午,我刚从楼上下来就听见啪嗒一声。 只见八爷叼着一根红绳,把自己吊在博古架的横梁上扑腾。 大灰举着一枚核桃在底下转圈,黑豆眼亮的能当探照灯。 闫川则在一旁抱着膀子晃悠,就像在等着看八爷上吊然后变成冤魂。 我站在楼梯口扶着扶手,问道:“这鸟又在演什么苦情戏?” 没等闫川回答,时紫意端着凉茶从后院进来,白瓷碗里漂浮着几片薄荷叶。 “八爷说要重现杨贵妃马嵬坡自缢的场景,它嫌白绫太寒酸,非要大灰找红绳子。” 时紫意说着,指尖沾着水珠,在八爷的头上弹了弹。 大灰立刻挺直腰板,前爪合十作揖邀功。 这家伙最近看多了还珠格格,连装死都要演出香妃化蝶的架势。 八爷扑棱着翅膀挣脱红绳,白色羽毛粘在博古架的青铜爵上,就像给古董戴了一顶白绒帽。 “闫川心疼的去摘羽毛:“暴殄天物啊,这可是西周的酒器。” 八爷落在太师椅上抖羽毛:“西周算个鸟,爷我还见过秦始皇焚书坑儒呢。” 这傻鸟这段时间吹牛逼有点上瘾,它要是见过秦始皇,早都被人抓走研究去了。 夏天的天,变脸很快,上午还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就飘起绵绵细雨。 八爷正教大灰用瓜子壳在青砖地上拼清明上河图,包子突然把门撞开。 “靓仔们,想不想我啊?” 包子放下肩膀上扛的蛇皮袋,甩掉雨衣,露出晒成小麦色的脸。 “我以为你给陆正祥当上门女婿了呢。” 包子嘿嘿一笑,从蛇皮袋里掏出广式腊肠和凉茶,还有一盒会唱歌的音乐贺卡。 闫川扒拉着凉茶包装念出了声:“王老吉?这玩意能治八爷的神经病不?” “扑街!” 包子甩给闫川一包陈皮梅说是陆小曼让他带的,能治嘴欠。 包子冲我挤眉弄眼,手指在腰间比划了一下:“陆小曼把电话号和call机号都给我了,说有事可以联系她。” “打住吧。” 八爷扑到腊肠上,让包子不要再发春了。 “就留个电话号能说明什么?你在粤州快一个月了,都没把她给拿下?” 时紫意走过来从八爷爪子下抢走腊肠:“感情是要培养的,什么拿不拿下的,多难听?” “就是就是,紫意和果子那会也没说一见钟情啊。”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们正围在一起打扑克牌,八爷蹲在我的脑袋上当裁判,大灰负责运钢镚当赌注。 这个下午,包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提起白云宾馆的旋转餐厅,他说那里的水晶吊灯比紫意轩的大灯要亮的多。 正准备散场,口袋里的电话铃声突然炸响。 陌生电话。 犹豫了几秒,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吴果,我是张广义,二哥现在在医院,情况紧急,你马上过来一趟。” 我手里的扑克牌顿时撒了一地。 “三叔…你们在哪?” “二哥不是跟你说过吗,在峄州。” “到底怎么回事?” “来了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呆愣在原地,时紫意叫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包子,去药王观把一切能救命的药都带上,川子,去租一辆车,咱们去峄州!” 那会我真有点慌了神,前几天和吴老二通话还好好的,他还说给我准备一千万彩礼。 这才几天啊,他就进了医院,听张广义的口气,吴老二如今可能生死未卜。 “吴果,你别急,吴叔不一定有事,我这都去拿两件衣服,咱们一起去。” 我拉住了时紫意:“你别去了,看家吧,我们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不乐观,让老爷子帮忙联系一下京城的医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老吴都不能有事!” 半个小时后,我们到了津沽的高速公路入口。 闫川知道我心急,上了高速以后,车速一直保持在一百三十迈。 “果子,凡事我能想到的药都带了,师父还给了我一粒复元续命丸,不管啥伤啥病,都能吊着一口气。” 我点点头,心里则是默默祈祷吴老二一定要挺过来,千万别出意外,他还没见证我结婚生子呢。 晚上十点多,我们抵达峄城,市医院的手术走廊内,我看到了张老三,张广义。 “三叔,到底怎么回事?老吴他到底怎么了?” 我紧紧抓住张广义的肩膀,他靠着墙根缓缓滑坐下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腿上干涸的血迹,喉结剧烈滚动道:“我得到了一份残破的峄州勘舆密卷,上面记载汉代一位受诅咒的将军葬在此处,墓中虽然没有金银,但为了镇邪灵,陪葬了刻满符咒的错金青铜鼎。” 他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干咱们这一行的,谁会相信诅咒这样的事?如果真有诅咒,咱们开第一个锅儿后就得暴毙,而且我对我自己和二哥的技术非常自信,一个小小的汉代将军墓,那不是手到擒来?” 张广义声音发涩,继续说道:“谁知道这个墓室机关里夹着机关,刚打开主墓室,几十只淬毒的弩箭就射了过来,这本来也是小事,可谁曾想,墓室四角居然升起铁网,把我和二哥困在中间,紧接着……” 他瞳孔突然放大,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刻。 “紧接着从墓室顶部垂落下密密麻麻的铁链,每个铁链的末端都拴着裹着人皮的青铜傀儡!那些傀儡很骇人,嘴里喷着尸毒,二哥他为了救我……” 张广义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我的心这会已经沉到了谷底。 这么说吴老二是中了毒。 “张三叔,老吴进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我给你打电话那会他还清醒呢,快八点的时候就开始神智不清了……” 我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这里的医生,能医好墓里的尸毒吗? 第八百八十三章 九黎城 我们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等待,张老三来回出去打了十几通电话,不知道是打给谁的。 手术室的红灯在凌晨两点熄。 戴着蓝色口罩的医生走出来时,我注意到他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绿色液体。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青灰色的下眼睑。 “他的血液样本检测到未知的毒素,已经入侵脑神经。” 包子突然抓住医生的手腕,问道:“你们这有透析机吗?就是洗血的那种。” 医生疲惫的摇头:“试过了,毒素像有生命似的,刚清除又会再生。”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建议你们最好联系防疫部门,这病毒很像八十年代滇南边境出现过的一种……” “多谢大夫。” 我打断了他的话,转身看向手术车上的吴老二。 此时他面如金纸,脖子上蜿蜒着蛛网状的青纹。 我给包子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等吴老二被推进病房之后,他趁没人注意,给吴老二服下了复元续命丸。 我满心期待的等着奇迹发生,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吴老二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包子,你这药山寨的吧?” 闫川忍不住发问,包子眉头紧皱,说不可能,这是他师父肖龙的压箱底宝贝。 我突然灵光一闪,抽出后腰的匕首往手腕上划。 血滴在吴老二发紫的嘴唇上,碰巧护士长从病房门口经过:“二十三床家属在干什么!” 几个小护士冲进来,张老三正举着电话进来:“大哥说苗疆……” 他后半句话被眼前的场景卡在喉咙里,包子正举着点滴架挡在门口,我手腕上的血汇聚到吴老二嘴里,心里祈祷着会有奇迹发生。 “这是医院,不是你们跳大神的地方!” 护士长急了,我见吴老二喝的差不多了,扯下床帘上的流苏穗子缠上手腕,包子这才收起点滴架。 “你们…简直是在挑战医院里的规则!” 包子猥琐一笑:“美女,电话多少?” “你……” 护士长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而我一直关注着吴老二的状态。 我心想,这带灵犀蛊气息的血总应该能解开他的尸毒了吧? 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吴老二还是没有反应,而且脖子上的青纹还有扩散的迹象。 这可如何是好? 我把目光看向张广义,他刚才说了半截话,难不成有什么好方法? “三叔,你刚才?” 张广义看了一眼被包子支走的护士长,说道:“刚才给大哥打去了电话,他听到二哥的这个事后,觉得这并非是普通的尸毒,或许只有苗疆的蛊师能帮二哥解毒。” 蛊师? 那还用去苗疆吗? 瓦寨就行了啊,寨子里几乎人人炼蛊,鲁十娘和老方头估计能帮吴老二渡过难关。 想到这里,我立马掏出手机,但忽然想起来鲁十娘不用电话的,也没有老方头的联系方式。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古村长了。 但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电话。 拨通古村长电话,那头声音朦胧,一听就是在睡梦中被我给吵醒的。 “古村长,是我,吴果。” 电话那头,古村长反应了一会,才问道:“吴果啊,这么晚了,有事?” 我将这边的情况讲给他,古村长沉吟了片刻说道:“瓦寨距离峄州路途遥远,就算你把伤者运过来,时间是否充足?而且尸毒这玩意也分很多种,我也不知道鲁婆婆有没有把握解了尸毒。” 我深吸一口气,说不管有多难,总要试一试,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吴死。 古村长打了一个哈欠,说道:“这样吧,我认识一人,她对尸毒有很深的研究,在山城九黎城,坐飞机的话两个小时差不多就到了,往返半天就够了。” 古村长告诉我,这个要找的人叫蚩丽花,提他的名字应该会给我帮助。 挂了电话,我迫不及待的往机场赶,并交代包子和闫川,一定要照顾好吴老二。 清晨五点的山城,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当司机得知我要去九黎城的时候,他直接坐地起价。 时间紧迫,我也不想跟他计较那仨瓜俩枣的。 九黎城的九道门,沿着山脊建造,我下车一看,这里居然采用天地五行作为用材和风水象征。 每座门牌造型各异,雕刻着苗族民俗文化以及历史故事和民间吉祥图腾。 沿路打听,终于让我打听到蚩丽花的住处。 蚩记药铺的鎏金牌匾在朝阳中闪着金光,柜台后面有一个穿着苗绣马甲的小姑娘正在背对着我碾药,铜药碾与花岗岩槽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请问,蚩丽花在吗?” 我盯着小姑娘耳垂上的银质耳环,那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虫形纹路。 小姑娘闻声回过头来,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是你?” 这女孩正是我之前在火车上画画的苗族女孩。 女孩短暂愣神之后,起身问我:“抓什么药?” “你是蚩丽花?” 女孩摇头,说蚩丽花是她阿婆。 “老人家在哪?我有急事见她。” “三天前,奶奶就出门了。” 我立马急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点:“那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 女孩皱眉,摇头:“不知道,她没说。” 听她这么说,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带着仅有的侥幸问道:“那她老人家用手机吗?能联系到吗?” 女孩还是摇头。 我欲哭无泪,奔波了半夜,来到这里竟然见不到我想找的人。 见我有些沮丧,女孩试着问道:“是不是碰到什么难题了?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忙。” 我打量着女孩,她那高中生的模样,怎么可能会解尸毒? 现在暑假期间,她是来帮奶奶看铺子的吧。 “我找蚩丽花老人家是需要她救命,但她不在,唉……我只能另寻他法了。” 女孩笑了起来,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怎么?你看不起我?” 我连连摆手。 “那你说!” 第八百八十四章 守宫砂 苗族女孩叫陶韵蝶。 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将沾着吴老二毒血的纱布递给她。 陶韵蝶用长指甲挑起血痂,突然对着玻璃柜台上的油灯一吹,火苗竟然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五十二病方》里提过这种毒,中毒之人是盗墓去了吧?” 陶韵蝶转身从蛇纹陶罐里抓出一把蜈蚣干,接着说道:“汉墓里的尸毒,遇阳则隐,遇阴则显,想要解此毒…” 她白皙的手指划过我的手腕:“得用守宫砂,金线蕨,还有青铜鼎上的绿锈。” 我怔了一会儿,陶韵蝶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本以为她就是个会画画的女孩,没想到从一块沾血的纱布就能看出吴老二中的是什么毒。 是不是苗族女孩在这方面都有着极强的天赋? 见我愣住没说话,陶韵蝶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准备药材?记住,守宫砂必须用活体壁虎现取。” 我微微皱眉,这金线蕨和青铜鼎上的绿锈都好弄,就是这守宫砂上哪淘去? 何为守宫砂? 就是用朱砂喂养壁虎,等壁虎通体变红以后,将其捣碎制成一种红色的颜料。 在古代,女子用这种颜料点在手臂上,是保持贞操的象征。 但是现在这个社会,谁还会在胳膊上点守宫砂? 难不成我要抓只壁虎来养? 等养好了,估计吴老二爷嗝屁了。 “陶姑娘,其他两样东西都好弄,就是这个守宫砂我实在是不知道去哪里弄。能不能给个指示?” 陶韵蝶闻言,微微蹙起眉头,模样甚是可爱。 “这还真难倒我了,等一会哈,我想一想。” 我轻轻点头,这时,身后传来一老妪的咳嗽声。 回头看了一眼,直接吓了我一激灵。 这老太太半边脸覆盖着深褐色胎记,从额角延伸到下颌,皮肤表面凹凸不平。 她左眼浑浊发白,右眼却异常漆黑,目光像淬了毒针。 鼻梁塌陷,歪斜的嘴唇半张着,露出几颗残缺尖锐的牙齿。 灰白头发稀稀拉拉的贴在头皮上,脖子上布满松弛的褶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隐约能看见皮下青紫色的血管。 “阿婆,你回来啦!” 陶韵蝶见到老人,忙从柜台里钻了出来,紧紧搂着老人的胳膊。 这老太太就是蚩丽花? 说实话,她长的有点……吓人。 “韵蝶,早上饭吃了没?” “没呢,阿婆。” 这婆孙俩慈语软言,直接把我晾在了一边。 我尴尬的轻咳一声,这才让陶韵蝶反应过来,然后在蚩丽花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 片刻后,蚩丽花转头看着我,她那只黑眼,仿佛能穿透我的内心。 “后生仔,回去吧,韵蝶既然告诉了你解尸毒的办法,那你就去准备吧。如果我在的话,是不会告诉你的,韵蝶太善良了。” “前辈,此话何意?” 我十分不解。 “能感染尸毒,证明中毒之人必是土夫子,做这个的人,损阴德,我不想救。” 我草了,我们损阴德是损自己的,又特么不是损你的,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不过眼下我有求于她,忍气吞声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蚩前辈,是古村长让我来找您寻求帮助的…” 蚩丽花闻言,又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真不知道我有啥好看的。 “怪不得,我就说一个汉人身上怎么会有蛊虫的味道,刚才我还想是不是别人下的蛊,现在看来是小古给你种的蛊吧?” “晚辈体内的蛊,并非古村长所种。” 蚩丽花没有刨根问底,她对我招了招手,说道:“这尸毒种类繁多,但归根结底都是在墓中滋生的多细菌,一般人我真不会去管这样的事,但小古跟你说来找我,那我且就破例帮你一次。” 说罢,蚩丽花拉着陶韵蝶走进屋内,在最里面角落里的神龛前拜了拜后,又对陶韵蝶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陶韵蝶红着脸从后门离开,而蚩丽花则是走到药柜前,从里面拿出一尊巴掌大的错金青铜鼎,鼎身上还贴着符咒。 随后,她将鼎中绿锈刮进骨瓷碗里,说道:“一般人感染尸毒,三天内必然发作,而这三天中,要是不治疗的话,三天过后就没治了。” “我用了自己的血喂给他,但是没什么效果。” 蚩丽花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你以为蛊能解万毒吗?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世界上剩下的估计只有苗人。” 我挠挠头,蛊的神奇之处,至今我都没有参透,但我一直觉得这些小东西无比神秘,它们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蚩丽花刮完铜锈之后,又在柜子里找到一些金线蕨,如今就差守宫砂这东西了,我猜陶韵蝶应该是去找这个东西去了。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陶韵蝶又红着脸回来了。 她走到蚩丽花身边,撸起自己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有一粒硬币大小的红色守宫砂还未干透。 蚩丽花见状,急忙用刮刀将守宫砂刮到瓷碗里,而陶韵蝶的脸更红了。 这能代表啥?她是处子之身? 这玩意儿在古代倒是有这个象征,但应该不准吧? 原理是什么? 刮完守宫砂以后,蚩丽花拿来石制小碾锤开始在瓷碗里研磨,绿锈,金线蕨,守宫砂这三样物品,渐渐被她研磨成粉末。 “子时一到,温水送服,连服三天。” 蚩丽花边说边将药粉分成三个纸包,然后递给我:“千万拿好,那守宫砂是韵蝶从熊老婆子那里骗来的,要不然谁也从她手里搞不过来,万一丢了,短期内可配不了第二副了。” 我接过药包,对着蚩丽花深深施了一礼。 “前辈大德,晚辈感激不尽,待师父尸毒除尽,定当前来拜拜感谢!” 蚩丽花挥挥手:“别弄的文邹邹的,老太婆我听不惯,走吧。” 我又对着陶韵蝶施了一礼,小姑娘本来就红着的脸一下子又红到了脖子跟。 下午坐在返回峄城的飞机上,我看着窗外朵朵白云,压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被这云海托走。 吴老二,有救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打嗝放屁 再次回到峄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下了飞机,叫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刚走到病房走廊,我就听见病房内的闫川喊道:“包子,你别他妈啃鸡腿了,吴叔快不行了!” “这不还喘气呢嘛,今天早上我还听见吴叔说梦话还在背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呢。” 我赶紧往病房里跑,看到包子正把油乎乎的鸡骨头往白大褂口袋里塞,这厮啥时候弄了身医生服? “那是早上……” 闫川的话被我进门的声音打断,此时的吴老二正躺在床上,浑身泛着青绿色,就像一棵蔫了吧唧的油麦菜。 “果砸,你可算回来了!我把能用的药都给吴叔用了,可他怎么越来越绿啊。” 我拍开包子油乎乎的手,走到吴老二跟前,呼吸还算均匀,那就暂时没有危险。 “解尸毒的药我带回来了,但是要子时才能给老吴服下,还有三个小时,你和川子去休息一会吧,这我盯一会。” “休息啥,我俩又不累。” 我也不强求他俩,环顾左右,发现并没有看到张广义的身影。 “张三叔呢?” “他啊,他说怕你三天内回不来,自己又打听出解尸毒的法子,下午就走了。” 我点点头,再次看向吴老二,这小老头谨慎一辈子,没想到这次栽了跟头。 “果砸,你说咱们下的锅儿没二十也有十几个了,尸毒这玩意还真的存在?” 我看着包子的屁股,说道:“肯定存在某种未知的毒素,就像当初你的屁股一样。” 包子赶紧捂住自己的屁股,可能是回想到那段伤心的往事,他让我闭嘴别说了。 但是闫川却来了兴趣,他把手搭在我肩头,问道:“咋回事?包子有啥光辉历史这么不愿意提及?” “你滚,没你啥事!” 想想包子喝尿那件事,我的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来。 子时一到,我迫不及待的掰开吴老二的嘴,将一包药粉全部倒了进去。 包子赶紧端来茶缸子,一点一点给吴老二喂下去。 我满心期待着奇迹发生,可是过了一个小时,吴老二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果砸,你求的不会是假药吧?” “不可能。” 这时闫川小声说道:“快看吴叔脖子上的青纹,有消退的迹象。” 我赶紧趴过去看了一眼,确实如闫川所说。 这药管用! 那是不是要把三副药都喂完,吴老二才能醒转过来? “咱接下来就是慢慢等待吧,今晚我守夜,你俩去休息吧。” 其实我也算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了,飞机上没眯多大会就醒了,心里头有心事也睡不着。 次日清晨,我在吴老二的病床前睁开眼睛,趴在床边睡了一夜,整个人都是僵的。 活动了一下身体后,看到吴老二的嘴唇已经干裂起皮。 我拿着棉签蘸水给他润唇,突然,吴老二嗷了一嗓子,吓的我直接把棉签捅进了他的鼻孔里。 接着,吴老二一个鲤鱼打挺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右手呈虎爪状在空中乱抓:“明器,西周的青铜爵……” 我赶紧按住他,还好这会包子和闫川进来了,见此情形立马跑过来帮我制服吴老二。 “什么情况?梦游了?” “不知道,但最起码老吴有醒来的迹象了。” 恰巧这会护士过来查早房,她看到包子骑在吴老二腰上,立马叉着腰质问道:“你们这是谋杀亲爹呢?” 闫川抹了把汗,说病人刚才发癔症,不按住他怕乱跑! 闫川话音刚落,病房里突然响起悠长的咕声。 “坏了,吴叔可能要放屁!” 包子一个箭步冲下床去开窗户,病床上的吴老二突然开始打嗝,每打一个嗝嘴里就冒出一股青烟。 接着,屁声也开始出现。 “噗,嗝,噗,嗝……” 片刻后,病房内便成了毒气室,隔壁床老大爷的测压仪都在滴滴狂响。 “辣眼睛,卧槽,这堪比毒气实验呐。” 包子抹了一把眼泪,我们已经从房间里撤出来,小护士早就慌慌张张去叫医生了。 “幸亏包子开窗早,要不然里面空间密封,一会别爆炸了。” 我瞪了闫川一眼,哪有那么夸张,就是有点呛人罢了…… 三分钟后,医生过来,他说吴老二这是身体在自动排毒。 不过他紧接着话锋一转:“这间病房你们得全包下来,没有病人愿意住这里了。” “……” 吴老二打嗝放屁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我都不知道他体内哪来的这么多气。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自己的屁熏中毒。 等他归于平静,我们等屋里的气体散发的差不多才捏着鼻子进去。 “卧槽,这玩意后颈还这么大?” 包子话音刚落,吴老二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张口就是一段鲁东快书:“闲言碎语不要讲,表一表武松打虎景阳冈,要说那墓道三丈三,东南角上摆着青铜鼎,东北方……” “老吴!” “吴叔!” 我们仨齐刷刷扑到床前,包子伸手在吴老二眼前晃了晃:“果砸,吴叔不会是被毒傻了吧?” “你放狗屁!你才被毒傻了!” 我晃了晃吴老二的胳膊:“老吴?老吴!我是吴果啊……” 话音未落,吴老二一头仰了下去,呼噜声也随之响起。 “看来吴叔是在排毒阶段,我估计三副药吃下去,人就差不多能醒了。” 下午,张广义风尘仆仆的回来,他带了一大堆药丸子回来,不过在我的劝说下,他还是决定等我的三副药没作用再给吴老二服下。 “大哥估计晚上就到了,我们结拜五兄弟,如今就剩我们三个,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张老三半坐在床头柜上,看着熟睡的吴老二不禁叹了口气。 “没事的,今晚在服第二副药,估计老吴就能醒过来了。” 张广义看了我一眼:“二哥从小就疼你,他也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我也相信他在没看到你结婚生子的时候是不会先走一步的。” 我握住吴老二干枯的手说道:“老吴他得活一百岁,给我看孩子。” 第八百八十六章 解尸毒 午夜十二点。 我刚给吴老二喂下第三副药不久,包子正蹲在窗台旁吃夜宵,油星子顺着白大褂往下滴。 他这白大褂快穿成黑大褂了。 “这都过去二十分钟了,吴叔咋还不醒?” 包子含糊不清的说着,本来睡意朦胧的闫川突然指着吴老二惊叫起来:“卧槽,吴叔变霓虹灯了。” 我定睛一看,昏黄的灯光下,吴老二浑身青绿交加。 昏迷中的吴老二忽然翻了个身,屁股底下如同开了闸的煤气罐,噗噗噗,连放了几十个响屁。 闫川抄起病例本疯狂煽风,我听到外面护士站的呼叫铃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穿防化服的医生走了进来,领头的举着氧气面罩大喊:“隔壁病房有人举报说这里在搞生化实验!” “大夫,我们这是正经排毒……” 包子话还没说完,吴老二突然噗~~~的拉了一个长音,这个屁最起码有半分钟之久。 张广义捂住鼻子:“撤,这都是毒气。” 整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穿防化服的医生拖着我们往外面跑,包子边跑边回头:“果砸,吴叔不会拉裤兜子了吧?” “拉你大爷个吊!” 我怎么跟你们形容吴老二排出来气体的味道呢? 下水道加旱厕加尸臭我估计都不如吴老二的屁辣眼睛! 半个小时后,我们蹲在医院花坛后面,住院部三楼已经拉起了警戒,两个消防员正拿着气体检测仪来回扫描。 “吴叔这下子了出名了,凭一己之力熏翻整个医院。” “你那时候也差不多……” 包子赶紧过来捂住我的嘴,闫川贱兮兮的凑过来:“包子到底有啥黑历史?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我乐呵你姥姥,沙雕!” 我望着三楼的窗户,咬了咬牙说道:“这会毒气散发的差不多了,老吴的命比面子重要!” 说着,我率先跑上楼,等我溜进病房的时候,看到吴老二身上的青绿已经褪去了大半,只是床单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尸毒褪了!果砸,吴叔没事了!” 包子话音刚落,吴老二的病床突然剧烈震颤,他像一只被电击的鲤鱼一样,弹起半米高,喉咙里发出火车汽笛般的声音。 “卧倒!” 张广义一个虎扑把我按倒在地,只见吴老二两腿间喷出肉眼可见的绿色气浪。 床头柜上的葡萄糖瓶子咔嚓碎成碎片,包子趴在一旁惨叫:“卧槽,我的屁股!这屁他妈的会拐弯!” 恶臭再次袭来,我赶忙捂住口鼻,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口奇臭无比的味道钻进鼻子里,瞬间,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接着,我便暂时失去了意识。 可能我是全中国第一个被屁熏晕的选手吧。 不过这种晕厥只持续了片刻,张广义将我晃醒,抬头看去,吴老二此时正盘腿坐在床垫上,眼神清澈的像刚出生的羔羊。 “明器……” 他咂咂嘴,好像是反应了过来。 “你们趴在地上干什么?” 我赶忙起身,跑到床边伸出手在吴老二眼前晃了晃。 “老吴,这是几?” “小兔崽子!老子又没傻,我睡了几天了?” 张广义走过来,对着吴老二伸出四根手指。 “老三,那将军墓里的毒真是邪性,居然让我睡了四天,不过我感觉醒来之后身体都变得轻盈了,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通透。” 吴老二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包子欲哭无泪:“吴叔,你都出名了,这峄城医院都快成毒气实验基地了。” 吴老二不明所以,他是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放屁打嗝的事啊。 “我干啥了?” “放屁。” 吴老二环顾四周,依突然说道:“屁乃人身之气,哪有不放之理,放屁者洋洋得意,闻屁者垂头丧气。” “……” 清晨,闫川租的桑塔纳停在医院的后门,我一路小跑从收费窗口跑过来。 “多收了三千块钱,不多。” 吴老二要过账单,皱着眉头问道:“这床单清理费为啥这么贵?我又没拉床上。” 我心想,他跟拉床上也没啥区别。 “二哥,你算是刚恢复,难道真要再走一趟?” “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几十年来,咱们兄弟何时吃过这样的亏?” 吴老二往车窗外吐了一口唾沫,听他的意思是要再次进入那个将军墓? “老吴,你先消停几天行不行?眼下你的尸毒刚解,别冒险了,再说了,那地方或许已经被帽子叔叔封锁了呢。” “封个屁!这次有了前车之鉴,里面的东西我肯定要带出来!” 吴老二这次是油盐不进了,我和张广义轮流劝他,他就像吃了秤砣一样,是铁了心要去将军墓一趟。 “吴叔,要不这样,你先找个地方歇着,让张三叔带我们去,里面的东西肯定帮你搬干净。” 我想给包子一杵子,吴老二进去都着了道,他还想趟这趟浑水。 “都不用劝我了,我意已决,明天晚上就动手,你们要是谁害怕,就留下等我回来。” 我心想,他要是再中了尸毒,我还得跑九黎城一趟,那守宫砂估计下次可不会那么容易弄到了。 张广义看着吴老二坚定的眼神,忍不住摇摇头,恰巧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接通后我听出来是钱得强的声音。 他也来到了峄城,来看望吴老二来了。 吴老二还有些抱怨,说这点小事根本没必要让老大知道。 张广义咧咧嘴:“你当时那状况,我就差点给你准备棺材板子了,要不是吴果千里奔袭到山城,这会我们可能正吃大席呢。” 吴老二瞥了我一眼,刚想说什么,钱得强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嘿,钱得强怎么剃了一个光头? 光头强? “老大,你这是?” 张广义憋着笑,钱得强摸着自己的光头说道:“天气太热,这样凉快,老二没事了吧?” 吴老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现在能吃能睡,一口气跑五公里都不带喘的。 说完,他又放了一个屁…… 第八百八十七章 机关重重 钱得强很赞同吴老二的观点。 他摸着光头往车里一坐,车身都跟着晃了晃。 “要我说,就该杀个回马枪,当年咱在贺兰山掏西夏王陵,那机关不比这凶险?” 钱得强边说边掏出半包红塔山,递给吴老二和张广义。 本来不抽烟的吴老二居然接了过来,他眼睛发亮,两指夹烟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他不是不吸烟吗? “听听,老大就是老大!” 我知道,吴老二是铁了心了,这会儿谁劝都白扯。 “先找个住的地方,我去淘些实用的工具,那墓里除了傀儡会吐尸毒,还有其他机关不?” 吴老二吸了一口烟,被呛的咳嗽起来。 “咳咳,那傀儡机关已经破了,还有没有其他机关暂时还不清楚,我和老三还没深入。” 钱得强闻言点了点头,从车上下去后,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让吴老二等他电话。 峄城东的旅店内,吴老二仰在床上嗑瓜子,我坐在电视机前看大风车。 “吴果,给我解尸毒的药你在山城哪里弄的?” 我没回头,盯着电视机里的西游记说道:“是古村长让我去九黎城找一个叫蚩丽花的苗族老太太,那老太太长的有点吓人,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和蛊打交道的原因。” “蚩丽花?” 吴老二陷入沉思。 当电视里演到真假美猴王这一段时,包子推门走了进来。 “吴叔,我这还有些药,你刚祛了毒,吃些巩固一下为好。” 吴老二回过神来,推托道:“我感觉不用了,吃了三副除尸毒的药后,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就像脱胎换骨一样。”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这药有这么神奇?难道把他以前体内堆积的毒素都清了出来? 就那三种配方,青铜绿锈不算药草,剩下两种有这么大功效? 真要是这样的话,回头我也试试,看能不能让体内的杂质都排干净。 不过想想吴老二又打嗝又放屁的场景,还是算了吧。 第二天深夜,两辆面包车碾过峄州矿区的碎石路。 闫川握着方向盘的手直打滑:“这路况,都赶上老头的脑血栓了。” “你别贫了,一会戴上钱得强准备的面具,他说是德国滤芯,防毒效果嘎嘎牛逼。” 钱得强这一天时间,准备的很充分,我觉得他是卯着劲想为吴老二报仇,将墓室里的东西都给搬空。 车灯熄灭在一座废弃的矿井前,钱得强打头阵,工兵铲劈开一层层蜘蛛网,我很好奇吴老二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矿洞内有些潮湿,透过防毒面具,我依然能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吴老二中毒时的味道差不多。 “停!” 吴老二突然叫住了众人,他手电筒照向前方,不远处有几根发黑的兽骨呈放射状插在甬道拐角,骨缝中隐约可见锈蚀的铜丝。 “这里有连环翻板。” 吴老二走到甬道前蹲下身,用铲子刮开青砖缝隙。 “看见没,这砖缝比别处宽两指,底下八成是陷阱。” 由于吴老二和张广义来过一次,所以甬道里的机关他俩也摸的一清二楚了。 这也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包子闻言,不信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三两口解决完后,将包装纸甩落在带陷阱的青砖上。 刹那间,三块地砖同时翻转,寒光凛凛的青铜刺从坑底弹起来,最近的一根离他裤裆只差几厘米。 “卧槽,这机关会认人啊?” 包子吓的一激灵,赶忙捂住自己的裤裆后退,闫川往翻板机关里扔了一块石头说道:“汉代人就知道用弹簧了?”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要不然会吃大亏的。” 甬道尽头的墓门已经被吴老二撬开了,地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沙砾。 闫川举着强光手电往里照,里面居然还是一段墓道,看上去应该有二三十米。 墓道的两侧密布着菱纹砖,顶部每隔五米就嵌着巴掌大的青铜兽首。 吴老二用铲子敲打墙面,说道:“这叫悬魂砖,看着平整,其实每块砖都往中间倾斜一些,走偏半步就得触发机关。” 我们跟着吴老二小心翼翼穿过墓道,前室石门雕刻着持戟门吏。 张广义指着已经打开的石门说道:“这是公输家独创的九宫锁,错半步就会引动顶门石。” 我感觉他和吴老二这是在给我们仨传授知识。 前室中央立着一尊三足青铜方鼎,鼎身蟠螭纹间铸有元狩四年造铭文。 四周散落着彩绘的陶壶,其中两个已经碎裂,露出内壁暗藏的铜制齿轮。 “张三叔,你说的青铜傀儡在哪里?” 我环顾四周,也没看到让吴老二中毒的青铜傀儡。 “奇怪了……” 包子眼尖,指着青铜方鼎说道:“那后边是不是?” 钱得强拦住想要一探究竟的我们:“别过去,也别碰那些陶器,看见鼎耳挂的铜铃没有?这里有声控机关,老二老三肯定就是在这着的道。” 说着,钱得强从包里拿出一根细铁链,大约两米长,直接甩到了青铜鼎上。 碰撞的脆响让那些陶壶纷纷转向,前室上方突然降下铁网,和张广义描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些青铜傀儡没了动静,应该是用一次就不能再用了。 包子看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这他妈是西汉版的红外报警器吧?” 吴老二捡起一块石头,将方鼎上的铜铃打掉,那铁网居然开始往回收缩,直至完全贴在墓顶。 “这么简单的机关,上次居然能着道,不服来是真不行啊。” 吴老二略带自嘲的笑了笑,张广义唉了一声,说自己也一样。 从前室到西耳室,眼前的场景再次颠覆了我的认知。 西耳室堆满漆器木箱,我数了一下,二十八个陶俑呈八卦阵排列。 吴老二抓起一把砂土扬向空中,粉尘在陶俑间勾勒出纵横交错的丝线。 这些肉眼难辨的蚕丝上绑着铜铃,另一端连接着陶俑的手臂。 这地方,弄这些机关干什么? 难道主墓室里藏着很重要的宝贝? 第八百八十八章 竹简 也不怪吴老二会在这座墓里吃了这么大的亏。 这地方,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 “跟着我的脚印走!” 钱得强脱下他的解放鞋,光着脚在砖缝间探索。 “据我所知,汉代工匠在布置好机关后,会在特定位置留下安全砖。” 话刚说完,他忽然停下脚步,在他脚底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张广义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铲子插进砖缝,卡住了即将要弹出的地刺。 “老大,你踩的是翻板触发点!” 我们在后面看着张广义用铲尖挑起青砖,底下竟然是精巧的杠杆装置。 只见一个铜鱼砝码悬在丝线上,稍有震动就会切断机关总弦,从而触发机关。 “好一个平衡悬机!” 钱得强往砝码上吐了口唾沫,包子说这要是搁现代,都够申请专利的了。 从西耳室到墓室,我们用了十分钟。 主墓室穹顶上密布着鎏金云气纹,九只青铜仙鹤衔灯从不同角度垂下。 吴老二用手电扫过棺椁四个角的铁链,突然照见链环内侧刻着细密的小篆。 “悬棺三寸,地龙翻身。” “都别碰铁链!” 钱得强用铲尖挑起棺椁边缘的封泥,他示意我们看青石地面上蜿蜒的沟壑。 “这是重力平衡机关,看见棺底这些凹槽没?底下灌满水银,铁链既固定棺材又能当秤砣用。” 张广义摘下手套轻轻扫开棺盖上的浮尘,整间墓室突然响起编钟一般的嗡鸣。 穹顶仙鹤口中的长明灯逐一点燃,将我们的影子投射在东墙的车马狩猎图壁画上。 “氧气浓度变化引起了磷火自燃。” 吴老二看着长明灯,扯了一下自己的防毒面具。 我突然发现,壁画中持弓的骑士竟随着火光移动,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是用深浅不同的彩漆绘制出的视觉陷阱。 高,实在是高。 “我来撬开棺盖,你们帮我注意下周围的动静。” 钱得强说完,抽出撬棍小心翼翼别进棺盖缝内。 这棺盖十分好撬,他稍一用力,棺盖就与棺体分离出一道缝隙。 但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整个墓室突然震颤,细沙从穹顶的缝隙里倾泻而下。 张广义抓起背包顶在头上,喊道:“是积沙防盗层,汉代贵族墓的标配,沙里混着碎石能活埋人!” 吴老二这时冲向东南角的镇墓兽,抓起兽首的眼珠子转了起来。 随着齿轮咬合的声音,棺椁底部居然升起一道青铜台柱,将棺体托离了流沙范围。 吴老二想抹汗,却抹在了防毒面具上。 “青龙抬棺,黄沙退散,这机关我十年前在六安王墓见过。” 我看着吴老二,心想十年前我才八岁,那时候他就开过那么高规格的锅儿了。 钱得强推开棺盖,我们凑上前去,发现里面的尸骨早已经腐化,只有玉覆面下的颅骨还泛着青黑。 陪葬品有一把鎏金铜剑,旁边还压着一枚虎符。 钱得强伸手去拿时,虎符突然裂成两半,从里面居然滚落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将军死的也有点太寒酸了?就这点陪葬品?” 包子忍不住吐槽,他的想法和我一样,设计了这么多机关的墓室,肯定有价值连城的宝贝。 “有收获就比空手而归强,特别是干咱们这行的,要懂得满足。 包子讪笑一声,说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话,谁心里也不好受。 张广义摇摇头:“还有后室,说不定里面有好东西呢。” 钱得强把铜剑别在裤腰带上,握着夜明珠说道:“后室都是放破烂的,一会去把耳室等我东西都清理出来,凑吧凑吧能整个几十万。” 张广义耸耸肩,要和钱得强打赌,吴老二率先朝后室走去:“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我们跟着吴老二穿过刻有事死如生的汉隶石门,后室的景象让原本还有期望的众人彻底泄了气。 一堆漆器,四周还散落着竹简。 “老三,幸亏你没和我打赌。” 张广义哼了一声,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摞竹简。 “这是军阵图!” 张广义展开竹简,声音微颤。 “这竹简上标注着三十六处藏兵洞,等等,背面还有字!” 我赶忙凑过去,磕磕巴巴念出上面的字:“元鼎二年,骠骑将军霍去病亲赐!” 我的嘴突然被张广义捂住,后室的墙壁里传来声音,整间后室开始缓缓下沉。 “拿最值钱的快撤!” 吴老二抄起两件错金银壶就往包里塞,包子想去搬半人高的青铜马,却被钱得强踹了屁股:“要钱不要命了?” 我赶紧按照原路线往耳室跑,在我的价值观里,啥都不如那里的东西值钱。 “小心机关!” 吴老二出言提醒,来时的路我都记在心里,自然也不怕机关启动。 “包子!拿礼器!川子,拿玉璧!” 十分钟后,众人狂奔出墓时,身后传来巨石封门的巨响。 我们一刻也不敢停留,一口气跑出矿洞外。 出来的时候,月亮还挂在枝头。 月光下,我们清点着这次的战利品。 五件青铜礼器,八枚玉璧,七卷保存完好的竹简,还有一把铜剑,两半虎符和一枚夜明珠。 其实这些东西已经算是墓里比较值钱的东西了,那些漆器,不好拿还没啥价值。 但即使这样,包子还是坐在地上哀嚎:“那匹铜马够在津沽买套房子了……” 铜马起码百十斤,估计还没等抬出来,人就出不来了。 钱得强摩挲着虎符碎片,看着张广义抱的竹简说道:“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竹简里的内容,霍去病麾下十八将,这墓主人怕是藏着更大的秘密。” 钱得强的光头在月光下反着青光,包子闻言,立马起身跑到张广义身边:“三叔,给我看看竹简。” 闫川嘲讽道:“你能看懂吗?” 包子吼吼两声,说闫川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吴老二看了一眼时间:“行了,先回旅馆再说,老大,你找个掮客,把货出了吧。” 钱得强挑了一下眉:“这事要老三干,我得研究研究竹简。” 张广义闻言又把目光看向我们仨,他的目的,不言而喻。 第八百八十九章 老鬼 骠骑将军霍去病亲赐的军阵图,这里头的水,怕是深的很呐。 我看着张广义的目光,立刻摇头:“三叔,这事我可干不了,我胆小,嘴又笨,跟那些油嘴滑舌的掮客打交道,三两句就得让人当棒槌坑了,再说了…” 我赶紧找理由补充:“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老吴身上的尸骨毒也解了,不如我先回津沽吧。” “你胆小?你嘴笨?” 张广义笑了起来,闫川这时抱着青铜礼器,斜睨着我:“果子,你今天这觉悟不行啊,钱叔要研究国宝级文献,三叔得坐镇,吴叔他。” 闫川瞟了一眼正默默检查装备的吴老二,接着说道:“吴叔刚解了尸毒,不得歇歇?这出货的体力活,不就该咱仨年轻力壮的顶上?” 他又压低声音,带着一点市侩样:“你不去,谁盯着点?别让包子这二百五把好东西当废铜烂铁给贱卖了。” “嘿,闫川你丫又埋汰我!” 包子本来正心疼那匹没能搬出来的铜马,一听闫川埋汰他立马炸毛。 “老子眼力见好着呢,倒是你,别见钱眼开,让人家捡漏了。” 他吼完闫川,眼珠子一转,蹭到了吴老二身边。 吴老二正低着头,用手帕擦拭着一柄短铲,动作沉稳,一丝不苟。 他脸上那层中毒后的青灰色已经褪尽,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但我能看出来,在他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吴老二是真的老了。 精力跟不上了。 “吴叔!” 包子堆起满脸谄媚的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嗯,欠揍。 “您老真是这个!” 他对吴老二竖起大拇指。 “最后那青龙抬棺的机关,要不是您,咱们都得变沙丁鱼罐头,神了,您这身本事,搁古代那绝对是大内密探头子啊!”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包子那点小心思,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他在打军机图的主意。 吴老二眼皮都没抬,继续擦他的铲子,他也知道包子的性格,所以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包子毫不在意,腆着脸凑的更近了。 “吴叔,您看,您看这趟活也干完了,尸毒也解了,接下来有啥打算?” 瞧瞧,我猜的怎么样? “回头再说吧。” 包子闻言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 “您老缺不缺一个拎包的?打杂的?或者再收一个徒弟?” 他声音越说越小,但那份死皮赖脸的劲头却越来越足。 “我包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力气大,腿较快,还特有眼力见儿!您渴了,我递水,您累了我捶背,您指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撵狗我绝不抓鸡。” 这话一出,连钱得强都忍不住抬起头,嘴角抽搐了一下,张广义更是直接翻了一个白眼,闫川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别特么耍宝了行吗?先回旅馆吧,剩下的事睡醒了再说!” 回旅馆的路上,包子坐上了张广义的车,而我和闫川则在另一辆车里。 “果子,你不想掺和军机图的事?” 我摇摇头,将军墓都这里都机关重重了,如果军机图里真涉及到其他地方,肯定不会比将军墓里的机关少。 “我觉得你最近胆子小了很多,有钱叔吴叔和张三叔,你怕个叼毛啊?” 闫川说的我承认,究其原因是马上要和时紫意订婚了,我不想因为这些事而耽搁了那么重要的日子。 所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想消停一下。 回到旅馆,我们都聚在钱得强的房间里。 他反锁上房门,说道:“路上我们也研究了,出货的事就由老三带着吴果和闫川去吧。吴果,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回津沽也不急这两天,正好跟你三叔学学门道,涨涨见识。” 说着,他又看向张广义:“老三,你路子熟,找个靠得住的掮客,尽快出手,夜长梦多。” 张广义看了我和闫川一眼,说道:“明早,跟我去省城,找老鬼。” 钱得强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推脱了,同时心里想着,这出货还用学吗? 这么多次出货,不都是我们自己独立完成的? 三人房里,就剩我和闫川,包子死皮赖脸的留在吴老二他们房间里。 这小子是太想知道军机图里面的秘密了。 第二天下午。 省城。 古玩市场深处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尽头,一家挂着民俗工艺招牌的店铺。 门脸不大,里面光线昏暗,飘着一股陈年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这就是老鬼的据点。 老鬼人如其名,干瘦的像竹竿,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夏款唐装。 他戴着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虽然浑浊,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好像能穿透人心。 老鬼叼着一个老旧的黄铜烟嘴,慢悠悠的嘬着,烟雾缭绕,更添几分神秘和阴沉。 张广义显然和他很熟,就隐晦的黑话切口之后,老鬼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我们带来的帆布包上扫了一圈,精光一闪而逝。 “东西……看看?” 老鬼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张广义点点头,示意我和闫川把东西小心的一件件拿出来,摆在铺着旧绒布的长条案几上。 五件青铜礼器,鼎,簋,壶,尊,觥。 八枚玉璧,有青玉,白玉,纹饰各异。 那把鎏金铜剑,两半虎符,还有那枚鹌鹑蛋大小,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柔和幽光的夜明珠。 老鬼的动作慢条斯理,却极其专业。 他拿起一件青铜觥,先掂了掂分量,然后用一个特制的,带小灯珠的放大镜,一寸寸的仔细观察纹饰,锈色和范线痕迹。 他粗糙的手指在冰凉的青铜器上摩挲,好像在与千年前的工匠对话。 接着,他又拿起玉璧,对着光源看沁色,玉质,刀工。 拿起铜剑时,他屈指轻弹剑身,侧耳倾听回音,然后检查虎符断裂面的新旧痕迹。 最后,他才拿起那枚夜明珠,走到屋里更暗的角落里,看着夜明珠散发出的莹莹辉光,微微点了点头。 老鬼看货,就像在看艺术品。 第八百九十章 拉扯 老鬼验货的整个过程,张广义都显的很镇定。 他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喝着老鬼徒弟递上来的劣质茶水,偶尔和老鬼交换一个眼神。 “东西,对路。” 老鬼放下夜明珠,做回他那张吱呀作响的太师椅上,吐出一口浓烟:“就是路子有点野,味道太冲,现在风头可是有点紧呐。 他的意思是说我们的货刚出土不久,土腥味重,容易惹麻烦。 张广义闻言放下茶杯:“所以我才来找你老鬼,路子野,你有办法洗,风头紧,你有门路避,开个价吧,打包。” 老鬼眯着眼睛,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拨弄一阵,这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刺耳。 最后,他报出一个数字。 三百万。 闫川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几件青铜礼器,都不止这个数。 张广义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开口。 “老鬼,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这价码,糊弄生瓜蛋子呢?别的不说,就这枚随侯珠,这个头,这成色,这夜明无磷火的品相,放哪家拍卖行不得这个数起?”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我在旁边听着,忍不住想笑。 张广义这一番话,把夜明珠说成随侯珠,意义和价格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随侯珠可是传说中的大宝贝。 老鬼面不改色:“张老三,你也说了,那是拍卖行,咱这是鬼市。风险,渠道,上下打点,哪样不要钱?再说了…” 他指了指那堆青铜器,接着说道:“汉墓的东西,规制是高,可这几件,不是王侯级,将军墓里出来的,品相是不错,但算不上顶顶拔尖,这价,公道。” 两人开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张广义咬定东西的价值,尤其强调那枚夜明珠在将军墓中潜在的含义。 老鬼则不断强调风险,渠道和市场行情的低迷。 说实话,我做不到两人这样讨价还价,太磨叽,出了这么多次货,我都是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基本一口价。 现在看来,我每次出货应该赔不少钱。 张广义和老鬼之间算是古董行当里不见硝烟的刀光剑影,这行水确实很深。 闫川在一旁不时插一两句话,试图帮呛,但往往被老鬼轻描淡写的挡回来,显得有点沉不住气。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店铺角落里整理杂物的老鬼徒弟走过来,突然拿起一件我们带来的青铜壶。 他指着壶底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被铜锈覆盖的铭文符号,用浓重的地方口音嘟囔了一句:“师父,这个戳,有点像前些年六安那边流出来那批生坑货。” 六安?前些年? 我突然想起吴老二在将军墓里说的话:“这机关,我十年前在六安见过。” 难道吴老二之前去的六安墓和这将军墓有什么联系? 我看向张广义,但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 依旧很淡定。 老鬼缓缓放下烟嘴,盯着张广义,声音更低沉了:“老三,这锅儿,开的离六安不远吧?” 张广义轻笑一声,说道:“老鬼,十年的事你还记得,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放心,尾巴都扫干净了。跟那边没关系,是另一口锅儿。” 老鬼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店铺里静得能听到灰尘落下的声音。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吴老二之前在六安,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怎么玩了感觉老鬼这么忌惮? 以我对吴老二的了解,肯定不是啥好事。 终于,老鬼重新叼起烟嘴,又拨弄了几下算盘,报出了一个新的数字。 四百万。 张广义沉吟了片刻,知道这是老鬼的底线了,也考虑到东西味道冲和潜在的关联风险,最终点了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现金,不连号。” 老鬼吐出两个字:“规矩。” 交易达成。 老鬼起身,颤巍巍的走进后堂。 不一会儿,他拎出一个沉甸甸的,不起眼的黑色人造革旅行包,放在案几上,拉开拉链,里面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散发着油墨和旧钞票特有的混合气味。 别看老鬼弱不禁风的,这家伙绝对有一定实力,要不然这百十斤的钞票,他一个手根本拎不动。 张广义仔细验了钞,确认无误后,示意我和闫川把明器小心的收进老鬼提供的几个特制木匣里。 整个过程,双方都沉默而迅速。 拎着沉甸甸装着巨款的旅行包走出那条阴暗的小巷时,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叔,十年前那六安墓怎么回事?我咋感觉老鬼有些后怕呢?” 张广义叹了口气,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告诉我:“干这行,眼力,胆识,运气,缺一不可,老鬼缺了一些运气罢了。” 他拍了拍旅行包,没看出脸上有多少喜悦。 藏着掖着最让人无语了,讲讲以前的事能咋了。 “走吧,找地方把钱存起来,然后回去,分账!” 当我们回到那个小旅馆时,钱得强正趴在桌子上,就着台灯昏黄的光,小心翼翼的摊开几卷竹简,用毛笔蘸着水,一点一点清理上面的污垢。 他看得极其专注,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其中。 我把出货的情况和钱数大致说了一下,钱得强头都没抬,只是嗯了一声,挥挥手:“你们把钱分了就是,也没多少,这竹简,有点意思。” 他指着其中一片竹简:“这标注的藏兵洞位置,有几个和现在地图上的地方,对不上号,得查查古河道变迁。” 包子闻言,赶忙溜须拍马的寻找书籍,我们出货的这半天时间,旅馆里多了不少书。 “钱叔,你要州府志还是要堪舆图?” 吴老二从床上坐起来说道:“老大,货已经出了,咱们还是先离开峄州换个地方吧,反正竹简里的东西你一时半会又研究不透。” 钱得强合上竹简,伸了个懒腰问道:“咱们去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吴老二,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鲁南。” 第八百九十一章 分别 吴老二说要去鲁南,这让我有些诧异。 难道说竹简上提到了鲁南? 我没说话,吴老二的眼神在我身上转了一圈,他那双眼睛精明的很,像是能洞穿人心似的。 他慢悠悠的从床边站起来,嘴角扯出一个了然的笑意,走到我身边,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安抚。 “小子,心里长草了吧?惦记着津沽那头的时丫头?” 他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 “放心,我心里有数,日子不是还有一个月么,够你回去好好拾掇拾掇,置办体面点!到时候,我指定收拾得利利索索的,穿着新褂子去喝你订婚的喜酒,给你撑场面,谁也挑不出咱老吴家的理儿!” 吴老二说的这句老吴家,让我心里暖暖的。 他话说的也敞亮,我也知道他平常虽然有点不靠谱,但做事却极有分寸,答应过的事,刀山火海也挡不住他。 “老吴。” 我看着他那张皱纹愈见深刻的脸,心里有些发酸,这么多年来,他没让我吃一点苦,但他肯定遇到过很多困难,只是不会对我说。 “去了鲁南,你自己多当心,别再像在将军墓里头似的,照顾好自个儿,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我订婚那天,你可得是全须全尾的来。” “嘿,小兔崽子,咒我呢?” 吴老二眼睛一瞪,作势要敲我脑袋,手抬到半空又放下了,笑容也更深了些,带着点欣慰。 “行了,我命硬,阎王爷都嫌硌牙,安心回你的津沽,这边的事,有我在,乱不了。” 我俩说着温情话,那边包子可急了。 他一听吴老二要去鲁南,眼睛蹭的就亮了,像饿狼见了肉,一个箭步窜到吴老二身边,扯住他的胳膊,那架势生怕他跑了。 “吴叔,你可不能撇下我啊,鲁南可是好地方啊,山清水秀的,我跟您去,鞍前马后,端茶倒水,探路望风,我包您满意。” 包子说这话,眼睛却一直瞟向桌子上的竹简。 他这人,就是好奇宝宝,让他安安稳稳回津沽待着,比杀了他还难受。 吴老二被他缠的没法,又瞥了一眼钱得强。 钱得强正小心的卷起一片竹简,闻言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吴老二这才笑骂道:“行行行,我带着你,不过路上你要敢偷懒耍滑,我肯定把你扔沂蒙山沟里喂狼。” “得嘞,吴叔,保证完成任务!” 包子乐的见牙不见眼,闫川一直没说话,抱着膀子靠在门框上,眉头拧着,眼神在竹简和吴老二他们之间来回扫着。 “我跟果子回津沽。” 包子看着闫川,可能有点想不明白,明明竹简上的内容很快就会被钱得强破解,到时候说不定有数不完的金银财宝,闫川怎么舍得放弃? “川子,你想好了?” “嗯。” 闫川点点头,语气带着思索后的沉稳:“果子的喜事临近,紫意轩肯定需要人照看,李八指又不在,回去我帮他看店。” 包子没在说话,张广义起身拿起茶缸子抿了一口:“二哥,鲁南那边,你多费心,这竹简里的东西,牵扯可能不小,谨慎为上,钱的事,按老规矩,该打点提前打点好。” “放心,我心里有谱。”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钱得强小心翼翼的将清理过的竹简和一些重要资料收进一个特制的防水防震的铝箱里。 包子则忙着收拾他的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他认为路上可能用得着的零碎玩意儿。 从手电筒电池到压缩饼干,甚至还有几小包佐料,说是抓到野味能用的到。 我和闫川没什么行李,很快就收拾妥当。 天色蒙蒙亮,峄州小城带着湿冷的雾气,我们在旅馆门口分别。 “老吴,钱叔,三叔,包子,一路顺风。” 吴老二咧开嘴:“小子,回去精神点,一个月后,津沽见!” 我和闫川转身汇入了峄州清晨稀疏的人流,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身后,吴老二他们也钻进了半旧的面包车里,引擎发出沉闷的吼声,朝着路南的方向,消失在弥漫的晨雾里。 去火车站的路不算远,我和闫川没有打车,我俩也没怎么说话。 快到车站的时候,闫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开口:“果子,你说老鬼说的十年前六安那档子事儿,到底是什么事?我看老鬼提起那戳的时候,脸都僵了一下。” 我摇摇头:“老吴他们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老江湖了,知道什么该提,什么该烂肚子里,这趟咱们来峄州,救了老吴,也分到了钱,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觉得,六安的事,水太深,不是咱们该打听的。” 我想起吴老二在将军墓里那副对机关很熟稔的样子,心里虽然也很好奇,但事情发生那么久了,估计吴老二他们也不想说出来。 “也是,不想了,妈的,回去先好好睡个三天三夜!” 峄州火车站不大,弥漫着煤烟,汗味和方便面调料包混合的复杂气息。 我们买的是最早一班北上的绿皮车,检票进站,挤过嘈杂的人群,终于找到了我们的硬卧车厢。 放好行李,我和闫川坐在下铺。 车窗外的送站台上,送行人隔着玻璃大声说着什么,挥手告别。 汽笛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车轮开始缓缓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咣当咣当声。 闫川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风景,眼神有些放空。 我看着他,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他会和我一起回津沽。 这点闫川要比包子强很多,包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喜欢凑热闹。 闫川虽然有时话不多,但知道思考,脑袋瓜比包子好使一些。 “你看我干鸡毛?” 感受到了我的目光,闫川回头踢了我一下。 “对,我就看鸡毛。” 我被他逗乐了,这家伙起身要揍我,脑袋却撞到中铺的护栏上,嘭的一声,惹得中铺躺着的人探出头来。 “请你们小些声音好吗?” 闫川抬头看去,一时间竟呆住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闫川的窘迫 闫川捂着被撞疼的脑门,呲牙咧嘴的刚想骂人,一抬头,后面的话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中铺探出头来的,是个年轻女人。 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是健康的蜜糖色,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饱满光洁的额头前。 这女人脸型圆润,带着点婴儿肥,下巴却很小巧,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正带着被吵醒的不悦看着捂着头的闫川。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这女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异常丰满的身材。 她虽然穿着印卡通图案的卡通T恤,但胸部被撑起来的惊人弧度,还有线条圆润流畅的胳膊,无不彰显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丰腴感。 女人侧身探头的姿势,更让饱满的曲线展露无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闫川刚才还因为撞头而扭曲的五官瞬间僵住,眼睛瞪的溜圆,直勾勾的看着中铺的女人。 他捂着脑门的手都忘了放下来了,我的反应慢了半拍,顺着闫川的目光看去,嚯,这姑娘确实很有分量。 再偷瞄一眼闫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呆样,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好家伙,原来这小子好这一口。 闷葫芦闫川,喜欢的是肉感十足的类型,以前我还真不知道。 “对…对不起,吵到你了。” 闫川回过神来,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手忙脚乱的放下捂着头的手。 他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这窘迫样,跟他平时沉默寡言,偶尔语出毒舌的形象反差巨大,简直判若两人呐。 这姑娘看闫川狼狈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眼里的不悦也消散了。 她这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脸颊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显得更加娇憨可人。 “没事儿,就是刚迷糊着,吓了一跳,你撞疼了吧?” “不…不疼!一点都不疼!我皮实,真没事!” 闫川赶紧摆手,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透着股傻气。 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傻,谁能想到闫川这老小子,也会对别人一见钟情。 我忍着笑,赶紧打圆场。 “实在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俩闹着玩呢,没注意动静大了点,您继续休息。” 我故意用同志这个当时还挺常见的称呼,显得客气点,最主要是让她对我们有个好印象,特别是闫川。 我作为兄弟,得想着点他的终身幸福啊。 “没事没事。” 姑娘摆了摆手,似乎也没了睡意,索性坐起身来,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她坐起来后,那丰满的身形在狭窄的中铺空间里更显突出,T恤勾勒出圆润的肩膀和饱满的胸线。 她好奇的打量着我和闫川,问道:“你们也去津沽?” “对,回家。” 我点点头,姑娘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俺也是,俺家就是津沽的,听口音,你俩不像本地的啊。” “嗯,在津沽做点小生意。” 我应着,瞥了一眼闫川,这家伙还傻站着,眼神飘忽。 他想看这姑娘又不敢正眼瞧,耳根的红晕到现在都没退下去,手指还无意识的抠着卧铺栏杆。 在泡妞这方面,他照着包子是差远了。 “那真巧,俺在长途汽车站上班,这次是休班回家看看。” 姑娘挺健谈,她指了指旁边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帆布旅行包接着说道:“带点峄州特产给家里。” “哦,售票员同志,辛苦辛苦。” 我顺着话聊,但心里却把闫川骂了个体无完肤,相中人家了就搭话啊,跟个二逼似的在这里杵着,难不成要人家主动搭话啊? “这趟车人挺多,是吧川子?” 闫川回过神来:“对!” 我对你姥姥个脚! “可不是嘛,绿皮车就这样,啥时候都挤。” 姑娘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 “不过习惯就好了,对了,我叫夏天,夏天的夏,夏天的天。” 夏天?这身材确实挺夏天的。 “你好你好,我叫吴果,他叫闫川。” 我赶紧介绍,闫川像被点了名,浑身一激灵,终于把目光聚集到夏天脸上。 憋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你好。” 声音干干巴巴的,像便秘拉不出来屎。 “闫川?这名字挺有劲儿。” 夏天又笑了,可能是觉得闫川这副局促的样子很有趣。 我给闫川使了个眼色,正好这时列车员推着小车过来。 闫川像是找到了话茬,鼓起勇气问道:“那个,夏姑娘,你饿不饿?要不我买点吃的?泡面?八宝粥?” 他声音还是有点发紧,对着夏天指了指售货员方向,眼神里带着期待。 夏天愣了一下,随即大方的说道:“哎呀,不用客气,我包里有吃的。” 她说着就俯身去够那个大帆布包,就这个俯身的动作,让胸前的丰满曲线更加清晰的呈现在闫川的视野里。 闫川的眼神瞬间直了,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赶紧把头扭开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只是侧脸依旧红的厉害。 他这样,我真担心一辈子都泡不到妞。 我在旁边看的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 好家伙,这杀伤力! 夏天没注意到闫川的异样,从包里翻出几个独立包装的烧饼,还有一袋真空包装的峄城酱驴肉。 “喏,尝尝这个,峄州特产,可香了。” 她热情的递给我和闫川一人一个烧饼和一袋驴肉,我连忙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闫川也手忙脚乱接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夏天的手背,他像触电一样缩回手,烧饼差点掉在地上,脸更红了:“谢谢。” 夏天似乎觉得闫川这反应特别好玩,咯咯笑了起来:“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脸皮咋这么薄呢?跟个大姑娘似的。” 这话一出,闫川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闷声啃烧饼,耳朵尖红的能滴血。 不知道夏天要是知道闫川一个人能撂翻七八个人,还会不会这么说他。 我一边啃着香喷喷的烧饼,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出闷骚男遇丰腴女的好戏。 闫川啊闫川,你小子也有今天。 第八百九十三章 夏天 车程漫长。 夏天性格开朗,话也多,她跟我们聊了很多长途车上遇到的趣事。 闫川这家伙彻底变成了闷葫芦,大部分时间都安静的听着,偶尔被问到才嗯啊两句。 不过他那双眼睛,却总是不自觉的很多夏天的身影。 直到聊累了,夏天翻出一本卷了边的知音杂志看了起来。 我几次用胳膊捅闫川,示意他多跟人家说说话,但这小子就跟没感觉到一样。 后来夏天看杂志看累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躺在卧铺上准备睡觉。 她躺下前,把杂志随手放在了自己的床边。 闫川见状,像是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趁夏天翻身面朝里躺好的空档,飞快的从自己包里摸出纸笔。 然后背过身去,趴在狭窄的小桌板上,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刷刷的写着什么。 那架势,严肃的像是签署一份关乎生死的合同。 我好奇的探过头去,却被他用胳膊坚决的挡开。 闫川写完后,小心翼翼把纸条折成一个很小的方块。 接着,他做贼似的左右瞄了瞄,然后把纸条塞进了夏天的杂志里。 做完这一切,闫川长出一口气,跟刚跑完马拉松比赛一样。 我不禁笑着摇摇头,都啥年代了,还玩传纸条那一套,要我说,直接了当的要手机号不好吗?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闫川的纸条上写了啥? 手机号?还是一句很高兴认识你?还是直接说我喜欢你? “咳…川子,你写的啥?” 闫川瞪了我一眼,让我不要说话,别吵醒了夏天。 这他妈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护上短了。 得,我还是睡觉吧。 等我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快要进站,时间也来到了下午两点。 夏天已经起来收拾行李,收拾好之后从中铺爬下来,胸口色卡通图案一颤一颤的,十分晃眼。 她下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闫川的下铺上。 “你们住在津沽什么地方啊?回头有时间找你们玩去。” 夏天主动询问我们的住址,我用头点了点闫川,示意他说,因为我不确定他回去后是住药王观还是紫意轩。 闫川挠挠头:“沈阳道后面的紫意轩。” “哇,你们是做古董生意的啊,我家里还有不少老一辈留下来的铜钱呢,回去拿给你们看看。” “欢迎欢迎。” 火车靠站,我们往车厢外走,闫川突然想到什么,折返回去把那本知音拿了过来。 “你书忘拿了。” 夏天笑着接过知音,说了声谢谢后,我们下了火车。 站台上,夏天挥手告别,闫川举着胳膊,像店里的招财猫。 “放下吧,人家都走远了。” 闫川踮起脚,目送夏天消失在人群中,有一丝丝失落。 “你也是的,喜欢就说出来,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 “你懂个屁!” 没有夏天在场,闫川说话终于正常了。 “我说的不对吗?你白长这么大个子了,哥们都替你着急。” 回到紫意轩,门口上居然贴着暂停营业。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掏出手机给时紫意打电话。 电话接通,原来是时紫意嫌自己忙不过来,便没开门,这会在楼上睡午觉呢。 吓了我一跳。 “吴叔怎么样了?” 一见面,时紫意就关心起来吴老二。 我把在峄州发生的事简单的和她说了一遍,时紫意这才放下心来。 当我提到在火车上遇到的夏天后,闫川红着脸梗着脖子狡辩道:“我那是想给人家留下一点好印象,谁像你,遇到漂亮的,眼珠子恨不得焊人家身上。” 得,谁说闫川不会说话?这一句话,直接把火引到了我的身上。 时紫意眯着眼睛看着我:“身材真有那么好?” 我耸耸肩,说身材好不好的跟我又没关系,闫大老板相中的人,我又不能跟他抢。 时紫意立马掐住我的耳朵:“你抢一个我看看。” …… 接连三天,闫川没事就蹲在紫意轩门口,谁都能看出来,他是在等夏天。 等夏天来送古钱。 但我觉得吧,夏天当时应该只是随口一说,或者看到了闫川留给他的纸条,觉得有些太唐突,不好意思来。 再或者说,她可能没看上闫川。 “哥们,你别晒了,那么毒的太阳你不热啊?” 闫川盯着外面,头也不回得说道:“你懂个屁,晒太阳补钙。” 我心想闫川不是缺钙,是缺爱。 人家包子面对陆小曼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用守诗形容他挺贴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特么的是单相思。 “吴果,过两天咱们去趟姑苏吧,日子临近了,咱得问问龙爷爷他们的想法,我觉得当面聊显得尊重。” 我回到柜台,搂着时紫意的腰问道:“时爷爷那边怎么说的?” “他没啥意见,就是俩家人坐一起吃个饭,把日子定下来就好了,还有吴叔,也得把他请过来。” 我心里有个憋了许久的问题,一直没敢问,这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紫意,你妈妈人好说话不?” 时紫意愣了一下,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怎么?你怕丈母娘为难你?放心好了,她的心思只在科研上,就连我这个女儿,她也很少过问生活方面的事,只想让我接她的班。” 时紫意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挠挠头,心想着文化人确实有些偏执。 不过他们值得尊敬,很多人都把毕生心血奉献在了科研上面。 “那咱们九月中旬去姑苏吧,回来再去京城看时爷爷,也好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我想着中旬去姑苏,那时候李八指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就算温老大请他去开锅儿,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够了吧? 接下来几天,没有等来夏天的闫川有些失望。 我去药王观把八爷和大灰接了过来,帮他做心理疏导。 八爷对闫川的表现很失望,它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女人扰乱了心情? 有道是:世间总有繁花绽,何必独钟一朵娇呢? 第八百九十四章 守株待兔 夏末午后的阳光,依旧白的晃眼。 热浪蒸腾,连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紫意轩门口,闫川像一尊被焊死在门槛上的石像。 这沙雕后背顶着灼人的阳光,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像探照灯似的,盯着路口那个小小的拐角。 “我说川子,你都快晒成咸鱼干了,真指望夏天姑娘能来?” 我靠在门框阴影里,真怕他晒中暑了。 “你懂个屁,我这叫守株待兔!” 闫川梗着脖子,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在给自己打气。 “嗬,守株待兔?我看你想当那根被撞的木头桩子!” 柜台后面,时紫意正拿着细毛刷清理一个青花小罐。 “都五天了,木头桩子都晒裂了,你的兔子呢?” “你俩跟这傻波一说那么多干啥?把他关外面得了,空调的凉气都放出去了!” 八爷站在柜台上,语气中满是对闫川的鄙夷。 “吱吱!” 大灰也很赞同八爷的观点,这惹得闫川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大黑耗子,皮痒了……” 他话没说完,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她真来了!” 我赶紧跑到门口,只见路口拐角,一个丰满的身影出现了。 夏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带着夏日特有的丰腴活力,正东张西望的朝这边看过来。 闫川赶忙对着夏天招手,有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 我噗的一下,实在没忍住,喷笑出声。 夏天看到闫川,脚步轻快的走了过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哈喽,没找错地方吧?紫意轩?” “没错没错,快进来!” 闫川连忙侧身让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一会摸摸后脑勺,一会又扯扯衣角,就像第一次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夏天目光越过手足无措的闫川,好奇的打量着店里的陈设:“哇,这地方真有味道!” 夏天大大方方迈进门槛,一股淡淡的清香随之飘入。 她目光在古朴雅致的店铺里流转一圈,最后落在从柜台后走出来的时紫意身上。 “天呐,这位是老板娘吗?也太美了吧?简直就像画里走出的古典美人。” 她几步走近时紫意,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欣赏和赞美。 “这气质,这眉眼,啧啧,我要是男的,肯定走不动道儿。” 时紫意被夏天夸的不好意思了,她过来挎着我的胳膊说道:“夏小姐太会说话了,我跟你比还差一点,要不然闫川怎么能天天魂不守舍的盼着你来呢。” “叫我夏天就行。” 夏天似乎并没听进去时紫意后半句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是本来就不想往上捋。 这让我不禁为闫川担忧起来,别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上次火车上说的老铜钱,我翻箱倒柜找了出来,带来给你们瞧瞧。” 夏天说着,目光再次扫过店内,忽然定在了柜台上的八爷身上。 此时的八爷,也正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锐利的盯着她。 而八爷旁边,毛色油亮的大灰,正旁若无人的用两只前爪捧着一粒花生米,啃的正香。 “呀!” 夏天整个人往后弹跳了一大步,手指颤抖的指着大灰:“老鼠?还有鸟?它们怎么在一起?” 也不怪夏天会是这种反应,女人应该天生就怕老鼠。 八爷见到夏天这个样子,慢悠悠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翅膀上的羽毛,黑豆眼斜睨着惊魂未定的夏天说道:“啧,少见多怪,在这待一会儿,犯天条了?” 它小脑袋一转,又看向还在僵硬状态的闫川,语气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 “还有你,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见着人家姑娘,手脚比刚出壳的鸡崽子还笨,话都说不利索,脸憋的跟猴屁股似的!我都替你臊的慌!笨拙的堪比鸵鸟求偶,毫无章法!” 八爷一边数落闫川,一边还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好像在感叹世风日下。 而一旁的大灰,被夏天的尖叫打乱了进餐的雅兴,不满的吱了一声,小眼睛瞥了夏天一眼,然后飞快的叼起剩下的花生米,嗖的一下,化作一道灰色的影子,钻进了柜台后面堆积杂物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会说话的鸟???” 此时的夏天,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而闫川被八爷揭了老底,赶紧解释道:“八爷它就是嘴欠!大灰也不咬人,而且还特别讲卫生。” 夏天闻言,捂着胸口,看着柜台上一脸孺子不可教也表情的八爷,脸上的惊恐慢慢被一种极其古怪,荒诞和好奇的表情取代。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的妈呀,你们这店可真够热闹的。” 夏天摇摇头,一副大开眼界哭笑不得的模样:“行,算我涨见识了。” 时紫意这时笑着打圆场:“八爷是有点嘴碎,但心地不坏,大灰嘛,你就当它是个听话的小猫咪。” 时紫意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干净的软布托盘:“还是看看你的铜钱吧。” 闫川也赶紧跟着转移话题:“对对对,看铜钱。” 夏天闻言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布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然后她慢慢的将布袋里的铜钱倒在软布上,叮叮当当一阵响,几枚大小不一,裹满绿锈和黑色包浆的铜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 时紫意拿起托盘里的放大镜,戴上细纱手套,开始逐一检视铜钱,并给夏天做讲解。 “这几枚都是清代常见的制钱,乾隆通宝和道光通宝品相还不错,但存世量大,不算稀罕物。” “这枚康熙通宝背满文,字口深峻,包浆熟旧,算是个不错的开门小精品。” 夏天一边听一边点头,其实她也不懂,只是觉得时紫意说的很专业。 当时紫意拿到最后一枚铜钱时,我看到她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这枚铜钱直径明显大于其他铜钱,铜制精良,色泽深沉,边缘略厚。 这枚铜钱,是清代铜钱里存世量极其稀少! 留个悬念,大家可以猜一猜,这是枚什么铜钱? (ps:没关注大叔的关注一下,一千粉就能建粉丝群了!另外大叔在线求催更,破百加更!) 第八百九十五章 宝泉当千 时紫意看着手里的铜钱,嘴角也带着笑意。 “夏天,这枚咸丰元宝,背满文宝泉当千…” 她顿了顿,可能是在斟酌语句。 “这枚钱,是清咸丰年间户部宝泉局铸造的最高面值大钱,铸期极短,存世量极其稀少!尤其是你这枚,子口如此清晰深峻,穿口干净利落,地章平整,包浆又是如此温润醇厚的传老熟壳,这品相,在同类里,堪称凤毛麟角!” 我很少见时紫意这么去鉴别一件东西,当然我不是说她不会,跟着李八指,就是看也看会了。 时紫意这么全面的帮夏天解答,也是因为闫川。 毕竟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我们这些当朋友的应该全力帮忙才对。 夏天听得有点懵,眨巴着大眼睛:“当千?很值钱?” 时紫意点点头:“按目前市场行情,像这样品相的咸丰宝泉当千,拍卖会上轻松过五万,甚至更高!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五万?” 夏天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软布上的铜钱接着说道:“这是我爷爷留下的,他以前说在山上拾柴时,从一个破瓦罐里捡的,就这个值五万?” 夏天的反应很正常,她做汽车售票员,估计工资也就在一千到一千五左右。 就按一千五算,那她也要工作将近三年才能赚到,在那时,五万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哎呦我的老天爷!” 夏天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突然豪气的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砸我头上来了,五万呐!见者有份!这钱卖了,咱们分!” “啊?” 我和闫川同时失声,完全没想到她要卖了铜钱跟我们平分。 夏天这性子,真是难得,如果她不是装的,就这人品,闫川跟她要是成了,那可真是捡到宝了。 我给闫川使了个眼色,不知道他能不能懂我的意思。 闫川见状,皱了下眉头,迟钝了几秒钟后反应了过来。 “夏天,这铜钱给我吧,我出六万。” 夏天侧头看着闫川:“你很有钱?” 这时时紫意接话道:“闫老板的钱也不多,几百万应该能拿的出手!” 夏天闻言再次惊讶的合不拢嘴,但我感觉时紫意这话有点画蛇添足了,弄不好要坏事。 “你别听紫意瞎说,闫川要有那么多钱,我们还能坐绿皮火车嘛,川子做生意这么久,十万八万还是能拿出来的。” 我对时紫意挑了挑眉,闫川附和道:“对,我就是喜欢这枚钱,想收藏起来。”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还真是隐藏的百万富翁呢!你要是喜欢,那就给你吧,友情价四万就行了!” 看看,这人品,错不了! “咳咳,闫川,你跟夏姑娘去取钱吧,路上慢点,天热,到冷饮店喝点东西,嗯?” 闫川赶忙点头,对夏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走出紫意轩的大门。 “这个夏天,倒不是物质女人。” 时紫意见他俩走远,不由得咂咂嘴。 “所以说,你刚才说闫川有几百万,她会感觉自己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会马上疏远闫川的。” “我刚才没想到这点,她这样最好了,要是能不因为钱相中闫川,以后的日子会很幸福,因为闫川是真有钱。” 八爷突然落到我的肩头,看着门外说道:“闫川要是娶了她,以后他和孩子都饿不着了。” “流氓鸟!” 时紫意嗔怒一声,转身回柜台继续刷青花小罐去了。 我和八爷对视一眼,嘎嘎怪笑起来。 八爷没毛病,说的有道理! 闫川可能是开窍了,到傍晚才回来。 看他脸上洋溢的我笑容就知道,他和夏天应该聊的还挺欢快。 他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果子,紫意,你俩什么时候去姑苏?” 我正帮八爷拔杂毛,闻言头也没抬的问道:“咋了?你有事?” “你俩去津沽,店就交给我吧,我邀请夏天一起来跟我看店。” 哟呵,谈的这么顺利? “你俩成了?” “成个屁,恋人不得从朋友慢慢发展嘛,我这是趁热打铁。” “她不上班了?” “休假三个月!” 我看了闫川一眼,他恨不得我和时紫意现在就走。 “这样吧,我和紫意明天就走,在姑苏多待几天,你把夏天叫来一起看店,但八爷和大灰必须要照顾好,不能因为你的幸福,而忽略它们俩。” 闫川拍着胸脯保证,说有他在,绝对错不了事,关于古玩方面,不懂的还得问八爷呢。 我嗯了一声,拉着时紫意去楼上收拾行李。 “紫意,李八指和麻五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在房间里,时紫意正在叠衣服,闻言摇摇头。 “我也没打电话,他俩好不容易出去一次,就当让他们出去玩了,啥时候玩够啥时候再回来呗。” 我叹了口气,其实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我不是信不过闫川,是我们对夏天都只是初步了解,还不能完全判定出她的人品。 虽说日久见人心,但闫川现在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呢嘛。 回头我得交代一下八爷,让它多注意点。 次日中午的飞机。 闫川把我和时紫意送到车站,便匆忙往回赶。 时紫意问我,我们俩个刚谈恋爱时,是不是也这样总想见着对方? 其实我跟时紫意两个,属于顺其自然,还有天生的缘分加持,所以在一起根本没啥波折,当初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刚开始肯定都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想黏在一起了?” 我赶忙举起双手,这话我可没说。 到姑苏天还没黑,我没通知龙老爷子还有吕丽萍他们,想着给他们一个惊喜。 刚到家属院,就看到龙老爷子躺在摇椅上在树荫下乘凉,手里还拿着一把蒲扇。 “爷爷!” 我大喊一声,龙老爷子立马从摇椅上坐起来,看到我和时紫意之后,嘴角咧的都快到耳朵根了。 “臭小子!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说今天早上为啥有喜鹊一直叫呢,原来是我孙子和孙媳妇回来了!” 不管龙老爷子什么身份,他也是一个渴望亲情的老年人…… 第八百九十六章 宝哥,魏同 龙国徽和吕丽萍七点多才到家。 马上国庆节了,他们也特别忙。 饭桌上,气氛温馨,龙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切入主题。 “吴果,紫意,我和老时已经通过电话了,关于订婚的事呢,你们年轻人说了算,我们老的全力配合,要人出人,要力出力。” 龙国徽放下筷子,沉稳的点头。 “你爷爷和时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仪式从简,但心意要足。地点,形式,你们定,需要家里协调什么,直接说。” 吕丽萍笑着补充道:“是啊,别拘束,怎么舒服怎么来,紫意,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 时紫意看了我一眼,脸颊微红,落落大方的说道:“爷爷,叔叔阿姨,我和吴果的意思也是办个小型的订婚宴,只请两家至亲长辈,简单温馨就行了。” 龙老爷子闻言点点头:“那就这么定吧,月底我们一起去京城,我得跟老时多喝两杯。” 正聊着,我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包子打来的。 “爷爷,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到院子里僻静处,我按下了接听键。 “包子?咋回事?” 电话那头包子声音压的极低:“果子,钱叔破解了竹简里的内容,藏兵洞里除了兵器,可能还有一批当年没来得及熔炼的库金!” 我摸了一下鼻子,包子这是跟我炫耀来了? “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干啥?你知道什么是库金吗?听着不激动?要真弄出几万两库金出来,那不是发天上去了?” 要是一个月前,我听到包子跟我说的这个事,肯定会心里像长草了一样。 但现在日子临近,我真不想因为这事耽误了大事,我也不想让时紫意恨我一辈子。 “行了,你机灵点,看好老吴,我在姑苏呢,你们尽量十一之前赶回来。” 挂了电话,我不禁摇摇头,包子就是来跟我臭显摆的。 回到屋内,吕丽萍已经给我盛了一碗汤晾在那里,入座后,时紫意问我是谁打的电话,我说了声包子,她便没再多问。 吃过晚饭,我和时紫意去了趟山塘街,这里是姑苏第一街,堪称老姑苏的缩影,吴文化的窗口。 夜晚小桥流水,灯火人家,乘坐画舫。 借着夜色灯影沉醉其中,可让人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吴果,还记得在潭州咱们合照的那张相片吗?” 我不知道时紫意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就听她接着说道:“等咱俩结婚以后,每年夏天都去一个地方,然后拍照留念,到老的时候翻出来看看,那多有意义啊。” “这么简单的事,我准了,哈哈。” 我和时紫意并肩走在山塘街的青石板上,夜晚的山塘街,灯火摇曳,映照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画舫悠悠划过,桨声灯影,如梦如幻。 时紫意的手轻轻挽在我的胳膊上,她脸上洋溢着笑容,兴致勃勃的讨论我们未来的旅行计划。 我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点头,内心在此时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看向河对岸,目光不经意扫向人群,一个熟悉的背影突然闯入我的视线。 这背影穿着黑色短袖,虽然看不到脸,但那种熟悉感就像一把重锤,狠狠撞击着我的心脏。 我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记得上次我和包子还有闫川也是在姑苏看到了酷似娇子和宝哥的背影。 今天,我再次看到宝哥,我能肯定就是他! 不过他为何只身一人,没和娇子在一起呢? “吴果,你看啥呢?” 时紫意察觉到我的异样,关切的问道。 “看到了一个熟人!” 我特意把熟人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而宝哥此时已经开始朝着河边的一艘小船走去。 我心中一动,决定先跟上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拉着时紫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朝河边靠近。 随后,我俩上了一艘画舫,我跟船家说想在河上多转一会儿。 画舫缓缓行驶,我目光紧紧盯着那艘载着宝哥的小船。 小船在河面上穿梭,不一会儿便驶出了繁华的山塘街主河道,朝着较为偏僻的支流而去。 “船家,跟上那艘小船!” 随着小船越走越远,周围的环境也愈发安静,岸边灯火渐渐稀疏,只有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清冷的光。 终于,宝哥的船停靠在一处布满青苔的破旧码头。 我们的画舫躲在暗处,看着宝哥下船后,鬼鬼祟祟的钻进了岸边茂密的芦苇丛中。 跟船家说让他等我们,然后我和时紫意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拨开芦苇,竟发现一条隐秘的小径,蜿蜒通向远处一座被藤蔓覆盖的破败寺庙。 我们悄悄靠近,透过寺庙斑驳的窗棂,看到宝哥正与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人激烈交谈。 那人身材高大,虽然蒙着面,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娇子的舅舅,魏同。 他为什么要蒙面呢? 我拉着时紫意躲在墙根下,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的交谈,可能会透露出很重要的秘密。 “魏叔,那墓里机关太多,我们已经折损了好几人了。” 宝哥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但可以确定,那东西就在里面。” 魏同冷哼一声,声音居然变的沙哑:“折损几个人算什么?找不到东西,娇子的病怎么办?你别忘了,在野人山是她救了你。” 宝哥连忙低头,说他不敢忘,只是古墓里的我那些机关,都是古时奇术,一时间还真没有好办法破解。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尽快得到九窍还魂芝,这芝草是唯一能救娇子的东西!古墓里就算有阎王坐镇,你们也得给我闯进去!”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颤,原来他们一直在姑苏找什么九窍还魂芝,这种变异的灵芝我只听说过,现实并没有见到过,难道真的存在?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娇子是得了一种怪病,必须要九窍还魂芝才能治她的病。 那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第八百九十七章 宝哥上门 九窍还魂芝这个名字,我在吴老二给我的笔记里见过。 上面记载的语焉不详,只说是生于极阴之地,伴古墓而生,有逆天续命的功效,跟血灵芝差不多。 但我一直当作这是古人的臆想,真要有这东西,那不得争的头破血流? 如果说这玩意真有这样的功效,那娇子的病肯定非常严重,以至于需要这种传说中的东西来救命。 联想到她之前的种种异常,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震惊,有疑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放在了我手臂上。 时紫意不知何时靠的更近了,她清澈的眼眸在昏暗中异常明亮,带着洞悉一切的冷静。 她凑到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道:“吴果,别信,这消息十有八九是故意透露给你的,咱们走。” 我一愣,纷乱的思绪瞬间被拽回现实,时紫意拉着我悄悄从原路返回,眼神笃定的说道: “时机太巧了,我们在山塘街偶遇宝哥,他独自一人,目标明确的引我们来着偏僻的地方,还恰好让我们听到关键信息,娇子重病,继续灵芝救命。魏同甚至故意变声蒙面,却又不彻底掩饰身份,不就是想让你认出他,增加可信度,又留点神秘感?他们应该是知道你来了姑苏,所以,他们要用兄妹旧情来让你出手!” 时紫意这一番话分析下来,当我不禁点点头。 是啊,一切都太巧了,娇子是什么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宝哥更是她最忠实的影子。 他会这么不小心被我和时紫意跟踪?还听了个全本大戏? “退一万步说。” 时紫意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接着说道: “就算娇子真病了,需要灵芝救命。吴果,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忘了她怎么用吴叔的安危来要挟你?忘了你们早已个割袍断义?她当初选择这条路,就该想到今日的因果。她的命是命,吴叔的命就不是命了?我们以后要过的安稳日子,就不是日子?” “兄妹情分?” 时紫意轻轻摇头,带着惋惜: “在她选择利用你,威胁你的时候,这份情就已经被她亲手折断了!现在需要你了,想起兄妹了?吴果,这世上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不能心软,这趟浑水,绝不能沾!” 时紫意的话字字诛心,却又句句在理。 从我俩相识相恋到现在,她没有说过这样的长篇大论,很多时候,我想做什么她都依着我。 我知道这一次,她是在保护我。 我承认,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确实起了一丝波澜,不过在时紫意这番话下,我已经彻底压下了那点不该有的波澜。 过去的背叛是真的,娇子的路,终究要她自己走完。 “紫意,你说的对,走,回家!” 我反手紧紧握住时紫意的手,不再看庙内到外动静,小心翼翼原路返回。 上了画舫,示意船家立刻返航。 夜风拂过河面,带着水汽,也吹散了我心头那最后一丝兄妹情。 山塘街的灯火重新在望,繁华喧嚣扑面而来,刚才的破庙,密谈,还有那九窍回魂芝,都与我无关。 回到龙家,这次吕丽萍没把我和时紫意分到两个房间,不过今天有点累,对那事也提不起来兴趣。 三天后,午饭过后,我们在院子的凉亭里,时紫意正在对着这宴席菜单精挑细选,龙老爷子在不远处逗着笼子里的画眉鸟。 大门被人敲响。 我去开门,看到来人居然是宝哥。 他风尘仆仆,脸上没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满脸的疲惫。 他的到来,让我更加相信,那晚他是故意引我们去那破庙的。 “果子,我们谈谈。”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在摩擦。 时紫意腾的站起来,脸色冷若冰霜:“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宝哥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死死盯着我,眼神很复杂。 “就五分钟,单独谈。谈完,我立刻消失。” 我皱着眉头,眯起眼睛看着宝哥:“宋小宝,咱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来这跟我叙旧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宝哥猛的打断我,声音带着崩溃边缘的颤抖,眼圈竟然也有些发红。 “她做错了!大错特错!可是果子,你看看我!” 宝哥说着,猛的扯开一点衣裳,脖子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赫然露出一块紫黑色碗口大小的溃烂疮疤,边缘还在渗着脓水,散发着淡淡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是为了取墓里的物件,被里面的阴瘴气沾了一下,娇子她是为了推开我,才沾的更重的!她现在全身都是这样的烂疮!高烧昏迷,医院下了三次病危!那瘴毒无药可解,只有九窍还魂芝能拔毒生肌!她不是装病,她是真的快烂透了,快死了!” 说实话,我看到宝哥的烂疮,确实挺触目惊心的。 “你作为药王观的弟子,还能解不了这瘴毒?你解不了,可以找肖叔,我就是一个土夫子,没有杏林圣手,你找别人试试吧。” “我试过了!南北派的兄弟,硬闯的,折了七个在里面!用器械的,连墓门都没摸清就中了招!那墓邪门的紧,根本不是蛮力能开的!” 宝哥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你和吴叔应该懂阴阳生克,懂怎么避开那些要命的玩意儿!果子,算宝哥求你了,最后一次,看在娇子当初在野人山替你挡过一刀的份上,看在咱们毕竟结拜一场的份上,救她一命!我宋小宝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脑袋深深垂下,肩膀都冻着。 我想说的是,宋小宝他太高看我了。 折了那么多好手的墓,我去了也是一个结果。 我不想送死,也不想去送死。 时紫意说的没错,这事,我绝对掺和不了一点。 “你该去找宋家的,毕竟他们家大业大,办法有的是。” 宝哥抬头,看着我:“这是你的回答吗?” “是的!” 第八百九十八章 时紫意爸妈 听到我果断的回答后,宝哥缓缓抬起头。 他的眼神从刚才的乞求变成了失望,到最后竟有些怨毒。 “好,吴果,见死不救,好!哈哈!” 他声音沙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再看我,然后猛的转身,撞开院门,消失在在我的视线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来回摆动的院门,心里没有半分愧疚,反而涌起一股近乎冷酷的平静。 我不是圣人,没有以德报怨的胸怀,也没兴趣为了曾经的兄妹之情去涉足那九死一生的陷阱。 他们选择了什么路,都与我无关。 自找的,这三个字再一次在我心头浮现。 每个人走的路,都是自找的。 时紫意走了过来,看着半敞开的大门说道:“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吴果,我感觉他以后会找你麻烦。” 我反手握住时紫意的手,点点头:“放心,他们要是没有底线,那我也不会讲原则。” 龙老爷子叹了口气,问我要不要动用点关系,直接把人送进去? 我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还是不要让龙家人操心了。 时间过的很快,九月二十八号这天,我和时紫意还有龙家人一起去了京城。 临近十一,京城多了一种磅礴和喧嚣。 我心里有些忐忑,马上见未来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不知道这两人什么脾气性格。 刚到四合院里,时老爷子早早就在此等候了。 他与龙老爷子一见面,就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龙,你没事也往京城走动走动,整天待在姑苏不闷呐。” “你待在京城不闷吗?” 我上前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时老爷子呵呵笑道:“你小子也不是啥好东西,拐的我家紫意都不回来看我了。”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时紫意撒娇的拽着时老爷子的胳膊:“爷爷…” 时紫意的爸妈还没回来,我听时老爷子说要三十号那天晚上才能到,这让我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 你说墓里那么多可怕的生物我都不感觉害怕,这见丈母娘把我整的一裤兜子汗。 晚上,时保国过来,他与龙国辉两人对饮到半夜,聊了不少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到最后,时保国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吴果,你有点心理准备,对于你和紫意的婚事,大哥和大嫂应该会提要求,到时候你只管答应下来就行了。” 我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保国叔,啥要求啊?” “我不知道,但依照大嫂的性子,估计得出点难题。” 时保国摇摇头,迈着醉步回到了屋里。 这事告诉我这么早干嘛啊,这不是让我睡不着嘛。 三十号这天傍晚,我见到了时紫意的爸妈。 时保家,身形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国字脸,浓眉,眼神锐利的像鹰隼,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魏玉芝,身穿深蓝色西装套裙,头发也是梳理的纹丝不乱,在脑后挽成一个严谨的发髻。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锐利。 “爸,妈,这是吴果。” 时紫意挎着我的胳膊,魏玉芝脸上没什么笑容,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我们坐下。 我哪敢坐,赶紧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沉稳。 “叔叔好,阿姨好,我是吴果。” “嗯。” 时保家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核对我的身份信息。 他端起手边的茶碗,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茶沫,没有多余的话,但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 “吴果。” 魏玉芝开口了,声音不高,语调平直,没有任何起伏。 “你的情况,我在老爷子那里大致了解了一些。”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目光锐利的锁定了我。 “你从小由一位吴姓人士抚养长大,学了些…特殊的本事。” 她将特殊的本事四个字咬的清晰而微妙。 “也是去年才与龙老爷子他们相认,龙家,与我们家算是世交,而且龙老在军中威望很高。” 我硬着头皮,只能含糊其辞,尽量往正途上靠。 “是,承蒙养父照料,学了些老辈传下来的手艺,也承蒙龙老爷子不弃,让我认祖归宗。现在主要做些正当生意,希望能安稳度日。” 我特意强调了正当生意和安稳度日,但魏玉芝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手艺有其价值,但缺乏系统性规范和科学支撑,现代社会,讲的是法律,规范和科学方法论。” 这给我整哪去了?她这是要给我教学吗?我一个初中毕业的人,跟我讲啥科学? “玉芝,别那么严肃,这不是在你的实验室里。” 时保家放下茶杯,终于开了口。 “这门亲事,是两位老爷子的意思,我们做晚辈的,尊重老人家的意愿。”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我,接着说道:“既然走到这一步,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责任,紫意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她的安稳就是时家的安稳,过去种种,当断则断。” 时保家加重了语气:“你一步踏错,影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家的体面。” 我闻言,立刻挺直腰背,一脸正色道:“叔叔阿姨请放心,我会谨记本分,珍惜这份缘分,过好自己的日子!” 时保家深深看了我一眼,魏玉芝则微微颔首,算是听到了我的表态。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大哥,大嫂,你们在这审犯人呢?都什么年代了?你俩还整老思想那一套?” 时紫意姑姑的话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保娟,你怎么才来?” 时保家见到时紫意姑姑才露出一丝笑容。 “大哥,现在婚恋自由,别搞传统封建那一套了,你看把吴果拘谨的。” 魏玉芝站起身来,眼带笑意:“你倒是挺自由,到现在还单着呢,老爷子天天操心你的事。” 时保娟耸耸肩:“我能赚钱养活自己,干嘛非找个男人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孩子,没事还得吵吵架?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时保娟说完,又意识到什么,看着时紫意说道:“姑姑个人观点,请勿模仿。” …… 第八百九十九章 要求 晚饭的气氛对于我来说有些沉闷。 但其他人交谈甚欢。 时保家和时紫意简单确认了一下明天订婚宴的细节和流程,父女俩的对话让人看不出温馨的亲情,总有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 我想这大概是时紫意平时很少和他们交流的原因吧。 一顿饭吃下来,我感觉比在墓里边对付机关还累。晚饭过后,我和时紫意去逛长安街,路上,她问我是不是感觉有压力? 我这哪是有压力?这简直是压力山大。 “叔叔阿姨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时紫意叹了口气,说他俩一直都是这样,不过既然同意了婚事,那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还记得时保国跟我说的话,魏玉芝今天在饭桌上倒是没提什么要求,难道明天才是重头戏? 第二天,订婚宴的日子终于到了。 酒店安排在京城一家老字号的粤菜酒楼,是龙老爷子和时老爷子一同敲定的,规格不低。 酒楼包间装饰的喜气洋洋,大红的喜子贴在正中间。 紧张是难免的,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订婚,而且还是和时紫意订婚。 宴会马上开始,吴老二还没到,给他打电话却是忙碌状态,我心想他不会放我鸽子吧? 随着龙家人和时家人入场,我和时紫意也进了包间。 “你是不是在担心吴叔?” 时紫意看出我有点心不在焉的。 “嗯,他说不会缺席的,到现在怎么还不来?” “京城堵车,又赶上十月一,估计也快来了,你把地址发给他了吗?” 我点点头,那边司仪已经开始讲话了,我不得不收回思绪,回到正题上。 “各位亲朋好友,尊贵的来宾,大家好!吉时已至,良缘已定!今天,我们因爱相聚,共同见证吴果先生与时紫意女士的订婚盛典……” 司仪口才不错,长的不咋地。 他一番话说下来,包间里气氛被带动起来。 “老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孙子就是你孙子,你可得给我好好管教管教!” “行,那他俩以后生了小娃娃,你可不能跟我抢!” 宴会开始,菜也陆续上桌,但还是不见吴老二的身影。 这让我不免有些焦急。 时紫意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道:“先去敬酒吧,吴叔应该快到了。” 我嗯了一声,开始给长辈倒酒,刚给龙老爷子和时老爷子满上,包间的房门被敲响,紧接着,包子那臃肿的身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身后跟着闫川和吴老二。 今天的吴老二,穿着一身名牌西装,我这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正规打扮,还挺帅。 头发焗的锃明瓦亮,还打了点发蜡,皮鞋更是能找出人影。 看见他来到,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各位,来晚了。” 我赶紧上前将吴老二引到座位里,特意给他留的挨着龙老爷子的座位。 “我介绍一下……” 吴老二抬手打断我,起身说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吴登辉,吴果的养父。”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吴老二,但他的表情却是不卑不亢,一点都不显慌张。 吴老二话说完,龙老爷子就站了起来:“总听吴果提起你,但一直无缘见面,我们龙家得感谢你,把吴果养这么大。” 吴老二赶紧摆手,说这都是上天赐的缘分,如今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又认祖归宗,他也特别欣慰。 这时时老爷子对着吴老二压了下手:“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要那么客套,坐,动筷。” 吴老二闻言没有坐下,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子上,然后转到时紫意面前。 “紫意,吴果订婚,我也没准备什么,我呢,本来就是一个俗人,这卡里是我给吴果攒的彩礼,密码六个零,你收好。” 时紫意刚想推脱,一旁的时保国拿起银行卡:“哟,钻石卡,这里面钱不少吧?” “一千万。” 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吴老二,特别是时保家和魏玉芝。 “乖乖,这靠拿工资得拿到猴年马月去?紫意,你这一下成富婆了。” 时保国的语气略带调侃,然后把银行卡放在时紫意手上,接着说道:“收下吧,你吴叔的心意,别拒绝。” 其实一千万听着多,但我感觉时家也不差这点钱。 至于龙家那我就不清楚了,我想几百万应该能拿出来吧。 宴会继续,我和时紫意继续敬酒,到包子和闫川这里,他俩对我眨眨眼,然后每人从口袋里都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喏,当兄弟的,也没啥好送的,别嫌弃。” 我和时紫意一人打开一个木盒,包子送的是纯金的松子观音,闫川送的是纯金的五子闹弥勒。 “实心的,好几百克呢,早生贵子。” 包子贱笑道,我直接被他整无语了。 “你直接换成钱给我不就行了?” “那能一样嘛,是不是川子?” 闫川点点头,我刚想问问他跟夏天怎么样了,魏玉芝突然清了清嗓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她要提什么条件了? 当然了,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我肯定能满足。 “爸,龙叔,紫意和吴果的订婚宴到这里呢,我有一个要求。” 时老爷子眉头微皱,看着魏玉芝,时保国双手抱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玉芝,你说。” 魏玉芝顿了一下,整理好语言,说道:“今天这婚也定下了,紫意和吴果也正式成为一家人了,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紫意跟我出国两年!两年后回来直接跟吴果结婚。” 啥玩意?让时紫意跟她出国两年?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时紫意闻言刚想开口,时保娟一个眼神过来,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玉芝,你是想让紫意把未完成的任务完成了?” 魏玉芝点点头:“人不管干什么,都不能半途而废,我不反对她和吴果订婚,只是想让她有始有终。” 时老爷子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时紫意:“紫意,你妈说的也有道理,你跟着去吧。” 啥玩意?时老爷子居然同意了? 第九百章 两年后见 出国?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 开什么玩笑? 我和时紫意刚把名字捆到一块,红纸黑字的墨迹恐怕都没干透呢! 霎那间,一股邪火腾的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喉咙发干,指尖发麻,身子一挺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要带时紫意走两年? 你是她亲妈也不行! “吴果!” 我刚想发作,吴老二一声低喝硬生生又把我压回到椅子上。 我看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三个字:憋回去! 我使劲咬着牙关,腮帮子都咬酸了。 憋屈,真他妈憋屈! 胸口堵的发慌,就像灌满沾了水的三合土! 我又看向一旁的时紫意,感受到我的目光后,她一直攥我的手抓的更紧了,指甲都快抠到我的肉里了。 但她并没有看我,而是盯着面前描金细瓷盘里那朵用萝卜雕刻精巧的牡丹花。 包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龙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微微蹙起,手指有规律的轻轻敲击面前的酒杯。 就在这时,一声夸张的“哎呦喂”打破了包间里的气氛。 时保国噌的一下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带倒了身前的半瓶白酒。 “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服务员,再开一瓶酒,要最好的!来来来,大喜的日子,咱们该吃吃,该喝喝!” 有了时保国活跃气氛,众人咳嗽的咳嗽,夹菜的夹菜。 包子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鸭蛋,看着我,又看看时紫意,最后目光落在时保家和魏玉芝身上,胖脸上全是懵圈。 如今的饭局,已经变了味了,山珍海味如同嚼蜡。 龙老爷子端着酒杯起身说道:“年轻人当以前途为重,两年时间不长。” 他这话干巴巴的,我机械的起身,一口将一杯白酒都灌进嘴里。 酒液滑过喉咙,又辣又苦,烧的慌。 我借口去洗手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房间。 冰冷的自来水全冲在脸上,我撑着大理石台,看着镜子里那张不甘的脸,只能苦笑。 “憋不住了?” 身后隔间的门被推开,吴老二踱步进来,走到我身边的洗手池,打开水龙头。 他没看我,慢条斯理的搓着手。 “老吴,这算怎么回事!刚订婚就把时紫意弄走两年?她凭什么?” 吴老二甩了甩手,从镜子里看了我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凭什么?凭她是她妈生的,她妈现在要带她去完成点事,时老爷子都同意了,你还要跳出来炸刺?这不是让龙家人难堪吗?” 吴老二说的这点,我刚下根本没考虑。 如果刚才我要爆发的情况下,别说龙家人,谁都下不来台。 可是我一肚子委屈跟谁说? “吴果,两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为了以后的幸福,你不能得罪死了丈母娘和老丈杆子!得沉住气,你当这是下墓碰见尸虫?抄家伙就上?这是过日子!得动脑子,该忍就忍!” 吴老二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道:“两年换以后幸福六十年,这买卖值!” 看我眼里的怨气消了一些,吴老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子:“行了,把脸擦擦,精神点,回去该说说,该笑笑,场面上的事,不能塌,让紫意也安心点。” 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保证不哭反正行啊。” 回到包间的时候,时紫意立刻抬起头看着我。 回了个微笑,坐到她旁边小声说道:“我尊重你以及阿姨的任何选择,不就两年时间嘛,我为你守身如玉。” 时紫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只是眼里有泪花闪动。 宴会结束。 吕丽萍抓着我的手安慰道:“儿子,有你爷爷在,爸妈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婚已经订下来了,两年后结婚也正好。” 我点点头,不想让她跟着操心:“没事妈,不就两年时间嘛,那时我正好也长大了。” 吕丽萍欣慰的笑了笑,拉着时紫意去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果砸,你老丈母娘挺不是东西啊,这不是典型的棒打鸳鸯嘛。” 包子凑过来,盯着魏玉芝的背影,却被闫川踹了一脚。 “瞎说什么呢?那是紫意的妈妈!” 包子捂着屁股:“谁妈也没有这么办事的。” 晚上,我和时紫意在房间里,她整理着衣服,动作轻柔。 “吴果,紫意轩就交给你了,你可别给我看黄了。” 我拄着下巴,没搭话。 “跟你说话呢。” “不想说,烦。” “你是烦我咯?” 我瞥了一眼时紫意,她弯着腰,姿势不错。 于是我上前从后面抱住她。 两年不能见面,我今晚得好好犒劳她一下。 “你干嘛?他们都没睡呢!” “没睡就没睡,咱俩订婚了,合法了!” “你……” 我没给时紫意说话的机会,白天憋的气,一股脑都发在了她身上。 这一晚上,我腿脚发软。 两天后的首都机场,国际出发大厅。 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是铅灰色的阴沉天空。 时紫意站在安检通道口前,魏玉芝和时保家站在她身旁,脸上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 说实话,他们要不是时紫意的爸妈,就冲这副嘴脸,我都得上去揍他们一顿。 广播里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轻柔但不可抗拒。 时紫意深吸一口气,突然跑到我面前,紧紧抱住我,在耳边小声呢喃:“吴果,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搞得我也有些哽咽:“我等你!” 简单三个字,却是我最直接的承诺。 时紫意松开我,对我眨了眨眼,把眼睛里那层雾气逼了回去。 “紫意,我们该走了!” 魏玉芝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打断了我和时紫意最后的温存。 时紫意深深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太多情绪,不舍,无奈和委屈。 然后,她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安检通道走去。 魏玉芝站在原地,对我轻微的点了点头,这个动作,极其轻微,让我以为是错觉。 然后她跟着时保家跟上了时紫意的背影,消失在安检通道拐角处那片刺眼的白光里。 紫意,两年后见。 …… 第九百零一章 十月天 津沽。 紫意轩还是那个紫意轩。 博古架上那些瓶瓶罐罐,玉器铜钱,在透过玻璃窗的十月天光下,静默着。 就像我一样。 我成了紫意轩里一个活动的摆设,一个被霜打蔫儿的茄子。 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着门外老街上人来人往,自行车叮铃叮冷响,穿着厚实起来的行人步履匆匆。 十月的津沽,风里已经带着寒意。 这寒意,顺着衣领子钻进去,一路凉到心坎里。 “我说果砸,你搁这当望妻石呢?” 包子圆滚滚的身子费力的从擦的锃亮的二八大杠上跳下来,把车往门口一靠,提溜着一塑料袋还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就挤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和浓郁的酱香味。 “紫意姐那是出国深造,镀金去了,又不是跟你掰了,你至于吗?瞅瞅你这脸,拉的比驴脸还长,跟谁欠你八百吊似的。” 包子自顾自的拖过一把凳子坐下,把煎饼果子往我跟前一推。 “喏,刚出炉的,双蛋双果子,多加了辣椒,趁热吃,吃饱了就没烦心事了。” 我瞥了一眼油汪汪的煎饼,一点胃口都没有,懒洋洋的抬起眼皮。 “滚蛋,你懂个六,七百多天,你知道什么概念吗?够你吃成瘦子再吃成胖子好几个来回了。” “哈哈哈……” 闫川的笑声从门口传来,他穿着皮夹克,头发被风吹的有点乱,手里拎着油纸包。 “我可是老远就闻见煎饼味了。” 他把油纸包往柜台一放,打开以后,是半只油光锃亮的果木烤鸭。 “顺路捎的,片好了,我说果子,你这状态不行啊,紫意让你守店,不是让你在这发霉长毛的。” 包子和闫川都住在药王观,却分批来,所以根本就是顺路捎的。 “咱谁都别说谁,你当初看见夏天时话都说不利索,还在这吭哧啥?” 闫川靠着柜台,撕了片鸭肉塞进嘴里,嚼的喷香。 “你懂个屁,我那叫遇到真爱的应激反应,你看我现在还怕跟她在一起吗,我俩现在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包子:“啧啧啧……” “你叫狗呢?” 闫川看着包子,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咋了?羡慕嫉妒恨?心里憋屈是不是?跟你体型一样?堵的慌?” 包子不乐意了:“嘿哥们,你损我就损我,别捎带上我这体型,我这叫富态。” 闫川没理他,继续对我说道:“老话说的好,眼不见心不烦,心不烦就忘了烦,你成天窝在紫意轩里,难免触景生情,睹物思人,那能好受吗?要我说,咱找个地方,开个锅儿,整点刺激的,啥烦恼都忘了。” “我开你大爷的锅儿!” 闫川嘁了一声:“孺子不可教也,我这不也是打个比方嘛,意思就是找点事干,转移注意力,非得下地啊,咱找个地方喝酒,打牌,搓澡,听相声不行嘛,非得跟这守着个空店唉声叹气?” 他指了指门外,接着说道:“瞧见没,这天儿,最适合找个热乎地方,弄点小酒,涮点羊肉,侃侃大山,热汤一下肚,啥烦恼都顺着汗毛孔排出去了。” 包子闻言,眼睛一亮:“哎,川子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涮羊肉,我知道新开一家铜锅涮肉,就在鼓楼区那片儿!那的炭火烧的贼旺,羊肉鲜的出水,老板跟我师父还认识,还能打折!果砸!走哥们请你,咱仨好好造一顿,化悲愤为食欲!” 我在闫川和包子身上来回扫视,这俩人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 我知道他俩是想开导我,回津沽包子一直说想和我一起住,但我把他们都撵回药王观了,包括八爷和大灰。 要不然八爷天天能吵死我。 “行!” 我一拍大腿,从凳子上站起来,感觉腿都有点麻了。 “嘿,果砸你开窍了……” 包子还想废话,被闫川搂着脖子往外拖。 “赶紧的吧,再晚点好肉都让人家抢没了!” 闫川说着,顺手把店门仔细锁好。 包子这体型骑二八大杠有些滑稽,闫川坐在他的后座上,压的车子吱吱响。 “哎哟卧槽,轮胎要爆了!” “使劲蹬!没吃饭啊?” 我不知道他俩谁想的损招骑车去,但这种兄弟间的喧闹,倒是驱散了不少心头的阴霾。 这俩人一唱一和,明显是事先商量好的,目的就是为了逗我开心。 “我们是什么?” “帅气逼人组合!” 笑声在冷风中回荡,逼人蹬的更起劲了。 到了那家涮肉馆子,果然人生的鼎沸,热气腾腾。 “老板,上三斤手切鲜羊肉,一盘百叶,一盘冻豆腐,大白菜,粉丝拼盘,再来三瓶二锅头,要绿标的!” 包子熟门熟路的吆喝着,一副地主老财的派头。 热辣的二锅头顺着喉咙滑下去,像一道火线,瞬间点燃了四肢百骸。 滚烫的羊肉在浓郁的麻酱小料里滚上一圈,塞进嘴里,鲜嫩无比,汁水四溢,一口肉,一口酒,再就上一瓣糖蒜,那味道,绝了。 “怎么样果砸,爽不爽?是不是感觉心里的小疙瘩都被羊肉给化开了?” 包子吃的满嘴流油,鼻尖冒汗。 闫川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个:“咱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你看看包子,被陆小曼拒绝了无数次,不照样没心没肺?” “我说你总拿我做比较干什么?羊肉堵不住你的嘴?” 几杯烈酒下肚,加上那股热乎劲儿,我感觉真的轻松了不少。 再看看眼前插科打诨的包子和闫川,嘴角不禁扯出一抹笑意。 “老板,再加盘羊肉!” 我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感觉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随着吆喝痛快的吐了出来。 “哈哈,这才对嘛,果砸,你多吃点,吃饱了咱去唱歌洗澡按摩!今晚咱们要夜不归宿!” 窗外,天色渐暗,寒意更浓。 屋内,热浪裹挟着香气,顶的人天灵盖发飘。 我心里的郁结,好像真被这人间烟火,一点一点治愈了。 这七百多个漫长的日夜,也被烈酒暂时的熨平了。 …… 第九百零二章 沈昭棠来访 那一天的二锅头,让我不省人事。 宿醉带来的头疼欲裂,好像有十几个小人在我脑袋里敲锣打鼓。 包子那家伙,据说昨晚是被闫川像扛麻袋一样扛回药王观的,临走得时候还抱着火锅店的石墩子嚷嚷着决战到天亮。 闫川是最清醒的,只是今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 他说昨晚我加肉加的毫无人性,包子和我都喝多了,最后结账的是他。 接下来几天,我依旧待在紫意轩。 店还是那个店,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也依旧沉默。 但我有了盼头,开始动手打扫卫生。 其实大部分人的日子都是平淡的,就像我现在这样,擦擦洗洗,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十月八号。 午后。 阳光正好。 我正躺在躺椅上,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一点寒意都没有了。 正当我被晒的快睡着的时候,三声清脆的敲击声,突然敲在玻璃窗上。 “当当当。” 我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玻璃窗外,站着一个女人。 一件剪裁极合身的酒红色缎面旗袍,勾勒出窈窕起伏的曲线。 外面松松罩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羊绒大衣,领口敞着,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脖颈。 乌黑的长发烫着精致的波浪,松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慵懒的垂在脸颊边。 她歪着头隔着玻璃看着我,那双大眼此刻正弯成漂亮的月牙,红唇也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沈昭棠。 青蚨门那位精明似狐,风情万种的二当家。 看到她以后,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忘了起身。 她来我这儿干什么? 沈昭棠似乎很满意我看到她的表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她又在玻璃上点了点,然后朝店门口偏了偏头,示意我开门。 我定了定神,从躺椅上撑起身子,走过去拉开了店门。 “呦。” 沈昭棠一进门,一股香水味混合着外面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吴老板,多日不见,怎么瘦了,还憔悴了,你那花容月貌的女朋友呢?” 沈昭棠的目光在脸上和店里巡视一圈,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脱下羊绒大衣,随手搭在沙发上。 我就纳闷了,她怎么那么愿意穿旗袍? “沈老板说笑了,您这尊大佛突然驾临我这座小庙,真是蓬荜生辉啊。” “蓬荜生辉?咯咯……” 沈昭棠轻笑一声,摇曳生姿的走到柜台前,伸出纤纤细指,轻轻拨弄了我放在柜台上的一枚老铜钱。 “我听说你的时大小姐眼下正在大洋彼岸深造,留你一个人在紫意轩里独守空房?” 她用眼睛斜睨着我,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你调查我?” 我皱着眉头,时紫意出国的消息,只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 沈昭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总不能是包子和闫川告诉她的吧,他们之间并不熟。 “哎呀,什么叫调查,你觉得我青蚨门想知道点什么还很犯难嘛?” 我耸耸肩,带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沈老板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不过我可没独守空房。” “哦?” 沈昭棠挑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 “看来心情不错,怎么,想通了?还是…找到了新乐子?”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我言简意赅的说道:“涮羊肉配二锅头,人间至味,乐在其中。” “噗嗤…” 沈昭棠没忍住笑出声,花枝乱颤。 “也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愁是一顿好酒好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说着,她又随手拿起一个粉彩小碟,对着光线看了看。 “不过嘛,涮羊肉吃多了也腻歪,姐姐今天来,是想给你介绍点更刺激的乐子!” 我心里一动,知道她接下来该说正事了。 这位青蚨门的大小姐,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的出现,绝不会只是来调侃我几句的。 我坐到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聆听的姿态。 “刺激的乐子?沈老板该不会是拉着我去炒外汇吧?我这小本经营,可玩不起你们青蚨门的大买卖。” “炒外汇?” 沈昭棠放下小碟,白了我一眼,眼神风情万种又带着点嗔怪。 “你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着,她走到我面前,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幽香再次袭来。 “是地下的事,你老本行,大墓!” 我瞳孔微缩,转移了视线,她那红唇太诱惑人。 同时我也想不通一件事,按理说青蚨门势力不小,要是真有大墓等我线索,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地下的买卖,风险太大,水太浑,我这小身板,怕扛不住啊。” 我婉拒的不算彻底,但也表明了态度。 “啧啧,咋了?以后要当好人了?我跟你说,一入这行,这辈子都难脱离出来,想想身边认识的长辈,哪一个说金盆洗手就洗手了?” 沈昭棠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确实,这种平淡日子一天两天可以,时间一久,以我的性格可能就会厌倦 我虽然嘴上总是说过普通人的生活,但要真过起来,又能撑多久呢? 我沉默着,手指在沙发边缘来回滑动,不小心碰到了沈昭棠的大衣上,静电让我回过神来。 沈昭棠见状,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她那旗袍开衩处的雪白皮肤,晃得我眼晕。 “想好了不?我可是专门来请你的,就咱俩,青蚨门的人不叫他们掺合。” 嗯? 她这是为哪般? 省时省力的方法不用,非得拽上我一起? 这不典型的没苦硬吃嘛。 “沈老板,你叛出青蚨门了?” 沈昭棠推了我一把,力道轻柔,就像情侣间的打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里就要讲究利益,青蚨门也不例外,如今这个世道,道义十不存一,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考虑。” 听她这话的意思,青蚨门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原来也有内部矛盾啊。 怪不得她来找我,是想让我当牛马啊。 “就咱俩?” “对!” “怎么分?” “五五!” 我摸着下巴盘算了一下,她的消息肯定是不假的,五五分账倒也算公平。 “地点?” “晋地,太岳山深处!” 第九百零三章 家书 太岳山? 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 古称霍山,横亘晋中南,层峦叠嶂,沟壑纵横。 自古就是藏风聚气,埋骨埋金的风水宝地。 但也是出了名的险地。 沈昭棠口中的大墓,分量绝对不轻。 “什么来头?” 沈昭棠笑意收敛了几分,压低声音说道:“具体墓主是谁,现在还不好说,线索指向性很强,但并非确切记载。不过规模绝对不小,而且保存的应该相当完好。” 她顿了顿,身体又想让我这边倾了倾。 “至于线索嘛,源于一份意外得来的家书。” “家书?” 我眉头一挑,这倒是出乎预料。 盗墓这行的线索,大多是古籍碎片,地方志怪谈,风水密本,或者干脆就是老辈人口口相传的秘闻。 一份家书能指向大墓,实在稀奇。 “嗯,这家书是我前些日子在仓库里整理旧档时,无意发现的,这家书是民国时青蚨门抄欠债者的家抄出来的,一直堆在档案室里落灰。” 啥玩意?抄家? 我疑惑的看着时紫意,她解释道:“以前的青蚨门不光干盗墓的行当,三教九流都有染指,就比如放高利贷。欠债者要是还不上,那只有抄他的家了。” 我恍然大悟,敢情是青蚨门以前就不是啥好东西,得害多少人家破人亡? 当然了,现在也不是啥好玩意,她沈昭棠更是令人摸不透。 “你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门里的决策又不是我定的,说白了,我也就是个小兵,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权利罢了,他何志东……” 沈昭棠突然停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我没追问,就是问了她也不会说。 “那你说说家书的内容。” “那家书是民国老纸,墨迹都退了一半,写信人是在晋地做生意的,临死前写给他在京城的弟弟。信中除了交代后事和未了的债务,还隐晦提到了一桩惊天富贵。 就是他生意失败,走投无路躲进了太岳山深处偶然发现的。信里描述的很模糊,只说山腹藏金殿,地底有龙眠,非人力可及,须待有缘,还画了一个极简的,只有几个关键山脉和水脉标记的草图,位置就在太岳山腹地。” 沈昭棠说着,从大腿根部拽出来一个箍在上面的小巧坤包,在里面取出一张薄纸复印件,递到我面前。 纸上字迹潦草,确实有几句提到了山腹,地底,龙眠的字眼,旁边还附着一幅极其简陋的线条图,几个山峰,一条弯曲的线条代表河流,一个模糊的叉形标记点。 “就凭着?这比大海捞针强不了多少。民国到现在,地形地貌多少也有变化,这图,跟小孩涂鸦差不多。” 我捏着复印件,有点难以置信。 沈昭棠收回复印件,自信的笑了笑。 “当然不止,我沈昭棠从不打无把握之仗!看到这信后,我立刻调阅了青蚨门所有关于晋地,尤其是太岳山的旧档和近代水文地质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结合这图上仅有的特征,比如这个双峰并峙的形状,这条河流独特的走向,再排除掉近百年有明确记载被破坏或开发的区域,最终锁定了三个最有可能的峡谷区域,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了。” 她怕我不信,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接着说道:“而且,信中那句非人力可及,结合太岳山深处的地质构造,我推测那地方的入口必然极其隐秘,甚至可能利用了天然溶洞或地质断层,寻常人根本找不到,这也是它可能保存完好的原因。” 我沉默了。 沈昭棠的脑子,我是信的。 她能在青蚨门坐稳二当家的位置,靠的绝不是风情万种和她奶奶。 她分析的算是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缩小到三个峡谷,这范围对于经验丰富的人来说,已经具备了极高的可操作性。 “我需要看看你所有的资料,还有你圈定的那三个区域的地形图,越详细越好!” 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自己再分析一遍比较稳妥。 沈昭棠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就像盛开的红玫瑰,因为我的话算是答应了她。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个乐子,资料我都准备好了,一会就给你送过来。不过时间紧迫,咱俩得尽快动身!太岳山入冬早,再晚些大雪封山,只能等来年了,我可不想在冰天雪地里挖洞。” “行,给我两天时间!” 两个小时后,沈昭棠送来资料,我像个备战老兵,结合所有现有的线索开始比对,最终发现,一切与沈昭棠分析的一样。 接下来就该准备进山的装备了。 我这边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包子和闫川。 第二天上午,我刚把一捆登山绳塞进防水背包,包子就跟炮弹一样撞开紫意轩的大门,后面是提着酒瓶的闫川。 “果砸,晚上饮…卧槽,你丫搞什么飞机呢?” 包子看到整理好的工具,眼珠子瞪的溜圆。 “这架势,要开锅儿去了?跟谁?咋不跟我俩说?” 闫川没说话,只是目光中带着询问。 “沈昭棠找上门,有个活儿,去晋地一趟。” 其实我也没打算瞒他俩。 包子怪叫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沈昭棠?青蚨门那个爱穿旗袍的狐狸精?老吴,你疯了?” 他几步窜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那女人什么段位你不知道?精的跟鬼似的,跟她下地?你就不怕被她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再说了…” 包子忽然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的凑近我。 “兄弟,我可提醒你啊,紫意,你那个花容月貌,家世显赫,跟你还有婚约的时大小姐,人家可是把你当未来的老公!你这一去,跟着一个风情万种,前凸后翘的沈昭棠钻深山老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万一,我说万一哈,你丫把持不住,闹出点啥事来,我看你怎么跟紫意交代!” 包子一脸我为你操碎了心的表情,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 我被包子的话弄的哭笑不得,他的想象力不去写真是屈才了。 第九百零四章 出发晋地 我不知道包子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我跟沈昭棠完全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下地干活,又不是去搞对象。 “我心里有数。” “有数?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迷晕了头才有数,那女人一笑,男人的骨头都酥了半边,果砸,你可别犯糊涂啊。” 我咋觉得是因为不带包子,他有点羡慕嫉妒恨呢。 一直没说话的闫川,突然蹦出三个字:“信任她?” 我知道他问的是对沈昭棠的信任度。 沉吟了一下,说道:“完全信任谈不上,但她目标明确,五五分账,利益捆绑,暂时目标一致,而且,她好像也在防着青蚨门内部的人,就目前来看,合作没啥问题。” 包子知道劝不动我,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起我准备的工兵铲掂量着。 “唉,女色误国,女色误国啊,果砸,你保重吧,万一有个啥,兄弟我逢年过节给你烧最新款的洛阳铲。” 他嘴上这么说,但手还是伸进了裤裆里,一阵摸索后抽出几个药包递给我。 “喏,防虫的,这个防毒的,要不要春药?闻了就来劲的那种?” 我被他逗笑了,就下个墓我要那玩意干什么? 晚上,沈昭棠跟我通了电话,明天一早,她开车来接我,让我别睡懒觉。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我正整理着登山包,一辆沾满泥点的墨绿色越野车,精准的刹在了紫意轩门口。 车窗摇下,沈昭棠调侃道:“吴老板,挺准时啊,东西带齐了没?上车!”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车里空间不小,但后座几乎被各种装备塞满了。 防水布裹着长条状物件,多半是洛阳铲组建,成捆的绳索,几个结实的塑料箱,还有几个塞的满满的登山包。 “你这是要把家搬进太岳山?” 我一边调侃,一边调整座椅。 沈昭棠今天没穿旗袍,换了一身深咖色的户外冲锋衣,拉链只拉到胸口,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色打底。 长发利落的束成马尾,少了几分慵懒风情,却多了几分干练飒爽。 “有备无患嘛,这趟路可不近,万一缺了啥,哭都来不及,再说了,跟你这样的高手搭档,我这后勤工作不得做足了?省的被你嫌弃拖后腿。” 我摸了一下鼻子,她这话调侃的挺尴尬。 沈昭棠熟练的挂档,车子驶离了清晨寂静的巷子。 上了国道,城市的轮廓渐渐被抛在身后。 深秋的华北平原一片萧瑟,收割后的田野裸露出褐色的土地。 沈昭棠开车很稳,带着一种与她外表不符的专注。 车内一时有些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窗外的风声。 为了打破沉默,我主动开口:“向导好找吗?别找个嘴不严实的。” “放心,青蚨门在晋地也有些年头了,虽然不是我们的主要地盘,但找个靠得住的线人问题不大,人我已经联系了,到了晋中就能见到。” 车子在国道上平稳行驶了几个小时,接近中午,太阳照进车内,虽然深秋的阳光没什么暖意,但也让我眼皮有些发沉。 我靠在椅背上,倦意来袭。 迷迷糊糊间,感觉车速似乎慢了下来。 我勉强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停在了国道旁一个简陋的加水补胎小饭店门口。 “下来活动活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沈昭棠已经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接着说道:“这破车有点挑食,得给它喂点好油,顺便检查下轮胎,跑长途,车可不能掉链子。” 路边的小饭店几乎都有一个特点,脏乱差。 我们要了两碗刀削面,面很劲道,浇头也是简单的肉臊子,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实在。 沈昭棠吃的斯文但速度却不慢,显然也是饿了。 吃完饭,我靠在油腻的桌边剔牙,沈昭棠则走到车旁,和满身油污的修车师傅一起蹲下检查轮胎。 她指着轮胎和师傅交流着什么,偶尔用手比划着,也毫不在意地上的尘土。 这娘们,还真是多面。 我心里嘀咕了一句,可能是感受到我的目光,沈昭棠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我看着我。 “看什么呢?被本姑娘的专业素养迷住了?” “咳咳。” 我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扔掉牙签:“检查完没?没问题吧?” “小问题,胎压有点低,补了点气,一会去加油站加点油就好了。” 重新上路。 下午的车程更加漫长枯燥。 沈昭棠似乎也有些疲惫,打开了车上的卡带机,旋律激昂的摇滚乐瞬间充满整个车厢。 是黑豹还是唐朝来着,震的我耳膜嗡嗡响。 “我说你这品味有点躁啊。” “提神醒脑,怎么?你喜欢邓丽君的?” 她大声回我,嘴角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那倒不是,我就是怕你把这破车震散架了。” 说着,我伸手去调音量,指尖无意碰到了她放在旋钮的手背,温热的触感一掠而过。 沈昭棠的手飞快的缩了回去,像被烫了一下。 虽然我俩之前发生了一些暧昧的事,但那都是迫不得已。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震耳欲聋的音乐还在继续,我别回头,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景色。 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 车子驶入一段正在翻修的路段,坑坑洼洼,颠的很厉害。 我不得不全神贯注,像坐船一样随着车身起伏摇摆。 “哎呦!” 一个剧烈的颠簸,我没坐稳,身子朝她那边歪了过去。 下意识的伸手,却因为惯性,身子一歪,手直接触碰到她胸前那一抹柔软。 我赶紧收回手,任由自己的脑袋撞在中控台上。 嘭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眼冒金星。 车速降了下来,沈昭棠满脸通红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赶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要是故意的我就……” “好了,这段路我慢点开,你的头没事吧?别撞傻了,我可赔不起!” 我捂着额头讪讪的笑了一声,赶紧系好副驾的安全带。 说实话,我坐车从来没系过,不舒服,就像带tt一样。 …… 第九百零五章 羊汤馆 车子在夕阳的余晖中,终于驶入了晋中地。 这座典型的晋城中部城市,空气中似乎都散发着老陈醋的味道。 灰扑扑的建筑,街道上穿梭的自行车和摩托车,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吆喝声,一切都充满了那个年代北方小城的烟火气息。 车子碾过坑洼不平的水泥路,停在了一家名为顺风旅馆门前。 招牌褪色,墙皮斑驳,门口坐着一个打盹的老头,典型那个年代鱼龙混杂的落脚点。 “就这儿?” 我打量着这有些年头的三层小楼,沈昭棠利落的拔下车钥匙,推门下车。 “便宜,方便,最重要的是不扎眼。出门在外,低调是王道,房间我提前打电话订好了,两间挨着。放心,没给你安排情趣房。” 她冲我眨眨眼,我撇撇嘴,拎起自己的登山包,跟着她走进光线昏暗旅馆里。 登记的过程简单粗暴,一个叼着烟卷,眼皮都懒得抬的中年妇女收了押金,甩过来两把挂着木牌的钥匙。 房间在三楼,狭窄的楼道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涂满各种办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房间不大,一张硬板床,一个掉了漆的木头桌子,一台外壳发黄的老式电视机。 窗户对着后巷,能看到对面油腻腻的厨房排风扇在嗡嗡作响。 我放下包,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深秋傍晚的风带着凉意灌进来,稍微冲淡了屋里的浊气。 “收拾一下,一会楼下集合,向导约好了,在后巷羊汤碰头。” 沈昭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本想先休息一下的,坐了一路子车,腰都酸了。 后巷羊汤离旅馆不远,拐过两条小巷子就到了。 门脸不大,红底黄字的招牌看上去已经挂上去很多年了。 门口支着两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浓郁的羊肉香气弥漫在整条巷子里。 正是饭点,店里人头攒动,划拳声,吆喝声,碗碟碰撞声混成一片石井交响曲。 沈昭棠和我挤进去 ,在靠墙角落找到一张空桌。 她脱下冲锋衣搭在椅背上,里面紧身打底勾勒出妙曼曲线。 这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好奇,甚至下流的垂涎。 “啧,麻烦。” 我心里嘀咕了一句,拉开凳子坐下,尽量用身体挡住一部分投向她的视线。 “老板,两碗羊杂汤,一斤饼子,再加两个凉拌菜。” 沈昭棠声音清亮,对四周的目光恍若未觉,好像早已习惯。 不多时,一个穿着旧棉袄,脸庞黝黑精瘦,大概五十岁左右的汉子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走了过来。 他动作麻利,放下碗,顺手用搭在肩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一双眼睛锐利的扫过我和沈昭棠。 “沈老板?” 他声音不高,带着浓重的晋中口音。 “是我,老根?” 沈昭棠点头,示意他坐下。 老根没坐,只是把抹布塞回肩头压低声音说道: “地方我打听了,在壶口镇往北,老鹰嘴那片山梁子。路不好走,牲口都费劲,得靠腿。这两天山里刚下过雨,湿滑的很,还有…” 他顿了顿,眼神瞟了瞟四周。 “那地方邪性,老辈人说闹过红毛,前几年也有人进去过,没见着出来的。” “红毛?” 我皱眉,这词听着就不吉利。 “就是山魈野怪,老说法了,没事,我们心里有数,明天一早出发?” 沈昭棠神色平静,老根说明天早上五点在镇口石桥等我们。 “你们东西准备齐了?” “齐了!” 沈昭棠递过去一个装着钱的信封。 “辛苦费,完事还有另一半。” 老根接过信封,手指捻了捻厚度,没看,直接揣进了怀里。 “成,那我先去准备牲口驮点东西,你们慢吃。” 说完,转身又挤进人群。 “这人看着挺实在,就是胆子好像不大。” 我搅动着碗里浓白的羊汤,沈昭棠吹着汤上的热气,啜了一口说道:“干这行的,谨慎点好,真遇到事,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他对那片山熟,这就够了。” 我们正吃着,旁边一桌的吵闹声陡然升高。 五六个二十啷当岁的青年,头发染的黄一撮绿一撮,穿着花里胡哨的廉价夹克,桌上摆满了空酒瓶和骨头。 这几人都已经喝的半醉,其中一个剃着青皮,脖子上挂着条褪色金链子的壮硕青年,正斜着眼,目光毫无忌惮的在沈昭棠身上扫来扫去。 “嘿,哥几个,快看,这妞真正点啊,水灵灵的,比咱镇上台柱子还带劲。” 青皮青年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嗓门大的让周围人都侧目。 “操,还真是,这腿,这腰,啧啧啧……” 另一个尖嘴猴腮附和着,猥琐的舔了舔嘴唇。 “喂,美女,跟那个小白脸吃饭多没劲啊,过来陪哥几个喝两杯呗。” 青皮青年直接端起一杯啤酒,摇摇晃晃的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的焦黄的牙,眼神迷离又充满侵略性。 同桌其他混混也跟着起哄,吹口哨的,拍桌子的,污言秽语不断。 “就是,陪龙哥喝一杯!” “龙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穿这么紧,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装什么清高?” “嘿嘿,小娘皮,过来让哥哥摸摸,看看是不是真材实料。” 不堪入耳的调笑声一阵高过一阵,店里其他食客有的皱眉,有的则露出看热闹的戏谑神情,老板在柜台后缩着脖子,假装没看到。 我心头火起,拳头瞬间握紧。 这年头,小地方的地痞流氓仗着人多势众,当街调戏妇女的事并不鲜见。 我看向沈昭棠,做好了随时掀桌子动手的准备,其实以她的身手,自己都可以收拾这几个醉猫。 但是出乎意料的,沈昭棠就跟聋了一样,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慢条斯理的夹起一块羊杂,蘸了点辣椒油,优雅的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丝毫改变。 我感觉她,平静的可怕。 第九百零六章 英雄救美? 沈昭棠这种视若无睹的态度,反而激怒了那个叫龙哥的青皮。 他觉得自己被当成了空气,面子挂不住。 “操,给脸不要脸是吧?” 龙哥猛的将手里的酒杯往我们桌上一顿,浑浊的啤酒溅的到处都是,差点泼到沈昭棠的袖子上。 他俯下身,一张喷着酒气的脸几乎要凑到沈昭棠的面前,狞笑道: “小娘皮,挺能装啊,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拖出去办了?” 沈昭棠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纸巾,慢悠悠的擦了擦嘴,动作从容不迫。 她抬起眼,看着龙哥,眼神很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这种眼神,让龙哥下意识的怔了一下,但马上被沈昭棠的精致脸庞迷的精虫上脑。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龙哥被沈昭棠看的恼羞成怒,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腕。 “给老子过来!”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沈昭棠的时候,一股无名火直冲我的脑门。 “滚开!” 我暴喝一声,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猛的抄起屁股底下那把沉重的榆木方凳,用尽全力,朝着龙哥那条伸来的胳膊狠狠的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龙哥那只伸向沈昭棠的手,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小臂骨头显然是被凳子硬生生砸断了。 他脸上的狞笑瞬间被剧痛扭曲,整个人瘫软下去,抱着胳膊在地上翻滚哀嚎。 上一秒还喧嚣的饭馆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我这一凳子给惊呆了。 就连沈昭棠都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龙哥!” 几个混混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纷纷抄起酒瓶,板凳,红着眼朝我扑了过来。 “操,敢动龙哥?废了他!” “弄死他!” 场面瞬间失控! 在我砸断龙哥胳膊的瞬间,就知道今天这事没法善了。 热血上头之后,接下来就是决绝。 既然动了手,就不能留余地! 我顺势将手里的板凳往前一抡,逼退了冲在最前面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同时矮身躲过旁边砸过来的一个啤酒瓶。 玻璃瓶砸在我身后的墙上,碎片四溅。 “小心!” 沈昭棠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终于动了。 只见她身形一晃,欺近另一个举着板凳砸向我的混混。 她动作简洁,没有花哨的招式,左手闪电般抓住混混的手腕,手指一拧一错。 “啊…” 又是一声惨叫,那混混的手腕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反向弯折,板凳也脱手落地。 紧接着,沈昭棠的右脚尖精准的踢在第三个混混的脸上。 那家伙正想从侧面偷袭我,脸被踢中,痛的他嗷一嗓子,捂着脸就倒了下去。 眨眼之间,扑上来的三个混混,一个断了胳膊,一个被卸了手腕,还有一个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剩下的两个被沈昭棠的狠辣手段彻底镇住了,手里抄着家伙,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饭店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地上三个混混痛苦的呻吟。 所有食客都缩到了墙角,老板更是吓的躲进了柜台下面。 我喘着粗气,手里还拎着凳子,死死的盯着剩下那两个混混。 手背上被刚才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开一道口子,现在正慢慢渗血。 刚才没感觉出来,那会也一点痛觉都没有。 “带着你们的人,滚!再让我看见,断的就不止是胳膊了!” 沈昭棠语气冰冷,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两个混混如蒙大赦,手忙脚乱的去搀扶地上的同伴,酒也醒了七八分,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饭店,连句狠话都不敢留了。 龙哥被架走的时候,疼得满头大汗,眼神怨毒地死死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恨意,浓的化不开。 “你…” 我看向沈昭棠,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但是沈昭棠没看我,径直走到柜台前,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瑟瑟发抖的老板面前。 “损坏的东西,赔你的,有人问,就说打架斗殴,没看清人。” 老板抖着手接下钱,连连点头。 沈昭棠这才转身,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手背正在渗血的伤口上。 她微微蹙眉,然后拉着我的衣服走出了羊汤馆。 一路上,我俩没有语言交流,只是走的很快。 回到旅馆,她从包里掏出一小包干净的消毒湿巾和一小卷干净的纱布。 “伸手。” 我下意识的把手伸过去,她先用湿巾仔细擦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和灰尘,动作很轻。 然后撕开一小块纱布,按压在伤口上,再用胶布固定好。 “冲动是魔鬼,吴老板。” 她低着头处理伤口,马尾辫垂下一缕发丝。 “不过,你刚才那一下,凳子抡的挺帅。” 她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是下次瞄准点,对付这些杂鱼,直接往脑袋上敲。” 我被她调侃的有些尴尬,抽回手,甩了甩。 “谁让他嘴太脏,手也不干净,再说了,我们这种人,不动手则已,动手就得让对方记住疼,疼到骨子里,才不敢再来招惹!但我没想到,你刚才居然忍那么久。” 沈昭棠淡淡得说:“几只嗡嗡叫的苍蝇,理他们做什么?动手反而耽误事。” 得得得,这不是因为九鼎图和我们作对那时候了。 “这是当地的混混,估计晚上得过来找麻烦,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挠挠头:“那咱们换地方?” “怕了?” 沈昭棠挑眉看着我。 “怕?” 我嗤笑一声,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睡觉去吧,明天还得钻山沟子呢,希望老根的牲口给力点。” 沈昭棠笑了,这次是发自眼底的笑意。 “放心,牲口不给力,不是还有你呢吗?晚安吧,英雄!” 沈昭棠从我房间里离开,面对她刚才的调侃,我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英雄这两个字,是啥含义? 英雄救美? 第九百零七章 山路难行 顺风旅馆的夜,比预想的要平静的多。 按照常理,龙哥这样的地头蛇吃了大亏,半夜不来砸门寻仇,简直没天理。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难道沈昭棠已经安排人把事办了?她说过,青蚨门在晋地根基不浅,悄无声息的让几个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消停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我摇摇头,甩开这些猜测,不管怎么样,能睡个好觉是好事。 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但少几只扰人清梦的虱子,总归舒服点。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半夜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 我和沈昭棠背着背包下楼退房。 旅馆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盹,被我们惊醒,看我们的我眼神也有些不耐烦,好像是因为打扰了她的美梦。 一手交钥匙,一手交钱,动作麻利,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越野车开往和老根约定的地点,车上,我伸了一下懒腰,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昨晚挺安静啊。” 沈昭棠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车窗边,指尖有节奏的轻点着。 闻言,她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怎么?吴老板没睡好?是担心混混来寻仇,还是失望他们没来,少了你大展身手的机会?” 这女人,一句话就把我憋回去了。 我摸了摸鼻子:“咳,就是有点意外,那龙哥看着不像猛咽下这口气的主儿。” “咽不下也得咽。” 沈昭棠语气平淡,目光转回前方冷清的街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也得看是什么龙,什么蛇,几只上不了台面的泥鳅,翻不起大浪,况且,咱们时间宝贵,没工夫陪他们玩过家家,有人打招呼了,让他们安分几天。” 果然。 和我昨晚猜测的没错。 车子驶离平原,渐渐进入山区,天色也由墨蓝转为灰白。 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我们抵达了此行的中转站。 壶口镇。 小镇依山而建,房屋低矮。 在镇口那座饱经风霜的石拱桥旁,向导老根牵着一头健硕的灰骡子已经等在那里。 骡子背上架着两个大箩筐,应该是帮我们驮装备的。 老根穿的还是那身旧棉袄,看到我们的车,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老根叔,早!” 沈昭棠停下车,打开后备箱,将能用到的装备都挪到了箩筐上。 “嗯。” 老根应了一声。 “路远,牲口也慢,赶早走。” 他拍了拍骡子结实的脖颈,骡子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白气。 沈昭棠把车停到了相对隐秘不碍事的地方,然后我们跟着老根,踏上了一条向北延伸,隐入山林的土路。 山里的空气清冽的刺鼻,深深吸一口,感觉五脏六腑都像被洗过一样。 太阳刚刚爬过冬面的山脊,脚下的路却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 还算平整的土路没走多久,就变成了碎石密布,坑洼不平的山径。 坡度开始明显陡峭起来,前几天的雨也不是白下的,地面还有些湿滑。 老根的骡子不愧是山里长大的,走得稳稳当当。 我跟沈昭棠跟在后面,我总担心骡子尥蹶子把我踢下山去。 老根走在最前面,话很少,只是埋头带路,偶尔提醒一句小心滑石,或者这边土软。 连续跋涉了两个多小时,海拔明显升高,周围的植被也从低矮的灌木丛,变成了以松树,柏树为主的树林。 山风也变得强劲冰冷,呼啸着穿过林间,刮在脸上像小刀片在割。 我身上的汗,早就浸透了内衣,黏糊糊的贴在身上,又被冷风一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滋味,相当难受。 “歇口气。” 老根在一块背风的大石头旁停下了脚步,把骡子拴到旁边的树干上,拿出水壶,仰头灌了几口水。 我和沈昭棠也如蒙大赦,靠在岩石上大口喘气。 沈昭棠从背包里抽出地图,和老根凑在一起,低声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我目光扫过四周,山势越来越险峻陡峭,怪石嶙峋,远处的山峰更是被浓雾包裹。 这地方就算找到好东西,运出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翻过前面那个垭口,就是老鹰嘴的地界了,那边路更陡,牲口过不去的地段多,东西得靠人背过去。” 沈昭棠点点头:“休息十分钟,抓紧时间,争取中午在老鹰嘴下面找到合适的扎营点。” 短暂的休整,让酸胀的腿稍有缓解。 我们再次出发,通过垭口的路,果然如老根所说,难度陡增,坡度越来越陡,有些地方几乎垂直,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 所以不得不把箩筐里的装备卸下来,由我和沈昭棠分担背负,这些东西太沉了,我一度怀疑她把仓库搬了过来。 沉重的分量压在肩上,每一步都感觉大腿的肌肉在颤抖。 我突然有些后悔跟沈昭棠来这受罪了。 我看了一眼她,并没比我好哪去,我俩相视一笑,都读懂了各自内心的想法。 “人呐,只有在磨难中才会成长,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是一个傻了吧唧的毛头小子。” “就你装老太太那一回?你从哪看出我是毛头小子了?” 有了话题,倒感觉轻松了很多。 就在我们费尽力气爬上一段布满碎石的山坡时,走在最前面的老根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吁… 同时用力拉紧了骡子的缰绳。 一直很听话的骡子此刻显得有些暴躁,不停的打着响鼻,蹄子也不安的刨着脚下湿滑的泥土,甚至想往后退。 “怎么了,老根叔?” 我和沈昭棠立刻停下脚步,老根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脸上神情凝重。 老根微微仰头,用力吸了几口气,眼睛里闪过一丝警觉。 “有东西,不太对劲,太安静了,刚才还有风声,鸟叫,现在全没了。” 老根的声音压的极低,同时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猛然惊觉。 刚才确实有山风和鸟叫,这会儿却是绝对的死寂。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的顺着脊梁骨猛的窜上来…… 第九百零八章 红毛 寂静。 我想到了老根说的红毛。 沈昭棠说那是山魈野怪,我之前倒是遇到过,但外号却不叫红毛。 “是那东西?” 我压低声音,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 老根没吭声,脸色发青,眼睛死死盯着左边一片特别茂密的荆棘丛。 他手里牵的骡子越来越不安,身子使劲往后缩。 就在这个当口。 “咴咴……” 本来就害怕的骡子,被这吼声彻底击垮。 它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老根根本拽不住,被骡子狠狠一扯,整个人都被带倒,手里的缰绳也脱了手。 “老根叔!” 沈昭棠喊了一声,想要伸手拉骡子,但是晚了。 脱了缰的骡子彻底疯了,它没了方向,朝着我们来时的陡坡,不管不顾的冲了下去。 “躲开!” 我喊了一声,身体本能的扑向旁边巨石后面。 沈昭棠反应也快,一个矮身翻滚,险险避开骡子的冲撞路线。 骡子几乎是擦着她的背包过去的。 老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发狂冲下山坡的骡子,下意识就想追下去。 “别追,危险!” 沈昭棠出声阻止,语气带了些严厉。 她话音刚落。 嗖! 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快的像鬼,猛的从荆棘丛里窜出来。 目标明确,直指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根。 这玩意个头不算太大,半人多高,但四肢却粗壮的吓人。 脑袋比例很怪,嘴往前突,獠牙呲着,一双眼睛闪着骇人的凶光,带起一阵腥风,速度快的离谱! “老根小心!” 我想也没想,抄起工兵铲就朝那红毛抡了过去,想着能拦它一下。 工兵铲带着风声横扫过去,可这红毛的反应快的不像话。 它前冲的势头猛的一颤,身体以一个特别别扭的角度一扭,竟然贴着铲刃躲开了。 同时,它那条粗的像烧火棍的尾巴,带着破空声,狠狠扫向我的小腿。 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收手闪开。 就在这要命的关口,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沈昭棠出手了,她指缝里的梅花针射出,三道寒光,呈品字形,直接扎向红毛的脸和脖子。 时机拿捏的刚刚好。 红毛对沈昭棠的梅花针颇为忌惮,它发出一声愤怒不甘的吼叫,放弃了攻击我和老根,尾巴猛的收回护住身前,身体一弹一缩,朝侧面一块大石头后面蹿了过去。 三枚银针深深钉在它刚才待的树干和岩石上,针尾还在颤抖。 “走!” 沈昭棠没有丝毫犹豫,趁着红毛被飞针逼退的瞬间,一把揪住还在发懵的老根后衣领,使劲把它往我们这边拽。 “吴果,断后,别硬来,撤!” 不用她说,刚才那一下,我算是知道这红毛的速度和力量不是人能扛的。 和我以前碰到的山魈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刚才它的尾巴要是扫我腿上,不废也得断。 握紧工兵铲,死死盯着那块大石头,一步步往后退。 “嗷…” 石头后面传来红毛愤怒的咆哮,显然它是被惹急了,但它好像对沈昭棠的飞针有所忌惮,所以没有立刻扑出来。 我们三个背靠背,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右边相对平缓的山坡撤,必须要远离那片荆棘丛和乱石区。 老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吓得不轻。 “这红毛怎么跟其它山魈不一样?” “不知道,这玩意记仇,不是个善茬。” 老根听到我和沈昭棠的谈话,带着哭腔说道:“老辈人说的没错,这鬼地方真有红毛山魈,凶的很,见活物就撕!” “闭嘴,留口气跑。” 沈昭棠皱着眉头,堵住了老根的絮叨。 不知道老根此刻有没有后悔给我俩当向导。 我们沿着山坡横着移动,不敢在往上或往下。 身后红毛的叫声时远时近,显然没放弃。 它对地形熟悉的很,总能借着障碍藏身。 “不能这么耗着,得想办法甩开它,或者弄死它!” 我咬着牙,对付山魈我也有些经验,但这红毛,我自己都觉着悬。 “硬拼就是找死,找窄地方,限制它的速度。” 我环顾四周,还真让我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道狭窄的石缝。 两块巨大山岩挤出来的天然裂缝,宽度勉强够一个人侧身挤进去。 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深浅。 “进那儿!” 沈昭棠显然也看到了,她当机立断,但老根却腿软了。 “进去?要是死路的话……” 他话没说完,但我懂他的意思。 “总比在外面被红毛啃了强!” 我推了老根一把,身后红毛的叫声好像又近了。 我们仨一个接一个挤进狭窄的石缝,里面比想象中的深点,也稍微宽一些,勉强能挤两个人并排。 但是高度低,得弯着腰。 刚挤进去几米,就听到外面传来红毛的抓挠声和咆哮。 它这个大块头显然挤不进来这窄缝,我心想,幸亏没带包子来,要不然可完犊子了。 不过也不一定,包子肉多,要是红毛吃饱了,兴许就不找我们麻烦了。 现在暂时安全。 我们三个背靠着岩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还在狂跳。 “虽然暂时拦住了它,但咱们耗不起,它堵着出口,咱们也出不去啊。” “妈的,这畜生!” 我骂了一句,老根瘫坐在地,嘟囔起他那头骡子来,心疼又害怕。 我和沈昭棠没理会老根的哀嚎,拿了钱,就得有面对风险的准备,要不然钱那么好赚的? 我从背包侧兜里掏出手电,光柱撕开石缝里的黑暗。 仔细照着岩壁和地面,光扫到深处,我好像看到岩壁上有模糊的刻痕。 “去里面看看。” 我走在最前面,沈昭棠拉着我的衣角,走近一看,岩壁上刻着的像是某种原始符号或者画,但年代太久,风化的厉害,看不清具体是啥。 就在此时,外面红毛的咆哮声停止了,换成了一种低沉的咕噜咕噜声。 紧接着,更让人头皮炸裂的事情发生了。 石缝深处,那片我们还没来得及看的地方,竟然也传来了一声轻微让人汗毛倒竖的回应。 “咯…咯…” 我和沈昭棠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妈的,这鬼地方,不止一只红毛! 我们好像自投罗网了…… 第九百零九章 狼藉 石缝深处传来的声音,让我和沈昭棠的脸色瞬间煞白。 我举着手电筒,照在前方,试图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瘫坐在地上的老根也听到了动静,他连滚带爬的往入口那边缩,但想到了入口的红毛,又爬了回来。 属于进退两难。 “别动。” 沈昭棠手腕一翻,又是两枚梅花针扣在指尖,死死盯着黑暗深处。 手电筒的光向前延伸,几米开外,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面,两点幽绿色光芒如同鬼火一般亮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比外面那只红毛小一圈,但同样浑身长满红毛的山魈,缓缓探出了头。 它咧着嘴,好像是在欢迎我们自动送上门来。 这应该是一只红毛山魈的幼崽。 但这只幼崽看起来,也不比外面那个弱哪去。 前有成年红毛堵门,后有未成年红毛断路,这个窄缝里现在成了绝地。 “完了完了……” 老根彻底崩溃,瘫软在地,眼神涣散,裤裆处居然湿了一大片,刺鼻的骚味瞬间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还没等我有所动作,那只红毛幼崽发出一声尖叫,后腿猛的一蹬岩石,直接化作了一道红影直接向我们扑了过来。 速度虽然比不上外面那只成年红毛,但在这种空间里,依然快的惊人。 沈昭棠在此时出手,梅花针直刺红毛幼崽的面门。 扑向我们的幼崽见状偏头躲避,随后身体在空中扭转,直接从我和沈昭棠之间穿过,奔向瘫软的老根。 “快,往里冲!找路,前面一定有路!” 此时我们已经顾不上老根,只能希望他自求多福了。 我和沈昭棠往石缝深处猛冲,身后传来老根的呼喊:“别丢下我,等等我。” 不过声音很快被撕咬声和惨叫声所取代。 “救命!啊……” 老根凄厉的惨叫声在石缝中回荡,充满了绝望。 我下意识想回头,却被沈昭棠一把拽住胳膊:“别回头,救不了了,快跑。” 石缝不是笔直的,一会蜿蜒曲折,时宽时窄。 “前面有水声。” 沈昭棠喘息着,我也听到了,有水流,就代表有出口! 拐过一个急弯,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像是一个小型的天然石厅。 石厅的一侧岩壁下方,赫然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湍急的水流正从洞中奔涌而出,形成一条浑浊的地下暗河。 我看了沈昭棠一眼,看来我俩跟水很有缘份。 上一次是我俩一起掉进了潭水里,这次也难逃一起跳进暗河中,这应该是唯一的生路。 “看什么?还不跳下去?一会那个畜生该追过来了!” 沈昭棠指着洞口,我叹了口气:“水性不好……” 没等我说完,身后又传来红毛幼崽的吼叫声,看来它是追过来了,那也证明老根已经死了。 我和沈昭棠赶忙冲到洞口,一股冰冷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洞口下方一片漆黑,水流湍急,根本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样跳下去,九死一生! “跳!它追来了!” 沈昭棠说着,一脚踹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操!”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屁股上一股大力传来。 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直接朝着洞口栽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我吞噬,被水流裹挟着,在完全黑暗的河道中身不由己的冲撞,翻滚。 我拼命憋住气,手脚胡乱的划动着,试图稳住身体。 但在这湍急的水流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显的徒劳。 坚硬的岩石不时的撞在身上,疼的我呲牙咧嘴。 就在我感觉肺要憋炸的时候,前方好像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我这才看到沈昭棠的身影也在不远处的水流中浮沉。 奋力扣住了一块岩石,等沈昭棠被冲过来的时候,我一把揽住她的腰。 水流将我俩冲向一个相对平缓的弯道,前方豁然开朗。 不再是密闭的河道,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洞顶很高,几道狭长的裂缝透下微弱的天光,勉强照亮了洞内浑浊的水潭。 水流在这里形成了一个旋涡,流速也明显减慢。 “咳咳…” 我拉着沈昭棠浮出水面,冰冷的河水让我浑身发抖,牙齿也不受控制的打颤。 沈昭棠也剧烈的咳嗽着,此时湿透的马尾辫贴在苍白的脸上,显得狼狈不堪。 “没事吧?” “还活着。” 沈昭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神打量着四周。 “先上岸,那东西,别在会水。” 我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岸,瘫倒在冰冷的河床上,浑身脱力。 沈昭棠也挣扎着爬到我的身边,她拧开绑在手腕上的防水手电,居然没被水冲跑。 微光扫过我们所在的空间,洞壁湿滑,布满青苔,洞顶还垂下来湿漉漉的钟乳石。 没有红毛山魈的踪影,暂时安全了。 “老根……” “没了,这就是命。” 我无言,事情就是这么残酷,当时的老根已经失去了逃生意志,谁也救不了他。 “检查装备,看看还剩什么。” 我俩瘫在河床上,开始清点仅存的家当,结果惨不忍睹。 我的登山包早就不知道冲哪去了,万幸工兵铲的挂绳还一直缠在手腕上。 沈昭棠的背包居然奇迹般的还在背上,虽然被水泡透了。 她打开背包,里面同样一片狼藉。 食物完全泡成了糊糊,水壶还在,一些药品倒是用防水袋装着的,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地图没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在包里找出了一个防风打火机,一个指南针,还有一个密封的小锡盒,里面是几块应急用的固体燃料。 “就剩这些了,食物没了,地图丢了,方向不明。” 沈昭棠把仅存的东西摊在河床上,露出一抹苦笑。 “得赶紧找路出去,这里太冷,湿衣服会要命的。” 我们脱下湿透的外套拧干,只穿里面的速干衣。 “顺着水流往下游走吧,水往低处流,总能找到出路。” 我能感觉到沈昭棠说话时牙齿有些打架。 这不是夏天,如果不尽快烘干衣服,我俩都有失温的危险。 但前路未知,后路断绝。 这处境,比面对红毛山魈好不了多少。 第九百一十章 烤蕨芽 我和沈昭棠走了没多远,便感觉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寒意。 被河水泡过的骨头缝子都发僵,湿透的速干衣贴着皮肤,每一次呼吸都能带起一阵寒颤。 “不能停。” 沈昭棠牙齿打颤,迅速打开小锡盒,拿出仅有的三块拇指大小的固体燃料。 “生火,不然我们都得失温死在这里。” 燃料珍贵,我们只敢点一小块。 我用工兵铲在在相对干燥的河滩碎石地上刨了个浅坑,小心地将一块燃料放在中间,用防风打火机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噗的一声窜了起来,散发出微弱的热量。 “靠近点。” 沈昭棠招呼我,自己已经蹲在火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烤火。 我也赶紧凑了过去,双手贪婪的汲取着那一点暖意。 我们两个几乎头碰头的挤在小小的火堆旁,肩膀不可避免的挨在一起。 隔着湿透的速干衣,我们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冰冷与颤抖。 “这燃料撑不了多久。” “嗯,希望下游是山外,而不是更深的迷宫。” 沈昭棠低低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火苗。 我俩沉默的烤着火,抓紧时间恢复一点体温。 火光映照下,我注意到沈昭棠嘴唇有些发青,看来是冻的不轻。 她下意识抱紧了双臂,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上那件同样湿透的冲锋衣脱了下来,递给她。 “穿上,挡点风。” 沈昭棠抬眼看了我一下,但没有接过衣服。 “我不用,你快穿上,别冻着了。” 现在是已经冻着了,要是能回去的话,肯定得大病一场。 小小的燃料块燃烧的很快。 火苗渐渐变小,最后熄灭。 只留下一小撮温热的灰烬。 时间紧迫。 “走吧!” 沈昭棠站起身,将剩下的两块燃料块收好,然后重新背起那个空瘪的背包。 寒意还是刺骨。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体力消耗巨大,饥饿感也开始如影随形。 手电光只能照亮前方几米,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和哗哗的水流声。 未知带来的恐惧,比冰冷的河水更让人窒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不同于水流的声音。 是风声,还有隐约的光线。 希望瞬间点燃了疲惫的身体,我们加快脚步,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向前冲。 拐过一个弯,我们眼前一亮。 不再是封闭的溶洞,而是一条宽阔了许多的地下河,更重要的是,前方不远处的洞顶坍塌了一大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河水从这里奔涌而出,形成了一道小小的瀑布,直泻而下。 而豁口之外,赫然是明亮的天空和连连的山脉! 太阳,还没下山! “出口!” 我激动的喊了一声,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我们慢慢靠近那个豁口,瀑布水流不算太急,下方是一个被冲刷出来的深潭,潭水溢出,形成一条小溪流向山下。 豁口边缘布满了岩石和灌木。 “我先下去探探路。” 沈昭棠说着,将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攀住岩石,动作缓慢的向下攀爬。 我紧随其后,用工兵铲辅助,艰难的往下挪。 冰冷的潭水再一次将我俩淹没,我们奋力的游到岸边,挣扎着爬上岸边的乱石滩。 “呼,终于出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停下来。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生火烤干身上得到衣服,以及找些吃的。 我俩在小溪上游找了一个靠近树林的地方,这里干柴比较多,我负责捡柴,沈昭棠负责生火。 干枯的灌木和松针燃起熊熊大火,我第一次觉得这种实质性的温暖有多么珍贵! 感觉自己烤的差不多时,我便主动提出去找食物,没有力气,就算找到金殿也是死。 “小心点,我等你回来。” 临近黄昏,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附近树林子里搜寻,运气不算太差在一片向阳坡地上发现了几丛野草莓。 虽然过了最盛的季节,果实稀疏干瘪,但聊胜于无。 我还找到了一些常见的蕨类嫩牙,这点东西,对于两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强。 回到火堆旁,我将食物交给沈昭棠,她用树枝串起蕨牙在火上小心的烤着,火光映衬她的脸,专注而沉静。 “就这点?” 她瞥了一眼我手里可怜巴巴的几颗野草莓。 “这个季节,有活着的就不错了。” 我把野草莓递给她,她只拿了一颗,咬了一小口说道:“我平时吃的就少,剩下的你都吃了吧。” 平时吃的少不代表吃一颗草莓就饱了,她是怕我不够吃。 我强硬的将草莓塞给她,沈昭棠没在拒绝。 “手怎么样了?” “还行,死不了。” “别大意,脏水泡过,别感染了。” 我点点头,拿起一块烤的半生不熟的蕨芽放进嘴里,补充着可怜的能量。 “还知道方向吗?” 我站起身,眯着眼打量四周。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陡峭的山坡底部,旁边是条由暗河瀑布形成的小溪,周围是典型的太岳山余脉地貌。 “老根说过,咱们的目标是老鹰嘴那片山梁子。壶口镇在北,咱俩被水冲出来,看这山势,应该还在老鹰嘴的范围,可能偏离了原来的路,但大方向应该没错。” 我指向远处一座形似鹰喙,异常陡峭的山峰:“你看那里是不是?” 沈昭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又拿出包里的我指南针对比了一下。 “方位对的上,非人力可及,须待有缘,我们的缘,看来还没尽。” 火越烧越旺,骨头缝里的那种凉意也渐渐被驱散。 我又捡了好多柴火,烧到半夜应该没什么问题。 衣服被烤干以后,整个人也被睡意侵扰。 我看了沈昭棠一眼,她眼睛里也全是疲惫。 背包丢了,帐篷没有了,我们只能靠着火堆天当被地当床。 “要不,你靠在我肩膀上睡一会儿?” 沈昭棠闻言没有拒绝,挪过来身体,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又拽住我一只胳膊环在她的腰上。 “这样睡的舒服些。” 嗯,我一点也不舒服。 …… 第九百一十一章 老根复活? 靠在我肩膀上的沈昭棠,呼吸均匀悠长。 好像已经沉沉睡去。 火光映照着她素净的脸庞,少了平日里的那种妩媚,多了几分邻家女孩的味道。 我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不敢睡死。 身上的冲锋衣虽然烤干了,但山里的夜风依旧刺骨。 火堆是我俩的唯一屏障,绝不能熄灭。 夜深了,虫鸣也彻底停歇,只剩下火堆燃烧的我噼啪声,还有不远处小溪的流水声。 山林里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寂静。 这寂静,让人有些不安。 肩膀被沈昭棠压的有些发麻,但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像灌了铅一样,点一下,又猛的惊醒,意识在清醒和迷糊的边缘反复挣扎。 就在我半梦半醒,意识模糊之际,一阵极其轻微踩踏落叶的声音,突兀的刺破了夜的宁静,从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传来。 我敢肯定,这不是风声,不是小动物的跑动声! 这是一种缓慢,带着粘滞感的脚步声! 我浑身汗毛瞬间炸起,睡意也被驱赶的一干二净。 猛的睁开眼,身体瞬间绷直,沈昭棠也因为我的动作瞬间惊醒,靠在我肩上的头瞬间抬起,眼神在短暂的迷茫过后,瞬间警觉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我,她也听到动静了。 我俩屏住呼吸,篝火的光亮只能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再往外就是漆黑一片。 那沙沙声时断时续,但却坚定不移的朝着自己我们火堆方向靠近。 “来了!” 沈昭棠突然握住我的手,冰凉感显示出她也很紧张。 因为我俩都想到了红毛山魈。 我慢慢将手伸向靠在石头旁的工兵铲,沈昭棠的身体也微微调整了姿势,另一只手悄然摸入腰间,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如果是红毛,利用火堆还能与其周旋,但要是现在就跑,那真是九死一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但每一步都感觉走的很沉重。 这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应该不是红毛,那会是什么? 终于,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的从树林边缘黑暗中,踏入了篝火光芒能照到的最边缘。 火光摇曳,将那人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投在身后的树干上,就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但此刻却沾满泥泞和暗褐色污渍的旧棉袄,身形佝偻,动作僵硬而缓慢,一步一步,朝着篝火,朝着我们,挪了过来。 真的是他?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白天那凄厉绝望的惨叫,血肉被撕扯的声音,突然在我脑袋中炸开。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老根?” 我喉咙发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人影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那种僵硬,拖沓的步伐,一步一步,终于挪进了篝火光芒的核心区域。 火光,终于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 “操……” 我倒吸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确实是老根的脸! 但此刻,这张脸已经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特有的青灰色,在火光下泛着蜡一样的光泽,最恐怖的是他的左半边脸! 从左侧太阳穴开始,一直到下巴颏,整个左半张脸,没了! 没了! 不是受伤,而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硬生生撕扯掉一大块! 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应该是被山魈啃过。 皮肉外翻,露出下面森白的颧骨和断裂的牙床。 几缕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肉粘连在伤口边缘,随着他僵硬的移动微微晃动。 左眼珠…不对,那个位置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血窟窿,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破碎的暗红色组织。 老根的右半边脸相对完整,但那只右眼,眼珠浑浊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白翳膜,瞳孔完全散大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神采。 只有一片死寂空洞的虚无! 他眼神直勾勾望着跳跃的篝火,又好像是望着篝火旁的我们。 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着,像是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 “嘶…” 沈昭棠在我身边,使劲攥了一下我的手,饶是她见惯风浪,此时的脸色也瞬间变的煞白,我甚至能感觉她的指甲已经嵌在了我的皮肉里。 眼前的这不个是活人,绝对不是! “老根叔?”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恐惧,再次尝试呼唤他,但他依旧毫无反应。 他好像对声音失去了感知,只是被光亮和温度所吸引。 或者说,他是被某种原始的本能驱动着。 老根他继续缓慢前行,距离篝火堆只有不到五步。 “往后退。” 沈昭棠拉着我站起身,并将我挡在身后半步,指尖已经捻起一根梅花针,针尖直指老根那仅剩的空洞右眼。 梅花针穿透眼球,但老根沈昭棠的动作和插在眼里的梅花针毫无察觉,依旧固执地向前挪动。 “他感觉不到咱们?” 沈昭棠点头:“不是活人,但也不能让他靠近,他这样可能是红毛山魈体内的毒素导致的。” 她话音刚落,老根已经走到离火堆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 他居然缓缓抬起那只僵硬的右手,五指张开,朝着篝火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紧接着,他左半边脸的伤口边缘,那些粘连的碎肉轻微的蠕动了一下。 借着火光,我看到颧骨边缘,有几条细小的线虫在缓缓扭动。 “呕……” 我忍不住干呕一声,幸亏胃里没东西,要不然全得喷出来。 沈昭棠见状,从地上捡起石子,对着老根的面门甩了过去。 没有惨叫,没有躲避。 老根猛的一顿,僵硬的身体好像被抽掉了最后的支撑,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老根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我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红毛山魈带毒?” 沈昭棠走到尸体旁,保持着安全距离。 “不只是毒,更像是一种破坏神经中枢,却能驱动肌肉组织进行低级活动的东西,可能是寄生虫或者真菌,不清楚。”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黑暗向,接着说道:“但可以肯定,被红毛伤到,死后就会变成这样。” 我一激灵,此地不宜久留! 第九百一十二章 老鹰嘴 夜,漫长而煎熬。 我和沈昭棠不敢停歇,寒冷,饥饿,疲惫如同附骨之蛆。 沈昭棠走在前面,手电光扫着前方,她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单薄,但却给人一种坚韧的感觉。 我猜她从小就接受过很残酷的训练,否则不会接替青蚨婆婆这个位子。 “还行吗?” 沈昭棠停下脚步,回头低声问我,声音里带着微微喘息。 手电光扫过我的脸,映出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死不了。” 我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努力挺直腰板。 这种时候,男人不能说不行,尤其是在她面前。 没有路。 只能凭着感觉和大致方向在密林和乱石堆中艰难跋涉。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模糊。 感觉走了几个世纪,东方的天际线才终于泛起一丝鱼肚白。 深秋的晨光驱散黑暗,周围的景物渐渐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当那座形似鹰嘴而且异常陡峭的山峰清晰矗立在眼前时,我和沈昭棠同时停下了脚步。 老鹰嘴,到了。 “这就是老鹰嘴?” 我喘着粗气,拄着工兵铲,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片荒坡。 没有奇特的标记,更没有传说中金殿一丝一毫的痕迹。 眼前只有一片普通不过的山坡,嶙峋的灰褐色岩石裸露着,覆盖着稀疏枯黄的杂草和灌木丛。 山坡坡度很陡,一直延伸到鹰嘴峰陡峭的岩壁下方。 “山腹藏金殿?地底有龙眠?非人力可及?” 我指着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声音有些自嘲和绝望。 我们跋山涉水,拼死拼活跑到这,就为了看这片破石头? 沈昭棠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她拧着眉,仔细扫视着这片山坡的每一寸土地。 “地图丢了,老根也…”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线索断了,向导没了,眼前这地方怎么看都平平无奇。 “难道咱们走错了?被水冲偏了太远?” 沈昭棠没有回答我,目光依旧固执的在那片山坡上来回巡视,好像要把那些石头看穿。 “妈的!”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又饿又累,连失望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歇会吧,保存点体力,实在不行,等天再亮点,我找点吃的,然后再仔细找找。” 我拍了拍身边石头的空位,沈昭棠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沉默。 只有山风吹过枯草的呜咽声。 “饿不饿?” “饿。” “要是有只野兔过来撞石头就好了。” “你都是白天做梦吗?” 我和沈昭棠相视一笑,她突然把手伸到我的脸上。 下意识想躲一下,她已经从我脸上取下来一小片树叶。 “我一直觉得你胆子小,运气大,这次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一些。” 嗯? 啥意思? “我承认我的运气一直不错,但胆子小这个我不承认,你别往我身上安。” 沈昭棠咯咯笑了一下。 “你胆子还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看我的时候那种眼神,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 “你这话啥意思?要我正大光明的看?”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聊聊你和时大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呃…… 我一时语塞,这个时候好像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吧? 我刚想组织一下语言,身后碎石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俩一同回头,居然真看到了一只灰色皮毛的野兔。 瞬间喜出望外,刚想起身,沈昭棠的梅花针已经飞出,正中野兔脑门。 野兔吱吱叫了两声,瘫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便没了动静。 “我说啥来着?守株待兔不是传说,对了,你针上没涂毒吧?” “涂了,涂的春药。” “……” 起锅,烧油! 我赶紧把野兔捡回来,又在附近收集了一些干柴,然后在两块大石头之间清理出碎石,一个简易的灶坑就出来了。 剥掉野兔皮,用树枝串起来,没一会儿,肉香四溢。 我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起来。 烤熟的野兔肉虽然有些糊,但并不影响我俩的食欲。 没有任何调料的加持,却依然让我吃的直嗦手指头。 吃了热食,浑身都暖和起来,沈昭棠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 “嘴边都是灰,要不要我帮你擦擦?” “不用。” 说着,我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 就在这时,受到炙烤的两块大石头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 “噼啪…” “嗯?” 我猛的站起身,沈昭棠察觉到我的异样:“怎么了?” “别说话。” 我凑近大石头,小心翼翼拂去上面的灰尘,有些烫手,但这会根本不在乎。 随着灰尘被抹开,一片巴掌大小的区域显露出来,而在岩面上,赫然刻着几道极浅的线条,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 这线条古老,粗犷,与之前躲避红毛山魈那个石缝里看到的模糊刻痕,如出一辙! “沈昭棠,你看!” 我指着岩石上的刻痕,沈昭棠瞬间凑了过来,她的脸几乎贴到了岩石上,指尖轻抚那几道浅淡的刻痕。 “没错,就是这里,入口应该就在附近,咱俩找到了!” 沈昭棠的语气很兴奋,猛的起身抱住我的胳膊,这让我直接感受到了她胸前挤压的柔软。 “吴果,只要找到金殿,我就可以脱离青蚨门了!” 沈昭棠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我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脱离青蚨门? 她这是有事瞒着我啊。 为什么要脱离青蚨门?和这传说中的金殿又有什么关系? 沈昭棠见我没说话,反应了过来,放开了我的胳膊。 “那句人力不可及是不是说这金殿入口堵着石头,人力是无法搬开的?” “那就用火!” 我俩异口同声,都想到了一起去。 石头在高温的下会不均匀膨胀,使石头结构无法承受而裂开。 如果这块大石头下面就是金殿入口,那就只有用这个办法了。 我和沈昭棠赶紧去收集柴火,石头表皮被烧脆以后,用铲子一敲便掉下来不少碎石块。 照这样下去,这块大石头完全碎裂,也只是时间问题。 沈昭棠目光灼灼的看着燃烧的火焰,低声道:“须待有缘人,我们的缘,看来真的到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金册玉牒 柴火堆烧了整整一夜。 火星子溅在岩石上噼啪作响。 “歇会吧,石头得慢慢烧。” 我把水壶递给沈昭棠,里面是我早上找到的干净水。 沈昭棠拧开盖子抿了一口,忽然笑出声:“我觉得咱俩像野猴子似的,蹲在这烤石头。” 我没接话,盯着岩石上渐渐开裂的纹路走神。 我昨天晚上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寻龙刻。 岩石上的刻痕就是寻龙刻,是古代方士给重要地方入口做的标记。 快到中午时,石头表面已经裂成了蛛网纹,用工兵铲轻轻一撬,就能撬下巴掌大的石片。 沈昭棠蹲在我旁边,袖口撸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沾着灰反而显得生动。 我们谁也没说话,只专注于把柴火往石头两边放,高温要渗进石心,才能让石头快些崩开。 到了中午,我的裤脚被火星子里燎出好几个洞,脸也被烤的生疼。 就当我想要再去寻找一些柴火的时候,忽然听见咔啦一声,石头最底层裂开了一道拇指宽的缝。 “成了!” 沈昭棠扔了手里的树枝,然后我俩开始合力撬石头。 随着最后一块碎石哗啦落地,半截青石板台阶映入眼帘。 石板边缘磨的发亮,好像被无数人踩过。 台阶往下延伸,我和沈昭棠下去之后,大概二十步左右就拐了弯,看不见尽头,但隐约有冷光透上来,像月光泼在水面上。 沈昭棠摸出手电往里照,台阶两侧刻着浅浮雕,都是些那圭板的古人,衣袂飘飘,看着像在朝拜。 沈昭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吴果,你闻到没?好像是沉香味。” 我抽了抽鼻子,确实有股子淡而悠远的香,混着潮气往鼻子里钻。 而且很醇厚,像是埋了千年的老料。 走了二三百米左右,视野突然开阔,那传说中的金殿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撞进眼帘。 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一座凿空山体而形成的穹顶石室,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 穹顶镶着许多夜明珠,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幽幽发着光。 地面是整块的汉白玉,磨得能照见人影。 中间摆着青铜方鼎,鼎身刻着蟠螭纹,边角还凝着没烧尽的香灰。 最震撼的是四角墙壁,全是格子状的石龛,每个石龛里都摆着物件。 玉圭,错金刀,青铜爵杯,还有成串的珍珠玛瑙,在冷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都是?” 我嗓子发紧,脚底下像生了根。 沈昭棠也没动,盯着正前方石龛里的鎏金冠发呆。 那冠上缀着九颗东珠,颗颗比鹌鹑蛋还大,冠沿垂着的玉旒轻轻摇晃。 沈昭棠突然笑了,声音有些颤抖。 “原来金殿不是藏金子的,是藏礼!这些都是古代帝王封禅用的礼器,每一件都是国宝!” 我这才注意到,石龛旁的石壁上刻着小字,凑近了看,像是汉代人刻的。 “难怪说山腹藏金殿,不是金子的金,是金册玉牒的金。” 沈昭棠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 “只要有了这些东西,青蚨门就再也没有理由绑着我了。” 我一愣,这才想起她之前说要脱离青蚨门的事。 趁她蹲下研究青铜鼎时,我犹豫着开口:“你说你脱离青蚨门?你可是二当家,就这么……” 话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沈昭棠指尖摩挲着鼎沿,忽然叹了口气。 “青蚨门看着风光,其实地下全是烂泥,姓何的更是……算了,不想提。” 她声音发闷,没抬头,我想问个究竟吧,却觉得那是她的私事,也不便多问。 可能是觉得气氛太沉默了,沈昭棠回过头来对我笑道:“我也想光明正大喜欢一个人,能想笑就笑,想骂就骂,不用想着门里的规矩。” 我“嗯?”了一声,怎么回事?青蚨门里还管处对象? 这也太奇葩了! “其实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给门里联姻的,就像我奶奶一样。” 沈昭棠的这句话彻底惊掉了我的下巴。 还有这样的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包办婚姻的? 空气突然安静,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其实我……” 沈昭棠突然转身,眼里满是惆怅。 “我挺羡慕你的,能有个普通人的日子。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学校读书,跟同龄人一起玩耍,而不是天天关在屋里学暗器,背门规!” “那你现在可以啊。” 我挠了挠头,发现石龛里有串和田玉手串,羊脂白的料子,雕着莲花纹。 “你相当于是用钱赎身呗?咱把这些东西都运出去,换成钱以后就自由了,要是不够的话我这有些钱,你拿去用。” 沈昭棠笑了笑,伸手拨弄起那串手串:“赎身这两个字听着有些别扭,但也是事实。” 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挑了下眉:“你的意思是想帮我赎身咯?我可很值钱的,你有多少钱?” 我蹲下身敲了敲汉白玉地面,说道:“也不是很多,但赎你应该够了。” “你的意思我不值钱咯?” …… “先清点数量,易碎的礼器用我的内衣裹起来装进包里。” 说着,我脱下内衣,将青铜杯塞了进去。 “那串玛瑙珠子缠我腰上,然后你负责背玉圭和鎏金冠,冠上的玉旒用布条固定住,别碰断了。” 说着,我又将裤腿撕成几条递给沈昭棠,她轻咳一声,耳朵尖通红:“很小的物件我可以放进内衣里……” 我无意识的看了她的胸口一眼,沈昭棠的虽说没有夏天的那么夸张,但起码也是c,而且很挺拔。 要是往里面塞点东西,会不会硌坏了? 我正恶趣味的想入神了,沈昭棠不知道我在腹诽她,指着穹顶的夜明珠犯了难。 “上面的怎么取?太高了!” “别管那些了,能拿就拿,不能拿拉倒,咱还要出山,太多了反而是个累赘!” “我怕不够…” 能拿到我东西我们一件都没留下,剩下的大件只能无奈的说了句可惜。 没办法,大山深处,条件有限,只能忍痛放弃。 准备离开的时候,沈昭棠突然问我: “你说,用封禅礼器换自由,算不算古人给我留的路?” 第九百一十四章 面条 沈昭棠的话在金殿里轻轻荡开,有着一丝如释重负。 我真把最后一件错金兽面纹提梁卣塞进背包的最底层,闻言动作顿了一下。 背包鼓鼓囊囊的,沉的坠手。 “算,老天爷赏饭吃,老祖宗开恩。” 我用力拉上背包主拉链,然后背在了肩膀上。 肩膀被背包勒的生疼,沈昭棠嘴角一弯,最后看了一眼青铜鼎和穹顶那些夜明珠,说道:“走吧,我怕再待一会忍不住把青铜鼎扛走。” 沿着青石台阶向上,背包的重量让我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台阶两侧的浮雕古人,似乎在沉默的注视着我们。 外面那片被篝火燎得焦黑的地上,静悄悄的。 刚才燃烧的灰烬堆还散发着余温,沈昭棠压低声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红毛山魈的地盘,咱不能冒险了。” 我完全同意,那些畜生实力太恐怖,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古人开凿这种地方,总会留后路,赌一把,往西走,那边是石城山系的无人区腹地。” 石城山腹地?这几个字光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沉。 这意味着更复杂的地形,更漫长原始的跋涉。 但比起红毛山魈,这似乎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管他东南西北,能活着出去就行,反正不喂那些红毛畜生。” 我抹了把脸上沾的灰,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背包带,让它勒得没那么疼。 沈昭棠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东西,确保那些宝贝都固定好。 “走吧,趁着天亮,多走些路。” 跋涉似乎没有尽头,脚下是走不完的碎石。 肋骨被背包顶的生疼。 “呼呼,歇会儿…” 黄昏时分,沈昭棠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我靠着冰冷的大石头,感觉肺叶里火烧火燎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土腥味。 背包带感觉要嵌进肩胛骨里了,趁这会赶紧卸了下来。 渐渐黑暗的山林里,只剩我们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今晚不走了,找个地方歇脚,生堆活,补充体力。” 可能是上天眷顾,在我收集柴火的过程中,居然发现了一个天然山洞。 洞虽然不大,也就刚好塞下我们两个人,但也比天当被地当床好的很多。 采了些野菜,我和沈昭棠坐在山洞里,围在火堆旁,难得的暂时放松下来。 “喂,吴果。” “嗯?” “你说,等咱俩出去了,第一件事要干什么?” “还能干嘛?找个馆子,点一桌硬菜,红烧肉!酱肘子!白米饭管够!” 我嚼着野菜根,把它幻想成是山珍海味。 沈昭棠笑了起来:“就这点出息?我还以为你要说去澡堂子泡个三天三夜呢。” “对对对!泡澡,搓泥,咱俩都成野猴子了。”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饥饿感和疲惫感好像都被这些美好的憧憬暂时驱散了。 笑完了,我看着沈昭棠脏兮兮的侧脸,补充道:“然后,找个靠谱的卖家,把这些东西换成真金白银。” 沈昭棠闻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吴果,你之前说,这些东西不够的话,你出钱帮我赎身?” 山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我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挠了挠沾满草屑的头发:“啊,这个……” “算了,当我没问,八字还没一撇呢,等把东西出了再说吧。” 我愣了一下,我之所以迟疑,是还不知道她从青蚨门脱离,需要多少钱。 要是一两千万,我们带出来的东西差不多就够了。 要是很多,加上我手里的钱也不一定够。 所以我没想着夸下海口,到最后却做不到。 “睡觉吧,明天一早,咱们再出发!” 火光摇曳,沈昭棠蜷着身子躺在枯草上,山洞里的温度适宜,今晚就不用挨冻了。 我伸了一下懒腰,添了一些柴火后也躺了下来。 疲惫令我很快入睡,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到老根在山洞外看着我们,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救救我……” …… 第五天?还是第六天? 我记不清了。 当我和沈昭棠拨开一片半人高的浓密蒿草,前方豁然开朗。 不再是令人绝望连绵不绝的山峦,一条坑坑洼洼,勉强能称为路的土道蜿蜒在眼前。 土道尽头,几缕歪歪扭扭的炊烟正从几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顶升起。 那是人烟! 我和沈昭棠同时停下脚步,像两根被钉在原地的木桩。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裤脚成了布条,鞋子也快磨穿。 标准的野人形象。 不真实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们。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沈昭棠丢掉手里的木棍,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抓的我生疼。 “嗯,出来了。” 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重重的点了点头,也是千言万语哽在胸口,但也只说出四个字。 朝着土坯房走去,隔了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属于面食的特有香气。 我喉咙动了动,摸了一下口袋,里面皱巴巴的票子还在,应该能换两碗面条。 走到土房院子门口,我看到屋内有两个老人正围在炕桌上吃饭。 带头走了进去,仓房门口拴着的大黑狗冲我们狂吠。 老头端着碗走了出来,是面条,他们吃的是面条! 看着和野人一样的我们,老头警惕性很强,颇有一言不合就要拿碗扣我的架势。 “大爷,我们是户外探险爱好者,在山里迷了路,摸到这里来了,能不能给口吃的?” 说着,我从口袋里掏出票子,沈昭棠附和道:“对,大爷,我们就要点吃的就行。” 可能是沈昭棠女人身份让老头放下了警惕,屋里的老太太也出来了,她听到了我们的话,拉着老头说道:“看他俩这样没少吃了苦,我去和点面,你先把盆里的面条给他俩吃。” 闻言,我激动的差点蹦起来,把钱递到老太太身边,却被她回绝了。 “一点吃食能值几个钱?快洗洗手吃饭吧!” 我和沈昭棠也不再客气,进屋简单洗了下便端起碗狼吞虎咽。 那天,我觉得老太太做的面条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我自己吃了五碗…… …… 第九百一十五章 火炕 面条下肚,紧绷了不知多少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 老太太看着我们风卷残云的样子,脸上是那种经历过饥荒年代特有的怜悯。 “慢点吃,锅里还有哩。” 老太太轻声说,又转身去灶台忙活了。 老头蹲在门槛上,吧嗒着旱烟,眼睛在我们俩身上还有那鼓的不像话的背包上来回看。 那眼神谈不上恶意,只是对外来者本能的审视和不解。 这让我心里刚放松下来的弦又悄悄紧绷了,握着筷子的手也紧了紧。 沈昭棠也察觉到了,她吃得快,放下碗,冲老头笑了笑,带着点刻意讨好的意味。 “大爷,你这面真香,我俩好几天没吃上热乎的了。” 老头吐出一口浓烟,含糊的嗯了一声,目光还是停在背包上。 “你们这探险的,咋跑这老深的山沟沟里来了?还弄成这模样?” 我赶紧接话,脸上堆起苦笑。 “嗨,别提了,走岔了路,指南针还摔坏了,在林子里转了向,跟野人似的。” 说着,我还故意拍了拍背包:“带的帐篷啥的也丢了,就剩点应急的东西死沉死沉的背着,差点没累死。” 沈昭棠配合到位揉了揉肩膀:“可不是嘛,幸亏天黑前找到这里,要不然又得睡树林子了。” 这时老太太端着新煮的面条过来,嗔怪的看了老头一眼。 “你这老头子,问东问西的,没看两个孩子遭多大罪?吃饱饭没?锅里还有!” “饱了饱了,大娘,真饱了!” 我和沈昭棠连忙摆手,这顿面条吃的胃都顶着了,但精神头却回来不少。 老太太瞅着我俩身上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眉头皱了一下。 “哎呀,这衣服都烂成布条了,咋穿啊?老头子,去把你压箱底的那套工装,还有我年轻那会那件褂子拿来。” “啊?不用不用,大娘,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已经风风火火的指挥老头去翻箱倒柜了。 那时的农村人,朴实善良。 不一会儿,两套散发着樟脑味的旧衣服摆在我们面前。 老头那套深蓝色的旧工装洗的发白,膝盖处还打着补丁,肥大的能塞下两个我。 老太太那件灰色褂子几十年前的款式,对沈昭棠来说也是又宽又长。 “快换上快换上,别嫌旧,干净暖和就行。” 老太太不由分说的把衣服塞给我们。 我和沈昭棠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不过我们的衣服脏成这样,确实也没法穿了。 道了声谢,拿了衣服去了旁边一个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小房间。 我三下五除二换上了那套工装裤和外套,裤腿卷了好几道,袖子也挽到胳膊肘,像个穿大人衣服的半大孩子。 沈昭棠换上的那件褂子,比我还滑稽,衣摆几乎垂到膝盖,袖子长的能卷起来,配上她那张沾满灰的脸,就像一个唱大戏的。 我俩互相看着对方这身行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知道以前人做衣服为什么要做大一些呢? “挺好,挺精神,就是大了点,暖和就行,一会洗把脸更好了!” 老太太看着我们,满意的点点头。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山村的夜,静的吓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老太太麻利的收拾好炕桌,指着西屋说道:“你俩今天就挤挤睡那屋吧,炕是热的我,被褥都是干净的。” 挤挤?我下意识看向沈昭棠,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老太太说的理所当然,一边铺炕一边絮叨:“出门在外不容易,又是小两口,讲究啥?这大冷天的,挤着暖和,赶紧歇着去吧,看看你们累的。” 小两口? 我和沈昭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和窘迫。 老头在门口抽烟,也没反对,显然默认了老伴儿的安排。 这深山老林的农家,大概觉得一男一女结伴而行,不是夫妻就是情侣,天经地义。 “大娘,我们不是…” 我想解释一下,却被老太太打断了。 “知道知道,年轻人脸皮薄,快去睡吧,这炕烧的热乎着呢。” 她不由分说的把我和沈昭棠推进西屋,还顺手带上了门。 屋子里散发着温热气,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房梁下。 一张土炕占据了小半间屋,上面铺着旧炕席,放着一床看起来还算厚实的棉被。 就一床被子…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虽说我与沈昭棠间也发生过比较暧昧的事,但那都是被动发生的。 如今真要睡一个被窝里…… 沈昭棠站在炕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褂子衣角。 她这般小女人姿态和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觉得她之前应该都是装出来的,毕竟青蚨门二当家,肯定要表现强势。 而我俩可谓同生共死,她也把真实的自己展露出来了。 “咳…” 我干咳一声,打破沉默,指了指炕。 “那个,你盖被子吧,炕热,我不需要盖。” 我把背包小心放在炕尾,紧贴着墙壁,确保它在我视线和触手可及的范围。 沈昭棠嗯了一声,爬上炕用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也脱了鞋上炕,尽量靠炕沿躺下,和沈昭棠中间足足隔了半米的距离。 像是划了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 “那个,背包…” 沈昭棠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来。 “放心,在我脚边,贴着墙,你也警惕点。” 我低声说,眼睛盯着黑黢黢的房梁。 “嗯。” 她应了一声,再无言语。 炕烧的确实挺热,但心还是不敢放松下来。 老两口看起来淳朴善良,但背包里的东西太烫手,万一他们起疑,或者明早上和邻居说漏嘴… 我脑子里闪过各种糟糕的可能性,耳朵竖着,仔细听着外屋的动静。 老头老太太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然后也熄灯睡了,堂屋里传来老头轻微的鼾声。 提着的心在温暖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开始模糊,沉入了不安稳的睡眠。 梦里似乎又看到了老根那张模糊的脸,还有那些沉默注视的浮雕古人…… …… 第九百一十六章 小伍 后半夜。 火炕还剩着一点余温。 我被沈昭棠轻微的翻身动作弄醒了。 黑暗中,我能感觉她也醒着,呼吸并不均匀。 “冷不冷?” 她声若蝇蚊。 “还行。” “你…过来睡吧,别冻着了…” 说着,我感觉到身上一暖,带着余温的被子搭在了我的身上。 接下来我们都没说话,下意识用脚碰了碰炕尾的背包,硬硬的触感传来,心里这才踏实一点,再次沉沉睡去。 鸡鸣三遍,天刚蒙蒙亮。 我几乎是立刻就醒了,第一时间去摸脚边的背包,还在。 沈昭棠也醒了,我俩对视一眼,迅速起身。 整理好衣服,老太太已经起来了,正在灶台边忙活,锅里煮着玉米糊糊的香气飘了进来。 “起来啦?睡的咋样?快洗把脸,喝点糊糊暖暖身子。” 老太太热情招呼,我和沈昭棠连忙道谢。 “睡得挺好,谢谢大娘。” 用院子里冰凉的井水胡乱洗了把脸,把最后一点困意给激跑了。 一人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身上暖和了,老头也起来了,蹲在门口抽烟,看着我和沈昭棠收拾东西。 “大爷,大娘,真是谢谢你们二老了,我们得走了。” 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子,闷声道:“顺着门前的土路往东走,大概走一个小时,能到个叫柳树屯的地方,那儿有去县城的拖拉机。” 告别的话说了又说,我和沈昭棠终于踏出了院门。 临走前,我在枕头底下压了二百块钱,算是对老两口的报答吧。 沿着土路向东,脚步比在山里不知道轻快了多少。 土路两旁是收割后显得荒凉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 偶尔能看到远处山脚下的小村落,炊烟细细一缕。 上午八点多左右,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比老两口村子规模大不少的屯子。 几十户人家,土坯房和砖瓦房混杂,村口几棵大树光秃秃的,树下停着几辆手扶拖拉机和一辆破旧的绿色吉普车。 看来这就是柳树屯了。 屯子里比想象的热闹不少,我和沈昭棠这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走到吉普车旁,主驾驶一中年男子正仰在座位上看杂志,没注意到我俩。 “咳咳,师傅,县城去吗?” 手扶拖拉机我不想坐,颠到县城不知道要多久了。 司机吓了一跳,赶忙合上杂志,我余光看到了里面的裸体插画。 “县城?你俩?一百!” 坐地起价。 “走。” 我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然后和沈昭棠坐上了后排,背包被我放在脚下。 吉普车在土路上狂奔,扬起一阵阵尘土。 一个小时后,我们到了县城,沈昭棠赶忙找公用电话打电话。 我在一旁站着,等她打完电话后,我俩又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 “在这安心待着吧,一会有人来接应,先洗澡,人都臭了。” 旅馆只有一间公共浴室,在走廊尽头。 大概半个小时,沈昭棠才洗好,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脸上洗的干干净净,虽然看起来还有些疲惫,但整个人清爽利落了许多。 “水还行,你快去吧。” 我接过还带着湿气的毛巾,走进浴室,让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搓下来一层厚厚的泥垢后,感觉身体也轻盈了好多。 回到房间,沈昭棠正坐在床边,用一把小梳子慢慢梳着半干的头发。 “人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短促的响了两下。 沈昭棠走到窗边往下看,一辆半新的桑塔纳停在了旅馆门口。 “来了,走吧!” 下楼,走出旅馆,桑塔纳驾驶座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夹克衫,身材精干,眼神锐利,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小姐,您可算有消息了,没事吧?” 他飞快的打量了一下沈昭棠,又警惕的扫了我一眼。 “小伍,我没事,这是吴果,这次多亏了他。” 沈昭棠语气平静,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形容。 小伍立刻朝我点头:“吴兄弟,辛苦了!” 随即,他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两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小姐,按电话里说的,准备的换洗衣服,你看合不合适。” 沈昭棠接过一个袋子,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里面有崭新的牛仔裤,毛衣和外套,甚至还有内衣裤。 她把另一个袋子递给我,里面同样是崭新的男士衣物,尺码看起来正好。 “换上吧,换好再出发!” 又跑回旅馆,换上了牛仔裤和深色夹克,舒服的我直摇头。 坐上车,小伍从后视镜里看了沈昭棠一眼:“小姐,接下来去哪?回……” “不,先去河东东关,你应该知道地方吧?” 沈昭棠打断了小伍的话,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知道,陈鹤年的地盘,小姐,你是要?” “嗯。” 沈昭棠淡淡回应了一声,小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明白,不过到那得是下午了,那时候正人杂,得等晚上才能与陈鹤年见面。” 沈昭棠没在说话,小伍看起来比她大了不少,却一口一个小姐叫着。 而沈昭棠也一口一个小伍叫着,看来小伍属于她的心腹了。 车上,沈昭棠偶尔问一下青蚨门的近况,小伍知道的不多,所以也没什么我想听的八卦。 下午四点多,河东东关。 这里街道不宽,两旁多是两层的老式门面房。 小伍指着四海茶馆的牌匾说道:“小姐,就这了。” 下午时分,茶馆里人不少,大多数中老年男人,有的下象棋,有的打牌,有的喝茶聊天,嗓门都不小。 穿着白大褂的服务员拎着大铜壶穿梭在其中,吆喝着添水。 “小姐,陈鹤年在二楼雅间,这会儿人杂,咱们等等,等他清场。” 沈昭棠点点头,然后找了个角落靠墙的方桌坐下。 “两杯毛峰,再来碟瓜子!” 小伍喊了一声,然后就往楼上跑,应该是找陈鹤年去了。 不到五分钟,小伍下来后,服务员开始清场,这让不少茶客心生不满。 “各位,我们东家临时有事,劳驾各位了,明天全天免费品茶!” 这陈鹤年有点格局。 第九百一十七章 陈鹤年 陈鹤年五十多岁。 短毛寸,国字脸,看起来很有威严。 他走路时,左腿明显有些僵硬,沈昭棠跟我说,那是八十年代被人砍伤的。 那个年代他单枪匹马说着仇敌砍了四条街,这也奠定了他现在在河东的地位。 陈鹤年从楼上下来,目光很快锁定了我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走了过来。 小伍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陈爷。” 陈鹤年点点头,目光落在沈昭棠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昭棠,稀客啊,咱爷俩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他声音不高,却有一股莫名的穿透力。 沈昭棠放下茶杯,站起身,既不卑微也不倨傲,语气平淡:“陈爷,打扰了,我有些东西,想请你过过目,指条明路。” 沈昭棠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陈鹤年目光在我腿上的背包停留了一瞬,点点头:“楼上请吧。” 他转身重新上楼,小伍立刻跟上,沈昭棠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一起。 二楼只有两个小雅间,陈鹤年推开其中一间的门。 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水墨山水画。 一进去,他就关上了门。 “坐。” 陈鹤年自己先在主位坐下,小伍很自觉的站到门边,像一尊门神。 我和沈昭棠在对面坐下,我把背包放在了膝盖上。 “东西呢?” 陈鹤年开门见山,目光锐利。 沈昭棠对我点点头,我拉开背包主拉链,手伸进去,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看向陈鹤年。 “陈爷,东西有点扎眼,您看……” 我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东西价值都很高,他是否有这个实力收货。 陈鹤年嘴角勾了一下:“放心,这屋子干净,拿出来吧。” 我这才缓缓将那只错金兽面纹提梁卣从背包最底层捧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古朴厚重的青铜色泽和繁复精美的错金纹饰,依然散发着一种令人屏息的威严。 我将它轻轻放在铺着旧桌布的方桌上。 陈鹤年看到提梁卣,目光瞬间凝固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没有立刻去碰,只是仔细端详着。 从提梁到兽面,再到腹部的纹饰,眼神专注。 过了足足三四分钟,他才缓缓伸出手,指尖极其小心的触碰了一下提梁,又轻轻拂过兽面纹饰上凸起的错金线条。 “开门的东西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战汉的?” 陈鹤年抬头看向我们,沈昭棠平静的说:“陈爷好眼力,具体年代,还得您这样的行家定夺,我们只求个出路。” 陈鹤年闻言收回手,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权衡利弊。 “这样的东西,你们还有几件?” “十几件。” 陈鹤年的目光在我和沈昭棠之间扫过,最后又落回提梁卣上。 “东西是好东西,开门的好东西,就是太烫手了,昭棠,你应该明白。” 每个人收货前都会有这样一番说辞,好像全国都统一好了一样。 这压价的话术都烂大街了。 沈昭棠也知道他话外的意思,挑了一下眉毛:“明白,所以我才找到您这儿,规矩我懂,只求个稳妥。” “先看看其他东西吧。” 我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陈鹤年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渐渐麻木。 他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中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看完以后,陈鹤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沉吟片刻,说道:“一千六百万,我负责找下家,东西安全出去,钱分三次,走干净渠道。” 一千六百万?这家伙挺能留缝,他要是一转手,最少一千万进账。 比我想象的差太多了。 沈昭棠听到这个报价以后,微微摇头,语气依然平淡,却带着坚定。 “陈爷,这些东西的分量,您比我清楚,你说的这个数,连我跑一趟的路费都不够。” 她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一口清,现钱,东西您拿走,后面与我们无关。” 四千万?沈昭棠这价加的够狠,而且要求一口清,我觉得陈鹤年应该不会答应。 陈鹤年皱紧了眉头,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快了些。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沈昭棠,眼神复杂。 足足过了一分钟,陈鹤年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昭棠,这价太高了,我最多能给你加到一千八百万,而且,这么大笔现金,我得调,最少两天时间。” “可以!” 沈昭棠干脆利落,没在加价。 这价格和我们心里预期的差一点,但没差太多。 “后天还是这个时候,还在您这,现金,不连号旧钞。” “成交!” 陈鹤年伸出手洗,沈昭棠也伸出手,两人轻轻一握,交易敲定。 离开茶馆,坐进桑塔纳里,小伍发动车子,问沈昭棠接下来去哪里。 “找个安静点的酒店,先住下,今晚好好休息。” 小伍找的酒店比小旅馆好百倍,主要是有独立卫生间。 安顿好以后,沈昭棠让小伍出去办事,我问她后天拿到钱以后,打算怎么办? “先把你那份给你,然后我回青蚨门。” 她转过头看我,眼神复杂。 “吴果,这次谢谢你,没有你,我找不到那些东西。” 我摆摆手,其实我感觉自己真没帮啥忙。 “说这些干嘛?钱…够吗?” 沈昭棠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青蚨门不是那么好脱身的,这些钱,加上我之前攒的,或许够,或许差一点。” “你还是先别给我那份了,你先拿去用,如果再不够的话,给我打电话,呃…手机都冲丢了,回头买手机再留电话。” 沈昭棠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说道: “吴果,我也不跟你客套了,年份就算我借的,回头连本带利还给你,如果还不上,那我就……” 她咬着嘴唇顿住了。 我开玩笑的接话道:“你就什么?以身相许嘛?哈哈…” “嗯!” 我的笑声被她重重的肯定声噎了回去,说了句早点睡,便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第九百一十八章 买手机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昭棠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我再留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 而且,我怕和沈昭棠在一起时间久了,在稀里糊涂的发生点什么事。 烦躁的翻了个身,想着明天就撤,但是去哪? 回津沽? 突然想起来袁泉还在禅城,也不知道梨园筹备的怎么样了。 我这甩手掌柜当的太不称职了。 去禅城! 不只是看看梨园的进度,还因为南粤珍奇会。 白胜被我们弄死之后,任贤良一直没有动静,如果有机会,不妨也把他送去见白胜,这样也少了一个敌人。 又突然想起孙耀福,好久没听到这老东西的消息了,也没来找我麻烦,看来还是秦岳那件事把他拖住了,暂时没时间搭理我。 秦岳也是不争气,直接弄死他完事了呗,也好让我高兴高兴,必须给他送面锦旗。 打定主意之后,第二天一早,我便敲开了沈昭棠的房门。 她穿着睡衣就给我开门了,那种宽松吊带,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晃得人眼晕。 “又没什么事了,起那么早干嘛?” 沈昭棠打着哈欠,尽显慵懒疲惫。 我没敢直视她。 “这边事了了,我打算去趟禅城,那边又开了一家梨园。” 沈昭棠闻言直勾勾的看着我,看的我心里发毛。 “行。” 她沉默了几秒,只吐出一个字。 “啊?哦,行。” 她这一个字的回答,让我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憋了回去。 “你等下。” 沈昭棠转身拿衣服,我识趣的走出房间,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刚想开口,便听她说道:“先跟我出去办点事。” “办啥事?等小伍送钱来不就完事了吗?” “钱那不是事!现在去买个手机。” 她转身就走,我搓了一下脸,买手机?这倒是个正事。 我那摩托罗拉,估计已经成了红毛山魈的玩具了。 县城最大的邮电局门口,有一排卖手机的门店,玻璃橱柜里摆着各种型号的手机。 沈昭棠径直走进一家看起来门脸再大的店铺,柜台后面是个穿西装马甲的年轻老板。 沈昭棠扫了一眼,指着柜台里一部银灰色的翻盖手机:“老板,看看这个。” 我记得那手机是摩托罗拉v998+。 老板闻言眼睛一亮,麻利的拿出手机。 “小姐好眼光,刚上市最新款,信号强,待机时间长,小巧方便。” 沈昭棠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屏幕,然后递给我:“试试,合不合手?” 我接过来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小巧的翻盖设计,在当时绝对是机皇的存在。 “挺好的。” “行,就这个了!再配张卡,号码选顺溜点的。” 沈昭棠干脆利落,老板眉开眼笑,赶紧去办卡。 “你也不问问价,这玩意看起来不便宜。” “你别管。” 不一会,老板拿着手机和电话卡回来,还送了一个充电器。 他一边装卡一边说道:“小姐,号码选了一个尾号6688的,吉利,连带手机卡,一共五千八百八十八,图个吉利。” 五千八!这奸商没少赚差价! 我刚想和他说道两句,沈昭棠已经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递给老板。 老板乐呵呵的接过钱,仔细数了一遍,然后开了张收据。 “弄好了,你试试。” 老板把手机递给我,却被沈昭棠半路截胡。 她在手机上飞快的按了几个键,然后还给我。 “我的号码存进去了,名字一个沈字。” 我接过来一看,通讯录里就只有一个名字,沈,138开头,挺顺。 而她给我办的这张6688尾号,我一直用到了现在。 “路上小心,到了禅城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沈昭棠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钱的事,如果我用不到,你那份少不了你的……”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这个事都说好几遍了……我就先走了,如果你在青蚨门遇到困难,给我联系。” “嗯,再见。” “再见。” 我转身离开,没敢回头,因为我能感受到沈昭棠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后背。 火车上永远是人山人海,排了老长的队,终于买到了去禅城的硬卧票。 这趟,得将近二十个小时。 等车的时候,我给包子打了个电话,能记住的号码除了时紫意就包子和闫川还有吴老二他们几人。 电话里,包子说如果我再没音信,就真要给我烧洛阳铲了。 李八指回来了,紫意轩有他在我也放心。 挂了电话,我又给时紫意打去了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只要她出国,想联系她难如登天。 我给她留了言,告诉她我换了手机号,希望她看到手机后能给我打过来吧。 火车开动,窗外北方初冬景色飞快倒退,光秃秃的树杈,裸露的田地尽显荒凉。 车厢里小孩哭,大人叫,还有推销袜子,售卖光碟的人来回穿梭。 我脑子里开始盘算禅城的事,现在联系不到袁泉,不知道梨园筹备好了没有。 他这小子办事倒是挺靠谱的,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不知道他手头资金够不够。 熬了将近一天一夜,火车终于到了禅城站,南方的温润空气立马裹了上来。 走出站台,拉客的摩的,出租车司机操着难懂的粤语吆喝着。 “靓仔,去边度啊?” “哦,我不去边度,这里有没有新开的梨园?” 我的回答让出租车司机哈哈大笑,他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说道:“帅哥外地人,边度是去哪里的意思,你要去梨园?哪里好像还没开业哦。” 我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梨园就好办,开不开业不重要,我又不是去听戏的。 出租车七拐八拐,带着我钻进了一条古旧的巷子。 巷子不宽,青石板路被磨的光滑。 车子在一个挂着两盏褪色红灯笼的大门前停下,门头上梨园两个烫金大字已经挂上。 “靓仔,就是这里啦。” 我付钱下车,刚想进门,就听到强子的哀嚎:“老胡!你他妈看着点,砸我手了!” …… 第九百一十九章 梨园分园 听到强子的嚎叫声,我咧嘴一笑,推开了木门。 门内是收拾干净利落的小天井,青砖铺地,角落里的几盆菊花开得正艳。 正对着大门,是一座崭新的戏台,飞檐翘角,朱漆木柱。 戏台一侧,强子正捂着手嗷嗷叫,穿工装裤的老胡正一脸歉意的搓手。 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练功服的年轻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谁啊?哎呦卧槽,果子?” 袁泉的声音从戏台后面传来,只见他穿着一件沾着油漆点子的旧T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手里还拿着个锤子,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 看到门口的我,眼睛瞪的溜圆,手里的锤子差点掉在地上。 这哥仨在干嘛?自己装修呢? “吴果?真的是你?你咋跟鬼似的,说来就来,也不打个电话?” 袁泉把锤子往工具箱里一扔,几步就窜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 “瘦了,黑了,北方的风沙这么大?” “老板呐!” 强子也顾不上手疼了,嗷一嗓子就扑了过来,那架势恨不得把我抱起来转两圈。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梨园都忘到太平洋去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晃着我的肩膀,唾沫星子差点喷在我的脸上。 “轻点轻点,骨头要散架了。” 我笑着推开强子,看着他那圆润了一些的脸。 “我看你这日子过得挺滋润,嚎声都中气十足。” “滋润个屁!” 强子立刻苦着脸,把手伸到我面前让我看。 “你看,都砸肿了,老板你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泉哥管外头,我管里头,搬砖头,扛木头,刷油漆,催工头,啥活没干过?累的我都瘦了十来斤了。” 他说的声情并茂,还配合着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老胡在一旁嗤笑一声:“瘦了十来斤?你那肚子上的肉是充气充多了吧?” 他转头对我挤挤眼:“吴果,别听他瞎咧咧,这小子干活是卖力,可干完活就属他吃的最多,隔壁的烧鹅店,他都快成vip了。” “老胡!你怎么能污人清白?” 我拍了拍强子的肩膀:“行了行了,知道你们辛苦,回头请大家吃顿好的!这地方确实让你们收拾的利索。” “那是!走,但你好好参观看看你这甩手掌柜的基业。” 袁泉带我绕过戏台,后面是几间修葺一新的厢房。 袁泉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 “这间,化妆间,镜子,灯,椅子,都配齐了。” “这间,放行头的,樟木箱子,防虫防蛀。” “这边,给角儿休息的,安静。” “后面小院,厨房,饭堂,还有宿舍。” “厕所都重新弄好了,冲水的,干净。” 他介绍的眉飞色舞,强子在旁边补充细节,哪块砖是他搬的,哪根梁是他看着放的,哪儿刷漆差点掉下来…… 整个梨园地方不如江宁的大,但布局紧凑,功能齐全,处处透着用心。 老房子修旧如旧,保留了古韵,新添的东西也看着协调。 袁泉一如既往的没让人失望。 “花了多少?” 我忍不住问,这梨园规模,怎么都觉得他手上的钱应该不够。 袁泉嘿嘿一笑,搓着手说道:“启动资金嘛,肯定是花超了一点,不过你放心,大部分是赊的。我跟工头材料商都说好了,等梨园开张,有了进项,立马结账。房东那边也磨下来了,头半年租金能缓缓,还有……” 我赶紧打住袁泉的话,怪不得好多零碎的活都是他们亲力亲为,原来是为了节省开支。 这家伙居然开始融资了,意思就是现在兜比脸都干净,就等着开张赚钱还债呗? “这事怪我,最近忙其他事,没照顾好这边,你也是,缺钱就给我打电话,难为自己干什么?” 袁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就这点小事,也不算困难,而且咱这个地段,只要戏好,不愁没生意,三爷那边调教的几个孩子,唱念做打,有模有样,在从江宁那边调几个人来压压场,咱梨园绝对能火。” 三爷? 我环视了一圈,没看到这个所谓的三爷。 “三爷以前是柳门的老成员了,他碰到梨园装修,便自告奋勇的帮咱们训练新成员。” 看出我的想法,袁泉主动说起三爷的来历。 我点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袁泉的经济窘迫。 我银行卡和身份证都在太岳山中弄丢了,现在只能给包子打电话了。 于是我掏出手机给联系到包子,让他给袁泉的银行卡先打来五十万。 包子抠搜的要管我要利息,我一句爱借不借,惹得他大叫一声:“现在借钱都是大爷吗?” 但他说归说,还是答应晚一会钱就到账。 参观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到天井,在戏台边的石桌旁坐下。 “袁泉,这边太平吗?南粤珍奇会自打白胜死了以后,有啥动静没?” 我看着袁泉,压低了声音。 “吴果,你不提这事我还真忘了,怪得很!白胜折了之后,南粤珍奇会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任贤良连个屁都没放,禅城地面上,以前那些跟他们沾边的小啰啰也全都缩起来了。打听了了一圈,都说珍奇会好像彻底收手了,或者换地方了,反正禅城这边,清静的很。” 我皱着眉头,这可不像任贤良的风格。 白胜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他能咽下这口气? 要么是憋着更大的坏,要么就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顾不上这边。 我沉吟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越是没动静,越不能放松,你跟强子还有老胡平时多留个心眼,尤其是开张前后,人多眼杂。” 袁泉点点头。 “孙耀福那老东西呢?最近听到过他的风声吗?” 袁泉摇摇头。 “那老棺材瓤子,没听说,估计还在和秦岳死磕吧,白泽会那摊子烂事都够他喝一壶的,一时半会儿,手应该伸不到禅城来。” “那就好。” 我稍微松了口气,心想秦岳李瞎子啊,你俩争点气,让孙耀福去和他儿子团聚吧… …… 第九百二十章 杨三爷 晚饭是在梨园后院的食堂吃的。 袁泉张罗着让隔壁烧鹅店送来了两只招牌烧鹅,又炒了几个小菜,算是给我接风。 也算是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 强子吃的满嘴流油,他说这可都是跟烧鹅店老板磨破了嘴皮子才拿到的内部价。 确实,这烧鹅肥而不腻,皮脆肉香。 气氛挺热闹,正吃着,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衫的老者走了进来。 他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并在脑后挽了一个小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打扮可是够潮的。 他面容清瘦,眼神平和,走路步子不大,但很稳当,正是袁泉口中的杨三爷。 “三爷来了,快坐。” 袁泉赶紧起身让座,显得对三爷很尊敬。 “三爷。” 我也跟着站起来打招呼,强子和老胡也停下了筷子,喊了声三爷。 杨三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我们摆摆手:“坐,都坐,我听说园主来了,就过来看看。” 他声音不高,带着点南方口音,但吐字很清晰,听起来很舒服。 杨三爷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点点头。 “园主年轻有为,气度不凡,能经营好梨园,是孩子们的福气。” 我被他说的有点无地自容,梨园的经营,其实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袁泉的功劳。 “三爷过奖了,梨园能开起来,都是诸位哥哥的功劳。” 我客气的说着,拉开旁边的凳子请他坐下。 杨三爷落座,动作不急不缓,透着一股旧时老艺人的范儿。 他拿起筷子,并没有立刻夹菜,而是先问问梨园里几个人的练功情况,又问了问开张的准备进度,言语间都是对梨园的关心。 而袁泉也一一回答,态度恭敬。 我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偷偷的观察这位三爷。 他说话条理清晰,态度温和,对梨园事物也挺上心,看起来确实像个德高望重,真心为梨园着想的老前辈。 但是! 不知道为啥,他刚入坐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是有点拧巴的感觉,心里像是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这感觉,不对劲! 我对自己的直觉还挺有信心的,原因就是体内的灵犀蛊。 几次出生入死,灵犀蛊都给我带来了微妙感应,好几次也都救了我的小命。 虽然现在只是有种轻微的异样,但这足以让我警惕起来。 问题百分之百出在这位杨三爷身上。 一顿饭吃得我心不在焉,好在杨三爷没待多久,说年纪大了要早些休息,又勉励了大家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袁泉把他送到门口,等他回来之后,我放下筷子,装作随意的问道: “袁泉,这位三爷,平时都住哪儿?离梨园近吗?” 袁泉回来坐下:“不远,就在老城区边上,自己住了一个小单间,他说图个清静。” 我摸着下巴,这么大岁数了,没有家人吗?要自己一个人住? 我一直说袁泉是个聪明人,他说完就反应了过来。 “果子,你说他有问题?” 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主意,不管是不是错觉,得跟过去看看,这老头,说不定真有问题。 “强子,你跟我走一趟。” 强子放下筷子,用袖子抹了一下嘴:“三爷要是有问题,我把他揍成三孙子!” 禅城老城区的夜晚,没有北方那么冷,巷子里还亮着昏黄的路灯,偶尔有骑自行车的路人经过。 我和强子往袁泉说的地方摸去,杨三爷住的老城区,房子低矮密集,巷子七拐八绕像迷宫。 好在强子知道具体方位,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一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砖楼,楼下停着几辆自行车,杨三爷住在靠里面一栋的一楼,窗户拉着窗帘,但亮着灯。 我和强子躲在对面一棵大榕树的阴影里,耐心的等着,心里琢磨着,这老头大半夜不睡觉,在屋里干嘛呢?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腿都站麻了,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杨三爷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出来了! 但他此时完全不是刚才在梨园那副温和老艺人的样子。 他换了一身运动装,头上戴了顶压的很低的鸭舌帽,脚步轻快,警惕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钻进了一条窄且黑的小巷子! 看来我的直觉没错,这老犊子能拿奥斯卡影帝了。 我和强子立刻猫着腰,借着墙角和垃圾桶的掩护,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杨三爷显然对这片地形非常熟悉,在巷子里穿梭自如,速度还不慢。 他七拐八绕,最后竟绕到了靠近禅城河涌边一片相处偏僻的区域。 这里没什么住家,只有一些废弃的仓库和小厂房。 晚上黑灯瞎火的,只有远处河面上货船的灯光隐约可见。 杨三爷在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我和强子赶紧缩进旁边一堆废弃的油桶后面。 只见杨三爷走到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没有敲门,而是有节奏的轻轻敲了三下门板,停顿两秒,又敲了两下。 这特么搞的跟特务接头一样,有啥天大的事还需要这么对暗号? 过了一会儿,铁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似乎有人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杨三爷也低声回答了一句。 角门随之打开,杨三爷一闪身钻了进去,门立刻被关上。 强子见状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一直在他们身边的三爷,竟然真的有鬼! “这鬼地方,大半夜的,跟谁接头?” 强子小声问了一句,我示意他不要说话,挪着脚步来到角门前,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但隔着门和墙,即使竖起耳朵仔细听,还是听不真切,只能偶尔捕捉到几个词。 “是他…” “来了…” “动手…” 这种只能听几个词的感觉真他娘的操蛋! 我琢磨要不要从墙上跳进院子里的时候,脚步声突然从里面传来。 我和强子赶紧缩回到油桶后面,角门被打开,杨三爷出来了。 还他妈挺快! …… 第九百二十一章 计划 杨三爷出来之后,门里那人提醒他注意尾巴,别让任老板的计划泡汤。 任老板?任贤良! 这王八蛋销声匿迹原来是在玩灯下黑! 这个杨三爷,竟然是他安排在梨园的眼线! 跟我在这玩无间道呢? 杨三爷再次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后快步朝来时的路走去。 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尽头,我慢慢从油桶后面站起身,望着紧闭的角门,眼神冷了下来。 想玩阴的? 行啊,老子奉陪! 禅城这盘棋,现在才刚刚开始! “妈的,这老鳖犊子,演得真他妈像啊!” 强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果子,现在咋办?把院子里那帮鳖犊子揪出来?” 我一把按住要窜出去的强子:“揪个屁,里面有几个人?手里有多少家伙?咱俩赤手空拳进去送菜啊?” “那也不能看着这老东西祸害咱们梨园啊。” “当然不能!这老东西是任贤良安插进来的钉子,目标是我。现在任贤良应该知道我已经到了禅城,那咱们就将计就计。” 我心里飞速的盘算着,要怎么引出任贤良呢? 回到梨园,袁泉和老胡还没睡,在房间里焦急的等着我们。 见我和强子回来,袁泉立刻迎上来:“怎么样?真有问题?” “问题大了!” 强子抢着把看到的说了一遍,尤其是杨三爷和人接头时的鬼祟。 袁泉听完,一拳砸在桌子上。 “操,这老狗,亏我还把他当长辈尊敬着,他妈的现在是引狼入室了!这事怪我,没查清底细就把他……” 我打断了袁泉的话:“现在说这个没用,当务之急是任贤良早就暗中盯着梨园了,而且在眼皮子底下埋了雷,杨三爷就是那颗雷,炸的也是我。” 强子闻言,大手一挥:“直接弄死他就完事了!” “弄死个屁!弄死一个杨三爷,还会有杨四爷,杨五爷!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任贤良揪出来,从根本解决问题!” 老胡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并指出了事情的关键点。 “老胡说的对,杨三爷只是个马前卒,他可能连任贤良的面都没见过,所以要找出任贤良,只能从其他方面突破。” 众人沉默了片刻,我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 “明天,咱们演一出戏。袁泉,你找个由头,就说去外地采购一批行头,带着园里其他人大摇大摆的离开禅城,并且让杨三爷知道你一两天内回不来。” 袁泉立刻明白了过来:“你是要制造梨园内部空虚的假象,让任贤良觉得有机可乘?” “对!任贤良应该十分想亲手了结我,所以这个机会他应该不会放过。强子,你明天表现的担忧点,就抱怨梨园缺钱,开业压力大,然后不小心在杨三爷面前透个口风,就说我这次来,带来了一笔巨款,就锁在我房间的柜子里。” 强子一拍大腿:“懂了,让那老东西以为梨园就剩咱们几个看家,而且还有一笔巨款,让任贤良觉得可以人财双收,增加他亲自过来的概率。” “光把他引出来还不够,咱们还得保证他有来无回!老胡,你以前不是在工程队干过吗?弄点雷管炸药,不用多,但要够响,关键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老胡看着我,倒吸一口凉气。 “炸药?果子,玩这么大?” “以防万一,记住,不是炸人的,是用来制造混乱的,具体怎么用,听我指挥,另外,在准备几根趁手的钢管,一头磨尖。” 袁泉皱着眉头看着我:“那我们都走了,你自己在梨园……”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一个人,他们才会放松警惕,如果任贤良进了梨园的后院,进了我这个房间,那就是咱们关门打狗的时候。” 袁泉摇摇头,对我的方案不是多赞同。 他认为我这样做太冒险,想要找出任贤良,花一点时间也不是找不到,不至于这么激进。 “袁泉,现在不是时间的问题,杨三爷极有可能在这两天就对我动手,还是那句话,我想引任贤良出来,这才是重点!他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袁泉低着头没说话,他在权衡利弊。 好大一会儿,他才缓缓抬头。 “先按你说的办,但炸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用,这里是城区……” 我点点头,又补充了几点,随后几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计划按部就班展开。 袁泉临走前特意叮嘱杨三爷多照看梨园,强子则按照剧本,开始抱怨钱难挣屎难吃,演戏给杨三爷看。 我一直待在屋里,心想都是柳门出身的角,强子他们应该不会演砸吧?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梨园里只剩下我和强子还有老胡。 强子按照计划,天一黑就和老胡带着钢管和一小包炸药去后巷埋伏去了。 我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踱步,灯开着,把心神不宁的诱饵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接近凌晨一点,梨园内外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我以为杨三爷或者任贤良今晚可能不会出现了,刚想给强子发短信,突然,后院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来了! 我从窗缝里看到,几道黑影如鬼魅般翻过院墙,落在后院的青砖地上,动作快的惊人,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不是从后门进来的,是翻墙,而且身手极好! 这让我皱起了眉头,任贤良也太谨慎了,知道就我们三个在梨园里,居然派来的是高手。 黑影一共有四个,我能确定其中一个有杨三爷,但有没有任贤良就不得而知了。 他有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对我来说也是个未知数。 四个人进来后迅速散开,两人警戒后院入口和侧方,另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我房间的后窗下。 只见其中一个黑影对另一个黑影做了个手势,那黑影立刻从怀里掏出细长的工具,准备拔开窗户插销。 时机到了,不能再等了,等他们进来,我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第九百二十二章 狐狸狡猾的很 我抓起桌子上的空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这是我和强子他们定的暗号。 “动手!” 我用尽全力去全力喊了一嗓子,窗外准备开锁的黑影动作明显一顿。 而我也在这时抄起磨尖的钢管,猛的踹开房门,于此同时,袁泉带着几个小伙子还有老胡和强子也围了过来。 “草泥马的!都别动!” 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让四个黑影彻底懵了,他们显然是没想到会中了我们的埋伏。 “杨和平,你他妈说的是假情报!” 杨和平就是杨三爷。 “先突围出去再说!” 杨和平说完,直接奔我而来,他大概是想擒贼先擒王。 “三爷,你伪装的不错,但在狡猾的猎物也骗不了猎人的直觉!” 我侧身闪闪避杨和平刺来的匕首,钢管尖顺势划破他的手腕,血珠溅在青砖上。 另一个黑影想要过来帮忙,却被袁泉拦了下来。 “小的们,实战机会到了,不论死活,给我上。” 这个时候了,袁泉还想教学一波。 强子和老胡也每人缠上一个人,这让我能专心对付杨和平。 “三爷,任贤良给了你多少好处?” 杨和平不语,匕首舞的虎虎生风,但一寸长一寸强,我手里的钢管可不是摆设。 匕首擦过耳边,我低头躲过,钢管顺势戳进他的小腿。 杨和平惨叫倒地,手里的匕首却划在了我的肩膀上,疼得我闷哼一声。 反手掐住他的后颈往墙上撞,额头磕在砖缝里,血瞬间顺着眉毛流进眼睛里。 “果子,小心!” 余光瞥见和强子缠斗的那人掏出枪,我立刻拽着杨和平往旁边滚。 枪声响起的瞬间,强子甩出手中的钢管,正砸中那人手腕。 强子趁机扑上去,两人扭打在一起,我看见强子胳膊被划了道口子,但愣是咬着牙把对方脑袋往墙上撞,直到没了动静。 杨和平趁这机会想逃跑,我用钢管尖勾住他后衣领往后一扯,他踉跄着摔在地上。 我用膝盖顶住他后背,钢管抵在他的喉头。 “任贤良在哪?” 杨和平喘着粗气,手还在往腰间摸,那里还别着一把弹簧刀。 我一脚踩住他手腕,蹲下身来扇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你他妈以前是柳门的人?哪个堂口教出你这个王八蛋?” 我再次攥着他头发往墙上撞,血混着土渣粘在脸上。 “说,任贤良在哪!” “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杨和平咳出带血的唾沫:“有种就杀了我!” 啥? 还有这要求? 我举起狠狠刺入杨和平的胸口,他身体猛的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怨毒的眼神迅速涣散,身体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强子那边也解决了战斗,那个开锁的人被他打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老胡这边我刚才没经历关注,他的对手比较难缠,强子见状拎着钢管去帮忙了。 最轻松的就是袁泉了,他指导四个后生,乱棍打死老师傅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黑衣人抱着头在地下乱滚,但始终逃不出几人的包围圈。 “速战速决!别耽误时间!” 战斗结束,我坐在地上发呆。 袁泉过来给我包扎肩膀上的伤口,皮外伤,不碍事。 强子走过来蹲在我旁边,问我任贤良现在是不是躲在哪个老鼠洞里看着我们? 很遗憾,今天任贤良没有亲自出马,他的谨慎性属实挺高。 “袁泉,尸体就交给你处理了,处理干净,别留尾巴。” 袁泉叹了口气,说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没等来任贤良就很操蛋。 我撑起膝盖站起来,肩膀的伤口在袁泉粗糙的包扎下隐隐作痛,但远不及心里的烦躁。 没能抓住任贤良,等于白忙活一场。 我突然想到这四人身上会不会有线索? “袁泉,先搜下他们的身,仔细点,别放过任何东西。” 强子和老胡闻言立刻蹲下身,在尸体上翻找起来。 衣服口袋,鞋底,头发里,任何可能藏匿物品的角落都不放过。 “果子,看这个!” 强子突然喊出声,他从其中一人贴身内侧衣袋里,摸出一部小屏幕的老式手机。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手机,打开后发现里面很干净,通讯录里只有寥寥几个号码,全是乱码般的代号,短信记录也空空如也,。 我皱着眉翻看,手指在按键上无意识滑动。 “通话记录呢?” 老胡凑过来问,我点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条记录是三个小时前,打给一个备注为仓库的号码。 通话时间很短,只有几十秒。 再往前翻,两天前,有一个打给同一个仓库的记录,时间稍微长一些。 “仓库……” 我脑子飞速转动,杨和平是任贤良安插在我们这边的钉子,他临死前还提到任贤良不会放过我。 这个仓库,会不会是任贤良的一个临时落脚点或者联络点? 尤其是最近一次通话就在他们行动前,很可能是报告情况或者确认安全。 “袁泉,能查这个号码吗?” 袁泉接过手机,转身去一旁打电话。 “对,就这个号码,最后……嗯嗯……” 挂了电话的袁泉让我等一下,他已经托朋友查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几分钟后,袁泉的电话响起,他和对面客气了几句后,挂了电话便兴奋的说道: “查到了!号码注册信息是假的,但最后一次信号基站定位在城东老工业区边缘,靠近废弃的河运码头,一个叫丰泰旧货仓的地方!那地方荒废好几年了,鱼龙混杂。” “强子,老胡,你俩跟我走,袁泉,你带着他们把这里清理了,然后想办法继续深挖这部手机,看看还有其他线索不,保持联系!” 袁泉重重点头:“你们小心,狐狸狡猾的很!” 没有片刻耽搁,我们冲出院子,跳上了停在巷口的面包车,强子开车朝着城东疾驰而去。 “果子,你觉得任贤良会在那里吗?” 我摇头,现在谁也不知道,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就算他不在,也可能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 第九百二十三章 猎人?猎物? 面包车一路飞驰。 闯过几个无人的红灯,很快驶离了城区。 最后我们拐进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在一片被铁皮围起来的建筑群前停下。 丰泰旧货仓几个褪色的大字,歪歪斜斜的挂在大门框上。 整个仓库区一片死寂,我们熄了火,悄无声息的下车,夜风吹过空旷的场地,卷起地上的沙尘和废纸,空气中有股浓重的铁锈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 老胡鼻子微微抽动,压低声音说道:“有情况,新鲜的烟味,刚熄灭不久。” 我和强子立刻警觉起来,迅速分散开,借着仓库里废弃的集装箱作为掩体,朝着主仓库方向摸去。 我的心跳很快,不是害怕,是激动。 如果能弄死任贤良,那我在珠三角这边就没什么敌人了,以后来这边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主仓库的大门虚掩着,留着一道漆黑的缝隙。 我们三个呈三角队形,强子在前,我居中,老胡断后,慢慢靠近。 强子用钢管轻轻顶开铁门,门内漆黑一片。 我们打开手电筒,光束瞬间刺破黑暗,照亮了仓库内部。 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但靠近门口的一片区域,灰尘上有明显的杂乱脚印。 脚印一直延伸到仓库深处,一堆被油布盖着的货物旁。 我们屏住呼吸,快速谨慎的搜索,仓库很大,堆满了废弃的机器零件,破烂的木箱和落灰的帆布。 光束扫过之后,只有死寂和尘埃。 “没人,操!” 强子咒骂一声,他快步走到那堆被油布盖着的货物旁,猛的掀开油布,下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散落在地上的烟头。 我蹲下身,捡起一个烟头,过滤嘴还有一点余温,烟灰也很新鲜! “刚走,咱们来晚了一步!” 我觉得自己的胸口憋闷的慌,有种想要爆发的压抑感。 强子狠狠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废弃轮胎上:“妈的,又让这孙子溜了!” 老胡没说话,举着手电,仔细检查着仓库的每一个角落。 尤其是那些脚印消失的地方和那堆货物的周围,他用手抹过地面的灰尘,又抬头观察着高高的钢梁和通风管道。 “看这里!” 老胡突然指着仓库深处靠近一个小侧门的地方,那里有一排靠墙的老旧更衣柜。 “这个柜门没关严。” 我们立刻围了过去,更衣柜是那种老式的铁皮柜,大部分都生满了铁锈,落满了灰尘。 但其中一个柜门确实虚掩着一条缝,而且把手附近的灰尘有被擦拭过的痕迹,像是有人匆忙关门时留下的。 强子小心拉开柜门,手电光照射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揉皱的烟盒。 强子伸手想去拿烟盒,被老胡出声阻止。 “等等!” 老胡的手电光聚集在柜门内侧靠近合页上方角落,那里,一个纽扣大小不起眼的黑色物体,被一小块口香糖粘在铁皮上,正对着柜子内部。 “窃听器?” 我瞳孔一缩,老胡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我们后退,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用手轻轻一拽,将那个小东西连同口香糖一起拽了下来,迅速用纸包好。 “他不仅知道咱们会来,还留了耳朵,这地方没准是个陷阱,或者说,是个观察哨,他可能就在附近看着咱们,或者通过这个在听。” 老胡声音冰冷,一股寒意瞬间从菊花窜上来,任贤良的谨慎和狡猾远超我的想象。 我像闯入蛛网的飞虫,自以为在追踪猎物,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在猎人得注视和监听之下。 挫败感带着强烈的危机感同时袭来。 “先撤!” 我话音刚落,被老胡包在纸里的窃听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声音,通过窃听器,清晰的在我们耳边响起。 “呵呵,动作挺快嘛,吴老板,可惜啊,还是太嫩了点。知道猫和老鼠的游戏嘛?别急,我们慢慢玩,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烦躁的电流音。 任贤良,他果然在听,他甚至嚣张到直接对我们喊话。 强子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他对着空气怒吼:“任贤良!我操你祖宗,有种你他妈出来,别跟缩头乌龟一样!” 我把手按在强子肩膀上,示意他消消气。 然后从老胡手里拿过窃听器,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碎。 “任贤良明显是想激怒咱们,让咱们失去方寸乱了阵脚,他也在享受猫抓老鼠的快感,所以仓库这里暂时还没危险。” “那咱们也不能被他牵着尾巴走啊。” “别急,任贤良想当猫,就让他先翘几天尾巴!” 说着,我带头走出仓库,环顾四周,眼睛突然锁定远处。 靠运河方向,有一个水塔。 我瞥见水塔内部有一个黑黢黢的观察室,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而逝。 好像是望远镜的镜片反光。 “水塔!” 我赶紧往那个方向跑,老胡在后面提醒:“吴果,别是瞄准镜的反光!” “不会!他要是想杀我,在咱们来这里时都开枪了!” 我知道即使是我跑到水塔也会扑个空。 但我就是要给任贤良一种,我很急不可耐,势必要找到他的架势。 要让他以为我已经失去了理智,要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我的节奏。 水塔里漆黑一片,弥留的烟味证明刚才有人在这待过。 在观察窗的台板上,有一个望远镜,是任贤良故意留下的… 台板上还给我留了一行小字:“望远镜留给你,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哈哈……” 我冷哼一声,猎人还是猎物?一切都还太早! “老胡,强子!咱们回梨园!” 车子在黑暗中飞驰,将废弃的仓库远远甩在身后。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手机是任贤良故意留下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 他现在应该很开心,认为我已经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 先让他高兴高兴,鹿死谁手犹未知…… …… 第九百二十四章 逃跑 回到梨园,强子一脚踹翻院里的竹凳,木屑崩得老远。 袁泉已经处理好现场,见状摇摇头:“没看到任贤良吧?” “妈的,这孙子把咱们当傻子耍!” 强子说完,在院子里扫视一圈,问袁泉尸体弄哪去了?别留下蛛丝马迹,回头因为这吃了枪子。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四具尸体,就是用绞肉机也不见得处理得这么快。 袁泉笑了笑:“这个你们放心,保证让人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对了,吴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在路上就想了这个问题,任贤良现在龟缩着不肯露头,一般的办法还真不好让他主动露面。 不解决他,梨园在这里也开的不安生。 “他想当猫,咱们就让他觉得我们真成了老鼠,既然他喜欢看,那我们就给他看一场他想看的戏。” 我的话把几人整迷糊了,老胡挠着头问道:“吴果,你的意思是?” “我们走!” “走?” “对,走,离开禅城,回江宁避避风头。” 我看着后巷昏黄的路灯,一字一句道:“梨园,关张!” 袁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咱们假装害怕任贤良,然后通过撤离禅城引他出来,在路上解决他?” 我点点头:“如果任贤良知道我要走,肯定会在半路劫杀我,这也是咱们的机会。” “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凌晨三点的梨园,灯火通明,我们三个收拾着东西往车上搬。 “动作麻利点,只拿值钱的就行了!” 强子配合着我大声说道:“怕啥嘛,这么一走不是证明咱们认怂了?” 老胡在一旁接话道:“认怂总比丢了性命好吧?” 我知道任贤良此时肯定在某处看着我们,他一定很喜欢看我们这种慌乱和恐惧的戏码。 这场戏,必须演足。 就在这时,我电话响了。 “吴果,东西给你放在禅城老商场东边第二个垃圾桶里面了,记得要快些拿走,别让环卫工人捡去了。” “我知道了简世哥,马上去。” “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我要亲自弄死他!” “行,那你小心,有事联系我。” 敲定计划之后,我给简世哥打电话要了三把手枪,没想到他办事效率这么高。 “袁泉,差不多了吧?咱们走!” 强子把卷帘门拉了下来,上面贴了张歪歪扭扭的告示:店主有事,旺铺转让。 面包车拐向去老商场那条路,车上,老胡有点担心,他认为任贤良大概率不会上当。 袁泉则摇头表示:“猫抓老鼠,总要等老鼠以为安全了,放松警惕了,才会伸出爪子。我们表现的越怕,撤得越干净,他越会觉得胜券在握,越想出来看看他胜利的果实,甚至想在我们逃离前,再咬上一口,彻底击垮我们。” 袁泉抬头,看着即将到来的黎明,目光如电:“尤其是像任贤良这种自负又记仇的人,他不可能满足于只是把咱们吓跑,他一定会亲眼看到果子的狼狈,然后亲自给他送行。” 我点点头,袁泉说的在理,任贤良就是在享受掌控一切,玩弄对手的过程。 我们现在突然认怂逃跑,等于打断了他的享受,他反而不爽,就算他会怀疑这是一个陷阱,但也会想办法确认一下,会亲自给我们一个临别纪念。 车子到达老商场,强子下车去第二个垃圾桶后面拉屎,回来时衣服里已经裹着一个手提袋。 四把手枪,里面压满了子弹。 以前我特不屑用这玩意,虽说我拳脚不好,但一直觉得江湖上的事就该用拳脚解决。 如今任贤良缩着头不出来,不知道他在背后会有什么小动作,所以只能用这个我曾经不屑的东西来防身。 “果子,接下来走哪?” “走小路,越小人越少的那种最好。” 如果我们大摇大摆的走国道,肯定会让任贤良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走小路反而更突出我们的害怕。 半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在坑洼的乡间小路颠簸前行。 路两旁是连绵的甘蔗林,黑黢黢的,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藏了无数双眼睛。 我们凝神戒备着,强子紧握方向盘,眼睛不时扫向后视镜和两侧的黑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预想中的拦截也没有出现。 “这孙子不会缩卵了吧?都快开出禅城地界了,再往前就是三水,他难不成要跟到江宁去?” 强子忍不住出声咒骂,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袁泉叹了口气:“要么是被他看穿了,要么就是他怂了,不敢动手,不过第二点应该不可能。” “不可能你说他干嘛?” 我的心也开始往下沉,计划的核心就是赌任贤良的自负和对我的恨意,赌他会忍不住在我逃跑的路上动手。 如果他不出现,这场戏就白演了,以后再想引他出来就更难了。 我其实不相信他能忍住不对我动手,也觉得他是看穿了我的计划。 “再等等,还没完全离开禅城范围,前面还有一段路,也许他在等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地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车子继续在蜿蜒的小路上行驶,路况越来越差,两旁的甘蔗林似乎更密了。 天边泛起一丝青白,天快亮了,但反而让四周的景物显得更加模糊不清。 就在我们几乎要穿过最后一片密集的甘蔗林,前方隐约能看见稍微开阔些的岔路口时,砰砰两声,不是枪声,是轮胎爆裂得声音。 面包车猛的向左剧烈倾斜,方向盘瞬间失控。 强子脸色煞白,死死把住方向盘,脚下猛踩刹车。 “操,爆胎了!” 强子怒吼一声,车子在巨大惯性下拖行,轮胎钢圈摩擦着路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火星四溅。 最终,车子歪歪扭扭的一头扎进路边的甘蔗地里,前保险杠狠狠撞在一堆土埂上,才堪堪停住。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里所有人都猛的往前一栽。 来不及关心有没有人受伤,我大喊:“快下车,往甘蔗林里钻!” 车胎,不是无缘无故爆的…… 第九百二十五章 打偏了 我一脚踹开有些变形的车门,迅速往甘蔗林里钻。 袁泉他们也反应迅速,几乎同时推开车门,连滚带爬的扑向路边甘蔗林。 可能慢半拍就会被当成活靶子。 就在我们身体刚离开面包车的瞬间,砰砰两声枪响打在车上,车身铁皮直接被打出两个窟窿。 “操他妈的!” 强子趴在泥地里,被泥土和碎甘蔗叶糊了一脸,气的破口大骂。 “别抬头,找掩体。” 袁泉经验老道,压低身体,迅速滚到一棵特别粗壮的甘蔗后面,同时拔出手枪,警惕的寻找刚才枪声来源。 那两声枪响停了之后,便没了动静,倒像是对我们的恐吓。 片刻之后,多年甘蔗林深处,一个阴冷戏谑的声音,带着得意传了过来。 “吴老板,跑什么呀,这天还没亮呢,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想溜?太不够意思了吧?” 任贤良这王八蛋的声音! 他声音有些飘忽难以确定具体方位,应该是在移动着对我们讲话。 我趴在泥地上,对着声音大致的方向吼道:“任贤良,你有种就滚出来!” “出来?呵呵呵……” 任贤良笑的很低沉,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算计。 “吴果,你不是挺能算计嘛?不是想装孙子引我出来嘛,现在老子来了,你倒是像只耗子一样钻地洞了?啧啧啧,吴老板就这点胆识?” 妈的,这王八蛋声音忽左忽右,显然在刻意变换位置,防止被我们锁定。 “你他妈放屁,有本事面对面干!” 强子忍不住破口大骂,对着声音的方向盲射了一枪。 砰。 子弹打在高处的甘蔗杆上,汁液飞溅。 “谁这么莽啊?” 任贤良声音带着嘲讽,紧接着,他藏身的方向又传来几声点射。 子弹精准的打在我们附近,泥土和碎屑崩飞,压制的我们抬不起头。 “吴果,你说你折腾一晚上图什么?关了梨园,像条丧家犬一样逃跑?你以为你演的很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把戏?老子玩这套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想引我出来?行啊!老子现在就在这,你能奈我何?你的枪呢?拿出来啊!别像个娘们似的在那趴着!” 任贤良的声音继续传来,字字诛心。 他的话极尽羞辱,就是想激怒我们,让我们失去冷静,暴露位置。 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想尽快解决我们,而且他也一定在提防我们的反击。 袁泉趴在我旁边不远处,他侧耳仔细听着任贤良声音的方位变化,又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和甘蔗林的密度。 然后他对我使了个极其隐蔽的眼色,又朝老胡和强子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吸引注意力。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任贤良声音来源的侧后方,做了个迂回包抄的手势。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图了。 他想悄悄绕过去,找到任贤良的具体位置。 这很冒险。 强子立刻对着任贤良喊话的方向又开了一枪,吸引他的注意。 “任贤良,有本事别藏头露尾,出来单挑!” “单挑?你也配?” 任贤良被强子吸引,声音里带着轻蔑,同时也朝着我们这边开了两枪。 趁这个机会,袁泉像一条贴着地面游走的蛇,利用甘蔗杆掩护,压低身体,手脚并用,悄无声息的朝着任贤良声音来源的侧后方匍匐移动。 老胡和强子也配合着,不断变换位置,间歇性的开枪还击,制造混乱的假象,为袁泉的行动打掩护。 “吴果,别挣扎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的人头我收定了,出来受死!我让你死的痛快点!” 任贤良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好像离我们更近了一些,而且他的嚣张气焰已经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袁泉迂回的方向,距离任贤良声音源头大概十几米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和身体碰撞甘蔗杆的哗啦声。 紧接着,任贤良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厉而充满杀机。 “操、后面有人!” 密集的枪声朝着袁泉那个方向爆发。 “老袁!” 我心头猛的一沉,强子再也顾不得隐藏,猛的站起身,朝着枪声最猛烈的地方射击。 “掩护袁泉!” 我也立刻起身,朝着任贤良可能藏身的位置连开了两枪。 老胡趁机冲进对面甘蔗林,枪声过后,接着是几声惨叫声。 “袁泉,怎么样?” 我担心的喊道,袁泉喘着粗气回应:“妈的,没事,被咬了一口。” 我和强子又朝甘蔗林里开了两枪,然后冲到对面,现在我们与任贤良同在一个甘蔗林,就看谁能弄死谁了! “先干掉那个绕后的!” 任贤良的声音气急败坏,强子听到声音方位,猫着腰一溜烟跑了过去。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让他冒险。 咬了咬牙,心想袁泉那边有老胡接应,强子自己危险太大,我去给他打掩护! “任贤良!白胜等你这么久了,还不下去陪他吗?” “任贤良,从今天以后,世上就没有南粤珍了…” 我快速移动,同时用言语来干扰任贤良,给强子争取到偷袭的时间。 砰砰两声。 我没听到任贤良的声音,倒是袁泉得意的说道:“得手一个!” 奇怪了,任贤良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跑了? 我大脑飞速转动,突然感觉浑身汗毛竖起,一股寒意从菊花蔓延。 来不及多想,我直接扑倒在地,然后懒驴打滚滚了两圈。 同时我刚才的位置也多出两枚弹头,任贤良这家伙也学我们绕后了。 这就意味着,强子要扑空了。 “强子,和袁泉会合!” 我一边喊着一边滚动,终于滚到一个比较坑洼的地方,趴了进去。 伏身贴紧松软的土地,下巴轻轻蹭过带着露水的草尖,当我缓缓抬头时,整片甘蔗林便顺着低垂的视角在眼前铺开。 一双沾满泥土的皮鞋也出现在视线中,是任贤良的脚。 他此刻正蹲在一棵粗壮的甘蔗后面,但脚却露了出来。 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三四十米左右。 瞄准! 开枪! 砰的一声! 他妈的! 打偏了! …… 第九百二十六章 游戏结束! “操!” 我暗骂一声,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被我打偏了! 看着任贤良的脚迅速缩了回去,心想这王八蛋反应是真够快的。 “吴果,你他妈只会偷袭吗?” 任贤良气急败坏的叫声从那片甘蔗丛后传来,我赶紧转移位置,刚才那一枪已经暴露了我的位置。 “任老板,跟你学的,咱俩谁也别说谁!” 这时强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点喘息:“果子,没找到人!老袁那边干掉了俩,但是胳膊中弹了,老胡在帮忙包扎!” “知道了,小心点,任老板也绕后了,可能就在你那片区域。” 我出言提醒,强子开始骂骂咧咧:“妈的!他属耗子的?” 甘蔗林里暂时陷入了寂静,枪声停了,只剩下风吹甘蔗叶的沙沙声声。 任贤良肯定在调整位置,寻找下一次机会。 我趴在一个小土坑里,耳朵竖的老高,仔细分辨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突然,我听到左前方十几米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有人小心翼翼踩断枯枝的声音。 很轻,但在这种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是任贤良,他摸过来了。 我屏住呼吸,枪口慢慢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茂密的甘蔗杆遮挡住我的视线,只能看到影子晃动。 影子越来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确实是个人影,正猫着腰,贴着甘蔗丛,极其谨慎的朝我这边移动。 就是现在! 我猛的探起身,准备扣动扳机。 但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响起。 “啊……” 接着是重重的摔倒在地的闷响,动静之大,把我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枪也差点走火。 什么情况? 中埋伏了? 踩地雷了? 不像啊……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痛苦的咳嗽声和干呕声,还有在地上翻滚,压断甘蔗杆的哗啦声。 “呃…呕…咳咳咳,操,什么东西……” 任贤良破了音,只剩下极度的痛苦和茫然。 我愣住了,强子那边也传来疑惑的喊声。 “果子,啥动静?任贤良叫床呢?” 我小心翼翼的探头望去,只见任贤良藏身的那片区域,一个人影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在地上疯狂打滚,并且双手死死捂着脸,发出嗬嗬的痛苦哀嚎。 借着微弱的晨光,我看到他身边倒着一个黑乎乎的破旧铁皮桶,桶口敞开,一股浓烈刺鼻,难以形容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熏的我差点当场吐出来。 那是泔水桶? 还是装什么化工废料的桶? 怎么这么大味儿? “妈的……那个傻逼放这的桶……呕……” 任贤良一边痛苦的干呕,一边断断续续的咒骂着。 过了片刻,他终于停止了翻滚,但整个人瘫软在地,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黏糊糊黑黢黢的不明油状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我也这才看清,他脚边不远处的泥地上,有一大片滑腻腻的油污,显然是从那个破桶里泼洒出来的。 旁边还散落着几块像咸菜疙瘩的玩意儿。 任贤良这孙子在甘蔗林里潜行,光顾着盯着我们,根本没注意脚下,一脚踩在了那片被污染的地上面。 然后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不但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打翻了油桶,脸还直接拍进了黏稠的油污里。 这他妈有点搞笑吧? 我强忍着那股能把人熏晕过去的恶臭,端着枪,小心翼翼靠近。 “任老板?” 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声音都有点憋不住笑意。 任贤良听到我的声音,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浑身沾满滑腻的油污,手脚根本不听使唤。 刚撑起一点又吧唧一声摔回油污里,溅起一片黑乎乎的油点。 “吴果,你他妈的,呕……” 他想放狠话,结果一张嘴,那股恶臭味混合着油污就直冲喉咙,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干呕和咳嗽。 看着他这副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赶紧又憋了回去。 这是生死大战,得严肃点。 “你他妈别过来…咳咳,呕……” 任贤良还在徒劳的挣扎像掉进沥青坑里的癞皮狗。 他的手枪也在摔倒时脱手甩到了一边。 我忍着笑意,走到他面前几步远,用枪指着他,说道: “别激动,任老板,小心又滑倒,找什么呢?找这个?” 我用脚尖踢了踢旁边泥地里半埋着的一把手枪,正是任贤良脱手的那把。 任贤良看到枪,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他猛的用沾满油污的手去摸腰间,那里还别着一把匕首。 “别动!在动一下我让你脑袋开花!” 枪口死死对准他,只要他敢有小动作,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他去见白胜。 “任老板,老天都在帮我,你还有什么理由和我作对?多行不义必自毙,白胜死的应该,你的死也会理所当然!这场猫和老鼠的游戏也该结束了!当然了,你是老鼠,我是猫。” 任贤良没有说话,脸上不甘的表情浓得化不开。 “强子,老胡,袁泉,过来!抓了个活的!任贤良的人听着,他已经被我抓到,不想死的就给我滚!” 强子他们循声跑了过来,但他们看到任贤良这副模样之后都愣住了。 “卧槽,这是任贤良?他掉粪坑里去了?” 强子捏着鼻子,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袁泉也皱眉,用没受伤的手捂着口鼻:“比厕所还臭。” 老胡比较实在,直接找了根长点的甘蔗杆,捅了捅任贤良:“这叫玩火自焚。” 我看着任贤良,摇了摇头:“行了,任老板,事已至此,咱们也该有个了结了。” 我看转头看向袁泉:“老袁,怎么弄?” 袁泉皱着眉头,绕着那片油污和任贤良转了两圈,又看了看那个破桶。 “老胡不是说玩火自焚吗,正好一把火烧了吧,连人带油,烧得透透的,灰都给他扬了,保证啥也不剩,就剩点焦糊味,风一吹就散了。” “烧?” 我愣了一下,活活烧死一个人,袁泉这主意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但这是眼下最干净的办法了…… 第九百二十七章 焚烧 任贤良身上的那层油污,简直就是天然的助燃剂。 火焰吞没了他,而我也只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的心态陡然发生了变化,只要是我的敌人,那就要想方设法用最残忍的方式来终结他。 火光冲天,映亮了黎明前灰暗的天空,浓烟滚滚升起,带着刺鼻的焦糊味。 我们退后一段距离,默默的看着任贤良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随即彻底被火焰的噼啪声所掩盖。 火势很猛,烧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渐渐减弱,然后熄灭。 地上只剩下一个焦黑扭曲的人形印记,一些灰白色的骨渣和灰烬,以及一大片被烧得焦黑板结的土地。 “干活吧,处理干净。” 我捂着鼻子说道,空气中的那股焦糊味令人隐隐作呕。 袁泉和老胡从面包车的后备箱里翻出两把折叠铁锹,他们开始在旁边干燥的地面挖了一个大坑。 强子则忍着恶心,用铁锹小心翼翼的将剩下的灰烬和焦土,连同那块人形焦痕一起铲起来,倒进坑里。 我也上前帮忙,把散落在周围的零星骨渣,烧变形的皮带扣之类的小物件都清理干净,扔进了坑中。 袁泉和老胡合力将大坑填平,又用铁锹在上面拍实。 接着,他们又把那片被油污污染过,被火烧过的地面,连同那烧得变形的破铁桶,一起深翻了一遍,用旁边的新土彻底覆盖。 强子则像个扫雷兵一样,仔仔细细的在整个交战区域搜寻,把能找到的所有蛋壳,踩踏的痕迹,甚至我之前趴过的小土坑,都尽量抹平或者掩盖。 袁泉击中的那两人没死,现场找不到他们的尸体,大概率是逃跑了。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 阳光穿过甘蔗林,照在我们几个身上。 我们都是一身泥污,袁泉胳膊上也渗出了血,看着眼前这片甘蔗地,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很难想象几个小时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走吧,回梨园!” 我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 面包车打不着火了,但也不能留在这里。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推到大路上,袁泉打了电话,一会叫拖车过来处理。 回到梨园,已经是下午。 卷帘门紧闭着,那张旺铺转让的告示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讽刺。 接下来几天,梨园依旧大门紧锁。 袁泉去医院重新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幸好没伤到骨头,但需要静养。 老胡和强子负责把我们沾了血和泥泞的所有衣物鞋子,分批拿到偏僻的地方烧掉。 我给简世哥打了电话,告诉他禅城这边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任贤良死了,但禅城毕竟是南粤珍奇会经营多年的老巢。 虽然白胜和任贤良都死了,但不能确定他们下面还有没有其他头目。 会不会有人要跳出来报仇? 我们在等,等对方回应。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禅城风平浪静。 预想中的报复和寻仇,甚至象征性的挑衅都没有发生。 南粤珍奇会似乎变得非常低调。 强子一直觉得这事不对劲,他主张直接找上门去,直接来个连锅端。 老胡也皱眉,他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么是他们内部乱成一锅粥,没人顾得上我们,要么就是在憋着更大的坏水。 袁泉吊着胳膊给我们分析,他说白胜和任贤良接连折在我的手里,尤其是任贤良死的比较惨,估计剩下的人已经吓破了胆子。 而且现在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也有可能。 我点点头,任贤良的死法确实太有冲击力了,我现在回想起来,居然有些瘆人。 转眼到了十一月,南粤珍奇会还是没什么动静,但江湖上关于任贤良之死的传言,却像野火燎原一样,在禅城甚至整个珠三角的地下世界疯狂传播开来。 版本五花八门,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任贤良在甘蔗林里被我请来的神秘枪手点爆了头。 有人说我身怀绝技,空手夺白刃,把任贤良活活掐死。 …… 几乎是几天时间,梨园吴老板得名号,响彻了珠三角地下世界。 名气大了,麻烦似乎也暂时消失了。 梨园还没开张,就有不少人开始打听什么时候开门,都想看看这位传奇的老板。 而我本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流言蜚语,都是三伢子告诉我的。 他从包子那要来我的新手机号,跟我通了半个小时电话。 三伢子说虽然我算是风光了一下,但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还是要懂的,他让我行事低调点,别被本土势力联合抵制了。 南岳珍奇会再怎么差,那也是本土势力,被我一外来户弄吃瘪,其他势力难免不会产生别的想法。 三伢子说的我都懂,而低调也是我的强项,所以梨园才迟迟没有开业。 十一月七号这天,江宁梨园来了十来个人,其中就有何冉冉。 曾经的农村女孩,几个月时间已经变的落落大方。 我问她有没有给家里联系? 何冉冉点点头,跟我说已经往家里寄了三千块钱了。 想起何庆发那样,我估计这三千块钱都得被他挥霍一空。 我想提醒何冉冉要自己留一手,但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人家毕竟是父女,有血脉关系,有些事也不适合我把手伸的太长。 人员到位后,我让袁泉简单给他们开了个会,就是开业前的准备,以及随时可能面对的麻烦,还有就是每个人之间的收入分配。 再有就是,在梨园不能只会唱两嗓子,还要有自己的特长,这才是我需要的班底。 定好了开业时间,我坐在二楼,看着楼下空荡荡,但仿佛能预见喧嚣的大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名出了,麻烦好像也没了,这平静的水面下是否藏着更汹涌的暗流,我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梨园,是时候开业了! 有想法的尽管过来,我一一接招。 …… 第九百二十八章 小伍来电 十一月十五。 黄道吉日。 宜开业。 梨园大门洞开,卷帘门高高拉起,门口两挂一万响鞭炮炸的震天响,红纸屑铺了厚厚一层。 没有预想中的冷场或者麻烦,场面那叫一个火爆。 还没到正式开锣唱戏的点儿,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 强子今天穿了一身新做的褂子,红光满面的在门口招呼,嗓门大的出奇。 “诸位里边请里边请,茶水点心管够,今天开张大吉,图的就是个热闹!” 老胡手脚麻利的引导客人入座,但眼神却犀利的扫视着全场,确保不出岔子。 袁泉的胳膊还吊着,但精神头不错,坐在柜台后面负责收钱记账。 我坐在二楼的老位置,看着楼下人声鼎沸的景象,心中那股担忧劲儿也冲淡了不少。 何冉冉带着人登台亮相,唱的是贵妃醉酒。 她嗓子清亮,身段也练出来了,赢得满堂喝彩。 底下有喝茶的,有嗑瓜子的,低声聊天的。 气氛热烈又和谐。 强子抽空溜上来,给我倒了杯茶,咧着嘴笑道:“果子,瞧见没,咱这生意杠杠的,我就说那帮孙子不敢来闹事。” 我点点头:“是挺热闹,不过强子,你得盯着点,别让生面孔往后台钻。” “放心,老胡盯着呢。” 接下来几天,梨园生意一直不错,白天茶客盈门,晚上票友们聚在一起唱几段,俨然成了禅城娱乐的新地标。 袁泉胳膊恢复的挺好,已经能拆绷带了。 老胡把安保做的滴水不漏,何冉冉她们表演的也是有模有样。 我每天在梨园转转,喝喝茶,听听戏,看看账本。 刚开始还挺新鲜,但几天下来就有点腻歪了。 这种安稳且被人捧着当老板的日子,好像不太适合我骨子里那点躁动。 这里有袁泉,老胡和强子坐镇,还有何冉冉打理日常,我杵在这儿,感觉有点多余。 “果子,你这一天到晚在楼上孵蛋呢?” 强子上来找我,看我对着窗外发呆。 我实话实说:“有点无聊,感觉没我啥事了。” 强子乐了:“嘿,当甩手掌柜还不好?多少人都求不来。” 我懒得理他,这边确实没啥需要我操心的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对所有人说道:“我回津沽一趟。” 袁泉扒饭的脸都没抬一下:“行啊,这边你放心,有事打电话。” 何冉冉听到我要走,眼神有点复杂,但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说:“吴老板路上小心。” 十一月二十号,我买了张回津沽的卧铺车票。 没让任何人送,自己拎着一个小包,像普通旅客,挤上了绿皮火车。 找到自己的床铺坐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轻松了不少。 火车哐当哐当的开着,天色渐晚,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盘算着回津沽干些什么。 就在火车驶入一片漆黑的旷野,车厢里大部分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刺耳的铃声在相对安静的车厢里格外突兀,引来旁边人不满的嘟囔。 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让我心跳的一个字:沈。 沈昭棠,她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莫非是她成功脱离了青蚨门,想把钱给我打过来? 或者说,她的钱不够,想跟我借钱? 带着疑惑,我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喂,沈老板?” 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沈昭棠那熟悉且慵懒的声音。 只有一种极其压抑的呼吸声,隔着听筒传过来,断断续续。 我心头猛的一沉,瞬间睡意全无。 “喂?沈昭棠?说话!”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回应,但那种压抑的喘息声更重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你是谁?沈昭棠呢?” 我握紧手机,声音也冷了下来。 就在我快要挂断电话,准备再拨回去的时候,电话那头,压抑的喘息声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一个带着哭腔的微弱男声说道:“吴…吴老板…是我…小伍…”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小伍?怎么回事?沈昭棠呢?”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旁边乘客纷纷侧目。 电话那头的小伍,声音断断续续,似乎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救…救救小姐…快…快…他们…要灭口…” “在哪里?” “谯…谯城…” 小伍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 我猛的站起身,动作太大,撞得小桌板上的水杯都晃倒了。 沈昭棠出事了,小伍用她手机打给我,声音那副样子,看来是凶多吉少!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妈的,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在这该死的火车上。 “操!” 我狠狠一拳砸在卧铺上,发出闷响。 “喂,干什么呢?神经病啊?” 旁边的乘客不满的抱怨,我根本没心思理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下一站,立刻下车,想尽一切办法,用最快的速度前往谯城! “袁泉,江宁梨园所有好手给我调集起来,今晚十二点以前,必须到达谯城!” 我拨通了袁泉的电话,他听到我的语气,就知道出大事了。 江宁到谯城大概四百多公里,梨园人马应该比我先到。 “吴果,你先冷静下来,把具体的指示告诉我,我好安排。” 我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说道:“谯城青蚨门,找到沈昭棠的踪影,务必保证她的安全,是务必!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明白!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我看到刚才说我神经病的那个中年男人,此刻正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调兵遣将,看多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依旧被我听的完整。 本来我俩对面铺,不想跟他计较,但现在我的心情很不爽,决定先拿他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 “你他妈看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神经病吧?” 我嗤笑一声,掰着指节啪啪作响。 “老子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神经病!我去你妈的!” …… 第九百二十九章 五人组 我一把揪住中间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卧铺上提溜起来。 另一只手握拳就要砸过去,积压的担忧算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哎,兄弟,别动手,有话好说,我错了,我嘴贱。” 男人吓得脸都白了,双手乱摆,声音比刚才尖了不少。 看着他秒怂的样子,我胸中的戾气稍微散了一点。 跟他计较纯属浪费时间。 我松开后,把他往卧铺上一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在废话,把你扔下车!” 男人缩到卧铺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我没在理会他,掏出手机再次拨给袁泉,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袁泉,听清楚,人不用多,但是要最硬的,要能打,机灵,还懂配合!告诉他们,这次不是看场子,是玩命捞人!目标谯城,青蚨门,救沈昭棠!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尸体给我带回来!十二点前,必须出现在谯城地界!交通工具自己想办法!用飞的也得给我飞过去!钱不是问题,到了之后立刻散开!摸清青蚨门所有据点,重点是门主常去的地方!” 袁泉没有任何废话:“明白,人马上出发!” 再次挂了电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 火车还在咣当咣当前行,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沈昭棠,青蚨门。 小伍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因为沈昭棠要脱离青蚨门,从而导致了内部的矛盾? 下一站是个小县城,火车只停靠三分钟。 时间一到,我第一个冲下车,冰冷的夜风灌进脖子,稍微驱散了一点心头的焦躁。 站台上冷冷清清的,我快步走出车站,在站前广场上拦了一辆趴活的夏利出租车。 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甩出几张百元大钞拍在仪表台上。 “师傅,去谯城,最快速度!”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看着那几张红票子,又看看我阴沉的脸色,咽了口唾沫。 “兄弟,谯城可不近呐,这大半夜的…” “开!钱不够再加,别废话,用最快的速度!” 我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冷的像冰。 司机被我镇住,不敢再多问,一脚油门,夏利车发出轰鸣窜了出去,在空旷的国道上疯狂加速。 路上,手机震动,是袁泉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明了。 “五人,老耗子,铁臂张,鬼算盘,罗锅周,泥鳅王。已过江,目标谯城,预计十一点半抵外围。” 看到这五个人的外号,我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袁泉这是搁哪淘腾的人,外号都这么有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这五人是他从江宁梨园压箱底的好手里挑出来的尖子,各有所长,配合默契。 我都没想到,袁泉在江宁经营了一段时间梨园,居然培养了这么多人才。 有他们在前面开路,总比我一个人两眼一抹黑强。 “再快点!” 我催促着司机,夏利车几乎要散架般在国道上飞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一点二十五分,手机再次震动,是鬼算盘发来的短信。 “抵谯,外围探查,青蚨门西郊永鑫仓库有异,大量新鲜车痕,暗哨已被拔,但非我们手笔。内有打斗痕迹,血迹不止一处。未发现沈小姐以及青蚨门门主,目标疑似转移,继续搜索。” 我的心猛的一揪,有打斗,有血迹! 这预示着沈昭棠百分之一万出事了。 而且情况可能比预想的更糟! 小伍的电话是从仓库那里打出来的吗?他现在是死是活? “师傅,改道!去谯城西郊!要快!” 我立刻对司机吼道,同时给鬼算盘回短信。 “盯死仓库,查所有车辆离开去向,扩大搜索范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注意安全!” 司机被我吼的一哆嗦,他猛打方向盘,夏利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朝着西郊的方向冲去。 十一点五十分,破夏利终于冲到了谯城西郊。 远远看到一片厂区,黑灯瞎火的,只有永鑫仓库方向隐约有手电光晃动。 我把剩下的钱全部塞给司机:“在这等着。” 然后推开车门,朝着光亮处飞奔而去。 仓库外围,一个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的靠过来。 “老板,我是老耗子,里面刚清过场,血腥味很重,打斗很激烈,最少有五个人以上参与。有拖拽痕迹,指向后门,后门外有新鲜车辙,两辆车,方向不同。” 这时,另一个人也从仓库阴影里闪出。 他身形健硕,手里拎着一根沾着暗红血迹的螺纹钢短棍,眼神凶悍,老耗子介绍说他是铁臂张。 “里面留着三个,都废了,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手法很专业,像是灭口,没有找到你说的沈小姐和小伍。” 铁臂张话音刚落,一个戴眼镜的也走了过来,鬼算盘。 “老板,我黑进了附近的监控,一辆黑色桑塔纳,一辆银色金杯面包车,都是套牌。桑塔纳往城南老城区去了,金杯往北郊方向,时间在半个小时前。” 仓库门后猫着一个人,弓背,正检查车辙,不用介绍,我也知道他是罗锅周。 “老板,金杯车辙深,载重,桑塔纳轻快,面包车可能装人。” 我环顾四周,应该还有一个泥鳅王没看到,于是我问他们:“另一个人呢?” “老板,我在制高点,仓库周围无异常。” 泥鳅王的声音从他们四个的微型耳麦传来,我一愣,这几个人高科技都用上了? 看起来很专业啊。 情况瞬间清晰又扑朔迷离,假如沈昭棠和小伍仓库遇袭,有人进行了灭口清理,然后分两路转移? 桑塔纳和金杯,沈昭棠在哪辆车上?小伍是死是活? “分头追!老耗子,铁臂张跟我追桑塔纳,去城南!鬼算盘,罗锅周还有泥鳅王追金杯,去北郊,保持通讯,一旦发现目标,优先救人!” “是!” 五人低声应下,瞬间散开。 谯城的夜,黑的低沉。 沈昭棠,你可得撑住了… …… 第九百三十章 小伍重伤 夏利车在谯城城南老城区的狭窄巷弄里穿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死寂。 老耗子坐在后座,声音压的很低。 “老板,前面巷口左转,监控最后拍到桑塔纳拐进去就没出来。” 铁臂张攥紧了手里的螺纹钢短棍:“这地方太安静了,不对劲。” 车子左拐进入一条更窄的死胡同,尽头是一堵高墙,墙根下停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灯熄灭。 “靠边停车,熄火!” 我低喝一声,推开车门就蹿了出去,老耗子和铁臂张紧随其后,动作麻利。 我们呈三角形包抄过去,老耗子像壁虎一样贴墙游走,瞬间摸到了驾驶室侧窗。 他往里面瞥了一眼,随即对我摇摇头。 空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铁臂张已经拉开了后车门,里面同样空无一人! 只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操!” 铁臂张低声咒骂,老耗子迅速检查车身和周围地面。 “轮胎上有新鲜泥浆,不是这里的,车里擦过,但座椅缝隙有少量血迹残留,人被转移走了。” 就在这时,他俩微型耳麦里传来鬼算盘的声音,背景里有呼呼的风声。 “北郊金杯找到了,在河滩烂尾楼,车里有一男子,可能是老板要找的小伍,重伤昏迷,没有看到其他人。” 什么! 我头皮一炸,让鬼算盘说一下那人的长相。 确实是小伍! “他怎么样?能说话吗?” “伤很重,多处刀伤,头被重击过,罗锅周在紧急处理,泥鳅王在警戒!我感觉我们被耍了,金杯是诱饵,人根本没往北郊送!” 兵分两路却都扑空了,桑塔纳是空的,金杯里只有垂死的小伍,沈昭棠呢?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事情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小伍情况怎么样?能不能问出点东西?”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耳麦里换成了罗锅周的声音。 “老板,小伍伤的太重,失血过多,脉搏微弱,我正在给他止血,但随时可能会…什么?码头?” 罗锅周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聆听小伍在说什么。 “老板,他说的码头!” 我大脑飞速旋转,码头?青蚨门有走私生意,谯城有码头? “老板,谯城有内河码头!” 闻言,我马上说道:“鬼算盘,马上查谯城内河码头!查查青蚨门的仓库和船只!” 鬼算盘的声音立刻响起:“明白,给我三分钟。” “走,咱们去码头!” 我招呼老耗子和铁臂张转身就往回跑,同时对着他们的耳麦喊道:“罗锅周,你要尽力保住小伍的命!” 夏利车调转车头,再次出发,朝着谯城内河码头方向狂飙。 司机满头大汗,但油门已经踩到了底。 时间好像被拉长,每一秒都像刀子一样割着神经。 沈昭棠是不是落在了青蚨门门主手里?我听她说过门主姓何,但现在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 如果真落在他手里,小伍的惨状是前车之鉴…… 我不敢往下想了。 “老板,查到了!” 鬼算盘的声音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 “东港区七号码头顺发货仓,那里是青蚨门的秘密中转点,对了,青蚨门门主叫何临舟!” 泥鳅王的声音也带着剧烈的喘息声传了过来。 “老板,我在找高点,码头太开阔了。等等,我看到仓库了,屋顶好像有两个人影在移动,好像是在往下放什么东西?太远了看不清!等等…仓库后面…水边,有条快艇!发动机刚启动,有人上船了,两个人!拖着个…拖着个长条形的袋子…” 长条形的袋子? 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莫非是沈昭棠? “想办法拦住那条船!” 我目眦欲裂,对着司机大吼一声:“快,七号码头,撞过去也要快!” 完了,快艇一旦入河,顺流而下,想追就难如登天了。 而且,那个袋子如果真是沈昭棠…… 我一拳砸在副驾驶的储物盖上,塑料盖瞬间裂开。 司机看了我一眼,没敢出声。 我深吸一口气,给袁泉打过去电话。 “袁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找船,找最快的船,到谯城内河东港区下游堵截!一条灰色快艇,上面至少两个人!可能…带着沈昭棠!生死不明!快!” 电话那头袁泉就说了一个好字,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船,这里毕竟不是江宁。 夏利终于冲到了七号码头区域,车子在仓库大铁门前甩尾停住。 铁门紧闭。 “撞开!” 司机犹豫了,他这破车能不能撞开铁门还是个未知数。 铁臂张见状二话不说,推开车门,抡起螺纹钢短棍,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门锁连接处。 咣当一声。 金属断裂声音响起,铁门被硬生生砸开一道缝隙。 老耗子从缝隙里滑了进去,我和铁臂张紧随其后冲入仓库。 仓库里除了浓重的机油味,还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空旷的水泥地上,除了一些废弃的木箱和油桶,空无一物。 只有靠近后门的水泥地上,有一道明显新鲜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后门敞开的码头栈桥。 栈桥下,河水漆黑如墨,只有快艇远去时留下的白色浪痕。 冰冷刺骨的河风扑面而来,带着水腥味,也带着绝望的气息。 晚了一步…… 老耗子蹲在栈桥边缘,手指抹过一块潮湿的印记,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异常难看。 “老板…是血,新鲜的血…” 我站在栈桥尽头,望着快艇消失的方向,河风灌满了我的外套,刺骨的寒意却比不上心底的冰冷。 沈昭棠… 可能就在那艘船上… 生死未卜… 甚至可能已经… 我开始后悔,当初应该和她待在一起的。 谁能想到以她的身手会落得如此下场,这说明何临州或许会更强。 但如果沈昭棠真的… 那我一定会帮她报仇! “袁泉,靠你了。”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 时间,成了最残忍的敌人。 下游,是唯一的希望了…… ……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不是,那就好!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沈昭棠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煎熬着,老耗子和铁臂张两人像两尊沉默的雕像。 河水拍打栈桥的哗哗声,单调而冰冷,像是在为谁而敲响丧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但却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口袋里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我几乎是瞬间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袁泉的名字。 手指微微颤抖的按下了接听键,内心深处十分渴望他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吴果,我们的人在下游十公里的船厂附近找到了那艘快艇,但是空船,停在浅滩上。” 袁泉声音传来,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空船? 我的心再次下沉,但随即又升起一丝侥幸。 “那袋子呢?” “船上没人,也没有你说的长条袋子!我觉得船上的人应该是刚离开不久,咱们的人在附近滩涂发现了脚印,很乱,朝着船厂里面去了。” “找!立刻搜寻那片区域,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特别是那个袋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马上过去!” 夏利车再次出发,司机这会已经麻木了,只知道死死踩着油门。 夜色中,一片庞大的影子出现在视野里。 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倾倒的船坞,散落的集装箱…… 几道手电光在里面晃动,应该是袁泉找来的人。 车子在船厂外围的烂泥地停下,我们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了进去。 “这边!” 一个大个子迎了上来,他身后跟着几个精悍的汉子,一看就是好手。 “吴老板,袁老弟跟我联系说了一些情况,刚才我们简单了侦查了一下,船在那边浅滩,血迹和脚印指向里面那座最大的干船坞。” 没有废话,所有人立刻朝着那座巨大的干船坞奔去。 船坞入口特别大,但被生锈的铁门半掩着。 里面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浮尘和蜘蛛网。 “都小心点。” 光源扫过地面,能看到一些凌乱的新脚印,一直延伸到船坞深处,几滴尚未干涸的血迹,星星点点的洒落在脚印旁。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或许一会就会见到自己不想看的画面。 我们顺着脚印和血迹,一点一点向船坞深处推进。 死一般的安静,只能听到我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铁臂张突然停下脚步,手电光照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 “老板,袋子!” 所有人的手电筒瞬间汇聚过去。 就在一堆生锈的多钢板旁边,扔着一个长条形的灰色厚帆布袋! 袋子鼓鼓囊囊的,口子用粗麻绳紧紧扎着。 那一刻,我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是她吗? 袋子里会是沈昭棠吗? 恐惧和一丝渺茫的希望疯狂的撕扯着我的神经,我甚至不敢上前。 “老板……” 铁臂张看向我,声音凝重。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道: “打…打开吧…” 铁臂张立刻上前,动作麻利解开了袋口上的麻绳。 刺啦一声,帆布袋被猛的拉开。 光束瞬间全部聚集到袋子里面。 我屏住了呼吸。 但是,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想象中的沈昭棠。 袋子里蜷缩着一个男人! 一个穿着西装,但此刻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纸的中年男人! 他双目圆睁,瞳孔已经涣散,脖子上有一道极深极细的割痕,几乎把整个脖子切断。 鲜血渗透了他的衬衫,并且还在缓缓流出。 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极度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沈昭棠!那就好! 那沈昭棠呢? 巨大的反转让我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沈昭棠的下落却让人感觉到焦虑和茫然。 “检查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只要不看到沈昭棠的尸体,那么就默认她还活着,我希望她现在还活着。 众人立刻散开,没多大一会,老耗子的声音传来。 “老板,这里有擦蹭的痕迹!很新,像是有人在这里坐过或者短暂停留过。” 他话音刚落,铁臂张在几米外一堆废弃的缆绳旁喊道:“这里也有拖拽的痕迹,很轻,朝着那个小侧门的方向。” 顺着他指的方向,在干船坞的一侧,果然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半开着。 “追。” 我没有立刻犹豫,立刻冲向那扇小门。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上面堆满了废弃零件。 在通道的地面上,也有拖拽的痕迹,还有零星散落的血迹。 “血迹是滴落状的,不是大量出血涌出的,受伤的人可能还能走,但被拖着。” 老耗子快速判断,众人赶紧沿着血迹和拖痕,在船厂里快速穿行。 穿过堆满集装箱的货厂,绕过倒塌的工棚,血迹最终指向船厂最边缘而且紧邻着河岸的一处小型修船平台。 平台悬在水面上,下面是湍急的河水。 拖痕和血迹到了平台边缘,戛然而止。 血迹和拖痕都消失了…… “人呢?” 铁臂张冲到平台边缘 探身往下看。 “不可能跳河,他们会不会是开快艇的那两人?把袋子放这里就离开了?” 老耗子也蹲在了平台边缘,指着紧邻水面的一根生锈铁桩。 上面缠着半截断裂的尼龙绳,端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拽断的。 “绳子是用来固定小船或者快艇的,可能有人在这里接应,用船把人带走了。” 线索再次中断,但老耗子的一番话让我觉得是自己搞错了方向。 从始至终我就认为沈昭棠遇险了,关心则乱,所以我一厢情愿的认为,沈昭棠就在那个袋子里。 现在最重要的突破口就在小伍那里,他要是能张口,一切也都明了了。 “让罗锅周全力救治小伍,他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老耗子,铁臂张,还有诸位兄弟,咱们回市区,这件事不可能没有留下一丁点线索,所以就算把谯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来。” 谯城的夜,依旧深沉。 沈昭棠,你可要等着我啊…… …… 第九百三十二章 能活着吗? 我们驱车返回市区。 司机刚开出去没多远,罗锅周那边传来消息。 小伍。 死了。 罗锅周说小伍失血太多,而且颅内有淤血,没撑到医院就已经咽气了。 不过他中途又短暂清醒了一次,极其虚弱,只勉强说了几个模糊的音节。 东升?东盛? 不确定,但东子应该没错。 罗锅周声音疲惫的跟我汇报着,他说谯城倒是有个东升路,那是一条相对僻静,混杂着老旧居民区和一些小型加工作坊的街道。 得到线索,我立马让老耗子查谯城东升路,特别是诊所,私人医生,或者是可能藏人的地方。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是用小伍的命换来的线索。 十分钟后,老耗子告诉我,东升路中段,靠河边,有一片老纺织厂废弃家属院,还有几家小五金作坊。 家属院后面,有个私人跌打诊所,以前给厂里工人看伤的,就是不知道厂子倒闭了还开不开。 我的直觉就是那里! 天色已经蒙蒙亮。 这片家属院破败不堪,楼房外墙已经斑驳脱落,许多窗户破损。 按照老耗子指的方向,我们在一片类似棚户区的尽头,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门面。 门口上挂着一个褪色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依稀能辨认出陈氏骨伤几个字。 门窗紧闭,窗户也被厚厚的窗帘挡住,透不出一丝光亮。 “就是这里?” 铁臂张警惕的握紧了钢管。 老耗子观察着四周,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应该是,里面有动静,很微弱。” “破门!” 我没有丝毫犹豫,铁臂张闻言一脚踹开了那扇看起来并不结实的木门。 哐啷一声,门锁崩飞,门板向内弹开。 一股浓烈刺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还夹杂着消毒水和一丝血腥味。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在里间亮着。 外间堆满了药材和杂物,里间的门虚掩着,血腥味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猛的推开里间的门。 眼前这一幕让我瞬间血液瞬间凝固! 沈昭棠躺在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满是血污的薄毯。 露在外面的肩膀和手臂上,缠着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此时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发白,双目紧闭。 我立马上前,发现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床边的小凳子上,放着一个满是血水和纱布的搪瓷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颤抖着手,试图给沈昭棠额头换一块湿毛巾。 “你们是谁?” 老头被破门声吓了一跳,害怕的看着我们这几个浑身煞气的不速之客。 我上前拎起老头的衣领,话从牙齿里一字一字挤出:“为什么不把她送到医院!” 说完,我猛的将老头推开,然后冲到床边,看着沈昭棠惨白如纸的脸和身上触目惊心的血污。 她伤的太重了。 “沈昭棠?” 我声音发颤,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 “她半夜突然敲门,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了,我就是个看骨伤的,只能简单帮她止血……” 老头颤颤巍巍的说道,老耗子上前迅速检查沈昭棠的状态,跟我说这么重的伤,只能赶快送往医院。 “让车开进来!” 我和铁臂张小心将沈昭棠抬起,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一片失去生命的落叶,鲜血还在从绷带下缓缓渗出。 “小心点,别碰她伤口。” 我们手忙脚乱的将沈昭棠抬进夏利车后座。 我紧紧抱着她冰冷的上身,让她靠在我怀里。 我能感受到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 老耗子挤在另一边,用从老头那里拿来的纱布按压着几处还在渗血的伤口。 铁臂张则坐在副驾,对着司机吼道:“最近的医院,闯红灯!” 清晨空旷的街道,有一辆夏利疯狂冲刺。 窗外景物飞速倒退,我紧紧抱住沈昭棠,感受着她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不停的在他耳边低语,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祈求。 “撑住,沈昭棠,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血。 温热粘稠的血。 不断从按压的纱布下渗出,浸透了我的衣服。 谯城中心医院的红色十字标志终于出现。 “医院到了!” 司机带着哭腔喊道。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急诊大楼门口。 “医生,救人!快救人!” 铁臂张第一个跳下车,我和老耗子小心翼翼的将沈昭棠抬下车。 急诊室的玻璃门被撞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冲了出来。 “快,大出血,昏迷!” 老耗子语速飞快,医护人员看到沈昭棠浑身浴血的模样,瞬间进入状态,将她转移到担架车上,一边快速推往抢救室跑,一边大声呼叫:“准备抢救室!通知外科!血库备血!” 我浑身是血,站在抢救室门口刺眼的白光下,看着那扇冰冷的门在眼前关上。 门上的红灯亮起了抢救中。 我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沾满了沈昭棠的鲜血,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老板,让罗锅周他们过来吧,我担心回头有人来找麻烦。” 老耗子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疲惫。 “你考虑的周到,让他们先处理好小伍的尸体,不要埋,等沈昭棠醒来再做决定。再从江宁调一些兄弟过来,谯城的地,咱们给它翻一翻!跟兄弟们说,这趟活不白干,每人十万,另外你去外面把那司机打发走吧,给他一万块钱。” 我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身上已经没有现金了。 “你们有钱吗?先凑一凑给他,回头我还给你们。” 说完,我掏出手机给包子打电话。 一连打了三遍他才接,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我用无比认真的口气说道:“包子,先借二百万,回津沽还你。” 包子一听我的语气,没有接着废话,让我把卡号给他,银行上班后马上打过来。 留了老耗子的卡号后,我起身去卫生间洗了脸。 冰冷的自来水水让我清醒了一些。 沈昭棠,能活下来吗…… …… 第九百三十三章 信息混乱 回到抢救室门口。 红灯依旧亮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爬,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令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探出头,声音急促的问道:“谁是家属?病人失血过多,急需大量输血,血库B型血告急,你们谁是B型血?” B型血? 我猛的站起来,几步冲到门前。 “我是,抽我的!要多少抽多少!” 说着,我撸起袖子,露出胳膊。 护士看了我一眼,可能是被我身上的血污惊了一下,但救人要紧,她立刻点头:“跟我来!快!” 我被护士带到旁边的处置室,消毒,扎针。 看着暗红色血液顺着透明塑料管,缓缓流入血袋,身体上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心随着那缓缓滴落的血滴,一点点往下沉。 抽血的过程中,我问护士,沈昭棠能不能救过来? 护士叹了口气,说他们会尽力的。 其实我就是想要一个安慰。 我盯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门,仿佛能穿透过去,看到里面生死未卜的沈昭棠。 抽了大概400cc,护士说暂时够了,让我到外面休息。 我回到走廊,靠着墙坐下,抽血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袭来。 时间继续煎熬。 走廊的光线从清晨的灰白,渐渐变成白天的光亮。 罗锅周他们带着几个生面孔赶到了医院,一部分人散在走廊和医院外围警戒。 他低声跟我汇报了几句,我疲惫的点点头。 终于,在上午十点多,那盏刺眼的红灯,灭了。 抢救室的门打开,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满脸疲惫的走出来。 他摘下手术帽,把口罩拉到下巴,我们几个赶紧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的颤抖。 医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长长吁了一口气:“命暂时保住了。”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紧绷的神经,让我几乎虚脱。 “但是!” 医生话锋一转,脸色依旧凝重。 “她伤的太重了,失血量极大,送到医院时血压几乎测不到。手术了快五个小时,清创缝合,输血补液。现在最大的危险期还没过,严重的创伤性休克,还有术后感染的风险非常高。她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能不能挺过这三天危险期,真的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医生的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心又沉下去了。 “我能看看她吗?” “暂时不行,她直接进重症监护室,需要严密监护生命体征,你们留个人在外面守着,其他人先回去吧,有情况护士会通知。” 医生说完,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沈昭棠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管子,脸上扣着氧气罩,脸色蜡黄中透着死灰,毫无生气。 她直接被推进了走廊另一端的重症监护室,厚厚的门关上,隔着玻璃,只能看到里面仪器闪烁的灯光和她在病床上模糊的轮廓。 罗锅周走上前对我说道:“老板,你去处理一下自己吧,换身衣服,休息一下,这边兄弟们盯着。” 我看着自己一身狼藉,点了点头。 在医院附近找了个简陋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身上的血腥味洗掉了,但心里的沉重却挥之不去。 躺在床上,明明疲惫至极,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沈昭棠浑身是血的样子。 接下来三天,我就偶尔来小旅馆洗个澡,大部分时间都耗在医院的长椅上。 看着护士医生进进出出,看着仪器屏幕跳动的曲线,心也随着那些曲线起起落落。 沈昭棠一直昏迷着,没有脱离危险期。 每天只有短暂的探视时间,穿上无菌服进去,也只能隔着玻璃看看她毫无血色的脸。 这三天,罗锅周他们也没闲着。 老耗子带着人,利用谯城本地的关系和江宁梨园过来的人手,开始深入调查青蚨门和何临州。 老耗子第三天下午来找我汇报,带来一个令我无比震惊的消息。 “老板,查清楚了,袋子里的尸体,就是青蚨门门主何临州,确认无误,致命伤是颈动脉被极其锋利的锐器精准割断,手法非常专业,像是职业杀手干的。他身上还有很多打斗留下的伤痕,但都不致命。” “至于沈小姐和小伍的伤,从伤口和深度判断,跟何临州身上的防御伤很像,应该是同一批人或者同一种武器造成的。我觉得青蚨门发生了内讧,或者遭遇了第三方,何临州被杀,沈小姐重伤后逃到诊所门口。” 我摸着下巴,分析着老耗子的话。 “第三方?那小伍怎么能给咱们提供两次线索?第一次能说的通,但是第二次他怎么知道沈昭棠在东升路?” 老耗子摇摇头,说他也只是猜测,一切可能要等沈昭棠醒了才能知道。 “何临州死后,青蚨门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元老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咬的很凶。但奇怪的是,没人提给何临州报仇的事,好像都默认了他的死是某种清算。” 老耗子带来的信息太混乱,让我根本捋不到一起去。 “那个诊所的老头呢?”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跌打医生,胆小怕事,应该跟青蚨门没有关系。” 我蹙起眉头,一开始我以为是沈昭棠因为脱离青蚨门才与何临州发生的的这一切。 但如今何临州也已经死了,那可是青蚨门的门主。 何临州如果不是伤害沈昭棠的人,那真正的黑手还藏在暗处,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我的猜测成立,那谯城的水,比我想象的更深,更浑。 表面的混乱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而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等重症监护室里那个昏迷不醒的人醒来,才能知晓。 我看向重症监护室紧闭的大门,里面仪器的滴答声好像在倒计时。 沈昭棠,你必须醒过来! …… 第九百三十四章 她动了! 时间像凝固的胶水。 让我每一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煎熬。 消毒水的气味,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医护人员匆匆的脚步,以及隔着玻璃看到的那个毫无生气的轮廓。 大部分时间,我都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长椅上,偶尔回小旅馆冲个澡,换身衣服。 包子的二百万已经到账,老耗子负责调配,确保兄弟们轮班值守和调查的经费。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找不到方向。 第四天,第五天…… 沈昭棠的生命体征在药物维持下,勉强稳定在一条极其脆弱的基准线上,但依旧没有脱离危险期,也未曾苏醒。 医生每次走出来,表情都凝重依旧,反复跟我强调着感染风险和器官衰竭的可能。 每一次探视,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身上连接的冰冷管线,心就像被钝刀子反复切割。 直到第七天下午。 我像往常一样,穿着无菌服,站在重症监护室病床的隔离玻璃外。 仪器屏幕上的曲线依旧平稳的令人心焦,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好像捕捉到了一点微小的动静。 她的手指,好像极其轻微的蜷缩了一下。 我心脏猛的一跳,立刻贴近玻璃,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手。 几秒钟后,那插着留置针的右手食指,又极其微弱的动了一下。 “护士!医生!” 我猛的转身,激动的有点嘴瓢。 “她的手动了,她动了!” 我的喊声惊动了值班护士和医生,他们迅速进入病房,围在沈昭棠床边检查。 我隔着玻璃,焦急的看着他们翻看沈昭棠的眼皮,检查瞳孔反应,调试仪器。 几分钟后,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有反应了,瞳孔对光反射恢复,肢体出现无意识活动,这是苏醒的前兆,虽然还很微弱,但是个非常好的信号,说明她的脑功能在恢复。” 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我的头顶,几乎让我站立不稳,七天七夜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微弱的回馈。 沈昭棠挺过来了,至少,她正在努力挣脱死神的怀抱。 “她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她身体太虚弱了,失血和创伤对机体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现在只是恢复了最基础的反射。意识完全恢复,能清晰交流,还需要时间。而且,她即使醒来,也可能伴随剧烈的疼痛,虚弱,甚至短时间记忆混乱,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奇迹了。” 接下来几个小时,我寸步不离的守在玻璃窗外。 傍晚时分,她的眼皮终于沉重的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迷茫无神的瞳孔。 沈昭棠茫然的看着天花板,无法聚焦,仅仅几秒钟,眼皮又缓缓合上了。 但这短暂的睁眼,让我悬着的心,终于实实在在的放下了一半。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能醒过来。 医生再次检查后,确认了她生命体征进一步稳定,虽然仍无法离开重症监护室,但感染风险已经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器官衰竭的警报也暂时解除了。 这意味着,她终于闯过了最凶险的鬼门关。 沈昭棠虽然有了苏醒的迹象,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处于昏迷状态,偶尔睁眼也是意识模糊,无法进行任何有效交流。 医生严禁任何人打扰,就连探视都要求绝对安静,不能刺激她。 谯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 老耗子他们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渠道,甚至接触了几个青蚨门的人,得到的结果却是茫然不知。 好像那一晚发生的事,只有那几人知道。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墙隔绝了。 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事件发生后,迅速彻底的抹平了所有痕迹。 “老板,我觉得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件事的当事人就那么几人,咱们晚了一步,什么都没抓到。” 老耗子调查了几天,向我汇报。 我叹了口气,时间过去这么多天了,该跑的人早都跑了,该死的也早都死了。 “查查谯城道上,最近有没有什么生面孔突然出现或者突然消失。” 老耗子点头:“明白,有件事,小伍的尸体一直在医院太平间,费用是咱们垫付的,怎么处理?” “先放着吧,等沈昭棠醒了,问她的意思在决定,小伍是她的心腹,该由她来安排身后事。” 又过了两天,沈昭棠清醒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虽然虚弱的说不出话,眼神也时常涣散,但当她偶尔看向玻璃窗外的我时,眼神里不再是一片空茫,而是带着一丝努力想要表达的急切,和深重的痛苦。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伸出手轻轻下压,示意沈昭棠不要急。 我知道,她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但现在的她,虚弱的连呼吸都需要机器辅助,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谯城的平静水面下,暗流依旧汹涌。 老耗子告诉我,青蚨门的内斗好像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发生,都想拿下门主的位置。 权利的诱惑会使人疯狂,那些曾在屋檐下把酒言欢的兄弟,皆红了眼眶。 有人勾结外敌铲除异己,有人将昔日恩情抛诸脑后。 当有人踩着满地骸骨登上那把空荡荡的座椅时,不知道会不会发现,所谓的至高权位,不过是用理智和良知换来的冰冷枷锁。 锁住了自己,也锁住了曾经的江湖情义。 我坐在长椅上,望着玻璃窗内那张已经显露生机的脸,默默等待着。 沈昭棠,你要快点好起来。 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该向谁,讨回这笔血债。 “叮铃铃……”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摸出手机一看是包子打过来的电话。 “果子,你那边事解决了吗?” 包子开口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 “干啥?你有事?” 包子嘿嘿一笑:“忠哥联系我了,说有笔大生意,但缺人手,所以我问问你忙完了不?” “他还能缺人手?要去你去吧,我这边还没忙完。” 挂了电话,我摇摇头。 忠哥之所以喜欢包子,是因为他马屁拍的到位,说话全是恭维。 最主要一点,那就是听话。 …… 第九百三十五章 沈昭棠苏醒 又熬过了三天,谯城的冬意更浓了。 下了一场小雪,空气里的冷意也似乎渗入了骨髓。 沈昭棠的状况,在医生的精心治疗和药物的支撑下,慢慢好转。 她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这是一个好的信号。 她也能微微转动头部,用眼神示意一些简单的要求。 又过了两天,医生终于宣布,她可以转出重症监护室了,转到相对安静些的单人病房,继续观察和治疗。 转病房那天,阳光透过百叶窗。 我和护士们小心的将她移到病床上。 多日来的治疗,使她身体单薄的让人心疼,脸色苍白,长发散在枕头上,像是失去了光泽的绸缎。 但她的眼睛是睁着的,清亮了许多,随着移动,目光缓缓扫过我们。 当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我身上时,停住了。 那双曾经狡黠慵懒的眸子,此刻却满是复杂情绪。 有痛楚,有虚弱,有难以言说的沉重,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她的嘴唇轻微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口型,我看的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会来的。” 声音微弱的像羽毛拂过,气若游丝。 不是感谢,不是求救,而是一种笃定的认知。 “我知道你会来”,这简单几个字,带着难以言喻的信任。 好像她在生死边缘徘徊时,心中笃定的锚点,就是我。 我的心猛的一缩,一股酸涩的情绪瞬间涌上喉咙。 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想握住她的手,却又在触碰之前停住。 我怕惊扰了她刚刚稳定的脆弱,最终只是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 “嗯,我来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好好休息。” 我的声音极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她极其轻微的点了下头,眼皮沉重的合上,但嘴角却微弱的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疲惫到极点,却带着一丝安心的弧度。 安顿好沈昭棠,我让老耗子安排最可靠的人在病房外轮班值守,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的两天,沈昭棠在普通病房里以惊人的意志力恢复着。 营养液,抗生素,止痛药… 各种管子也慢慢减少,也能喝下一点流食,在护士的搀扶下,能短暂的坐起来一会儿。 沈昭棠色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病房里只有我和她,老耗子守在门外,护士刚给她换完药离开。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给她倒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她依旧有些干裂的嘴唇。 “感觉怎么样了?能说话了吗?” 沈昭棠点了点头,动作还有些迟缓。 她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好像是在确认我的存在。 “小伍…他怎么样了?” 沈昭棠开口了,声音虚弱,但已经能清晰的吐出音节。 她说出小伍名字的时候,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滑落,浸入鬓角。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我沉默了几秒,不忍心看她的眼睛。 但我知道没法欺骗他,只能说的尽量简洁一些。 “小伍,他伤的太重了,拼着最后一口气,给我们指了两条路,第一次是仓库,第二次是东升路。我找到你以后,他没撑住。” 沈昭棠闻言闭上眼睛,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身体也因为压抑的悲痛轻轻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冷的像冰:“何临州死了吗?” “死了,在废弃船厂,被人割了脖子,手法很利落,我们在一个袋子里找到的他。” 听到何临州的死讯,沈昭棠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那天,我去找何临州摊牌。我告诉他,青蚨门,我不待了。钱,我一分不少的给他,这些年替他打理的那些灰色产业,账目也一并交给他,我只是想干干净净离开。” 她停顿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深刻的厌恶。 “何临州不同意,他怎么可能放我走?他想要的是我这个人!” 沈昭棠的声音因为愤怒拔高了一些,从而牵动了伤口,痛得皱起了眉头。 缓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他觊觎我很久了,只是碍于我还能帮他做事,还装装样子,他以为我离开青蚨门无处可去,只能屈服于他。” 我见她胸口剧烈起伏,赶紧出言安慰她,让她不要激动。 “那天晚上,他给我下了药,小伍察觉不对,想带我冲出去,但何临州带了四个心腹好手,而且仓库门被反锁了,我们便打了起来。 小伍为了护住药效发作的我,被他们砍成了血人,我拼着最后一点清醒,用银针扎伤自己,用疼痛感刺激神经,和他们缠斗,但药力太猛,我越来越晕,身上也多了很多伤痕。 就在我以为这次真的完了的时候,仓库大门被踹开,进来三个人,他们动作极快,目标明确,就是何临州。” 我心头一凛,果然有第三方。 “这几人身手非常厉害,配合默契,下手极狠,何临州那几个手下,没撑过两分钟就被放倒了,而何临州也被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人一脚踹飞。” 沈昭棠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然后那个戴面罩的人走到我面前,我当时已经快撑不住了,视线也模糊起来,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我赶忙追问:“什么话?” “他说,沈小姐,我们老板十分欣赏你的能力,何临州这种货色,不配用你,但如今你也自身难保,我只能做这些了,你就听天由命吧。” 沈昭棠说这段话时,语气也很困惑。 “你没看清他们的样子吗?” “没有,都蒙着面,他们把我和小伍拖到仓库角落,就没在管我们。我跟小伍说,让他坚持住,我去东升路找姚文青来救他。靠着模糊的意识,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东升路,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 沈昭棠的声音越来越低,谜团似乎解开了一大半,却又引向了更深的黑暗。 …… 第九百三十六章 出院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成了医院的常驻人口,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沈昭棠的病房里。 罗锅周他们并未放弃对谯城的探查,尤其是那三个神秘人。 但正如之前一样,所有的线索都石沉大海。 那三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抹除了一切痕迹。 青蚨门的内斗也渐渐尘埃落定,一个叫牛金斗的人暂时坐稳了门主的位置。 他忙着安抚人心,对何临州的死和沈昭棠的事绝口不提。 就像要急于翻过这一页。 谯城的地下世界,在经历这件事之后,呈现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平静。 我的心思暂时不去想这些事,专注在沈昭棠的康复上。 沈昭棠的身体底子确实很好,加上年轻,恢复的速度连医生都感到惊讶。 在我精心的照料下,她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血色,干裂的嘴唇也恢复了润泽。 我给她削水果,帮她读报纸,讲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 护士给她换药时,我会小心的搀扶她,让她看在我身上借力,也会在她因为伤口疼痛皱眉时,讲一些并不好笑的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总之一句话,为了她尽快康复出院。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了。 十二月中旬,谯城又下了几场小雪,天气愈发寒冷。 病房里开着暖气,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这天午后,阳光难得穿透云层,暖暖的洒在病房里。 沈昭棠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在我的搀扶下,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扶着我的手臂,谨慎的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 虽然步伐还很虚浮,动作也慢的像蜗牛,但终究是稳稳的站在了地上,独立的走了几步。 我很高兴,这意味着不需要多久,她就可以出院了。 扶着她慢慢走到窗边,让她看看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沈昭棠望着被薄雪覆盖的枯树枝丫,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看,我能站起来了。” 她转过头,指了指窗户玻璃上我们两人模糊的影子。 “嗯,恢复的很快。” 沈昭棠没有移开目光,反而专注的看着我。 她轻轻抬起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碰了碰我搭在窗台上的手背。 触感微凉柔软。 “吴果。” “嗯?” 她声音很轻,但无比认真:“医生说我失血太多,差点救不回来,是你给我输的血,对吧?” 我点点头:“嗯,刚好血型一样。” 沈昭棠闻言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沉默了几秒,才又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直视着我。 “所以,我现在身体里,留着你的血?” 病房里的空气好像在这一刻凝固了。 阳光暖暖的,窗外是寂静的雪景,窗内是她带着红晕的脸和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 她这句话,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和难以言说的亲密感。 我看着她,喉咙有些发紧。 这一刻,我们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像一层薄纱。 我清楚她话语里的试探和那份未言明的情愫。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应该的,或者别放在心上。 但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那些客套话又咽了回去。 最终,我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进一步靠近,只是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轻轻捏了捏,算是一种无声的回应和安抚。 “好好养伤,把血养回来才是正事。” 我的声音有些低沉,避开了她话里更深的那层意思。 沈昭棠看我躲避的眼神,眼睛飞快的闪过一丝失落。 她没在聊这个话题,她也知道我在回避什么。 我那个远在国外的未婚妻,时紫意,是无形的屏障,始终横亘在我们之间。 又过了几天,沈昭棠恢复的更好了。她已经能在病房里慢慢踱步了,不需要人刻意搀扶。 精神头也足了,开始抱怨医院闷。 十二月二十号这天早上。 我提着保温桶走进病房,就看见沈昭棠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一会儿?” 她转过身:“吴果,我想出院。” 我皱眉,她这情况怎么出院? “医生说你还得在观察几天,伤口虽然愈合了,但内里还需要调养,不能大意。” 沈昭棠走过来,声音低了一些。 “我知道,但我真的待不住了,我想把小伍安葬了,太平间里太冷了。” 提到小伍,我叹了口气,也确实该好好安葬他了。 没有小伍,沈昭棠大概率也活不成了。 “安葬完小伍呢?你想去哪里?” 其实我心里有盘算,如果她没地方去,不如让她先去江宁梨园待一段时间,正好能把身体养好。 沈昭棠走到我面前,仰起脸,和我距离很近。 她直直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啊?我一个无家可归,也没有门派的弱女子,还能去哪呢?”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然后绽开一个有点赖皮的笑容,手指尖轻轻戳了戳我的胸口。 “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呀,吴老板,以后,我就跟定你啦!” 我看着她,一时语塞。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应承的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所有的情绪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行吧。” 我无奈的点点头:“收拾收拾,我去办出院手续,然后去安葬小伍。不过咱俩先说好,跟着我,可不一定安稳。” 沈昭棠立刻笑开了花:“不怕,有你在,刀山火海我也敢闯啊,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安稳过呢?” 出院手续我求了医生好长时间才开出来。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让沈昭棠剧烈运动。 我满口答应下来,然后安排老耗子他们去太平间领走小伍的尸体。 葬礼简单但是肃穆。 老耗子他们一行人都发自内心的送了小伍一程。 沈昭棠看着小伍那被冻的发青的脸,泪水止不住滑落。 “小伍,你安心走好,何临州已经死了,这个仇也算是报了。” 我扶着沈昭棠的肩膀,让她情绪不要激动。 她摆了摆手,对着小伍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跟老耗子他们说: “下葬吧。” 第九百三十七章 平静而缓慢 小伍被安葬在谯城郊区外一处安静的墓地。 没有锣鼓喧天,只有寒风卷着纸钱的灰烬。 沈昭棠对着新立的墓碑深深鞠躬,我扶着她颤抖的肩膀,出言安慰:“别想太多,保重自己。” 老耗子他们走过来,朝我和沈昭棠抱拳:“老板,沈小姐,这边事了,我们得回江宁了,梨园那边不能没人。” “嗯,辛苦兄弟们跑一趟,路上小心。” 我点头应允,铁臂张,罗锅周等人也纷纷道别。 一行人上了面包车,很快消失在通往江宁方向的公路尽头。 墓园外,只剩下我和沈昭棠,还有一辆老耗子他们给我留下的一辆面包车。 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打着旋儿。 我拉开车门:“上车吧,外面冷。” 沈昭棠坐进副驾,裹紧了身上的厚外套。 车子发动,暖气慢慢升腾起来。 “现在去哪?” 我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空旷的道路。 沈昭棠转过头,侧脸看着我,嘴角勾起带着点赖皮的弧度。 “不是说了嘛,你去哪,我去哪。”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要跟定我了。 带她去哪?回津沽?这个想法让我本能的觉得不妥。 沈昭棠虽然能走了,但离完全康复还早,需要静养。 江宁梨园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那里环境地形也相对安稳,在老耗子他们走之前,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行吧,那就跟着老耗子他们去江宁,梨园地方够大,你正好在那里把身体彻底养好。” 我调转车头,沈昭棠闻言眼睛一亮,笑意更浓了。 “好啊,正好我见识一下吴老板经营的产业。” 还好去江宁的路途不远,开车五个小时左右。 沈昭棠的身体终究还是虚弱,路上,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我开得不快,尽量平稳。 下午一点,我终于驶入了江宁城,把车停在了梨园的后巷。 梨园依旧热闹,丝竹声和茶客的谈笑声隐约传来。 我在路上通知了老耗子他们,所以他们早就迎了出来。 “老板,你该早说的,咱们能一起回来。” “临时决定,大家都散了吧。” 老耗子点点头,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二楼最清净的那间,向阳。 “麻烦大家了。” 沈昭棠露出得体的微笑,声音中气还有些不足。 沈昭棠的房间很雅致,推开窗就能看到梨园后院和一小片梅林,确实清净。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而缓慢。 我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她房间报到,有时送点滋补药膳,有时带点街上新买的点心。 沈昭棠精神好时,会靠在窗边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 话题从南到北,从江湖上的趣事到江宁谁家的小笼包好吃。 沈昭棠的身体一天天见好,脸颊红润起来,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更添了几分慵懒和明媚。 她开始慢慢在梨园里走动,有时也会去前厅,找个安静的角落听戏。 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感觉沈昭棠如今褪去了江湖的戾气和算计,在梨园的烟火气里,竟有种别样的光彩和安宁。 日子很快进入了新的一年。 2001年元旦这天午后,我处理完事情,在后院找到她。 此时她正坐在梅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枝头几朵早开的梅花发呆。 我在她旁边坐下,笑道:“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对我笑了笑,笑容里有种难得的恬静。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真好。” 我哈哈大笑,跟她说好的话,可以一直住下来。 “吴果,你知道吗?我以前在青蚨门,每天都在想着算计,防备,其实没有一刻真正安心过。我总想着,等我攒够了钱,或者找个机会脱身,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茶馆,或者就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像梨园这样的地方,听听戏,喝喝茶,晒晒太阳,过点平静的日子。” 她说完转过头,目光盈盈的看着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接着说道:“没想到,这日子,竟然是在这里,跟着你提前过上了。” 我挠挠头,她的话语里的向往和对眼前生活的珍惜,毫不掩饰的传递过来。 看着她被阳光照得有些透明的轮廓,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今天元旦了,要不我带你去街上逛逛?” 我赶紧转移话题,沈昭棠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几乎是从石凳上蹦起来,动作太急还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 我眼疾手快扶住她,而她已经利落的整了整衣服。 “快走吧。” 江宁的街道比平日热闹了几分,卖糖画的摊位前挤满了小孩,糖丝在老师傅手里上下翻飞,转眼就变出了栩栩如生的小动物。 卖糖葫芦的大叔扯着嗓子喊:“刚裹的糖衣,又脆又甜嘞。” 我正想要不要给沈昭棠买一串,突然胳膊一沉,她的身子就贴了上来,柔软的手臂挽住我的胳膊。 我浑身一僵,像被点了穴一样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发什么呆呢?” 沈昭棠仰头看着我,眼尾含笑。 “人这么多,不抓紧走散了怎么办?” 她呼出的热气在我脸上,带着淡淡茶香,我感觉脸颊腾的一下烧起来,连耳朵根子都发烫。 张了张嘴,愣是找不出反驳的话。 沈昭棠一脸自在,兴致勃勃的拉着我往人群里钻。 走到卖首饰的摊子前,她突然停下,拿起一个精致的发簪在鬓间比划。 “好看吗?” 我下意识的点头,她眼睛弯成月牙:“那就买这个吧,你付钱。” 说着,她把发簪塞进我手里,顺便往我身边靠了靠。 “吴果,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沈昭棠突然踮起脚尖,伸手摸我的额头。 她的指尖冰凉,我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大冬天的?哪来的热?” 古人诚不欺我,最难消受美人恩,现在的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任由她挽着…… 第九百三十八章 新年到 日子在梨园的烟火气里过得飞快。 窗外的红灯笼越来越多,街上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浓。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梨园提前放了假。 大伙也都归心似箭,领了我发的红包,喜气洋洋的收拾行李,互相道着新年好,陆陆续续离开了。 偌大的梨园,喧嚣散去,骤然变得空旷安静。 前厅的桌椅码放整齐,蒙上了防灰布。 后院的练功场也空荡荡的,只有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这一年没有三十,二十九这天,整个梨园彻底安静下来了,只剩下我和沈昭棠。 午后,本在午休的我,被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和诱人的香气惊醒。 循声过去,只见沈昭棠围着一条不知从哪翻出来的蓝布围裙,袖子挽到手肘,此时正专注的翻炒着锅里的菜。 她的侧脸在灶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和专注,几缕碎发垂在颊边。 “哟,沈老板亲自下厨?” 我靠在门框上,有些意外的调侃。 她闻声回头,脸上沾了点面粉。 “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过年嘛,总得有点过年的样子,尝尝?” 她用锅铲挑起一块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的张嘴接了,排骨炸的外酥里嫩,酸甜汁恰到好处,裹着软烂的肉,味道竟出奇的好。 “诶,好吃,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我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沈昭棠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她说自己很小就独立了,对于做饭这样简单的小事,简直是手拿把掐。 傍晚时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摆在沈昭棠房间的八仙桌上。 鸡鱼肉蛋,时令蔬菜,还有猪肉馅的饺子,一样不少。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沈昭棠还是摆出了满满的仪式感,甚至还找出了两个小巧的细瓷酒杯。 “开饭前,得先拜个年吧?” 沈昭棠解下围裙,笑着看我。 “对!” 我掏出手机,挨个给重要的人发短信,龙家爷爷和父母,吴老二,时老爷子,时紫意还有简世哥等等。 我不知道时紫意能不能看到,这么久了,她还没联系我一次。 放下手机,沈昭棠已经坐在桌边,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我。 “发完了?大忙人。” “嗯,开动吧,我都等不及了。” 我在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刚想夹菜,却被沈昭棠按住了手。 “等等。” 只见她拿起旁边一瓶度数不低的高粱酒,不由分说的拧开瓶盖,在两个小酒杯里各倒了浅浅一层。 “过年呢,怎么能不喝一杯?讨个彩头嘛。” “你身体刚好……” “就一杯,一小杯!” 她举起酒杯,眼神里带着点撒娇。 “就一杯,庆祝我们都还活着,庆祝新年,好不好?” 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孩子气,我没忍心拒绝,端起了自己的酒杯:“说好了,就一杯。” “新年快乐,吴果。”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很郑重。 酒杯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 “新年快乐,沈小姐。”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一股灼热感。 沈昭棠仰头喝下,被辣得轻轻皱眉,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晕。 菜很好吃,沈昭棠的手艺确实出乎意料。 我们边吃边聊,话题轻松,一杯酒很快见底,沈昭棠好像意犹未尽,又拿起酒瓶:“再添一点点,就一点点,这酒暖身,喝点晚上睡的好。” 她脸红扑扑的,眼神带着点迷蒙的水汽,比平日更添几分娇媚。 看着她微醺的模样,我无奈的把酒杯推了过去。 “只能再添一点。” “知道啦。” 第二杯酒下肚,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沈昭棠的话也多了起来,说到何临州的卑鄙,说到小伍的惨死,眼圈微微泛红。 “喝酒,过去的都过去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 我端起酒杯,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说服我自己。 “嗯,都过去了!” 沈昭棠重重点头,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酒瓶里的液体不知不觉下降中,我俩好像都忘记了那只喝一杯的约定,也忘记了浅尝辄止。 一杯接着一杯,辛辣的高粱酒像一团火,点燃了压抑的情绪。 桌子上的菜渐渐凉了,但气氛却越来越热。 “吴果…” 沈昭棠的声音变得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的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一股混合着她身上特有冷香和淡淡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嗯?” 我抬起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沉,眼前的她身影有些晃动。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我。 然后,她俯下身,双手撑在我的椅子扶手上,温热的气息带着酒香拂过我的脸颊。 “谢谢你,能来救我。” 她的声音轻的像叹息,我的心猛的一跳,赶紧别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喝多了……” “没,我没喝多!” 沈昭棠说着,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整个人软软的倒进我的怀里。 温香软玉满怀,带着惊人的热度。 她的手臂顺势环住我的脖子,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颈窝里,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吴果…” 她在我耳边呢喃,声音带着酒后的我沙哑和一种直击灵魂的诱惑。 “别推开我,今晚,就今晚……” 说罢,她猛的抬头,带着酒气和不顾一切的蛮横,狠狠的亲在了我的嘴唇上。 她的唇瓣柔软温热,带着高粱酒的辛辣和甘甜。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沈昭棠发出一声模糊的嘤咛,手臂紧紧缠着我的脖子,身体更是像藤蔓一样贴上来。 世界仿佛只剩下滚烫的呼吸和纠缠的唇舌,酒精的作用下,我再也把持不住,一把将她抱起,沈昭棠轻呼一声,双腿盘上我的腰。 踢开碍事的凳子,踉跄的走到床前。 衣物在混乱的撕扯中凌乱的散落在地上,房间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吟。 每一次深入的探索都能引起她更剧烈的颤抖和回应,理智早已跑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和彼此身体最诚实的渴求…… …… 第九百三十九章 酒是穿肠毒药 刺眼的阳光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 感觉自己眼皮上像扎了一根刺。 宿醉带来的就是脑袋剧痛,喉咙火烧火燎的。 我呻吟一声,下意识的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臂被什么东西压的发麻。 带着不祥的预感,我缓缓低下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散乱的铺在我的胸口和枕头上。 沈昭棠侧着身,像一只找到暖窝的猫,紧紧依偎在我怀里。 她的一条光洁滑腻的手臂,霸道的横在我腰间,一条腿更是毫不客气的搭在我的腿上,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我身上。 薄被只盖到她的腰际,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背和一小片细腻的皮肤,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几道浅浅的红痕。 轰… 昨晚那些零碎而疯狂的画面瞬间冲击脑海,滚烫的唇舌纠缠,她嘤咛的低语,撕扯的衣物,肌肤相亲时惊人的热度,黑暗中激烈的碰撞和喘息…… 每一个片段都如过山车般在脑海中浮现,晃的我头皮发麻。 操!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字在脑海里重复不断。 酒,真他妈是穿肠毒药! 昨晚怎么就…怎么就没把持住自己? 看着怀里熟睡的沈昭棠,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懊恼?有! 尴尬?都他妈快溢出来了! 还特么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悸动和茫然。 事已至此… 我能怎么办… 我用近乎拆弹般的谨慎,试图把被她压麻的胳膊抽出来。 刚一动,怀里的沈昭棠就嘤咛一声,眉头微皱,好像要醒。 我吓的立刻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 沈昭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掀开。 那双平日里慵懒的眼睛,此刻带着初醒的迷茫,水汪汪的。 她眨了眨眼睛,聚焦之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和姿势,也看清了我僵硬的表情和眼中的慌乱。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喉咙也跟被人掐住了一样,搜肠刮肚也憋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道歉? 矫情又混蛋。 若无其事? 好像更混蛋。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沈昭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也很平静。 没有羞愤,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 她只是特别自然的把搭在我身上的腿收了回去,胳膊也从我的腰上离开,顺势还伸了一个懒腰,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一段优美的线条。 “唔,早啊。” 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平静的好像我们昨晚只是在一起喝了杯茶。 “啊,早早早…” 我尴尬的回应着,目光不知道该往哪放。 沈昭棠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间。 她毫不在意的拢了拢凌乱的长发,那线条更不可言喻了,直接让我起了反应。 该死! 沈昭棠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衣物,又看了看昨晚喝剩的空酒瓶,然后戏谑色对我挑了挑眉。 “吴果,下次别喝那么多了,宿醉伤身。” 她语气轻松的不能再轻松了。 而我:“……”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我把桌子收拾了,屋里太暖和了,时间长了该有味了。” 沈昭棠宛然一副新婚第二天的小媳妇模样,我满肚子的懊恼和尴尬瞬间泄了一大半,只剩下哭笑不得。 这他妈叫什么事? 接下来几天,沈昭棠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态度自然。 反倒是我不自在到了极点,跟她说话时总有点目光闪烁。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正月初八。 梨园开张的日子。 老毕登他们陆续回来,打扫卫生,布置前厅,锣鼓点重新敲响。 看着梨园年后开业的忙碌样子,我知道,我也该走了。 晚上,等梨园打烊,我把老耗子叫到了后院。 “老耗子,这边就交给你照料了,我明天回津沽。” 老耗子点点头:“老板放心,梨园有我们没事的。” 老耗子退下以后,我正考虑要不要跟沈昭棠说让她留下养身体,她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我跟你一起走。” 我回过头,发现沈昭棠不知何时倚在后院月亮门的门框上。 我愣住了。 “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跟着我折腾什么?先在江宁好好养着。” 沈昭棠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狡黠。 “我养的差不多了,医生都说可以正常活动了,再说了,不是你答应过,你去哪儿就让我跟着去哪儿嘛?你想反悔?” “我不是…” 我一时语塞。 好半天后,我才看着她,语气认真的说道: “昭棠,津沽不是江宁,那边可没有这么好的环境,而且我回去以后可能有事顾不上你,所以你留在这里更安稳。” “安稳?” 沈昭棠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讽刺。 “吴果,你觉得我沈昭棠是那种需要躲在别人羽翼下求安稳的人吗?青蚨门这些年,我安稳过吗?” 她往前一步,与我拉近了距离。 “我跟着你,不是来当累赘的,我能照顾自己,你的事我不插手,但你需要的时候,我或许能帮上忙,别忘了,我对付牛鬼蛇神的经验,要比你多!” 她的话堵的我哑口无言。 确实,论江湖经验,论临场应变,沈昭棠绝对不是需要人保护的菟丝花。 她的本事和狠劲,我比谁都清楚。 “还有。” 沈昭棠放缓了语气,目光落在我脸上。 “我答应过小伍,要好好活着。在江宁,是活着,但跟着你,或许能活的更有意思一点。” 她歪了歪头,笑容里带着点赖皮。 “就这么定了,明天几点出发?我这就收拾行李。” 我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出了一口气。 算了,带就带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事到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认命的点了点头:“行吧,明早七点,后门出发。” “放心,保证准时!” 沈昭棠笑容瞬间明媚起来,转身步履轻快的朝自己房间走去。 我看着她背影透着那股得逞的喜悦,真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收场。 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拿起一看,是沈昭棠发来的短信。 “放心,我可以不需要你负责的,也可以不需要名分的。” …… 第九百四十章 津沽买房 津沽的冬天要比江宁冷上那么几度。 我和沈昭棠拖着行李,随着人流挤出火车站。 “够冷的。” 沈昭棠紧了紧围巾,呼出的白气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她的脸色比在江宁时红润了些,长途应该没对她造成多大负担,眼神里反而有开始新生活的跃跃欲试。 “嗯,海风硬,咱们先去紫意轩吧。” 我应了一声,对于这个提议,她耸耸肩,说一切听从安排。 她现在这副模样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倒真像个顺从的小媳妇。 紫意轩熟悉的木门就在眼前,付钱下了车,我拉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心里盘算着先安定下来,其他事以后再说。 但是,脚步却在门前顿住了。 两扇大门严丝合缝的关着,一把黄澄澄的大铜锁挂在门鼻上。 门板上贴着一张红纸,墨迹清晰:“回家过年,正月十六开门纳客。” 看来我回来的早了几天,李八指这家伙,也不提前说一声。 沈昭棠凑近看了看红纸:“十六才开?那你这东家当的清闲啊。” 我没理会她的调侃,掏出手机直接拨打了包子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就在我以为要自动挂断时,终于接通了。 “喂,果砸。” 包子的声音带着点空旷的回响,背景音有隐隐的钟声。 “包子,我到津沽了,紫意轩还没开门,你和闫川在哪呢?” “哎呀,果砸你回来了?我们没在津沽,在狮城呢,闫川师父年前身体不大爽利,我俩一合计,趁着过年没啥事,初五就动身过来看看他老人家,估计得到十五以后才能回去。” 闻言,我追问了一句:“玄明真人没事吧?” 我之前和闫川去的时候,老头身体相当硬朗,这咋还生病了? “没事,就是受了点寒气。果子,你过年没回来,这会回来…就你一个人?” 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旁边正观察周围商铺的沈昭棠:“没有,两个人,你们安心陪玄明真人吧,回来再说。” 我没有给包子啰嗦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昭棠挑眉看我:“狮城?看来你的据点暂时没人接收啊。” “嗯,得等几天。” 我环顾四周,正月里津沽街头行人不多,店铺开张的也少,透着股冷清。 “先找个地方让你住下吧。 “我?” 沈昭棠指了指自己。 “不是我们?” “对对,是我们,紫意轩不开门,我也暂时没地方住,先找个住的地方。” 其实我刚才想到了药王观,但仔细一想,有点不合适。 沈昭棠点了点头,嘴角家里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行,听你安排,房东大人。” 在离紫意轩不算远的一个小区,我通过中介找了个两居室的短租房。 里面家具简单,但胜在干净,暖气也足。 沈昭棠挺满意,放下行李就在不大的空间里转了一圈,推开窗户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冷空气,又迅速关上。 “还不错,够清净。” 她评价道。 “你先看看还缺啥不,我得去办点事儿。” 我把钥匙递给她,沈昭棠接过钥匙,指尖不经意划过我的掌心。 “去吧,别忘了你的承诺,我可是赖上你了。” 我被她这话给噎住了,没接茬,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她低低的笑声。 我要办的事就是补办银行卡,有钱办事才有底气。 我一直没问沈昭棠那笔钱的去向,估摸着大概率是打水漂了。 手里有了活钱,想法就多了。 短租终究不是权宜之计。 沈昭棠跟我来津沽,无论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有多尴尬,或者有多顺其自然,得让她有个稳定像样的住处,这是我该做的。 而且,我自己也确实需要个地方。 找了之前租房的中介,目标明确,位置不要离紫意轩太远,小区安全,房子新一点,两居室就行。 中介效率很高,带着我看了几套,最后选中了一套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的。 视野开阔,阳光充足。 签合同,付钱,一系列流程下来已经天黑了。 拿到钥匙的一瞬间,我想上午租房子花的钱算白花了。 那会也没想到要买房子的事。 不知道一下午没联系沈昭棠,她会不会以为我跑路了。 回到出租屋,开门时,沈昭棠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旧杂志翻着,长发随意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颈边,透着股慵懒的居家气息。 “收拾东西,搬家。” 我把新钥匙抛给沈昭棠,她精准的接住,看了看崭新的我钥匙,又抬眼看看我,眼睛里荡起笑意。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近两步,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近乎俏皮的语调问:“哟,这是干什么?吴果,你是想金屋藏娇嘛。” 看着近在咫尺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我忽然觉得之前的种种思虑有点可笑。 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她一个女人都能大大方方的,我一个大老爷们,整天纠结个什么劲儿? 顺其自然,或许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我耸耸肩,迎上她的目光:“你说算那就算咯。” 沈昭棠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她眼中的戏谑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新钥匙。 “那还等什么?快看看我的金屋去。” 新房子比短租房好上不少,沈昭棠像只巡视领地的猫,每个房间都仔细看了看。 “不错,这娇藏的挺有档次。” 我笑了笑,开始帮她把不多的行李搬进来。 “搬新家第一顿饭是不是要自己做?我看楼下有个大超市,咱们去买点菜行不行?” 沈昭棠用商量的口气问我,笑容明媚。 “你只要不嫌麻烦,我没意见…” 我刚摊开手,沈昭棠就扑到了我的胳膊上:“那走吧,正好可以把家里缺的东西都买回来。” 我俩下楼还没走几个台阶,口袋里的突然响起手机铃声。 掏出来一看,因为换了手机号,这号码有些熟悉,但不记得了是谁了。 带着疑惑,按下了接听键。 “吴果,我他妈可算联系上你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方正求援 方正? 我有点意外,这老小子怎么知道我的新号码的? “咋回事?你这嗓门,隔着电话都震的我耳朵疼,火烧着屁股了?” “比火烧屁股还他妈急!” 方正的声音又快又急,像连珠炮。 “你现在在哪儿呢?津沽?甭管在哪,赶紧的,买最近到潭州的飞机票,票钱我出!十万火急!这回真栽大坑里了,非你救命不可。” 我皱眉,救命?救啥命?他作假被人揭穿了?有人要剁他的手? “你搞什么名堂?到底什么事?说清楚!” “嗨,别提了!我他娘的在潭州西边山里,踩了个大坑!是座老窑!看着像是明末清初那会儿的,埋得深,位置刁钻,我带着人挖了快半个月了,好不容易摸到门脸了,结果卡在最后一道鬼门关上。 我请的两个老把式都折进去了,一个胳膊被机关夹断了,一个到现在还头昏眼花说胡话呢!里面的东西绝对分量够,可这临门一脚,死活进不去啊! 所以我这才想让你江湖救急,拉兄弟一把,里头东西起出来了,你拿大头!” 方正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捋清思路后不禁开始纳闷,一个做假的怎么也开始挖上洞了? “方正,你平时就做点明器,土里刨食的活怎么也干上了?这不是你性格啊。” “性格能特么当饭吃啊?我现在都快活不起了,也不知道这个圈子现在怎么了,已经好久没干过活了。” 我心想,不应该啊,就方正这手艺,吃饱饭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去搞古墓,我是万万没想到。 潭州西边的山区,历史上确实了不少人物,尤其是明末清初战乱时期,有的墓葬修的相当隐蔽坚固。 不过方正既然求到我这来了,也不能坐视不理啊,毕竟他以前可没少帮了咱。 “方正,你确定里面东西够分量?还有,那两个折进去的伙计,到底什么情况?机关是什么路数?你有头绪没?” “分量绝对够,我在潭州这地界混了半辈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至于机关,咱见了面再聊行不?你得抓紧过来!” “行,我这边安排一下,尽快过去。” 方正说了句够意思后,就啪的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沈昭棠问道:“方正?潭州的方正?” 她显然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内容。 “潭州,那地方的潭州帮以前可不是啥省油的灯,不过最近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沈昭棠了解潭州并不稀奇,但她应该不知道,是我间接导致了潭州帮的落魄。 “我跟你一起去!” 沈昭棠抱紧了我的胳膊,我无奈的说道:“刚安顿下来,这大冷天的跟着跑什么?在家待着多好?” 沈昭棠挽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潭州那地方我挺熟,以前青蚨门在那边有过堂口,三教九流的路子多少知道点,万一你那朋友的事有点旁枝末节,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怪不得她知道方正的名字,原来青蚨门以前在那有过堂口。 沈昭棠的理由总是很充分,让人无法拒绝。 我想了想,带着她也好,省的她一个人在津沽人生地不熟。 而且她虽然脱离了青蚨门,但我感觉她的名头在江湖上应该还有点余威,所以如果遇到一些事,她处理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行吧,那就一起去,先去买机票,看看有明天一早的航班不?但新家这第一顿饭,只能等回来吃了。” 沈昭棠立刻眉开眼笑:“没问题,保证把吴老板伺候好。” 她把伺候二字咬的特别重,这让我忍不住想起那晚醉酒片段。 第二天中午,我沈昭棠上了飞机,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降落在潭州机场。 远远看见接机口的方正,他裹着一件半旧的军绿色棉大衣,缩着脖子,像一只焦急的土拨鼠在人群里探头探脑。 “方正!” 我喊了一嗓子。 方正猛的转头,看见我,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小跑迎上来:“哎哟喂,吴果,我可算把你盼来了,壮了不少,看来紫意没少给你做好吃的。” 他热情的伸出手想跟我握手,目光却一下子定在了我旁边的沈昭棠身上,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看着沈昭棠,又看看我,眼神里满是疑惑。 方正凑近我,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的问:“吴果,这位是?怎么换人了?之前的紫意姑娘呢?” 我脸一黑,没好气的推开方正凑近的脑袋。 “大人的事儿小孩少打听,这位是沈昭棠,跟我一起来的,赶紧的,说正事,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窑?” 方正被我噎了一下,讪讪的收回探寻的目光,对着沈昭棠尴尬的笑了笑。 他上下打量了沈昭棠几眼,眼神里的惊艳都藏不住了。 偷偷对我竖起大拇指,用口型无声的说了句:“艳福不浅。” 沈昭棠没看见他的小动作,只是淡淡说了句:“方大师,久仰!” 方正干咳两声,赶紧收敛神色,脸上又换回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哎呀,别提了,走,咱找个暖和地方,喝口热茶,我慢慢跟你们说。” 他还有心思喝热茶,看来还不是特别急。 到了茶馆,从方正口中得知,那地方的墓门看着就是整块大青石,严丝合缝,连个插撬棍的缝都找不到。 他也试了炸药,小当量的,但是屁用没有。 后来他们发现门楣上有几个活动的石钮,像什么机括,结果那个断胳膊的老张手贱去按,就听一声咔哒响,接着门缝里就喷出一股子黑烟。 老张离得近,吸了一口,当场就翻白眼了,胳膊是被门缝里突然弹出来的铁夹子给夹住了。 另一个伙计想去拉他,结果不知道又触动什么,脚下石板一翻,摔下去磕到头了。 这机关听起来确实有点狠,典型的复合防盗手段,而且隐蔽性极强。 不过,越是这种防护严密的墓,里面的东西往往最值钱。 但是得问出我心中的疑问。 “方正,你为啥突然干这个买卖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方正的窘迫 方正这老小子,平时修补修补旧物,日子应该不难过。 他应该犯不着冒这么大风险下地。 我的问题让他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来。 他讪讪放下茶杯,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满脸窘迫。 方正重重的叹了口气,肩膀都塌下去了。 “唉,我也是实在没辙了。” 随即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凑近了些说道:“家里出了点事,急需一大笔钱,你知道我妈身子一直不太好,年前又查出来一个麻烦病,得去省城大医院,那钱花的跟流水一样,眼瞅着家底都掏空了。” 说着说着,方正的眼圈有些发红。 “这年头,正经古董生意也不好做啊,好东西越来越少,假货越来越多,那些有钱的主也越来越精明,想靠修补倒腾点东西赚快钱,难喽!我都快半年没开张了!” 他拍了下大腿,满是无奈。 “这不,年前听一老伙计酒后吹牛,说西边山里可能藏着大货,他祖上有点模糊的传闻,我也是脑子一热,想着不就是挖一个洞嘛?找几个懂行的伙计,干一票大的,解决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方正抹了把脸,神色有些后悔。 “谁知道他妈的点子这么背,第一次干这活儿,就撞上了硬茬子,门都摸不着不说,还差点把命搭进去…” 说完,他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像泄了气的皮球。 家逢变故,生意萧条,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这倒是可以理解。 “潭州帮呢?在潭州地面上,这种活你舍近求远找我,不怕坏了规矩?他们能看你动土?” 我接着问,潭州帮我是好久没听到他们有啥动静了。 方正一听潭州帮这三个字,嗤笑一声,满脸都是鄙夷和不屑。 “吴果,距离你上次来潭州也有段日子了,潭州帮的情况你还不知道?他们早就散了架了,能撑场面的死的死,跑的跑,剩下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虾米,欺行霸市还行,真碰到硬点子,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我想想也是,潭州帮的没落,最主要是董耀福死了之后,其次是内部倾轧。 如今的潭州帮,可能就剩下空壳子,干点敲诈勒索还行,真刀真枪的硬活儿,估计是够呛。 “行,我也明白了,但咱丑话说在前头,下地不是儿戏,尤其是这种凶窑,一切听我指挥,别瞎碰瞎摸。” 方正闻言,连连点头,说里面的东西起了,全凭我处置。 我站起身,沈昭棠也跟着站了起来,她一直安静的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我的眼神很专注。 “明天带我们去看看那窑,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备齐了备齐了,都在车里!” 离开茶馆,我们回到车里,方正打开后备箱里的帆布工具包,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东西。 几把短柄的尖头铲和撬棍,几根细长的探针,几捆结实的绳索,还有几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防毒面具,几副劳保手套,几节粗电池绑着的大号矿灯,甚至还有几根用油纸包的土制雷管和导火索。 “家伙式都在这了,都是按老把式说的背的。” 方正展示完工具便上了车,沈昭棠的目光在那些工具上扫过,尤其是在防毒面具上停留了一下,微微皱眉,但没说什么。 “行,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过去看看。” 方正这家伙,就给我和沈昭棠开了一间房,还是个大床房。 临走的时候让我别折腾太晚,要不然明天该没体力了。 我一脚把他踹跑,拿着身份证准备去再开一间房。 沈昭棠见状直接夺过我的身份证,十分严肃的跟我说:“一间房那么贵,你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呃…… 在收银员憋笑的眼神中我俩上了楼,刚进房间,沈昭棠放下包就问我:“方正那防毒面具,橡胶都老化了,能顶用吗?” “先用着,总比没有强,到了地方再看情况,对了,你对那种毒烟有了解吗?” 沈昭棠摇摇头:“没见到实物,不好说。但明末清初,有些墓里会用一些混合的矿物毒粉或者植物毒素,遇到空气会氧化发烟,吸入后致幻,麻痹甚至致命。” “嗯,心里有数就行,明天你不要靠太近。” 沈昭棠点头,说她心里有数。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饿不饿?” 她点头,声音带了几分倦意:“有一点。” “那我出去买点吃的。” 她应了一声:“那我去洗澡。” 等我拎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回来,浴室的门恰好打开。 沈昭棠发梢还滴着水珠,素白的浴巾松松裹着她,衬托她的肤色比往常更显莹润。 简单吃过饭后,沈昭棠指了指浴室:“你也去洗澡吧。”等我冲洗完回来,房间里只留一盏床头灯。 昏黄的光晕下,她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几缕乌黑的发丝。 见我出来,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用眼神示意我过去。 我想着这不过是一夜相安无事的休憩,掀开被子的瞬间,却看见她身上只穿着轻薄的睡衣,衣料下的轮廓若隐若现。 沈昭棠眼眸微垂,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天边将坠未坠的晚霞。 那一刻,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变得灼热,心跳声震的耳膜发疼,某种隐秘的欲望,在静谧中悄然蔓延开来。 “还不进来?一点热气都被你放没了。” 我僵在原地,喉结不自觉的滚动。 颤抖的钻进被窝,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混合着沐浴后的清新将我包围。 沈昭棠忽然伸出手臂环住我的脖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我的后颈。 她仰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炽热的渴望。 我俯身时,她主动迎了上来,月光悄悄爬上床头,将纠缠的身影染成温柔的银边。 呼吸交织,十指相扣,在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顾虑与犹豫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两颗心在慢慢贴近。 我们,都彼此沉溺在情感浪潮中…… 第九百四十三章 土圹竖穴墓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方正那辆破吉普就已经在宾馆楼下响起了喇叭。 我和沈昭棠收拾妥当下楼,方正已经拎着方便袋在车边等着了。 “来来来,趁热吃,潭州特色,大肉包,还有热豆浆。” 方正一脸殷勤的把早餐带塞给我们,眼神在我和沈昭棠之间溜了一圈。 “睡的还行吧?我看沈姑娘这气色,红润。” 沈昭棠接过包子,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接他的话茬。 我则是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赶紧的,吃完上路,少废话。” 在车上,方正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又絮絮叨叨的把昨天茶馆里的情况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那墓门的邪性,显然是想加深我的重视程度。 沈昭棠坐在后座,小口吃着包子,目光投向窗外逐渐荒凉的山景。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开了快两个小时,最后停在一片背阴的山坳里。 这里植被茂密,乱石嶙峋,要不是有方正的标记,外人很难发现端倪。 “就在前面,小心脚下,我做了记号。” 方正拎起工具包,在前面带路。 穿过一片杂乱的灌木丛,又往下走了几十米,一个被被人工开凿,斜向下延伸的盗洞出现在眼前。 洞口用树枝和草席潦草的遮掩着。 扒开遮挡物,一股浓烈的土腥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味飘了出来。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洞壁是新挖的泥土,还带着湿气,能看到明显的工具痕迹。 往里走了一段,坡度变陡,脚下也泥泞了起来。 方正打亮了矿灯,勉强能照亮前方。 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竖井底部。 正对着我们的,就是方正描述的那扇墓门。 一块巨大的青石板,表面粗糙,严丝合缝的嵌在夯土里,果然连个插撬棍的缝隙都找不到。 门楣上方,隐约能看到几个拳头大小凸起的石疙瘩。 门缝下方,残留着一些黑褐色的粉末状痕迹,应该就是毒烟残留。 旁边地上还有一片深褐色的污渍和散落的石块,显然是翻板陷阱的位置,旁边还扔着一把变形的铁夹子,上面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看着就瘆人。 “就这了,邪门吧?” 方正指着石门,我绕着这扇门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敲了敲,声音沉闷厚实。 接着,我把目光投向门楣上那几个石钮,它们排列的位置有些奇怪,并非对称。 我问方正:“你之前说,按了石钮就出事?” 方正心有余悸的点头:“是啊,老张就按了左边第二个。” 沈昭棠也凑近观察了一下那些石钮和地上的黑粉,她没用手碰,只是蹲下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空气。 “这味道,有点像陈年的硝石混合了硫磺和某种植物灰烬,还有一点腐烂的腥气,致幻麻痹的可能性很大。” 我点点头,心里大致有了谱。 这种机关,说白了就是个死扣,一旦错误触发,连锁反应就来了。 关键在于,它的正确开启方式是什么。 我的目光越过门楣,看向墓门上方与夯土顶部的交界处。 那里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的缝隙。 我示意方正把矿灯的光往下打。 在光的照耀下,能看到门楣上方并非完全封死的夯土,而是几块似乎可以活动的,不太起眼的条形石块。 “撬棍给我。” 我伸出手,方正赶紧从包里抽出最细的那根钢钎递给我。 我没有去碰那些石钮,而是小心翼翼的将撬棍的尖端,插入门楣上方其中一块条形石块边缘的缝隙里。 用力一别! “嘎吱”一声,那块条石竟然被我撬的松动了一些。 接着,我如法炮制,又撬了旁边两块。 当第三块也被撬动后,只听见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紧接着是咯咯的摩擦声。 在方正和沈昭棠惊讶的目光中,那扇原本严丝合缝的门,竟然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足有一掌宽的缝隙。 没有毒烟,没有铁夹,也没有翻板。 “卧槽,开了?” 方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就这么简单?撬上面几块石头就行!那下面这些吓死人的玩意儿干嘛的?” 我收起撬棍,拍了拍手上的灰。 “障眼法,下面的石钮是死路,按错了就触发要命色机关,真正的活路在门楣上,伪装成普通的封土石条。这墓主有点小聪明,但不多,搞这么复杂,估计里面也没啥值钱货,心虚。” 我一边说,一边带上劳保手套,拿起矿灯。 “昭棠,你在外面守着,留意点动静。老方,把防毒面具带上,跟我进去看看。” 方正手忙脚乱的戴上那个橡胶发硬的防毒面具,又递给我一个。 我虽然觉得里面应该没毒气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也戴上了。 沈昭棠点点头,退到洞口附近,临走时让我多加小心。 我和方正合力,将沉重的青石门又推开了一些,足够一个人弯腰进入。 一股陈腐的泥土和朽木气味扑面而来,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能闻到。 矿灯的光照进黑暗的墓室,正如我所料,这墓室不大,结构也非常简单。 这是一个典型的土圹竖穴墓,只有主墓室,没有耳室,没有甬道,也没有前室。 墓室呈长方形,长约三米,宽约两米,高度大概两米出头,人勉强能站直。 墓室四壁是经过简单夯实的生土壁,坑坑洼洼,并不平整。 顶部是拱券顶,看起来还算结实,但有几处渗水的痕迹。 墓室地面也是夯实的泥土,正中央位置,放着一具早已腐朽不堪的薄棺,棺材板塌陷下去,露出了里面。 棺材底部好像铺了一层薄薄的白泥膏,但效果显然一般。 矿灯在墓室里扫了一圈,我的心就沉了下去。 方正更是直接嗷一嗓子,声音在狭小的墓室里回荡,充满了绝望。 “这他妈是啥?!东西呢?宝贝呢?” 方正几乎要扑到那破棺材上,用矿灯照着里面,声音都变了调…… …… 第九百四十四章 破罐烂铁 其实也不怪方正这副模样。 这墓室里的东西,就连我都觉的寒酸。 棺材里,除了一具散乱发黑的人骨,就只有几个破破烂烂,黑不溜秋的陶罐,歪倒在尸骨旁边。 其中一个碎了,另外两个也满是裂纹,里面空空如也,连点粮食灰都没有。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几乎辨认不出形状,并且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器残片,看着像是农具或者兵器的一部分,但毫无价值。 墓室角落里,还散落着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我弯腰捡起一枚,借着灯光看了看,是最普通的康熙通宝,量大不值钱。 更别说金银玉器了,连个像样的瓷器都没有。 整个墓室里透着一股穷酸气。 我一度怀疑,这墓主人把所有家当,都花在设置机关上了。 方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摘掉防毒面具,脸上满是失望和难以置信,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伙计祖上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什么前朝将军,这他妈是将军?讨饭将军吧?” 他用手捶地,都快哭出来了。 “好几天啊,风餐露宿,就他妈为了这几个破罐子烂铁片。” 方正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座墓室里,有如此表现也属正常。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方,不是每个埋在地下的都叫王爷,也不是每个人墓都藏着金山银山。这墓,看规制,撑死了是个有点小钱或者立了点小功的底层军士,或者是个小地主。清初那会儿,兵荒马乱的,能有口薄棺下葬,放几个吃饭的家什陪葬,就算不错了。还将军,你当将军墓那么好找?门口放俩石狮子都得是标配。” 方正闻言指着那扇被我们撬开的石门,悲愤交加。 “那这门,这机关,搞得这么邪乎干嘛?穷成这样,还弄这些要人命的东西守门?他有病啊!” 我踢了踢地上的一个破陶罐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越是没底气的,越怕被人惦记。这就跟那土财主,家里没几个钱,还非得养条恶犬看门,是一个道理。心虚,怕贼。结果呢?防住了吗?还不是被咱俩端了老窝?” 我说这话带着点调侃,就是想缓解一下气氛。 方正闻言说不出来话,看着那几个破罐子,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老娘的医药费,还有老张的胳膊,唉,这可怎么办?” “行了,别嚎了,也不是没有收获。” 我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墓室,方正猛的抬头,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还有啥?宝贝藏哪了?” 我指了指那几个破陶罐和几枚铜钱。 “喏,这些,打包带走。” 方正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吴果,你在这逗我呢?这玩意又不值钱,送废品站人家都不要。” “蚊子肉也是肉,好歹是出土文物,卖给那些喜欢搞点古意装点门面的大款,忽悠个千八百的饭钱,总比空手回去强吧?破铁片也带上,说不定有人喜欢收藏破烂呢。这叫废品回收再利用。” 我一本正经的说,主要是想让他别那么沮丧。 方正被我的话给整懵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 最终,他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开始往工具包里塞那几个破陶罐和铁片。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碰碎了,嘴里还念叨着:“这叫什么事啊,传出去我方正的脸往哪搁。” 我看着他收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没宝贝也好,省得后续麻烦。 这种穷墓,反而安全。 我走到石门口,冲外面喊了一声:“昭棠,搞定了,里面安全,就几个破罐子。” 沈昭棠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往里看了看,脸上没什么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 等方正把东西都塞进包里,我们一起退出墓室。 走到石门口时,方正回头看了看,欲哭无泪。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这次教训,下地有风险,选址需谨慎,下次想干这行,先打听清楚,别听风就是雨,实在不行,你还是干你的老本行吧,至少安全点。” 方正垂头丧气的嗯了一声,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我们往停车的我地方走去。 日头正烈,照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凄凉。 方正把我们送回宾馆,他说这趟虽然算空手而归,但是我也帮了忙,报酬没有,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我点头应允,回到房间里,沈昭棠问我,方正现在缺钱跟缺血似的,要不然就别让他请吃饭了。 我看着沈昭棠,眼里升起笑意。 “饭肯定是得让他请的,毕竟咱大老远跑来了,但也不让他白请,咱手头宽裕,他母亲需要钱,就借给他一些,啥时候有啥时候还就行了。” 沈昭棠点点头,说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对于穷人来说,生病就是一场毁灭打击,而即便是看似安稳的中产阶级,踏入医院也同样如临深渊。 “那你打算借给他多少?” 我想了想,估计一百万差不多。 方正这人不错,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是因为我和时紫意与外国人发生了矛盾,他呢,挺身而出怒骂老外,就这一点,人品也错不了。 他要是有钱,就还,没钱就拉倒。 反正我也不差这点钱。 “借给他一百万吧,这点钱,我能拿的出来。” 沈昭棠喔了一声,调侃了一句“吴老板真有钱,一百万用点来形容。 她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喏,上次出货的钱,一直没动,本来是给何临州的,幸亏没便宜他。” 我看着沈昭棠递过来的银行卡,接过来瞅了瞅,然后又还给她。 “你还是留着吧,以后应个急啥的,小心我都给你借出去。” “都借出去?你敢,这可是我的嫁妆钱。” 沈昭棠一把夺过银行卡,接着嘟囔道:“以后小孩花销可是个天文数字,兴趣班一年就不少钱,我得让咱们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咱们的孩子??? …… 第九百四十五章 玄明真人的哲理 我心头滋味复杂。 沈昭棠可以风轻云淡的说不要名分,可以大大方方的靠近,甚至把未来都安排进她的蓝图里。 可我呢? 我看着她明媚的脸,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愧疚和对时紫意的念想就翻腾起来,像两股纠缠的藤蔓,勒的人喘不过气。 我大概,真是个混蛋吧。 贪恋着眼前的温暖,又不知怎么面对那份羁绊。 两头都占着,两头都悬着。 这感觉,真他妈的糟糕透了。 “想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 沈昭棠的声音把我从纷乱的思绪里拽出来。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眉心。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现在,先去吃饭,填饱肚子要紧。” 她总能轻易看穿我的纠结,又总能轻易的用她的方式转移开。 晚上,方正选了个还算干净的本地小馆子。 菜上的挺快,味道也实在。 几杯本地的烧刀子下肚,方正脸上的愁苦被酒精冲淡了些,话也多了起来,反复念叨着这段时间有多背运,又感激我能过来救场。 沈昭棠安静的吃着菜,偶尔附和两句,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 酒过三巡,桌上的气氛热络了些。 我看方正那借酒消愁的架势,知道该说正事了。 我放下筷子,从外套内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老方,拿着。” 方正正端着酒杯,看到卡,愣了一下,酒意都醒了几分。 “这是啥意思?” “卡里有一百万,密码六个八,你先拿着用,给你老娘治病要紧,不够的话,再张嘴。” 空气瞬间安静了,方正直勾勾盯着那张卡,又猛的抬头看我,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微张,像是被噎住了,半天没发出声音。 他大概想过我会安慰他,可能会给他点小钱应急,但绝对没想到会是这么多钱。 “吴果,这钱太多了,我不能要。” 方正放下酒杯,手在裤子上蹭了蹭,好像想碰那张卡,又不敢。 “少废话,不是白给你的,是借你的,啥时候手头宽裕了,啥时候还。以你方大师的手艺,这点钱还算钱吗?救命要紧,别跟我磨叽了。” 方正闻言,没有再推辞。 “兄弟,这份情,我方正记心里了,我替我老娘谢谢你,这钱我一定还,砸锅卖铁也得还上。” 我摆摆手,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行了行了,喝酒,说那些没用的干啥。赶紧把家里事安顿好了,别整天愁眉苦脸的,看着晦气。” “好,喝酒!” 这顿饭的后半程,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话题也多了,沈昭棠偶尔插句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接下来两天,方正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我和沈昭棠在潭州城里随意逛了逛。 2001年初的潭州,新旧交织,老城区还保留着不少古旧韵味,新城区也开始冒出一些时髦的商铺。 我们沿着湘江边散步,吹了些微冷的江风。 去火宫殿尝了尝地道的臭豆腐和糖油粑粑,沈昭棠被辣的直吸气,灌了好几口凉茶。 在古玩市场外围溜达了一圈,看着那些真真假假的玩意儿,权当看个热闹。 沈昭棠对潭州确实挺熟的,偶尔还能指着某个不起眼的巷子,说青蚨门以前某个分堂就在里面。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尔虞我诈,就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逛街。 沈昭棠挽着我的胳膊,兴致勃勃的看着街景,品尝小吃,偶尔指着某个新奇的东西让我看。 这种平淡带着点烟火气的相处,反而让我紧绷的心弦一点点松弛下来。 阳光照在她侧脸上,她笑的眉眼弯弯。 那一刻,那些关于名分,关于未来的沉重思绪,似乎被江风吹散了许多。 “想什么呢?” 她递给我一串刚买的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 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在嘴里化开。 “没什么,就是觉得潭州这个地方,还行。” 她自己也咬了一颗,满足的眯起眼睛:“是吧,比在墓里看破罐子强多了。” 我忍不住笑了。 两天后,我们告别了方正。 坐上飞机,心里盘算着紫意轩应该快开门了吧?包子他们也应该从狮城回来了。 飞机在津沽机场平稳降落,落地后,我第一时间拨通了包子电话。 他和闫川确实早就回来了,并且把玄明真人也带来了。 这会正在药王观喝茶呢。 挂了电话,我问沈昭棠,是和我一起去药王观还是回家里? 沈昭棠耸肩,说药王观去不得嘛? 药王观里,肖龙,玄明真人,包子和闫川正在偏殿里喝茶,不过没有看到八爷和大灰,也不知道它俩跑哪去了。 包子瞥见我旁边的沈昭棠,表情瞬间呆住,一把把我拽到角落:“你和她啥情况?” 我拍开他的手,这小子太八卦了。 “肖叔,玄明师叔,过年好。” 我打了声招呼,然后招呼沈昭棠坐在我的旁边,简单介绍两句,众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到了饭点,沈昭棠主动提出去厨房帮忙,而我也找了个机会,向玄明真人吐露了我的烦恼。 玄明真人听后,摇着头笑了笑。 “吴果,世间万物,皆有定数。《道德经》有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情之一字本就玄妙,古往今来着,大丈夫三妻四妾者众,非是贪念,实乃因缘际会。姻缘之事,强求不得,亦躲避不开。”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心中纠结,是因执念太重。你将两份情视为矛盾,却不知,万事皆可相容。阴阳相生,刚柔并济,情亦如此。沈姑娘和时姑娘,一个明媚如阳,一个温婉如月,本就不冲突。你只需遵从本心,以真诚待之,何须自困于枷锁之中?” 我若有所思,喃喃道:“可这世道……” 玄明真人轻笑一声:“世道规则,不过是人为所定,你又何必被世俗束缚?心若开阔,自能容纳百川。情爱之事,贵在真心,只要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 第九百四十六章 烂灵芝 玄明真人的话倒是有一些道理。 但落在自己头上,还是觉得沉甸甸的。 所以百川容纳起来并不容易。 前路茫茫,不过至少先把眼前的日子过下去。 日子暂时恢复了平静,沈昭棠住在新房子里,每天琢磨着添置点东西,研究菜谱,倒真像是家庭主妇。 包子对于我和沈昭棠关系其实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他也没多絮叨什么,就是认我自己小心点,别玩火自焚。 相比于包子,闫川倒是很淡定,该喝茶喝茶,该练功练功。 玄明真人在药王观住的也挺习惯,和肖龙两个老头子下下棋,论论道,日子过的比谁都悠闲。 转眼就到了二月底,津沽的寒风依旧凛冽,但空气中已经隐隐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属于早春的气息。 早上,我像往常一样,紧裹大衣,准备像往常一样溜达着去紫意轩。 刚走出小区大门没几步,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小巷子里窜出来,挡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这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缩着脖子,脸上带着点畏畏缩缩的表情,一看就是街道上常见的闲汉。 “您是不是吴老板?” 他搓着手,试探着问,眼神闪闪躲躲。 我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我姓吴,你有事?” “哎,您是就好。” 他像是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往我手里塞。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东西入手有点轻,硬邦邦的。 我低头看着这团红布,心中警惕起来:“谁让你给我的?” 闲汉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知道啊,就刚才,有一个男的,戴着个大口罩,帽子压的挺低,看不清脸。他塞给我十块钱,说让我在这等着,只要出来一个男人就问他是不是吴老板,然后把东西给他。别的啥也没说,塞完东西就走了。”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我,意思很明显:东西送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红布包,感觉不像什么危险物品。 “那人长什么样?高矮胖瘦?有什么特征?” 闲汉闻言苦着脸说道:“真没看清啊老板,就感觉他个子不算高,挺普通的一个人,扔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声音有点哑,好像感冒的似的,别的真不知道了。” 我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走吧。” 闲汉如蒙大赦,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我站在原地,捏着那个红包,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大多是行色匆匆赶着上班的,没人注意到我。 那个送东西的人,显然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会是谁呢?目的是什么呢? 我走到路边一个避风的角落,小心翼翼的一层层剥开红布,里面包的是一株植物。 这东西已经干瘪的不成样子,颜色发黑发暗,表面皱巴巴的,布满裂纹。 但依稀能辨认出它原本的形状,像是一朵小小扭曲的伞盖,下面连着一段同样干枯的柄。 灵芝? 我捏着这株干瘪的伞盖,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灵芝的模样,但品相极差,干枯萎缩的厉害,感觉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了。 而且年份看起来挺久远的,一点药香也没有,只有一股陈年的木头腐朽味,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土腥气。 谁他妈送我一株干巴的都快成标本的破灵芝?还搞的这么神神秘秘? 我捏着这玩意儿,翻来覆去的看着,除了觉得它丑,老,不值钱,实在看不出任何名堂。 这既不像是什么珍贵药材,也不像是什么信物,更不像是什么威胁。 恶作剧? 也不像,谁会花十块钱雇个闲汉,就为了给我送这破灵芝? 警告? 用灵芝警告,这脑回路也太清奇了。 或者是某种信号?某种只有特定人才能看懂的联系方式? 可我跟灵芝这行当八杆子打不着啊。 我捏着这株干瘪灵芝,站在二月的寒风中,只觉得一头雾水,满心迷茫。 这玩意儿到底几个意思?给我当柴火烧都嫌它点不着。 “妈的,神经病!” 我低声骂了一句,随手想把这玩意儿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但手抬到一半,又停下了。 万一这玩意儿真有点什么说道呢?万一扔了,错过了什么线索呢?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还少吗? 经历的多了,要学会对任何反常的东西多留个心眼。 算了,先留着吧,回头可以给肖龙看看,他可是玩药材的我祖师爷。 我来到紫意轩,麻五正在升炉子,李八指披着大衣打哈哈。 自打正月开门以来,我就跟李八指说,不要刻意的去收古玩了,就守在店里,能卖就卖,不能卖待着,只要保证紫意轩运转就行,资金不足我来添。 在紫意轩待了一会,心里惦记灵芝的事,于是我又去了趟药王观。 见我过来,包子撇撇嘴,问我不在温柔乡里待着,往这跑啥? 我懒得理会他的调侃,把口袋里那个红布包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路上捡了个宝贝,让肖叔掌掌眼。” “宝贝?” 一旁的闫川挑了挑眉,伸手拿过红布包,动作随意的打开。 当看到里面那株干瘪的丑陋的灵芝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包子也好奇的凑过来:“啥宝贝啊?这是灵芝吗?这也太干巴了吧?跟上火棍似的。” “哈哈哈…这叫宝贝?果子,你咋啥都往回来捡啊…哈哈哈……” 闫川笑的喘不上气来,他刚才是脑子没转过来弯,以为我拿的是啥宝贝,结果反差太大。 “就是,果砸,你说咱们见过的宝贝还少吗?这玩意还能入你的法眼?” 我一把抢过来红布包,这俩犊子在幸灾乐祸这方面跟一个爹揍出来似的。 “今天早上,我刚出门就碰到了个闲汉,他给我的……”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包子听后瞬间止住了笑容。 “果砸,你还记得之前宝哥找你那件事吗?” “九窍还魂芝?” 第九百四十七章 报复? 包子的猜测让我直皱眉头。 如果这破灵芝是宝哥送来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闫川脸上的戏谑消失了,他重新从我手里拿过红布包,再次捏起那株干瘪灵芝,凑到眼前,这一次看的无比仔细。 “包子这么一说,这玩意儿仔细看形态,虽然干瘪的不成样子,但这扭曲的伞盖轮廓,还有底下这几道看不清的,类似孔窍的褶皱,真有点像传说中的九窍之形,不过,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包子一拍大腿,凑近了些:“果砸,你想想宝哥当时找你,是不是就是为了下墓找这玩意救娇子?你没答应,后来这事就没了下文。现在,这破玩意突然送到你的手上……” 闫川接口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宝哥后来自己或者找人,真的找到了这株传说中的九窍还魂芝。但不知道啊出了什么变故,这东西在他们手里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彻底失去了药效。 娇子没救成,或者救晚了,宝哥把这笔账算在了你头上,他恨你当初袖手旁观。所以,他让人把这株变成废物的九转还魂芝送给你,意思是,你看,我找到了,但它废了,都是因为你没帮忙,现在给你,应该是个警告,是个开始。” 闫川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二种可能,这东西是别人找到的,故意弄成这副样子送到你手里,目的就是栽赃给宝哥,或者同时激怒你和宝哥,让你们斗起来。” 包子闻言立刻摇头。 “第二种可能性太小了,知道宝哥找九窍还魂芝这事的人应该没几个,根本不可能找这东西弄废送过来,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挑拨?吃饱了撑的啊!我看就是宝哥干的。” 我沉默着,包子和闫川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宋小宝,当初为了救娇子,他居然能给我下跪,可想而知,为了娇子,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拒绝了他,以他的性格,必然是怀恨在心的。 如果娇子真的因为得不到灵芝死了,或者灵芝到手因为时间原因变废导致娇子没救成,那他对我的恨意,绝对是滔天的。 把废灵芝送给我,这个行为也符合宋小宝那种偏执的性格。 他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愤怒和怨恨,告诉我,灵芝他找到了,但它没用了,都是因为你,现在,你也尝尝这滋味。 报复。 我脑海里闪过这个词,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 “如果真是他,这应该只是个开始,他送这玩意儿来,就是告诉我:我宋小宝回来了,而且,我记着仇呢。” 包子急了:“他想干啥?反了天了?到津沽也不说回来看看自己的师父?” 我摇摇头:“他既然送来了东西,就绝不会只是恶心我一下这么简单,后面肯定有动作。” “姥姥的。我得把这事告诉师父去,宋小宝要真犯浑,让师父清理门户。” 包子骂了一声,趿拉着鞋去找肖龙了。 闫川提醒我,宋小宝可能针对的不只是我,也有可能先从身边人下手。 李八指和麻五都得让他们注意,还有沈昭棠,至于他和包子,倒是不用担心。 我重新把那株干瘪的灵芝用红布包好,这东西,先留着,不管是不是宝哥,这都是个信号,小心驶得万千船。 接下来几天,表面风平浪静。 紫意轩照常营业,沈昭棠虽然对我让她减少出门有点不解,但看我表情认真,也没多问,只是待在家里研究她的菜谱。 但我心里却一直没敢放松,我让闫川没事多往紫意轩跑跑,或者住在那里也可以。 包子跟肖龙说过以后,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大骂宋小宝逆徒,声称一旦见到他,必将他的狗腿打断。 然而,宋小宝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搞得我以为是我们几个推断错误,或许那灵芝不是他送来的。 直到一周后。 那天下午,我正和沈昭棠在家,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电话响了,是闫川打来的。 “果子!刚才紫意轩来了个人,他进来就递给我一张纸条,指名道姓要交给你,我问他谁给的,他支支吾吾说是个戴帽子的男人,给完钱就让他送过来了,其他的一律不知。” “纸条?写的什么?” “就一句话,老地方,老朋友,该算账了。” 闫川念完,声音发紧的接着说道:“果子这他妈摆明了是宋小宝啊,老地方是哪个老地方?算账?他真想动手了?” “纸条留着,人走了就别管了,你们在店里待着,别轻举妄动,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沈昭棠立刻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沈昭棠眉毛微皱:“他冲着你来的,肯定不择手段,要不要我……” “不用,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我打断了沈昭棠的话,如果宋小宝真是因为九窍还魂芝的事来找我麻烦,那我也应该跟他有个了结了。 面对他,我有一定的自信。 作为药王谷弟子,他虽说在配制药这方面有一定的优势,但我体内可是有一条灵犀蛊。 所以我倒要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招。 赶到紫意轩,包子也到了,闫川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 普通的白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圆珠笔字写着老地方,老朋友,该算账了,字迹潦草,透着一股压抑的戾气。 “老地方…老地方…” 我拿着纸条,脑子里飞快的转。 我和宋小宝有什么老地方? 貌似我俩之间没啥特别的且印象深刻的地方吧? 我看向包子,他做思考状,片刻后突然猛的一拍脑门。 “果砸,咱们和他在一起时,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是哪里?” 我恍然大悟! “是一开始咱们那个出租屋!” “对,大概就是那里,要不然我实在不知道津沽有什么老地方了!” “走,去看看,宋小宝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我摸了一下后腰上的匕首,宋小宝你要是找死,那就别怪我成全你…… …… 第九百四十八章 娇子现身 我们三人打车直奔曾经租住的平房区。 那里是我刚到津沽时最初的落脚点。 也是和宋小宝,娇子他们相识结拜的地方。 两年过去,却已经物是人非。 下了车后,我们小心翼翼的走向那间熟悉的旧平房。 院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 “小心点。” 我低声提醒,手已经按在后腰的匕首柄上。 包子点点头,然后轻轻推开院门。 院子里空无一人,杂草丛生,比当年更显荒凉,正屋的门也虚掩着。 “宝哥,是你吗?出来聊聊!” 包子大声喊道,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 但是没有回应。 包子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手去推房门。 就在他指尖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门框上方好像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反光。 “别碰!” 我大声喝道,同时猛的伸手去拉包子。 但还是慢了半拍。 包子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咔哒。 一声细微的声响。 门框上方,一个用透明鱼线巧妙悬挂着的拳头大小的黑色油纸包瞬间破裂。 瞬间,一大蓬灰白色的粉末,混合着刺鼻的辛辣气味,如同烟雾弹般当头罩下,瞬间弥漫开来,将包子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内。 “咳咳,卧槽,什么玩意?” 包子猝不及防,被呛的剧烈咳嗽,眼睛瞬间通红,泪水直流。 他本能的用手去揉,结果粉末沾到手上,皮肤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感。 “啊…疼…妈的,我的脸,我的眼睛!” “别揉!” 我反应迅速,一把将还在咳嗽挣扎的包子往后拽离粉尘区域。 我们迅速后退,同时警惕的扫视着四周,防止还有其他陷阱。 这手段,阴狠又下作! “水,快找水冲!” 闫川扶着脸上手上已经开始发红的包子,急切的喊道。 包子还在不停的咳嗽,眼泪鼻涕混着脸上的粉末往下淌,模样狼狈又痛苦。 这里上哪找水去? 我迅速环顾,院子里倒是有个破旧的压水井,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不用,能不能压出水来。 赶紧冲过去,解开裤子开始往井里尿尿,这样的压水井需要水才能引上来。 尿了一泡,感觉水不够,我又赶紧叫来闫川,两个人的尿感觉差不多了。 使劲压了几下,还好,有锈黄的水流了出来。 闫川扶着包子踉跄过来,我捧起井水就往包子脸上泼,同时让他自己用水冲洗双手。 “咳咳,你俩上火吗?这骚味…妈的宋小宝,你个狗娘养的,有本事出来,跟包爷单挑啊!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包子一边冲洗,一边疼得呲牙咧嘴,愤怒的破口大骂,声音也因为呛咳和疼痛而嘶哑。 院子里回荡着他的叫骂声,依旧一片死寂。 就在我们以为宋小宝只是放了一个陷阱就跑了的时候,一个沙哑干涩的难听女声,突然从我们身后的院墙阴影处幽幽响起。 “单挑?呵,你们也配?” 我们三人猛地转身。 只见院墙根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旧棉袄,头上裹着厚厚的深色围巾,脸上戴着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此刻布满猩红的血丝,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憎恨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死死的盯着我们,尤其是盯着我。 “娇子?!” 包子捂着眼睛,透过指缝勉强看清来人,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难以置信。 我也认出了那双眼睛,尽管里面充满了陌生的恶毒。 我的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问道:“娇子?是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娇子发出一声极其难听,仿佛漏风般的笑声,那声音听的我头皮发麻。 她缓缓抬起手,那手也包裹在手套里,指向我,声音提高,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吴果,我想让你死,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我心头火起,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他妈欠你什么血债?就因为我没答应给你找那劳什子的九转还魂芝?宋小宝发疯,你也跟着疯?老子当时就不该收留你,让你自生自灭!老子当初更不应该冒险去宋家救你!让你死在宋家别墅里! 老子很纳闷,我他妈怎么得罪你了?没有预兆的成了你的敌人!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你根本没有良心?还是说你们宋家人就是这个德行?” 我指着娇子的鼻子,越骂越来劲,心中的郁闷情绪也随之骂了出来。 他妈的,白眼狼。 “啊哈哈哈……” 娇子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灵芝?对,就是灵芝!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她一边歇斯底里的喊着,一边猛的抬手,狠狠扯掉自己脸上的口罩和裹着的围巾。 嘶…… 饶是我们几个见惯了场面,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娇子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她现在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暗红色和紫黑色,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溃烂创口,有些地方还在渗出黄白色的脓液,有些地方则结了厚厚的,暗褐色的痂皮,边缘翻卷着。 整张脸肿胀扭曲,五官几乎都移位变形了,鼻子好像也塌陷了一部分,嘴唇干裂溃烂,下巴处更是有一块触目惊心,深可见骨的焦黑坏死。 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就像是被强酸腐蚀过,又像是被烈火灼烧过,最终形成了这副地狱饿鬼的恐怖模样。 包子虽然眼睛还疼,但也被这景象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后退半步。 闫川也瞳孔猛缩,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不忍。 娇子用那双恶毒的眼睛死死锁定我,手指颤抖的指向自己那张恐怖的脸。 “看到了吗?吴果!这都是拜你所赐,都是你因为见死不救!” 我怒极反笑:“放屁,关我屁事?你自己变成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给你下的毒?” 我他妈真是服了她这强盗理论了,简直傻波一一个! 操!!! 第九百四十九章 游戏刚开始 娇子的言论,像极了颠倒黑白的泼妇。 我懒得和她争辩,耸耸肩,满脸不在乎的说道:“娇子,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走吧,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一遍,你如今这副模样,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就是你!” 娇子尖声嘶吼,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宝哥后来拼了命,在墓里拿回了那株九窍还魂芝!可是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它已经干瘪枯萎,药性流失殆尽。” 她喘着粗气,流出泪水,混在脸上的脓液里。 “我们不甘心啊,宝哥想尽办法,用尽了各种古方,想把它炮制激活,最后,他用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强行催发那株废灵芝最后一点残存的药性,给我服了下去。” 娇子的声音突然变的绝望和疯狂。 “结果,那根本不是救命药,是毒!是剧毒!它没有修复我的身体,反而引发了更可怕的异变,我的脸,我的身体,从里面开始溃烂。 像火烧,像被虫子啃噬,痛不欲生!宝哥为了救我,也丢了性命!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你当初肯帮忙,早点找到新鲜的灵芝,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宝哥又怎么会死?吴果!你毁了我,毁了我们!我要你偿命,我要你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 娇子咆哮着,那张溃烂的脸因为极度的恨意而更加扭曲狰狞,宛如厉鬼。 宝哥死的消息挺让人意外的,但我更觉得娇子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她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我估计大概率是她身体的原因,以及宝哥的死,才导致她精神失常的。 简称就是神经病。 这种状态,应该找个精神病院关起来! 跟她讲理,纯属对牛弹琴。 我瞥了闫川一眼,给他传递了一个信号。 必须控制住娇子,她出现在这里,绝不仅仅是来骂街的。 闫川懂我的意思,他微微颔首,调整好了姿势,目光也锁定了娇子。 但是,就在我和闫川准备要扑出去时,陷入癫狂的娇子却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嘿嘿嘿,想抓我?晚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得意,裹在手套里的手猛的伸进宽大的棉袄口袋里,紧接着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平药包。 那药包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让我的心头直跳。 “你们,去给宝哥陪葬吧,尝尝他专门为你们准备的蚀骨散!” 娇子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用尽全力猛的撕开药包,将里面的黑色粉末,狠狠朝着我们三人扬过来。 粉末在空中飘散,形成一小片灰黑色的尘雾,带着一股怪味,迅速扩散。 “小心,别吸到肚子里!” 我大喝一声,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我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猛的拽住离我最近的闫川,用尽全力向后急退。 闫川反应也是极快,被我拽住的同时,脚下发力,配合着向后跳跃。 那片粉末尘雾,险之又险的从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飘过,落在地上和杂草上,竟然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几片沾到的枯叶迅速变黑,蜷缩。 好烈的毒。 包子因为刚才伤了眼睛,反应慢了半拍,对头顶飘来的毒雾好像还没察觉。 “包子,趴下!” 我目眦欲裂,急声大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操,宋小宝会配药,你包爷我就不会?一起混了十几年,他撅屁股拉什么屎老子都知道!” 说罢,包子从裤裆里也掏出更小一些的药包,朝着娇子扬出的那片毒雾用力掷了过去。 小药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的撞入那片扩散的灰黑粉尘中。 噗。 小药包里面一小蓬淡黄色的粉末瞬间爆开,与娇子扬出的灰黑色毒粉混合在了一起。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两股粉末相遇的瞬间,并没有剧烈的爆炸,竟是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紧接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的黑烟猛的腾起。 这黑烟迅速膨胀扩散,像一团翻滚的小型乌云,瞬间将我们和娇子之间的视线遮蔽。 “咳咳咳……” 离得最近的包子首当其冲,被黑烟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捂住口鼻,退!”我再次大喊,拉着闫川继续后退,虽然不知道这黑烟有没有毒,但那股刺鼻的味道绝对不好闻。 混乱的黑烟扩散开来,视野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对面娇子那个模糊的黑色身影轮廓。 “咳咳,吴果……” 黑烟中传来娇子气急败坏的尖叫。 “这次我本来就没想能杀死你,游戏才刚刚开始,我要让你每天都活在恐惧里,活在噩梦中,哈哈哈……” 伴随着她充满怨毒和疯狂的尖笑,只听见扑通一声,是她翻越墙头的声音。 “操,她要跑!” 包子一边咳嗽一边怒吼,挣扎着想冲进黑烟里。 “别追!” 我一把拉住他,谁也不知道娇子有没有后手,而且,她最后那句话,透着决心,绝不是说说而已。 黑烟持续了几十秒,才在寒风中渐渐散去。 院子里恢复了清冷,但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焦糊味。 院墙下,早已空无一人,娇子翻墙跑了。 “妈的!让她跑了!” 包子气的不行,闫川则是走到娇子刚下站的地方,用一根树枝小心拨弄了一下地上残留的黑色粘稠物。 “两种药粉混合,产生了剧烈的中和反应,包子,你早有准备了?” 包子揉着通红的眼睛,没好气的说道:“我是防备宋小宝的,这是专门克他几种常用毒粉的百解散!” 我走到院墙边,看着娇子翻墙的位置。 墙头上有几个清晰的脚印和一些蹭落的泥土,她的身手,比以前要利落了许多。 “宝哥,真的死了?” 包子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声音有些低沉。 “听她刚才那话的意思,应该是真的。” 闫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唉……” 包子叹了口气:“死了也好,省的祸害人。” 他语气里听不出来快意,反而是一些复杂…… …… 第九百五十章 第七疯人院 离开平房区,我们三人直奔药王观。 包子眼睛还是红肿的厉害,需要肖龙尽快处理。 药王观里,檀香袅袅。 肖龙和玄明真人正在偏殿里下棋。 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肖龙立刻放下棋子:“怎么回事?” 闫川上前,扶包子坐下。 肖龙仔细检查了包子的眼睛,眉头紧皱:“这谁干的?” 包子忍着痛,咬着牙说道:“师父,是娇子。” “娇子?” 肖龙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的出现感到意外。 我赶紧把刚才在平房区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她最后翻墙跑了,身手也比以前好了,还撂下话,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说完,偏殿里一片寂静。 玄明真人捻着胡子,眼神深邃。 肖龙的脸色有些难看,愤怒中夹杂着痛心和难以置信。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孽障,都是孽障。” 肖龙的声音带着疲惫:“小宝竟然落的如此下场,为救一人,害己害人,终究是执念误入歧途。” 他看向包子红肿的眼睛,拿出药箱,开始熟练的配制药水为他清洗,上药。 药水接触到皮肤,包子疼的直抽冷气,但咬着牙没吭声。 肖龙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娇子,听你们描述,她如今这副模样,又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恐怕不仅仅是身体受创那么简单,她的精神十有八九已经崩溃了,或者说,疯了。” 跟我猜测的一样。 “疯了?” 包子忍不住抬头:“师父,她清醒的很,知道设陷阱,下毒,眼神中的恨意,绝对不是疯子能装出来的。” “正因为如此,才更可怕。” 肖龙手上动作不停,接着说道:“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即便有深仇大恨,行事也多少会权衡利弊,有所顾忌。但一个彻底陷入疯狂,又被仇恨扭曲心智的人,她没有任何底线,没有任何顾忌。 她会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疯狗,随时可能跳出来,用最极端的方式咬你一口,她今天设陷阱下毒,明天可能就会放火绑人,敢对你们在乎的任何一个人下手。这种人留在外面,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 肖龙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的确,娇子最后那句话绝不是空话,她现在的状态,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闫川皱眉问道:“那怎么办?找到她,把她控制起来?” “必须找到她,然后把她送到第七疯人院去!” 肖龙语气斩钉截铁,但我们三个却是一脸茫然。 第七疯人院?这个名字,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肖龙给包子上好药,用纱布轻轻覆盖他的眼睛,示意他休息。 然后,他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这个地方,你们没听过很正常,它不是普通的疯人院,甚至一般的江湖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这地方很特殊。” 肖龙说完,看了一眼玄明真人:“你跟他们讲讲吧。” 一直作为聆听者的玄明真人呵呵一笑:“第七疯人院,名义上属于某个特殊部门的下属机构,这特殊部门我想你们应该知道,749和507,那时他们研究特异能力,但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精神异常,所以都关在第七疯人院。它存在的目的就是关押一些特殊病人。” 我明白了,意思就是第七疯人院里面关的都是有一定能力但精神不好的人。 “这些人中,身怀一些特殊本事,懂些旁门左道,精神出现了问题问题,极具危险性。要么就是一些身份敏感,知道的太多,但又不能直接处理掉的人,被安了个精神病的名头送进去关着,与世隔绝,里面守卫森严,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能出来的。” 玄明真人的话让我们心头凛然,这第七疯人院,更像是一座隐秘的监狱。 包子沉默了一下,突然冒出来一句:“师父,既然她这样了,又害了宝哥,还想害我们,为啥不直接……” 包子做了一个摸脖子的动作,意思很明确,杀了,一了百了。 肖龙看向包子,放下手里的茶杯。 “糊涂,宋小宝误入歧途,自取灭亡,那是他咎由自取。但娇子,她姓宋,她是宋家的人,宋家在江湖上什么地位?官面上又是什么能量?你以为是路边的小门小户吗?” 肖龙意思很明显,娇子在疯,在不堪,但她身上流的是宋家的血,杀了她,或许等于直接向宋家宣战。 我们再一次沉默了,肖龙见状接着说道:“把她送到第七疯人院,性质就不同了。她是精神病人,有攻击性,对社会有危害,我们是在为民除害,是在协助特殊部门处理危险人物。 宋家就算知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们在势大,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一个被定性为精神病人的成员翻案,去对抗那个特殊部门,这其中的区别,天壤之别,明白吗?”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姜果然是老的辣,肖龙考虑的够长远。 “那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娇子了,可是那疯人院要怎么联系?” 肖龙看着我,啧啧两声:“你自己有什么人脉还用问我?其实第七疯人院的具体位置,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恍然大悟,他这意思是让我问龙老爷子或者时老爷子呗。 娇子大概率是不会离开津沽的,我给神手李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的手下帮忙留意,一旦有娇子的行踪立马通知我。 挂了电话,我刚想去紫意轩,脑子里猛的激灵一下。 沈昭棠还一个人在家,娇子应该知道我居住的位置了! 想起娇子那句:让你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我身体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我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冲出药王观,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家赶。 小区门口,我扔下钱,推开车门就往楼上狂奔。 打开房门后听见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沈昭棠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刚炒好的青菜出来。 “我刚想给你打电话,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呢。” …… 第九百五十一章 死鸟 神手李现在在津沽道上能量不小。 他答应帮忙留意娇子的踪迹,以他的耳目,找一个特征如此明显且行为异常的女人,应该不难。 只要她还在津沽露头,总能揪出来。 然而,这件事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两天过去了,神手李那边毫无音讯。 他的人几乎翻遍了津沽各个角落的车站,旅馆,医院,甚至一些流浪人员聚集的桥洞,废弃工厂,愣是没找到半点符合娇子特征的线索。 她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神手李在电话里也透着纳闷。 “怪了,吴老弟,按你说的模样,只要她敢在街上走两步,不可能没人注意到。除非她一直躲在某个绝对安全,没人能查的地方,或者有人帮她遮掩了行踪。” 绝对安全的地方?有人帮她? 娇子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谁能帮她?她舅舅魏同?还是宋家? 难道宋家已经知道娇子在津沽,并且插了手? 第三天一大早,天刚亮,我还在被窝里和沈昭棠商量要不要先搬到药王观里住,手机响了起来,是闫川打来的。 “果子,出事了,紫意轩门口,你赶紧过来看看!” 闫川的声音透着寒意,我心里咯噔一下子,穿上衣服就往外冲,沈昭棠也立刻跟上。 赶到紫意轩时,天已经亮了。 店铺还没开门,但门口已经围了几个早起的街坊邻居,指指点点。 闫川脸色铁青的站在紧闭的店门外,李八指和麻五也一脸凝重的站在他身后。 我拨开人群挤进去,只见紫意轩的大门前,冰冷的石板地上,赫然躺着一只鸟的尸体。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麻雀,但死状极其恐怖。 它全身的羽毛被硬生生拔光,露出血淋淋的皮肉,小小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角度僵直着,像是被大力拧断了全身骨头。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颗眼珠被残忍的抠了出来,扔在旁边的地上,空洞的眼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痂。 “妈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这绝不是意外,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死亡预告。 “今早李叔开门,一眼就看见了。” 闫川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附近没人看到是谁放的,我检查过了,鸟是刚死不久,手法很残忍。” 包子也闻讯赶来,看到地上的惨状,纱布下的那只眼睛更红了。 “操,肯定是娇子,她这是在示威,告诉我们,她随时能对我们下手。” “关店,闫川,你带李叔和麻五,立刻收拾了东西,去药王观,紫意轩暂时关门歇业。” 我立刻做出决定,包子看着我,问我去哪? “我和昭棠随后就到。” 我拉着沈昭棠,迅速返回家里,简单的收拾了些衣物和必需品。 沈昭棠全程没说话,脸色平静,可能以她的经历来说,这些都是小儿科吧。 但她遵从我的每个决定。 路上,我再次拨通神手李的电话,把紫意轩门口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李哥,情况比想象严重,估计她要开始动手了,我们现在准备去药王观了,麻烦你加派人手,重点盯着药王观周围,发现可疑目标,立刻通知我,价钱好说。” 神手李在电话那头也吸了口冷气:“行,吴老弟,我知道了,这事邪性,你放心,我亲自安排人,把津沽再筛一遍,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挂了电话,我和沈昭棠打车直奔药王观,刚进大门,就听见偏殿那边传来一阵极其嚣张,极其欠揍的声音在嚷嚷。 “哎呦喂,这大清早的,药王观改收容所啦?拖家带口的,连看铺子的老头都搬进来了?咋地?外面闹妖精了?还是李老头你又欠哪家的风流债,被人堵门啦?哈哈哈!” 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八爷。 果然,走进偏殿,就看到大家都在。 而大殿的房梁上,八爷正趾高气扬的踱着步,旁边还蹲着啃花生米的大灰。 包子忍不住问道:“八爷,你跑哪去了?” “哟,独眼龙,几天不见,造型挺别致啊。”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供桌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包子的纱布眼罩,语气满是幸灾乐祸。 “怎么,偷看人家洗澡让人给揍啦?” “滚蛋!” 包子没好气的骂道,我懒得理会这俩活宝斗嘴,直接问:“八爷,这段时间你和大灰跑哪去了?药王观都翻天了也没见你俩影子。” 八爷绿豆眼一翻,小脑袋一昂,摆出一副老子懒得告诉你的模样。 “天机不可泄露,八爷我云游四海,体察民情去了,哪像你们,整天就知道窝在这小破观里,没出息。” 它这副欠揍模样,让人想把它的毛薅光。 八爷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跟我进来的沈昭棠身上。 它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发出几声极其猥琐的嘿嘿怪笑,小翅膀指着沈昭棠,对我嘎嘎叫道: “嘎嘎,我说怎么一股子胭脂水粉味呢,原来是你小子,行啊小果果,几天不见,长本事了,青蚨门的小娘们都被你小子给拿下了,怎么样?滋味如何?是不是比时家那丫头片子带劲儿?” 八爷这话一出,整个偏殿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我和沈昭棠身上。 肖龙和玄明真人一脸古怪,闫川面无表情,但嘴角抽搐了一下,包子差点把眼罩瞪掉了,李八指跟麻五赶紧低下头装没听见。 沈昭棠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寒霜。 眼神锐利如刀,冷冷的射向供桌上的八爷。 一股无形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自打沈昭棠出院以后,我就没见她动过气。 她跟八爷之间可是有不小的过节。 我头皮一麻,赶紧打圆场。 “八爷,你胡说八道什么?昭棠现在已经脱离了青蚨门,在乱说我让大灰把你藏的核桃都偷光!” 八爷在房梁上不服气的哼哼唧唧:“实话实说嘛,小果果你心虚啥?” 我不想跟它斗嘴,现在正是要紧。 于是我转头把紫意轩门口死鸟的事跟肖龙和玄明真人说了一遍。 八爷在房梁上听的直撇嘴。 “不就是个疯了的娇子嘛,看把你们吓的,有八爷我在,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撒野?大灰,走,跟爷巡视地盘!” …… 第九百五十二章 诱饵 药王观有肖龙和玄明真人坐镇,娇子应该不敢来阴的。 但问题是,找不到她人啊。 几天下来,神手李那边依旧毫无进展,电话里他的声音透着不解。 “吴果,你说这就邪了门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愣是没一点影子,你要找的人难不成会土遁?还是说被哪里神仙给藏起来了?” 我们分析来分析去,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能躲哪去? 魏同?宋家?似乎都太遥远,鞭长莫及。 而且,如果真有宋家人插手,以宋家的能量,何至于让她像个疯狗一样搞死鸟威胁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直接派高手来不是更干脆? “妈的,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面对面老子不怕她一点,玩埋汰谁能玩的过?” 包子烦躁的扯下眼罩,纱布边缘露出的皮肤还带着点红。 整天待在药王观,他快憋疯了。 “一群蠢蛋,脑子都让门夹了?这都想不明白?” 八爷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的,正悠闲的梳理着羽毛。 包子没好气的怼道:“你有屁快放,有主意就直说,别在那阴阳怪气。” 八爷绿豆眼一翻,叉着翅膀,一副尔等凡人皆愚昧的样子。 “这还用想?娇子最恨谁?不就恨小果果恨的牙痒痒嘛,你们缩在药王观里,她找不到机会下手,能现身嘛?” 八爷扑棱着翅膀,飞到我的肩膀上,小脑袋一扬:“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鱼饵放出去,让娇子自己咬钩。” 我们几个都看向八爷。 “看我干嘛?鱼饵肯定就是小果果了,你天天出去瞎逛,满大街溜达,哪人多你去哪,娇子只要还在津沽,只要她还想找你报仇,看到你在外面晃悠,她能忍的住?到时候,嘎嘎嘎……” 八爷发出一阵猥琐的怪笑,意思不言而喻,引蛇出洞。 我挑了挑眉,这主意听起来简单粗暴,还有点缺心眼,但仔细一想,也只能这样了。 娇子的目标就是我,我们龟缩在药王观里,她没机会。 我要是大摇大摆出去晃悠,对她来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诱惑。 以她现在偏执疯狂的状态,百分之百会忍不住跳出来。 但我们得计划好,娇子是疯,不是傻,不能让她看出来这是个陷阱。 包子有点担心:“这太危险了吧?娇子现在神出鬼没,谁知道她藏在哪个犄角旮旯?万一她真冲出来下死手怎么办?” 闫川也皱眉:“风险太大,而且,她背后是否真有人帮忙,还未可知。” 沈昭棠却淡淡开口了:“我觉得可行。” 我们都看向她。 “与其满城找她,不如主动设局,吴果当诱饵,我在暗处跟着,娇子不认识我,所以不会对我有防备,只要她一露面,我有把握第一时间控制她。” 沈昭棠的语气平静,而且眼神里透着自信。 她的身手我倒是不怀疑,就是不知道娇子前些日子有没有调查沈昭棠,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你们听见没?还是青蚨小娘们有魄力!” 八爷得意的扑棱着翅膀:“再说了,有我在空中支援,大灰地面策应,保你们万无一失。” 大灰抱着核桃,吱了一声,表示赞同。 说干就干!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了我的津沽一日游的诱饵计划。 肖龙递给我一小包粉末,他说这东西无色无味,沾上一点就能让人浑身奇痒难忍,至少半小时失去行动力,让我关键的时候撒出去。 我大摇大摆的走出药王观,沿着街道开始溜达。 沈昭棠则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的融入了附近的人群或巷弄里。 八爷在高空盘旋,大灰,嗯,不知道钻哪个下水道去了,它体型太大,让人看到容易引起恐慌。 我的路线也很讲究,先去最热闹的步行街,挤在人堆里,还故意在卖烤红薯的摊前停留,买了一个,边走边啃。 然后拐进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小巷子,这里人相对少点,环境也相对复杂。 再晃悠到沈阳道外围,这里三教九流,人员混杂,最后又绕回相对繁华的商业街。 一路上,我努力扮演一个无所事事,实在是憋的不行,四处闲逛的人。 墨镜下的眼睛却一刻没闲着,警惕的扫视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行人,尤其是那些穿着宽大,遮遮掩掩的身影。 每一个阴暗的巷口,每一个路边的垃圾桶,我都格外留意。 然而,一上午过去了,风平浪静。 别说娇子了,连个可疑的人影都没发现。 我的两条腿都快溜直了。 中午,我找了个街边小面馆,点了碗面。 沈昭棠坐在离我隔了两张桌子的位置,也点了碗面,默默吃着。 下午,我继续我的瞎逛大业。 这次我去了公园,在湖边溜达,还去看了会老头下棋,甚至坐在长椅上打盹,给足了娇子下手的机会。 太阳西斜,一天眼看就要过去,依旧毫无动静。 我心里也开始犯嘀咕,难道娇子不在津沽了?还是她识破了我的计划? 就在我准备收工,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我溜达到了津沽老城区一片相对冷清的街道。 这里多是些老旧居民楼,下午时分,行人稀少。 我正琢磨着明天换个更偏僻的路线试试,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斜前方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子口,似乎有道黑影飞快的缩了回去。 那动作快的像受惊的兔子。 我的心猛的一跳,直觉告诉我,那不是错觉。 我脚步没停,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墨镜下的眼神却死死锁定了那个巷口。 同时,我的手也伸进了口袋,那里有肖龙给我的药包。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紧张,调整了一下墨镜,装作好奇的样子,晃晃悠悠的朝着那个巷口走去。 巷子里光线昏暗,堆满杂物和垃圾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一步,两步,我慢慢走进巷子。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是死胡同,堆满了破木板和废弃家具。 没人? 第九百五十三章 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 还是对方已经从别的岔路口跑了? 就在我疑惑之际,身后巷口的光线突然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我猛的回头! 只见巷口站着一个穿着宽大灰色风衣,戴的帽子和口罩的身影。 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脸,但那身形,绝对是女人。 是她,娇子。 我的手已经悄悄握紧药包。 “娇子,果然是你。” 八爷的怪叫声在空中响起。 娇子似乎被八爷的声音惊动,猛的抬起头,帽檐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吴果,你终于肯出来了!” 娇子声音干涩,充满了恨意。 我看到她藏在风衣袖子里的手似乎动了一下。 “娇子,收手吧,跟了我一路吧?” 我紧绷身体,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哈哈哈,吴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娇子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格外刺耳。 她话音刚落,身体就动了。 动作快的超乎我的想象。 只见她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了五六米的距离,宽大的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一只包裹在脏手套里的手如毒蛇出洞,带着刺鼻的腥风,直抓我的咽喉。 那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污垢。 来不及多想,我几乎是本能的向后急退一步,同时右臂猛的向上格挡。 砰! 手臂与她的手腕狠狠撞在一起,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震的我手臂发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一步,后背差点撞上堆在墙角的破木板。 这力量,大的惊人,这绝不是娇子本身的力量。 “娇子,吃爷一嘴。” 头顶传来八爷的声音,它俯冲下来,锋利的鸟喙直啄娇子的眼睛。 娇子头也不抬,另一只手如同赶苍蝇般猛的一挥。 一股劲风扫过,八爷惊叫着被扇飞出去,撞在墙上,羽毛都掉了几根。 “八爷!” 我心下一紧,而娇子的攻击毫不停歇,她完全无视了八爷的骚扰,那双怨毒的眼睛里只有我。 一击不中,她身形如附骨之蛆再次贴近,双手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疯狂的抓向我的面门和胸口。 招式狠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她身上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我左支右绌,勉强格挡闪避。 巷子狭窄,腾挪空间有限,她的速度和力量又远超我的预估。 我的衣服被抓破了好几道口子,手臂上也被划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她手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伤口传来一阵麻痒。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我瞅准一个她招式用老的间隙,猛的将口袋里的我药粉朝她面门撒去。 “尝尝这个!” 灰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 然而,预想中的效果并未出现。 娇子只是微微偏了下头,任由粉末落在她的帽子,口罩和裸露的脖子皮肤上。 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溃烂流脓的皮肤似乎对强烈的刺激毫无反应。 “哈哈哈,没用的,吴果!” 娇子狂笑一声,动作丝毫未停。 “这点小玩意也想对付我?我这副身体,早就什么都不怕了,只有痛,无尽的痛,都是拜你所赐!” 她攻势更猛,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狠狠扫向我的腰腹,我仓促间双臂交叉格挡。 嘭! 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感觉被一根铁棍砸中,双臂剧痛,整个人被踹的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巷子尽头的破家具堆上。 木屑纷飞,喉咙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死吧!” 娇子眼中凶光大盛,如同索命恶鬼,再次扑来。 五指如钩,直掏我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嗖嗖!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从巷口方向传来,快如闪电。 娇子身形猛的一顿,只见她抓向我的右臂肩膀,左肋侧后方,以及支撑腿的膝盖窝处,几乎同时爆开了三点细微的血花。 三枚梅花针,精准的盯在了娇子身上。 沈昭棠,她已经堵在了巷口。 “呃…” 娇子闷哼一声,动作明显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她显然没料到还有人能如此精准的偷袭她。 机会! 我忍着疼痛,猛的从地上弹起,一个扫堂腿攻她下盘。沈昭棠也如影随形欺身而上,双手翻飞间,指尖又多了两枚梅花针。 我们两个配合默契,一上一下,瞬间将娇子逼入守势。 但是,娇子的反应再次出乎意料。 她中了沈昭棠三枚能麻痹神经的梅花针,身体竟然只是晃了晃,没有像常人那样瘫软。 她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避开了我俩的攻击,同时风衣一甩,一股浓烈带着甜腥味的紫色粉末猛的朝沈昭棠劈头盖脸罩去。 “小心毒粉!” 我急声提醒。 沈昭棠反应极快,身体向后急退,同时衣袖一挥,竟将那蓬毒粉大半卷开。 但仍有少许沾染到她的袖口,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这要沾到皮肤上,后果不堪设想! 娇子趁机摆脱夹击,眼中疯狂更甚。 她好像彻底放弃了防御,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双手挥舞,带起道道腥风,不要命的朝我们扑来。 她的速度,力量和抗击打能力都强的变态,我和沈昭棠联手,竟然也只能勉强招架,被逼的连连后退。 “妈的!她磕药了?” 我心中惊骇,她的状态太诡异了,完全不像正常人。 “可能她的身体被废灵芝的毒性彻底改变了。” 沈昭棠一边格挡着娇子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冷静的分析,声音带着凝重。 “神经麻痹对她效果甚微,小心,她还有后手。” 果然,娇子见久攻不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她猛的撕开自己的风衣,里面竟缠满密密麻麻,用油纸包的小药包。 她伸手就朝其中一个抓去。 “宝哥教我配制的药,今天就先拿你俩做实验!” 啥玩意?宋小宝还教她配药了? 这个王八犊子,真他妈死有余辜! “昭棠,你走!我身体里有蛊!不怕她!” 我大喊一声,准备扑过去。 这时,一声大喝从巷口传来! “娇子!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第九百五十四章 事不宜迟 包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巷口响起。 同时,三道身影直接扑了过来。 正是包子,闫川,还有面色铁青的肖龙。 包子手里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破木棍,劈头盖脸就朝娇子砸去。 闫川从侧面切入,目标直指娇子抓向腰间药包的那只手。 肖龙堵住了娇子的退路,眼睛精光爆射。 这突如其来的围攻,瞬间打乱了娇子的节奏。 “滚开!” 娇子嘶吼一声,被迫放弃抓药包,回身格挡包子的木棍。 但闫川的动作更快,他快速贴近,双手扣向娇子的手腕关节。 “呃啊!” 娇子手腕剧痛,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肖龙动了,他没有参与近身缠斗,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拔掉瓶塞,对着娇子的面门猛的一吹。 “咳咳……” 娇子猝不及防,吸入了不少粉末。 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眼中的疯狂和凶狠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困倦和迷茫。 她的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就像喝醉了酒,紧接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眼皮重重的合上,呼吸变得绵长起来。 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沉重的呼吸声。 “妈的,娇子的劲变的这么大?” 包子拄木棍,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昏迷的娇子,心有余悸。 这时八爷飞了过来,他看着肖龙问道:“老肖头,你刚才吹的啥?” 肖龙走上前,探了探娇子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才说道:“三日醉,够她睡三天三夜的了,趁现在,立刻处理。”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胳膊,松了口气,赶紧掏出手机,给龙老爷子打电话。 电话接通,我将这边的情况,快速清晰的汇报给龙老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龙老爷子的声音传来:“嗯,知道了,第七疯人院的位置在京北燕郊深处。具体坐标一会我让人发你手机上,你们立刻动身,把人送过去,到了地方,提我的名字,会有人接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宋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一个被特殊部门收治的危险精神病患者,宋家翻不起风浪。” “明白,谢谢爷爷!” 我心中大定,这就是权势的力量,一句话就能解决我们可能面临的麻烦。 龙老爷子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五分钟,一条加密短信就发到了我的手机上,里面是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以及一个联系人的代号。 事不宜迟! 我们租了一辆空间较大的面包车,肖龙用特制的绳索将昏睡中的娇子捆的结结实实,又在她嘴里塞了防止咬舌的软木塞。 由闫川驾驶,我和包子押车,至于沈昭棠,我让她先回家等我。 车子一路向北,驶出津沽,上了通往京城的国道。 天完全黑下来时,我们按照坐标指示,拐下国道,进入了燕山山脉深处。 道路越来越崎岖狭窄,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只能依靠坐标和闫川过硬的驾驶技术在盘山路上摸索前进。 夜色渐浓,周围都是黑黢黢的山影和呼啸的山风。 开了足足三个小时,就在我们怀疑是不是走错路的时候,前方山坳里终于出现了微弱的灯光。 那是一片被高墙电网严密包围的建筑群,风格极其冷硬,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着紧闭的铁门和门岗亭。 岗亭里,站着两个荷枪实弹,面无表情的警卫。 整个地方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和死寂,让人心底发毛。 “到了,就是这了。” 闫川停下车,熄了火。 包子探头看向窗外,咂咂嘴:“这地方,看着比监狱还瘆的慌。” 我们下车,走到铁门前,报上了龙老爷子给的代号。 卫兵面无表情的用对讲机核实了一下,片刻后,沉重的铁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神情刻板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扫了我们一眼,目光落在被捆成粽子,但仍在熟睡的娇子身上,没有多余的废话:“跟我来。” 我们抬着娇子,跟着他走进了大门。 里面灯火通明,但异常安静,只剩下我们几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回响。 经过几道同样厚重的铁门和严密的岗哨,我们被带到一个类似接收室的房间。 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几把椅子,墙壁都是冰冷的白色。 中年男子示意我们把娇子放在房间中央的一张金属床上,他拿出文件夹,开始例行公事的记录信息。 姓名,年龄,特征,危险评估…… 整个过程异常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中年男人记录完毕,按了一下桌子上的按钮,很快,两个同样穿着灰色制服,身材魁梧的护工推着一辆带束缚带的推车走了进来。 他们动作麻利的将娇子转移到推车上,用束腹带将她牢牢固定住。 “好了,手续完成,你们可以离开了。” 中年男人合上文件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好像我们送来的只是一件普通的货物。 看着娇子被推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铁门后,我不禁思绪万千。 曾经一起磕头拜把子的人,最后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娇子,以后会永远待在这座与世隔绝的钢铁坟墓,直到死亡。 “走吧。” 我招呼包子和闫川,准备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就在我们转身,即将走出接收室门口时,走廊旁边的另一扇小铁门上的观察窗里,突然出现一张苍老布满皱纹的脸。 那脸紧紧贴着玻璃,眼神浑浊却又带着一种急切的渴望。 “等等,年轻人!” 一个急切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我们下意识停下脚步,看向那扇门。 门上小窗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露出老人半张脸。 他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和长期不见光的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年轻人!帮帮我,我们疯,我是被冤枉的,我叫岳振山,陇西岳家的人,求你们帮我给家里捎个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让他们救我出去!” 老人语速极快,声音颤抖。 带着绝望的哀求…… 第九百五十五章 陇西岳家? 陇西岳家? 我没听说过这个家族,难道是隐藏的世家? 念头一闪而过,带我们进来的那个中年人脸色一变,厉声斥责,快步走了过来。 “岳老头!闭嘴!回你房间去!” “不!我没疯!我真没疯!我是岳振山!陇西岳家!记住啊年轻人!” 老人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眼中充满血丝。 中年男人已经走到门边,粗暴的关上观察窗的小门,隔绝了老人的声音和视线。 他转身对我们,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刻板和冷漠。 “一个妄想症患者,整天胡言乱语,不用理会,请你们立刻离开。” 包子撇撇嘴:“得,又一个说自己没疯的,这地方关的,估计都这套词儿。” 闫川没说话,只是微微皱眉。 我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铁门,又看了看中年男人冷漠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 疯人院里的人说自己没疯,太常见了。 何况是这种地方?谁知道这老头什么来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咱们走。” 我们三人不再停留,转身跟着中年人快步走出了这座阴森的建筑。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娇子也被隔绝在了冰冷的钢铁之后。 坐上回程的面包车,驶离那片群山环抱的压抑之地,我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 车窗外,燕山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娇子的事,就告一段落了。 “啧,那鬼地方,进去一趟感觉折寿三年。” 包子瘫坐在后座,揉着还有些发酸的手腕。 “墙比城墙还厚,门比银行金库还沉,连个鸟叫都听不见,死气沉沉的,关里面的人,不疯也得疯。” 闫川专注的开着车,避过一个坑洼,淡淡的接了一句:“比监狱强点。” 包子不服气的反驳:“强哪了?监狱好歹能放风还能看见太阳,听见人声儿。那地方,嘎嘣,铁门一关,跟埋进活棺材里似的,我要是那老头,我也得天天喊我没疯。” 我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影说道:“那老头眼神看着挺清醒的,或者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娇子的事也结束了,以后是死是活也跟咱们没关系了。” 包子来了精神,坐直身体:“可不嘛,果子,你看见了吧,在巷子里,我师父那三日醉吹的,啧啧,跟武侠片似的。一吹,娇子立马歇菜了,比麻醉枪都好使,回头我得跟我师父学学这招,以后看谁不顺眼……” “然后把自己吹进去?” 闫川冷不丁的泼了盆冷水,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肖叔说了,那药粉配比极其复杂,差一丝一毫,效果天差地别。你?别把自己弄成下一个娇子。” 包子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嚷嚷:“嘿,老闫你小瞧人,我包子也是药王观弟子,我……” “你上次配的驱蚊散,差点把观里的蚊子养成鸽子那么大。” 闫川面无表情的补刀。 “噗……”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还记得他曾经以一己之力,药翻整个药王观。 “操!老闫你揭我短,果子你笑屁!” 包子恼羞成怒,扑过来勒我脖子,车里顿时闹成一团。 车子驶出了山区,上了平坦的国道。 闫川把我送回了小区楼下,看着他开车消失在夜色里,我才转身上楼。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股温暖的饭菜香和柔和的灯光瞬间把我包裹。 客厅的灯亮着,电视机声音不大。 沈昭棠正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杂志,听见开门声,立刻抬起头。 “回来了?” 她放下杂志,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嗯,你咋还不睡?” 我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饿了吧?饭菜在锅里温着,我去给你端。” 她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餐桌。 一碗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一碟翠绿的炒青菜,还有两个暄软的馒头,旁边放着一小碟咸菜。 简单,却透着家的温暖。 我确实饿极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坐下就狼吞虎咽起来。 粥的温度刚好,青菜清爽,馒头带着麦香,简单的食物此刻却无比美味。 沈昭棠没有再回沙发,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手肘支着桌子,手掌托着下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吃。 我能感觉到她专注的目光,那目光像羽毛一样轻轻划过我的脸。 起初还没在意,只顾着埋头扒饭。 但渐渐的,那目光的存在感越来越强,让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我咽下嘴里的馒头,抬起头,正好对上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看什么?我脸上沾饭粒了?” 我下意识的抹了抹嘴角。 沈昭棠痴痴的笑了一声,摇摇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温柔。 “没有饭粒,就是觉得,你挺耐看的。” “啊?” 我愣了一下,差点被粥呛到。 “真的,初见时吧,觉得你平平无奇,扔人堆里都找不着。可看久了,眉眼挺顺眼的,鼻子也直,嘴巴不薄不厚,刚刚好,越看吧,越觉得讨人喜欢。” 我感觉一股热气瞬间从脖子冲到耳朵尖,脸颊烫的厉害。 这女人…… 我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尴尬的低下头,猛扒几口粥,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咳,那个,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会你装成老太太,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蚊子……” 我转移话题,想找回点场子。 “吴果!” 沈昭棠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她猛的坐直身体,举起小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不许再提那件事,再说信不信揍你?” “哎哟,我好怕!” 看她炸毛的样子,我反而来了劲。 沈昭棠恼了,隔着桌子伸手过来要拧我的嘴。 我早有防备,身体向后一仰,顺势站起身就往客厅跑。 沈昭棠追逐过来,我故意放慢脚步,让她从后背扑过来。 她柔软的身体撞在我背上,我顺势转身,一把抓住了她还在挥舞的小拳头,另一只手则揽住了她的腰。 她微微喘息着,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灯光下,她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微微起伏的胸口透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我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灼热。 客厅的灯光似乎变得朦胧而暧昧,衣衫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凌乱,纽扣被解开,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不知是谁先挪动了脚步,纠缠的身影跌跌撞撞移进了卧室。 房门砰的一声被带上,隔绝了客厅的光线。 黑暗中,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衣物一件件滑落,点燃了更猛烈的火焰。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棂,将纠缠的身影染上温柔的银边。 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共同沉溺在无边的浪潮之中…… …… 第九百五十六章 隐世家族 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重新流淌在平静的轨道上。 这段时间,我算是彻底沉溺在了沈昭棠构筑的温柔乡里。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着热乎的饭菜,偶尔陪她去逛逛街,或者窝在沙发里看她研究新菜谱时认真的侧脸。 这种烟火气平淡十足的生活,竟让我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转眼到了三月份,空气中已经有了初春的暖意。 这天下午,我和沈昭棠被肖龙叫去药王观吃饭。 大家都在,八爷蹲在窗台上,监督着大灰给它剥核桃。 饭菜是肖龙亲自下厨做的,味道很实在。 席间,大家聊天打屁,气氛轻松。 包子一如既往的活跃,抢着给大家讲他新听来的江湖段子,被闫川面无表情的用一根鸡腿堵住了嘴。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拐到了第七疯人院。 包子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说:“你们是没见那地方,比师父你熬药的药罐子还闷。里面有个老头,fei说自己是陇西岳家的人,听着挺唬人,结果管事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给关了回去。” 包子唾沫星子乱飞,差点喷到玄明真人碗里。 “陇西岳家?” 一直懒洋洋在窗台上打盹的八爷,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的抬起头,绿豆眼瞪的溜圆。 “你们说谁?陇西岳家?” 我有些意外:“昂,那老头说他叫岳振山,八爷你认识?” “认识?何止认识!”八爷扑棱着翅膀飞到餐桌中央,差点踩进汤碗里,吓得闫川赶紧把碗端开。 八爷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在我和包子的脸上扫来扫去,急切的问:“快说,那老头长什么样?多大年纪?具体说什么了?” 我们被它这架势弄的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看着得有六十多岁了吧?眼神看起来挺清醒的,他说他叫岳振山,是陇西岳家的人,被人冤枉关进去的,求我们给他家人捎信救他出去。” 八爷听完,小脑袋歪着,像是在极速思考,翅膀无意识的拍打着桌面,发出啪啪的轻响。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连包子都忘了啃鸡腿,好奇的盯着八爷。 “岳振山,如果真是他的话……没想到他会被关在那个鬼地方。” 闫川被勾起了兴趣,他轻声问道:“八爷,这陇西岳家,到底什么来头?” 八爷深吸一口气,用一种难得严肃的语气开了腔。 “陇西岳家啊,那可是真正的隐世家族,牛逼着呢,比现在你们知道得什么白泽会,青蚨门啥的,底蕴可深多了。” 它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这么说吧,往前倒个百八十年,在西北那片地界上,陇西岳三个字,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跺跺脚,三秦大地都得抖三抖。 他们家祖上,据说是跟着某位开国皇帝打过天下的猛人,封了侯的。后来不知道为啥,可能是功高震主或者别的,就主动隐退了,举族迁到了陇西那犄角旮旯的山沟沟里,低调过日子,很少再掺合外界的事。” “但瘦子的骆驼比马大啊!” 八爷用翅膀尖敲了敲桌子,强调道:“岳家几百年来积累下来的家底和人脉,深着呢!他们家有自己的族规,有自己的传承,练的功夫据说很特别,跟现在那些花架子不一样是真正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人技。 而且,他们家在西北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暗地里掌握着不少东西,只是轻易不显露罢了。 道上一直有传言,说岳家是西北地界的影子皇帝,虽然不座龙庭,但影响力根深蒂固。” 包子听的眼睛放光:“这么牛?那岳老头要真是岳家的人,怎么会关进疯人院?他们家的人怎么不去捞他?” 这也是我所关心的问题。 八爷眼珠子一瞪:“所以这事才邪门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岳家上一代或者上上代的核心人物之一,地位不低,他怎么会落到这种田地?还安上个精神病的帽子关进第七疯人院?这背后肯定有猫腻,天大的猫腻。” 八爷越说越激动,在桌子上踱来踱去。 “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岳振山当年对我不错,他现在落难了,还碰巧让你们遇上了,这他妈是天意,爷不能不管。” 它猛的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们:“你们准备准备,跟爷走一趟陇西。” 我们都愣住了:“去陇西?” “废话!” 八爷翅膀一挥,不容置疑:“去岳家,告诉他们岳振山还活着,被关在第七疯人院,让他们想办法捞人,顺便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岳家的人。” 包子有点犹豫:“八爷,这靠谱吗?人家隐世家族,咱们冒冒失失找上门去,说你家谁谁谁被关疯人院了,人家信吗?别再把咱们当骗子打出来。” 八爷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信不信由不得他们,爷自有办法让他们相信。再说了,岳家虽然这些年低调,但家风正派,讲道理,咱们是去报信,又不是去打架,怕什么?出了事爷顶着。” 我看着八爷那小体格子,要真出了事,它嗖的一下飞走跑路了,不还得是我们顶? 我刚想说不去,八爷直接看向我。 “小果果,这事你得去,你是亲眼见过岳振山的,也是他向你求救的,这事你沾上了,躲不掉。” 我操了个dj。 八爷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知道我不想去直接拿话堵死我。 我想了想,如果真如八爷所说,岳振山身份不凡且蒙冤,那么去报个信也是应该的。 而且八爷虽然平时不靠谱,但这种事上,他好像格外认真。 “行吧,那就走一趟。” 我点点头,沈昭棠也跟着淡淡开口:“我也去,陇西那边,我一些旧关系,或许能帮上忙。” 闫川放下碗筷,言简意赅:“一起。” 包子一看大家都去,立马精神起来:“那必须算我一个,这种热闹怎么能少的了我包爷?” …… 第九百五十七章 药材市场 我们这辆不知几手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开进了陇西地界。 包子坐在副驾驶,嘴里塞满了在路边买的核桃酥,含糊不清的抱怨:“我说八爷,咱这都开进陇西了,岳家大门朝哪开啊?” 后排,八爷舒舒服服的窝在小软垫上,正指挥着闫川给他剥核桃仁,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 “急什么?年轻人,毛毛躁躁的,一点定力都没有,爷自有安排。” 我一边小心避让坑洼不平的土路,一边从后视镜瞥了它一眼。 “安排?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逢人就问知道陇西岳家在哪吗吧?” “嘁。” 八爷不屑的哼了一声,眼睛终于睁开。 “小果果,亏你还见过世面,咱们直接找上门?那是莽夫!没听爷在药王观是怎么说的?现在情况不明,岳振山那老小子是被人陷害的,还是被自家那些不肖子孙给坑了,都两说! 万一咱们冒冒失失冲到岳家门口,大喊,喂你家岳振山在疯人院关着呢,结果发现要弄死他的就是他亲侄子,你猜猜,咱们几个是报信的功臣呐,还是送上门给人家灭口的点心?” 车里瞬间安静了,包子嘴里的核桃酥也不嚼了,瞪着眼睛想了想那个场景,脖子一缩:“我靠,八爷,你这乌鸦嘴说的有道理啊,那咱们干脆打道回府算了。” “你才是乌鸦嘴,你全家都是乌鸦嘴,傻波一!” 眼看八爷和包子马上要掐起来,我赶紧猛踩一脚油门,让车速提起来。 “说正事,你俩要是谁也不服谁,下车去路边对掏。” “我掏不死他!” 八爷说着,扑棱一下站起来,飞到驾驶座靠背上,小爪子抓着我的座椅头枕,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 “咱们的策略是,深入敌后,暗查敌情,再决定如何投石问路!” “八爷,你对岳振山这事这么上心,你俩以前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包子这嘴又欠上了,闫川赶紧把八爷提溜到后座,然后把一颗完整的核桃仁递到八爷嘴边。 “咱们得从哪调查?” 八爷满意的啄走核桃仁,得意的晃着小脑袋。 “这陇西地界,岳家虽然隐世低调,但毕竟是盘踞几百年的地头蛇,根深蒂固。他们可以不显山不露水,但不可能完全不和外界打交道,尤其是那些维持家族运转的营生。咱们的目标,就是找到岳家可能掌控的产业,或者一些依附岳家,知道点内情的老关系户。” 包子又来了精神:“产业?岳家难道是开矿的?还是倒腾文物的?西北这边,这两样可都发财。” 八爷鄙视道:“肤浅,在陇西,低调赚钱的是药材!亏你还是药王观弟子呢。” 我一拍方向盘:“八爷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去陇西最大的药材市场?” 八爷点点头:“你们记住了,到了地方,多看,多听,少说话。特别是包子,把你那张破嘴给我闭紧了,咱们是去打听消息,不是去说相声的。” 面包车在八爷鸟体导航下,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人声鼎沸的巨大市场门口停下。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药香,市场人头攒动,摊位林立,各种晒干的,新鲜的,奇形怪状的药材堆的像小山包,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地方带劲!” 包子一下车就吸了吸鼻子,职业病犯了。 “当归,黄芪,党参,嚯!这党参年份够足啊,还有那边的虫草,啧啧,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 “闭嘴,话真多。” 八爷飞到包子肩膀上,用翅膀尖敲了下他的脑袋。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个哑巴!” “阿巴阿巴……” “……” 我们四人一鸟,像普通采购药材的客商一样,在市场里慢慢溜达,主要就是找门脸大,看着有年头的铺子。 逛了快一个小时,不下几十家铺子,也问了几家号称百年老号的,结果老板都是一脸茫然,表示没听说过岳家。 包子憋的脸都绿了,要不是八爷藏在他卫衣帽子里,随时能对他发动攻击,他早就说话了。 “方向对吗?” 我话音刚落,沈昭棠突然轻轻拉了下我的袖子,下巴朝市场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扬了扬。 那里有家铺子,门脸不大,甚至有些旧,黑底金字的招牌都有些褪色了,写着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庆余堂。 铺子门口不像其他家那样堆满药材吆喝,反而很干净,只有一个穿着深色布褂,头发花白的老掌柜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着市场里人来人往,透着一股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和审视。 “这家,有点意思。” 沈昭棠低声说说道:“他铺子里的药材,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品相极佳,尤其是那几根老山参,须发完整,不是凡品。” 八爷的小脑袋从包子卫衣帽子里钻出来,死死盯着那老掌柜看了几秒,突然缩了回去。 “有门,这老家伙身上有股味儿,内敛味,大世家才有的荣辱不惊,走,过去看看。” 我定了定神,朝庆余堂走去。 老掌柜似乎早就注意到我们这几个生面孔了,见我们径直朝他走来,也不起身,只是放下碗盖,抬起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我们。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个微笑:“掌柜的,打扰了,我们想找点年份足的当归,您这有吗?” 老掌柜眼皮都没抬,慢悠悠的说:“当归?看你要什么年份的,十年份的寻常货,五十年份的镇店宝,都有,就是不知道你们要多少?” 我按八爷之前嘱咐的,说道:“寻常的看不上眼,年份太久的我们怕是也买不起,就想找点陇西岳家的,掌柜的,您这有门路吗?” 当陇西岳家四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时,老掌柜的手机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过。 老掌柜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岳家?老板说笑了,小老儿在这药材行当混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岳家,几位怕是找错地方了,请吧。” 这老头在说谎…… 第九百五十八章 劲爆消息 老掌柜绝对知道岳家,而且关系匪浅。 我刚想再试探几句,看看能不能炸出点东西,还没等我张嘴,一直安静站在我旁边的沈昭棠,突然开口了。 “掌柜的,当归三钱,活血通经,然若配以独活半斤,祛风除湿,方解沉疴旧疾。不知您这庆余堂,可解得此方?” 这话听着像在讨论药方,平平无奇,可那老掌柜的手,却猛的一抖。 老掌柜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沈昭棠,好像能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 包子在我身后,偷偷用手指戳我腰眼,轻声问道:“果子,啥意思?你想好的念啥咒语呢?这老头咋跟被雷劈了似的?” 我哪知道啊?只能回他一个“闭嘴,看戏”的眼神。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市场里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小小的铺子之外。 老掌柜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站起身,虽然身形不挺拔,但气势瞬间拔高了好几丈。 他目光复杂的在我们几人脸上又扫视了一圈,这一次,带着一种审视。 “栓子!” 他猛的朝铺子后面喊了一声:“看好铺子,有贵客临门,我去后面招待,任何人不得打扰!”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伙计的答应声:“知道了。” 老掌柜不再看我们,而是转身,撩起通往里间的蓝布门帘。 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位,里间说话,小心脚下。” 嘿,有门,沈昭棠这投石问路,石头砸出王八来了。 我看了沈昭棠一眼,她也一脸得意的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怎么样?带着我准吃不了亏吧? 我们四个鱼贯而入,里间比外面小很多,布置的古香古色。 一张八仙桌,几把太师椅,靠墙是几个顶天立地的药材柜。 光线有些暗,气氛莫名的严肃起来。 老掌柜等我们都进来,仔细把门帘掖好,又走到窗边,把唯一一扇纸糊的小木窗也关严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开门见山的问道:“几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打探陇西岳家?又为何知晓那当归三钱,独活半斤的切口?” 我刚想开口解释,说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市民,顺便来捎个信啥的。 八爷的声音突然从包子的卫衣帽子里传出来。 “何方神圣?爷是你祖宗!老小子,甭跟爷在这装糊涂,你就说你是不是岳家人吧?” 八爷钻出来,站在包子肩膀上翅膀叉腰,气势汹汹。 老掌柜看到八爷后,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手指哆嗦的指着八爷说道:“我认识你,你当年在岳家祠堂顶梁柱上撒过尿!” 呃…… 八爷曾经的糗事被揭穿,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很光荣的说道:“不要迷恋爷,爷只是个传说。” 所有人:“……” 别废话,爷没工夫跟你叙旧,你就说现在岳家是谁当家吧?是那个不成器的岳老三,还是那个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的岳老四?嗯?” 八爷这直接点名道姓问家主的架势,把老掌柜震得外焦里嫩。 他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确认自己眼没花,眼前确实是一只鸟在质问岳家内务。 他好像对八爷的印象很深,戒备也放下了不少:“当家的是三爷,岳振海,至于四爷岳振川,分管外务。” “哼。” 八爷冷哼一声,盯着老掌柜:“甭跟爷扯这些没用的,爷问你,岳振山呢?那老小子,当年不是你们岳家的顶梁柱吗?他现在在哪猫着呢?是躺祖坟里了?还是躲哪个犄角旮旯养老去了?” 八爷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确认一下疯人院里的是不是岳振山。 “岳振山?” 老掌柜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追忆。 “你是问振山老爷?他……” 他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惋惜。 “振山老爷,失踪快二十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族里都当他早就不在人世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失踪?” 八爷小眼睛眯起来:“二十年?那爷问你,他失踪前,在家族里,跟谁不对付?跟谁有龌龊?比如那个心眼子多的岳老四?” 老掌柜皱紧了眉头,回忆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振山老爷是嫡系主脉,位高权重,他为人刚直,但也颇为严厉。要说矛盾,或许管理家族事务时,与其他几房有些理念不合,但都是寻常事,至于四爷,当年四爷还年轻,在外历练,交集不多,后来振山老爷突然失踪,族内震动,差了很久也没个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唉。” 他的表情不似做伪,八爷歪着小脑袋,眼睛在老掌柜脸上扫了好几圈,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包子在一旁憋的抓耳挠腮,要不是闫川按住了他的肩膀,他估计又要阿巴阿巴了。 终于,八爷好像确认了老掌柜知道的内情有限,它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小子,爷告诉你,你们那位振山老爷,他没死,他还活着,但是……” 八爷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老掌柜,等着他的反应。 “但是什么?” 对于这个劲爆的消息,老掌柜显得很激动。 “但是,他被人当成了疯子,关在第七疯人院,前些日子我们才见过他,并且让我们给你们捎信救他出去。” 八爷这番话,无异于在老掌柜脑子里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什么?第七疯人院?” 老掌柜整个人如遭雷击,猛的向后踉跄一步。 他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振山老爷居然在那种地方?这怎么可能?是谁干的?” 包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声嘀咕:“这反应,看着不像装的,八爷,咱这信报的,好像真捅了个马蜂窝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八爷一爪子给憋回去了。 小小房间里,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几位,十分感谢你们带来的消息,让栓子先找个地方安顿你们住下,我去族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三爷和四爷,先失陪了!” …… 第九百五十九章 岳振海和岳振川 我们被栓子带到了药材市场附近,一家叫迎宾楼的旅馆。 名字听着挺唬人,其实就是个三层小楼,设施老旧,墙皮剥落,里面有一股子陈年地毯的味道。 不过房间倒是干净,也够大,栓子给我们开了两间最好的套房。 其实就是带独立卫生间的标间。 “几位贵客先歇着,掌柜的交代了,饭菜一会就送上来,有啥需要,随时喊我。” 栓子放下钥匙,好奇的瞟了眼蹲在包子肩膀上,正用爪子梳理羽毛的八爷,赶紧溜了。 栓子一走,包子就瘫在木头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哎妈呀,可算能说话了,憋死我了!果子,你说咱们信也送到了,是不是该撤了?这地方的药渣子味,闻的我直反胃。” 包子从小跟药材打交道,现在很嫌弃这个味道。 我也有点这个意思。 岳振山的消息送到了,岳家怎么处理是他们内部的事。 第七疯人院那鬼地方,想想都头皮发麻,我们几个外人掺合进去,肯定不妥。 我刚想点头附和包子,八爷不乐意了。 “撤?往哪撤?” 它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床头上,眼睛瞪着我们。 “小果果,包子,你俩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送完信就完事了?天真,幼稚!” 包子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说道:“那不然呢?人家岳家自己人救自己人,咱们杵在这算怎么回事?当啦啦队啊?” “屁的啦啦队!爷要看看岳家的态度,看看他们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继续装聋作哑,看看他们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更重要的是,看看他们打算用什么法子去第七疯人院捞人,那地方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没点非常手段,去了也是送菜。” 八爷顿了顿,小眼睛里迸发出精光。 “再说了,我跟那岳振山确实有些渊源,既然摊上这事了,那就跟进到底,算是还他一个人情吧。” 八爷翅膀指着窗外药材市场的方向,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还有,那个老掌柜,他话没说完,岳振山失踪二十年,族里真就一点线索都没有?真就没人怀疑?我不信,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咱们就在这盯着,看看岳家内部,到底谁是内鬼。” 八爷这一分析,条条是道,听的我和包子一愣一愣的。 就连沈昭棠也轻轻点头:“也对,事已至此,看看后续也好,贸然离开,反而不妥。” 闫川抱着手臂靠在窗边,没啥表情,但显然是默认了八爷的话。 得,少数服从多数。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认命了,反正有吃有喝有地方住,就当看戏了。 包子眼珠子一转,凑到八爷跟前,一脸八卦。 “八爷,那啥,刚才老掌柜说,你真在人家岳家祠堂顶梁柱上撒过尿啊?” 他挤眉弄眼,笑得贱兮兮。 八爷一听,非但不害臊,反而把胸脯挺的更高了,眼里充满了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 “哼,爷想在哪尿就在哪尿,那是看得起他们岳家!知道那根顶梁柱是什么木头吗?金丝楠木,千年古木,爷那一泡童子尿下去,那是给它开光,驱邪避秽,增光添彩!岳家那帮老古板不懂,要不是当年爷心情好,还不稀罕尿他家呢。” “……” 我们被八爷的开光论彻底震住了,闫川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沈昭棠默默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包子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八爷,你这童子尿,保质期挺长哈。” “滚!” 临近傍晚,栓子送来了还算丰盛的饭菜。 几样陇西特色的面食和炖菜,味道挺实在。 我们正吃着,讨论着明天要不要去附近逛逛,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栓子压低嗓音的招呼声。 紧接着,我们的房门就被敲响。 我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三个人。 打头的是老掌柜,他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左边一位,约莫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浓眉大眼,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扣子扣的一丝不苟。 他面容严肃,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紧紧盯着屋内。 这应该就是岳家当家三爷,岳振海。 右边那位,看起来年轻几岁,身材修长,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白皙,保养得宜,嘴角习惯性的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深处,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精明。 这位自然就是分管外务的四爷,岳振川。 老掌柜微微躬身:“几位贵客,这位是我岳家当代家主,岳振海三爷,这位是岳振川四爷,他们听闻消息,特来拜会。” 岳振海和岳振川的目光迅速扫过我们几人,然而,当他俩的视线落在八爷身上时,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岳振海那张严肃的国字脸猛的一僵,浓眉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了几下,嘴角也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表情,像是突然被人迎面糊了一巴掌,又像是看到了什么膈应又甩不掉的玩意,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埋心底,事隔多年又被勾起的蛋疼。 岳振川脸上的温和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他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似乎缩了缩,嘴角那抹完美的弧度僵在脸上,微微抽搐着,像是在努力维持风度。 但我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卧槽,还真是这瘟神?! 八爷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门口那两道目光,它吃完最后一口核桃,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懒洋洋的瞥向门口,拉长了调子。 “哟,这不是小海和小川嘛,多年不见,出息了啊?都当上家主了?怎么着,见了爷,连声招呼都不会打了?当年爷在你们家那根金丝楠木柱子上留下的墨宝,还亮堂不?没被你们这群败家子给刮掉吧?” 咔嚓…… 我好像听到岳振海和岳振川脑子里,某根名为理智或者涵养的弦,同时崩断的声音…… 八爷这傻鸟,以前没少祸害人…… 第九百六十章 被打主意 我只能说,八爷这张破嘴,瞬间把岳振海和岳振川拉回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峥嵘岁月。 好在岳振海毕竟是家主,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得笑容。 他对着八爷拱了拱手:“咳,原来真是八爷,多年不见,八爷风采,呃…风采依旧。” 他说风采依旧的时候,牙关明显咬紧了几分。 岳振川也迅速调整了表情,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也对着八爷微微颔首。 “八爷安好,当年你随青云道长在族中小住,指点江山,留下诸多……佳话,至今族中老人还时常提起,念念不忘。” 这话听着像恭维,但怎么听怎么别扭,特别是佳话那两个字,说的格外艰难。 八爷一听青云道长四个字,眼里的嚣张气焰稍微收敛了一丢丢,但架子依旧端的十足。 它用小翅膀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老气横秋的说:“算你们有点良心,记得爷和青云道长的恩情,行了行了,别杵门口了,进来坐吧。小果果,包子,给两位家主看座倒茶,没点眼力见儿!” 我和包子嘴角同时一抽。 好家伙,反客为主玩的挺溜啊。 我心里想着,八爷看起来跟岳家很熟,而且还在岳家住过。 那它直接找上岳家不是完事了?兜这么大的圈子干嘛?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它这小脑袋里想的啥,真是搞不懂。 我和包子搬凳子倒水,闫川依旧抱着手臂靠在窗边,沈昭棠则安静的坐在窗边,眼神平静的观察着这两位岳家核心人物。 岳振海和岳振川落座,目光却始终在八爷和我们几个身上来回扫视,显然是在评估我们的分量。 寒暄是进行不下去了,气氛微妙。 岳振海清了清嗓子,决定直奔主题,他看向八爷:“八爷,陈管事已将振山大哥的消息告知我兄弟二人。此事太过震撼,我们兄弟心中亦是悲痛万分,难以置信。 不知道几位见到大哥时,他当时情况如何?又如何对你们说起自己的身份的?还请几位不吝告知详情。” 岳振川补充道:“是啊,第七疯人院那地方,唉!振山大哥这些年,想必受尽了苦楚,请几位务必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形,越详细越好,这对我们判断情况,营救大哥至关重要。” 八爷哼了一声,没搭腔,用翅膀尖捅了捅我,示意我来说。 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因为我们在疯人院里也没待多大一会。 所以我如实的说出那天见到岳振山的场景,重点描述他当时虽然身处疯人院,但思维清晰,逻辑分明,情绪激动却绝非疯癫的状态。 包子在一旁忍不住插嘴补充:“对对对,那老爷子眼神贼亮,说话条理清晰,绝不可能是疯子。” 听完我们的讲述,岳振海和岳振川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深忧虑。 岳振海重重的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好像要驱散无力感。 “第七疯人院,唉,那可不是普通的疯人院,那是挂在特殊部门名下的最高级别的秘密监狱兼研究机构,关押的都是极度危险,或者掌握着惊天秘密,又或者像振山大哥这样,被某些势力强行精神病化的人。 那里的守卫也不是普通保安,而是训练有素,拥有特殊权限的内卫部队,其安保级别,堪比某些绝密军事基地,想从那种地方捞人,不,别说捞人,就是想进去探视一下,都难如登天。 没有最高层几个特定部门联合签发的许可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强行闯,那就是活靶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地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殿,救振山哥,简直是地狱级别难度。” 岳振川也沉着脸,语气沉重的补充道:“而且,以振山大哥的身份,一旦被关进去,必然是有人打过招呼。想动他,牵扯的层面太高,阻力太大。 我们岳家,这些年虽有底蕴,但早已不复当年盛况,隐世太久,在那种层面的力量面前,有心无力啊……” 这俩人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就是不想救岳振山。 八爷闻言,眼里满是鄙夷,它用翅膀尖拍打了一下桌面,发出啪啪的脆响。 “岳家现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怂包,软蛋!想当年你们老祖宗跟着打天下的时候,刀山火海都敢闯,现在一个疯人院把你们吓成这样?我看你们不是不行,是压根都不想救吧?是怕得罪人还是怕引火烧身?或者是怕坏了你们岳家现在这点安逸日子?” 八爷这话说的毫不留情,岳振海的脸瞬间涨红了,他猛的站起身子说道: “八爷,慎言!振山大哥是我嫡亲兄长,岂有不救之理?实在是那地方太过凶险特殊,非不愿,实不能也。” “你别跟我之乎者也的。” 岳振川见状,赶紧起身拉住岳振海的胳膊,然后对着八爷苦笑。 “八爷,我们兄弟二人对大哥的关切之心,天地可鉴,只是这第七疯人院,它不讲江湖规矩啊,它是国家机器,光凭一腔热血,冲进去就是送死,我们实在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呐!” 八爷冷笑一声,没在说话。 这就是岳家的态度,不是不想救,是救不了。 说白了就是有所顾忌。 我看了一眼八爷,既然人家自己家人都表态了,那我们信也送到了,还待在这干什么? 我刚想出声,岳振海猛的向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小兄弟,我有个疑问,第七疯人院守卫森严,一般人进不去,你们是怎么进去的?莫非你们背后有通天的关系?” 岳振川也立马接话:“是啊,几位小友年纪轻轻,却能出入第七疯人院,想必是有贵人相助,可否请几位小友,看在振山大哥蒙冤的份上,动用一下你们的关系,只要能救出大哥,我们岳家必有重谢。” 得,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 …… 第九百六十一章 为难 “咳……” 我被盯的浑身不自在。 岳振海和岳振川看我的眼神就像包子看到了绝世美女。 “两位前辈,这事……对我来说实在太难了,以我的能力,实在办不到。” 我不想因为跟自己不相关的事而麻烦龙家人,龙老爷子以前地位是不低,但我觉得他还插手不了第七疯人院的事。 能让我们进去送娇子,估计也是动用了自己的老关系。 但那是因为娇子的事与我有直接关系。 至于岳振山,不管他有多么牛逼,跟我也不发生关系。 “小兄弟,我们岳家绝非忘恩负义之辈,只要你能帮忙牵桥搭线,主要能救出振山大哥,条件,你尽管开。” 岳振川表情诚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盯着我,语速加快,开始画大饼。 “我岳家虽然隐世,但几百年积累,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保几位小友一生富贵无忧,绝无问题!还有奇珍异宝,古玩字画,只要世上有的,我岳家定当尽力搜罗奉上!” 包子一听富贵无忧,眼睛瞬间亮了零点五秒,但一想到第七疯人院,又蔫了回去。 但我觉得他画的这不是饼,是馅饼,而且是绑着炸药的超级大馅饼。 我刚想严词拒绝,表明我确实没有通天的本事,实在爱莫能助。 一直装死的八爷突然清了清嗓子,慢悠悠的开口了。 “嗯,岳家这份心意嘛,倒也算有诚意,不过嘛,这事关重大,牵扯太深,小果果虽然有路子,但也得好好合计合计,跟背后的大人物请示请示,看看这趟浑水值不值得趟,风险有多大,对吧?” 我们几个愣住了,眼神齐刷刷看向八爷。 这傻鸟啥意思?它居然顺着岳家的话往下说?它真想让我们去趟这雷? 岳振海和岳振川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八爷这话,在他们听来就是有门,至少没有一口回绝。 “八爷说的是,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岳振川连连点头,接着对我说道:“小友不必立刻答复,仔细斟酌斟酌,有任何需要,任何条件,随时让陈管事通知我们。岳家上下,静候佳音,只要能救出大哥,刚才许诺,决不食言。” 岳振海也郑重抱拳:“拜托了!” 那眼神,搞的我都不敢直视他了。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岳家兄弟和老掌柜,关上房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砰… 我一把将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顿在桌上,瞪着八爷怒道:“傻鸟,你几个意思?” 包子也跳了起来,指着八爷:“就是,八爷你脑子被门挤了?还有路子,你咋不说我们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呢?” 八爷被我们几个怒目而视,一点也不慌,反而悠哉悠哉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可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吗?” 我气笑了:“为了我们好?我看你是嫌我们命长。” “肤浅,目光短浅!你们几个二百五,光看着眼前这点风险了?就没看到事办成后,有天大的好处?” 八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它飞到我肩膀,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贼光。 “小果果,你想想,岳振山是谁?那可是岳家以前的顶梁柱,嫡系主脉的核心人物,他要是真被救出来了,那你就是他和整个岳家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岳家现在看着是有点势微,但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百年的底蕴,在西北这片地上,那就是地头蛇里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通吃,关系网盘根错节,钱,权,人脉,资源,要啥有啥,今天他们开的条件,只是冰山一角。” 八爷越说越激动,好像已经把岳振山救了出来。 “你救了岳振山,就等于在西北给自己找了一个超级硬的靠山,以后你小果果要是在这地界上遇到啥难处,被人欺负了,或者想办点啥棘手的事,岳家能袖手旁观?” 八爷用翅膀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这就叫人情投资,懂不懂?风险是大点,但回报率那是杠杠的,爷我这是给你铺路呢,懂不懂爷的良苦用心?” 我听着八爷这番宏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傻鸟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沈昭棠突然开口了:“你极力促成此事,真的只是为了给吴果铺路?还是说,你和那岳振山之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渊源?让你知道他在第七疯人院还非救他不可?” 八爷听完,随即梗着脖子叫道:“胡说八道,爷这是高瞻远瞩,就是为吴果考虑!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机会爷给你们指出来了,要不要把握,你们自己看着办!哼!” 说完,八爷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台上,用屁股对着我们,一副爷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的傲娇模样。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包子挠挠头,小声问我:“果子,八爷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你爷爷有没有那么大权利把人捞出来?如果能捞,那也是老爷子张个嘴,欠个人情的事,换来的可是咱们以后在西北横着走。” 包子说的轻松,人情哪有那么好欠的? 欠了能不还吗? “要不……你打个电话问一问?” 沈昭棠也开口,我点点头,掏出手机想了半天,还是拨通了龙老爷子的电话。 同时我将目光挪到了窗台上的鸟屁股,心里五味杂陈。 电话接通,依旧是龙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当我说出这件事以后,不出意外的龙老爷子沉默了。 好大一会,他老人家才缓缓开口。 “大孙子,你爷爷我虽然有不少故交,但毕竟退下来了,有时一点小事还能帮你办,但这件事……” 龙老爷子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帮你研究研究,我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你爸妈也不一定能到什么层次,现尽量在帮你铺铺路,等我电话吧。” 听到这里,我松了口气,但也能感受到龙老爷子的为难。 唉…… 第九百六十二章 赎金 其实我觉得,龙老爷子的语气,听着就悬。 接下来两天,我们几个窝在宾馆里,从白天熬到黑夜,从黑夜熬到白天,龙老爷子的电话始终没来。 包子待的有些蔫头耷脑,最后干脆瘫在床上挺尸。 “完了完了,龙老爷子肯定没搞定。” 八爷吃核桃也吃腻了,打着哈欠抱怨:“小果果,你爷爷行不行啊?这点小事磨叽两天?爷当年……” 它话还没说完,我那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正是龙老爷子。 包子一个鲤鱼打挺,想从床上弹起来,但太胖了,失败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同时按开免提。 “爷爷。” 电话那头传来龙老爷子略显疲惫的声音:“大孙子,事给你问了。” 我屏住了呼吸。 “不容易啊……” 龙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复杂。 “那第七疯人院的水,比我想的还深,捞人是真不容易,爷爷我这张老脸差点没挂住。” 我闻言心里一沉。 “不过……” 龙老爷子话锋一转,有种总算没白费劲的感概。 “好在我那几个老家伙,还念点旧情,磨破了嘴皮子,总算是撬开一条缝。” “敲开了?”我紧张的问。 “嗯!” 龙老爷子声音提高了一些:“人,可以放,但是……” 这个但是,让我刚升起的希望又悬起来了。 “但是,有个条件,他们要三千万。” “三……三千万?” 包子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八爷的眼睛也瞪的溜圆,鸟嘴张的老大,能塞进一个核桃。 我也被这个天文数字砸的有点懵,好家伙,比沈昭棠赎身还贵。 “爷爷,这也太多了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龙老爷子哼了一声:“你以为呢?那地方是能讲价的地方吗?这还是看在你爷爷我和几个老家伙的面子上,人家才松的口!这是赎金,明白吗?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而且,动作要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他们那边只给三天时间,钱到位,人立刻能领走。” 龙老爷子顿了顿:“大孙子,话我带到了,岳家那边,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这钱值不值,风险大不大,让他们自己掂量,爷爷我只能帮到这了。” 说完,也不等我回应,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手机挂断后的嘟嘟声。 “三千万?” 包子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都在飘。 “我的个亲娘嘞,这得多少个零啊?疯人院抢钱啊?比忠哥在赌场上输的钱还多。” 八爷这次难得没有反驳包子:“啧,三千万,买个大活人,这买卖……岳家要是连这点钱都舍不得出,那岳振山这老小子,就当白瞎了这几十年吧。” 我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这是龙老爷子豁出去老脸办成的事。 于是我赶紧联系老掌柜的,告诉他那边有了消息,并把三千万赎金的事,告诉了他。 老掌柜也足足沉默了五秒钟,我以为是他嫌钱多,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一声脆响,像是茶杯掉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老掌柜狂喜的声音传来:“能放人就好!能放人就好啊!小兄弟,你等一会,我立刻禀报家主。” 电话匆匆被挂断,效率之高,令人咂舌。 从老掌柜的话音中来听,这三千万对岳家,也可能就是九牛一毛的事。 不到半个小时,宾馆楼下传来了汽车急刹声。 房门被撞开,岳振海和岳振川几乎是冲进来的,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老掌柜。 岳振海进门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的吓人。 “小兄弟,消息可是真的?三千万就能放人?” 我点点头。 “小兄弟,大恩不言谢,钱不是问题,三天之内,三千万现款绝对准时奉上。” 岳振川拍胸脯保证。 但是兴奋过后的岳振海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困惑。 “话说回来,是谁有这么大能力,能把振山大哥悄无声息的关进去二十年?又是谁,能在第七疯人院那地方,开价三千万放人?这幕后究竟是谁?目的何在?” 这个问题,也是我们心中的谜团。 “傻波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琢磨这些没用的?等把岳振山那老小子捞出来,他自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他这当事人,还能不知道是谁坑的他?现在当务之急,先凑钱,然后救人!” 八爷的话,让岳家兄弟讪笑了一声。 “八爷说的对,等大哥救出来了,就一切水落石出了。” 岳振海说完,就拉着岳振川往外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回祖宅,开金库凑钱,我亲自带人去第七疯人院接振山哥回家!” 兄弟俩雷厉风行,对着我们深深鞠了躬:“几位,大恩大德,岳家永世不忘,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烦请几位,务必在此等候,待我们接回振山哥,再行重谢。” 说完,两人风风火火,带着老掌柜离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听着楼下汽车远去的声音,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包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我的妈呀,三千万说拿就拿,岳家真是有钱,果子,你说咱这算不算拉了个天大的皮条?”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看向窗外,岳家兄弟的车已经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阵黑烟。 八爷飞回桌子上,用爪子扒拉着闫川刚剥好的核桃仁,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跑的倒挺快,希望那老小子出来,脑子还没被关傻。” 沈昭棠走到我身边,轻轻握了握我的手:“龙老爷子,这次真的费心了。” 我点点头,龙老爷子,这次肯定是把压箱底的老关系都用上了,欠下的人情债,恐怕难以估量。 “暂时是没啥事了,我先回屋睡觉了,没事别叫我。” 说着,我拉着沈昭棠准备回房间。 “晚上动静小点,你让我们这帮单身人士睡个好觉。” “滚!” …… 第九百六十三章 岳振山 第二天傍晚。 夕阳的余晖给陇西的黄土地染上一层暖金色。 我们在宾馆里百无聊赖的等着。 包子用筷子扒拉着碗里最后几根面条,闫川闭目养神,沈昭棠翻着报纸,八爷则站在窗台,盯着楼下街口的方向,嘴里还嘟囔着:“磨磨唧唧的,接个人接这么久,别是半道上车轱辘掉了吧……” 就在八爷的碎碎念中,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来了!” 包子猛的放下碗筷,差点把碗打翻。 八爷也立刻来了精神,扑棱着翅膀飞到门边:“快开门,快开门,爷要看看那老小子被关成啥德行了。” 我刚把门拉开一条缝,就看见岳振海和岳振川,跟在他俩身后的是老掌柜,他正搀扶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 正是岳振山。 比起在疯人院看到的模样,此刻他更显的苍老和虚弱,眼窝深陷,颧骨突出。 但那双眼睛,却充满了重获自由的喜悦。 他目光扫过门口的我们,又看到八爷时,岳振山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八爷……” 这声音,甚至比看到亲兄弟还激动几分。 我就说他俩之间绝对有事。 “嘿嘿,老小子,还认得爷啊,看来脑子没被关傻嘛。” 八爷得意的扑棱着翅膀,飞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啧啧,瞧瞧,这都瘦成啥样了?跟个风干的腊鸡似的,看来第七疯人院的伙食不咋样。” 这话说的很符合八爷的性格,岳振山被噎了一下,不过很快脸上就扯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有苦涩,有追忆。 岳振山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越过八爷,落在了我们几个身上,眼神里全是感激之情。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动作。 岳振山猛的推开搀扶他的老掌柜,踉跄着向前一步,对着我们,毫不犹豫的一躬到地。 “诸位,请受岳振山一拜!” 他动作幅度太大,本来身子就虚弱,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我和包子离得近,赶紧冲上去一左一右扶住他。 “老爷子,使不得,快起来!” 我被他这大礼吓了一跳,连忙用力想把他搀起来。 包子也手忙脚乱:“哎哟,老爷子,折寿啊折寿。” 岳振山倔强的不肯起身,他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睛里竟已蓄满了浑浊的眼泪,声音哽咽道:“使得,太使得了,若非几位小哥仗义援手,又动用关系搭救,我岳振山这把老骨头,必定烂在那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我这二十年过的生不如死,诸位再造之恩,岳家上下没齿难忘,今后有任何差遣,刀山火海,岳家眉头绝不皱一下!” 他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岳振海和岳振川在一旁也是眼含热泪,用力点头。 房间里气氛瞬间变得庄重,所有人都暂时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把情绪激动的岳振山扶到椅子上坐下,又让他喝了点水缓了缓。 八爷终于忍不住,飞到岳振山面前的桌子上,开门见山,问出了所有人都憋在心里的问题。 “行了行了,老岳,煽情的话先收收,爷问你,当年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坑进去的?为了啥?” 这个问题像根针,瞬间刺破了屋内的气氛。 岳振山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眼神也冰冷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一个地方。” “哪个地方?” 岳振海和岳振川异口同声,脸上满是困惑,显然,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岳振山环视我们一圈,缓缓开口道:“一个埋藏着破天财富的地方!你们可知,我岳家先祖,为何在鼎盛之时,突然举族迁到这西北苦寒之地隐世不出?”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信息。 “并非完全避祸,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守护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西垂王陵的秘密!” “西陲王陵?” 包子瞪大了眼睛,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我只听说过秦始皇陵……” “哼,秦陵算什么?不过是帝王葬制!” 岳振山这话说的牛逼哄哄,秦陵在他眼里居然不算什么。 这让我突然觉得,这老头精神可能真有点问题,在第七疯人院里关到死也不亏。 “西垂王陵,埋葬的并非帝王,而是一个传说中在唐末乱世,几乎席卷了半个天下财富的枭雄!他兵败身死前,将无法带走的,足以买下几个小国的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甚至是记载着失落秘术的典籍,全部秘密埋在了西北某处绝险之地。 这地方以奇门遁甲,机关毒瘴重重守护,其规模之巨,隐秘之深,远超想象!而我岳家那位封侯的先祖,正是负责埋藏和最后守护秘密的亲信之一,他将开启王陵的关键线索和规避机关的方法,用密文记录,代代相传于家主之手。” 岳振山讲完,房间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就连见多识广的八爷,小眼睛都瞪圆了。 “老岳,你……要不要回去歇一歇?” 岳振山没理会八爷,眼神变得深沉起来。 “我知道我说的有点骇人听闻,你们也会疑惑,为啥我们岳家不把这王陵打开,拿到里面的宝贝,世世代代花不完。” 包子猛的点头,我直接瞪了他一眼。 “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岳家必遭灭顶之灾,所以此事就连振海和振川都不知道,但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家贼?” 岳振海脸色剧变。 “不是你们。” 岳振川摇摇头:“岳振华,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王陵的风声,暗中窥探,竟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振华?四叔家的振华?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四叔说他死外面了,是得病死的!” 岳振海不可置信的说道。 “死外面了?尸体呢?进祖坟了吗?” 面对岳振山的询问,岳振海摇摇头。 “那就对了,他这些年一定是靠那半片拓片在寻找王陵,不过我敢肯定,他到现在也没找到!” …… 第九百六十四章 五五分 岳振海被岳振山问的哑口无言。 岳振华当年突然暴病身亡的消息传回,尸骨无存,未能入祖坟。 当时虽然觉得蹊跷,但悲痛之下也未深究。 岳振山说这是金蝉脱壳。 “他当年勾结外人,夺走的只是密文拓片的上半部。那上面记载的是王陵外围的线索和部分凶险机关的分布,但最关键的核心枢纽位置,规避最致命陷阱的方法,以及王陵真正入口所在,都在下半部拓片上,而下半部……” 岳振山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他们得到的,只是一张残缺的寻宝图,没有我这把钥匙,他们就算找到地方,也休想活着进去,更别说拿到里面的东西,强行闯入,那就是自寻死路。” 岳振山说的无比坚定,我挠挠头,等着他继续说。 “这二十年来,他们把我关在第七疯人院,用尽了各种手段折磨,就是想撬开我的嘴,逼我说出下半部拓片的下落。疯人院的看守里,就有他们买通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我特别关照,就是想摧毁我的意志。” 他猛的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咔咔轻响:“可我岳振山是什么人?我岳家守护了几百年的秘密,岂能毁在我手里?” 八爷听完,摇摇头:“唉,畜生啊,当年爷就该在他头上撒尿。” 岳振山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定在我身上。 “小友,诸位,如今我出来了,岳振山他们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直接来对付我!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找到西垂王陵,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否则,后患无穷!岳家,甚至整个西北,都可能卷入腥风血雨。” 岳振山说完,包子的眼睛就亮了,跟二百五十瓦的灯泡一样。 “取出来?老爷子,你是说里面的金银财宝?” 岳振山斩钉截铁:“没错,我岳家守护这秘密几百年,早已仁至义尽,如今秘密泄漏,王陵已非安全之地,与其落入他人之手,不如我们将其取出,我岳振山在此立誓,只要诸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王陵所得,无论多少,我们五五均分。” “五五?” 包子的声音直接劈叉了,眼睛瞪的比八爷还圆:“我勒个亲娘祖宗,拿得是多少个零啊?” 他激动的原地转圈,已经开始幻想金山银山色的场景了。 我和沈昭棠还有闫川,也被这巨大的许诺震了一下。 虽然知道风险巨大,但这回报太惊人了,饶是我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咳咳……” 八爷清了清嗓子,飞到岳振山肩膀上:“老小子,够意思,算我们没白救你,五五分,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爷的爪子已经饥渴难耐了!里面有没有纯金的核桃?爷要一对当健身球。” 岳振山对八爷的话哭笑不得,他看着兴奋的我们,沉声道:“诸位先别高兴的太早,我刚才说了,那西垂王陵,绝非善地,他位于祁连山脉深处,一处人迹罕至,鸟兽绝迹的绝险之地,黑风谷。” 岳振海闻言脸色一变:“黑风谷?大哥,那地方传说有进无出,是活人禁地啊!” 岳振山重重点头,语气凝重:“没错,通往王陵的路,本身就充满了致命的天然陷阱,终年不散的蚀骨毒瘴,那瘴气吸入一口,必定会神志错乱,还有流沙陷阱,深不见底,吞人无声。以及那谷中特有的罡风,这些都是开胃小菜!”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而王陵本身,更是奇门遁甲,机关术之大成!翻板,落石,弩阵,毒烟,水银池……步步杀机!更可怕的是,据说王陵深处还布置了能迷惑心智的阵法,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当年设计建造的,是唐末顶尖的机关大师和方士,其凶险程度,远超你们想象!没有完整的密文指引和规避方法,进去就是十死无生!即便是我,带着完整的记忆,也绝不敢说有十足的是把握!” 这番话,直接让包子心里哇凉哇凉的。 “那不去了,咱想去挖宝,不是陪葬。” 八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用它的话就是:爷会飞,有事第一个跑。 岳振山看着包子的模样,眼神坦然:“所以说诸位,风险我已经言明,此行九死一生,绝非儿戏。我岳振山也不强求。要是有不愿涉险的,在此等候,我回来后依旧重谢奉上。但若诸位信得过我岳振山这把老骨头,愿意陪我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准备,需要应对毒瘴的特制避瘴药物和面罩,需要应对机关的各种小巧精钢探针和撬棍,还需要足够的火源和照明,更重要得是,需要绝对可靠的人。” 岳振山转头看向岳振海和岳振川。 “振海,振川,你们立刻去办,用最快的速度置办齐需要的东西,要最好的,还有,挑选族中最可靠的二十人,明天…不,今晚就开始准备,我们后天一早就出发!” 两人听完,立刻转身,事关家族兴旺的事,不能有半点拖延。 包子苦着脸看我:“果子,这咋整,去还是不去啊?” 我没接话,一旁的闫川突然开口道:“地图和机关图您能画出来吗?” 岳振山闻言愣了一下,皱眉想了好大一会才说道:“能画出一部分,其它的在脑海里真不知道怎么画。” 闫川点头,转身准备纸笔去了。 沈昭棠看着我,眼神平静,但带着询问。 “你想不想去?” 面对我的询问,沈昭棠耸了耸肩:“我无所谓,你去哪我跟着去哪,一切听的。” 八爷撇撇嘴,说沈昭棠早这么温柔,也不至于让我们之前的仇那么大。 “老小子,我跟你去,路上给我多准备点核桃当干粮!补充脑力!” 八爷说完,看了我一眼:“你在家跟青蚨娘…沈昭棠腻歪就行了。” 我梗着脖子:“你瞧不起谁呢?” 妈的!干了! …… 第九百六十五章 废弃林场 岳家的行动力,确实配得上他们几百年的底蕴。 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所有物资已经像小山一样堆在了迎宾楼的后院。 我这才知道,迎宾楼也是岳家的产业。 特制的避瘴面罩,用多层浸透药汁的棉布和活性炭制成,看着就厚重憋闷。 精钢打造的探针,撬棍,小巧的鹤嘴锄,成捆的登山绳,大功率的矿灯和备用电瓶。 成箱的压缩饼干,肉干,罐头,甚至还有几大桶特制的药酒和驱虫蛇的药粉。 林林总总,塞满了五辆面包车的后备箱。 岳振山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劲装,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 岳振川穿着冲锋衣,负责具体的协调指挥。 岳家挑选了二十名精壮的汉子,个个眼神沉稳,气息内敛,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对岳家有着狂热的忠诚,被编成了四个小队。 岳振海被留守祖宅坐镇,以防岳振华狗急跳墙偷袭老巢。 “出发!” 岳振山一声令下,五辆面包车排成一列,浩浩荡荡的驶离陇西县城,向着祁连山脉深处进发。 那架势,不像是闯龙潭虎穴,倒像是去郊游。 我们四个加上八爷,挤在中间一辆面包车上。 包子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黄土高坡,兴奋的搓手,眼睛放光,嘴里念念有词:“嘿嘿,到时候我是先买大别墅还是先买跑车呢?唉,难选。” 沈昭棠靠在我肩膀上闭目养神,好像即将去的不是凶险之地,而是某个度假山庄。 闫川开车跟着前面的车,听了包子的话,讥讽道:“跑车能坐下你的身体吗?” 八爷蹲在包子的大腿上,眼睛看着车外,压低声音说道: “都精神点,到了那鬼地方,都把皮绷紧了,别被那老小子几句话忽悠瘸了!记住我的话,以岳家人为先锋,让他们先趟路,咱们几个,吊在后面,多看,多听,少动手,懂不懂?” 八爷的语气异常严肃,接着,它用翅膀做了个切割的动作:“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江湖铁律,那二十个岳家子弟,看着忠勇,但真到了生死关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怂?咱们犯不着替他们挡刀。” “特别是你,傻波一包子!” 八爷重点嘱咐包子:“收起你那哈喇子,财宝再好,也得有命花,别到时候看到个金元宝就嗷嗷往上冲,掉坑里被扎成筛子,爷可不下去捞你。” 包子这次出奇的没有反驳,他只是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知道了,我又不傻…” 八爷又看向我:“小果果,你脑子活络点,盯着点岳振山,别让他把咱们往死路上带。” 然后,它又看向沈昭棠:“青蚨……咳,沈昭棠你那点本事,关键时候或许用的上,但也别逞强。” 安排完我们仨,开车的闫川回头问了句:“那我呢?” “你开好车就行了。” 八爷说完,总结道:“总之,一切行动听爷指挥,爷说撤,立马撒丫子跑,别犹豫,都听明白了没?” 我们几个被八爷的战前动员弄得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它话糙理不糙。 车队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黄土高坡变成了荒凉的戈壁。 接着是起伏的山峦,空气变得清冷干燥,人烟也愈发稀少。 岳振川通过对讲机,不时的通报行程和注意事项。 他声音沉稳,但也能听出一丝凝重。 “前面进入祁连山余脉了,路况会更差,大家坐稳,预计明天傍晚能抵达黑风谷外围的时候一个补给点,一个废弃的兵站,今晚我们在山脚下的林场过夜。” 包子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险峻的山势,之前那点兴奋劲彻底没了,小声问我:“果子,这地方看着就慎得慌啊,连个鸟都没有,八爷除外。” 八爷一顿,不满的用喙啄了他一下:“没屁别硬放,憋着。” 车子又颠簸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暗,车队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林场的地方停了下来。 几排破旧的砖房,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岳家人训练有素,迅速下车,清理出几间还算完好的房子,生火做饭,布置警戒。 篝火燃起,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热乎的汤面。 岳振山拿出一张他凭记忆草绘的地图,铺在地上,借着火光,开始给我们讲解黑风谷的大致地形和已知的危险区域。 虽然只是外围,但上面标注的毒瘴区,流沙带,风蚀隘口等字样,依旧让人心头沉重。 岳振川补充道:“根据大哥的描述和我们的情报,黑风谷的入口,常年被一种灰白色的雾气笼罩,那就是蚀骨毒瘴。我们的避瘴药和面罩,只能支撑有限的时间,必须快速通过。进入谷内后,更要万分小心,那里的地貌据说会移动,流沙陷坑的位置并非固定。” 听到这些,八爷停止了啃核桃,眼神停留在地图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包子捧着碗,看着地图,又看看碗里的面条,感觉有点食不下咽了:“当初是怎么把东西埋里面的呢?” 八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古人的智商要比你高!”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吹得破旧的门窗嘎吱作响。 篝火噼啪,映照着众人沉思的脸。 明天,就要踏入那片禁地了,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未知。 “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赶路。” 岳振山说着,率先起身去了一间破屋子。 八爷紧跟其后,飞落在他肩膀上:“老小子,好久没见面,今晚我跟你睡。” 我看到岳振山嘴角抽了一下。 包子八卦的嘎嘎笑:“我就说他俩有事……” 闫川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一人一鸟能有什么事?赶紧睡觉。” 我和沈昭棠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四处漏风,但比在外面露宿要强上百倍。 而且岳振山准备了毯子,晚上也不至于有多冷。 沈昭棠钻进我怀里,搂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胸膛。 “我觉得,这趟行程应该不会太顺利。” 我完全认同她的说法。 不过有八爷这个鸟精,不行就撤…… …… 第九百六十六章 石虱 天刚蒙蒙亮。 刺骨的寒意就把人从梦中冻醒。 简单的啃了点冰凉的干粮,车队再次出发。 山路越来越崎岖狭窄,面包车颠簸的像暴风雨里的小船。 车窗外,荒凉的山石逐渐被一种压抑的灰白色取代,空气也变得越来越黏稠,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 即使隔着车窗,那股味道也隐隐钻进鼻孔,让人胸口发闷。 “快到了,前面就是黑风谷入口!” 对讲机里传来岳振川的声音。 转过一个巨大的山坳,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片望不到边际,浓稠得如同灰色牛奶的雾气,沉甸甸的堆积在前方山谷入口,将整个山谷完全吞没。 雾气翻腾涌动,却诡异的几乎不随风飘散,死死的封住了去路。 能见度低的可怕,勉强能看到雾气边缘几米内的嶙峋怪石的轮廓,再往里就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这就是毒瘴,光是看着,会让人心生寒意。 “所有人!下车!检查装备!佩戴面罩,动作快!” 岳振山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五辆车依次停下,车门打开,那股刺鼻的气味瞬间浓烈了十倍,呛的人直咳嗽。 我们不敢怠慢,手忙脚乱的翻出棉布面罩,严严实实的扣在脸上。 面罩内部充满了浓重的草药味和活性炭的粉尘味,呼吸顿时变得困难起来,视野也受到了限制,看东西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背上沉重的背包,里面装着水,干粮和一些工具。 八爷也罕见的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蹲在包子肩膀上,为它特制的面罩挡住了整张鸟脸,看不出它的眼神。 “跟紧队伍,保持队形,前后间隔不超过两米,注意脚下,有任何异常立刻警示。” 岳振川大声指挥着,岳家的二十名精锐子弟迅速分成四组,每组五人,呈菱形队列,将岳振山和我们几个围在中间。 岳振川打头,手持一根前端绑着矿灯的长杆探路。 “走!” 岳振山一声令下,队伍沉默的踏入了那片死亡的灰白之中。 一进入瘴气范围,世界仿佛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脚步声,呼吸声都在面罩里被放大,显得格外沉闷。 四周是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消失了。 浓稠的雾气包裹着每个人,能见度不足五米,只能看到前面队友模糊的背影和脚下被矿灯勉强照亮,布满碎石和苔藓的地面。 空气湿冷粘腻,那股刺鼻的腐臭味即便隔着面罩也顽强的渗透进来,熏的人头昏脑胀。 我紧紧拉着沈昭棠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 包子紧跟在闫川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注意,地面有湿滑苔藓,小心。” 前面传来了岳振川的示警。 队伍小心翼翼的前进,速度慢的像蜗牛。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上,脚下是松动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 矿灯的光在浓雾中只能划开一小片光亮,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灰白,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除了压抑和死寂,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包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小声嘀咕:“好像也没啥吓人的,就是味太难闻了。” 他的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沙沙沙……” 一种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无数沙砾在石头上滚动,又像是什么东西在快速爬行,从四面八方,贴着地面传来。 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和瘆人。 “警戒!” 岳振川猛的停下脚步,低喝一声,手中的矿灯长杆迅速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矿灯光刺破浓雾,照在左侧一片布满青苔的岩石上,只见那片灰白的的青苔,竟然在动。 不,不是苔藓在动!是无数只巴掌大小,身体扁平,颜色和灰白瘴气以及苔藓几乎融为一体的东西! 它们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岩石和地面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爬来! 它们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尖牙的口器,开合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身体下方是无数细小如同钢针般的节肢。 “是石虱!小心,别让它们近身!它们的口器和爪子能轻易刺穿皮肉,身上还带着瘴毒!” 岳振川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怒,显然是认出了这种鬼东西。 “卧槽!” 包子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矿灯差点掉在地上。 那些石虱速度快的惊人,矿灯扫过的瞬间,它们好像被激怒了,发出更加密集刺耳的沙沙声,潮水般向我们涌来,距离最近的两名岳家子弟首当其冲。 “啊!” 一声痛呼,一名子弟的小腿被几只石虱扑上! 它们那钢针般的节肢轻易刺破了厚实的裤腿,狠狠扎进肉里。 那子弟痛的一个趔趄,手中的长刀本能的挥砍下去,将几只石虱劈成两半,粘稠的绿色汁液溅射出来,带着一股更浓烈的恶臭。 但是更多的石虱已经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用火!快!它们怕火!” 岳振川大吼,同时迅速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自制的燃烧瓶,用打火机点燃布条,奋力朝石虱最密集的地方扔去。 砰…… 燃烧瓶砸在岩石上碎裂,火焰呼的一下腾起,橘红色的火光在浓雾中格外刺眼,瞬间将一大片石虱吞没,烧的噼啪作响,发出焦臭味。 被火焰燎到的石虱发出尖锐的嘶鸣,惊恐的向后退缩。 “快,火把!燃烧瓶!” 岳振川的命令迅速传开,岳家子弟训练有素,虽然猝不及防有些慌乱,但立刻反应过来。 前排的几人迅速点燃了随身携带的浸油火把,奋力挥舞着,在队伍周围形成一道不断移动的火墙。 后排的人则掏出燃烧瓶,看准石虱密集的区域就砸过去。 滋滋滋…… 火焰燎烧着石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和毒虫的嘶鸣,火光暂时逼退了正面的石虱群。 但是,这些东西数量太多了,而且特别狡猾。 它们从火焰的间隙,从众人脚下,甚至从头顶垂挂的藤蔓上,继续源源不断的涌来…… …… 第九百六十七章 流沙带 石虱好像无穷无尽。 一名子弟挥舞火把时稍慢了一步,手臂上立刻爬上来好几只,痛的他闷哼出声。 另一名子弟试图用脚去踩,结果石虱坚硬的外壳根本踩不烂,反而顺着他的裤管钻了进去。 “别乱踩,用力拍,拍扁它们!” 岳振山急声提醒,场面瞬间混乱。 火把挥舞的光在浓雾中明灭不定,映照着岳家子弟奋力拍打砍杀的身影。 惨叫声,嘶鸣声,还有火焰燃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我们几个被护在中间,也看得头皮发麻。 包子嗷嗷直叫,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工兵铲,差点拍到闫川。 “左边!小心!” 我眼尖看到一群石虱顺着地面阴影,飞快的爬向我们这个方向,其中几只已经离包子的脚不足半米。 “滚开!” 闫川出手如电,工兵铲挥出,噗噗噗几声轻响,那几只冲在最前面的石虱瞬间被拍死在地上,绿色汁液四溅。 “妈呀,谢谢我川哥!” 包子惊魂未定,赶紧跳开。 八爷也炸毛了,在包子肩膀上尖叫:“傻波一,别光顾着看,脚下!脚下!有东西爬上来了!用火,快拿火把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沈昭棠已经眼疾手快的抢过旁边一名岳家子弟备用的一根火把,迅速点燃。 呼啦一下,火焰一下在我们几人周围扫过,将那几只企图靠近的石虱烧的蜷缩后退。 “保持移动,不要停,冲过去!” 岳振川看到火攻有效,当机立断,一边挥舞着长杆上的矿灯驱赶头顶可能垂落的石虱,一边指挥队伍顶着火把向前冲。 队伍顶着火焰和浓雾,在虫潮中艰难前进,每一步都踩在碎裂的石虱尸体和粘稠的汁液上,发出令人恶心的噗叽声。 不断有岳家子弟被石虱咬中,发出痛呼,但没人退缩,咬着牙挥舞着火把和武器开路。 终于,在付出两名弟子轻伤,一名弟子脚踝被咬穿的代价后,我们冲出了这片石虱密集的区域。 身后沙沙声和火焰燃烧声逐渐远去,被浓雾重新吞没。 那两名子弟轻伤,被咬了好几口,伤口红肿发黑,紧急敷上了岳家特制的解毒药粉。 那脚踝受伤的,敷了药后,被两个人架着走。 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闫振川迅速清点人数,处理伤员。 被石虱咬伤的地方,即便敷了药,也变得乌黑肿胀,流出黄绿色的脓水,显然毒性猛烈。 “妈的!这鬼地方,操!” 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面罩里面全是水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呼出的雾气。 我扶着沈昭棠,她的手依旧冰凉,但眼神还算镇定。 八爷淡定,闫川则默默擦拭着工兵铲上的绿色粘液。 岳振山看着受伤的子弟,又望向浓雾深处,脸色凝重的能滴出水来。 “这只是开胃菜,后面的路,更险!”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十分沉重。 短暂的休整过后,岳振川给每个人发了一小瓶提神的药酒。 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勉强驱散了一些寒意和疲惫。 “咱们不能久留,尽快通过这片区域。” 岳振山的声音有些急迫,队伍再次沉默出发,这一次,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大概一个小时后,脚下的地形开始变得奇怪。 坚硬的岩石地面逐渐被松软的沙土取代。 沙土呈灰褐色,踩上去软绵绵的,不像正常的沙地,倒像是某种东西的灰烬。 矿灯打上去,反射出一种油腻腻的光泽。 “注意脚下,这里可能就是流沙带边缘了。” 岳振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所有人,拉开距离,用长杆探路,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走,一步都不能错。” 岳家子弟立刻执行,队伍瞬间拉大到三米左右。 排头的人手持长杆,小心翼翼的戳探着前方地面,确认坚实了才敢落脚。 后面的人则踩着前一个人的脚印,一步一个坑,走的特别缓慢。 包子紧紧跟在闫川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每一步都踩在闫川留下的脚印里,嘴里还念念叨叨:“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一步金元宝,一步见阎王……” 八爷站在他背包顶上,爪子抓的梆紧,看样子是准备随时起飞。 就这样在诡异的灰烬地带上挪动了将近一个小时,虽然慢,但还算顺利,也没有遇到其他生物,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呼,看来也没那么邪乎嘛。” 包子喘了口气,大概是觉得一直紧绷着太累,又或许觉得前面探路的岳家子弟过于谨慎了。 他下意识的,为了省点力气,稍微偏了偏脚,没完全踩在闫川的脚印上,而是踩在了旁边一片看起来颜色稍浅,好像更结实一点的沙地上。 就在他脚掌落下的瞬间。 噗嗤…… 那看似浅色的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瞬间塌陷,包子的右脚毫无阻碍的陷了下去。 一股巨大的吸力猛的从下方传来,瞬间裹住了他的脚踝和小腿。 “啊……” 包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身体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拽住,猛的向下沉去,速度快的惊人。 他旁边的沙土就像活物一样迅速翻涌,塌陷,瞬间就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多并且旋转的流沙漩涡。 包子腰部以下已经陷了进去,并且还在飞速下沉。 他惊恐的挥舞着双手,徒劳的想抓住什么,但周围除了流沙,什么都没有。 “包子!” 我目眦欲裂,下意识就想扑过去拽他。 “别过去!” 闫川的暴喝如同炸雷,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包子踩偏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几乎是在包子陷下去的同时,他手中的长杆已经闪电般横扫过来,但不是打向包子,而是狠狠抽在包子旁边坚实的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长杆前段深深插入相对坚实的地面,为闫川提供了一个稳固的支点。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经从背包里抽出登山绳,手腕一抖,绳头带着精钢卡扣,精准无比的套向了包子挥舞的双手。 “抓住绳子……” …… 第九百六十八章 会吃人的沙子 包子已经被恐惧吞噬。 他完全是求生本能,在绳子飞来的瞬间,双手死死的抓住了绳圈。 “拉!” 闫川大吼一声,双脚蹬住插入地面的长杆,全身肌肉紧绷,腰背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强弓,奋力向后拖拽。 那力道之大,我甚至能听到他骨骼发出的轻微爆响。 “快帮忙!” 岳振川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吆喝,离得最近的两名岳家弟子立刻扑上前,抓住闫川腰间的安全绳,一起发力向后猛拉。 包子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拽得向上拔起了一小截,但流沙的吸力同样恐怖,淤泥瞬间没过了他的胸口。 他整张脸因为窒息憋成了酱紫色,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坚持住,别松手!” 我急的大吼,想冲过去帮忙,但脚下松软的沙土让我不敢乱动。 沈昭棠见状,迅速解下自己背包上的安全绳扣环,甩给我:“接上,增加拉力点。” 同时,她抽出工兵铲,用力插进旁边的沙地,想要寻找一个固定点。 八爷在包子陷下去的瞬间就炸毛飞了起来,在流沙坑上空盘旋:“傻波一!你他妈属秤砣的?用力蹬腿,别光挺尸啊,蹬腿!” 也许是八爷的骂声起了作用,也许是求生的本能爆发,包子在窒息的痛苦中,开始用还能动的左腿胡乱的蹬踹。 虽然效果甚微,但多少缓解了一点下沉的速度,也搅动的流沙更加浑浊翻滚。 “一,二,三,拉!” 闫川额头上青筋暴起,再次怒吼,他和两名岳家子弟借着长杆支点,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爆发。 噗! 一声闷响,包子被淤泥包裹的身体,又被硬生生拽上来一大截,腰部以上露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咳出黑色的泥浆。 “快,再来!” 岳振川也加入了拉绳的行列,抓住了后面递过来的绳子。 更多的人反应过来,只要脚下还算安全的,都纷纷抓住连接闫川的安全绳,排成一串,像拔河一样,喊着号子向后用力。 “拉!” 这一次,集合了七八个人的力量,绳子瞬间绷的笔直,包子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猛的从流沙坑里拔了出来,并带出了一大坨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淤泥。 “咳咳,呕……” 包子瘫坐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呕吐,浑身沾满了恶臭的黑泥,狼狈不堪,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所有人都累得够呛,尤其是闫川,刚才那几下爆发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拄着长杆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包子,没事吧?” 我赶紧和沈昭棠顺着安全的地方跑过去,将包子翻过来,拍打他的后背。 “没…没死…” 包子吐出一口黑水,有气无力的哼哼,脸上又是泥又是泪。 “奶奶的,吓死老子了,这沙子真会吃人呐。” “活该,让你不长眼!下次再乱踩,爷第一个啄死你!” 八爷落在包子身边,用翅膀狠狠抽他的脑袋。 岳振山走过来,脸色铁青。 他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包子,又看了眼那个还在缓缓旋转缩小的流沙坑,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流沙区域范围不明,咱们得迅速离开,这位小友还能走吗?” 包子挣扎的想站起来,但双腿发软,刚才的挣扎耗尽了他的力气。 闫川走过来,一把将他架起,动作粗暴但有效:“跟上,掉队就死!”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包子被闫川半拖半架着,一步三晃,脸色惨白,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脚下的灰烬沙地好像隐藏着无数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矿灯在未知中艰难的开辟着前路,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 没人知道这里,接下来还会端出什么硬菜。 队伍又艰难跋涉了近两个小时。 脚下的灰烬沙地终于被坚实的岩石地面取代。 前方隐约可见几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如屏风般矗立,形成了一个相对背风的凹地。 “就在这里扎营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天黑之后谷里更危险。 岳振山的声音有些疲惫,长途跋涉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快撑不住,何况是他这个小老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随之而来的是疲惫感。 包子更是直接瘫倒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像条离水的鱼,只剩下喘气的份。 他身上的恶臭还在飘散着,连八爷都嫌弃的飞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岳家子弟展现了极高的组织性,一部分人迅速清理出一片相对平整的地面,几人熟练的支起几顶厚重的军用帆布帐篷,还有几人负责警戒。 岳振川亲自带人照顾伤员,重新清洗,上药,包扎。 这种不抛弃的精神,倒是挺难能可贵的。 篝火很快燃起,火焰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大家围坐在火堆旁,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啃干粮。 包子看着自己手里的压缩饼干,又闻了闻身上的味,实在没啥胃口。 岳振山拿出草图,就着火光摊开。 他指着地图上用红笔标记的路线说道:“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 他手指点在靠近流沙带边缘的一个点。 “穿过前面那片黑石林的隘口,在往前走半日,应该就能抵达王陵入口区域了。” 火光映照着他枯瘦的脸,:“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王陵入口的具体位置和规避机关的方法,都在我脑子里,只要我们能安全抵达断龙崖,就有希望。” “断龙崖?听着就不吉利。” 包子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休整完毕,安排守夜。 岳振川将没受伤的子弟分成三班,轮流值守,他自己值最难熬的后半夜。 我们几个被安排在中间避风的一个小帐篷里,和伤员挤在一起。 包子身上的味实在感人,被闫川无情的发配到了帐篷最靠门帘的角落那里去了…… ……… 第九百六十九章 风哭子 我们很快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呼噜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催眠曲,就连八爷也蜷在我的背包上打起了小呼噜。 不知睡了多久。 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了寂静的夜晚。 瞬间所有人从睡梦中惊醒。 “啊……” 我猛的坐起身,睡意全无。 “怎么回事?” “敌袭?” 闫川反应最快,已经抄起了放在手边的工兵铲,包子吓的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帐篷外已经乱做一团。 “什么东西?” “警戒,快起来!” “小五!小五不见了!” “刚才有个白影子飘过去了!” 岳家子弟的惊呼,矿灯疯狂乱扫的刺眼光柱…… “出去看看。” 岳振山的声音在隔壁帐篷响起,我们几个迅速钻出帐篷,看到篝火还在燃烧,但火光摇曳不定,将周围嶙峋的怪石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巨大黑影。 岳家子弟如临大敌,背靠背围成防御圈,矿灯光紧张的扫射着四周的黑暗。 岳振川脸色铁青,正揪着一个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的值班子弟喝问:“到底怎么回事?小五呢?” 那子弟牙齿都在打颤,指着营地外围一块巨大黑石的方向,声音抖的不成样子:“鬼…鬼…白衣服,飘着的,没腿,小五刚过去查看,就叫了一声,人…人就不见了,灯也灭了……” “没腿的白影子?” 包子一听,瞬间来了兴趣:“果子,我还没见过鬼,不知道是男鬼还是女鬼……” “闭嘴吧你!” 我赶紧打住他,同时心想着,这鬼地方,出现什么都不奇怪,但要是真有鬼,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装神弄鬼!” 岳振山怒哼一声,夺过旁边一名子弟手中的矿灯,大步就朝那块黑石走去。 “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 “大哥小心!” 岳振川赶紧跟上,几名精锐弟子也立刻持械护卫左右。 矿灯光刺破黑暗,直直射向那块大黑石,但黑石后面空荡荡的,毛都没有。 “没人?” “小五呢?”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 “嘻嘻嘻……” 一阵飘忽不定,好像女人低笑的诡异声音,毫无征兆的从众人头顶上方传来。 那声音尖细,阴冷,带着一种非人的恶毒,听的人头皮瞬间炸裂,寒毛倒竖! “在上面!” 闫川猛的抬头,手中工兵铲瞬间向上挥出,但却挥了个空。 矿灯光迅速上移。 只见在我们头顶上方,一块突出的岩石阴影里,一个模糊惨白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速度快的如同幻觉。 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嘻嘻笑声在夜风中飘荡。 “卧槽,真是鬼?女鬼?” 包子嗷一嗓子,手已经伸向了裤裆。 “你干嘛?女鬼你也不放过?” “滚一边子去,我掏符!” …… “稳住,别慌!” 岳振川大喊一声,想要控制局面。 但刚才的恐怖场景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连那些训练有素的岳家子弟,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 嗖… 一道破空声,从另一侧闪电般射出,目标直指离边缘最近的一名岳家子弟的脖子,而此时他正在东张西望。 “小心!” 一直沉默观察的沈昭棠突然出声示警,同时,她手腕一抖,一枚梅花针脱手而出。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沈昭棠甩出的梅花针精准的打飞了那道袭来的黑影。 那黑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借着火光和矿灯,众人看的分明,竟是一根惨白且顶端异常尖锐的指骨。 “不是鬼。” 沈昭棠的声音清冷,瞬间压下了部分人的恐慌。 “是活物,速度很快,善于隐匿和制造恐慌,可能擅长投掷东西,小心头顶的岩石缝隙。” 沈昭棠这么一说,相当于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不是鬼魂,是实实在在的生物,那就说明,至少人力可以对抗。 “妈的,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岳振山怒了,手中的矿灯再次疯狂扫射岩石上方。 “嘻嘻嘻…” 那阴冷的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传来,好像有多个东西在同时移动。 “在那里!” 一名眼尖的岳家子弟猛的指向左侧一块岩石的顶部。 强光瞬间聚焦。 只见在岩石顶端的阴影里,赫然蹲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体型不大,约莫半人高,全身覆盖着一种惨白色,像是风干皮革一样的皮肤,没有毛发,四肢特别细长,关节反曲,像某种巨大的昆虫。 它的脑袋,噢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脑袋,更像是没有五官,光滑的惨白色头瘤。 在肉瘤的中央,裂开一道漆黑不断开合的缝隙,那诡异的嘻嘻笑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它细长的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几根如同尖锥般的惨白骨刺。 “嘶……” 看清这东西真面目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玩意儿,比鬼还让人心里发毛。 “动手!” 岳振山毫不犹豫大吼一声,手中的矿灯死死锁定那怪物。 早已蓄势待发的岳家子弟,手中的弩箭瞬间激发。 嗖嗖嗖! 几支弩箭破空而去。 那怪物反应快的惊人,在弩箭及体的瞬间,它细长的身体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猛的一扭,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岩石后方。 弩箭钉在了岩石上。 “嘻嘻嘻……” 阴冷的笑声在另一个方向响起,充满了嘲弄。 “不止一个,大家小心!” 岳振川大喊。 果然,在营地周围的岩石上方,阴影里,又有几道惨白的影子若隐若现,嘻嘻声此起彼伏。 它们像一群狡猾的猎手,利用黑暗,不断的变换着方位,寻找着攻击的机会。 营地瞬间陷入了被包围的险境,刚刚平息的恐惧,再次被点燃,而且更加猛烈。 沈昭棠护住我,手里的梅花针蓄势待发。 “八爷,这群丑八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包子额头冒汗,这东西我们都是第一次见,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八爷目光深沉,看着岩石,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东西应该是风哭子。” 风哭子? 第九百七十章 哨音攻击 “风哭子?” 众人一脸茫然,这种生物都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名字听着就邪门,八爷,这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弱点在哪里?怎么弄死它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八爷身上,这东西神出鬼没,速度快的离谱,攻击又歹毒,多拖一秒都可能有更多人遭殃。 八爷蹲在我背包顶上,眼睛盯着岩石上方那些若有若无的影子,语气异常凝重: “爷也是当年听青云道长提过一嘴,说是在极阴绝险之地,怨气积沉,加上特殊地脉滋养,可能会滋生出一种非人非兽的邪物。 它们以阴煞之气和活物的恐惧为食,行动如风,无声无息,能模仿各种声音迷惑人心,尤其喜欢在夜间出没。 它们那身白皮,能像变色龙一样融入岩石雾气,很难发现。攻击手段就是用它们那身骨头,磨尖了当暗器。 最要命的是,它们几乎没有痛觉,除非彻底摧毁核心或者打碎全身骨头,否则就算断手断脚,它们也能拖着残躯继续攻击。” 八爷这番话就像冰水浇在每个人头顶,让每个人心都沉了下去。 速度快,善偷袭,不怕疼,这他妈的是什么地狱级怪物? “那他们的弱点在哪里?” 岳振川急切的问,手中弩箭始终瞄准一个方向。 八爷摇摇头:“弱点?青云道长没说,只说这玩意特别记仇,一旦被它们盯上,不吸干你的血,啃光你的肉,决不罢休!而且它们通常是群居的,看这数量,咱们是捅了马蜂窝了。” “操!那不是完犊子了?” 包子大叫一声,从裤裆里掏出了好几个药包。 “别慌,大家聚拢过来,背靠岩石,火把举高,光对他们似乎有点影响。” 岳振山不愧是老江湖,临危不乱,迅速指挥。 众人立刻收缩防御圈,背靠一块巨大岩石,将伤员护在中间,所有火把和矿灯都尽力举高,形成一圈光幕。 “嘻嘻嘻……” 嘲讽般的笑声在光幕边缘响起,一道惨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一块岩石后闪电般探出,细长的手臂一甩。 “嗖嗖嗖!” 三根尖锐的指骨就像毒蛇吐信,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防御圈。 “小心!” 早有防备的岳家子弟立刻举起工兵铲当盾牌。 “叮叮叮。” 三声脆响,工兵铲上留下凹痕,可见其力道之大,震的持铲者手臂发麻。 那风哭子一击不中,又嘻嘻一笑,瞬间缩回岩石阴影里。 “左边!” “右边!” “头顶!” 攻击接踵而至,这些风哭子狡猾无比,利用地形和速度,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起偷袭。 惨白的骨刺如同雨点般袭来,虽然大部分被格挡,打飞,但防御圈并非铁板一块。 一名站在侧翼的岳家子弟闷哼一声,一根骨刺擦过他的肩头,带起一溜血花。 另一名子弟更惨,一根骨刺直接射穿了他的小肚子,他惨叫着单膝跪地,鲜血汩汩流出。 “顶住,别让它们突破!” 岳振川目眦欲裂,手中弩箭不断发射,但风哭子速度太快,又善于躲藏,命中率极低。 即使偶尔射中,也只是让它们动作稍缓,发出愤怒的叫声,很快又隐入黑暗。 恐惧和绝望就像冰冷的藤蔓,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火光摇曳,映照着众人惨白的脸和不断减员的惨状。 八爷急的在背包上跳脚:“他奶奶的,这样下去不行,耗也被耗死了,得想办法冲出去,或者找到它们的弱点。” “弱点?这玩意好像没有弱点。” 包子苦笑一声,说不行就耗到天亮吧,能活几个是几个。 我大脑飞速运转,只要是活物,都会有弱点的,想想八爷刚才说的风哭子的特性,以恐惧为食,模仿声音,没有痛觉,群居…… 模仿声音……模仿声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 “它们是不是对特定的声音有反应,或者特别讨厌某种声音?” 我的话音刚落,旁边的沈昭棠眼睛猛的一亮,然后迅速在包里翻找起来。 “试试这个!” 片刻后,她竟然掏出了一个哨子。 就是那种普通金属的,声音特别刺耳的体育哨。 “这玩意管用?” 包子一脸不信。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等死强!” 说着,沈昭棠毫不犹豫的将哨子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用尽全力猛的一吹。 “哔……” 一声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哨音,就像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在人群中炸响。 这声音,和风哭子那阴冷的嘻嘻声截然不同,充满了高亢不和谐的噪音。 效果立竿见影。 “嘶……” 周围的岩石上,瞬间响起一片痛苦的叫声,那些原本还在嘻嘻低笑的风哭子,好像被滚油泼到,突然从藏身处显露出身形,细长的身体开始扭曲抽搐,用它们那没有五官的肉瘤头疯狂撞击着岩石。 哨音,显然是对它们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卧槽,有用!” 包子狂喜,大声嚷嚷起来:“快!别愣着了,都吹!用力吹,把哨子吹爆!” 一瞬间,好几个哨子被翻出来,所有人顾不上多想,抓起哨子塞进嘴里,鼓足腮帮子,玩命的吹了起来。 “哔哔哔……” 混乱的哨音就像魔音灌脑,疯狂的向四面八方扩散,整个营地都被哨音淹没。 “嘶嘶嘶……” 风哭子彻底疯了,它们再也无法隐匿,身体在岩石上翻滚,跳跃,相互碰撞。 哨音好像直接攻击了它们的中枢,让它们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对我们的攻击完全停止了。 “好机会!冲,往那个方向冲!” 岳振山当机立断,指向通往黑石林深处的一个隘口。 “快走,别停,继续吹!” 岳振山大吼着,指挥还能动的人架起伤员,顶着哨音攻击,朝着隘口方向发足狂奔,哨音一刻也不敢停。 我接过沈昭棠的哨子,看着她吹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想笑。 包子的哨子质量好像不太好,吹着吹着直接噗一声裂开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罡风 混乱中,我们冲进了隘口。 狭窄的通道两侧是高耸的黑色怪石,暂时挡住了大部分风哭子的追击路线。 但哨音一停,身后立刻传来了暴怒的吼叫。 “快!再快点!” 岳振山催促着,队伍在狭窄的通道里亡命奔逃,没跑出去多远,跑在最前面探路的一名岳家弟子,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猛的停下了脚步,手指颤抖的指向通道前方一块较为开阔的地面。 矿灯光随之扫去。 所有人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只见在那块空地上,赫然跪着一个人,正是失踪的小五。 他已经不成人形,全身衣服被撕扯的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啃噬的伤口。 更恐怖的是,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向上仰着,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恐惧和痛苦。 双眼圆睁,眼珠几乎要爆出来,而他的胸口,被几根惨白色的粗大骨刺,呈十字形,牢牢的钉在地上。 鲜血早已凝固发黑,在他身下形成一片暗红的污迹。 那惨烈的景象,就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刚刚因为逃脱而升起的一丝庆幸,瞬间被悲愤淹没。 “小五……” 岳振川虎目含泪,声音哽咽。 “畜生!” 岳振山须发皆张,嘴唇不住的颤抖。 我们不忍看小五的惨状,都别过头来,八爷也沉默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身后,又传来风哭子充满怨毒的叫声,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近。 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走!别让小五白死!” 岳振山强压下心中悲痛,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这笔血债,等回来再算!” 队伍再次跌跌撞撞向前狂奔,冲进了更深的黑石林深处。 身后,是同伴惨死的尸体和无数索命的风哭子。 在冲进黑石林深处不久后,风哭子的叫声竟慢慢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并非它们放弃了,而是它们似乎不敢追入这片区域了。 这绝不是好事。 队伍在怪石构成的迷宫中艰难穿行,矿灯在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 空气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强的风压。 呜……呜…… 一种低沉悠长,好像无数冤魂在深渊中哭泣的声音,开始钻进众人的耳朵。 起初很轻微,像是错觉。 但越往前走,这声音就越清晰,越响亮,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和令人心悸的穿透力。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好像被巨力碾过的细碎黑色沙砾。 两侧高耸的黑色岩石,呈现出一种被某种狂暴力量反复冲刷,侵蚀的状态。 光滑,扭曲,满是深深的沟壑和风洞。 “是罡风!” 岳振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前面就是风蚀隘口的中心地带,都停下,把面罩戴紧,固定好装备,用绳索把所有人连起来。” 岳家子弟闻言立刻行动起来,我们也不敢怠慢,迅速检查面罩的密封性,将背包的带子勒到极限。 罡风,传说中能将人撕成碎片的死亡之风。 岳振川亲自指挥,用坚韧的登山绳,将所有人前后相连,绳结打的异常牢固。 我们几个被连在队伍相对靠后的位置。 呜呜呜…… 那风哭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响,已经变成了持续的声音。 空气的流动变得狂躁起来,吹得人衣服猎猎作响,面罩都向内凹陷。 细碎的黑色沙砾开始被卷起,打在人身上,生疼。 “稳住!压低身体,重心放低,跟着前面的人,一步都不能错。” 岳振川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异常微弱,几乎被淹没。 队伍像一串绑在一起的蚂蚱,顶着越来越猛烈的风压,缓缓踏入了前方开阔的风道。 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踏入风道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侧面撞来,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狠狠撞击。 “啊!” 队伍最外侧的一名岳家子弟首当其冲,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扯离地面。 即使有绳索相连,巨大的拉力也瞬间将他前后的人带得东倒西歪。 “抓住!” 旁边人奋力想抓住他,但已经晚了。 那股力量太恐怖了,而且并非持续的狂风,而是毫无规律,如同实质的风刃。 它从狭窄通道的两侧石壁瞬间被疯狂挤压,加速,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高速旋转的灰黑色气流。 其中一刀,正好切过那名子弟的身体。 噗嗤一声。 那名子弟的身体在空中一顿,然后,上半身和下半身竟然被那道无形的风刃硬生生切成了两段。 鲜血和内脏在狂风中爆开,瞬间被卷走,只剩下两截残躯被绳索吊着,在狂风中疯狂摇摆,撞击石壁。 “老七!”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罡风的咆哮吞没。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恐怖的一幕惊呆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低头!趴下!贴着石壁走!” 岳振山的声音带着绝望和疯狂,队伍瞬间乱成了一团。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大家拼命压低身体,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往通道两侧相对凹陷的石壁靠拢。 绳索被绷的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断裂。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一名子弟为了躲避一道贴着地面扫过来的风刃,下意识的向后一仰,结果他背包上绑着的一柄备用鹤嘴锄的金属柄,被另一道斜切下来的风刃瞬间斩断。 断口光滑如镜,那子弟吓的魂飞魄散,死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噗!” “啊!” 第三名子弟运气更差,他刚找到了一个浅浅的石凹缩进去,一道裹挟着无数尖锐碎石的罡风扫过,他露在外面的半条腿,连同脚上的皮靴,瞬间被绞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碎骨,剧痛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小六!!” 旁边的人目眦欲裂,想把他拉进来,但肆虐的罡风根本不容人抬头。 死亡好像收割的镰刀,在狭窄的风道里肆意挥舞…… …… 第九百七十二章 断龙崖 血腥味混合着风中的沙砾,呛的人无法呼吸。 “不能停,停下就是等死,贴着石壁,慢慢往前挪。” 闫川大喊一声,暂时压住了人群的混乱。 他紧贴着石壁,身体压的特别低,像壁虎一样缓慢的向前移动,同时死死拽住连接包子的绳索。 沈昭棠在我身前,她动作比较灵活,总能险之又险的避开那些肉眼难辨的风刃轨迹。 她不断示意我跟着她的动作,贴着石壁凹陷处移动。 包子体格子比较胖,所以重心很稳,众人还都没有他轻松。 至于八爷就比较惨了,这傻鸟在罡风刚起时就抓紧了包子的背包带,整个鸟被狂风吹得几乎平贴在上面,羽毛乱飞,像个鸟形风筝。 它小脑袋拼命往下缩,眼睛紧闭,嘴里发出被风吹变调的嘎嘎声,也不知道是在骂娘还是干什么。 “跟着我,往这边。” 岳振山的声音在前边响起,他凭着对地图的记忆,很艰难的引领方向。 队伍在死亡的边缘艰难蠕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每一次以为找到了相对安全的凹坑,下一秒可能被一道变向的风刃扫过边缘,带走一片衣角甚至一块皮肉。 每一次向前挪动几寸,都像在刀剑上跳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却漫长的像一个世纪。 前方的风势似乎减弱了一丝,那种切割感也稍缓了一些。 “快,前面有个大凹洞,冲进去。” 岳振山的话让众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的扑向石壁上那个天然避风港一样的凹洞。 当最后一个被拖进来的伤员滚进凹洞的瞬间,所有人都瘫倒在地,都像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凹洞内相对平静,虽然风声依旧在外面鬼哭狼嚎,但那种致命的切割感消失了。 清点人数。 出发时的二十名岳家子弟,此刻只剩下十六人。 之前的小五不算,短短一段风道,三人殒命,一人重伤,轻伤者七八人。 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黑色的沙砾,汗水,还有同伴的血迹。 装备也损失惨重,绳索断裂了好几根,背包破损,工具遗失。 岳振山靠坐在石壁上,闭着眼睛,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岳振川默默的帮受伤的子弟包扎,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任谁也没想到,这个过程是如此艰难。 包子瘫倒在地,衣服都湿透了,混合着之前的臭味,那味道,辣眼睛。 “这他妈哪是寻宝?这是寻短见呐。” 我和沈昭棠靠在一起,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凉意,看了她一眼,帮她捋了下凌乱的头发。 “后悔让你跟来了。” 没等沈昭棠开口,八爷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别肉麻了,岳老小子不是说,过了罡风就到王陵了吗?现在就差最后那一哆嗦了。” 说着,它又飞到岳振山面前:“老岳,先收起你的悲伤,断龙崖还有多远?” 岳振山苦笑一声:“没记错的话五六里地,但现在的大家都走不动了,快天亮了,休息一会再说吧。” 时间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穿透了风沙弥漫的黑暗,投射在石壁上。 “天快亮了?” 岳振山睁开眼睛,挣扎着扶着石壁站起,踉跄着走到洞口边缘,侧耳倾听。 风势明显减弱了,虽然依旧能听到沙砾拍打石壁的沙沙声,但那种撕裂空气的致命切割感,已经退去。 “风小了,咱们必须现在走。” 闫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开始收拾东西,我们背好背包,率先踏出了凹洞。 洞外的世界,宛如被一场沙尘暴蹂躏过。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沙砾,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岩石表面是纵横交错的划痕,这些都是风刃留下的印记。 视线开阔了许多,天空呈现出一种压抑的灰蓝色,一轮模糊的太阳轮廓挣扎着想要刺破云层。 队伍再次沉默跋涉,脚下沙砾不断滑落,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五六里地,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我们来说,不亚于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地势缓慢抬升,脚下的岩石越来越坚硬,黑色沙砾也逐渐减少。 太阳终于艰难的挣脱束缚,阳光驱散了部分寒意。 终于,在翻过一道陡峭的岩石坡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前方的一个巨大且相对平整的岩石平台。 在平台尽头,是近乎垂直,高耸入云的黑色绝壁。 绝壁光滑如镜,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好像是被天神用巨斧劈砍而成。 平台四周,怪石嶙峋,如同狰狞的守卫。 平台中央,除了一些被风化的奇形怪石,空无一物。 没有宏伟的陵门,没有雕刻的神道,没有镇墓的异兽。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凉,和一面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绝壁。 “这就是断龙崖?” 包子的声音里带着失望。 “王陵入口?入口在哪?在石头缝里?还是让我们集体撞墙试试?” 队伍停下来了,所有人都茫然的看着前方。 历经千辛万苦,付出惨重代价,到达终点,却是这样一幅景象? 岳振山没有理会包子的抱怨,他紧抿嘴唇,快步走到平台中央,目光锐利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从高耸的绝壁到脚下的岩石平台,再到远处的地平线和天空的太阳。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捻动着,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岳振川也走上前,站在他身后,同样面色凝重的观察着。 “方位没错,地形也没错。” 岳振山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断龙崖下,便是入口,只是入口隐藏了,用我们看不见的方式。” 我想起他之前说的,奇门遁甲。 难道真有那么邪乎? “王陵入口,要循奇门之理才能开启,我略知皮毛,先试一试吧。” 岳振山的话让我直咧嘴。 他的语气是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他还敢冒如此风险? …… 第九百七十三章 遁甲生死门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岳振山身上。 他像个老树根似的杵在平台中央,嘴里念念叨叨,听着像什么甲戌庚牛羊,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之类的话,神神叨叨。 “老岳头,有把握没?” 八爷的话让岳振山咬了咬牙:“眼下这光景,死马当活马医吧。” 八爷直翻白眼,岳振山从包里摸出一个黄铜罗盘,巴掌大,古旧得包浆都发黑了,但上面的刻度倒是贼清晰。 然后,他又抬头眯眼瞅了瞅太阳的方位。 “都听着,奇门遁甲,讲究的是天,地,人三盘,对应时间,方位和人事。现在卯时末,日头刚起在正东震位,今日干支推算,主甲日,甲乃十天干之首,值使门随行。” 他一边说,一边端着罗盘,脚下踩着一种奇怪的步子,不是直线,七拐八绕的,在平台中央那几块形状各异的巨石间穿梭。 一会儿停在东北角那块长的像雷劈过的暗红石头前,摸着下巴琢磨,一会儿又蹿到西南角一块不起眼的灰石墩旁,用脚尖点点地。 “生门在艮八宫,东北…东北艮为山,主止…不对啊…” 岳振山眉头拧成了疙瘩。 “死门在坤二宫…西南…死门逢空亡?这…这路不通啊?” 他脑门子上开始冒汗了,罗盘指针微微晃悠,他赶紧稳住手。 包子瘫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得直翻白眼:“我说岳叔,您搁这跳大神呢?这石头疙瘩还能给咱们开门不成?我看咱还是研究研究哪块石头撞上去疼得轻点比较实在。” “闭嘴,死胖子!” 包子飞过来站在包子肚皮上:“不懂别瞎咧咧,没看老岳头脑浆都快被榨干了吗?这叫专业,虽然看起来有点玄乎。” 就在岳振山似乎卡壳,绕着中间那块像大石桌的青黑色磐石转第三圈的时候,他突然咦了一声,猛的蹲下去,手指在那磐石朝东的一面使劲抠了抠。 那地方有个特别隐蔽,被风沙磨得快平了的凹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中宫,戊己土,遁甲之核心!” 他眼睛亮的吓人,声音也微微颤抖。 “生门虽在东北,但被艮止象所困,死门西南逢空亡,看似绝路,但关键就在这中宫戊己土,土生万物,可通死生,这凹坑,就是锁眼啊。” 他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就往自己食指上喇了个口子,血珠子瞬间冒出来。 看得我们眉头一皱。 岳振山眼都不眨,把那冒血的手指狠狠摁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凹坑里。 嗡…… 一声沉闷,好像从地心传来的震动,让所有人脚底板都麻了一下。 紧接着,那青黑色磐石表面,以岳振山手指头为中心,竟然荡开了一圈圈微弱得几乎看不清的光纹。 像水波,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能量,沿着岩石天然的纹路唰地一下蔓延开去。 这光纹快得像闪电,瞬间就连接了平台上那几块关键石头。 东北的暗红石,西南的灰白石,西北角一块尖得像矛头的石头,东南一块浑身是窟窿眼的怪石。 当这无形的网把中央磐石和四块怪石连成一个巨大九宫图案的刹那。 轰隆隆…… 正对着绝壁根部的平台边缘,那片原本严丝合缝,满是风刮痕的岩壁,毫无征兆的向下沉陷,向里收缩。 一块足有三米高,两米宽,黑沉沉的厚重石门,悄无声息的滑进了平台内部,露出一个黑得瘆人,深不见底的方形洞口。 一股万年尘埃的阴风,从洞口里倒灌出来,吹得人透心凉,汗毛倒竖。 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我靠,真开了?这他妈什么原理?” 包子一骨碌从石头上滚下来,眼珠子瞪的像铜铃。 “老祖宗的智慧,你研究一辈子也研究不出皮毛来。” 八爷说着,又飞到岳振山跟前。 但此时的岳振山,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他捂着还在冒血的手指,脸色比刚才还凝重。 “门开了,阎王殿才刚掀开帘子,都打起精神,这遁甲生死门只是开始,门后还有连环机关,都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 他眼神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和闫川身上:“两位小兄弟跟我打头阵,其他人,保持距离,踩着我的脚印走,伤员留下,等我们出来!” 我勒个个去,为啥让我打头阵? 沈昭棠闻言,上前一步,说要顶替我的位置。 “听老岳头安排,他一定有他的想法。” 八爷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给沈昭棠一个宽心的眼神,心想着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女人替我挡刀吧。 再说了,有老岳头在前面,怕个球? 岳振山当先一步,毫不犹豫的踏入了那漆黑的洞口。 闫川紧随其后,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沈昭棠的手,也跟了进去。 包子在后面嘟囔:“得,刚出风洞,又钻鬼窟窿。” 洞口内是一条斜向下的狭窄通道,矿灯勉强照亮前方。 通道两侧和头顶,密密麻麻镶满了鸽子蛋大小,颜色各异的石头,杂乱无章。 地面铺着打磨光滑的青石板,上面刻着深浅不一的线条,像个棋盘。 “是乱石阵和地煞网。” 岳振山压低声音,矿灯仔细扫过墙壁和地面。 “这些彩色石头是障眼法,触发机关的关键在地板刻痕上,看到那些微微发光的银线没有?那是生线,只能踩银线交汇的节点,踩错了亮线或者空石板,头顶那些石头就会喷出要命的东西,跟紧我。” 他说完,开始以一种特别别扭的姿势移动,左脚尖点在一个银线交叉的小点上,身体前倾,右脚又快速挪到前方另一个节点,动作像只笨拙的青蛙。 我和闫川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的落脚点,一步不差的跟着,后面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踩着前人的脚印。 “左三步,节点,停!右前方五寸,节点,小心!这里要跳过去,前面那块石板是诱饵。” 岳振山得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异常清晰。 我们跟着他蹦跳挪移,手心里全是汗。 包子在后面跟的呲牙咧嘴:“这比跳房子难一万倍。” …… 第九百七十四章 青铜圆盘 我们走了大概几十米,通道似乎到了尽头。 前面是个拐角,就在我们稍微松口气时,走在岳振山身后的闫川,落脚点旁边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咔哒一声轻响,竟然向下陷了几厘米。 “糟了!” 岳振山脸色剧变。 嗤嗤…… 头顶几块暗红色的石头突然弹出孔洞,数十根闪着幽蓝寒光的钢针,就像毒蜂出巢,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闫川和我激射而来。 角度刁钻,覆盖了大片区域。 电光火石之间,闫川大吼一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转,手中匕首舞成一团光幕。 叮叮当当,火花四溅,大部分钢针被磕飞。 我也猛的向后仰倒,几根钢针擦着我的头皮和鼻尖飞过,钉在身后的石壁上,嗡嗡作响。 “卧槽!” 我一阵后怕,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踩错了?” 闫川心有余悸的问道,岳振山脸色铁青:“不,是我看漏了,这地煞网会变,刚才那个节点旁边,还有一条极细的隐线,被灰尘盖住了,我的错。” “……” “后面要更加小心了,前面可能就是机关枢纽。” 拐过弯,眼前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约莫十平米。 石室中央,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石兽,模样狰狞,似虎非虎,背上驮着一个脸盆大的青铜圆盘。 圆盘中心是一根石针,周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天干地支符号和八卦方位。 石室对面,又是一道紧闭的石门。 “驮盘兽,天干地支盘。” 岳振山走到石兽前,仔细端详那青铜圆盘。 “这是第二道锁,必须转动圆盘,让石针指向正确的时辰和方位组合,才能打开对面那门,否则……” 他指了指石室四角和头顶那些明显是射击孔的暗格。 “现在啥时候了?该指哪了?” 包子凑过来,好奇的戳了戳青铜盘。 “别乱动。” 岳振山一把拍开包子的胖手:“现在是辰时,方位……我们刚才是从东北艮位生门进来的,甲日,值符在…在……” 他又开始掐指头,嘴里噼里啪啦的算:“甲子戊,甲戌己,甲申庚……值符该落离九宫?正南?不对……甲日遁甲,值符隐于六仪……应该是戊在坎一宫,正北?” 岳振山额头上已经起了汗,显然这推算比他开大门时难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室里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八爷飞到岳振山肩膀上,盯着圆盘说道:“老岳头,行不行啊?不行咱用包子试试?他肉厚,兴许能扛几箭。” “滚蛋!” 包子没好气,岳振山眼神一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甲日辰时,值符隐遁于戊,戊属土,土旺于中央戊己,但此处是坎水位,坎水克戊土?不通!等等……甲为木,木克土?反客为主?” 岳振山猛的抬起头:“不是正北坎,是东南巽四宫,巽为风属木,甲木归位,生生不息,时辰是辰时,对应地支辰!” 说着,他双手抓住青铜盘边缘,使出吃奶的劲,缓缓转动。 圆盘发出艰涩的嘎吱声,他将外圈代表地支的辰字,对准了内圈代表九宫方位的巽字,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中心石针,拨动到正指着辰巽交汇的那一点。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清脆的声音从石兽内部和四周墙壁传来。 对面那道紧闭的石门,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缓缓的向上升起,露出了后面更深邃的黑暗。 “成了!” 众人一阵低呼,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 “快走!这门升起慢,落下可快。” 岳振山招呼大家赶紧穿过石门。 就在我们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包子刚踏进新通道时。 轰!咔嚓! 那道升起的石门,毫无征兆的猛的向下坠落,速度快如闪电。 “包子!” 我惊得回头大喊,包子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使出毕生潜力,一个懒驴打滚加野猪突进,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连滚带爬扑了进来。 轰隆! 千斤闸一样的石门重重砸落地面,震得整个通道都在颤抖,激起的尘土扩散开来。 “哎哟我的亲娘,咳咳咳,呸!” 包子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 “吓死老子了,差点成肉饼!老岳头!下次机关落闸能不能提前吱一声啊!” 岳振山看着身后紧闭的石门,又看看惊魂甫定的众人,脸色更加沉重了。 “我们被隔在里面了,只能一直向前走了!” 他望向通道深处那好像没有尽头的黑暗:“前面的路,恐怕更不好走。” 通道继续向下延伸,空气越来越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年墓土特有的腥气。 墙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变成了打磨光滑,刻满浮雕的巨大石板。 那些浮雕描绘着扭曲的异兽和痛苦挣扎的人形,在灯光下忽明忽暗,透着说不出的邪性。 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手电光扫来扫去,一时竟照不到边际,只有冰冷的石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脚下也不再是通道,而是一片由无数块大小一致,颜色各异的方形石板铺成的广场。 石板排列的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透着某种规律。 广场中央,矗立着三尊巨大的青铜人像,它们形态狰狞,手中高举着不同的武器,刀,斧,矛。 矛尖斧刃闪着幽光,人像脚下,是三个深不见底的圆形黑洞。 “石阵,别乱动!” 岳振山厉声喝道,立刻止步。 他用矿灯仔细照着地面石板,脸色越来越难看。 “麻烦了,这地面石板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每一块石板下面都连着机关,踩错一块,触发的不单是脚下的陷阱,更可能会联动那三尊青铜像发动攻击。” 他蹲下身,从背包里摸出一小袋朱砂粉,小心翼翼的沿着石板缝隙撒下。 粉末落下,并未均匀铺开,反而在一些石板缝隙间凝聚成线,形成了一张肉眼难辨,覆盖整个广场的网…… …… 第九百七十五章 地脉引 我们站在石板前不敢乱动。 “看到没有?” 岳振山指着那些朱砂线:“这是地脉引,只有特殊粉末才能显形。红线代表死路,白线代表生路,但这线是活的,会随着我们移动和踩踏而改变,必须找到正确的路径,在红线覆盖生路之前快速通过,同时避开那三个煞神。” 他额头再次见汗,看着地面和远处的青铜像,嘴里飞快算计:“甲日,辰时,方位,巽,入阵方位,休门在,伤门在,景门……” 他尝试用脚尖虚点一块边缘的白色石板,那块石板周围的朱砂线立刻微微波动,几条红线隐隐有向它靠拢的趋势。 “不行,牵一发而动全身。” 岳振山立刻缩回脚,包子看着广场对面那隐约可见的出口,愁眉苦脸。 “那咋办?飞过去?” “飞?除非你是鸟。” 闫川说完,一直沉默的八爷突然叫了一声,脑袋一歪,眼睛盯着广场中央那三尊铜像,又看看地面流动的朱砂线。 “吵死了,嗡嗡的。” “啥嗡嗡的?哪来的声音?” 包子侧耳听了听,除了我们的呼吸,啥也没有。 “有声音。” 沈昭棠突然开口:“很低沉,像是某种震动,或者水流。” 岳振山一愣,随即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石板。 片刻,他猛的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不是水,是机关,整个广场下方的巨型机关在运转,那嗡嗡声就是它发出来的,它在驱动这些地脉引和青铜像,这声音,常人几乎听不到。” 我看向八爷:“八爷你听到了?” 八爷不耐烦的扑棱了下翅膀:“这声音吵的爷脑壳疼,就是中间那三个大铁疙瘩下传出来的,烦死了。” 岳振山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八爷,全靠你了,你能听出声音的源头吗?那很可能就是驱动整个阵法的核心枢纽,破坏它,阵法可能就停了。” “嗯?” 八爷有些怀疑岳振山的观点,但还是闭上眼睛,侧着头,专注聆听着。 通道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子连喘气声都憋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八爷睁开眼睛,翅膀一指广场中央偏左一点的位置,那里恰好是其中一尊持斧青铜像的侧后方,地面铺着一块毫不起眼的暗绿色石板。 “应该就是那块绿石头,底下吵的最凶,像一万只苍蝇在开会。” 岳振山精神大振:“好!冲过去破坏那块石板下的机关,但那区域,绝对是死地,估计一旦踏入,三尊铜像会立刻发动,地面陷阱也会全开。” “我去!我速度最快!” 闫川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我赶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这家伙是把来时八爷交代的话都忘干净了。 “不行!太危险,铜像攻击范围太大,你一个人躲不开。” 我立刻反对,这时候真不是逞能的时候。 但闫川好像铁了心一样,给我一个放心的眼神。 这些人里面,其实闫川也是最佳人选。 岳振山目光扫过身后的岳家子弟,语气严肃:“岳风,岳阳,岳雨,掩护闫川,你们三个,听我指挥,分别冲向另外两尊铜像前方的指定石板。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过去,是吸引铜像注意,踩下石板后立刻向两侧石柱后面滚!生死由命,给闫川争取破坏核心的一丝机会。” 三名岳家子弟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点头。 “闫川小兄弟,你的目标就是那块暗绿色石板,砸烂它!” 岳振山快速布置着:“其他人,退到入口石柱后,随时准备接应。” “行动!” 岳振山一声令下。 “冲!” 岳家子弟大喝一声,分别冲向另外两尊青铜像前方特定的石板,岳振山根据阵法推算,那里是引动点。 几乎是在他们脚踩上石板的瞬间。 三尊青铜人像活了过来,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持刀像一刀横扫,带起凌厉的劲风。 持斧像巨斧力劈华山,持矛像长矛如毒蛇出洞,直刺而出。 同时,他们三个脚下的石板猛的翻转,露出深坑。 三人早有准备,踩下石板后立刻向旁边石柱后翻滚。 岳风动作稍慢,被巨斧带起的风扫中后背,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滚到石柱后生死不知。 岳阳和岳雨堪堪躲过,但也被碎石和劲风刮的遍体鳞伤。 与此同时,闫川的身形如同鬼魅,讲速度提到了极致,在石板阵中几个兔起鹘落,精准的避开脚下瞬间翻涌的红线区和突然塌陷的陷阱,直扑那块暗绿色石板。 两尊未被完全引开的铜像,攻击范围瞬间覆盖了他。 “小心!” 沈昭棠失声惊呼,闫川在间不容发之际,身体猛的一个铁板桥,长矛擦着他的鼻尖刺过。 同时,他双脚用力一蹬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块,身体凌空横移,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横扫而来的青铜巨刃。 闫川落地一个翻滚,已经扑到了那块暗绿色石板前。 “给我破!” 闫川怒吼一声,将全身力量灌注在右臂,手中的精钢探棍狠狠砸向石板中央。 咔嚓! 轰! 一声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那块暗绿色石板应声而碎,露出下面一个复杂的齿轮组。 探棍去势不减,重重捣在核心齿轮上,齿轮瞬间扭曲崩裂。 整个广场低沉的嗡声戛然而止,好像被掐住了脖子。 那三尊青铜人像,动作瞬间僵住,高举的武器停在了半空,眼中不知何时亮起的红光也迅速熄灭,重新变成了冰冷的死物。 地面上那些流动的朱砂红线也停止了变化,凝固不动。 “成了?!” 包子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闫川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湿透,拄着探棍站起来。 岳振山和其他岳家子弟赶忙冲过去查看岳风的伤势,他重伤昏迷,但还有气。 岳阳和岳雨也相互搀扶着过来,惊魂未定。 “快走,机关被毁,这阵算是废了,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幺蛾子!” …… 第九百七十六章 堆积如山 接下来的通道异常安静。 也异常漫长。 没有了机关陷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脚下单调的石阶。 岳风最终没能撑过去,在途中咽了气。 这次岳家的年轻子弟,伤亡快一半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不再是通道,而是一扇布满铜钉的青铜门。 门虚掩着,好像并没有完全关闭。 “到了,终于到了。” 岳振山声音有些沙哑,他身体这般状况,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不易。 他示意我和闫川戒备,自己则是要亲自推开这扇青铜门。 门轴发出摩擦声,一股金属和尘土的味道扑鼻而来。 所有人手电筒的光争先恐后的照入门内。 光芒所及之处,没有预想中的棺材,没有的陪葬甬,更没有镇墓兽。 只有光。 一片令人血脉喷张的金光,银光,宝光。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穹顶空间。 穹顶之下,密密麻麻,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箱子。 大部分箱子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腐朽破烂,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铺满了整个地面。 金锭,银锭,堆积如山。 珍珠,玛瑙,翡翠,宝石,散落如沙。 各种造型奇特,镶嵌着宝石的金银器皿,在灰尘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成串的铜钱早已锈蚀粘连,但数量庞大得如同一条条金属河流。 手电光扫过,目之所及,全是金银财宝。 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空气中都是财宝的味道。 “我的亲娘姥姥!” 包子张大了嘴,口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两个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这他妈是龙王爷的宝库吗?” 饶是见多识广的八爷也惊呆了,它扑棱着翅膀飞到一堆金锭上,用爪子踩了踩,又用嘴啄一块硕大的红宝石。 “我说老岳,你们岳家守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今天算是便宜你老小子了。” 一旁的闫川和沈昭棠,也被眼前这难以想象的财富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我咽了口唾沫,这里的金银财宝,有我们一半,这要是换成钱,我们每人最少几千万到账。 我的老天爷,这买卖做的划算。 我开始庆幸,当初把岳振山救出来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我看向岳振山,这位历经磨难的老人,看着这满室金光,脸上反而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疲惫。 “找到了,果然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这宝库里显得如此渺小。 “这藏金库,是前朝覆灭前,最后挣扎的资本,是用无数人命堆砌的不祥之财啊。” 说着,他缓缓走到一堆金锭旁,弯腰捡起来一块沉甸甸的金子。 “大家都小心点,这些东西不知道堆了多少年了,未必牢固。” 包子早已按耐不住,怪叫一声扑向最近的一堆银锭:“先让老子感受一下被银子埋了是啥滋味。” 他抓起几块银锭,又去扒拉一个半开的箱子,里面竟是一箱滚圆的珍珠。 包子在那堆珍珠里扑腾,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耗子。 银锭和珍珠塞满了他的衣兜裤兜,连卫衣的帽子都成了临时的口袋,鼓鼓囊囊的。 他咧着嘴,抓起一把珍珠对着手电光看:“啧啧,这成色,包爷我后半辈子就靠它们下酒了。” “行了包子,别光顾着往自己怀里搂。” 闫川皱着眉,十分鄙视包子的这番行为。 “赶紧找结实点的箱子,能装多少装多少,挑值钱的,轻便的,宝石,金叶子优先,银锭太重,能少拿就少拿。” 岳振山也回过神来,开始指挥岳振川还有岳家子弟。 “振川,你带着他们找那些镶嵌宝石的小型金器,用破布包好塞进背包,别贪心,记住,命比钱重要。” 说完,他又转向我和沈昭棠:“两位小友,帮忙找找有没有丝绸或者皮革之类的东西,撕开当包裹皮,包那些宝石和金锭。” 宝库里顿时一片叮叮当当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所有人眼睛放光,肾上腺素飙升,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只有八爷在那闲着。 我一边把金锭用破丝绸包好,一边问岳振山:“岳老,咱们怎么出去?千斤闸可关着呢。” 我这话本是无意问的,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不少人的兴奋,包子除外。 不少人停下了动作,看向岳振山。 金银财宝是好,可带不出去就是一堆好看的石头。 岳振山叹了口气,说一会只能先原路返回,看看石门内还有没有开启的机关。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在想,如果石门真的打不开,那我们是不是就要困死在这里了?难道指望外面那些伤员来救我们? 所有人迅速整理好战利品,每个人都尽可能精简。 有些东西实在是拿不了了,但价值不算很大,只是数量多而已。 “都检查好自己的东西,绳子捆紧,背包带系牢,别跑着跑着掉一地金元宝,那乐子可就大了!” 岳振山大声提醒,自己也紧了紧背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他包里面除了必要的工具,塞满了挑选过的宝石和小金器。 再次踏入来时那条通道,气氛截然不同。 来时是探索未知的紧张,现在是归途的沉重与对财富的患得患失。 穿过之前破掉的三尊青铜像,我们回到了那道紧闭的千斤闸石门前。 岳振山上前,仔细打量石门,想从上面找到开门的机关。 “按道理说,能进就能出,要不然当初建造这里等的工匠是怎么出去的呢?” 岳振山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有没有可能工匠没出去?” 岳振山看向包子,摇摇头:“不可能,一是在这里没看到任何尸骸,二是先祖也参与过监工,所以一定有方法出去,要不然先祖也不会出来的。” 包子挠挠头,看向四周:“或许出口不在这石门上呢,要不然咱们找找其他地方,比如那三尊青铜像,或者是那个藏宝厅。” 岳振山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再次看了一眼石门,然后点点头。 “大家先先在附近找一找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 第九百七十七章 荤段子 岳振山一声令下,大家伙儿立刻散开。 岳家子弟像一群饿疯了的土拨鼠,开始在石门附近和之前经过的通道里东敲西打,希望能找到什么隐藏的按钮,暗格或者密道。 包子撅着屁股,脸都快要贴到石壁上了,手指头在每一道缝隙里抠啊抠。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爷我要带着金银财宝回家啦!” 但回应他的只有指尖沾上的灰尘。 以我的经验来看,问题还得是在石门上,但现在属实有点疲惫,懒得跟他们一起没头绪的找出口。 不是我不着急,而是看到了八爷老神在在的模样,这傻鸟或许在盘算什么呢。 时间一点点流逝,绝望和疲惫开始爬上岳家子弟的脸庞。 沉重的背包象征的不再是财富,更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捆稻草。 连包子的兴奋劲都蔫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石门,哀嚎道:“完了完了,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太有钱,还没捂热乎呢,就要跟它们一起长眠地下了,可怜我还没娶媳妇儿啊……” “闭嘴吧胖子。”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石门顶部的边缘,用爪子扒拉掉厚厚的积灰。 “老岳头,这里的鬼画符你就没看到?” 岳振山闻言,精神一震,立刻让闫川把他托举起来,用手电仔细照射八爷清理出来的区域。 只见那里刻着几个线条简单的符号,排列成一个环形,中心是一个小小的凹陷。 “这是?九宫方位符?” 岳振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惊喜。 “不是普通的刻痕,是奇门遁甲的开锁符印,竟然藏在这么刁钻的位置,难怪找不到。” 他仔细观察那几个符号:“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宫,对!就是它们,代表九宫,这凹陷应该就是锁心。” 岳振山尝试用手按了按那个小凹陷,纹丝不动。 他立刻反应过来:“光按没用,需要钥匙,或者按照特定顺序触发这九宫符印。现在是巳时,方位么,咱们是从东南巽位生门进来的,现在要出去,方向相反,当属西北乾位,但时辰变化,值符轮转。” 岳振山又开始了熟悉的掐指推算:“甲日,巳时,值符落庚在兑七宫?兑为泽,属金,巳时属火,火克金,不通!甲木生巳火,火旺克金?反客为主?不对,等等!庚为金,虽被火克,但庚乃甲木之七杀,有肃杀,破关之意。 巳火反能助其锐气,生门应该在艮八宫,但出口方向在西北乾六宫。乾为天,开门所在,对,就是乾六宫,开门主通途!” 我见岳振山眼神锐利,手指快死在石门顶部的九宫符号上点按。 “按推算,巳时值符在庚,落兑七宫,值使门…伤门在震三宫?不对,返回需逆向,开门在乾六宫,为出路核心。先点兑,引动值符庚金之力,再点震,触动伤门引偏,最后点乾,直指开门!” 随着他口中念诵,手指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依次用力点按在代表兑,震,乾的三个符号上。 当他最后一下重重按在乾字符号上时,一声清晰的机关咬合声从石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是沉重的链条绞动的嘎吱声。 那道千斤石门,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竟然再次缓慢的打开。 “开了,真的开了!” 包子激动队伍差点蹦起来,结果背包太重,一个趔趄又坐了回去。 “八爷,你可真是福星,回头我保证给你找个老伴!” 八爷不屑的摇摇头,说这都是小意思。 “都别愣着了,快走。” 这一次,不用任何人催促,伤员先走,我们紧随其后。 包子爆发出惊人的求财欲和护财本能,虽然负重让他跑得像个笨重的企鹅,但速度竟不慢,嘴里还嚷着:“让让,我的珍珠要颠出来了。” 当所有人都走出石门后,身后的石门就像泄了气的巨人,再次落下。 顺着通道快速返回,之前的翻版机关我们也了然于胸,等我们出去,留守的几个受伤的岳家子弟正焦急的等待着。 看到我们相继出来,还带着鼓鼓囊囊的背包,都激动的不得了。 “简单补充水和干粮,我们立刻出发,趁现在还是白天。” 岳振川听岳振山这么一说,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众人,说道:“这就要走了?大家都很累了。” “必须走,咱们耽误太久了,食物和水都不多了,更重要的是,现在是白天,隘口的罡风可能相对平缓一些,而且风哭子白天出现的可能性小很多,这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拖到天黑……”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风哭子还好一些,哨音能牵制它们,流沙带和石虱也同样有办法,但罡风可就真的只能看运气了。 那名岳家子弟被风刃从半截砍断的情形历历在目。 而且带这么多沉重的财宝,绝不可能轻松,这一路上,恐怕还得有人把命交代在路上。 我看向沈昭棠,她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包子正忙着把颠出来的珍珠重新塞回帽子,嘴里嘀咕道:“白天好,白天阳气足,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身。” 没有过多的时间休息,队伍再次聚集,踏上了返程之路。 八爷这次比较勤快,主动先飞一步,替我们到隘口查情况。 路上,包子为了缓解沉闷的气氛,开始讲荤段子。 “村里有个傻子,他家旁边住着一个寡妇,有一天,寡妇拿着李子引诱傻子,说道:“傻子,过来玩玩。” 傻子见有李子吃,便跟寡妇去玩。 第二天,寡妇又拿出李子叫傻子,傻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寡妇去玩了。 到了第三天,寡妇又叫来了傻子,拿着李子说道:“傻子,再来玩玩呀?” 你们猜傻子怎么说?” 包子故意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要说就快点!” 包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傻子对寡妇说,我不跟你玩了,跟你玩倒牙…哈哈哈……” …… 第九百七十八章 被动手脚 包子的荤段子效果有限。 除了他自己笑的差点喘不上来气,其他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咳咳……” 包子有些尴尬,说再讲一个笑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闫川立马打住他。 “你那笑话给狗狗都不听。” “你听多少回了?” 八爷飞了回来,落在包子因负重变得更宽的肩膀上。 “前面风小多了,跟挠痒痒似的,爷瞅了半天,那风刃稀稀拉拉的,跟昨晚上那要人命的阵仗没法比。” 这消息像一针强心剂,岳振山立刻说道:“好,趁现在,贴着石壁,动作麻利点,伤员在中间。” 再次踏入罡风隘口,虽然八爷说风小了,但罡风刮在脸上依旧生疼,还带着沙砾。 我们紧贴着石壁,尽量压低身体,像一群缓慢移动的壁虎。 包子这回是真遭罪了,背包太沉,重心不稳,好几次差点被侧风吹的趔趄,全靠闫川在前面拉的绳索。 他嘴里骂骂咧咧,心疼的看着一颗珍珠从帽子里滚出来,被风沙瞬间卷走,连个影都没留下。 有惊无险的穿过隘口,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不能停留,继续向风哭子的地盘前进。 路过小五尸体的地方,空空如也,连血迹都被风沙掩埋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都注意,哨子准备。” 几乎是在岳振山话音落下的瞬间,不远处传来风哭子的嘻嘻声,由远及近,速度特别快。 几道惨白色影子没入岩缝里,我能清晰感觉到它们的敌意。 显然,这些东西还记得我们。 “吹!” 所有人吹响了哨子,混乱的哨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特别难听的噪音墙。 “走,别停,边走边吹!” 我们就这样,像一群移动的噪音制造机,慢慢离开了风哭子的领地。 哨音震得耳朵嗡嗡响,简单休整了一下,灌了几口水,不敢多停,继续赶路。 很快,脚下传来了熟悉的人松软感,流沙带到了。 有了来时的经验,这次从容多了,闫川快速知道了之前固定绳索的石笋,将绳索重新抛向对面。 我们一个接着一个,过了流沙带,前面是石虱的老巢。 早有准备,几只简易的火把迅速点燃,石虱畏火,靠近火光范围,它们便畏缩不前。 “走,保持队形,火把开路。” 火焰所到之处,石虱如潮水般退去,我们在石虱大军的目送下,快速穿过这片令人作呕的区域。 偶尔有几只不开眼的冲过来,也被火焰烧的外焦里嫩。 当峡谷出口处那熟悉而广阔的天空出现时,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阳光洒在脸上,带着初春的微凉和自由的气息。 “出来了!我们出来了!” 岳家子弟有人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所有人,连最沉稳的岳振川都忍不住用力挥了下拳头。 岳振山看着身后幽深的峡谷入口,再看看旁边的岳家子弟,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快,车就在前面。” 岳振川扶着一名伤员,朝着面包车队的方向走去,这些面包车此时就是象征安全和归途的灯塔。 “哈哈,宝贝,咱们回家了!” 包子第一个冲到车边,激动的拍打着车身,然后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拉侧滑门。 “等等!” 沈昭棠突然出声,她蹲下身,仔细看着面包车左后轮附近的泥地。 然后,她又绕到车头,蹲下查看前轮。 最后,她站起身,走到驾驶室旁的车门边,弯下腰,好像在车窗下泥地上捡起了什么细小的东西,放在鼻尖闻了闻。 沈昭棠转过身,表情严肃的看着我们,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一枚被踩扁的烟头,过滤嘴的样式显然不是我们队伍里任何人抽的牌子。 而且烟头还很新鲜,绝不是我们留下的。 “有人来过。” 沈昭棠声音不高,却让岳振山皱起了眉头。 “车胎左后轮和前轮的气门芯帽被人拧松了,虽然没完全放气,但跑起来肯定会慢撒气,坚持不了多远,而且……” 沈昭棠指了指车身侧面一道新鲜但不算起眼的划痕,继续说道: “这痕迹很新,像是被树枝或者什么硬物不小心划的,还有这烟头……” 岳振山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岳家子弟立刻警惕的扫视四周寂静的山坡和稀疏的树林。 包子抱着背包,缩了缩脖子:“卧槽,不是吧?这荒山野岭的,谁他妈这么缺德?” 沈昭棠将手里的烟头扔到脚下,冷静的分析:“对方没破坏车子让我们彻底走不了,只是动了手脚拖延时间,说明他们可能就在附近,或者在等我们,这地方不能久留,得立刻检查所有车况,能开就马上走。” 其实在沈昭棠发现异常的那一刻,我心里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名,岳振华。 这个曾经陷害岳振山的同族胞弟,在知道岳振山从第七疯人院出来之后,不可能没有动作。 而且他知道王陵一半的线索,如果想打金银财宝的主意,那守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从峡谷进去,面临的可是好几道要命的关卡,而且,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入口在哪里。 不过如果是他,为什么不直接破坏车辆呢?那样我们岂不是走都走不了了嘛? 带着疑问,我看向了八爷,意思很明显,就是劳驾它老人家去可能藏身之地巡查一圈。 八爷这傻鸟装作没看见我,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气的我牙痒痒。 我正想上去薅它的尾巴毛,岳振山突然冷笑一声。 “也罢,二十年的恩怨也该了结一下了,华弟,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显然,岳振山也想到了岳振华,不过看起来他挺有底气的,咱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 现在我们这群人,说残兵败将也一点不为过,真要冲出来一伙人,我估计得被人家轻松拿捏。 这个节骨眼,想独善其身,那是不可能的…… …… 第九百七十九章 伏兵 岳家子弟将所有气门芯都拧紧后,我们正要准备上车。 一阵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笑声,突然从我们侧前方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后传来。 “哈哈哈哈……” 紧接着,一个穿着皮夹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在十几个手持棍棒,砍刀甚至还有两杆土枪的壮汉簇拥下,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眼神却无比阴冷,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车旁的岳振山。 “山哥,好久不见,您这身子骨看着还挺硬朗嘛。啧啧,从第七疯人院那鬼地方都能爬出来,小弟我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怎么,这刚出来,就急着要走?咱们老哥俩可好久没好好唠唠了,总得叙叙旧,喝杯茶再走吧?” “岳!振!华!” 岳振山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本来就枯瘦的身体此时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的盯着岳振华,好像要用目光将他撕碎。 “你这个畜生,装死二十年,骗过了整个岳家,但我知道是你,就是你把我陷害进了那个活地狱!好啊,好啊!我还没腾出手去找你算帐,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咱们这比血债,今天就在这荒山野岭,彻底了结!”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空气中好像都有火星子在噼啪作响。 岳振华被岳振山当众揭穿,脸上那虚伪的笑容依也挂不住了,变得扭曲阴沉。 他冷哼一声,目光贪婪的扫过我们每个人身上鼓鼓囊囊的背包,尤其是在包子那几乎快要撑破的背包上停留了好几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了结?就凭你们现在这副残兵败将的熊样?山哥,你是不是在疯人院待久了?脑子真坏掉了?” 说罢,岳振华得意的一挥手。 随着他的手势,突破后面又呼啦啦涌出来二三十号人,个个手持家伙,眼神凶狠,瞬间形成了半包围圈,将我们和面包车团团围住。 粗略一看,对方人数至少是我们的三倍。 而且我们这边,还有好几个伤员,算上我,闫川,沈昭棠和包子,加上岳家人,顶天也就十二三个。 力量对比,悬殊太大。 包子哼了一声,说不要怂,谁也别想从他手上抢走宝贝。 现在不是怂不怂的问题。 现在是能不能整过对面的问题。 但是呢,站在包围圈中心的岳振山,面对这压倒性的劣势,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慌乱。 他看着岳振华,嘴角反而勾起一丝冰冷,甚至带着点疯狂的弧度。 他难道还有什么后手? “岳振华!” 岳振山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平静。 “你以为,在第七疯人院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熬了二十年,我岳振山就能任你拿捏了吗?” 岳振华被他这反常的镇定弄得一愣,随即嗤笑道:“少他妈在这装神弄鬼,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给我上,除了岳振山要活的,其他人,死活不论,把他们的包都给老子抢过来!” 包围圈瞬间收紧,手持棍棒砍刀的打手们,嚎叫着扑了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们左侧的树林中。 紧接着,岳振海持枪高调的走了出来,他还吹了吹枪口。 岳振海身后跟着的人不多,但个个持枪,好家伙,这架势跟枪战片似的。 原来岳振海没留守在岳家,而是被岳振山安排成了伏兵。 怪不得他那么有底气。 我再看向八爷,这傻鸟表情淡定,看来也是早有察觉,要不然早就哇哇叫了。 “华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舞枪弄棒的,小心别伤了自己。” 岳振华见到岳振海,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 “岳振海,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比你早一点,这两天光看你跟猴子似的上蹿下跳了,岳家的人都被你丢光了。” 岳振华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说道:“岳振海,你怎么一点危机感没有?岳振山出来了,你家主的位置可就不保了,要不然咱们合作,他们带出来的金银财宝咱们一人一半,你继续回去做你的家主,我呢,你就当我还是死人,怎么样?” “好啊!” 岳振海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岳振华。 谁也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 岳振川看不下去了,怒吼道:“岳振海,你也跟他一样,良心被狗吃了?” 岳振海没理岳振川,他闲庭信步的往我们这边走了两步,然后看着岳振华说道:“华弟,合作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岳振华大喜过望:“什么条件?” “那就是你真死了,那一半钱我烧给你!” 岳振华嘴角的笑容立马僵住了,他阴沉的看着岳振海:“你耍我?” “是你先耍我的。山哥回来了,是件好事,家主位置他想要我随时给他,都什么年代了,那些糟粕思想早该摒弃了,谁能管好岳家我感谢他还来不及,正好我也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岳振海说完,又朝我们这边走了几步。 “华子,古往今来多少人耗尽毕生心血争名逐利,追金求银,到头来却发现,在生命的终点不过如飘散的浮云般轻若无物。 你啊,别再被这虚妄的追逐迷了眼,想想我们小时候,你一口一个山哥喊着,跟在大家屁股后面,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世界上,哪有比亲情还珍贵的东西?你错就错在,不该把算计用到自己家人头上。今天咱们用这种方式见面,其实也是我不想看到的,但事已至此,我只能用岳家的加法,清理你这个族中败类!” 岳振海越说语气越重,他话音刚落,便举起了手中的枪。 砰的一声,一发子弹毫无偏差的打在了岳振华的额头上。 岳振华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切,随后直挺挺的向后仰去。 “动手,把其他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岳家家主,狠起来真是杀人不眨眼…… …… 第九百八十章 心理震撼 岳振海那句一个不留,就像冰冷的判官令。 他带来的十几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整齐划一的举枪,瞄准。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瞬间打破了山谷的宁静,子弹就像死神的镰刀,精准而高效的收割着生命。 岳振华带来的那些打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很多人脸上的凶狠才刚刚凝聚,就被呼啸而来的子弹击中要害。 惨叫声,求饶声,重物倒地的闷响,蛋壳落地的清脆声混杂在一起,瞬间将这片空地变成血腥的屠宰场。 有人试图反抗,举起砍刀棍棒冲上来,但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近距离的子弹?就像割麦子般倒下。 有人想跑,刚转身就被子弹从背后贯穿,扑倒在地。 有人吓得跪地求饶,哭喊着饶命,但回应他们的只有黑洞洞的枪口和更冰冷的子弹。 包子捂着耳朵,嘴里念叨着:“我靠,这也太狠了。” 沈昭棠抓着我的胳膊,虽然都经历过生死,但这种单方面,近距离的屠杀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远比古墓里点点机关和怪物更让人不适。 岳振山死死盯着岳振华倒下的尸体,眼神复杂,有刻骨的恨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解脱。 二十年的折磨,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枪声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当最后一声枪响的回音在山谷中消散,场中除了我们和岳振海的人,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敌人。 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味扩散开来,让人不适。 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鲜血汩汩流淌,在干燥的泥土上晕开了大片暗红。 岳振海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枪,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的笑容,好像刚才下令屠杀的根本不是他。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惨状,皱了皱眉,对身边一个手下吩咐道:“顺子,带着处理一下,挖个大坑,埋干净点,别留下痕迹,这荒山野岭的,就当给野兽加餐了。” “是,家主。” 那个叫顺子的汉子面无表情的应道,立刻招呼人去车上拿铁锹。 岳振海这才转向我们,笑容可掬的走了过来,目光在我们身上的背包扫过,带着赞许。 “山哥,各位,辛苦了,看你们这收获,这趟险没白冒啊,身体都还撑得住不?振川,有没有受伤?” 他语气轻松自然,好像刚才那场血腥的清理只是拂去了衣服上的一点灰尘。 岳振山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腾的情绪,声音有些沙哑:“还死不了,振海,你来的怪及时,谢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岳振海摆摆手,热情的招呼大家:“都别再这里站着了,晦气,车还能开吧?赶紧的,收拾收拾,回家,热水澡,热饭菜,好酒好肉都备着呢,给大家接风洗尘!” 面包车虽然胎气不足,但勉强还能开。 在岳振海一行人护送下,我们距离了这片峡谷,踏上了返回陇西的路。 一路颠簸,车里面只有我们,包子小声嘀咕:“岳振海不愧是家主,我刚才真怕他把咱们也咔嚓了。” 八爷闻言,摇头晃脑的说道:“要不然他怎么能当上岳家的家主?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放心好了,他只是对敌人狠,对自己人很和善的。” 经过漫长的行驶,车队终于驶入了陇西地界。 七拐八绕,穿过热闹的城区,最后停在了一处位于老城区深处的巨大宅院前。 岳家祖宅,果然气派非凡! 高耸的院墙,厚重的朱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尊饱经风霜的石狮子。 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弟弟匾额,岳府z里面是几进几出的大院落,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庭院深深,古树参天。 虽然有些地方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那股沉淀百年的世家底蕴依然扑面而来。 “到了,到家了!” 岳振海率先下车,笑容满面的招呼我们。 “来来来,都别愣着,快进来,房间都准备好了。” 岳振山看着老宅,眼神复杂,想必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我们在几个老仆的引领下,穿过一道道门廊,天井,被分别安排到不同的厢房。 房间陈设古朴,但打扫的干干净净,热水也已经备好。 洗去一身泥污和疲惫,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感觉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洗漱完毕,有仆人领路,带我们来到了前厅。 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肴,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香气扑鼻。 岳振海坐在主位,岳振山坐在他左手边,岳振川坐在他右手边。 我们被安排到了客位,八爷则毫不客气的蹲在我旁边的空位上,满桌子菜,它没有得意的。 还好,岳振海准备了核桃。 “来,各位,都坐!” 岳振海热情的举杯。 “这第一杯,给山哥接风,庆祝他重归岳家!” 众人纷纷举杯,气氛也热络了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振山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我们身上,眼神诚恳。 “我能重见天日,并且将这些财宝带出来,全靠各位舍生忘死,鼎力相助,尤其是八爷和几位小友,若非你们,我岳振山……” 八爷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岳老小子,这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能不能说点其他的?” 岳振山耸耸肩,话锋一转:“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所得之物,岳家与各位平分。这些金银珠宝,古玩器物,价值不菲,但也不好出手。” 他看向我们:“所以,我想问问各位小友的意见,是想直接拿走自己那份实物,自行处理,还是由岳家出面,将其变现,换成钱给你们?这中间可能需要点时间,也需要处理一些渠道上的事情,但好处的方便,干净。” 包子闻言,咽下嘴里都是鸡腿,抢着说道:“要钱,真金白银揣兜里踏实,那些东西扛着死沉的,出货还麻烦,还是换成票子好,最好是存折!” 包子搓着手,真是一脸财迷相…… …… 第九百八十一章 一千五百万 我也倾向于换成现金。 毕竟要自己出货的话,又免不了一番麻烦。 而且数量不少,还不如让岳家操作,这样我们也避免了不少风险。 得到了我们的回答,岳振山点点头,没有丝毫意外。 “既然几位都这么想,那这事就交给岳家来办。振海?” 岳振山看向岳振海,后者笑眯眯的接话:“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些东西虽然烫手,但路子还是有的,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保证把各位应得的那份钱,一分不少的送到你们手上,现金还是存折,随你们挑。” 岳振海拍着胸脯保证,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 “那就多谢岳叔了。” 包子乐得眉笑眼开,好像已经看到大捆的钞票在向他招手。 岳振山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好,那就这么定了,这几天,你们就在岳家安心住下,好好休养,等钱凑齐了,再做打算。” 晚宴继续,气氛轻松了不少,也不知道那几个死去的岳家子弟他们该怎么安排。 三天的时间,在岳家这深宅大院里过得飞快。 我们几个外姓人,基本处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状态。 除了吃,就是睡,养精蓄锐。 包子彻底化身吃货,顿顿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岳家的伙食确实没得挑,大鱼大肉管够,吃得他红光满面,肚子又圆了一圈。 八爷则成了这宅子里的导游,整天在我们厢房附近飞来飞去,它尤其喜欢带我们去看院子里那几根顶梁的红漆大柱子,用爪子拍了拍其中一最粗的,得意洋洋的宣称:“看见没?这根,爷在上面留过墨宝。” 我们哭笑不得。 岳振山好像很忙,除了吃饭露个面,其余时间都在和岳振海以及岳振川关在书房里议事,估计是处理那些财宝变现和抚恤伤亡子弟的事情。 终于,第三天傍晚,岳振海亲自来到了我们住的厢房小院。 他脸上依旧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手里拿着四个崭新的存折本。 “几位小友,幸不辱命。” 他笑呵呵的把存折一一递给我们。 “钱都在这了,按之前说好的,每人一份,密码写在存折背面,安全的很,你们点点数?” 包子第一个抢过属于自己的那本存折,迫不及待的翻开。 当看到那串青瓷的数字时,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拳头,呼吸都停滞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包子手指颤抖着,一个一个零数过去,声音都变了。 “千万?一千万?不对,等等,后面还有……一千五百万?” 存折上,赫然印着:15六个零。 一千五百万,在2001年,这绝对是一笔足以让人彻底疯狂的天文数字。 别说包子了,就连我自己看到存折上的数字时,心脏都狠狠跳了几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个数字,冲击力还是难以言喻。 包子捧着存折,嘴里反复念叨:“我也是千万富翁了,亲娘嘞。” 他激动的原地转了两圈,差点没撞到柱子。 “多谢岳家主,多谢岳老。” 我定了定神,代表大家道谢,岳家办事确实利落。 岳振海摆了摆手:“客气啥,都是自己人。几位接下来有何打算?要是想在陇西多玩几天,岳家随时欢迎。” 包子第一个跳出来,把存折小心翼翼贴身藏好,搓着手,脸上堆满兴奋又猥琐的笑容。 “不了不了,我打算去莲岛,听说那边有个永利皇宫,嘿嘿,得去感受感受。” “莲岛?” 闫川靠在门框上,嘴角勾起一丝不掩饰的嘲讽:“我看你是想去粤州找陆小曼吧?我记得年前在津沽,你俩可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包子瞬间涨红了脸,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道:“我靠,闫川,你丫偷听我打电话?我那叫叙旧懂不懂?现在有钱了,去看看老朋友怎么了?再说了去莲岛顺路,顺路懂不懂?” “顺路?别被人把钱顺光了。” 八爷毫不留情的补刀,眼睛满是鄙夷。 “死鸟,闭嘴!” 包子恼羞成怒,看着他们斗嘴,我和沈昭棠忍不住笑了。 我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人各有志,包子,你去莲岛粤州都行,注意安全,别把老婆本输光了。” “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包子拍胸脯保证,不过看他那兴奋劲,这话实在没啥可信度。 “八爷,你呢?” 我看向八爷,他想了想:“爷暂时不走,在这里多待几天,缅怀一下过去。” “行,那你安心留在这里吧。” 我点点头,八爷留在岳家,安全上应该没问题。 我和沈昭棠还有闫川,打算明天一早返回津沽。 第二天一早,在岳家众人的送别下,我们坐上了前往省城机场的车。 分别总是匆匆,我和沈昭棠还有闫川飞回了熟悉的津沽,而包子则踏上了飞往粤州的航班。 回到津沽,踏上了熟悉的街道,我们三个去了趟紫意轩。 李八指见我们回来,笑着对闫川说道:“哟,小川回来了,这一走时间可不短呐。前两天有个挺水灵的姑娘来找过你,叫夏天,留了个电话号码,说让你回来务必打给她。” 李八指说着,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闫川接过纸条,明显能感觉到他眼睛亮了一下。 他嗯了一声,把纸条小心收进口袋,然后对我们点点头:“我先有事,吃饭不用叫我。”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那背影,透着一丝急切。 “哈哈,闫川的春天没来,夏天倒是来了。” 我笑着,沈昭棠问我,夏天是谁? 我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是一个最少D罩杯的女人……哎哟,你掐我干啥……” 从紫意轩离开,回到了家里,这一刻心才算真的放松下来。 桌子上,那两本承载着一千五百万的存折静静的躺着,但此刻,它们似乎远不及平静的生活来得重要…… …… 第九百八十二章 大集 日子像翻书一样,哗啦一下就到了四月初。 津沽的春天来得晚,但总算挣脱了冬天的尾巴,路边的杨树鼓出了嫩芽,风也带上了暖意。 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闫川了。 这小子现在天天嘴角挂着笑,打电话的次数明显增多,还总避着我们。 问他是不是跟夏天好上了,他就板起脸:“少打听。” 啧啧,闷骚。 这天周四,是沈阳道古玩市场大集的日子,规模可了不得。 不光沈阳道本身挤的水泄不通,连周边的锦州道,山东路这些街巷,都被来自天南海北的摊主和淘宝的人给占满了。 那叫一个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熟人打招呼声,混杂着各种旧物件特有的尘土和铜锈味,热闹的不行。 我和陈昭棠纯粹是闲逛,感受一下烟火气。 经历了那么多次,再看这满地的宝贝,心态平和的很。 走走停停,看看这个摊上的民国份牌,翻翻那个摊上的旧书,倒也惬意。 “果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嘈杂中响起。 我循声望去,只见旁边一个卖旧铜器杂件的摊子后面,立哥正笑着冲我招手。 立哥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立哥!” 我有些意外,赶紧拉着沈昭棠走了过去。 自打孙大海去世后,我们之间就很少见面了。 “好久不见啊立哥,你咋在这里摆摊?” 立哥搓了搓手,招呼我们:“唉,把家里五叔留下来的东西处理一下,搁着占地方,还没太高的价值。你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 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果子,前些日子,娇子在你那还好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娇子?自从把她送进第七疯人院,在就没了消息,立哥怎么突然问我她? 我故作疑惑:“娇子?她没在我那啊,她去找你了?” 立哥脸上露出点茫然,点点头:“是啊,前些日子,她突然跑到我那里住了几天。那丫头,整个人蔫蔫的,躲在房间里也不出来,话也不多,问她啥也不说。 我看她精神状态不对,也没敢多问,就让她住下了。住了大概四五天吧,然后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留了张纸条说谢谢我,就走了,后来就再没信了,打她电话也关机,我还以为她找你去了呢?真没在你那?” 原来如此,怪不得神手李那帮人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她,谁能想到她会躲到立哥那里去? 再说了,那里神手李也不会特别关注,因为他知道,立哥跟我的关系,如果娇子去他那里,肯定会跟我说。 但恰巧的是,立哥并不知道娇子和我之间的事。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念头急转。 看来娇子从立哥那离开后,就是被我送进疯人院的那天。 “真没在我那。” 我摇摇头,语气尽量自然。 “可能,出去散心了吧?或者找其他朋友去了,你也知道,她是宋家的千金。” 立哥叹了口气:“唉,但愿吧,娇子也是苦命的……” “嗯,希望她没事。” 我含糊的应着,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免得说漏嘴。 “立哥,今天生意怎么样?” “马马虎虎,我也不是缺钱,就想找点事做。” 立哥摆摆手,又聊了几句闲话。 临走前,他叮嘱道:“果子,有空和包子到我那坐坐,好长时间没在一起了。” 我一愣,确实,好长时间没和立哥聚一聚了。 “行,等包子回来,我们一起去你那。” 我笑着答应,然后跟立哥告别。 走远后,我回头看了一眼立哥,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 “走吧,继续逛逛?” 沈昭棠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 “嗯,走。” 我点点头,抛开那些烦心事,准备继续逛逛古玩市场。 刚迈开步子,还没走出两米远。 “啪”的一声,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谁啊?手劲不小……” 抱怨的话刚出口一半,我就愣住了。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傻笑,正挠头看着我。 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姜青云让我帮忙教手艺的姜振。 “果哥,真是你啊,我看着就像!” 姜振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那憨了吧唧的劲一点没变。 “姜振?” 我是真惊讶了,这小子怎么跑津沽来了? “你怎么在这,你叔放你出山了?” 姜振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摩肩接踵的人群:“我叔说我在家闭门造车不行,得出来长长见识,正好听说津沽这边四月有大集,全国玩主都来,就让我过来开开眼,昨天刚到。” “好家伙,姜老板真舍得下本钱让你出来历练了。”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这小子结实了不少。 “那你姐呢?姜薇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她放心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 一提姜薇,姜振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脑袋像个拨浪鼓似的四处张望。 “来了来了,我姐肯定来了,就是刚才人太多,一转眼就不见了,我正到处找她呢。果哥你帮我一起找找呗,给她打电话也不接,估计是太吵了没听见,我怕她走丢了或者被人欺负了。” 姜振越说越急,眼神在乌泱泱的人头里扫来扫去。 我一看他这德行就乐了,果然他还是沉不住气,姜薇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丢了? “行行行,别慌,姜薇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真丢了?估计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入迷了。走,一起找找,她喜欢看什么?瓷器还是玉器?” 姜振跟上我和沈昭棠的脚步,说道:“都喜欢,主要是看价值。”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 “姐!姜薇!你在哪啊?” 他这大嗓门在人声鼎沸的市场里也显得格外突出,引得不少人侧目。 我赶紧拉了他一把:“行了行了,别喊了,跟找走失儿童似的,多丢人?放心,在津沽她丢不了!” …… 第九百八十三章 讹诈 我们仨开始在拥挤的人群里穿行。 姜振的眼睛扫过每一个摊子后面的人影。 沈昭棠比较细心,留意着那些被围观的摊位。 就这么找了大概十来分钟,从锦州道快拐到山东路了,还是没见姜薇的影子。 姜振额头上都急出了汗:“完了完了,果哥,薇姐不会真让人拐跑了吧?她那么好看……” 我没好气的打断他:“打住,姜薇的智商,她不拐别人就不错了,你能耐心点不?这么大市场呢。”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一个卖杂项的旧货摊子前,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声音又尖又利,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喧闹。 “你讲不讲道理?明明是你自己没拿稳,凭什么来赖我?” 这声音,清亮中带着点南方口音的倔强,不是姜薇是谁? “嘿,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明明是你碰了老子一下,老子手里的东西才掉的,今天不赔钱,你别想走!” 面对一个蛮横的男声,姜薇的声音也毫不示弱。 “放屁,我站这都没动,你自己手滑还想讹人?门都没有!” “哎哟我靠,反了你了,哥几个,给我围上,今天不赔钱,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男的开始恼羞成怒,开始招呼帮手。 “坏了,是薇姐!” 姜振脸色一变,嗷一嗓子就冲了过去,速度比兔子还快。 “薇姐,别怕,我来了!” 我和沈昭棠也赶紧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那摊子前,姜薇穿着一件米白色的薄风衣,俏脸含霜,正叉着腰跟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对峙。 那光头一脸横肉,鼻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一看就是不善茬。 在他脚边,摔着一件东西,碎成了好几瓣,看颜色和形状,像是青花瓷的笔洗。 光头身后,又围上来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抱着胳膊,一脸不善的盯着姜薇。 这几人,大概率就是专业碰瓷的团伙,这事我也见怪不怪了。 “薇姐,怎么回事?” 姜振冲到姜薇身边,紧张的把她护在身后,怒视着光头:“你们想干嘛?” “想干嘛?” 光头见又来了个愣头青小子,更来劲了,指着地上的碎片,唾沫横飞。 “你姐把我这乾隆官窑的青花笔洗给碰地上摔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最少值三万块,赔钱,少一个子都不行!” “你胡说八道!” 姜薇气的脸都红了,从姜振身后探出头:“我根本没碰你,你自己没拿稳掉地上的,想碰瓷是不?” “嘿!小娘皮还敢嘴硬!哥几个,给我……” 光头作势就要动手。 “慢着!” 我拨开挡在前面的一个看热闹老头,挤进了圈子,沈昭棠也跟着进来。 我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那个光头和他身后的两个混混。 “这位大哥,有话好说,别动手。” 我脸上堆起有点客气的笑容,走到光头面前:“我是他弟弟,有什么事跟我说。” 光头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看我穿着普通,不像有什么来头的样子,气焰更嚣张了。 “你来的正好,你姐姐把我这乾隆官窑的青花瓷笔洗摔了,三万,赔钱,拿钱走人,不然……” 光头威胁的晃了晃拳头。 “乾隆官窑?” 我故作惊讶的蹲下身,捡起一块稍大的碎片,对着光看了看胎质和釉面,又用手指捻了捻断面,心里冷笑一声。 这玩意胎质粗松,釉面贼光太重,青花发色漂浮,底款写的跟狗爬一样,典型的现代低仿货,批发市场论斤卖的那种。 还三万?三十块都嫌多。 “吴果,你别信他,他就是碰瓷的!” 姜薇在我身后急声说道。 姜振也撸起袖子:“果哥,跟他们废什么话?我看就是欠揍。” 我摆摆手,示意他俩稍安勿躁,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那点客气的笑,看着光头。 “大哥,你这笔洗,看着是挺漂亮,不过,乾隆官窑的东西,三万块,是不是太便宜了?” 光头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眼珠子一转,以为我被他唬住了或者是个棒槌,立刻顺杆爬。 “哼,算你小子识货,要不是看你们年轻不懂事,三万?五万都拿不下来!今天算你们走运,赶紧拿钱!” “哦?” 我点点头,把手里的碎片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那大哥,麻烦您给我解释解释,这胎怎么这么松?跟糠似的?还有这釉面,贼光这么亮,乾隆爷那时候窑火这么旺?在瞧瞧这青花,晕散的跟墨水滴在纸上似的,还有这底款,乾隆年制这四个字,写得跟刚学会拿笔的小学生一样,您这官窑,是那个窑口烧的啊?民窑冒充的吧?” 我语速不快,但句句戳在要害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里面也有懂行的,顿时发出一片哄笑和窃窃私语。 “就是,这破玩意,潘家园论堆撮。” 光头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气的鼻子:“你胡说八道,你懂个屁?到底赔不赔钱?” 他身后的两个混混也往前凑,想用气势压人。 “怎么?讲道理讲不过,想动手?” 我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把按耐不住的姜振往旁边一推,自己往前站了一步,眼神扫过那两个混混。 “我劝你们想清楚,这里是津沽,是沈阳道,想碰瓷讹人的话,呵呵……” 我冷笑一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光头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是讹不成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又看看我身后的人群,还有旁边冷静的让他发毛的沈昭棠。 “行,小子,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光头色厉内荏的撂下一句狠话,弯腰胡乱的把地上的碎片划拉进一个破布袋里,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的挤开人群跑了,引来一片嘘声。 “呸!什么玩意?” 姜振冲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行了,没事了。” 我转身看向姜薇:“没吓着吧?” 姜薇撇撇嘴,脸上是不服气的表情:“吓什么吓?就他那样的,再来俩我也不怕!就是气死我了,平白无故被讹。” 哎哟,这么长时间不见,姜薇进步不少啊…… …… 第九百八十四章 鸦雀无声 我们在山东路尽头找了家还算干净,人也不是很多的羊汤馆坐下。 一人一碗热腾腾的羊汤,配上刚出炉的烧饼,驱散了刚才的不愉快。 “说吧,你俩这次来津沽,真就是为了赶大集开开眼?” 姜薇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脸上还带着点小兴奋。 “开眼界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云叔他打算把古韵珍阁开到外面来。” “哦?” 我挑了挑眉,记得以前我还调侃过姜青云,没想到如今他还真行动了。 “姜老板这是要搞连锁了?” 姜薇挺了挺胸脯,颇有点与有荣焉。 “云叔说了,好东西不只能窝在我们那小地方,他要让古韵珍阁的金字招牌亮起来,津沽这边,算是我们考察的第一站。” 姜振在旁边补充:“主要是看看这边的市场环境,玩家喜好,还有竞争对手啥的。” 他说着,眼神又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安静喝汤的沈昭棠,带着点惊艳和好奇。 沈昭棠察觉到了,抬眼对他礼貌的笑了笑,姜振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赶紧低头喝羊汤。 “咳咳……” 姜薇在桌子底下踢了姜振一脚,示意他收敛点,然后对我说:“吴果,云叔之前还念叨你呢,说想给你打电话问问这边的情况,结果打你原来那个号,说是空号了?” “哦,是换了,之前那个号不用了。” 我随口应道,姜薇点点头。 “我说呢,云叔的意思是,津沽和京城同样水深,要是能有个信得过的本地行家帮忙参谋参谋,或者合作一下,那就最好了。” 她说着,眼神瞟向我,带着点试探。 我放下烧饼,擦了擦手,笑了。 “姜薇,你跟你云叔说,别整那些弯弯绕。什么合作不合作的,他要是真看中了津沽这块地方,想开分号,我举双手欢迎。 同行是冤家?那得分人,我们紫意轩也在这边经营多年,算是根深叶茂,你们古韵珍阁有姜老板的名头压阵,东西硬,路子正。 与其互相抢饭吃,不如联手,你们在南方有货源优势,紫意轩在本地有渠道和客源,大家互通有无,有钱一起赚,双赢嘛,总比跟那些卖假货的打交道强吧?” 我这番话说得直白实在,姜薇和姜振都听愣了。 姜薇眼睛更亮了:“吴果,你说真的?太好了,我一会就跟云叔说,他肯定高兴。” 可能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 但我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姜青云的货源一直不错,如果货物互通,紫意轩能赚不少差价。 至于他赚不赚钱,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当然是真的,回头我跟李八指通个气,有事你们商量。” “太好了,果哥你真够意思!” 姜振也抬起头,兴奋的说道,眼睛终于从沈昭棠身上挪开了片刻。 沈昭棠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没插过一句话。 可能她觉得,关于紫意轩的事,她没有发表看法的权利吧。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姜薇还惦记着集市上没看完的宝贝,提议道:“吴果,沈姐姐,下午你们有空不?再陪我们去逛逛呗!给我当个免费导游兼鉴定师,刚才那些摊子我一半还没看完呢。” 我刚想答应,姜振却突然指着窗外。 “哎?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刚才那个光头?”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马路斜对面,刚才那个碰瓷的光头,正带着他那两个跟班,蹲在路边一个小卖部门口抽烟。 三个人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什么,光头还时不时朝我们吃饭的羊汤馆这边瞥两眼,眼神不善。 姜薇皱起眉头:“还真是他们,阴魂不散!” “看来是不服气,想找回场子啊。” 我冷笑一声,这种地痞,吃了亏多半是咽不下那口气。 光头似乎也看到了我们,他把烟头狠狠往地上一摔,朝我们这边指了指,带着两个跟班就气势汹汹的横穿马路走了过来。 “妈的,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光头走到羊汤馆门口,堵住了出路,狞笑的看着我:“小子,上午集市人多,让你蒙过去了,现在,咱们该算算账了吧?三万块,一个钢镚都不能少,还有……” 他色眯眯的扫了一眼姜薇和沈昭棠。 “让这两个小娘们陪哥几个喝顿酒,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不然,哼哼。” 他身后的两个混混也摩拳擦掌,堵住了两边。 饭馆里其他食客一看这架势,纷纷结账躲开,老板在柜台后面急的直搓手。 姜振腾的一下站起来,挡在姜薇面前,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坐着没动,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刚想说话。 “不然怎样?” 沈昭棠站了起来,她本来个子就高,站在光头面前,气势丝毫不弱,眼神平静无波,好像在看几只聒噪的苍蝇。 “嘿,小娘们还挺横!” 光头伸手就想来抓沈昭棠的胳膊:“先拿你开开荤!”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沈昭棠动了。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只见她左手闪电般叼住光头伸过来的手腕,顺势向下一拧,同时右膝盖精准狠辣的顶在光头毫无防备的软肋上。 “嗷……” 光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弓了下去,疼得浑身抽搐。 沈昭棠动作不停,拧着他手腕的左手猛的向下一压,光头那庞大的身躯毫无反抗之力。 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脑袋差点磕在桌角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光头那两个跟班看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回过神来,怒吼着要扑上来时,沈昭棠已经松开了光头,身形一晃,如同花蝴蝶般切入两人中间。 “啪啪。” 两声清脆利落的耳光声响起。 紧接着是砰砰两记沉闷的蹬踹声。 那两个混混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一巴掌,同时胸口像被大锤砸中,闷哼一声,齐齐向后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两张空桌子,杯盘碗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两人摔倒在地,捂着胸口和脸,痛苦的蜷缩着,爬都爬不起来。 饭馆里瞬间鸦雀无声…… …… 第九百八十五章 家暴? 沈昭棠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看都没看地上的三个人。 她转头看向我和惊呆了的姜薇姜振,笑道:“走吧?不是要去逛集市吗?” “呃……走,走。” 姜振第一个反应过来,看向沈昭棠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崇拜。 他赶紧拉起还在发愣的姜薇,我则是站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疼得直抽抽的光头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胖脸。 “这次是警告,再让我在津沽地界上看见你碰瓷讹人,或者骚扰我朋友……” 我指了指旁边还在地上哼哼的两个混混,继续说道:“下次断的就不止是肋骨了,懂了吗?或者,我让神手李帮你舒展一下筋骨?” 光头疼得说不出来话,只能点头。 我之所以要说出神手李的名字,主要是因为小鬼难缠,光头现在是怕了,但不一定服,怕他暗地里使什么阴招。 如今神手李在津沽地界上还算有点名气,他的名号能镇住这些混混。 “老板,损失算我的。” 我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柜台上,对老板说了一句,然后和沈昭棠,姜家姐弟一起从容的离开了饭馆。 走出门,姜薇一脸崇拜的看着沈昭棠:“沈姐姐,你太帅了,刚才那几下,跟电影里似的,你练过功夫?” 沈昭棠淡淡一笑:“一点防身术而已。” 姜振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一脸八卦:“果哥,沈姐她平时会不会家暴你?” “……”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这小子,脑回路清奇。 我们又在集市里转了一圈,从字画摊看到玉石铺,姜薇每一处都看得特别仔细,还掏出小本子记着什么。 路过一家挂着古今陶瓷招牌的铺子时,她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忽然拍了下手:“我看行,津沽这边懂行的人不少,刚才那家店里的民国瓷瓶,开价虽然高了点,但品相确实好,回头我让云叔来瞧瞧,选址的话,挨着这条街就行,人流量够大。” 姜振在旁边附和:“我觉得也行,刚才听那几个摊主聊天,说每个周末还有古玩交流会,到时候人也不少。” 姜薇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我一会就给云叔打电话,让他赶紧把那边的事安排好,这边选址的事,等他来了在敲定。” 她说着看向我:“对了吴果,你手机号多少?回头有事好找你。” 我报了串号码,她存进手机里,又让姜振也记了一遍,说免得回头联系不上。 半下午集市人少了不少,姜薇打着哈欠:“逛了半天,腿都酸了,我们先回旅馆歇一会。” 我看了眼沈昭棠,她眼底也带着点倦意,便说:“你们回旅馆休息,我和昭棠也回家了,有事电话联系。” 和姜家姐弟在路口道别,我和沈昭棠慢慢往家走。 沈昭棠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轻笑一声:“刚才姜振那话,你怎么不反驳?” “反驳什么?” 我故意装傻。 “他说你会不会家暴我?” “不然呢?” 沈昭棠侧过头看我,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难道你默认了?” 我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身边带了带。 “我是在想,真要是家暴,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沈昭棠挑挑眉,没再接话,只是脚步轻快了些。 回到家,我就往沙发上一瘫,沈昭棠把外套搭在衣架上,踢掉鞋也跟着坐下,往我腿上靠过来。 “累了,早上起太早,现在有点头晕。”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先睡会?晚饭等醒了再弄?” 她嗯了一声,起身往卧室走,我跟着站起来,刚脱了外套扔在床上,就被她拽着胳膊拉到床上。 床垫陷下去一块,她翻了个身趴在旁边,眼睛半眯着:“赶紧睡,别说话。” 我确实也有点累,沾着床就不想动,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 沈昭棠撑起上半身,头发散在肩膀上,眼神清亮,哪还有半点困倦的样子? “刚才某人说,谁收拾谁还不一定?” 她忽然笑出了声,膝盖往我腰侧一顶,整个人跨坐在我身上。 “我现在就想试试,家暴是什么滋味。” 她的头发垂下来,扫过我的脸颊,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我刚要伸手抱她,手机响了起来。 沈昭棠责了一声,从我身上挪开,往手机那边瞥了一眼:“这时候谁啊?” 就是,这电话来的太不是时候了,刚被沈昭棠勾起来的火气,瞬间蔫了下去。 “喂?哪位?” “吴果,是我。” 姜青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刚听薇薇说你们在津沽逛了一圈,说这边古玩生意能做?” “嗯,这边市场还行,人流量和购买力都不错。” 我一边说,一边感觉沈昭棠在旁边戳我的腰,眼神里带点戏谑。 姜青云笑了起来:“那太好了,吴果,不瞒你说,我手头上正好有一批货要处理,津沽那边选好址,来个南货北调,但选址你得帮忙留意点。” “没问题,什么时候过来?” “我这边把手头的事清一清,大概三天后到津沽,到时候得麻烦你了。” 我笑了笑:“跟我客气什么?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又聊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彼此的近况,姜青云才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转头就看见沈昭棠正靠在床头,似笑非笑的我看着我。 “家暴不成,改听电话了?” 我往她身边挪了挪,伸手揽住她的腰,奸笑一声:“谁说家暴不成了?刚才是被打断了而已。再说了,谁家暴谁,还不一定呢!”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一把将她按在床上,她的笑声混着头发扫过皮肤的痒意一起涌过来。 沈昭棠伸手推了我一下,没推动,反而被我攥住了手腕按在枕头上。 她呼吸有点乱,脸颊泛着点红,眼神却亮的很:“耍流氓啊?” “对!就耍流氓了。” 我低头凑近她,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谁让你先家暴我的?” 她忽然笑出声,没再挣扎,反而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剩下的话淹没在唇齿相依的温度里…… …… 第九百八十六章 入股 三天一晃就过,姜青云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津沽火车站。 “云叔!” 姜振眼尖,老远就挥手,姜薇也笑着迎了上去。 我们寒暄几句,姜青云直奔主题。 “吴果,地方看的怎么样了?薇薇电话里说还行,我心里还得实地踩踩才踏实。” “放心姜叔,我们看了好几个地方,有个铺面位置,大小都合适,就在街中段,人流绝对够旺,关键是房东急着出手,价钱好谈。” 我带着他们往古玩集市街走,到了地方,是临街的两层小楼,带个后院,以前也是做古玩生意的,装修旧了点,但骨架还行。 姜青云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又跑到门口观察人流,还跟隔壁几家店主搭讪了几句,最后拍板。 “就这了,位置没得挑。吴果,砍价的事,还得你费心,毕竟津沽你熟。” 我点点头:“包在我身上。” 事情办的挺顺,房东确实急,加上提了提药王观,又讲了讲神手李,最终以一个相当实惠的价格拿下了租约,还签了五年长租,姜青云乐得直拍我肩膀。 “有你在我确实省不少心,走,找个地方,我请你吃饭。” 饭桌上,几杯啤酒下肚,姜青云红光满面,给我倒满一杯后,凑近了点,压低声音说:“吴果,有个事跟你商量商量。” “姜叔你说。” “你看啊,这古韵珍阁就算开张了,我不能一直在这,薇薇负责看店,姜振这小子打打下手还行。津沽这地方呢,我们属于外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虽说有你照应着,但总归是麻烦你,我想着……”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表情。 “你要不要入点股?不用你操心经营,就当是技术入股,或者你随便投点钱意思意思,有你一份在,这店在津沽能少许多麻烦。” 我端着酒杯,心里跟明镜似的。 姜青云这算盘打的挺响,拉我入股,我就是古韵珍阁天然的公关部长。 有我镇场子,什么牛鬼蛇神都得掂量掂量。 这主意不赖,对他对我,其实都算双赢。 我正琢磨着怎么接话,是象征性投点钱还是直接应承个人情股…… “我入。” 沈昭棠的声音插了进来。 桌上瞬间安静了,我们齐刷刷看向沈昭棠。 她正慢条斯理的夹着一块糖醋里脊,好像刚才那两个字不是她说的。 “沈姑娘,你的意思是?” 姜青云愣了一下,沈昭棠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我入股,姜叔不是缺股东嘛?算我一个。” 我瞬间明白了这位姑奶奶打的什么主意。 时紫意的紫意轩开得风生水起,她心里那点小攀比就蹭蹭冒头。 入股古韵珍阁,分明是想证明她沈昭棠不比时紫意差。 这就是女人之间微妙的较劲。 我憋着笑,清了清嗓子:“昭棠,你想清楚了,开店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昭棠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少废话”。 “在家待着也是待着,骨头都懒了。没事去店里帮帮忙,招呼招呼客人,也算有事做。” 她又看向姜青云:“姜叔,我投钱,按比例占股,我不插手具体经营,一切由薇薇负责。” “好啊,沈姑娘肯入股,那是看得起我,就这么定了。” 拉我入股和沈昭棠入股都一样,都把我绑在古韵珍阁了,姜青云心里也清楚。 姜青云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合同一签,立马请了本地装修队。 装修进度很快,本来就有底子,所以翻新一下就好了。 古韵珍阁装修完毕,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开张。 开张那天,阵仗不小。 姜青云把老家能请来的朋友都叫来了撑场面,姜薇穿着新做的旗袍,落落大方的站在门口迎客。 姜振负责跑腿放鞭炮,我和沈昭棠自然也早早到了。 沈昭棠好久没穿过旗袍了,今天穿了件素雅的,看得我蠢蠢欲动。 吉时一到,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硝烟弥漫中,古韵珍阁的牌匾正式亮相。 不少同行和街坊邻居都来捧场,门口围了不少人。 提前给神手李打了招呼,所以也没有小混混过来找麻烦,要不然新店开业,又得有人来要平安钱。 剪彩过后,宾客进店参观。 姜青云的货确实没得挑,我也跟李八指说过了,两家可以串货,这样大家都好处理。 就在店里气氛热烈,大家忙着看货谈价的时候,闫川姗姗来迟。 他身后跟着夏天,手里还捧着一个花篮 “来迟了来迟了,昨晚睡的太晚了。” 夏天依旧很夏天,胸前的衣服都快被撑破了。 夏天笑着把花篮递给姜青云:“祝古韵珍阁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我看她跟闫川的样子,俩人应该是捅破那层窗户纸了,而且已经深入交流了。 我把闫川拉到一边,嘿嘿一笑:“川子,幸福着呢,以后孩子可饿不着了。” 闫川锤了我一拳,说跟我比不了,因为四个总比两个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啥玩意四个比两个多? 好半晌,我才明白,闫川这二逼,还会暗喻呢。 他现在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饱暖思淫欲的欠揍劲。 我刚想在调侃他两句,手机却响了起来。 “谁啊?” 我嘀咕着掏出手机一看,吴老二? 嘿,出了奇了,他平时神出鬼没的,轻易就没联系过我,看来这是有很重要的事啊。 找了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按下了接听键。 “吴果,在哪呢?说话方便不?” “在津沽呢,咋回事老吴,听你喘气跟拉风箱似的。” 吴老二打断我:“少废话,我这有活儿!” 我心里那点疑惑更重了。 “啥活?你不是一直嫌我手笨脚笨嘛。” “放屁!” 吴老二骂了一句,声音压的有点低:“这次不一样了,点子有点扎手,我怕罩不住场子,需要个帮手。” 我更纳闷了:“帮手?你那几个老伙计呢?咋了,他们不带你玩了?还是说你又坑人家了?” “别在哪扯犊子,我就问你来不来!” 第九百八十七章 命硬? 吴老二都感觉到棘手的锅儿,一定不简单。 况且他好不容易张一次嘴,我不能不去啊。 吴老二说张老三崴到脚了,现在在家里挺尸,至于钱老大,他就有意思了,前两天喝到假酒了,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他说我命硬。 对于这个说法,我乐了。 他啥时候信这个了? 我皱着眉走回店里,沈昭棠敏锐的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放下手里的铜钱,走过来低声问我:“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揉了揉眉心:“老吴的,让我跟他去干个活。” “干活?有好位置了?我跟你去!” 我摇摇头。 “不行,这里刚开业,咱俩都走了说不过去,你放心,他精着呢,不会有啥危险的。” 沈昭棠也摇头:“那让闫川跟你去。”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闫川就走了过来:“你俩嘀咕啥呢?” 我转头看他:“川子,老吴来电话让我去帮忙,估计得进山几天,你去不去?” 我说的很隐晦,不想让夏天知道我们是干啥的。 闫川眨巴眨巴眼,看着我,又看看旁边的夏天,脸上立马堆起谄媚的笑。 “哎呀,果子你看我这刚有点进展,正处于深入交流,巩固成果的关键阶段,这,嘿嘿,你懂的,脱不开身呐。再说了,吴叔那活,我这半吊子去了也是添乱,拖他老人家后腿,还是你自个去吧,注意安全啊。” 这重色轻友的玩意。 我翻了个白眼,有了女人,这货就靠不住了。 夏天倒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拉了拉闫川的袖子。 沈昭棠看闫川这怂样,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了。 她盯着我,最后只吐出几个字:“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他知道劝不住我,也知道吴老二在我心中的分量。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最多三四天就回来了。” 跟姜青云他们简单交代了一下,说老家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几天。 姜青云虽然有点意外,但也表示理解,让我路上注意安全。 沈昭棠没再说什么,只是帮我把外套递过来,手指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腕。 按照吴老二发来的地址,我前往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火车,预计明天一早到达。 安德,一下火车,就能闻到扒鸡味。 打了个车直奔安德北郊,越走越偏,最后在一片荒山野岭的山坳口下了车。 付钱时,司机师傅看我的眼神带着点警惕和怜悯,估计把我当成进山打野味或者干别的啥非法勾当的了。 刚下车没几分钟,一辆破旧的桑塔纳2000就开了过来,嘎吱一声停在我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吴老二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上车。” 我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嚯,这车里的味道真是形容不上来。 “老吴,你在哪淘了这么一辆破车?” 吴老二嘿嘿一笑,说不知道是谁的,停路边没拔钥匙,他就给开来了。 说着,他挂档,踩油门,破桑塔纳猛的蹿出去,颠簸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老吴,啥活啊,神神秘秘的?” 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 吴老二闷声道:“一个坑,前些天被一帮修路的傻逼用推土机铲出来了,动静闹的有点大,惊动了几个吃官饭的,不过那帮书呆子动作慢,还在磨叽手续,消息传出来,道上几家都闻着味了,都想先下手为强。” 我有点吃惊:“被推土机铲出来的?这能是啥好坑?估计早就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吧?” “屁!” 吴老二瞪了我一眼:“你小子懂个锤子?那推土机司机是个雏儿,铲开个口子,看见里面黑漆漆的还有几个破罐子,吓得差点尿裤子,以为挖到万人坑了,屁滚尿流的跑了,报告上去就说是挖到古墓了。 考古队来了,一看那口子,再听听司机的描述,以为是啥小墓,也没太着急,走程序呢。其实那口子只是墓道顶上塌了个角,露出来的是个殉葬坑,真正的主墓室,还在地下七八米深、保存好着呢。” “殉葬坑?那这墓规格不低啊!” 我心里一动:“啥年代的?能看出是谁的不?” “看殉葬坑里的东西,像是战国晚期的,具体谁不清楚,埋得够深,风水局也有点邪门。” 吴老二说着,嘴角带着一点笑意:“你张三叔就是因为来踩点才崴到脚的,他说这墓有点凶,里面可能埋了硬点子,我一个人下去,心里也没底。” 我哭笑不得:“所以您老就想起了我这个命硬的徒弟?感情让我当炮灰探路呗?” “放屁!” 吴老二骂了一句:“老子就是觉得你小子运气邪性,带你去,说不定能镇住墓里的凶劲,再说了……” 他斜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也该练练手了,总比天天守在那个破店里强。” 得,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 他一方面是确实缺人手,另一方面是看不惯我从良看店。 但他不知道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车子一直行驶,出了山路他就停了下来。 “前面就到了,官家想修环山公路,正好这里僻静,家伙事都备好了,下车,跟紧我,别乱摸乱看。” 我从后座拽出一个脏兮兮的大帆布包,打开一看,好家伙,虎头牌矿灯,尼龙绳,工兵铲,撬棍,几根冷光棒,一小瓶医用酒精,简易防毒面具,还有几包压缩饼干和几瓶矿泉水,装备倒是挺齐全。 “老吴,你这装备挺复古啊。” “能用就行,赶紧的,到地方先观察,天黑在动手。” 吴老二背好包,抄起一把半新不旧的工兵铲当拐杖。 跟着吴老二深一脚浅一脚钻进茂密的山林,他像头老山羊,在根本看不出路的陡坡和灌木丛里穿行的飞快。 七拐八绕,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一处山壁前停了下来。 山壁下方,有一堆明显是新翻出来的泥土和碎石,旁边还散落着几块破碎的陶片和烂木头。 一个约莫一人多宽的黑黢黢不规则洞口,像怪兽的嘴巴,隐藏在半塌的泥土后面。 “就是这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 殉葬坑 安德北郊的夜,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我和吴老二蹲在那堆新翻的泥土碎石旁,像两只伺机而动的夜猫子。 “时候差不多了,走,先探探那殉葬坑的口子。” 吴老二说着,戴上矿灯,拧亮光柱,小心翼翼从那个洞口钻了进去。 洞里面空间不大,飘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混合朽木的腐败气息。 灯光扫过,能看到散落一地的破碎陶罐,陶俑碎片,还有一些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铜器构件,像是车马器。 地面坑洼,显然被推土机犁过一遍,一片狼藉。 “看这规模,殉葬的车马坑,埋的人身份不低。” 吴老二用脚尖拨开一块朽木,露出下面半截陶马的腿。 “可惜了,让那帮傻逼铲得稀碎,值点钱的都毁了。” 他蹲下身,用工兵铲的尖头在上面仔细敲打,刮蹭,耳朵几乎贴在地上听回声。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坑里其他地方试探。 “这边!” 吴老二低声招呼我过去,他指着坑壁一处相对平整,但布满裂纹的区域。 “听声儿,底下是空的,回音闷,距离不浅,估计就是你三叔说的主墓室顶板了,妈的,这顶板够厚实,难怪推土机没干穿。” 他站起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两根折叠的探针,递给我一根。 “用这个,顺着裂纹缝隙往下扎,探探虚实和深度,小心点,别把口子捅塌了。” 这活需要点巧劲和耐心。 我们俩屏息凝神,像做微创手术似的,用探针顺着那些自然形成的裂缝或者泥土松动的地方,慢慢往下探。 冰冷的金属针身传来不同的触感,先是松软的填土,然后是相对硬实的夯土,在往下,咔哒一声轻响,探针好像碰到了更坚硬的东西。 “到顶板了!” 吴老二眼睛一亮,轻轻转动探针感受。 “是石头,青石板!厚度么……得有六七十公分。” 他拔出探针,示意我测量深度。 我把探针全部插下去,直到碰到硬物,然后在探针上做了个标记再拔出来。 量了量,从坑底到顶板石面,大概还有三米多深的填土和夯土层。 “得往下掏个竖井,打穿顶板。” 吴老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着光:“这活费劲,但值。”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枯燥又费力的体力活,我俩轮流上阵,用工兵铲一点一点挖掘,清理坑底的浮土和碎石,扩大洞口。 吴老二经验老道,指挥着我怎么下铲省力,怎么掏土防止塌方,在竖井壁上留出踏脚的地方。 挖到接近夯土层时,土质变得异常坚硬,一铲子下去火星四溅。 汗水很快浸透了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歇会吧,吃点东西。” 吴老二抹了把汗,从帆布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扔给我。 我俩就着冰冷的矿泉水,啃着能硌掉牙的饼干,坐在土堆上喘气。 “老吴,你说这墓凶,就因为这顶板厚?” 我灌了口水,问道。 “屁!” 吴老二嗤笑一声:“厚顶板算个屁?你三叔踩点时,说感觉这墓里的气不对,风水上,这山坳下看着藏风聚气,但细看是个困龙局,底下埋的人怨气怕是不小。而且他踩点那天,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心里毛毛的,一不留神这才崴了脚,这老小子胆子不算小,能让他发怵,这坑里八成埋着硬茬子。” 呃,我心里想着,人怎么年龄越大,胆子越小了呢? 从开始到现在,我咋没感觉到有什么眼睛在暗处盯着呢? “得了吧,三叔他就是做贼心虚,自己吓自己。” 吴老二瞪了我一眼:“你小子懂个屁?待会下去,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手别贱,眼放亮。” 我感觉吴老二跟训新兵蛋子似的,这哪是让我来帮忙,分明是给我上课来了。 休息够了,继续干活。 挖穿坚硬的夯土层后,终于露出了底下巨大的青石板顶板。 石缝拼接的相当严密,几乎看不到缝隙。 “操,严丝合缝的,怎么撬?” 我看着这大石板有点发愁。 “找薄弱点。” 吴老二用工兵铲的尖头在石板接缝处仔细刮蹭。 “年代久了,泥浆总有松动的,而且当年修墓的工匠也不是傻子,总会留点后手,诶!找到了!” 他突然指着一处不起眼的缝隙,让我用工兵铲当支点顶住。 “听我口令,一起使劲,一二三,撬!” “嘿!” 我们俩憋足了劲,全身重量压上去。 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条缝隙被硬生生撬开了一道能塞进手指的宽度。 “成了,再来!” 反复几次撬动,那道缝隙越来越大,终于能容撬棍整个扁头伸进去了。 我们再次发力,伴随着一声巨响,一块青石板被我俩硬生生撬开,翻倒在旁边,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黑黢黢洞口。 一股尘封千年气息的阴风,伴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味道,直冲脑门,让人瞬间窒息。 “咳咳咳……” 我被呛的直咳嗽,眼泪都流出来了。 “憋住气,戴上这个。” 吴老二反应快,立刻从包里掏出防毒面具扔给我一个,自己也飞快带上。 面具过滤掉大部分刺鼻气味,但有股子阴冷的感觉依旧透过面具渗入皮肤。 “成了,墓室通了。” 吴老二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他趴在洞口,用矿灯往里照。 黑暗被刺破,勉强看到下方。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离我们撬开顶板的洞口大概四五米高,光线扫过,能看到地面铺着巨大的石板,隐约可见一些黑影轮廓,像是棺椁,还有一些散落反射着幽光的器物。 “老吴,这高度,怎么下去?” 我观察着洞口到地面的距离,心里盘算着绳子的长度。 “用绳子,你先下。” 吴老二把尼龙绳的一头牢牢绑在一块大石头上,另一头扔进洞里。 “你年轻,手脚利索,下去探探虚实,看看落脚点稳不稳,我在这给你放绳,看着点。” 这安排没毛病…… …… 第九百八十九章 战国级别 我检查了一下绳结,很牢固。 又紧了紧背包和腰后的撬棍,深吸一口戴着防毒面具过滤后依旧有些浑浊的空气,抓住绳子,开始小心翼翼往下溜。 绳子摩擦着洞口边缘,一点一点下降。 矿灯光在巨大的墓室里晃动,感觉空旷的吓人。 空气好像凝固了,只有我下降时绳子摩擦的声音和自己的呼吸声在面具里回荡。 终于,双脚踩到了冰冷坚硬的石板地面。 我稳住身形,解开腰间的绳扣,对着洞口晃了晃矿灯。 “老吴,到底了,安全。” “好,稳着点,别乱动,我这就下来。” 吴老二的声音从上头传来,带着回音。 我站在原地,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这主墓室果然巨大,比上面那个殉葬坑大了好几倍。 整体呈长方形,地面铺着打磨平整的巨大石板,虽然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规整。 正对着我们下来的洞口方向,大约十几米开外,墓室的中央位置,赫然摆放着一具黑色木椁。 那椁室看起来是用整块的木材构筑而成,虽然历经两千多年,木质表面已经发黑,干裂,但整体结构依然保存的相当完好,没有完全腐朽坍塌的迹象,显示出极高的防腐处理水平。 椁室表面似乎还有残留的漆皮和彩绘痕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在椁木四周,散落着一些器物,最显眼的是几件青铜器。 一个造型古朴的三足圆腹鼎,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绿锈。 一个方形簋,盖子歪在一旁。 还有一个细颈大肚的壶,倒在地上。 这些青铜器虽然也锈蚀严重,但形制清晰,属于典型的战国晚期风格。 此外,还有一些陶罐,陶豆之类的陶器,大多已经碎裂。 靠近椁室头部位置,好像还散落着一些玉片,可能是墓主身上玉覆面或者玉组佩的残件。 一切都静悄悄的,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慌。 “感觉怎么样?下面有啥?” 吴老二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他正顺着绳子往下溜。 “椁室挺大,看着还行,青铜鼎,簋,壶,还有些陶器玉片,都散在地上,保存一般吧。” 我一边汇报,一边用矿灯仔细观察地面和四周墙壁。 吴老二说这墓凶,虽然没有他说的那么邪乎,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吴老二很快也下到了地面,解开绳子。 他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用工兵铲敲了敲脚下的石板,又仔细听了听声音,确认是实心的,才松了口气。 他矿灯光扫过那些青铜器,啧啧两声。 “真是战国大墓,看这椁室和青铜器礼制,至少是卿大夫级别的,可惜了,这些铜家伙锈的厉害,陶器也碎了,品相大打折扣,值钱的怕是椁室里的东西和玉片了。” 他示意我:“吴果,别冷着,干活,先把散落在外头能拿的,品相还凑合的玉片捡起来,小心点,别弄碎了。那些青铜器太重,又锈的厉害,不好拿,先放放,重点在椁室。” 我们俩立刻行动起来。 我一点一点讲散落在椁室头部的玉片收集起来,大多是些青白色的谷纹残片和素面残片,还有几颗小玉珠,用一块从包里翻出来的软布包好。 吴老二则用工兵铲小心的把倒地的青铜壶扶正,又检查了一下那个鼎和簋,可惜簋的盖子已经摔碎了。 “外面这就些了,大头在里头。” 吴老二把目光投向那黑色木椁。 椁室是封闭的,由厚重的椁板拼接而成,缝隙处用泥灰封死,但经过千年,泥灰早已干裂剥落,露出缝隙。 “敲开它。” 吴老二抽出撬棍,我们走到椁室侧面,找到一处缝隙较大的地方。 吴老二用工兵铲尖头清理掉缝隙里的干泥灰,然后用撬棍的扁头塞了进去。 “来,搭把手。” 吴老二招呼我,我俩再次合力,憋足了劲撬动厚重的椁板。 千年古木发出了呻吟,缝隙一点点扩大。 终于,在砰的一声闷响后,一块一人多高的棺椁板被我们撬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钻进去的缝隙。 一股比外面浓郁十倍的阴风猛的从缝隙里涌出,即使隔着防毒面具,那股陈腐的味道也直冲脑门,让人作呕。 “咳咳,妈的,真够劲!” 吴老二骂了一句,但动作不停,立刻把灯光照了进去。 里面空间比外面小不少,正中央摆放着保存相对完好的内棺。 棺木表面漆黑,好像涂满了厚厚的漆,上面用红,金等色彩描绘着繁复的卷云纹和瑞兽图案,虽然有些剥落,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华丽。 在内棺周围,散落着更多的器物。 “还行,算是没白来。” 面对这么多陪葬品,吴老二声音很平静。 灯光下,能看到棺椁之间散落着不少青铜兵器。 几把剑格装饰华丽的青铜剑,虽然剑身锈蚀,但剑格上的镶嵌物还在闪闪发光。 一些戈,矛的头。 还有几个青铜箭簇的簇。 除了兵器,还有一些小巧精致的漆器残件,一些造型奇特的青铜小件,以及更多的玉器。 有成组的玉璜,玉琮,玉壁,虽然也散落了,但品相明显比外面的好很多,玉质温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战国尚武,墓主身份不低,陪葬这么多兵器是标配。” 吴老二一边说,一边已经往里钻。 “吴果,把绳子顺下来,咱们先把这些玉器和品相好的小件弄出去,小心点,别碰坏了,那几把青铜剑也拿上。” 我们俩分工合作。 我负责在椁室小心收集,先用软布把散落的玉器一件一件包好,特别是那几件玉璜,玉琮,一看就是好东西。 然后把青铜剑小心归拢,剑身锈的太厉害,只能连鞘一起拿。 吴老二负责把收集好的东西捆扎结实,系在放下来的绳子上。 吴老二顺着绳子爬上去后,我才让他往上拉。 绳子缓缓拉上去,很快,绳子又放下来,如此反复几次,椁室内比较值钱的的陪葬品基本被我们清理干净。 看着空荡了不少的椁室,下来的吴老二,把目光落在了内棺上,眼神有些犹豫…… …… 第九百九十章 来的正好 我看着吴老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有点不耐烦了。 “老吴,想啥呢?开还是不开?给个痛快话。” 这小老头今天神神叨叨的,从进来到现在都是顺顺利利的,除了味冲点,屁事没有。 墓室里连个机关毛都没见着,棺材里还能蹦出个活粽子不成? 吴老二没有立刻回答我,又绕着内棺走了小半圈,矿灯光在漆黑棺木上划过,映照出那些斑驳的彩绘纹路。 他伸手指了指棺盖和棺身的缝隙,说道:“你看这封泥,颜色发黑,不像是普通泥灰,倒像是加了东西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而且,我感觉这棺木的气不太对,太沉,太闷。” 我凑过去看了看,那封泥确实乌漆麻黑的,跟外面椁板缝里的干泥灰不太一样。 “不就是陈年老泥巴吗?能加啥?砒霜啊!老吴,咱都到这一步了,不开棺看看,你甘心?万一里面躺着个绝世宝贝呢?” 吴老二看了我一眼,眼神带着点犹豫,不过很快他就猛的一摆手:“不行!妈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先上去,把运出的货先藏好,稳当!顺便让老子在琢磨琢磨。”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我靠,老吴,你玩我呢?都撬开了,就隔着一层板了,你现在跟我说上去考虑考虑?考虑个锤子啊?你等考古队来了,都让他们整走吧。” 吴老二瞪了我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少废话,听老子的!上去,东西到手七七八八了,够本了,贪多嚼不烂,这棺材邪性,先撤。” 看他那斩钉截铁的样子,我知道在劝也没用。 这小老头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白瞎我一番口舌。 我叹了口气:“行行行,听你的,亲爹,撤撤撤!” 我们俩立刻收拾东西,主要是那些已经打包好的玉器和青铜小件。 吴老二动作麻利的重新把绳子系好,冲我努努嘴:“你先上,利索点。” 我抓住绳子,快速登着墓壁往上爬。这次心里有点憋气,爬的飞快,很快就钻出了洞口。 外面空气虽然也凉,但比墓里那股子陈腐味强多了。 我贪婪的吸了两口。 “快,绳子扔下来。” 吴老二在下面喊,我把绳子扔下去,他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妈的,累死老子了。” 吴老二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一张汗津津的脸。 毕竟是年龄大了,体力有点跟不上了。 他指着地上那几个大包裹,说道:“赶紧的,先把这些东西挪到那边树林里藏好,轻拿轻放。” 我们俩合力,将沉甸甸的战利品拖到树林里,用枯枝烂叶掩盖好。 刚忙活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嘘……” 吴老二突然竖起耳朵,脸色也跟着变了。 我也立刻屏住呼吸。 寂静的夜里,除了风声,还有清晰的踩踏枯枝落叶的咔嚓声传来。 而且不止一个人! 伴随着刻意压低,带着方言口音的对话。 “确定是这嘎达?黑灯瞎火的,别走岔劈了。” “错不了,东哥打听的准信,说那帮书呆子磨叽,正好便宜咱们哥几个。” “妈的,听说是个大坑,里头东西不老少。” “动作麻利点,别让其他人抢了先。” 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已经开始在远处的树林里乱晃,离我们藏身的地方也就十几米了。 “操,还真有人来!” 我下意识就想往更深的林子里钻,吴老二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眼睛盯着洞口方向,脸上居然露出一丝喜色。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奸笑。 “嘿,来的正好。” 吴老二声音极低,眼里闪着贼光:“这帮傻狍子,属乌龟的?现在才爬过来,不过……嘿嘿,正好。” 我被他这反应整懵了:“老吴,他们人多,咱俩这点东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还不快点走?” 吴老二啐了一口:“走个屁?他们人多怕啥?正好给咱爷俩探探路。” “探路?探啥路?”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棺材啊,蠢小子。” 吴老二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我后脑勺一下,力道不轻。 “那棺材让老子心里膈应,正好让他们去试试水!他们肯定忍不住要开那口棺材,等他们开了棺,要是屁事没有,咱就等他拿了东西出来……” 吴老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脸上狞笑着。 “要是棺材里真他娘的有幺蛾子,嘿嘿,那正好替咱们挡灾了,咱就在外面捡现成的便宜。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嘴角抽搐:“老吴,对方多少人还不知道呢,万一人家带突突突呢?咱俩就两把工兵铲,玩个屁黑吃黑啊?别把自己黑进去。” 吴老二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怂包,你当老子傻?咱俩先看着,见机行事,有便宜就上,没便宜就立马脚底抹油,带着咱的货溜之大吉,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洞口侧面更高处的一片茂密灌木丛里钻。 “躲好,别出声。” 我们俩刚在灌木丛后面趴好,屏住呼吸,那伙人就到了。 好家伙,足足有六人,个个膀大腰圆,穿着迷彩服或者夹克,手里拿着铁锹,撬棍,大号手电筒。 为首的是个地中海,腰间鼓鼓囊囊的,看形状还真像别着家伙。 “东哥,洞口在这!” 一个小弟用手电筒照着我们刚撬开的洞口,兴奋的喊道。 那个叫东哥的地中海走过去,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又用脚踢了踢洞口翻开的泥土和撬开的石板,叫骂道:“妈的,有人比咱们先到了,还他妈挺专业,这洞打的!不过里面的东西不一定被拿完,兄弟们,下去看看!” “好的东哥!” “都机灵点,下面不知道有没有机关。” 东哥还算谨慎的提醒了一句,然后自己戴上个简易口罩,抓着绳子就往下溜。 其余五人也纷纷跟上,一个接着一个钻进了盗洞。 洞口外面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我和吴老二的呼吸声…… …… 第九百九十一章 尸癣 吴老二趴的稳稳当当,眼睛像夜枭一样盯着洞口,耳朵竖的老高。 “老吴,我估计,这黄雀可不好当。” “慌个毛,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面起初还能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说话声和翻动东西的声音。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声音好像集中到了内棺附近。 “走,过去听听。” 吴老二起身,猫着腰朝洞口走去。 我立马跟上,离得近了,隐约听到那六人的谈话声。 “妈的,外面东西让人摸干净了,就剩这口棺材了!” “撬开它!好东西肯定在里头!” “东哥,这封泥颜色不对啊……” “管他娘的对不对,给老子撬,动作快点!” 接着就是一阵嘎吱嘎吱的撬动声,比我们之前弄出的动静大得多了。 又过了几分钟,撬动声停止了,下面突然陷入了安静。 这种安静,比之前任何声音都让人发毛。 我和吴老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下面太安静了。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中,突然! “呃,嗬,嗬嗬……” “啊!什么鬼东西!” “东哥!东哥你怎么了?” “救我!救……呃啊!” “跑!快跑!有鬼啊!” 一连串撕心裂肺,充满极致恐惧的惨叫声猛的从洞口爆发出来! 那声音扭曲变形,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好像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滚,撞击的闷响,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大口吞咽或者什么东西在腐烂泥浆里蠕动的声音。 惨叫声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就变成了几声像是被掐断脖子的咯咯声,然后彻底归于死寂。 洞口处,连绳子都没动一下,好像刚才下去的那六个人,连同他们的惨叫,都被那个黑洞洞的入口瞬间吞噬了。 我的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冰冷刺骨。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老吴,下面啥情况?” 吴老二摇头:“操他娘的,真有硬点子,幸亏老子没开棺!” “真他妈邪门!” 我声音有些发飘,拉着吴老二接着说道:“老吴,听你的没错,这棺材碰不得,赶紧撤吧!” 吴老二似乎还有点不甘心,他瞟了瞟洞口方向,摇摇头:“下面到底是啥玩意?六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连个泡都没冒。” “管他啥玩意!能瞬间啃了六个人,咱俩这小身板够它塞牙缝的吗?” 说完,我朝我们藏东西的地方走去,恨不得现在扛上东西就跑。 “老吴,别想了,趁现在还没动静,赶紧溜,反正东西到手了。” 吴老二深吸一口气,终于点点头:“走,此地不宜久……” “嘘……” 他那个留字还没说出口,脸色又是一变,那只刚抬起来的脚瞬间僵在半空。 我也听到了,一阵更加杂乱的脚步声,正从我们刚才藏身方向的山坡下快速接近,人数好像比刚才还多! “快点,就在前面,彪子说那个东北人可能已经到地方了!” “没事,他们敢炸毛就直接弄死!几个外地人也敢来咱们这挖坑?” “都打起精神来,家伙事准备好,别阴沟里翻船!” 又来一波?今天这个破地方要开武林大会吗? 我和吴老二对视一眼,迅速隐匿了身形。 “这两伙人不是一路的,先听听。” 这伙人很快就冲到了洞口附近,借着他们晃动的手电光,能看清大概七八个人,手里拿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铁棍,砍刀,甚至还有两把土制猎枪。 领头的是个留山羊胡的瘦高个,眼神很凶。 “勇哥,看!洞口!” 一个小弟指着我们撬开的洞喊道。 那山羊胡勇哥走到洞口,用手电往里照了照,又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狼藉的地面和翻开的石板,眉头紧锁。 “看这手法,不像是那帮东北人能干出的活,有人捷足先登了?” 接着他鼻子抽了抽,脸色更难看了:“好重的血腥味,下面不对劲!” “勇哥,下面会不会有……” 一个小弟声音发颤的问道,勇哥怒骂道:“有你马勒戈壁!留两个人在上面守着,其他人跟我下去!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感觉不对立刻撤!” 这伙人明显比刚才那帮谨慎多了,留了两个拿猎枪的在洞口警戒,剩下五人,抓着绳子,小心翼翼往下溜。 洞口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那两个留守的小弟紧张地来回踱步。 吴老二压低声音说道:“专业团队来了,让他们再探探。”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惦记着呢。 我之所以跟他趴在这,是想知道那棺材里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以后万一碰到了,该怎么办。 时间过得很慢,比刚才还煎熬。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下面才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勇哥,这棺盖被撬开过,封泥颜色乌漆麻黑的。” “都别碰,离远点,用手电照里面,看清楚!” 一阵沉默,下面的人好像在用手电筒仔细探查棺材内部。 几秒钟后,一个带着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声音猛然响起,因为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不少,清晰的传到了洞口。 “尸癣?!是尸癣!操他妈的!快退!” 听到尸癣两个字,我明显能感觉到吴老二浑身一哆嗦。 “尸癣……妈的!真是那玩意!”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尸癣?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是挺邪乎。 下面已经彻底乱了。 “它动了!” “勇哥,救我,粘上了!” “开枪!快开枪!” 下面爆发出比那六个东北人还混乱的碰撞声。 “呃啊!我的手!我的手化了!” “魔鬼啊……” 守在洞口的两个小弟脸都吓绿了,端着枪对着洞口,手抖的像筛糠,根本不敢下去救人。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绳子!快拉绳子!” 一个凄厉的吼声从洞口传来,守在洞口的一个小弟下意识的去拉绳子,绳子猛的绷紧。 “快!快拉我上去……” ……… 第九百九十二章 新闻报道 一个浑身沾满粘稠黑色物质的人赢被拖出洞口。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腐蚀的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正在冒着白烟快速溃烂的黑色斑块。 尤其是他的左臂,小臂以下,只剩白骨森森。 上面还粘连着一些蠕动的黑色粘稠物。 那人瘫倒在洞口的地上,剧烈的抽搐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狗子!怎么了?下面怎么了?” 一个小弟扑上去,声音发颤的问道 那叫狗子的幸存者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颤抖的指向洞口,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棺材里全是活的,沾上就化了,快跑!” 最后一个跑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即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身体还在微微抽搐,那黑色的粘液好像有生命一样,在他溃烂的伤口上缓慢蠕动,蔓延。 “妈呀……” 守在洞口的两个小弟看到同伴惨死,拐角一声,也顾不上洞口了,连滚带爬就往山下跑,连猎枪都不要了。 我和吴老二趴在灌木丛后,目睹了全过程。 “老吴,尸癣到底是啥玩意?” 吴老二呼出一口浊气,快速解释道:“尸癣是一种活物,传说只有在尸油浸透的千年老棺里才可以养出来,看着像是一层黑乎乎的油泥,其实是活的,成千上万比头发丝还细的虫子聚在一起。” “虫子?” 我头皮瞬间炸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对!” 吴老二眼里居然有一丝后怕。 “平时像死的一样,贴在棺材内壁,或者裹着尸身,一旦有活物靠近,热气或者血气一激,立马活过来!像黑色的潮水,沾上就完蛋!” 吴老二说着,指了指洞口那个浑身冒烟溃烂的人影,接着说道:“看见没?那东西沾上皮肤比王水还毒,瞬间就烂,往肉里骨头里钻!更邪门的是,你越挣扎,沾得越多,死得越快!” 听着吴老二的描述,我胃里有点翻涌。 再看看洞口那人的惨状,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赶紧走!” 吴老二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拽起我就跑。 “拿上东西,走。” 我抹了把嘴,扛起包裹,迅速朝来时路跑去。 上了桑塔纳,我直接瘫在了座位上。 “歇会。” 歇了十分钟,我们不敢久留,天亮目标太大,稍微缓过劲,吴老二开车往山外开去。 直到天空亮起鱼肚白,我们才在一个偏僻的小镇汽车站附近,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 一进房间,我也顾不上洗漱,倒头就睡。 精神紧张加上身体疲惫,没一会就睡着了。 中午醒来,吴老二正看电视,正好到午间新闻时间。 我没心思看,想着一会吃点啥。 突然,本地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本台最新消息,昨日夜间,我市警方接到群众举报,在安德北郊环城公路规划施工区域附近,发现一处古代墓葬遗址。经初步勘查,该墓葬年代为战国时期,但遗憾的是,墓葬已经遭到严重盗掘破坏……” 我和吴老二同时抬头看向电视。 电视画面切换到了航拍镜头,虽然很模糊,正是昨晚的那个地方。 此时洞口附近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条,警灯闪烁,能看到不少穿着制服的人和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在忙碌,镜头扫过,隐约能看到洞口附近的地面上,好像盖着几块白布。 女主播的声音继续:“警方在现场发现了多具不明身份人员尸体,初步判断系盗墓贼团伙内部火拼所致。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文物部门专家已介入,将对墓葬进行抢救性发掘和清理工作。警方提醒广大市民,盗掘古墓葬是严重犯罪行为,请勿以身试法……” “火拼?呵呵呵……” 吴老二看着电视,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官家就是官家,说法一套一套的,十几条人命,一句火拼就盖过去了。” 我盯着屏幕上那些白布,问道:“老吴,你说官家他们能处理尸癣吗?” 吴老二嗤笑一声:“处理?吴果,你记住喽,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东西都敌不过官家的手段!别说他妈的尸癣,就是传说中成了精的尸仙,真敢冒头,官家调几辆喷火坦克过来,再硬的点子,也能给它轰成齑粉!物理超度,懂不?他们有的是办法连虫子带棺材板,烧得渣都不剩!封锁现场,一是办案需要,二嘛,就是不想引起恐慌罢了。” 我耸耸肩,吴老二说的倒也是事实,一切牛鬼蛇神,都抵不过物理超度。 我把目光从电视上收回来,打了个哈欠:“老吴,东西也带回来了,事也了了,我是不是可以滚蛋了?我得赶紧回津沽洗个澡,睡他个三天三夜去去晦气。” 我很庆幸,吴老二昨晚坚持没开棺,要不然,盖白布的肯定有我俩。 想想还有些后怕。 “急什么?我发现你小子把津沽当自己老家了,下午别走,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人?谁啊?” 我警惕的看着他,总感觉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嘿嘿……” 吴老二卖了一个关子,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一个很有意思的老伙计……” 我心想,你见老伙计带上我干嘛?难不成又在打我的其他主意? “老吴,你有话直说,我看你这样心里就发毛。” “你毛你奶奶个孙子!老子是带你见识见识世面,别成天想着情啊爱啊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跟哪个女人混在一起了?我看你以后怎么跟时老爷子交代!” 吴老二提起这个话题,让我一时无言以对。 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今天被他提起来,让我本来还算平静的心,又起了波澜。 “老吴,你说这事以后咋办?” “咋办?凉拌!先这么对付过吧,等船到了桥头,自然就有办法了!行了行了,别唧唧歪歪跟个娘们似的,走!” 唉…… 第九百九十三章 陈芝麻烂谷子 吴老二开着那辆借来的桑塔纳,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安德一条污水横流,招牌歪斜的胡同口。 这里有一股子下水道味和廉价油炸食品的味。 “下车,到了。 吴老二熄了火,拉开车门。 我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避开地上的可疑水坑,走到胡同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 门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木头牌子,上面用红油漆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金算盘。 “金算盘?” 我念出声,这名字够直白,也够俗。 “嘿嘿,就是他,姓金,算盘打的贼精,人也贼精。” 吴老二嘿嘿一笑,抬手在门板上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几下,三长两短。 里面传来一阵踢里哐啷的声音,接着是门闩滑动的声音。 木门吱呀一下开条缝,露出一张圆乎乎,油光锃亮的脸。 这人五十多岁,脑袋像个剥了壳的鸡蛋,寸草不生,戴着一副厚得像酒瓶底的圆框眼镜,镜片后面一双小眼睛溜溜乱转,透着股精明的市侩气。 他穿了件洗得发黄的白汗衫,大肚腩把汗衫撑得紧绷绷的。 “哟!吴老二?稀客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金算盘看到吴老二,脸上立刻堆起热情洋溢的笑容,好像弥勒佛,赶紧把门打开。 他目光扫过我,小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也热情招呼:“这位小兄弟是?生面孔啊?” “我徒弟,吴果。” 吴老二大喇喇的走进去,像进自己家一样。 “带他来认认路,长长见识。” “哎呀,原来是吴小兄弟,失敬失敬,快请坐请坐。” 金算盘热情的引我们走进他那拥挤不堪光线昏暗的铺子,别的不说,就他这个嘴,说起话来是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店里跟外面胡同一样乱,货架上堆满真假难辨的古董。 缺角的瓷碗,生锈的铜锁,卷边的旧书,甚至还有几个造型奇特的泥娃娃。 金算盘麻利的搬开几张凳子上的杂物,招呼我们坐下,又颠颠的去后面拎出一个油腻腻的热水瓶和两个缺口茶杯。 “来来来,喝水喝水,刚从炉子上提的。” 吴老二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吹了吹热气,直奔主题:“老金,少整这些虚的,有批硬菜,刚从锅里捞出来,还热乎着,你给开开眼。” 金算盘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哎呀呀,吴老二就是吴老二,出手不凡,快,拿出来让兄弟我掌掌眼。” 吴老二示意我把背包放在地上,金算盘搓着手,迫不及待的拉开拉链。 当看到里面用软布包裹的玉璜和玉琮,特别是几把剑格镶嵌宝石的青铜短剑时,他激动的嘶了一声,小心翼翼拿起一件,对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端详,手指在玉器沁色和剑格纹饰上摩挲着,嘴里啧啧有声。 “好!好东西,战国晚期的坑,开门!这剑格,少见,真少见,吴老二,你宝刀未老啊。” 吴老二得意的吸溜了一口热水:“少拍马屁,开个实在价!” 接下来就是一番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 金算盘果然人如其名,算盘打得噼啪响,一会说玉器有绺裂影响价值,一会说青铜剑锈蚀太严重不好出手。 吴老二则咬死这是玩命的买卖,风险大,价码不能低。 两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听得我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价格谈拢了,金算盘拿出一方便袋现金,吴老二点都没点,就丢给了我。 交易完成,金算盘明显松了口气,又热情的给我们续上茶水。 我以为该撤了,结果吴老二的屁股坐的更稳了,他端起茶杯,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老金,货出完了,跟你打听个事。” 金算盘掏出烟递给我一根,我摆手拒绝后,他点上烟,眯着眼:“咱跟俩客气啥?说。” “还记得二十年前,老河套那边的老鳖潭那个坑吗?” 吴老二的声音压低了一些,我看到金算盘夹烟的手指明显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 些,眼睛里闪着精光。 “老鳖潭?你提这茬干嘛?那地方,邪性的很,不是早被水淹了吗?” “是淹了。” 吴老二放下茶杯:“可最近,听道上风言风语,说水退了点,有人在那附近又看到点东西。” 他盯着金算盘:“当年,你可是跟着北边那些人最后一批下去的,那坑里,到底埋了啥?真像传说那样,是条没角的老龙?” 金算盘沉默了,猛吸几口烟,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权衡。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带着点后怕。 “老吴,那地方你最好别惦记,北边那些人都没上来!我是命大,当时在洞口望风,才躲过一劫。那坑里邪门,不是机关,也不是粽子,是水!那潭水像活的,下去的人不是淹死的,是被水吃掉的,骨头渣子都没剩,跟被强酸化了似的。” 他猛的刹住话头,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 吴老二眉头紧锁:“水?吃人?” 金算盘用力点头:“对,邪性的很,而且,那坑根本不是什么王侯墓!北边的人后来才琢磨出点味,说可能是祭坛,镇压着什么东西,那没角的龙,搞不好是镇物,动了镇物,才惹出那邪水!” 他凑近吴老二,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后来偷偷回去看过一次,水潭边上多了几块石头,摆的位置很怪,像是有人后来又动过。” 吴老二眼神猛的一凝,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膝盖,陷入了沉思。 两人开始低声交谈,用的词很隐晦,什么水眼,活气,镇物移位,时辰不对……听得我云里雾里的,跟听天书一样。 我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屁股都快麻了。 这俩老家伙聊起二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没完没了。 我无聊的掏出手机,开始给包子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一会,手机震动,包子回信了:“我在香岛呢,跟明哥抢地盘呢,贼他妈刺激!” …… 第九百九十四章 李瞎子改行 好不容易从金算盘那间充满烟味的小铺子里脱身,我站在污浊的胡同里,感觉肺都清爽了不少。 “老吴,货也出了,天也聊了,咱俩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 我拉开车门,迫不及待的钻进桑塔纳后排。 吴老二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力气大的吓人,不由分说的把我塞进了副驾驶。 “事还没完呢,再跟我去找个人!” “又找谁啊?” 我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心里开始警惕起来:“老吴,咱能消停一会不?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就不能跟英姨游山玩水,放松心情?” “瞧你那点出息,人活着,就得折腾!” 吴老二发动了车子,我就纳闷了,这车主咋不来找车,还是说吴老二跟我撒谎了。 “去找李瞎子。” “李瞎子?” 我一愣,那个整天戴着墨镜装逼的小老头,找他干嘛? “他不是正帮秦岳处理白泽会那摊子烂事吗!孙耀福被他俩搞定了?” 吴老二熟练的挂档,车子驶出胡同,汇入车流。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你小子太年轻的鄙夷。 “肤浅,一个白泽会算个屁?秦岳也好,孙耀福也罢,他们在乎的是白泽会本身吗?他们在乎的是白泽会那点秘密。” “秘密?” 我皱起眉头,记得之前李瞎子确实说过,但每次说到关键就岔开话题,好像怕我知道的太多似的。 “你是说秦岳手里那把钥匙?” “哟,还知道钥匙?” 吴老二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看来李瞎子那老小子也不是完全瞒着你嘛,没错,就是那把钥匙,秦岳他师父,也就是上一代白泽会龙头,临死前交给他的。据说是打开某个门的关键。 门后面是啥?没人说的清,可能是惊天宝藏,也可能是要命的玩意,但就为了这点可能,秦岳和孙耀福斗了半辈子,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那李瞎子帮秦岳,也是冲着这个秘密去的?”我问道。 吴老二嗤笑一声:“废话,不然你以为李瞎子那老狐狸是活雷锋?他精着呢,肯定知道点内幕,或者算到了什么,觉得跟秦岳有搞头,不过……”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现在情况有点变化了。” “啥变化?” “孙耀福后面的人可能要出手了,我估计秦岳这会儿也在搬救兵,白泽会底下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堂主也没闲着,几个堂口谁也不服谁,整天打打杀杀抢地盘,乌烟瘴气。” “那李瞎子呢?他不管了?” 我更好奇了,以李瞎子的本事和跟秦岳的关系,他应该能找人帮忙镇住场子才对。 吴老二哼了一声:“他?那老小子嫌烦,他说那帮人戾气太重,搅得他心神不宁,算卦都算不准了。直接撂挑子,跑路了。” “跑路了?去哪了?” 我愕然,这操作很李瞎子。 “绿城!” 吴老二吐出两个字,然后摸出他的诺基亚。 “所以咱们得去找他,秦岳现在焦头烂额,自顾不暇,那点零碎秘密也翻不起大风浪。但李瞎子不一样,他知道的肯定比秦岳多,而且,我估摸着,他跑路,未必全是嫌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按着手机键盘,给李瞎子发短信。 “老吴,你看路……” “看着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 我还没明白吴老二的意图:“那你找他干什么?还想下坑?” 吴老二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下个屁坑,老子是找他算卦,顺便问点事!” “算卦?” 我狐疑的看着他:“你啥时候信这个了?而且问啥事?你别跟我说是你和金算盘说的老鳖潭的事,那都过去二十年了!” 吴老二发完短信,把手机揣回兜里:“你懂个锤子,李瞎子那家伙,虽然神神叨叨,但他算的东西,有时候不得不信,而且……” 他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二十年前的老鳖潭,跟咱们昨晚碰到的尸癣,还有秦岳那把钥匙背后指向的东西,我总觉得有点联系。李瞎子知道的最多,找他聊聊,没坏处,再说了。” 他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促狭:“让他给你算算,你这小子的婚姻到底是什么说法,别回头一个都捞不着。” 我靠,我瞬间炸毛,吴老二这是猛踹瘸子那条好腿啊! 我刚想跟他掰扯掰扯,正好他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成了,李瞎子回信了,在绿城,说知道我们要去,让咱们直接去瞎子面馆找他。” 我差点笑出声:“瞎子面馆?他改行下面条了?” “谁知道呢?正好老小子,想一出是一出。” 吴老二猛打方向盘,桑塔纳一个急转弯,朝着高速入口的方向驶去。 “坐稳了,目标,绿城,去见见神算子兼面馆老板。” 别看吴老二年纪大了,开车可一点都不稳当,要不是高速限速,他能把油门踩油箱里去。 车子在通往绿城的高速公路上奔驰,窗外景色飞逝。 我靠在并不舒服的椅背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吴老二要是去找李瞎子了解老鳖潭,我得想办法阻止他。 毕竟从金算盘也说了,那地方可不是善地,吴老二该颐养天年了,手里钱也够花,那么折腾干嘛? 再说了,他说的尸癣,老鳖潭和秦岳掌握的线索有关联,我是一点没看出来。 这几个地方是八杆子都打不上,有个屁的关联。 “老吴,你说李瞎子之前一直不让我掺合白泽会的事,是不是觉得我扛不住?” 吴老二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李瞎子那人,心思深,他不让你掺合,可能有保护你的意思,毕竟那趟浑水确实深,孙耀福也不是善茬,但也可能是觉得时机未到,或者你身上有变数,他还没算明白。” 变数,我咀嚼着这个词。 我与孙耀福之间是化不开的深仇大恨,他如今是抽不开手对付我,如果有天,没了秦岳的牵制,估计第一个先找我算账。 我得提前打好预防针啊…… 第九百九十五章 生化面条 绿城的春天带着点湿漉漉的潮气。 桑塔纳穿过街巷,最后停在一个老居民区的小马路上。 吴老二看着路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门帘:“喏,瞎子面馆。” 这面馆…… 寒碜的有点过分。 门脸窄的只能容一人进出,一块褪色发白的红布招牌,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瞎子面馆四个大字,字迹潦草的像是喝醉了写的。 门口连个像样的幌子都没有,就放了个破旧的蜂窝煤炉子,上面架着口黑乎乎的大锅,锅盖紧闭,也看不出煮的啥。 更绝的是,门口还摆着一张油腻腻的折叠小桌和两把塑料凳子,上面落满了灰尘。 吴老二推门进去,一股……嗯,难以形容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油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店里光线昏暗,只有靠墙摆着两张同样油腻的小方桌,几条长凳。 别说客人了,连个苍蝇都没有,冷清的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店最里面,李瞎子眼皮都没抬,当然,戴着墨镜也看不出来抬没抬,只是懒洋洋的拖长了调子。 “哟,稀客啊,自己找地方坐吧,凳子自己擦擦灰。” “老李头,你这谱儿是越来越大了啊?见着老朋友都不起身迎迎?” 吴老二大大咧咧的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摇椅旁边的长凳上,震的凳子嘎吱响。 李瞎子慢悠悠的晃着摇椅:“迎?迎个屁!你吴老二又不是啥贵客。再说了,我这老骨头,能躺着绝不坐着。” 他墨镜后的目光似乎转向了我:“哟,小吴果也来了?啧啧,脸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还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老头,隔着墨镜都感觉他眼神毒的很。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他的话茬,环顾了一下这冷清得过分的面馆,忍不住吐槽:“李叔,您这面馆,开得挺有想法啊,这都饭点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指了指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和同样空荡荡的店里。 李瞎子从鼻子里切了一声,扶了扶脸上的墨镜,语气带着点不屑:“开面馆就非得赚钱?你小子懂个屁!这叫大隐隐于市!懂不?老头子我图个清静,有个地方待着,闻闻面汤味,听听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比听那帮打打杀杀的煞笔吵架舒服多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被他噎得没话说。 行,您老人家境界高。 “秦岳呢?” 我懒得和他掰扯面馆哲学,直接问正事:“他躲哪去了?您老就这么撩挑子跑了,合适吗?” 李瞎子晃悠的节奏都没变,慢悠悠的说道:“秦岳?自有他的去处,至于白泽会那摊子烂事……” 他嗤笑一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帮派要火拼,管得了那么多?老头子我啊,只算卦,不管闲事,这事,不是你操心的。” 我呸,这是他现在这么说了,当初他可不是这样做的,双标! 看他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臭屁模样,我真想上去把他从摇椅上薅下来。 就在这时,李瞎子忽然哎哟一声,双手撑着摇椅扶手,慢腾腾的坐了起来。 “说了半天话,口干舌燥的。正好你们来了,尝尝我的手艺,新研制的瞎子养生面,包你们吃了还想吃,吃了难忘!”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迷之自信。 我和吴老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烈的不祥预感。 只见李瞎子背着手,踱步到那个黑乎乎的大锅前。 他掀开锅盖,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味道扩散开来。 他拿起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也不用漏勺,直接用手从锅里捞起一坨,嗯,姑且称之为面的东西,丢进碗里。 然后又拿起旁边一个油腻的酱油瓶子,倒了点可疑的酱油,最后舀了一勺锅里浑浊的汤水浇上去。 两碗瞎子养生面被端到我们面前的小桌子上。 清汤寡水,碗里坨着一团颜色发黄,粗细不匀,黏糊糊的面条。 酱油沉淀在碗底,形成诡异的暗色旋涡。 几片蔫了吧唧,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菜叶子漂浮在浑浊的汤面上,别说肉末了,连个油星都看不见。 我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条送进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 咸的发齁,还带着一股浓烈的,像是煮糊了的草药味。 面条本身的口感,像泡发了的塑料绳,又韧又粘牙! “呕……” 我强忍着没当场吐出来,赶紧端起旁边不知放了多久的凉白开猛灌一口。 再看吴老二,他倒是面不改色的咀嚼着,但那表情,像是在生吞苦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艰难的咽下去,深吸一口气,把碗往旁边一推。 “老李,你这面……是打算毒死我们,好继承我俩的遗产?” 李瞎子已经躺回了摇椅,闻言不满的哼了一声。 “不识货!这叫返璞归真,懂不懂养生?现在的年轻人,就爱吃那些重油重盐的垃圾食品。” 我心想,垃圾食品也没有你这毒面条害人呐。 我实在没有勇气碰第二口了。 吴老二显然也不想再讨论这碗生化武器。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起来,直接切入正题。 “老李,别扯淡了,找你真有事,前天晚上,碰上个硬茬子。” “哦?” 李瞎子晃摇椅的动作似乎慢了一拍,墨镜转向吴老二的方向:“说来听听。” 吴老二言简意赅的把战国墓里的尸癣,以及两波盗墓贼进去送死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八指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摇椅也不晃了。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尸癣,千年怨戾,化腐为生,聚而成癣,凶物啊,你俩真命大。” 吴老二点了点头,接着抛出了问题的核心。 “老金昨天也提了一嘴,二十年前的老鳖潭,那邪性的水,跟这尸癣,还有……” 他顿了顿,没提到秦岳,但意思很明显。 “你觉得,这几样东西之间,有没有点说道?” …… 第九百九十六章地煞,尸煞 李瞎子没有立刻回答吴老二。 他坐直了身体,那双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好像能穿透镜片,直视着吴老二。 他伸出手指,开始在旁边的小桌面上划拉着,像是在推算什么。 空气好像凝固了,只有李瞎子手指划过桌面的细微摩擦声。 我还没他如此认真过。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李瞎子才停下手指,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神棍特有的,半文半白,又故弄玄虚的调调。 “吴老二,你问这事……牵扯不小啊。” “天机玄玄,地脉沉沉。老鳖潭,那是水龙翻身之地,地气相冲,煞气郁结,自成阴眼。那潭水,非是凡水,乃是地底阴煞混杂了古祭怨气所化,烈性如强酸,活物触之即腐,谓之蚀骨水,此乃地煞之凶!” 他顿了顿,手指又虚空点了点,好像在算星辰。 “至于你说的尸癣,乃是千年尸身怨戾不散,混合尸油地气,滋生出的阴虫,聚而成癣,性喜活物血气,蚀骨吞肉,凶厉异常,此乃尸煞之邪。” “一为地煞所生之毒水,一为尸煞所化之阴虫,看似牛马不相及……” 李瞎子声音陡然一沉,带着一股玄乎劲。 “然,煞气同源,皆为至阴至邪之物!其根,皆在怨与戾!老鳖潭乃古祭坛,怨气冲天!战国大墓,主非善终,怨戾深重。此二者,皆为聚阴纳煞之所。” 李瞎子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对着吴老二,语气带着警告。 “吴老二,你感觉他们之间有说道,并非错觉。此乃阴煞同频,凶气相引!你前夜动了那战国的尸煞,惊了那尸癣,其凶戾之气,或已扰动地脉,引动了某些沉寂的东西。老鳖潭那阴眼,沉寂二十年,未必真就死了。金算盘说水潭边多怪石!哼,镇物移位,必有蹊跷。” 他靠在摇椅背上,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腔调,但话里的意思却让人心惊。 “地煞尸煞,同气相求。动了其一,便如投石入水,涟漪自生,另一处,恐生感应。这潭浑水,我劝你别趟。那老鳖潭,水眼未平,煞气汹涌,凶上加凶!不是你这把老骨头能碰的。卦象所示:潜龙勿用,静待天时。强行窥探,恐遭反噬,轻则伤残,重则……嘿嘿,尸骨无存!” 吴老二听完这一大套专业术语,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阴晴不定。 他显然听懂了李瞎子的警告,也明白这其中的凶险远超他的预估。 但我却撇撇嘴,心里直嘀咕。 扯淡!老鳖潭在黄河边,那战国墓在安德北郊山旮旯里,隔着几百里地呢!这都能扯上关系? 除非那战国墓的主人生前是龙王,在老鳖潭上过班! 这种亿万分之一的巧合,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要渺茫。 为了打破这沉闷又有点神秘兮兮的气氛,我清了清嗓子,嬉皮笑脸的凑到摇椅边。 “李叔,别光顾着吓唬老吴啊!来都来了,给我也算一卦呗?算算姻缘,看看我这红线,到底拴在谁家姑娘脚脖子上了?” 我主要是想活跃一下气氛,顺便看看他还能编出啥花样。 李瞎子闻言,墨镜下的嘴角好像往下耷拉了一下,嫌弃的摆摆手,那动作像是在驱赶苍蝇。 “去去去,你小子少来这套!老头子我有规矩!两不算!一不算横财偏财,怕折你阳寿。二不算男女姻缘,红线天定,强行窥探,乱了月老薄子,损我阴德!懂不懂?” “切!” 我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看你是怕算不准,在我这砸了你神算子的招牌吧?” “嘿,你小子!” 李瞎子被我怼得墨镜都歪了歪,他坐直身子说道:“激将法?没用!老头子我铁口直断,说不算就不算!尤其是你这小子,命格奇特,姻缘线更是乱得像团麻绳,老头子我懒得费那个心神!”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倒让我心里也犯下了嘀咕。 “行了行了,不算拉到。” 我懒得跟他争。 “老吴,你问完了没?问完了咱赶紧撤吧!我这肚子饿的前胸贴后背,再待下去,我怕忍不住把你那碗养生面给吃了。 吴老二被我一打岔,好像也从李瞎子的警告中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那碗面,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不是馋的,是恶心的。 “走走走,吃个屁!再吃真得躺板板了。” 吴老二果断起身:“老李,找个地方吃饭去,你这养生面留着毒耗子吧。” 李瞎子被我们嫌弃他的杰作,倒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慢悠悠的站起来。 “不识货!不过……正好我也饿了,走,带你们尝尝绿城真正的好面!我请客!” 他拍着胸脯,一副豪气干云的样子。 我们仨出了门可罗雀的瞎子面馆,由李瞎子带路,七拐八拐,进了一家生意火爆,人声鼎沸的街边小面馆。 浓郁的骨汤香,辣椒油的辛香,食客吸溜面条的呼噜声扑面而来,这才是人间烟火气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点了三碗招牌牛肉面,面一上来,汤清油亮,面条劲道,大块的卤牛肉铺在上面,翠绿的葱花点缀,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我和吴老二早就饿的不行了,抄起筷子就开干。 再看李瞎子,好家伙,这老小子比我们动作还快。 只见他挑起一大筷子面条,吹都不吹,直接塞进嘴里,腮帮子瞬间鼓起,发出满足的唔唔声。 他吃的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我和吴老二一碗面还没吃完一半,李瞎子面前的大海碗已经见了底,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老板,再来一碗,加肉!” 李瞎子抹了把嘴,意犹未尽的喊道。 第二碗上桌,他继续埋头苦干,吃得额头冒汗,酣畅淋漓。 等第二晚也见了底,他舒服的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靠在塑料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满足的感叹。 “舒坦,这才是人吃的面嘛,我那面馆的面,唉,主要是自己天天吃,吃腻歪了,你们不懂。” 我和吴老二:“………” 第九百九十七章 机缘? 我和吴老二面面相觑,差点把嘴里的面条喷出来。 神他妈吃腻歪了! 他那瞎子养生面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这李瞎子,嘴硬的本事和他算卦的本事一样强。 吃饱喝足。 主要是李瞎子吃饱喝足了,我们溜达着回到他那冷清的面馆。 吴老二看样子心事重重,他掏出车钥匙对我说:“吴果,走了,回家。” 我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应了一声:“好嘞!” 就在我转身要跟着吴老二出门时,身后摇椅上传来李瞎子慢悠悠的声音:“吴老二,你先走一步,吴果这小子留下,老头子我送他一场机缘。” 我和吴老二同时顿住脚步。 “机缘?” 吴老二猛的转身,狐疑的看着李瞎子。 “老李头,你又憋什么坏水呢?什么机缘?” 我也是一脸懵逼。 “李叔,啥机缘?不会是你那养生面的独家秘方吧?我可消受不起。” 我对他所谓的机缘实在是有点心理阴影。 李瞎子扶了扶墨镜,嘴角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 “放心,不是面方子,是真机缘,与你小子日后的路有点关系。吴老二,你先走,有些话,只能对他一个人说。” 吴老二看看我,又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李瞎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显然不放心,但又知道李瞎子这人虽然神棍,但从不无的放矢,他说是机缘,那可能真有点好东西,虽然大概率伴随着麻烦。 “老李,我警告你,别把我徒弟往火坑里推。” “啧,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嘛。” 李瞎子不满的哼哼:“快走快走,磨磨唧唧的,老子我还赶着午睡呢。” 吴老二又瞪了李瞎子一眼,然后重重拍了下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小子,机灵点,感觉不对劲就跑,别听他瞎忽悠!” 说完,吴老二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面馆,发动那辆桑塔纳走了。 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面馆里,只剩下我和躺在摇椅上装深沉的李瞎子。 我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李叔,吴老二都走了,啥机缘呐?神神秘秘的。” 李瞎子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悠悠的的从摇椅上坐起来,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 这双眼睛此刻没有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戏谑,而是带着一种少有的锐利和审视,直勾勾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 这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感觉像被扒光了衣服站在X光机下。 “小子。” 李瞎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拦着你,不让你掺和白泽会那摊子浑水吗?” 我下意识的回答:“不是怕我扛不住孙耀福吗?” “孙耀福?” 李瞎子嗤笑一声,摇摇头:“那老小子,不过是冢中枯骨,跳梁小丑罢了,他背后的人才是麻烦,但这不是重点。”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清亮的眼睛紧紧锁住我:“重点是你。” “我?” 我更懵了。 “对,就是你。” 李瞎子语气笃定:“秦岳手里的钥匙,孙耀福被后人觊觎的那个门后的秘密,看似与你无关,但老头子我掐指一算,推演天机,却发现你的命格,竟隐隐与那扇门有了一丝牵连。” 我心脏猛的一跳。 牵连? “什么牵连?李叔,你可别吓唬我,我就一普通人,不想和那些大人物博弈,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过些安稳日子,之前我可能还会好奇,但现在那什么破门烂钥匙的,跟我八杆子打不着。” “普通人?” 李瞎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你的命格不普通,普通人能……唉,算了,天机不可泄露。” 他话锋一转,又恢复了点神棍的调调。 “紫薇斗数,星盘暗转。你的命宫之中,隐有贪狼化忌冲天相,主变数横生,福祸相依。而那门之所以在,其地脉星象,竟与你命盘中的一处隐曜遥相呼应,此乃天意牵引,非人力可避。” 他这一套星盘命宫的说辞,听得我头大如斗,但隐隐感觉事情好像真有点大条了? 什么叫天意牵引?合着我想躲都躲不开了? “所以……李叔,你说的机缘是?” 我小心翼翼的问,心里既有点好奇,又有点发毛。 李瞎子没有直接回答,他慢悠悠的把手伸进自己衣服内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用褪了色的暗红色绸布包着的,约莫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 他郑重其事的将这东西递给我。 “拿着,这就是老头子我送你的机缘,也是一份保命符。” 我疑惑的接过来,入手微沉,带着一丝凉意。 解开外面那层软软的绸布,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我愣住了。 那是一面特别古旧的铜镜。 镜面早已模糊不清,布满铜绿和细密的蚀痕,只能勉强映出一点扭曲的人影。 镜背的纹饰更是被岁月侵蚀的模糊难辨,只能隐约看出一些繁复扭曲的线条,像是某种古老的符箓或图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和神秘气息。 “这……镜子?” 我翻来覆去的看着这面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破烂的铜镜,完全看不出它机缘在哪,更别说保命了。 “李叔,这啥玩意儿?古董?不值钱吧?” 我第一反应是值不值钱。 李瞎子看着我一脸便秘似的表情,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值钱?你小子就知道钱!告诉你,这镜子是老头子我年轻时在一个……嗯,很特别的地方得来的,具体来历,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记住这三点!”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异常严肃:“第一,贴身收好,镜不离身,身不离镜,洗澡睡觉都给我挂着!” “第二,遇到你觉得不对劲,或者感觉特别邪门,特别危险的时候,把镜子拿出来,镜面朝外,对准你觉得不对劲的的那个方向或者东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李瞎子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或者遇到了根本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东西,咬破你的舌尖,把血喷在镜子上!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生死攸关,绝不能用这第三招!” …… 第九百九十八章 照妖镜 我被李瞎子严肃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 看了看手里的铜镜,始终不敢相信这破东西会像他说的那样厉害。 我觉得他把我当成了棒槌。 “李叔,这镜子莫非是照妖镜?” 李瞎子重新戴上墨镜,遮住了眼睛,又恢复了那神秘兮兮的样子。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有用没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记住我的话就行,老头子我能帮你的,就这些了。” 说着,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走吧走吧,老头子我要午睡了!记住路还长着呢,是福是祸……” 看着李瞎子那副天机已泄,无事退朝的懒散样,在掂量掂量手里的破镜子,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冒上来了。 这老神棍,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还机缘,还保命符,这玩意丢在大街上,收破烂的都嫌沉! 最可气的是,吴老二居然真的拍拍屁股走了。 “李叔!李大爷!您老玩我呢?” 我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您让我留下,就为了给我个这?然后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把我打发了?老吴才走没五分钟,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您让我去哪?回津沽?腿儿着回去啊?” 李瞎子躺在摇椅上,连姿势都没变,只是墨镜下的嘴角似乎往上翘了翘,发出轻微的鼾声。 装睡! 这老狐狸绝对是装的! 我气的牙痒痒,但也拿他没辙,总不能把他从摇椅上薅下来吧? 这老胳膊老腿的,散架了还得赔钱。 没办法,我赶紧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按吴老二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通。 “喂,吴果,咋了?老李头没把你卖了吧?” 吴老二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显然开得飞快。 “他比卖了我还坑!” 我对着电话诉苦:“老吴,你赶紧掉头回来接我,我被这老神棍坑惨了!他给了我个破铜镜就把我打发了,我要跟你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吴老二无奈的声音。 “吴果,不是我不接你,我这都快出城上高速了,掉头回去堵车不说,油钱谁报销?再说了,老李头虽然神神叨叨,但从来不做没谱的事,他给你那铜镜,指不定真是个好东西呢,你先收着。” “好东西?” 我差点把手机捏碎,看着手里这跟文物修复失败品一样的玩意。 “这玩意放潘家园地摊上,十块钱谁仨都没人要,老吴,你别被他忽悠瘸了,快回来。” “哎呀,真回不去!这样,你自己想办法!绿城汽车汽车站知道不?打车过去,买张回津沽的大巴票,车票钱算我的,回头给你报销!” 吴老二说的挺大方,但语气明显透着别烦我的事意思。 “行了行了,信号不好,挂了啊!你自己小心点!” “喂?喂?老吴?吴老二!……” 没等我说完,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让我坐大巴从绿城到津沽? 他是怎么想的?先不说有没有这趟大巴,即使有,没个十天半个月能到吗?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听着忙音,再看看摇椅上睡的正香的李瞎子,还有手里的破铜镜,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陌生城市的傻狍子,还是被两个老狐狸联手耍了的那种。 这叫什么事啊? 我恨恨的瞪着李瞎子,真想把这破镜子砸他脸上。 “行,李瞎子,算你狠!” 我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认命的把铜镜塞进牛仔裤后兜里。 硬梆梆的铜镜硌得屁股生疼,时刻提醒着我今天的遭遇有多憋屈。 走出李瞎子的面馆,越想越觉得离谱。 我吴果堂堂七尺男儿,以后难道要随身揣个破镜子,遇到点风吹草动就拿出来照一照?那不成神经病了? 还有咬舌头喷血……这不就是自残指南吗? “唉……” 我长长叹了口气,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就算我来绿城吃了碗牛肉面吧。 火车站永远是乱糟糟的,那个时候的绿城更是如此。 我一边心里问候着李瞎子,一边奋力拨开人群,往售票厅的方向挤。 “借过!借过!麻烦让让!” 我扯着嗓子,感觉自己像个在泥潭里游泳的鸭子。 好不容易挤到售票厅门口那片相对开阔点的地方,刚喘匀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眼角余光就瞥见出站口那边涌来一群人。 绿皮火车刚卸完客,出站口正是最拥挤的时候。 本来也就是随意一扫,可这一扫,我后脊梁骨唰的一下,像被冰溜子捅了,汗毛都竖起来了。 几个男人,夹着人流往外走,前面那几个我不认识,但后面跟着的三四个,就是以前孙威的手下! 孙耀福的人! 他的手下出现在绿城,这他娘的还用猜吗?百分之一万,不,是百分之一亿,是冲着李瞎子来的! 李瞎子有危险! 那几人已经挤出出站口,正站在广场边上东张西望,似乎在辨认方向,或者等什么人。 我猛的缩回售票厅门口的人群里,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孙威的手下认识我这张脸。 过了一会,领头的接了一个电话,片刻后,眼见几人的背影消失在广场边缘的人流里,我赶紧冲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李瞎子面馆。 司机也没多问,一脚油门,猛的蹿了出去。 “师傅,再快点,抄近路!” “小伙子,别急,我尽量!” 该说不说,绿城的出租车司机,素质很高。 车子飞快,很快回到了李瞎子面馆的那条街。 “到了,就前面!” 出租车一个急刹,我顾不上数钱,胡乱从兜里抓出几张钞票塞给司机,说了句不用找了,推开车门就往外冲。 当我来到李瞎子面馆门口时,猛的停下脚步,准备迎接预想中的混乱场面。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我彻底傻眼了。 面馆木门紧闭,和我之前离开时一样安静。 但门板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张崭新的白底红字打印纸,用透明胶带端端正正的贴在门板正中央。 上面是四个醒目的大字:停业!出兑! …… 第九百九十九章 比杀了我还难受 一阵穿堂风卷着地面上的尘土,吹过空荡荡的巷子。 吹得那张停业出兑的告示哗啦响。 整个世界好像瞬间被按下静音键。 我僵在原地,嘴巴微张,像一条离了水的鱼,脑子里一片空白。 李瞎子跑了? 就在我去火车站这顶多半个小时? 一股极其荒诞的感觉涌上来,我有一种被愚弄到极点的懵逼和哭笑不得。 奶奶的,在路上,我想了好几套救李瞎子的方案。 结果呢,人家李大爷,拍拍屁股,溜得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连张告示都贴得这么板正,还出兑,这破面馆,除了那口煮面的大锅和几张破桌子板凳,还有啥可兑的? 我感觉刚才那一腔孤勇和热血都喂了狗。 这老狐狸,绝对早就算准了。 现在我有一种感觉,不管什么是在老狐狸面前,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 他才是那个真正在云端俯瞰众生,随手拨弄棋子的老妖怪。 服了! 我下意识掏出手机,翻到李瞎子的电话号码。 拨过去,听筒里只有冷冰冰的忙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连拨三次,都是这个结果。 得,彻底失联了。 这老神棍,跑路跑得真叫一个彻底,连手机都掐了。 此地不宜久留。 我咬咬牙,转身就走,直奔火车站售票厅,目标明确,回津沽! …… 双脚重新踏上津沽的地面,我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古韵珍阁里,沈昭棠和闫川都在,就连夏天也翻着一本拍卖图录。 见我回来,沈昭棠打趣道:“怎么样?旅程可愉快?” 我刚想吐槽,门口就传来一个特别兴奋的声音。 “果砸,川砸!我包汉三回来了,想死你们了!” 只见包子拎着个大旅行袋,穿着花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包子?” 这家伙前几天打电话不是说跟明哥在香岛抢地盘呢么,怎么今天回来了?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包子把旅行袋往地上一扔,张开双臂就要给我来一个熊抱,目光扫过店里,突然定格在闫川身边的夏天身上,动作瞬间僵住。 他脸上的兴奋劲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夏天,又看着闫川,再看看夏天放在柜台上的手和闫川靠得挺近的胳膊,最后目光落在闫川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深究。 “等会儿……等会……” 包子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声音都变了调,指着夏天:“川子,这位是?” 闫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一笑:“哦,忘了介绍,夏天,我女朋友。” 他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 “女……朋……友?” 包子猛得倒吸一口凉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尖锐的能刺破耳膜。 “闫川,你有女朋友了?” 包子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带着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作一种夸张痛心疾首的悲愤。 他踉跄的后退一步,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指着闫川,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啊!!!你他妈有女朋友了,闫川,你有女朋友这事,比他妈杀了我还难受啊!!!” 这声嚎叫情真意切,穿透力极强。 夏天被吓了一跳,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突然发疯的胖子。 闫川更是哭笑不得,赶紧安抚夏天:“别怕别怕,他就这样,脑子缺根弦儿。” 我赶紧上前,一把捂住包子的嘴:“行了行了,你有啥难受的?你不是有陆小曼呢嘛?” 我把陆小曼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包子呜呜呜,有种怕兄弟吃苦,但兄弟真开上路虎的悲催感。 “谁在这嚎丧呢?” 此时姜薇从里间走出来,看到包子后笑了起来。 “我说包总,好久不见,瘦了,衣服瘦了。” 包子挣开我的手,面对姜薇的嘲讽,他撇撇嘴:“我这叫富态,搂着我睡觉都不用盖被子!” 我把包子按到椅子上,怕他管不住嘴,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言。 “你不是去莲岛了吗?怎么又跑香岛找明哥去了?” 一提这个,包子来劲了,也把闫川脱离单身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嗐,别提了,莲岛那地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啊!哥们我拿十万块钱,野心勃勃,打算去葡京大酒店杀他个七进七出!结果呢,刚上桌不到两把牌,裤衩都输没了,那荷官冲我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包子拍着大腿,表情特别生动。 “后来我一琢磨,不行啊,这地方克我,就想着去香岛看看明哥,毕竟好久没见了。到了香岛,明哥晚上就带着我抢地盘去了,我不是跟你们吹,我自已一人七进七出,杀得对方是片甲不留,跪在地上直叫爹……” “停,包子,我不烦吹牛逼的,我烦比我还能吹牛逼的!不吹牛逼,咱们还是好朋友。” 我赶紧打断了包子的话,要让他说下去,一会香岛都得是他的了。 包子被我戳穿,脸上有点挂不住嘿嘿干笑两声。 “艺术加工嘛,我这么一说,你们脑海里不就有画面了嘛。”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都憋着笑。 “那后来呢?你和明哥抢到地盘了嘛?” 闫川忍着笑问。 “抢个屁,后来警察来了,我寻思着,这香岛水也挺深,我这条小泥鳅还是回津沽的池塘里安全点,正好想你们了,就买票回来看看你们。” 他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台阶下。 包子说完,开始起身翻他的旅行袋,掏出在莲岛买的杏仁饼,香岛的鱼干之类的小玩意儿分给我们。 大家都分到了东西,姜振这小子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看到包子就像看到了亲人。 “包哥,我想死你了!” 包子见到姜振,嘿嘿一笑,笑容有些猥琐。 “来来,小振子,包哥给你带的土特产!” 包子和姜振到一块,两人可有得玩了。 我收敛了笑容,对包子说:“包子,立哥现在在沈阳道摆摊呢,上次碰到他说让咱们有时间聚聚。” 包子闻言,动作一顿:“是该聚聚了……” …… 第一千章 家被偷了? 沈阳道古玩市场。 快要到收摊的点了,人流稀稀拉拉。 我们来到立哥之前摆摊的角落。 空的。 用来铺摊子的旧蓝布没铺开,小马扎也不见踪影,只有一旁堆着点杂物,显得格外冷清。 “咦?立哥今天没出摊?” 我有些意外,探头往四周看了看。 包子摆摆手:“没来肯定是在家呢,走,去家里看看。” 孙大海家门前,那扇木门有些掉漆。 门虚掩着一条缝。 包子性子急,扯着嗓子就喊:“立哥!在家吗?” 说着就伸手推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院里,立哥正背对着我们,弯着腰,拿着把破扫把在扫院子。 其实院子并不脏,他也扫得很慢。 听到喊声,立哥转过身,看到我们几个站在门口,脸上瞬间绽开了惊喜的笑容。 “哎哟,你们来了?” 他放下扫帚,赶紧迎上来。 “立哥,我们去沈阳道找你,看你没出摊,担心你有啥事,就赶紧过来了。” 立哥摆摆手,说可能昨晚着凉了,早上起来有点头疼,就没去摆摊。 包子上下打量着立哥,看他的气色确实不算太好,忍不住埋怨道:“我说立哥,果子在哪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事就去找他呗,天天自己窝在这里干嘛?” 立哥笑笑,没说话,而是招呼我们进了屋子。 原来孙大海住的那间屋,被立哥收拾了一下,现在炕上堆满了瓶瓶罐罐,这都是孙大海留下的,虽然价值不算太高,但胜在数量多。 粗略估计,出个十万八万没啥问题,要是立哥自己一点一点出,估计没个一两年出不干净。 “立哥,你早说你有这么多东西啊?一会叫辆车,把这些东西拉到紫意轩或者古韵珍阁都行,帮你处理掉。” 立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些东西不值钱,怕掉了店里的档次。 我摇摇头,立哥这性格,一点都没变。 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就按照我说的办。 我们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又回到我们刚开始相识的时候,这里闫川没有发言权,只是充当旁听者。 趁着气氛热络,我很认真的对立哥说道:“立哥,你看,咱们又聚一起了,多好。古韵珍阁那边,店虽然不大,但缺人手。你在沈阳道摆摊也辛苦,风吹日晒的,要不然你来店里帮忙吧,活也轻松,咱哥几个也能天天在一块,互相有个照应。” 立刻听了我的话,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摇了摇头:“果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这人呐,不大喜欢热闹,有时候就喜欢自己待着,清清静静的。我摆摊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把五叔留下的东西处理一下。”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们,语气中带点无奈和释然。 “其实啊,要不是当初五叔病重,身边实在离不开人,需要我搭把手,咱们也都一直在一起了。如今五叔走了,我反倒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他笑了笑,笑容里居然带了点沧桑。 “你们忙你们的事业,干得红红火火的我也高兴,我就不去给你们添乱了,兄弟们常来看看我,我比啥都高兴。” 立哥的语气就像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带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感觉。 包子还想再说什么,我对他暗暗摇了摇头。 我理解立哥,过平凡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行,立哥,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们也尊重你的意思,但你得答应我们,如果摊上啥难处了,一定跟我们说,别自己硬扛。” 立哥眼眶有点红,笑着点点头:“好,一定说!” 从立哥这离开,都快天黑了。 本来立哥留我们吃饭的,但看他有些难受,我们便约了改天。 回到古韵珍阁,接上沈昭棠,准备回家歇着了。 跟沈昭棠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有点接触不良,忽明忽灭的。 钥匙还没插进锁眼,我手停住了。 门,是虚掩着的! 一条黑黢黢的缝隙,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我浑身汗毛唰一下全竖起来了,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家被人偷了? 我伸手拦着正要上前的沈昭棠,把她往身后一拉,同时自己侧身贴在门边的墙上。 我和沈昭棠用眼神交流,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门里的动静。 没声音?难道是走的时候忘关门了? 我看向沈昭棠,她摇了摇头,同时手里多了三枚梅花针。 慢慢伸出手,将门拉开一条更大的缝隙,足够我们看清里面的情况。 客厅中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在原位。 但是,在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斜斜的倚在沙发扶手上,一条腿优雅的搭在另一条腿上。 昏暗中,只能看到她侧脸的轮廓,线条精致流畅。 她似乎很放松,甚至有点无聊,手指正百无聊赖的缠绕着一缕垂在胸前的卷发。 我和沈昭棠都愣住了,这画面太诡异了。 她应该不是小偷吧?如果是小偷,偷完东西不跑,还大喇喇的坐在人家客厅沙发上?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女人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慵懒的转过头来。 灯光虽然昏暗,但足以看清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妩媚的脸,柳叶眉,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钩子,鼻梁挺翘,红唇饱满。 此刻,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懒中带着一丝玩味。 她伸了个懒腰,动作舒展得像只刚睡醒的猫,紧身衣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紧绷又放松,更显身段。 然后,她那双勾人的眼睛看向门口的我们,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呵,可算回来了,等你们很久了。” 这声音,这语气,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们是不请自来的闯入者。 这他吗妈啊?我完全不认识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我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厉声问道,同时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第一千零一章 胭脂门? 那妩媚对我的质问置若罔闻。 她目光饶有兴致的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旁的沈昭棠身上。 她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沈昭棠……” 她红唇轻启,慢悠悠的吐出了这个名字,然后才转向我,那双桃花眼眨了眨,带着点戏谑。 “至于你嘛,吴果?嗯,倒是比照片上精神点。” 她认识我们,而且是有备而来! 我心中的警惕瞬间飙升到了极点,沈昭棠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她紧盯着沙发上的女人,眼神锐利如刀,好像是在极力辨认着什么。 那女人好像很享受我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轻轻一笑,声音像羽毛搔过心间。 “别紧张,我只是来叙叙旧。” 她的目光再次锁定生昭棠,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 “沈二当家的,贵人多忘事?还是说,青蚨门的日子,离你太远了?” 青蚨门三个字一出,沈昭棠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瞳孔猛的收缩,握着梅花针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到底是谁?” 沈昭棠的声音冷得像冰。 妩媚女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晃了晃翘着的脚尖,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她看着沈昭棠,眼神变得有些奇异,像是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怜悯。 “看来你是真的猜不出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惋惜,随即又化作一丝嘲讽。 “也难怪,那晚仓库,江边码头,风那么大,水那么冷,你能活下来,已经算命大了,哪还能顾得上看看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 沈昭棠如遭雷击,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看向沙发上女人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那晚是你的人?” 我和沈昭棠都不会忘,青蚨门覆灭之夜,何临州惨死的那夜,还有沈昭棠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那夜! 妩媚女人看着沈昭棠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红唇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看来,沈二当家的脑子还没完全坏掉嘛,没错,何临州是我派人杀死的。”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 “我很欣赏你,所以才让手下顺带帮了你一下。” 她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昭棠盯着她,无数疑问和复杂的情绪在眼睛中翻腾。 过了好几秒,她才开口道:“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 妩媚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咯咯笑了起来。 “因为你还有点用。”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也因为,何临州那个蠢货,他死得很值。” 提到何临州,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你到底是谁?” 我再次沉声问道,这个女人太危险,太神秘,她知道的太多,目的也绝对不单纯。 妩媚女人终于将目光完全转向我,那双桃花眼上下打量我,带着审视的意味,让我浑身不自在。 “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 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旋律,好像在念某个古老的称谓。 “本座,执掌胭脂门。” “胭脂门?” 我和沈昭棠同时低声重复了一遍,对这个名字都感到无比陌生。 “呵,没听过?” 女人似乎预料到我们的反应,嘴角的讥诮更浓了。 “很正常,我们不像那些男人搞什么四海帮,青蚨门的,整天打打杀杀,恨不得把名号刻在脑门上。胭脂门,只收女子,传承可比你们想象的要久远的多。” 她指尖轻轻划过沙发,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门中姐妹,各有所长,有的精于易容潜行,有的擅使奇门兵刃,有的能通鬼神,晓阴阳。 她说着,目光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沈昭棠指尖的梅花针,又看向我,眼神意味深长。 “当然,也有负责清理门户的。” 沈昭棠闻言,冷静了下来,问道:“胭脂门,找我们何事?” “何事?” 妩媚女人轻轻一笑,那笑容足以让任何男人失神,却让我感到脊背发凉。 “不急,我刚来津沽,就发现这里比想象的有趣,比如,当年的青蚨门二当家,如今竟然过上了小女人的日子。” 她站起身,紧身衣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步履轻盈的绕过茶几,走到我和沈昭棠面前,带来一股淡淡的凛冽幽香。 她比沈昭棠略高一些,微微俯身,凑近沈昭棠的耳边,用只有我们三个能听到的低柔嗓音说: “别紧张,沈妹妹,我这次来是想请加入胭脂门的!” 加入胭脂门这五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意味。 说完,她直起身,又冲我们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 然后,她踩着那双优雅的高跟鞋,无视了我们的戒备,径直从我们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香风,身影消失在门外昏黄的楼道里。 嗯?就这样走了? 什么意思? 她这是直接宣布沈昭棠直接加入了胭脂门吗?不给我们一点拒绝的机会? 不行! 我得追上去问个明白! 我赶紧朝楼下跑,在单元门口喊住了她。 “喂!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够明显吗?沈妹妹已经是胭脂门的人了,等我忙完手头事,再来带她走,你们还有几天温存的时间。” “哦?” 我被她气笑了。 这他妈是直接抢人啊。 “那我要说,我不同意呢?你那个什么胭脂门,昭棠不稀罕,她从青蚨门脱离,就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虽然你算是救了她一次,但也不能强行把她带走!” 妩媚女人停下脚步,回头盯着我,眼神中的冷意接近实质。 “呵呵,吴果是吧,你觉得你能拦住我带她走吗?你这种角色,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我承认,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丁一的那种感觉。 我知道她是一个高手。 但要从我这里强行带走沈昭棠,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你带不走她!” 第一千零二章 凌千雅 妩媚女人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光线勾勒出她曼妙却带着冰冷压迫感的轮廓。 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看向我,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怒意,反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视。 那目光,像在看一只对着狮子呲牙的蝼蚁。 “呵。” 一声轻蔑的冷笑从她的红唇中逸出,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保护自己的女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钻进我的耳朵,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和浓浓的嘲讽。 “吴果,空话谁都会说,要护住想要的人,靠的是这里。”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和这里。” 手指下移,虚点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直刺过来。 “更靠的是,实力。” 她微微歪头,姿态优雅依旧,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就凭你现在这样?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角色?拿什么护她周全?靠一腔热血?还是靠你那不值一提的拳脚?” 她目光扫过我,像是在评估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最终化为一声更深的嗤笑。 “沈昭棠这样的女人。”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陈述。 “她天生就不是缩在角落里过平静日子的料,她的锋芒,她的本事,窝在你这里,只会像明珠蒙尘,渐渐暗淡。青蚨门那摊烂泥配不上她,你这小小的港湾,也容不下她的翅膀。” 她的目光越过我,好像已经看到了我身后的沈昭棠。 “胭脂门,才是能让她真正展翅翱翔的地方,在那里,她的价值会被看到,被尊重,被发挥到极致。”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却又无比真实。 “而且,别把胭脂门想得跟青蚨门那种乌烟瘴气的男人窝一样,我们自由的多,也纯粹色多,加入我们,不代表失去自由,而是获得更大的天地和庇护。” 她最后两个字,咬得意味深长。 “更重要的是……”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坦诚,直视着我和我身后走出来的沈昭棠。 “我凌千雅,是胭脂门当代门主,我亲自来请,是因为我真的很需要沈昭棠这样的人,她的能力,她的经历,对胭脂门接下来要做的事,至关重要,这不是强掳,而是邀请。” 就在这时,沈昭棠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我身边。 她已经恢复了平静,轻轻按住了我因为愤怒和无力感而微微颤抖的胳膊,示意我稍安毋躁。 沈昭棠目光平静的迎向那个自称凌千雅的女人,声音稳定:“凌千雅?好名字,胭脂门主?” 凌千雅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意。 “正是本座。” 沈昭棠沉默了几秒,楼道里只剩下我们三人细微的呼吸声。 接下来沈昭棠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将我浇成落汤鸡。 “好。” 她清晰的吐出一个字,目光沉静如水。 “我答应你,加入胭脂门。” “昭棠!” 我失声喊道,难以置信的抓住她的胳膊。 “你疯了?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知道胭脂门那是什么地方吗?” 沈昭棠没有看我,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凌千雅身上,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是我欠你的,那晚仓库,你的人救了我一命,这是事实,加入胭脂门,就算是我还了这份救命之恩。”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一字一句的说道:“但是,我有条件!” 凌千雅挑了挑眉,好像并不意外,红唇微启:“哦?说来听听。” “我只帮你做事。” 沈昭棠得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商量的余地。 “到明年十月份,十月一过,我与胭脂门,再无瓜葛,去留自由,你不得干涉!” 明年十月?这个时间点让我心头一跳,时紫意明年十月到了两年之约。 凌千雅眼睛微微眯起,仔细打量沈昭棠,好像在评估她这个条件的分量。 楼道里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几秒钟后,凌千雅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就像暗夜中骤然绽放的罂粟,美艳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明年十月?”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随即点头,干脆利落。 “好,一言为定,十月之后,你沈昭棠是去是留,我凌千雅绝不阻拦。” 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反而让我心中更加不安。 这女人,到底在图谋什么? 凌千雅似乎心情大好,她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再次扫过我,带着一丝胜利者的怜悯。 “吴老板,听到没?这是沈妹妹自己的选择,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我懂,但瓜自己愿意跟我走,你就别碍事了。” 她无视我几乎要喷火的眼神,对沈昭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沈妹妹,好好珍惜这几天吧,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一点小事,自会来接你,放心,不会太久。”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那抹靓丽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单元门外浓重的夜色之中。 楼道里,只剩下我和沈昭棠。 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单元门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勾勒出沈昭棠沉默的侧影。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百万个不解。 “昭棠,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你连她……” 沈昭棠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我的话,随即轻轻握住我的手。 “吴果,那晚仓库的债,必须要还,凌千雅救我是事实,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下定决心。 “更重要的是,青蚨门覆灭,何临州的死,背后牵扯的人和事可能还没结束。胭脂门或许能成为一个跳板,一个看清背后棋局的机会。而且,只到明年十月,十月之后……” 她没有说下去,但黑暗中,我好像能看到她眼中闪过的光芒。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回家吧,我永远是你的女人……” …… 第一千零三章 速成? 老天爷好像真他妈在玩我。 和时紫意在订婚宴上搞了个两年之约,然后她出国了。 然后遇到沈昭棠,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又蹦出一个胭脂门,还是个女门主亲自上门抢人。 合着我吴果身边就留不住女人呗? 这感觉,比吃了李瞎子的养生面还堵的慌。 接下来两天,我和沈昭棠没有去古韵珍阁。 我俩窝在家里,到饭点,沈昭棠就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 吃过饭,我俩就仰在沙发上,看着那台彩电里面放着不知道第几遍的还珠格格。 小燕子在屏幕里叽叽喳喳,我和沈昭棠挨着,谁也没认真看剧情。 我知道,这是离别前的温柔。 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后平静的阳光,晒得人心里发酸。 “吴果,别耷拉个脸,跟天塌了似的。” 沈昭棠靠在我肩膀上,手指无意识的卷着我T恤下摆。 我闷闷的回应:“没塌吗?那凌千雅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我怕她让你做危险的事……” 沈昭棠噗的笑了一下,又轻轻掐了我一下。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卖给胭脂门,凌千雅不是说了,很自由,我有空就回来看你呗,又不是去坐牢了,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没有手机,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烦死你。” 话是这么说,可一想到她要离开,我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七上八下。 时间这东西,你越想它慢点,它溜得越快。 两天,眨眼就没了。 这天下午,我和沈昭棠刚收拾完碗筷,正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 我心一沉,来了。 沈昭棠眼神平静,起身去开门,我也跟着站起来,很希望敲门的不是凌千雅。 沈昭棠打开门。 凌千雅站在门外。她换了一身打扮,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休闲西装,长发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干练,但那股子迫人的气势丝毫未减。 她身后站着一个同样穿着利落,面无表情的年轻女子,像个影子。 “沈妹妹,收拾好了吗?” 凌千雅的目光直接落在沈昭棠身上,笑容得体。 沈昭棠点点头,说了一句好了,语气平淡。 她转身,拿起早就放在沙发上的一个简单背包,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一些随身物品。 她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我。 “我走了。” 她声音很轻。 “嗯。” 千言万语堵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嘱咐她小心,想让她别逞能……最后都化作了沉默到底注视。 凌千雅像是完全没看到我的存在,侧身让开位置。 沈昭棠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安抚,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歉。 然后,她迈步走了出去,站到凌千雅的身边。 “走吧。” 凌千雅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那个影子般的女人立刻跟上,沈昭棠也跟了上去,没有回头。 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清脆的响起,渐行渐远。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消失在楼梯转角,看着空荡荡的楼道。 我轻轻关上门,靠着冰凉的门板。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的可怕。 刚才还弥漫着饭菜香气的房间,瞬间只剩下一种人去楼空的冷清。 电视机里小燕子还在咋咋呼呼的喊着皇阿玛,显得格外刺耳和荒谬。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只发出一个比哭还难听的声音。 “呵……” 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老天爷,你真他妈会玩。 在屋子里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就觉得喘不过气。 抓起外套,锁门,直奔古韵珍阁。 店里,闫川正百无聊赖的擦着一个青花瓷瓶。 包子翘着二郎腿瘫在太师椅上嗑瓜子,姜振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夏天和姜薇不知道去哪了。 “哟,稀客啊。” 包子看到我,立刻来了精神,瓜子皮一吐。 “这几天在家干啥了?和沈昭棠深入交流呢?” 他挤眉弄眼,我没心情跟他扯淡,一屁股坐在包子旁边的板凳上,感觉浑身没劲。 闫川放下瓷瓶,打量了我一下:“脸色怎么这么差?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出啥事了?沈昭棠呢?” “走了。” 我闷闷的吐出两个字。 闫川一愣:“走了?去哪了?回老家了?” “比回老家远。” 我叹了口气,把凌千雅和胭脂门的事,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那些细节,只说她为了还救命之恩,暂时加入这个组织了。 包子听得目瞪口呆,瓜子都忘了嗑了。 “我靠,还有这种组织?专门收女人的?还门主亲自来抢人?沈昭棠这么抢手?果砸,你这情敌有点猛啊,还是个女的。” “滚蛋!” 我没好气的踹了他凳子一脚:“什么情敌,那女人邪门的很。” 闫川眉头紧锁:“胭脂门,没听说过,听起来很神秘,也很危险,沈昭棠就这么答应了?” “嗯。” 我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她说只到明年十月。” “明年十月?” 包子掰着手指头算:“那也没多久嘛,忍忍就过去了,到时候不就回来了嘛。” “谁的轻巧!” 我瞪了他一眼:“那凌千雅一看就不是善茬,谁知道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昭棠万一……” 后面的话我不敢说下去。 闫川看着我:“那你想咋办?杀上胭脂门去抢人?你知道她们的老窝在哪嘛?就算知道,你能打得过那个凌千雅?” 闫川的话让我升起一股邪火,我猛的抓住他的胳膊,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川子,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功法?或者技巧,就是那种练几个月就能成高手的!” 空气瞬间安静了。 闫川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突然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白痴。 他慢慢的把我的手从他胳膊上扒拉开,表情复杂,有震惊,有怜悯,还有憋不住的笑意。 “噗,咳咳……” 包子第一个没忍住,一口瓜子皮喷了出来,接着就是捶胸顿足的爆笑。 “哈哈……速成?” 我擦,至于吗…… 第一千零四章 玉猪 我看着包子笑成菊花一样的脸,就恨不得拿扫把把他嘴塞上。 “果砸,你武侠看多了吧?哈哈哈……还几个月成高手?你咋不说你明天就打通任督二脉,后天就能御剑飞行呢?哈哈哈……笑死我了。” 姜振也被吵醒,揉着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狂笑的包子和一脸便秘表情的闫川。 闫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笑意压下去,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果子,你是不是这两天受刺激太大,大脑瓦特了?” “哪个真正的高手不是从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几十年如一日熬出来的童子功?扎马步的从娃娃扎起,练拳得把骨头练硬,把皮肉练厚!内家功夫更讲究水磨功夫,没个十年八年,气都摸不着门边。” 说着,他开始掰着手指头给我算:“就算你天赋异禀,骨骼惊奇,万中无一,那也得从基础开始吧?你现在多大?快二十岁了吧?筋骨都定型了!就算你从踏入社会那天开始练,天天不睡觉,练到现在,顶多也就是个入门!知道什么叫入门嘛?几乎是比普通人稍微能打点,遇到练家子,照样被揍得满地找牙。” 闫川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还速成?门都没有,窗户缝都没有!那种吃颗仙丹就功力暴涨,掉下山崖捡本秘籍就天下无敌的桥段,只存在于金庸古龙的里,或者香岛拍的那些武侠电视剧里,现实吧?醒醒吧兄弟,现实里想速成,只有一个地方……”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包子默契的接上茬,贱兮兮的笑道:“火葬场,烧的快,升天也快,哈哈哈!” “滚!” 我和闫川同时吼了他一句。 包子缩了缩脖子,但脸上还是憋着笑。 闫川看着我那副备受打击,又有点不甘心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果子,我知道你担心沈昭棠,但这事,急不得。江湖不是光靠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是脑子。沈昭棠不是普通人,她有她的本事和考量。” 闫川的话让我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了,哪有速成高手啊,要是有,大家不都是高手了吗? “嘿,果砸,多大点事?走,包哥带你出去散散心,保证让你把什么胭脂门都忘了。” 包子挤眉弄眼,一脸你懂的贱笑。 我翻了个白眼:“滚蛋,你那散心的地方,除了小妹妹就是大波浪,我没那个心情。” 包子撇撇嘴:“不懂享受,那地方多好,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烦恼全消,你这叫浪费大好青春。” “我谢谢您嘞,您自个去消受吧。” 我懒得搭理他,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正说着,店门被推开,姜薇和夏天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看样子是刚血拼回来。 “嚯,买这么多?这是要把店里改成百货大楼啊?” 包子立马转移了目标,凑过去看她们手里的袋子。 姜薇白了他一眼:“女孩子逛街,你懂什么?夏天看上几件衣服,我帮着参谋参谋。” 夏天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是夏天妹子眼光好。” 包子立刻拍马屁,这惹得闫川有些不高兴了。 “去,滚犊子……” 闫川话还没说完,店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人影挡住。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戴着顶旧鸭舌帽的男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手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用旧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包裹。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像是常年在户外干活的人,眼神里透着局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老板,收东西吗?” 他声音有些尖细,带着浓重的口音。 来了生意,我们几个都收敛了玩笑。 姜薇迎了上去,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微笑:“收啊,大哥,您请进,有什么好物件要出手?” 那男人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好像不太适应店里略显讲究的环境,眼神飞快的扫了我们一圈,最后落在姜薇身上,才慢吞吞的把包裹放在柜台上。 “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东西,一直压在箱底,家里最近有点急事,等钱用,没办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张的搓手,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我们。 包子一听祖传,老东西,眼睛立马亮了,凑到柜台边:“哟,祖传宝贝?快打开看看。” 姜薇瞪了包子一眼,示意他别吓着人家。 她语气温和的对男人说:“大哥别紧张,拿出来我们看看,东西好,价格好商量。” 那人咽了口唾沫,这才颤抖着手,一层一层的剥开那厚厚的旧报纸。 随着报纸剥落,里面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一件玉器。 长约二十公分,造型古朴,通体呈温润的青白色,带着深浅不一的沁色。 仔细看去,这是一只造型生动,线条流畅的玉猪。 猪呈卧伏状,四肢蜷曲在身下,猪嘴微微前拱,两只圆溜溜的眼珠用极细的阴线刻画出来,憨态可掬。 猪身饱满圆润,打磨的十分光滑,背部还有一道浅浅的凹槽,像是用来握持的。 整体包浆浑厚,沁色自然深入肌理,透着一股子岁月沉淀的古朴气息。 “握猪?” 姜薇和我几乎同时出声。 握猪,也叫玉握猪,是汉代墓葬中常见的随葬玉器,握在死者手中的,象征着财富,寓意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丰衣足食。 眼前这只玉猪,造型,沁色,包浆,都透着一股子开门的老气。 包子虽然不太懂细节,但看我们俩的反应,也知道是好东西,眼睛瞪的瞪大了。 “猪?玉猪?这玩意值钱不?” 姜薇没理他,小心翼翼的从男人手里接过玉猪握,入手沉甸甸的,玉质细腻温润,是上好的和田青玉料子。 她掏出强光手电,对着玉猪的各个部位仔细照射,观察玉质结构,沁色的过渡。 又拿出放大镜,一点一点查看雕刻的刀工和细微的磨损痕迹。 那样子,无比专注认真…… 第一千零五章 超低价格 我也凑近了仔细观察。 这玉猪沁色过渡非常自然,由表及里,深浅变化毫无规律可循,不像是人工染色能做出来的。 玉质在强光下呈现出典型的和田玉纤维交织结构,温润内敛。 雕刻线条简洁,但遒劲有力,特别是猪的眼睛和嘴部的刻画,寥寥几笔却极为传神,是典型的汉八刀风格。 猪身表面的磨痕非常柔和自然,是长期把玩或埋藏形成的,绝非机器打磨的痕迹。 包浆更是油润厚重,像是被盘玩了几百年。 姜薇和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和兴奋。 这东西,开门老,汉代的东西,而且品相完整,玉质上乘! “大哥,这东西,您家祖上?” 姜薇放下放大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男人搓着手,显得更加局促和不安:“是,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说是老辈人从地里……呃,是祖上留下来的!一直藏着,要不是家里娃生病急着用钱……” 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 “娃生病?” 姜薇捕捉到这个信息,语气更加温和了。 “大哥别急,东西是好东西,您开个价?”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为难,伸出两根手指,又缩回去一根,犹犹豫豫的说:“一……一万五?行吗?家里等着救命钱……” 一万五? 听到这个价,我和姜薇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价,太低了。 按我们初步判断,这汉代玉猪,品相这么好,送到大拍行,底价都得奔着十五六万去,要是遇上喜欢的藏家,二十几万也是有可能的。 他只要一万五? 包子在一旁直接叫了出来:“啥?才一万五?大哥,你这东西看着可不止这个价,你是不是被人坑了?” 他倒是好心。 男人被包子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没人坑我,是我自己不懂,就一万五,能现在给钱吗?我急着去医院!” 他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姜薇皱起了眉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东西太开门,价格要的太低,卖主又急的不行…… 这几点凑在一起,由不得人不生疑。 虽然东西看着没毛病,但古玩行里埋雷的事儿太多了。 “大哥,您别急。” 姜薇示意他稍安毋躁:“东西是好东西,但我们收东西也得按规矩来。这样吧,您把东西先放这儿,我们给您打个收条,明天给您钱,您看行吗?我们得在研究一下,确认一下。” 这也算是行里的规矩,也是留个缓冲,查查底细。 “不行!不行!” 男人一听要留东西,顿时急了,一把抢回玉猪握紧紧抱在怀里。 “我现在就要钱,等不了明天,娃等着钱救命呢,你们要是不能现在给钱,我就去别家。” 说着,男人就要往外走。 “哎,大哥,等等!” 我赶紧拦住他,看他那焦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而且东西确实好,万一真是家里急用钱,我们压着不给,耽误了事,心里也过意不去。 最主要一点,这玉猪握,有赚头。 “薇薇?” 我看向姜薇,眼神询问,古韵珍阁的钱款,由她负责。 姜薇也犹豫了,她再次看了看男人怀里的玉猪,又看了看男人焦急绝望的眼神,最终咬了咬牙。 “行,大哥,就按你说的,一万五,现金!” 姜薇拍板了,转身去柜台后面拿钱,古韵珍阁备了不少现金。 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连声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很快,姜薇点好了一叠厚厚的百元大钞,递给男人。 男人颤抖着手接过钱,飞快的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的把玉猪握重新用报纸包好,郑重的放在柜台上。 “谢谢,谢谢老板,你们是好人。” 男人拿着钱,对我们鞠了一躬,转身急匆匆的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包子凑到柜台前,看着那包得严严实实的玉猪,搓着手:“嘿嘿,一万五,咱们捡了大漏吧?转手就能翻好几番,果砸,姜薇,还是你们眼力好。” 姜薇没说话,眉头依旧紧锁着。 她重新拿起玉猪握,在手里掂量着,翻来覆去的看。 夏天好奇的问凑过来:“薇薇姐,这东西很值钱吗?看着挺可爱的。” 姜振也附和了一句:“嗯,看着是挺古朴的。” “值钱是值钱……” 姜薇沉吟着:“汉代的东西,开门的老件儿,但是我这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包子不以为然:“有啥不踏实的?那大哥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真等着钱救命呢,东西也对,你俩不都看真了吗?捡漏了还不高兴?” 我也拿起玉猪握仔细端详,入手温润,沁色自然,雕工精湛,怎么看都没问题。 “是啊姜薇,东西应该没问题,可能就是那大哥真不懂行,加上着急,才要了个底价。” 姜薇摇摇头:“但愿吧,希望是我多心了,总觉得太顺了。” 她把玉猪握小心的放进柜台里的锦盒中,锁好。 “明天,找人问问有没有喜欢的,翻十番价格就可以出手,这买卖利润还是很高的。” 事情好像就这么决定了。 捡了个不大不小得漏,本该高兴,但姜薇那紧锁的眉头,还有男人临走时过于匆忙的身影,让我也不禁产生一丝疑惑。 难道真看走眼了? 我又打开旧报纸,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玉猪握,实在没看出问题的存在。 晚上关了店门,各回各家。 我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沈昭棠不在,显得格外冷清。 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是凌千雅那张妩媚又危险的脸,一会是沈昭棠决然离去的背影,一会又变成了那只憨态可掬的玉猪握…… 恰巧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是沈昭棠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亲爱的,马上到地方了,一切平安,想你!” 我看着短信内容心里不由得一暖,编辑了很多文字,最后删的只剩下四个字:我也想你! 第一千零六章 发现问题 第二天一早。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古韵珍阁。 店里,姜薇已经在了,正拿着那只玉猪握在明亮的自然光下反复端详,眉头拧的跟麻花似的。 闫川和包子还没来。 “早。” 我打了声招呼,倒了杯水。 “早。” 姜薇头也没抬,应了一声,依旧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玉猪。 我凑过去,指了指她手里的玉猪:“还琢磨呢?一晚上没睡好?还在想它?” 姜薇叹了口气,把玉猪轻轻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上:“吴果,你过来再看看。” 我依言拿起玉猪,入手还是那份沉甸甸的温润感,青白色的玉料在晨光下显得更加柔和,深浅不一的褐色,黄褐色沁痕蜿蜒盘绕,自然得像是大地的脉络。 猪的眼睛和嘴部那几刀简洁有力的刻画,透着汉代古朴的大气。 怎么看,都是开门的老东西啊。 我实话实说:“没毛病啊,沁色,玉质,包浆,都到位了。薇薇,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昨天那人看起来也是真着急。” 姜薇没接话,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递给我。 “你仔细看它的底部,特别是蹄子蜷缩起来和腹部接触地面的那一小块区域。” 我狐疑的接过放大镜,调整角度,凑近了看姜薇指的位置。 玉猪是卧姿,四蹄蜷在身下,腹部自然贴地。 在放大镜下,这一小片区域的玉质表面似乎……有点不大一样? 其他地方,无论是沁色深入的地方,还是玉质裸露的地方,那种因岁月形成的柔和光泽是均匀覆盖的,带着一种温润内敛的光感。 但是在这一小片接触地面的区域,光泽好像过于油亮了。 而且,放大镜下,这片区域的细微划痕和磨损痕迹,好像比其他部位要少得多。 或者说,显得更新一些。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 就像一件穿了很久的旧衣服,整体都磨得发亮了,但腋下或者裤裆经常摩擦的地方,反而因为过度摩擦显得更光溜,甚至有点贼亮,和整体自然的旧感不太协调。 “这……” 我抬起头,看向姜薇,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这块地方,包浆有点太贼了。” “不是好像,就是不对劲!” 姜薇的语气斩钉截铁:“你想想,如果这东西是汉代随葬的握猪,它被握在死者手里下葬,埋在地下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出土后,就算被人收藏把玩,谁会特意去盘玩它最底部,最不容易接触到的地方?尤其是这种蜷缩的姿势,腹部和蹄子接触点是最隐蔽,最难手盘到的死角!” 她拿起玉猪,指着那个区域,接着说道: “正常传世或者出土后盘玩的老玉器,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包浆要么相对薄弱,要么和整体一样自然均匀。但这块地方,包浆的油润感反而比其他显眼部位更强烈,光泽也更浮,更贼!就像有人用油或者蜡,刻意在那个小地方着重养过,擦过一样,这不符合长期自然形成的规律。” 姜薇的分析很到位。 这玉猪是握在手里的,盘玩也是盘玩露在外面的部分,谁会专门盘它肚子底下那一点点跟桌面接触不到的地方?这地方包浆反而最亮最新?这不科学! “难道是做旧的时候,这个地方被忽略了?或者用力过猛了?” 我喃喃自语,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不是钱的事,这一万五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主要是这玩意要是假货,传出去的话,对古韵珍阁的名声可不好。 姜薇脸色凝重:“很有可能,昨天被那男人的急用钱和不懂行给唬住了,加上时间紧,没顾上看这些死角,现在冷静下来,越看越觉得这块地方别扭!这沁色……自然的太刻意了,这包浆,也均匀的太完美了,完美的有点假。” 正说着,门店哐当一声被推开,包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后面还跟着打着哈欠的闫川。 “早啊兄弟们,哟,研究宝贝呢?” 包子一眼就看到了托盘上的玉猪,笑嘻嘻的凑过来:“咋样?联系到买家没有?翻几番出手?晚上可得请客啊。” 我和姜薇都没理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闫川察觉到气氛不对,也走了过来:“怎么了这是?出啥事了?” “川子,你来的正好。” 我把放大镜递给他,指着玉猪腹部接触点,说道:“你看看这块地方,包浆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闫川疑惑的接过放大镜,仔细看了看,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嘶,这光泽是有点浮,这地方不该这么亮啊,磨损痕迹也少……” “啥亮不亮的?” 包子听得一头雾水,抢过玉猪自己翻来覆去的看。 “这不挺好的吗?油光水滑的,你们就是疑神疑鬼,捡了漏还不乐意。” “你懂个屁!” 我一把夺回玉猪,小心放好。 “这地方包浆太新太贼了,跟整体不协调,很可能是做旧的时候留下的破绽。” 包子有点傻眼:“啊?假的?不能吧?那人看着挺老实啊,演的也太像了了吧?眼泪汪汪的,娃等钱救命……还有,你和姜薇昨天两个人看,都没看出破绽来?” 姜薇没好气的说道:“演的就是要像,古玩行里,比这演技好的多了去了,什么祖传的,地里挖的,急等钱救命的,都是套路!就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没时间细看,赶紧掏钱!” “那还不赶紧把人找出来,钱不是问题,主要是名声啊,果子你说你也是,天天吹的五迷三道,这么个小东西都能打了眼……” “找人是大海捞针。” 闫川摇摇头,转头看向姜薇:“关键是这东西是不是确定了真有问题,姜薇,你怀疑是哪里做的局?” 姜薇眉头紧锁,说道:“还不确定,这种高仿,能做到沁色,玉质,刀工都这么像,连我们都打了眼,绝对不是小作坊能做出来的!背后肯定有高手在操盘。这种局,往往不止埋我们一家,很可能同时在几家店下套,就看谁先上钩!” 我闻言,突然想到紫意轩…… 第一千零七章 做旧团伙 我立刻掏出手机,翻到了李八指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李八指带点睡意的声音。 “喂?吴果?大清早的,催命呢?” 这个点了,李八指居然还没起? 我顾不上客套,直奔主题。 “李叔,问你个事,昨天下午,是不是有外地人拿着东西去店里问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李八指的声音清醒了不少:“嗯?你怎么知道?是有这么个人,咋了?那人跑古韵珍阁去了?” “对,他的东西让我们收了!” 我赶紧问:“李叔,你看他的东西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嘿嘿…” 李八指在电话那头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 “看了,东西粗看,挺开门的,对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也觉得开门?” “表面功夫做的确实足,沁色,玉质,刀工,都像那么回事。” 李八指慢条斯理的说:“不过嘛……那小子要价太低,一万五,还急的火上房似的,非立刻拿现金。这就不对劲了,哪有抱着金饭碗要饭的?还急成那样?再好的东西,但凡沾上急字,就得打十二分精神。”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我老李头在行里混了这么多年,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我找了个借口,说要请老友再掌掌眼,让他把东西留一天。结果那小子,跟被蝎子蛰了似的,抱起东西就跑,拦都拦不住。嘿,这下我就更笃定了,十有八九是雷。” 果然,李八指这老狐狸没上当。 我赶紧把我们发现腹部接触点包浆贼亮的问题跟他说了。 “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传来李八指幸灾乐祸的大笑。 “吴果啊吴果,你小子也有今天,老猫烧须了吧?让你们贪便宜!一万五就把你们魂勾走了?你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这次就着道了?” 我哭笑不得:“李叔,你就别笑话我了,现在不是嘲笑的时候,我们这不是发现问题了嘛,你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是哪路神仙下的套?手法这么高?” 李八指的笑声收敛了些,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这种高仿,能做到以假乱真,连你都被打眼,绝对不是津沽本地那些小作坊能搞出来的。我估摸着,是外地流窜过来的专业团伙,专门干这种埋雷的活。 手法老练,分工明确,有人做旧,有人演戏出货。他们通常不会只盯一家,而是像撒网一样,在津沽各大古玩店同时下套,广撒网,捞着一条是一条。 我估计啊,这会儿,除了紫意轩和古韵珍阁,津沽其他的店,指不定也有中招的!只不过嘛……嘿嘿,这行里,打眼是常事,但说出来丢脸,大家可能都捂着,没声张罢了。” 李八指的话像点了火药桶! “妈的!” 我一股邪火噌的窜上脑门,气的差点把手机捏碎。 骗到我头上来了?还他妈组团忽悠?当津沽没人了是吧? 沈昭棠刚走,我这心里正憋着一股邪火没处发呢,好嘛,这帮不长眼的骗子!正好拿他们出出气! “李叔,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我匆匆挂了电话,眼神扫过店里众人,包子他们都看着我,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 “果砸,咋说?” 包子撸起袖子,一脸杀气。 “外地来的瘪犊子?敢在咱们头上埋雷?干他娘的!” “李八指说,是外地流窜的高仿团伙,手法专业,可能同时给很多家店下了套。” 我咬着牙接着说道:“妈的,钱是小事,名声是大,这口气不能忍!必须把这帮孙子揪出来!让他们知道知道,津沽古玩街,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 姜薇柳眉倒竖,附和道:“我真想看看,是哪路神仙,做旧做得这么好!” 这个事情,是有找神手李了。 这小子虽然吃到了赌场的甜头,但依然有不少手下干着老本行。 事不宜迟,我立刻拨通了神手李的电话。 电话里,我直接开门见山让他帮我查几个人,神手李这二逼,现在张口闭口就是钱。 我告诉他,只要找到人,消息费加倍,只要消息准。 神手李让我等信,他说只要这帮孙子还在津沽地面上喘气,他就能把人揪出来。 挂了电话,包子凑过来,骂道:“神手李这孙子,现在只跟钱近,王八草的。”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要养手下,开销也不小,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吧? 有钱赚,办事也认真。 “川子,一会你去沈阳道转转,那么大的市场,他们昨天一天应该转不完,看看今天还在不。 包子,你去咱们附近的早餐店看看,这会该吃早餐了,看看那伙人有没有可能出来吃早餐。” 对于我的安排,包子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嘟嘟囔囔走开了。 店里就剩下我和姜薇,她叹了口气,说今天被人上了一课,看来还是自己的经验不够足。 我挠挠头,其实这事吧,有我一定的责任。 但事情都发生了,还是那句话,一万五对于我来说,无所吊谓,就是这口气咽不下。 我拿起玉猪握,此时真想直接摔到地上…… 没一会,姜振这小子打着哈欠进了店里,姜薇见他来这么晚,心头无名火起。 “姜振,让你来看店,你是来享福的吗?这都几点了?赶紧把卫生打扫了!” 姜振被姜薇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他看看我,一脸茫然,但还是很快拿起抹布,擦拭博古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吴果……” 姜振小声喊了我一句。 我走过去问道:“咋了?” “我姐来大姨妈了吗?这大早上跟吃了枪药似的。” “你姐来没来大姨妈我咋知道?” 这时,我电话响了,是包子打来的。 电话那头,包子气喘吁吁:“果砸,附近早餐店我转过了,没啥情况!但我去了几家小旅馆,其中有一家说昨天下午是有一伙外地人退房,七八个人,穿着打扮和昨天那人差不多,好像还提着个大编织袋,他们好像已经跑路了。” 已经跑了? 腿脚这么快? 第一千零八章 天工坊? 包子在电话那头喘着粗气,看了没少下功夫。 他说前台告诉他,那帮人退房的时候急匆匆的,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津沽生意不好做,估计是知道快露馅了。 我烦躁的挂了电话,对姜薇和姜振摇摇头,说道:“包子说人跑了,退房了。” 这次被骗,姜薇的心情要比我糟糕一百倍,所以听我说完之后,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算他们跑的快!下次别让我碰上。” 说罢,她恨恨的瞪了一眼桌子上的玉猪握。 姜振小心翼翼的擦着博古架,嘀咕道:“姐,消消气,就当破财免灾了呗……” “消个屁!” 姜薇没好气的怼回去:“擦你的灰,擦不干净中午别吃饭!” 姜振缩了缩脖子,赶紧卖力干活。 店里气氛正低落,我的手机突然又响了,是神手李。 我赶紧接起,但心里没抱太大希望。 “喂,李老板。” 神手李的声音透着股兴奋劲儿:“吴老板!人没跑,还在津沽!” 我精神一振,差点跳起来:“啥?在哪?” “嘿,这帮孙子惊着呢!” 神手李嘿嘿笑道:“我兄弟眼见,在城西那片老居民区,一个叫运发招待所的破地方,瞄到他们了!是你说的那人,大概七男一女,正搁楼下小饭馆吃早饭呢,一个长头发领头,灰夹克也在,跑不了!” 我瞬间热血上头:“运发招待所?城西?具体位置,快!” 神手李报了个详细地址,然后说道:“吴老板,这消息可老费劲了,兄弟们……”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加钱!翻倍!” 我吼了一嗓子:“谢谢李老板,回头给你送钱去!”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通了包子和闫川的电话跟他们说人在城西运发招待所,叫他们赶紧过去堵他们,别让人跑了。 包子在电话那头嗷嗷叫:“卧槽,还在呢?等着,我马上到,今天非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闫川的声音也带着杀气:“收到,聊古阁的老赵正一肚子火呢,他也要带人过去,正好一起算账!” 看来李八指说的没错,看走眼的不止我们。 姜薇也想跟我一起去,却让我以女孩子不适合打打杀杀决绝了,让他留下来好好看店。 随后,我抄起店门后一根平时用来顶门的木棍,然后打车直奔城西。 那运发招待所果然够破,藏在一条脏兮兮的小巷子里。 楼下的小饭馆更是简陋,几张油腻腻的桌子摆在门口树荫下。 隔着老远,我就看到了那伙人,七男一女,围着一张圆桌子,正呼噜呼噜吃着面条。 那个穿灰夹克戴鸭舌帽的也在,正低头猛吃。 领头的是一个长发过肩的男人,看起来还有点明星范,还一边吃着,一遍警惕的扫视着四周。 包子已经先到了,躲在巷子口一辆破三轮后面,对我招手。 闫川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聊古阁的赵老板和一个伙计。 赵老板脸黑的像锅底。 “就是他们!” 赵老板咬牙切齿,指着那桌人。 包子撸起袖子:“妈的,果砸,咋整!直接上?” 我掂量着手里的木棍,眼神凶狠:“废话,川子,包子,赵老板,你们堵后路,别让他们溜了,我去打个招呼!” 我们几人悄无声息的围了上去,那长头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正好看到我提着棍子,杀气腾腾的走了过来。 长头发脸色大变,一把掀了桌子:“不好!风紧!扯呼!” 碗筷盘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其他几个人也反应过来,丢下碗就想跑,但晚了。 闫川和包子自己用说,他俩就像两头下山的猛虎,瞬间堵住了他们往巷子里的退路。 赵老板和伙计也抄起旁边的板凳,封住了另一侧。 “跑?往哪跑?” 我一声怒吼,抡起木棍就朝着离我最近的那个灰夹克砸了过去。 “哎哟!” 那灰夹克躲闪不及,肩膀结结实实挨了一棍,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操!” 长头发见跑不了,凶性大发,抄起一旁的折叠凳就朝我抡过来。 我侧身躲开,木棍横扫他的下盘。 闫川更狠,一个箭步上前,直接一个擒拿手扣住刀疤脸的手腕,用力一拧。 “啊……” 长头发惨叫一声,折叠凳脱手,胳膊被闫川反剪到背后,膝盖窝被闫川一脚踹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包子那边更是生猛,直接扑向了昨天卖我们玉猪的皮夹克! “狗日的!骗到你包爷爷头上了!” 砂锅大的拳头劈头盖脸就砸了下去。 “别打!别打脸!” 灰夹克吓得抱头鼠窜,被包子堵在墙角,一顿王八拳伺候,打得他嗷嗷直叫。 剩下的几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也想反抗,但哪是憋了一肚子火的闫川和赵老板他们的对手? 闫川撂倒长头发后,转身一个鞭腿就扫倒一个,赵老板和伙计拿着板凳,几下就把其他人拍翻在地。 那女的想跑,被包子一脚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战斗结束的飞快,不到两分钟,刚才还在吃面的八个人,全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呻吟着。 长头发被闫川死死按在地上,灰夹克被包子骑在身上揍成了猪头,鼻血糊了一脸。 “妈的?敢在津沽埋雷?” 包子又给了灰夹克一拳:“骗了多少钱?说!” “饶命,饶命啊大哥!” 灰夹克哭爹喊娘:“钱都在老大那……” 他指向被闫川按着的长头发。 长头发虽然被制住,但眼神凶狠,挣扎着吼道:“你们敢动我们?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我们是天工坊的!得罪了我们,你们在古玩行里吃不了兜着走!” “天工坊?” 我一愣,没听过这名号。 赵老板走过来,对着长头发就是一脚。 “去你妈的天工坊,老子听都没听过,跟他妈窑子名似的!” 长头发挨了这一脚,疼的呲牙咧嘴,但嘴上更硬。 “哼!一群井底之蛙!我们天工坊遍布全国,高手如云……” “云你麻痹!” …… 第一千零九章 天工坊 对于长头发的嘴硬,闫川是一点也不惯着。 但最遭罪的还是灰夹克,包子按着他是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让你妈遍布全国,还尼玛高手如云,吹牛逼不打草稿,就你们这揍性,还尼玛做旧,我看你们是欠揍!” “别打了,别打了……” 灰夹克哭喊着:“大哥,我们老大说的是真的,我们组织人很多的,这次我们认栽,放我们走吧。” “放你们走?” 闫川手上也加了把劲,长头发疼得直抽冷气。 “坑了钱,放完狠话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走到长头发面前,蹲下身,用棍子拍了拍他那张狼狈的脸。 “天工坊?呵,我记住了。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津沽这块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这次算你们运气好,老子今天不想脏手,下次再让我在津沽看到你们埋雷……” 我眼神一冷,棍子猛的戳在他旁边的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老子打断你们的腿!让你们爬着出津沽!听见没?” 长头发吓了一跳,但依旧梗着脖子,没吭声。 “行了。” 我站起身,发泄了一通,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大半,也懒得和这帮人渣纠缠了。 “把他们身上的钱拿出来,包子给神手李打电话,让他派人过来。” “好嘞!” 包子掏出手机,给神手李打电话。 而闫川开始在长头发身上摸索,从他衣服内里拽出一个包,打开一看,里面差不多有二十多万。 这些应该就是昨天他们骗的钱。 我抽出一沓递给赵老板,然后自己也留了一沓,最后拿出一大沓,是准备给神手李的。 消息费必须从这帮孙子身上出! 包子很快就挂了电话,他又踢了灰夹克一脚:“听见没?等着吧,一会有人送你们滚蛋!” 赵老板也出了气,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妈的,晦气!” 然后,他看向我:“吴老板,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我摆摆手:“客气啥,赵老板。” 没过多久,神手李派来的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就骑着几辆破摩托车来了。 一看地上躺着的几人,二话不说,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们拽起来,横在摩托车后座。 “几位老板放心!保证把这几个杂碎扔出津沽地界,让他们涨涨记性。” 领头的一个汉子对我和包子点点头,我把钱递了过去:“嗯,辛苦兄弟们了。” 摩托车冒着黑烟,驮着那几个哼哼唧唧的家伙,歪歪扭扭的开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闫川拍了拍手上的灰:“就这么完了?” 包子甩了甩打人打得有点疼的手腕:“不然呢?难不成真把他们埋了?为了这一万五,犯不上,揍一顿扔出去,解气就完了。” “走吧。” 我也觉得没意思了:“天工坊……” 我低声念叨了一句这个名号,长头发和灰夹克不像是在吹牛。 不行,我得给方正打个电话,这小子没准知道天工坊的事。 方正的电话很快接通,这小子可能在干活,背景里有砂轮打磨的细微声响。 “喂,果子,你不会是找我要钱吧?” “你滚,我问你个事,听说过天工坊吗?” 电话那头,方正打磨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了几秒钟,他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带着点惊讶和凝重。 “天工坊?你惹上这帮人了?” 我心里一紧,有门儿!连方正都这反应,看来这天工坊真不是啥善茬。 “别提了。” 我苦笑一声,把被人用高仿玉猪握埋雷,我们如何发现,又如何找到他们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方正用完,苦笑一声:“那这事可能不好办了……” “是他们先坑我们的!” 包子在旁边嚷嚷,嗓门贼大,估计方正也听见了。 “坑你们是不假,但你们的反击有点生猛……” 方正的声音有些无奈,我赶紧追问:“方正,这天工坊到底啥来头?真有那么邪乎?” 方正闻言,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我们科普。 “天工坊,在咱们古玩行里,特别是高仿圈和地下黑市,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但不是啥好名声。他们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小团伙,更像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地下王国。” “总部据说是在南方某个市,具体在哪知道的人不多,神秘的很。但他们的人,确实遍布全国各大古玩集散地和重要城市。像津沽这种地方,肯定有他们常驻或者定期活动的小组。你们揍的那几人,估计就是他们派来扫雷的流动小组,专门负责撒网坑人。” “据我所知,天工坊内部等级森严,养着不少真正的匠人。有专门研究古玉沁色的,有专攻瓷器开片做旧的,有仿制青铜器锈蚀纹路的高手,还有仿造字画印章的大师!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很多都能以假乱真,连一些老行家都经常打眼。你们收的玉猪握,能让你着了道,绝对是他们中高手的手笔,不是路边摊的水平。” “而且,他们不止做旧技术高,组织性更强,有专门负责埋雷出货的,有负责扫尾和安全的打手,还有专门负责销赃和洗钱的渠道。内部规矩森严,对外极其护短,你们这次不光打了他们的人,坏了他们的买卖,还把钱抢了回来,这在他们眼里,就是砸场子,抽脸。” “卧槽!他么坑人就不行别人报复了呗?” 包子听得直摇头:“老方,你也不用吓唬我们,就是一群造假的小瘪三,我还真不怕他们来找麻烦。” 我瞪了包子一眼,他这话说的,方正也是造假的,这不连他一起骂了吗。 方正叹了口气:“包子,我不是吓你,只是在跟你分析利弊,跟他们结下梁子,往后的日子,不一定会太平。天工坊内部就是个小型江湖,规矩多,睚眦必报。他们可能不会明着来,但暗地里使绊子,你说你们能时时刻刻防着吗?” 电话这头,我们仨都沉默了。 妈的,刚走一个胭脂门,又来个天工坊。 日子,啥时候能平静啊…… 第一千零一十章 马三炮 回到古韵珍阁时。 姜薇正在柜台后用软布擦着一面铜镜。 见我们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找到人了?” 包子径直走到水缸边,舀起水就往脸上泼,抹了把脸说:“几个骗子,不经揍。” 姜振从里面搬出凳子递给我们,我往柜台边一靠,把天工坊的事捡要紧的说了说。 “往后有人来出货,不管东西看着多地道,都得往细了查,拿不准的先扣下,等我回来再说。” 姜薇点头:“我记住了。” 我指了指坐在太师椅上的闫川,说道:“川子在这盯几天,管饭就行,不用开工资。” 闫川眼皮抬了抬,没说话,包子乐了:“顿顿有肉就行,把他吃得和我一样胖。”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店里生意一般,我们白天看店,晚上在后屋整理账单。 开业这么久了,我分红的利润达到了七万块…… 转眼到了五月初,这天下午,我闲着无聊正在后屋磨洛阳铲,姜薇掀着门帘进来了,声音压得很低。 “吴果,前厅有个人来出货,东西看着是刚出的,你去看看。” 我心里一动,跟着她走到前厅。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柜台前,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褂子,裤脚沾着新鲜的黄土,脚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看见我进来,男人堆起笑脸:“老板,您给掌掌眼。” 我蹲下身解开麻袋,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铜鼎,一对青铜爵,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铜镜。 我拿起铜鼎掂了掂,入手沉得压手,锈色是那种带着结晶状的绿,闻着有股土腥气。 是生坑货,真东西。 我抬头看着男人,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男人往门口瞟了瞟,压低声音:“不瞒您说,是前几天在老家翻猪圈挖出来的。我老家在青州李家庄,离津沽不远。” “青州李家庄?” 我把铜器放回麻袋:“具体位置在哪?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可不敢要啊。” 男人挠挠头:“就是村西头老槐树下那户,我表亲家猪圈,不信您去看,土还没填实呢。” 我让姜薇从钱箱里数三千块钱递给男人,然后说道:“这是定金,你先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我们要验货,货对了明天该多少给你多少。” 男人把钱揣进怀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老板实在,我这就在街口的旅社等着,您尽管验!” 等男人走远,包子立马说:“是真东西,绝对是从坟里起出来的!” 我盯着麻袋:“看出来了,李家庄离这不到一百里,包子,你去弄辆车,咱今晚去看看!” 姜薇在旁边插话:“要不要带家伙?” 我站起身:“带上洛阳铲,绳索和撬棍,川子留在店里,我和包子去就行。” 天黑透之后,包子开着一辆松花江面包车出了城,那时候省道坑坑洼洼,车灯照过去,路边的树影跟鬼似的晃来晃去。 “果砸,你是觉得他们没挖到正地方?” “嗯,能挖出青铜器,就绝对不止那几件,墓室可能坍塌了,咱俩到地方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包子对我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 快到李家庄时,包子突然减速:“前面好像有动静。” 我探头一看,路边停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白天那个卖铜器的男人正蹲在树底下抽烟。 看见我们的车,他赶紧掐烟跑过来。 “老板,你们可来了!” 他扒着车窗:“我带你们去,路熟!” 这逼,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包子暗骂了一句:“这货比狗鼻子还灵。” 事到如今,我们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只能说这男人比正常人精一些。 我让男人上了车,他坐在后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那猪圈底下肯定还有东西,我挖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土色跟其它地方不一样……” “你叫啥?” “我没叫啊。”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大名还是小名?” “……” 这男人精的有点过头了。 他大名叫马天龙,小名叫马三炮。 包子打趣,说他不如叫马山炮,山炮,威力大…… 进了村子,马三炮指挥着把车停在离老槐树不远的麦秸垛后边。 月光下,能看见那处猪圈,新翻的黄土在黑夜里格外刺眼。 马三炮指着院墙豁口:“就是那儿,我表亲家今晚去他闺女家了,院里没人。” 我和包子拎着工具下车,马三炮也跟下来,搓着手:“老板,要不要我帮忙?” 这家伙应该是个半吊子,不知道在哪学来的盗墓手艺,估计是拿自己表亲家猪圈练手,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我塞给他个手电筒:“你在外面望风,有动静就咳嗽三声。” 我和包子从豁口钻进院子,猪圈里果然堆着新土。 包子掏出洛阳铲往地上一插,拔出来一看,铲头沾着的土带着黑褐色的腐渣。 包子压低声音说道:“就是这了,底下有夯土层!” 我沉吟了一下,奶奶的,本来我和包子能悄悄把活干了,这马三炮叉一杠子,还得分他一份。 唉,干吧,干吧。 我俩轮流开挖,没多久就挖到了青石板,刚要撬开,突然听见墙外传来咳嗽声,三声。 包子立马关掉手电筒,我俩贴着墙根蹲下,就听院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 “刚才好像看见车灯了。” “别是巡夜的吧?” 另一个声音接话:“快点干完这票,回去交差。” 嗯?还有别人知道这里?马三炮这傻逼不是说他自己挖的吗?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摸出后腰的撬棍,就见两个黑影翻墙进来,手里都拎着工兵铲,直奔猪圈而来。 “妈的,抢食来了!” 包子低骂一声,突然窜出去一棍子抡在左边那人后脑勺上,那家伙哼都没哼就趴了。 右边那人刚要转身,我一撬棍砸在他膝盖上,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他抱着腿就滚倒在地。 “是哪儿的?” 包子用手电照那人脸,看见他穿的朴素,脸也黢黑,不像是道上的。 我刚想接着问话,墙外又传来咳嗽声。 这次是连续的……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联防队 墙外那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像催命符一样。 马三炮这信号打的又急又密,明显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瞬间头皮发麻。 这他妈捅了马蜂窝了? 刚才撂倒两个,外面还有多少人? “风紧,扯呼!” 包子反应贼快,低吼一声,也顾不上地上哼哼唧唧那两个了,拽着我就往猪圈后堆杂物的阴影里钻。 我俩刚猫腰藏进一堆破箩筐和烂木板后面,院墙豁口处就呼啦啦涌进来四五个黑影。 手里都拎着家伙,有铁锹有镐把,气势汹汹。 “人呢?刚才还听见动静!” “妈的,老三和老五呢?” “操,地上躺着两个,谁干的?” 几个黑影围着地上那两个倒霉蛋,又惊又怒,用手电筒胡乱扫射着院子。 光线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藏身的杂物堆附近晃来晃去。 就在这紧张得要命的当口,墙外的马三炮突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嚎了起来。 “快来人啊……抓贼啊……有人偷东西啦!!!” 那嗓门,又尖又利,在寂静的乡村夜晚炸开,跟防空警报似的。 “操!” 我和包子心里同时骂娘!这傻逼玩意儿!他喊谁偷东西呢?指我们?还是指那帮后来的? 这声嚎叫效果拔群,原本离得不远的几户人家,狗立刻狂吠起来。 紧接着,村里此起彼伏响起了狗叫声,还有人声。 “谁喊抓贼?” “哪呢?偷啥了?” “好像是老马家猪圈那边!” “抄家伙,去看看!” 脚步声,喊声,狗叫声瞬间混成一片,由远及近,朝着小院包围过来。 那几个刚进来的黑影也慌了! “妈的,联防队要来了!” “快,把老三老五抬走!” “撤、赶紧撤!”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架起地上那两个被我们放倒的同伙,也顾不上找我们了,狼狈不堪的翻墙就跑,消失在黑暗里。 我和包子缩在杂物堆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的嘈杂人声,手电光线乱晃,还有联防队员粗声大气的吆喝。 “都别动,谁在猪圈里?” “出来!我看见你们了!” “……” “妈的,马三炮这孙子……” 包子咬牙切齿,声音压的极低。 他这一嗓子,差点把我俩都搭进去。 “别出声。” 我死死按住包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是被联防队当盗墓贼抓了现行,那乐子可就大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外面闹哄哄折腾了得有五六分钟,联防队员在猪圈里转了几圈,又盘问了闻声赶来的老马家邻居,最后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当是有人恶作剧,骂骂咧咧的收了队。 村里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狗叫声平息下来,四周重新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麦秸垛的沙沙声。 我和包子像从手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后背都湿透了。 确认外面彻底没人了,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妈的,吓死老子了……” 包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刚想喘口气,就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从麦秸垛后面溜出来,正是马三炮! 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凑到我们跟前:“两位老板,没事了没事了,联防队走了!” 包子一看他,火噌的又上来了,一把揪住马三炮的衣领,把他顶在院墙上:“操你大爷的马三炮,你他妈刚才瞎喊什么?差点害死老子!你是不是想指认我俩是贼!” 马三炮吓的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哎哟,老板,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哪敢指认你们啊,我那是没办法啊!” 他喘着气解释:“刚才那帮人进来好几个,手里都有家伙,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善茬!我一个人在外面,腿都吓软了,我要是喊杀人或者别的,怕他们急眼把我灭口了,只能喊抓贼。这一喊,惊动联防队,那帮人肯定得跑,这不,真跑了吧?我是为了救场啊老板。” 包子不信:“放屁!那你怎么知道我俩藏这了?还摸过来了?” 马三炮陪着笑:“我看那帮人翻墙跑了,联防队也散了,估摸您二位还在附近猫着呢。这黑灯瞎火的,你们人生地不熟,能跑哪去?肯定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呗,我这不就赶紧过来找你们嘛,再说了,我还有东西在你们那,怎么可能害你们。” 他这套说辞,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但又透着股滑头劲儿,我和包子将信将疑的松开他。 “行,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 我盯着他:“那刚才那帮人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就你自己挖的吗?怎么又冒出那么多人?还带着家伙?比我们来的都早?” 马三炮苦着脸:“老板,我真不知道啊!我发誓,我就挖了那几件青铜器,真以为就我自己知道这地方,谁知道消息怎么就走漏了?这破地方,平时鬼都不来,今天怎么跟赶集似的,太邪门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很难让人全信。 包子不耐烦了:“甭管邪不邪门,马三炮,现在人跑了,联防队也走了,这坑还挖不挖?你丫到底想怎么着?” 马三炮搓着手,小眼睛在月光下闪着精光。 “挖,当然挖!来都来了,费那么大劲,不挖开看看,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看向我和包子,带着点谄媚:“两位老板,咱继续?有你们在,我心里踏实。” “继续?” 包子抱着胳膊,斜睨着他:“马三炮,你当我们傻?刚才那帮人啥来路都不知道,万一杀个回马枪呢?再说了,应该好几伙人呢,为啥非要跟我们合作?你就不怕我们挖出好东西,那你那份给吞了?或者……干脆把你埋坑里?” 包子故意露出凶狠的表情。 马三炮被包子说得一哆嗦,但脸上还是堆着笑。 “老板,您瞧您说的,哪能啊,我马三炮虽然是个粗人,但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二位的心还算善,不是那种黑吃黑的主儿!” 合着我们看起来像好人……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菜窖 “去你妈的直觉!” 包子嗤笑一声:“少扯犊子,你丫就是想找两个免费的打手兼苦力,等东西挖出来,谁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或者干脆卷东西跑路?” 马三炮被戳穿了心思,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依旧嘴硬。 “老板,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我马三炮在道上混,讲的就是一个信字,这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挖出来的东西,不管多少,咱们按出力分,您二位是主力,又是行家,拿大头,我拿小头,怎么样?我保证不耍花样。” 他说着,还举起手发誓:“要是说话不算话,让我马三炮天打五雷轰,出门让车撞死。” 我和包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马三炮,滑头归滑头,但眼下这情况,也确实需要他。 他对猪圈底下的情况比我们熟悉,而且他刚才那番话,虽然不能全信,但有一点说对了,没他,我们可能真找不到关键的东西。 至于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呵呵,我和包子可不是吃素的。 “行!” 我一咬牙,拍板了。 “就按你说的,出力分,但马三炮,你给我听好了,要是敢耍花样……” 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撬棍,眼神冰冷:“这猪圈底下,埋你一个也不算挤!” 马三炮被我眼神看的一哆嗦,连忙赔笑:“不敢不敢,老板放心,我马三炮还想多活几年呢,来来来,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动手,趁着夜深人静。” 我们三人重新回到猪圈坑边,刚才一番折腾,坑口被踩的有点乱。 包子重新打开手电,照亮了坑底那块青石板。 刚才我们挖到这就被打断了。 “就是它了。” 马三炮指着石板,眼神热切。 “撬开它,下面肯定有货。” 包子和我对视一眼,不再废话,把撬棍插进石板边缘的缝隙里。 “一,二,三,起!” 我们俩一起用力,沉重的青石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撬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陈腐的土腥味从缝隙里涌了出来。 青石板被撬开的缝隙越来越大,足够容纳一个人侧身下去。 包子把手电往里面一照,光线透过黑暗,扫过下方的空间。 我和马三炮都凑过去看,看清下面等我情形后,三人同时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砖墙墓室,没有雕花的棺椁,更没有堆积的陪葬品。 石板下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四壁用夯土夯实,坑底铺着一层干燥的稻草。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这哪是什么古墓,分明就是个菜窖。 “这…这不可能啊。” 马三炮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他甚至趴在坑边,伸手往下面摸了摸。 “不对啊,我明明就在这附近挖到的东西,怎么会是空的?” 包子皱着眉,用手电仔细照了照坑壁。 “夯土很紧实,看土色是老土,但没见过谁家墓室修成这样,连层砖都不砌。” 我跳进坑底,脚踩在稻草上发出沙沙声。 土坑大概两米深,四壁光溜溜的,墙角结着蛛网,除了那股陈腐味,再没别的异常。 我用撬棍往土里插了插,底下是硬实的生土,不像是有暗层的样子。 “马三炮。” 包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白天拿到店里等我东西,到底是从哪挖出来的?” 马三炮蹲在坑边,手抓着头发:“就在这石板上面啊,我当时挖猪圈地基,一锄头下去就挖到那几样东西了,我知道是好东西,都没敢声张。” 马三炮说完,突然抬头,眼睛发亮:“下面会不会有夹层?” 他说着就要跳下来,被包子一把拉住:“别瞎折腾,这坑底是生土,不可能有夹层。” 我在坑底转了一圈,用撬棍敲了敲四壁,都是实心的。 “这不是主墓室。” 我摸着下巴琢磨:“古代人下葬讲究藏风聚气,就算是薄葬,也不会把棺椁直接扔在这种土坑里。” 马三炮急了:“那这到底是啥?总不能平白无故盖块青石板吧?” “有可能是障眼法。”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有些大户人家下葬,会故意设几个假坑,用来迷惑盗墓贼。这石板下面空间太小,深度不够,确实不像放棺椁的地方。” 包子点头:“有道理,而且你看这青石板边缘,磨损痕迹很新,说明最近几十年有人动过。” 我爬上坑边,看着这半块石板:“马三炮,你确定只在这附近挖到过东西?有没有可能是在别的地方?” 马三炮拍着胸脯:“我有必要骗你们嘛?绝对是这!” 我们说话,打开手电四处照。 猪圈是老房子,院墙用土坯砌的,东边靠墙堆着几捆玉米杆,西边有个破旧的石磨。 按照古代墓葬规律,要是主墓室不在这,多半会在附近的旺位。 “一般来说,墓葬会选在东南或西北方位。” 我边走边说:“东南属巽位,主风,象征通气。西北属乾位,主天,象征尊贵。你这猪圈在院子哪个位置?” 马三炮指了指西边:“这院子坐北朝南,猪圈在西南角,紧挨着茅房。” “西南属坤位,主地,通常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不适合下葬。” 我走到石磨旁,用手电照了照石磨底座。 “这石磨有多久了?” “有些年头了,我小时候就在。” 马三炮挠头:“难道跟这石磨有关?” 包子蹲下身,检查石磨和地面接触的地方:“石磨是整体的,底下没缝隙。” 我又走到院墙根,用脚踩了踩地面,忽然停在玉米杆旁边:“这堆玉米杆一直放在这吗?” “应该不是吧,应该是去年秋收后堆在这里的,怎么了?” 我拨开玉米杆,露出下面的地面,用手电筒照去,发现这一块土色比周围深。 “这地方的土被动过,而且时间不长。” 说完,我看向马三炮,嘴角带着一抹冷笑。 他被我看得心里发毛:“老板,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表亲为什么去他闺女家了?是和你一样挖着好东西躲出去了吧?”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马三炮家 马三炮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闪躲。 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坑边的土堆上。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老板,你眼睛真毒,我瞒不过你。”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无奈:“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没错,我跟我表亲,不是今年才挖着东西的。” “那是啥时候?” 包子抱着胳膊,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去年秋收后。” 马三炮老实交代:“我们俩想着把这破猪圈翻修一下,结果一铁锹下去,就碰着硬东西了。开始以为是石头,刨出来一看,是几个锈得不成样子的铜铃铛,还有几个破陶罐。当时也没当回事,觉得就是些破烂玩意儿。” “后来呢?” “后来,我表亲那嘴,跟棉裤腰似的,松的很!” 马三炮恨恨的说:“他去镇上赶集,喝了二两猫尿,就跟人吹牛逼,说在自家猪圈挖着古董了,虽然没具体说挖着啥,但这话传出去,可就坏了菜了!” 他指了指院墙豁口:“这不,没过多久,就有人鬼鬼祟祟在附近转悠,我跟我表亲一合计,这地方不能待了,好东西肯定不止那点。我俩就偷偷摸摸查了点书,问了些半懂不懂的人,才知道那些铜铃铛和陶罐,像是啥殉葬坑里的玩意儿。说明这附近,肯定有正主儿!有大墓!” 马三炮越说越激动:“我表亲那怂包,怕惹祸上身,借口去闺女家躲清静了,可我不甘心啊,守着个金饭碗,还能让他跑了?我就想着,得找个懂行的高手帮忙,赶紧把东西挖出来,免得夜长梦多,被那些闻着味来的野狗叼走了。” 他看向我和包子,眼神带点期盼。 “所以我就带了几件铜器去了津沽,想着找个大点的古玩店出货是假,看看能不能碰上个真懂行的行家才是真。结果,嘿,还真让我碰到两位老板了。” 他搓着手,嘿嘿干笑:“我看两位老板虽然年轻,但眼力好,人也…呃,实在,就想借着出货探探口风,你们一说要来看地方,我就知道有门,这不就……” “这不就把我们诓来当苦力,顺便给你当保镖了?” 包子没好气的接话:“你小子,算盘打的挺精啊!” 马三炮连忙摆手:“老板,话不能这么说,我是真心想跟二位合作,您二位是行家,有本事,我马三炮就出个地方,出把子力气,挖出来的东西,按出力分,我说话算话!” 他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我们,等着判决。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鸡贼和算计的脸,无奈的摇摇头。 这家伙,真是把市井小民的滑头和贪婪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他说的倒有几分可信,至少逻辑通顺。 “行了,别表忠心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快亮了,再折腾下去,村里人该起床了,先撤。” 马三炮急了:“那这地方,咱不挖了?” 包子瞪了他一眼:“挖个屁!天都亮了,你是想招联防队来请你喝茶?” “那去我家歇歇脚?” 马三炮赶紧提议:“就在村东头,不远,等晚上天黑了咱们再来。” 眼下也没别的好去处,我和包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折腾了大半夜,又惊又吓,也确实需要个地方休息。 马三炮家在村子最东头,一个挺破旧的农家小院。 院墙低矮,三间土坯房,看着有些年头了。 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个女人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 “死鬼!还知道回来?又死哪野去了?” 门帘一掀,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女人走了出来。 看到马三炮身后的我和包子,明显愣了一下。 看清这女人的样貌,我和包子也下意识愣了一下。 这马三炮长得獐头鼠目,干巴瘦,可他媳妇长得真水灵。 三十岁左右,皮肤是健康的麦色,眉眼清秀,身段也苗条,梳着一条粗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 虽然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但那股子干净利索劲,跟这破败的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这是我媳妇,翠花。” 马三炮有点不好意思的介绍,又对那女人说:“翠花,这是津沽来的两位老板,吴老板,包老板。” 翠花显得有些意外和局促,但还是礼貌的对我们点点头:“老板好。” 声音温温柔柔的。 “嫂子好。” 我和包子也赶紧打招呼。 我心里嘀咕,这马三炮,祖坟冒青烟了?这么水灵的媳妇,怎么看上他了?” 包子更是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嘀咕:“我靠,果砸,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这马三炮上辈子积啥德了?” 翠花招呼我们进屋。 屋里陈设简陋,但收拾的干干净净。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坐在炕上纳鞋底,一个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趴在桌子上玩玻璃球。 “这是我娘,这是我儿子小虎。” 马三炮介绍道。 老太太放下针线,对我们慈祥的笑了笑。 小男孩好奇的打量着我们这两个陌生人。 翠花手脚麻利的给我们倒了水:“家里没啥好招待的,两位老板将就喝点水。” 我接过碗:“谢谢嫂子。” 马三炮搓着手:“娘,翠花,你们先歇着,我跟两位老板说点事。” 说着,把我们让到了东边那间稍小的屋子。 屋里就一张土炕,一张旧桌子,两把椅子。 马三炮招呼我们坐下,自己蹲在门槛上。 “老板,你看……” 他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喝了口水,看着他:“马三炮,你刚才说的,我信一半。但你也看到了,现在盯上这地方的不止我们。白天肯定不能再动,晚上……” 我顿了顿:“晚上我们再去,但这次,目标不是那个猪圈坑了。” 马三炮和包子都看向我:“那是哪?” “暂时还不确定,如果猪圈是殉葬坑,主墓室最有可能在哪个方位?肯定不会很远。” 包子撇嘴,说我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晚上再说,先睡一觉。” ……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土坯房 暮色四合,青州五月的夜晚还带着一丝凉意。 马三炮家的土炕硬的硌人,但比起露宿野外,这硬邦邦的炕头也算是个难得的安身之所。 我和包子囫囵睡了大半天,被灶间飘来的苞米面饼子和咸鱼味勾醒时,窗外已是黑透。 翠花默默的端来饭菜,眼神复杂的在我们仨身上扫过,尤其是在马三炮脸上停留片刻,带着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马三炮只顾着埋头扒饭,偶尔偷瞄我们,那眼神,跟饿狼盯着肉似的,全是急不可耐。 “消停点吃,眼珠子都快掉碗里了。” 包子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急啥?赶着去投胎啊?” 马三炮被噎了一下,讪讪道:“包老板,这不是夜长梦多嘛,您二位是不知道,我这一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跟猫抓似的,就怕哪个不开眼的,抢先一步……” “行了,少废话。” 我放下碗筷,打断他:“吃饱了,干活,家伙什儿都备齐了?” “齐了齐了!” 马三炮赶紧点头,指了指墙角一个破麻袋。 “铁锹,洋镐,绳子,还有俩你让准备的强光手电,新买的电池,保证够亮!” 包子哼了一声:“就这?洛阳铲呢?探针呢?你当刨自家菜园子呢?” 马三炮一脸茫然:“啥…啥铲?啥探针?咱乡下,就这些啊。” 我摆摆手:“算了,情况特殊,就地取材吧。包子,面包车里有军工铲,凑合用。关键是脑子,不是工具。” 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包子嘟囔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他还是去门口的面包车里拿出了工兵铲。 夜色浓重,村庄彻底沉睡,只有零星几声犬吠。 我们仨如同鬼魅,溜出马三炮家的小院,沿着村边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向他表亲家的院子。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牲口粪便味,带着乡村夜晚特有的寂静。 再次翻过那豁口的院墙,手电光撕开黑暗,昨晚的猪圈坑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黑黝黝的敞在那里,坑边的泥土还带着我们昨晚仓促回填的痕迹。 “老板,咱从哪下手?” 马三炮的声音压的很低,带着颤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我没急着回答,打着手电,缓缓绕着整个院子转圈。 光线扫过残破的土墙,坍塌的灶台,疯长的杂草,最后落在那三间同样破败,摇摇欲坠的土坯房上。 包子举着手电给我打光,也警惕的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马三炮则像只受惊的兔子,缩着脖子,紧张的东张西望。 “昨晚太急,只顾着看猪圈了,没细看地势。” 我一边走,一边心里默念分析。 葬经有云:地贵平夷,土贵有支。支之所起,气随而始。支之所终,气随而钟。 这地方,看似平平无奇一个农家小院,背靠着个小土坡,坡势平缓而下,延伸至此院。 我停在院子的东南角,蹲下身,抓了一把土,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土色褐黄,带点砂性,不算特别肥,但也还行。 接着,我走到猪圈坑边,用手电仔细照着坑壁的断面。 看这土层,自然淤积层面下,有明显的人工回填痕迹,颜色更深,更紧实,夹杂着碎陶片和朽木屑,这深度,确实像是殉葬坑的规模。 殉葬坑讲究拱卫主室,位置通常在墓道两侧或墓室前方,规模视墓主身份而定。 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马三炮挖出的是车马器和日用陶器,这规格,墓主起码是个富户或者低级官吏。 这种级别的墓,殉葬坑不会离主墓室太远,通常就在十几步到几十步之内,而且方向上有讲究。 我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几间土房。 风水上讲藏风聚气,这院子坐北朝南,背靠小土坡,算是个小小的靠山。 前面视野相对开阔,远处有条小河沟,虽然细小,也算得水了。 整体地势,西北略高,东南略低,水流方向是东南,这是很常见的顺水局,利于生气汇聚。 生气汇聚之处,往往就是吉穴所在。 我用手电光从猪圈坑开始,沿着一个假想的轴线缓缓向院内的土房方向移动。 “殉葬坑在此处,按常理推断,主墓室应该在它的后方,也就是更靠近靠山的方向,并且更居中,更深藏的位置。” 手电光最终定格在那三间土坯房的正中央。 “老板,您是说?” 马三炮顺着我的光线看去,眼睛猛的瞪圆了,声音都变了调。 包子也反应过来了,倒吸一口凉气:“我靠,果砸,你是说大墓在房子底下?” “可能性非常大。” 我语气肯定,走到土房的正前方。 房子年久失修,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和碎石基脚。 我蹲下身,用工兵铲小心的刮开墙根处松散的浮土和杂草。 “你们看这里。” 我用铲尖指着露出的地基:“这房子的地基,打得非常浅,而且用的石头杂乱无章,大小不一,明显是就地取材,随便垒的。这种地基,根本承受不住稍微深一点的挖掘震动。如果下面真有墓室,墓顶的券顶或者石板一旦受力不均……” “塌房?” 马三炮脸都白了。 “塌房是小事。” 包子接口,语气凝重:“人要是掉进刚挖开的墓室里,或者被塌下来的土石方埋了,那才叫大事。” “没错。”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而且,还有一个佐证。” 我走到土房东侧和西侧的墙根下,分别刮开浮土查看。 “东西两侧的土层,颜色,质地和院子其他地方的天然土层基本一致,但是……” 我又走到房子正前方,也就是我怀疑墓室正上方对应的位置。 “你们看这里的土。” 强光下,我刮开的这一小块地面,泥土颜色明显更深,质地更细腻,几乎看不到砂石颗粒,而且带着一种奇怪的,难以形容的黏腻感,像是被反复夯实,又经过特殊处理的熟土。 “这是夯土?” 包子也蹲下来,用手指捻了捻。 “应该是。” ……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白泥膏? 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夯土。 可能掺了糯米浆或者什么东西,目的是防水防潮,保护下面的墓室结构。 “这种夯土层,通常会覆盖在墓室券顶或封土堆的最上层。虽然上面盖了房子,积了浮土,但细微的差别,懂行的人还是能分辨出来,昨晚太黑太乱,没顾上细看。” 马三炮听的目瞪口呆,半晌,猛的一拍大腿:“哎呦我的老天爷,怪不得,怪不得啊。” 我和包子都看向他。 “怪不得我表亲家这些年这么不顺!” 马三炮激动得唾沫星子乱飞,声音都忘了压。 “他爹,也就是我老舅,壮年的时候得急病走的!他自己呢,前些年养猪,猪瘟死了一大片,去年翻修猪圈挖出东西前,他婆娘还摔断了腿!这日子过得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村里人都说他家风水不好,房子盖在洼地上,阴气重!敢情不是洼地的事,是特么天天睡在人家坟头上啊!这是压着太岁了,怪不得干啥啥不成,喝凉水都塞牙。” 包子听完,咂咂嘴:“啧,这么一说,还真是。活人宅压阴宅,还是主墓室正上方,这风水煞气够冲的,没出人命就算他家祖上积德了。” “行了,现在不是感概的时候。” 我打断他们:“位置基本可以确定,就在这土房正下方。风险很大,房子随时可能塌。马三炮,你这表亲的房子还要不要?” “不要了不要了,这晦气地方,白送都没人要。” 马三炮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只要能挖出下面的宝贝,这破房子算个啥,塌了就塌了!” “好!” 我点点头,心中快速盘算。 “不能直接从房子里面挖,太危险,也施展不开,我们得从外围入手。包子,你力气大,负责从猪圈坑那边,沿着我刚才推断的轴线,往房子地基这边斜着挖一条探沟。动作要稳,注意观察土质变化,一碰到那种特殊的夯土层或者墓砖就停手。” “明白!” 包子应了一声,拎起他那把工兵铲就跳进了猪圈,开始清理我们昨晚回填的浮土。 “马三炮,你跟我来。” 我招呼他,走到土房东侧:“我们从房子侧面,避开承重墙,贴着墙根往下挖,目标是找到墓室的侧墙或者墓道口。记住,小心再小心,一旦感觉土质不对或者有空洞感,立刻停手。” “哎,好嘞,老板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马三炮此刻干劲十足,好像已经看到了金灿灿的宝贝在向他招手,抄起一把铁锹,学着我的样子,在离土堆一尺多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铲下了第一锹土。 五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汗湿的背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和马三炮紧贴着土房东侧的墙根,小心翼翼的向下挖掘。 “老板,这得挖多深啊?” 马三炮喘着粗气,又铲起一锹土甩到身后。 他的动作虽然卖力,但眼睛总忍不住往黑漆漆的坑底瞟,带着期待的神色。 “不知道。” 我手下不停,工兵铲的尖头谨慎的试探着每一寸新露出的土层。 “看墓的规格和埋深。汉墓普遍较深,唐宋浅些,明清更浅,但从你说的铜铃和陶罐风格,还有这掺了料的夯土,我估摸着,至少得下去三四米才能碰到墓顶结构。小心点,别蛮干,感觉不对立刻停。” “哎,明白!” 马三炮应着,声音有点发虚。 他抹了把汗,看着脚下越来越深的坑:“三四米,我的娘诶,这要是塌了……” “所以让你贴着墙根,别往房子底下掏!” 我瞪了他一眼:“挖偏了最多是白费力气,挖到承重点上,咱仨今晚就得给下面那位陪葬,连带着这破房子一起当陷儿。” 马三炮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埋头苦干,动作倒是谨慎了几分。 另一边,包子在猪圈坑那边干的热火朝天。 他那把工兵铲舞得虎虎生风,效率比我们俩加起来都高。 他沿着我推断的轴线,从殉葬坑中心指向土房正中的方向,斜着向下挖出一条越来越深的探沟。 泥土像黑色的瀑布一样被他不断掀上来。 “包子,慢点,注意土层。” 我低喊了一声,他那边挖的快,风险也相对大,万一直接挖穿了墓顶,麻烦就大了。 “放心,果砸,我有数。” 包子的声音从坑底闷闷地传来:“这土看着还行,就是越往下越硬实……嗯?等等!” 他突然停住了动作,我和马三炮立刻停下,屏住呼吸望过去。 包子蹲下身,用工兵铲小心地刮着探沟侧壁:“靠,果砸,快来看!这土……这颜色!” 我和马三炮赶紧爬出自己挖的浅坑,跑到猪圈坑边。 包子打着手电,光柱聚焦在探沟侧壁离坑底大约一米五深的地方。 那里的土层不再是普通的黄褐色,而是呈现出一种非常均匀细腻的灰白色,质地紧密的如同石膏,手电光打上去,甚至有点反光。 “白泥膏?” 我脱口而出,心头一跳。 “啥泥?” 马三炮一脸懵。 “好东西!” 包子兴奋地用铲子边缘轻轻敲了敲那层灰白色的硬土,发出笃笃的脆响。 “这玩意儿比糯米夯土还金贵,绝对是贵族墓配置,防水密封一流,挖到它,说明咱离正主儿不远了!而且这层位,深度都对了!” 我跳下坑,蹲在包子旁边,用手指仔细捻了一点那灰白色的粉末。 细腻,滑腻,带着一种特殊的冰凉感。 “没错,是白泥膏,这东西通常包裹在墓室最外层,或者用在椁室四周,隔绝空气和水分,保护里面的棺椁和陪葬品不朽。能用到这么厚的白泥膏层,下面的墓,规格比我们预想的可能还要高!” 马三炮在上面听得眼睛放光,搓着手:“高!越高越好啊!老板,那咱……” “别高兴太早。” 我给他泼了盆冷水:“挖到白泥膏,只是确定了墓室的大致边界和深度。想进去,要么找到墓道门,要么就得打穿这层硬壳子和里面的青砖墓顶。这白泥膏硬的很,而且厚度未知,硬砸费时费力动静大。” “那咋办?” “我们得找薄弱点,或者,找墓道……” ……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位置正确 我抬头看了看土房子的方向。 片刻后,又看向包子。 “包子,你沿着白泥层的走向,往房子地基那边斜着掏,看看能不能摸到墓道口的边缘。” 接着,我又看向马三炮。 “马三炮,咱俩继续,回东边,加把劲,往下挖,重点感觉土层变化,找墓室侧墙或者墓道口的砖。” 有了眉目,我们仨干劲更足了。 包子那边开始沿着白泥膏层小心翼翼的横向掏挖,动作变得异常轻柔,生怕破坏了关键结构。 我和马三炮回到东侧墙根下,坑已经快齐腰深了。 我们不再追求宽度,而是集中力量垂直向下挖掘,像打井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手臂开始酸胀,汗水浸透了衣服。 四周死寂,只有单调的挖掘声和喘息声在夜色中回荡。 马三炮累的直哼哼:“老板,歇会吧,我这胳膊,快不是自己的了。” “快了。” 我咬着牙,感觉工兵铲的尖头碰触到的泥土越来越紧密,冰冷。 “坚持住,应该快了,这下面土温明显低了。” 突然,我铲下去的工兵铲尖端传来一种异样的触感。 不再是泥土的绵软或白泥膏的脆硬,而是一种沉闷,实在的撞击感,伴随着轻微的铿的一声。 我浑身一激灵,所有的疲惫感瞬间消失。 “停!” 马三炮吓得一哆嗦,铁锹差点脱手。 “咋了老板?” “别动!” 我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我慢慢收回工兵铲,用手电光仔细照射刚才铲尖触碰的位置。 那是在坑底侧壁,离我们刚才挖的垂直坑底还有大约半米深的地方。 我慢慢将周围的浮土用手扒开,露出下面坚硬物体的边缘。 是砖,青灰色的砖。 虽然覆盖着厚厚的泥垢,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人工烧制的质感绝不会错! “砖!是砖!马三炮,我们挖到边了!” 我声音压的极低,但兴奋几乎要溢出来了。 马三炮闻言,像打了鸡血一样扑过来,也顾不上累了,用手拼命的扒拉那砖块周围的泥土。 “哪呢?哪呢?我的亲娘诶,真是砖,青砖!大墓!绝对是大墓!” 我拍开他的手:“别乱扒!看清楚结构和方向。” 我用工兵铲小心地清理着砖块表面的泥土。 这些青砖尺寸不小,砌得相当规整,砖缝里填充着一种灰白色的粘合物,历经岁月依然坚固。 砖面似乎还有模糊的纹饰,但被泥土糊住看不真切。 “看这走向,是竖直的墙。” 我顺着砖墙的走向清理了一小段,心里有了判断。 “不是券顶,是墓室的侧墙,或者墓道外壁,包子,包子!” 我朝猪圈坑那边喊道。 “听见了!” 包子立刻回应,声音带着同样的兴奋。 “我这边也摸到硬东西了,是砖角,我清理一下!” 我和马三炮加快速度,一点一点清理着暴露出来的青砖墙面。 清理出大约一米长,半米高的一片区域。 冰冷的砖墙在昏黄的手电光下沉默的矗立着,散发着阴森而古老的气息。 这就是隔绝生死的堡垒,几百上千年的时光,就被封存在这冰冷的砖石之后。 “老板,看!” 马三炮指着我们清理出来的墙面底部,声音发颤。 在几块砖的缝隙处,泥土的颜色显得更深,更湿润一些,而且好像有细微的,不规则的缝隙。 “渗水点?” 我皱眉,凑近仔细观察,还用手指沾了点那深色的湿泥闻了闻,没有明显的异味。 “可能是墓室内部积水渗透出来的痕迹,也可能是当年封墓时留下的薄弱环节,不管怎样,这是个信号,说明里面可能有空间,而且压力可能不小。” 就在这时,包子那边传来一声压低的欢呼。 “果砸,马三炮,快过来,有门儿了!” 我和马三炮立刻爬出深坑,连滚带爬的冲向猪圈坑。 包子站在他挖的探沟尽头,那探沟已经斜着深入地下三米,末端紧贴着土房摇摇欲坠的地基。 他正用工兵铲极其小心的刮掉一大片灰白色白膏泥层表面的浮土。 在白泥层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轮廓。 那是一个拱形的,由规整的大块青砖砌成的券顶门洞的上半部分。 虽然下半部分还埋在土里,但那优美的拱券弧度,严丝合缝的砖工,以及券顶中央一块明显更大的,带着简单浮雕的楔形券脸石,无不清晰的表明,这就是墓道的入口。 封门砖应该就在这拱门后面,更深的土层之下。 “墓道口,找到了!” 包子激动的挥舞了一下拳头,脸上全是汗水和泥点,眼睛却亮的惊人。 “妈的,藏的够深,不过还是被包爷我揪出来了。” 马三炮看着那在灯光下显露的拱券轮廓,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门,真有门!老天爷开眼呐!宝贝就在门后头!” 他搓着手,在原地直打转,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门拆了。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更大的紧张感随之而来。 找到门只是第一步,如何安全的打开它,进去然后出来,才是需要考虑的。 我用手电光仔细扫视着这初露端倪的墓道口拱券和白泥膏层的结合处,又回头看了看我们挖出的墓室侧墙。 “位置都对上了。” 我指着侧墙的方向,又指了指拱券。 “侧墙在这里,墓道入口在包子这里,正好形成一个直角,主墓室的核心区域,就在这破房子的正下方,没跑了!” 马三炮的头点得跟小鸡崽吃米似的:“我就说老板你是专业的,这要让我自己找,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能找出来!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开门?” 我看了眼东方天空,摇摇头:“快天亮了,把挖出来多余的部分填上,然后用玉米杆盖上,只留下包子这里的墓道门,晚上再过来开门!” 马三炮闻言,脸上有些失落。 “就怕夜长梦多。” 包子嗤笑一声:“你还会成语呢?啥文凭?” “二本。” “二本?” “嗯,一本语文,一本数学。” “………”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兵马俑? 我们仨累得像三条刚从泥里捞出来的土狗。 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麻利的将挖出来的大量新土,除了包子探沟尽头那关键的一段拱券和白泥膏层,以及我们东侧坑清理出的那片青砖墙,其余地方都尽量回填,踩实。 又从院子角落抱来一大捆早就干枯的玉米杆,厚厚的盖在那些明显的新土痕迹和两个深坑上。 乍一看,这破院子除了更乱点,倒也没那么扎眼了。 “撤!” 我最后扫了一眼被玉米杆半掩着的拱券轮廓,低喝一声。 三人翻过院墙豁口,借着晨曦的微光,深一脚浅一脚的溜回了马三炮家。 翠花听见动静,起床看着我们三个泥猴子,叹了口气,默默烧了热水。 简单冲洗,胡乱扒了几口翠花热在锅里的早饭,我们倒头就睡,鼾声震天。 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直到下午日头偏西才被饿醒。 马三炮早就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们开始整理晚上要用的家伙。 强光手电筒检查电池,备用灯泡,绳子,撬棍,装东西用的结实麻袋。 我还让马三炮弄了三个简易的防毒面具,和几副劳保手套。 “老板,真要戴这玩意?” 马三炮捏着防毒面具,表情有点滑稽:“跟猪拱嘴似的。” “想下去吸千年老陈醋还是尸气,随你。” 包子把面具套头上试了试,瓮声瓮气的说:“下面闷了几百年,谁知道积了啥玩意儿?沼气,霉菌孢子,尸毒……吸一口够你躺半个月的。” 马三炮一听,赶紧把面具抱在怀里:“戴,必须戴,保命要紧。”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彻底黑透,村里最后一盏灯熄灭。 我们三人如同夜行的狸猫,再次潜回那个废弃的院子。 掀开掩盖的玉米杆,手电光下,那沉默的拱券门洞静静地等待着。 “干活!” 包子抄起撬棍,对准了拱券下方还埋在土里的位置:“先清出封门砖。” 我和马三炮用工兵铲和铁锹,慢慢的从拱券两侧和下方清理泥土。 随着泥土被不断挖开,拱券下方的景象逐渐清晰。 果然是由巨大的青砖竖着封堵得严严实实! 这些封门砖比墓墙的青砖还要大上一号,砖与砖之间同样采用灰白色的粘合物紧密粘合,历经岁月依然坚固异常。 “好家伙,够结实的。” 包子用撬棍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怎么弄?硬撬?” “不能硬来,容易塌。” 我仔细观察封门砖的排列:“这种竖砖封门,一般最上面或最下面的砖是锁砖,是最后放进去卡死结构的。找到它,先抽出来,破坏整体性就好办了。” 我们三人打着手电,一寸寸检查。 终于在靠近拱券底部的位置,发现了一块砖缝里的粘合物颜色似乎略有不同,而且砖的边缘好像有细微的撬痕。” “就它了!” 包子眼睛一亮,他示意我和马三炮用工兵铲小心的抵住这块砖上下左右的砖,稳住结构。 他自己则将撬棍扁平的尖端,极其小心的插入那块锁砖边缘的缝隙里,然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加力的撬动。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砖缝里的粘合物开始碎裂,剥落。 包子额头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汗水顺着鼻尖往下滴。 “动了动了!” 马三炮低声惊呼。 只见那块青砖在包子的持续发力下,终于被撬得向外凸出了一小截。 包子立刻换了个角度,用撬棍勾住凸出部分,猛的一发力! 噗嗤一声闷响,那块沉重的锁砖被整个撬了出来。 随着这块锁砖的脱落,整个封门砖墙的结构瞬间松动,发出簌簌的落灰声。 “小心后退!” 包子迅速后撤,只见那堵封门砖墙,好像失去了主心骨的多米诺骨牌,几块相邻的青砖开始向内倾斜,错位,最终哗啦一声,塌陷下去一小片,露出了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味,朽木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的阴风,猛的从洞口里涌了出来。 即使隔着防毒面具,那股子味道也直冲脑门。 包子瓮声瓮气的抱怨:“我靠!够味儿!” “通风。” 我们退开几步,让手电光射进那漆黑的洞口。 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感觉那股冲鼻的气流减弱了一些。 “我打头,包子垫后,马三炮中间。” 我紧了紧手套和面具,第一个矮身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冰冷的砖石擦着后背,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爬过不到两米厚的封门砖堆,眼前豁然开朗。 手电光刺破黑暗,一个幽深,规整的砖砌通道出现在眼前,墓道。 宽约一米五,高约两米,两侧和底部都是同样的青砖砌筑,拱券结构非常清晰。 地面铺着方砖,积着厚厚的灰尘。 墓道斜着向下延伸,坡度平缓,手电光一时照不到尽头。 “安全,进来。” 我招呼马三炮和包子。 包子第二个钻进来,马三炮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了进来,进来后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了看那洞口。 “走!” 我打着手电,小心翼翼的沿着墓道向下探索。 墓道不算长,大约走了二十多米,前方出现一个转折。 转过弯,眼前的空间骤然变大。 墓室! 手电光四下扫射,我们三个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典型的砖室墓,由前室,后室和两个耳室组成,结构清晰。 我们所在的是前室,呈长方形,不算大,但很高。 四壁和顶部同样是青砖砌筑,顶层是规整的穹窿顶。 地面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器残片和零散的陶片。 最引人注目的是前室两侧靠墙的位置,竟然各有一组保存相对完好的陶俑! 虽然彩绘已经斑驳脱落,但形态清晰。 左边是个牵马的陶俑,马屁造型矫健。 右边则是几个持戟佩刀的武士俑,神情肃穆。 “靠,兵马俑啊这是?” ……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汉墓陪葬组合 包子说这些陶俑像兵马俑。 就是个头有点小。 我仔细观察着陶俑的风格和服饰,是车马出行仪仗和侍卫俑。 “典型的汉代风格,看这陶俑的造型,服饰,还有这墓砖的规格形制,这墓主,起码是个县令或者富甲一方的豪强。” “汉代?两千多年了?” 马三炮的声音在面具后面都变了调,激动得手直抖。 “那得值老鼻子钱了吧?” “别光顾着钱。” 我提醒他,手电光移向前方:“好东西肯定在主椁室。” 前室正对着一条短甬道,通向后方的主墓室。 甬道很短,几步就跨过去了。 主墓室比前室大得多,同样是穹窿顶,但高度更高,显得更加空旷肃穆。 主墓室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木椁,虽然木材已经严重腐朽,塌陷变形,但巨大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 椁板散落在四周,露出了里面同样腐朽不堪的木棺。 木棺更是烂得不成样子,隐约能看到一些散落的人骨。 “可惜了,烂成这样了。” 包子用手电筒照着那堆朽木。 “重点看陪葬品。” 我用光线在椁室周围的地面仔细搜寻,果然,在塌陷的椁室四周,散落着大量的陪葬品。 靠近棺椁头部的位置,散落着几件精美的漆器残件,虽然漆皮剥落严重,但还能看出案,盒的轮廓,上面似乎有描金的云纹。 更吸引人的是几件青铜器,一个造型古朴,带着三只兽足的青铜温酒樽。 一个造型别致的青铜灯盏,灯盘做成鸟雀衔鱼的形状。 还有几件小巧的青铜带钩,铜镜,虽然锈蚀,但工艺精湛。 在椁室的一角,还堆放着一些陶罐,陶壶,器型规整,上面有简单的弦纹或竖纹。 最让人心跳加速的是,在朽木和泥土中,我用手电光扫到了几点温润的反光。 玉器! 几片散落的玉璧残片,还有一些小型的玉琀,玉握,虽然不大,但玉质看起来不错。 “发了,这回真发了!” 马三炮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就要往前扑。 我一把拉住他:“等等,先看耳室。” 主墓室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耳室。 左边耳室对堆满了各种陶制的模型明器,陶仓,陶灶,陶井,陶猪圈,陶鸡鸭狗,活脱脱一个微缩的庄园。 右边耳室则主要是一些生活用具,更多的陶罐,陶壶,陶盆,还有几个大陶瓮,里面好像曾经装过粮食,以及一些锈得严重的铁农具。 “典型的汉墓陪葬品组合。” 我快速判断:“事死如事生,把生前的生活场景都搬进来了,这墓主生前应该是个大地主或者小官吏,家境殷实。没机关,放心拿。” “那还等啥?” 马三炮再也按耐不住,第一个冲向主墓室散落的青铜器和玉器。 包子也两眼放光,直奔那几件看起来最值钱的青铜樽和雁鱼灯。 我则快速扫视整个墓室结构,估算价值,同时麻利地打开带来的结实麻袋。 “挑最值钱的,完整易携带的,青铜器,玉器优先!漆器太脆容易坏,挑小件完整的,陶器太大太重,除非特别精美的,否则放弃!” 墓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翻捡声音。 马三炮像捡金豆子一样,把那些散落的玉片往袋子里划拉,嘴里还念叨着:“我的,都是我……” 包子则用工兵铲小心的清理掉雁鱼灯周围的泥土,试图把它完整的取出来。 我则把几件品相相对较好的青铜带钩,铜镜和小漆盒迅速装袋。 就在我们埋头苦干,麻袋逐渐鼓起来的时候。 主墓室连接前室的短甬道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几道刺眼的手电光。 “别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妈的!果然在这!哥几个守株待兔没白等!” 七八条黑影堵在了甬道口,将我们的退路完全封死。 这群人,正是前天晚上出现在猪圈里的那批人。 为首的那个,手里还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 他旁边,脑袋缠绷带的那个,应该就是包子打晕的那个。 此刻他正一脸怨毒的盯着我们,其人人手里也都拿着棍棒,铁锹,一个个凶神恶煞。 “呦呵,收获不小啊” 为首的魁梧男用手电扫着我们脚边鼓囊囊的麻袋和散落的器物,贪婪的舔了舔嘴唇。 “哥几个,谢谢你们帮我们找到门,还替我们把东西收拾好了。现在,东西留下,人嘛……” 他狞笑一声:“就留在这里陪这位千年前的老爷吧!” 马三炮吓得面无人色,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老板……咋……咋办?” 包子迅速把工兵铲抄在手里,挡在我和马三炮身前,低声骂了句:“操!阴魂不散,果砸,你能打几个?” 我脑子飞速转动,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人,又飞快的瞥了一眼我们身后主墓室的结构和那个耳室,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其实我早知道这伙人没走,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所以我也懒得留人在外头望风。 本来就我们三个,留一个望风的反而会有危险。 “听我的,往左边耳室退,快!” 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的对马三炮和包子说。 说完,我猛的将手里刚捡起来的一个陶罐,狠狠砸向刀疤脸他们脚下的地面。 啪嚓,陶罐粉碎。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对面的人下意识地后退躲避碎片。 趁这瞬间的空档,我大吼一声:“跑!” 转身就冲向主墓室左侧那个堆满陶制明器的耳室。 包子和马三炮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我极度信任,立刻跟着我冲向耳室。 “想跑?给我追,砍死他们!” 那群人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挥舞着砍刀带人追了上来。 我们仨冲进了狭窄的耳室,里面堆满了各种陶器,空间本就狭小。 “堵门!用陶器堵门!” 我一边喊,一边和包子奋力将门口几个沉重的陶仓,大陶瓮推倒,轰隆隆砸向甬道口。 “妈的,雕虫小技!” 魁梧男一脚踹开一个滚过来的陶猪圈,带人已经冲到了耳室门口。 狭窄的门口瞬间被堵住,砍刀的寒光已经劈了过来…… ……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埋葬 面对魁梧男的刀芒,我猛的将手电光照向他的眼睛。 强光刺激让他动作一滞。 同时,我对着马三炮喊道:“马三炮!你头顶,那根支撑墓顶的木头!用撬棍!砸!” 马三炮被我吼懵了,下意识抬头,只见耳室最内侧的穹窿顶角落,一根腐朽不堪,原本用来临时支撑墓顶施工的木柱斜斜的杵在那里,顶着一块看起来不太稳固的券顶砖石。 他离得最近。 关键时刻,马三炮没有掉链子,他几乎是闭着眼睛,抡起手里的撬棍,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根朽木的中段。 “咔嚓”一声脆响,本就腐朽的木柱应声而断。 轰隆…… 随着支撑点瞬间消失,那块被朽木勉强顶住的券顶砖石,连同周围一片松动的砖块和白膏泥层,如同雪崩般轰然塌陷下来。 大量的泥土,砖石就像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就将狭窄的耳室门口彻底淹没,堵死。 “塌了,快跑啊!” “啊……” “不……” 门外瞬间传来魁梧男一伙人惊恐绝望的惨叫声和混乱的踩踏声,砖石泥土落下的轰鸣声,人的惨叫声,被砸中的闷响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密闭的墓室里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曲。 塌方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但扬起的尘土弥漫了整个主墓室和耳室,呛得人直咳嗽。 我们三人缩在耳室最里面,贴着砖墙,耳朵里嗡嗡作响。 烟尘渐渐散去。 手电光下,只见耳室门口已经被一大堆塌陷下来的泥土,破碎的砖块和断裂的朽木封了一半。 只能隐约听到砖石堆另一侧传来几声微弱的痛苦呻吟和咒骂,但很快就变得气若游丝,直至彻底消失。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墓室。 “解决了?” 马三炮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撬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包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灰土,看着那堆废墟,喘了一口粗气:“妈的,够狠!果砸,你这招是借墓杀人啊!” “是他们自己作死。” 我看着那片埋葬了至少七八条人命的废墟,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弄塌这里堵住他们,死的可能就是咱们仨,这墓,算是替天行道了。” 包子撇撇嘴:“看不起谁呢?就这七八个人我还没放在眼里,哥们裤裆里的东西还没用呢。” 我懒得理他,这时马三炮问道:“那咱咋出去?” “慌什么?” 包子用手电照了照我们所在的耳室:“塌的是门口,又没完全堵死,从上面爬出去就完事了呗,封的是门,不是路,咱们刚进来的主墓室和甬道又没塌。” 我点点头,捡起地上的麻袋:“东西拿好,咱们赶紧走,这塌房动静不小,保不齐有人听见,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三个拖着麻袋,从废墟上钻了出去,绕过主墓室中央的腐朽棺椁,快速穿过短甬道回到前室。 前室完好无损,那些陶俑依旧静静的站立着,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再次爬过封砖洞口,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青草气息的冷空气时,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包子快速的将撬出的那些砖清理了一下,然后开始铲土封洞口。 “别看着啊,帮忙!” 马三炮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麻袋,和包子一起把洞口用土填死。 我也没闲着,拎着铁锹到土房下把我和马三炮挖的坑填上。 做完这一切后,我们三人拖着麻袋,再次翻过院墙,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里。 身后,那个破败的院落连同其下深埋的墓穴和刚刚新增的几具尸体,重新归于死寂。 只有夜风吹过玉米杆,发出沙沙的轻响,就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路无话,马三炮尤其沉默,脚步都有些发飘,好几次差点被土坷垃绊倒,全靠包子手急眼快拽住了他的胳膊。 “马三炮,魂儿丢墓里了?” 包子压低声音,带着调侃:“咋了?让宝贝晃花眼了?走道都不会了?” 马三炮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嘴,只是闷着头往前走,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声。 回到马三炮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堂屋窗户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翠花显然一直没睡踏实,在等我们。 听到动静,翠花披着衣服掀开门帘出来,看到我们三个的模样,吓了一跳:“当家的,你们这是咋了?” “没事,嫂子。” 我赶紧开口:“活干完了,有点累,弄点水我们洗洗。” 翠花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看了马三炮一眼,默默转身去灶房烧水。 我们三个把麻袋拖进东屋,小心放在炕沿下。 包子一屁股瘫坐在炕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呼,这一晚上,跟打仗似的。” 马三炮像被抽了骨头,直接顺着土炕沿滑坐在地上,背靠着炕壁,双手抱着头。 “喂,老马,真吓着了?” 包子凑过去,用脚踢了踢他:“至于吗?不就是盗了墓吗?这算啥,一点危险没有,你是没经历过……” 我用眼神制止包子,问马三炮是不是不舒服? 马三炮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老板,我是不是杀人了?那几条人命可是我敲断那根木头……” 他摊开双手,好像上面沾满了看不见的血污。 包子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我靠,马三炮,你他妈这个时候装什么大善人?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那叫正当防卫,懂不懂?” 我刚才还觉得是马三炮太累了,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件事。 “马三炮,那根木头,不是你放上去的,那块要塌的砖顶子,也不是你砌歪的,那伙人,更不是你叫来的,他们拿着刀,要抢我们的东西,更要我们的命,你砸那一下,是为了救自己。”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我打断他:“那古墓里,他们进去了,就是贼,咱们进去也是贼,贼见贼,黑吃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你这么悲天悯人,那就把东西还回去,然后自裁于里面,给那些人赔命!” …… 第一千零二十章 整理货物 其实我能理解马三炮。 一个农村人,自己挖点东西出来倒没啥问题。 涉及到人命的话,在他的认知里,那可是要枪毙掉脑袋的。 虽然我那么说,但马三炮眼里依然有着一丝茫然。 包子见状,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老马,听哥一句劝,这事翻篇了,天知地知,就咱三知!那伙人是自己闯进去的,跟咱没关系。现在,看看咱们弄出来的劳动成果才是真的。” 包子的话让马三炮抬起头了,他不由自主的看向炕沿下那几个鼓囊囊等等麻袋,咽了口唾沫,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翠花端着热水进来,看到气氛凝重,放下盆,担忧的看了马三炮一眼,又默默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们三人合力把麻袋里的东西小心地倒在炕上铺开的一块旧布上。 昏黄的灯光下,沾满泥土的青铜器,温润的玉器,斑驳的漆器碎片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浓重的土腥气和一种穿越千年的陈旧感。 包子迫不及待的抓起那个造型别致的青铜雁鱼灯,用袖子轻轻蹭掉灯盘上的泥垢。 “嘿,这玩意儿,真他娘的精巧,这鸟嘴叼着鱼尾巴,活灵活现的,汉代的吧?值不少钱吧?” “嗯,典型的西汉中晚期风格。” 我拿起那个三足青铜温酒樽,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表面的绿锈很厚,但能看出清晰的弦纹和兽面纹饰。 “这叫樽,温酒用的,这东西个头大,工艺复杂,锈是重了点,但整体没变形,清理出来,是件开门的东西。还有这几件青铜带钩,铜镜。” 我把几件小件青铜器单独拨出来:“带钩是古人束腰带的扣饰,这面规矩镜纹饰清晰,品相都不错,黑市上很受欢迎,容易出手。 接着是玉器,几块残损的玉璧,玉质青白,温润细腻,可惜裂了。 几个小玉握和蝉形玉琀,虽然不大,但雕工古朴,线条简洁有力,在灯光下泛着内敛的光泽。 “玉器才是硬通货,特别是这种葬玉。” 我用软布把这些小玉件包好:“玉握象征财富,玉琀寓意重生,都有讲究。玉质好,年份足,识货的老板肯出高价。这几个小东西,加起来不比青铜器的价格低。” 那些漆器残件比较可惜,漆皮剥落严重,只有一个小漆盒还算完整,上面描金的云气纹依稀可辨。 “漆器保存不易,这个盒子算好的,但价值一般,主要是研究意义,那些陶器……” 我指了指堆在角落里的陶壶陶罐和模型明器:“除了那个完整的陶仓还有点意思,其他的,比如陶灶,陶井,陶猪圈,都是常见的明器,量大,买不上价,占地方。” 我之所以说了这么多,都是说给马三炮听的,包子他知道。 马三炮听的入神,不时点点头。 我一边分拣,一边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些东西大概能变现的价值。 考虑到需要找个安全的渠道出货,还要被剥皮压价,我给出了一个相对保守但足以让马三炮窒息的数字区间。 “青铜器这几件,处理好了,加起来能有六十到八十万,玉器这些小件,保守点,三四十万问题不大。漆盒和那些陶器,算个两万顶天了,其他零碎,打包几千块撑死。 我看着马三炮:“总共大概百十万,这是没算打点,清理和压价后的实落钱。” “百十万?” 马三炮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刚才的那点情绪被这数字冲的七零八落,嘴唇哆嗦着,手指无意识的掐着自己的大腿。 “我的亲娘祖奶奶,这么多?我这辈子,不,我祖上八辈子加起来也挣不来这么多钱啊!” 他猛的一拍大腿,声音都变尖了:“看来还是干这行来钱快,怪不得有人提着脑袋也要干!” “打住!” 我表情严肃的看着马三炮:“你不适合这行,别昏了头,就这一次,拿到钱,立刻收手。” 马三炮讪讪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我可不敢了。” 包子嗤笑一声:“就你这怂样还惦记着下次?下次你真要去了,就得跟下面的老爷打麻将去了。” “我懂,我懂。” 马三炮连连点头:“我知道,老板,拿到钱我就带着家人走,走的远远的。” 我叹了口气:“这就对了,在农村突然暴富,那就是小孩抱着金砖过闹市,眼红的人多,嚼舌根的更多。万一哪个长舌妇把你家突然有钱了,再跟哪个院子联系起来,警察找上门,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到时候,钱没花着,人先进去了,所以你得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买房也好,做点正经生意也好,这些钱,足够你们一家过安稳日子了。” 马三炮对我的话深以为然,头点地像小鸡啄米:“对对对,老板说的太对了。” 这时,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不能再耽搁了。 “包子,收拾东西,准备撤。” 包子立刻动手,把东西分类装好。 我转向马三炮:“老马,你也跟我们走,到了津沽,钱给你,拿到钱,立刻安排家人离开。” “哎,好,好。” 马三炮忙不迭地答应。 我们三个背着包,拎着帆布袋,趁着村里人还没完全起床,悄悄离开了马三炮家。 包子开着那辆破面包车,一路颠簸,终于在天亮时回到了津沽。 我们没直接回古韵珍阁,东西来路太硬,沾着人命,让姜青云洗白风险太大,也容易连累他。 我想了想,拨通了三伢子的电话。 虽然他人不在津沽,但程家在津沽肯定还有专门处理地下货的渠道。 电话接通,三伢子还没睡醒,他直接问我是不是又起到什么大货了? 这小子,门清。 “手上有点硬货,年份足,开门汉,想找个下家洗个澡,不知道你在津沽还有没有相熟的澡堂子?” 三伢子听我说完,说了句卧槽。 “果子,你吸着尸气了吧?跟我还他妈说黑话?” ……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请柬 三伢子给了我一个联系方式。 这人是三伢子的本家,按辈分算比三伢子长一辈。 有三伢子的牵线,出货异常顺利。 程建业是个干瘦阴沉的老头,眼睛毒的很。 看到雁鱼灯和玉握玉琀时,浑浊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也没多问东西来源,验完货,直接开价。 虽然也被压了价,但胜在干净利落,八十八万,现金交易,钱货两讫。 按照约定,我们仨三三四分账。 马三炮那份二十六万,我直接带他去银行存了定期。 看着存折上那一长串数字,马三炮的手抖的几乎拿不稳存折,反复数了好几遍后面的零。 两天后,我正在古韵珍阁后院的小屋里休息,手机就响了。 “喂?” “喂,吴老板,是我啊!马三炮!” 电话那头传来马三炮兴奋又带点讨好谄媚的声音。 “嗯,安顿好了?” “好了好了,托老板的福,我在津沽河西这片租了个小院子,够住,翠花和我娘都接过来了,小虎也找好了学校!” “动作挺快。”我淡淡回应。 “那是,老板的话就是圣旨,我哪敢耽搁。” 马三炮嘿嘿笑着,话锋一转:“老板…那个…你看,我这人也来了,家也安在津沽了。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寻思着,离老板近点,也好跟老板学点真本事啊?打打下手,跑跑腿都行!老板,你看…能不能给个机会?” 我拿着手机,一阵无语。 好家伙,这是赖上我了?还学点手艺?我有个屁的手艺教他?教他怎么在墓里敲木头桩子砸死人吗? “老马……” 我揉了揉眉心:“津沽码头大,机会多的是,你先安顿好家里,找个正经活计干着,我这边暂时不缺人手。” “哎呀,老板,我不急,我可以等!” 马三炮赶紧表态:“我就先跟着老板您,学学眼力,认认东西啥的,我保证听话,绝不给老板添麻烦!” 听着他死缠烂打的语气,我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家伙,看来是铁了心想往这条道上靠了。 不过,他知道得太多,把他完全推开,好像也不够稳妥。 “再说吧。” 我含糊的应付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马三炮胆子有点小,要不然真可以留在身边当个跑腿的。 毕竟我不能总指使包子和闫川干这干那吧? 马三炮的电话刚撂下不久,我正琢磨着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古韵珍阁前厅就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姜振掀开后院的门帘,探头进来,脸色有点古怪。 “果哥,有人找,说是天工坊的。” “天工坊?” 我一愣,前几天刚把他们的人揍了一顿,这就找上门了?还是光明正大的来铺子里?这不合常理。 “几个人?” 我站起身。 “就一个,看着像个跑腿的,挺客气。” 姜振补充道,我走到前厅,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夹克衫的年轻人站在柜台前,见我出来,脸上堆起笑容,微微欠身:“您就是吴老板吧?幸会幸会。” “我是,有事?”我语气戒备,带着点戒备。 “是这样。” 年轻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烫金请帖,双手递过来。 “我们天工坊几位当家的,久仰吴老板大名,之前手下人多有得罪,实在抱歉。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交个朋友,特意在津沽大饭店定了个雅间,今晚七点,想请吴老板吃顿便饭,务必赏光。”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姿态放得很低。 我接过请柬,扫了一眼,烫金的津沽大饭店字样很扎眼,里面写着我的名字和包间号,落款是天工坊 敬邀。 “请我吃饭?” 我挑了挑眉:“前几天刚动了手,今天就摆酒赔罪?你们天工坊这弯儿转得够急的啊。” 年轻人笑容不变:“吴老板说笑了,之前都是误会,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您。我们几位当家的说了,吴老板是津沽古玩行新起的俊杰,理当结交,还请吴老板大人大量,给个薄面。” 我没有立刻答应,把玩着请柬:“就请我一个?” “当然不是。” 年轻人连忙道:“吴老板想带几个朋友就带几个朋友,大家可以都认识一下。” 这时,包子也从前厅后面转了出来,正好听见,咧嘴一笑:“嘿,请吃饭?好事儿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果砸,去,干嘛不去?正好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闫川也跟了出来,皱眉低声道:“果子,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前几天刚结梁子,今天就请客,我看是鸿门宴。” 包子大手一挥:“鸿门宴怕啥?他项庄舞剑,咱还不会耍军铲?能揍他们第一次,就能揍第二次,正好看看他们还有啥花样。” 我心里也清楚,躲是躲不掉的。 天工坊实力不小,这次主动递台阶,姿态放这么低,肯定有所图。 不去,显然是怕了,也摸不清对方意图。 去了,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也好。 “行。” 我把请柬收起来,对那年轻人说:“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今晚七点,津沽大饭店,我们准时到。” “好嘞!多谢吴老板赏脸,那小的就先回去复命了。” 年轻人如释重负,又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晚上七点,津沽大饭店灯火辉煌。 这地方在2001年的津沽,绝对是最高的场所之一,门口停的都是好车。 我们三个穿着还算齐整,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位于三楼的豪华包间,聚贤厅。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着四个人。 清一色的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和前几天那些混混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见我们进来主位上一个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笑容和煦的中年男人率先站起身,热情的迎了过来。 “哎呀呀,吴老板,久仰久仰,鄙人罗九,幸会幸会。” 他伸出手,姿态放得很低。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好像我跟罗九是多年不见的老伙计一样。 “罗老板,客气了。” ……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随时奉陪 罗九又热情的和包子握手寒暄。 然后介绍在座的另外三位。 “这位是李向前,坊里管工坊的老师傅,手艺那是没得说。” 李向前身材魁梧,方脸阔口,眼神锐利,只是冲我们点了点头,没什么笑容。 “这位是冯老四,管咱们坊里的外联和销售。” 冯老四精瘦,戴着金丝眼镜,一脸精明相,笑容带着点虚伪。 “这位是于五爷,坊里顾问,眼力见放眼全国也是一绝!” 于五爷年纪最大,得有六十多了,头发花白,手里盘着俩核桃,眼神浑浊但透着股老辣,只是微微颔首。 寒暄落座,服务员开始上菜。 山珍海味,流水价的往上端,茅台五粮液也开了瓶。 罗九作为东道主,频频举杯,场面话说得极为漂亮,什么不打不相识,误会一场,吴老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以后多多亲近,共同发财云云。 包子是来者不拒,该吃吃该喝喝,闫川则比较警惕,浅尝辄止。 我陪着喝了几杯,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酒喝得越热乎,后面的事恐怕越大。 酒过三巡,菜过无味,场面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罗九放下酒杯,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但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吴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请您几位来,一是赔罪,二呢,确实有桩生意,想跟吴老板合作合作。” “哦?罗老板请讲。” 我放下筷子,知道正戏来了。 罗九看了一眼冯老四。 冯老四会意,推了推金丝眼镜,接过话茬。 “吴老板,古韵珍阁在姜老板的打理下,名头也比较响了,路子也挺广,还有一些高端的客户资源,还有紫意轩,在津沽也有名气。我们天工坊呢,您也知道,靠手艺吃饭,仿古做旧这一块儿,不敢说登峰造极,但在一般地界,绝对算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冯老板过誉了。” 我淡淡回应。 “不过誉,不过誉。” 冯老四摆摆手:“我们的东西,形神兼备,胎骨釉色,包浆沁色,都能做到以假乱真。李师傅的手艺,于五爷的眼力把关,绝对经得起推敲。” 李向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自傲。 于五爷依旧盘着核桃,眼皮都没抬。 冯老四话锋一转:“但是呢,好东西也得有好销路。我们坊里的东西,以前走的都是些…嗯…比较下沉的渠道,或者一些特定的收藏家。” 他话说得隐晦,意思我们都懂,就是卖给那些想捡漏的棒槌,或者专门买假货送礼充门面的。 “吴老板的紫意轩和古韵珍阁不一样啊。” 冯老四语气热切起来:“您那儿接触的,都是真正懂行,有实力的大藏家,我们天工坊就想借贵宝地这股东风,搭上这条大船。” 我明白了,这是想让我帮他们卖假货?还卖给我铺子的高端客户?这胆子也太肥了。 “冯老板的意思,是让紫意轩和古韵珍阁,帮你们天工坊销售…仿品?” 我故意把仿品两个字咬得很重。 罗九赶紧接话:“吴老板误会了,不是简单的仿品,是高仿!足以乱真的艺术品!我们保证,东西绝对经得起上眼,甚至上机器!只要吴老板点头,利润方面,绝对让您满意!咱们四六分,您拿六成,我们只占四成,如何?这诚意,够足了吧?” 包子和闫川都皱起了眉头。 包子差点拍桌子,被我眼神制止了。 我看着罗九那张堆满笑的脸,心里冷笑。 这帮人,真是打得好算盘。 想用紫意轩和古韵珍阁的招牌,给他们到底假货背书,坑的还是我们的老客户。 这要是答应了,一旦事情败露,紫意轩和古韵珍阁的信誉瞬间崩塌,我和姜青云的脸都得丢尽,我在津沽也别想混了。 他们天工坊倒是可以拍拍屁股,换个名头继续干。 “罗老板。”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 “紫意轩和古韵珍阁的招牌,是姜老板和我,一件件真东西,一次次诚信交易砸出来的。我们只卖开门的东西,不碰高仿,这是底线,您这生意,恕我直言,紫意轩和古韵珍阁做不了。”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下来。 罗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冯老四眼睛后的目光变得阴沉,李向前冷哼一声,于五爷盘核桃的手也停下来。 罗九干笑两声:“吴老板,话别说的那么绝嘛。生意都是谈出来的,您看,这利润分成,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不是钱的事,罗老板。” 我放下茶杯,站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今天这顿饭,多谢款待,告辞。” 说完,我转身就走。 包子立刻跟着站起来,冲着脸色难看的几人咧嘴一笑:“谢了啊,菜不错!” 闫川也紧随其后。 我们三人刚走到包间门口,身后传来李向前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姓吴的,给脸不要脸!别以为有人罩着就万事大吉,得罪我们天工坊,没你好果子吃!” 我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只丢下一句:“随时奉陪!” 走出津沽大饭店,包子嘬着牙,开始学李向前说话:“诶,没好果子吃……够急跳墙了,这几个老家伙不当会计可惜了,算盘打的在京城都能听见。” 闫川双手放在脖子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们应该调查了果子的底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客气请客吃饭,而且刚才李向前说了,不要以为有人罩着就万事大吉,说明他们知道点什么,所以最后也就是撂个狠话,应该不敢干什么。” 我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敢不敢干什么,咱们都不虚,有能耐就让他们使,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狗挡杀狗,别忘了,咱们是什么组合。” 包子听后直翻白眼,摸着肚子:“走,搞点东西吃,刚才只吃了个半饱。” “卧槽,那些海鲜基本都被你自己吃完了,还没吃饱?” “海鲜又不压饿。” “……”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刺杀 包子的海鲜不压饿理论实在强大。 我和闫川只能陪着他,在路边一个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又坐了下来。 看着包子风卷残云般干掉了两大碗馄饨,外加两个烧饼,我和闫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果子,你说……” 闫川压低声音:“包子这胃,是不是跟牛一样有四个?或者…干脆就是个无底洞?” 我盯着包子满足地拍着肚皮的样子,摇摇头:“我怀疑他连接着异次元空间,正常人谁能刚吃完鲍参翅肚,转头又塞这么多进去?” “嗝~” 包子响亮的打了个饱嗝,一脸惬意。 “舒坦,这下才叫饱了!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闫川,你和夏天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闫川赶紧摆手:“不用,我溜达回去,消消食。”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我小心。包子心领神会,撇撇嘴,然后拍了下我的肩膀。 “果子,你自己小心点,天工坊那帮孙子,撂了狠话,保不齐玩阴的,有事电话。” 他晃了晃新款的手机,有点显摆。 我点点头:“嗯,知道了。” 包子和闫川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独自一人,沿着昏黄路灯下的街道,朝着我住的小区走去。 五月的夜风带着暖意,但不知怎的,越靠近小区,我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就越重。 体内的灵犀蛊,像颗不安分的种子,微微发烫,传递着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寒意。 “天工坊?” 我暗自皱眉,动作这么快?刚谈崩就派人盯梢?也太沉不住气了吧? 我刻意放慢脚步,假装系鞋带,眼角余光快速扫过身后和两侧的阴影。 街边停着几辆车,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 人行道树影婆娑,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 我提高了警惕,手悄悄伸进后腰,握住了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灵犀蛊的躁动越来越明显,皮肤下的细微麻痒感如同电流窜过。 终于走到小区门口,这小区没有保安,只有大铁门虚掩着。 进了小区,路灯更少了,楼与楼之间投下大片的黑暗。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就在我走到我所住单元楼下,准备掏钥匙开楼下防盗门时,心脏猛的一抽! 一股冰冷,足以冻结血液的危机感毫无征兆的炸开,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没有半分犹豫,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我猛的向侧面扑倒,一个狼狈的翻滚。 “咄!” 一声沉闷,令人牙酸的利器入木声几乎同时响起。 就在我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单元防盗门木框上,一支漆黑的弩箭深深钉了进去! 力道之大,箭尾还在剧烈地嗡嗡颤抖!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的像是要冲破胸膛! 就差零点几秒! “操!” 我低骂一声,顺势翻滚到单元门旁边的水泥花坛后面,身体蜷缩,借着花坛的掩护,目光如电般扫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斜对面那栋楼的楼顶天台边缘! 夜色中,一个模糊的黑影子似乎晃动了一下,随即迅速矮了下去,消失在楼顶轮廓线后。 动作干净利落,绝对是老手。 “妈的,玩真的!” 我心头火起,同时也感到一阵后怕。 这绝对不是天工坊那种地痞混混干出来的。 弩箭,精准的狙杀。 这他妈是奔着要命来的! 天工坊就算想报复,也不至于上来就下这种死手吧? 他们图什么?就因为我拒绝合作?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难道是墓里那伙人的同伙找上门了? 可那事做的干净利落,现场也伪装成了意外塌方,他们怎么这么快就锁定了我?还知道我的住处? 无数念头在脑中电闪而过。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 那个杀手一击不中,是立刻远遁,还是蛰伏在附近寻找第二次机会? 楼顶视野开阔,我躲在这个小花坛后面不是长久之计。 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小区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和野猫的叫声。 灵犀蛊的躁动感稍微平复了一些,但那股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并未完全消散。 杀手可能还在附近,或者在转移位置。 不能坐以待毙!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头,目光迅速扫视对面的楼顶和周围几栋楼的窗户。 没有异常。 但我知道,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我深吸一口气,猛的从花坛后窜出,不是冲向单元门,而是扑向旁边停着的一辆桑塔纳车后,利用车身作为掩体。 “咄!” 几乎在我扑出的同时,又一声弩箭破空的锐响。 这次钉在了我刚才藏身的花坛边缘的水泥上,碎石飞溅! “操!还在!” 我暗骂,心沉了下去。 这家伙没走,而且弩法极准,预判了我的动作! 要不是灵犀蛊带来的超常直觉让我动作快了半拍,这一箭绝对能把我钉死在花坛上。 我蜷缩在桑塔纳车后轮旁边,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单元防盗门近在咫尺,但中间那几米毫无遮挡的空地,此刻却像死亡地带。 冲过去开门的时间,足够对方射出第三箭把我钉在门板上。 怎么办?报警? 和警察说被人追杀? 喊人?这种小区,晚上安静的很,喊破喉咙估计也没人出来。 只能靠自己! 我握紧了匕首,手心全是汗。 对方在暗,我在明。 对方有远程武器,我只有一把匕首。 硬冲是找死,必须想办法逼他现身,或者制造混乱。 我目光扫过周围,不远处,停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 再远点,几个绿色的垃圾桶歪在墙角。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我深吸一口气,猛的从车后探出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钥匙串狠狠砸向那辆自行车的车铃。 “叮铃铃……” 清脆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骤然炸响,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与此同时,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不是直线冲向单元门,而是以桑塔纳为起点,绕着不规则的之字型路线,借助沿途的自行车,垃圾桶甚至晾衣绳作为短暂掩体,玩命的向单元门冲刺! 每一次停顿都不到一秒…… ……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搬救兵 在我制造噪音和变向奔跑的瞬间。 又有两支弩箭带着破风声射来。 一支擦着我的后腰钉在单元门上,另一支则射穿了我刚离开的垃圾桶塑料盖上。 好险! 杀手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和我不规则跑动干扰了,两箭都失了准头。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我像泥鳅一样滑到了单元防盗门边,掏出钥匙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钥匙孔都对了好几下才插进去。 “咔哒。” 门锁打开的瞬间,我猛的拉开门,闪身进去,然后重重的将铁门关上,反锁。 后背抵在冰冷的铁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隔着防盗门的铁栅栏和玻璃,我警惕的扫视着外面寂静的小区。 那辆自行车的车铃还在微微颤动,像是劫后余生的耳鸣。 对面楼顶,黑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过。 只有单元门上和花坛边那支深深嵌入的漆黑弩箭,在昏暗的光下下泛着幽冷的光,无声的宣告着刚才的凶险。 “操!” 我低骂一声,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服,黏腻冰冷。 顾不上平复呼吸,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包子的电话。 “喂?果砸,咋了,到家了?” 包子的声音带着点慵懒,估计刚躺下。 “到家个屁,差点回不来!” 我声音压的极低,带着点无法掩饰的急促。 “刚才在小区楼下,被人用弩箭狙了,四箭,差点把我钉门上。” “什么?” 电话那头包子的声音瞬间拔高,睡意全无。 “弩箭?你人没事吧?在哪?” “我没事,躲进单元楼了。对方在对面楼顶,现在不知道走没走,赶紧过来,叫上闫川。” “妈的!反了他了,等着,马上到?” 包子那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电话直接挂断。 我又立刻拨通了闫川的电话,同样简短说明了情况。 闫川的声音立刻变得无比冷静:“明白了,我和包子汇合后立刻过去,你待在安全的地方,锁好门,别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感觉格外漫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外面终于传来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声音,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开关车门的声音。 “果子,果子!在哪呢?” 包子的大嗓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带着急切和恼火。 “这呢!” 我隔着门喊了一声。 很快,包子和闫川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外。 包子手里拎着把折叠军工铲,已经展开了,眼神凶悍的扫视着四周。 闫川则警惕的观察着对面的顶楼和四周的黑暗角落,手里也握着一根甩棍。 我这才打开单元门。 “卧槽,真家伙!” 包子一眼就看到了钉在门框上的弩箭,凑近看了看那深深嵌入的箭簇和漆黑的箭杆,脸色凝重。 “军用级别的玩意儿,够狠的啊。” 闫川蹲下身,仔细检查着花坛边缘被射出的坑洞和散落的碎石,又抬头看向斜对面的楼顶,眼神锐利如鹰。 “从高度和角度判断,确实是从对面楼顶射下来的,射程和精度都远超普通猎弩,职业的。” “妈的,人呢?来了?” 包子挥舞着工兵铲,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一脸不甘心。 “早跑了。” 我苦笑一声:“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很专业,我躲进来后就没动静了。” “操,这孙子!” 包子狠狠啐了一口:“必须把这王八蛋揪出来,还有他背后指使的!不然以后还睡不睡觉了?天天提防着冷箭,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揪?怎么揪?” 我靠在门框上,感觉一阵疲惫:“脸都没看清就一个黑影,一点线索都没有,大海捞针?” 包子也挠头了:“这他妈也是,总不能天天蹲楼顶守株待兔吧?” 闫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沉吟片刻,看向我:“果子,常规办法肯定不行,但咱们不是常规路子,你忘了你的身份了?” “身份?” 我一愣。 “梨园园主。” 闫川提醒道:“袁泉不是养了不少好手?三教九流,眼线遍布,这种玩阴的,用弩的,道上肯定有风声,或许能让袁泉帮忙查查。” 我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有道理!” 我立刻掏出手机:“我这就给袁泉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袁泉还没睡:“吴果,这么晚了,咋回事?” 我开门见山,跟他说刚才在家门口被人用弩箭暗杀,差点没命,对方是专业的,一击不中就撤了,没留下明显的线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袁泉的声音带了一丝冷意:“弩箭?暗杀?知道是谁干的吗?” “暂时不知道,可能是天工坊那帮人,但感觉不像他们的风格,也可能是我其他的仇家。” “天工坊?” 袁泉一愣:“行,我知道了,你把遇袭的详细地点,时间,还有那弩箭,留下来一支,我让人去找你,天亮之前给你消息。” 挂了电话,我对包子和闫川点点头:“袁泉说了,会派人过来调查取证,天亮了前给消息。” 包子撇撇嘴,但神色放松了不少:“袁泉办事还算靠谱,希望管用。” 闫川问道:“现在怎么办?在这干等?” “等吧。” 我看着门外依旧沉静的夜色:“袁泉派的人应该今晚就会到,包子,川子,今晚辛苦你们了,陪我在这守着。” “说这屁话?” 包子一屁股坐在单元门内的台阶上,把工兵铲杵在地上:“看谁敢动我兄弟,老子跟他没完!” “先回家里。” 我们三个在客厅里守着,包子百无聊赖的擦着工兵铲,闫川闭目养神,耳朵却支棱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后半夜,我正在打瞌睡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有节奏的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三长两短。 “来了!” 我示意包子别动,自己走到门边,隔着猫眼往外看。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普通,相貌极其平凡的中年男人。 属于扔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工具箱…… ……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调查清楚 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我问了声:“谁?” “梨园,袁先生让我来取点东西。” 他声音平淡无波,我打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带我去现场看看。” 我很喜欢他的直接,没有废话,更没有恭维。 我带着他回到楼下,中年男人的目光迅速扫过门框上的弩箭和花坛边的痕迹。 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走到门框边,戴上手套,拿出一个特制的钳子和一个密封袋,小心翼翼的将那支深深嵌入木头的弩箭拔了出来。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多大声音。 箭杆上还带着点木屑,他又去花坛边,收集了一些被弩箭崩碎的水泥碎块和泥土样本,同样装入密封袋。 其实我很不解,除了弩箭,这水泥块和泥土有什么用?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全程沉默,效率极高。 “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他收好东西,看向我。 “对方在对面六号楼顶消失的,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到一米八,动作非常快,穿着深色衣服,没看清脸。” 中年男人点点头:“好,有消息会通知您。” 说完,拎着工具箱,转身就走,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方向的黑暗中,来去如风。 “嚯,专业!” 包子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咂咂嘴。 闫川也点点头:“应该有两下子,现在,就只能等了。” 我们重新回到屋里,包子打了个哈欠:“妈的,困了。果子要不今晚就在你这打地铺得了,万一那孙子杀个回马枪呢?”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行,凑合睡吧,川子你也别走了,天都快亮了。” 闫川也没推辞。 包子直接霸占了沙发,闫川非要在客厅打地铺。 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楼顶消失的黑影。 会是谁呢?天工坊?还是其他我不知道的仇家?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缓慢,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浓黑转向深蓝,又透出点灰白。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立刻坐起身,接通电话。 “园主。” 电话那头传来中年男子毫无波澜的声音。 “查到了。” 这三个字,像冰水浇头,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睡意。 我坐直身体,声音低沉:“说。” “人不是津沽本地的,也不是天工坊能请得动的。” 中年男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弩箭的工艺,箭簇的特殊开槽,还有对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行事风格,指向南方。” “南方?” 我眉头紧锁:“具体点。” “白泽会。” 中年男人吐出三个字,清晰而冰冷。 “白泽会……孙耀福?” 我眼神一凝,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果然是他!这老狗,杀子之仇,他怎么可能忘记? “是。” 中年男人确认道:“根据线报,这个人绰号鹞子,是白泽会暗影堂养的好手,专门干这种脏活。擅长使用改装弩,心狠手辣,成功率很高。他三天前到的津沽,目标明确,就是你。”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孙耀福,沉寂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来了。 但随即,更大的疑惑涌上心头。 “等等。” 我打断他:“孙耀福要杀我报仇,,这我理解。但就派一个人来?鹞子?他孙耀福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还是他白泽会没人了?觉得一个鹞子就能悄无声息的把我做了?这自信是不是有点膨胀过头了?” 我语气里带着一丝荒谬和不解,以孙耀福对我的恨意,不该是这种小气的报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像在斟酌语句。 “我的分析是,这可能是一次试探或者警告。” “试探,警告?” 我咀嚼着这两个词。 “是。” 中年男人继续说道:“秦岳那边,最近压力很大。孙耀福好像在整合力量,动作频繁。秦岳受到了一些不明来源的冲击。我判断,秦岳可能暂时被牵制住了,或者落于下风了。 孙耀福选择在这个时候派鹞子来动你,可能一是看你落单,二是试探其他人的反应和底线,三…或许也是对你的一种警告,表明他孙耀福没忘记你,随时可以找你。” 秦岳落于下风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秦岳作为孙耀福的死对头,如果他那边出了问题,孙耀福的确能腾出手来对付我。 派一个顶尖杀手来试探,既能评估我现在的实力和反应,又能震慑我。 孙耀福这老狐狸,算盘打得真精。 “还有。” 中年男人补充道:“鹞子一击不中,已经连夜离开了津沽,他接到的命令好像就是一击即走,无论成功与否。孙耀福暂时应该不会派第二波人来,至少短期内不会。但他既然露了头,表明盯上你了,园主还需多加小心。” “知道了,麻烦你了。” “分内之事。” 中年男人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包子的呼噜声在客厅有节奏的响着,闫川的呼吸很平稳,只有我毫无睡意。 白泽会。 孙耀福。 试探。 秦岳被牵制。 突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脑海。 铜镜! 李瞎子给我的那面破铜镜! 孙耀福突然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难道跟那面铜镜有关? 李瞎子当时郑重其事的把铜镜交给我,说是什么机缘,我一直没太当回事,觉得就是个有点年头的旧物件,也没按他说的随身携带,一直扔在床头的抽屉里。 难道,这铜镜背后真有什么大秘密? 大到连孙耀福都坐不住了? 所以他一方面对付秦岳,一方面又忍不住派人来试探我,想看看我知不知道铜镜的价值?或者,想看看铜镜在不在我手上? 谜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妈的!”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原本以为能消停几天,没想到孙耀福又跳了出来…… ……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电视都这么演 秦岳那边情况不明。 如果真顶不住压力,我的处境就有点危险了。 孙耀福这条毒蛇,只是暂时缩回了头,随时可能再咬过来。 还有那面铜镜,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 李瞎子那老狐狸,到底给我留了个什么烫手山芋? “果砸,你丫不睡觉,跟那儿演思想者呢?” 包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从客厅传来,他不知道啥时候醒了,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 “几点了?天都亮了,有信儿了没?谁干的?” 我站起身,走到客厅,把中年男人的调查结果简单跟包子和也被惊醒的闫川说了一遍。 “白泽会,孙耀福那老王八蛋?” 包子一听就炸了毛,睡意全无,挥舞着拳头:“他妈的,阴魂不散啊,敢派人来暗算?老子这就去南方,把他那什么狗屁白泽会老窝给端了!” “端个屁!” 闫川没好气的按住他:“中年男人不是说了,那鹞子都跑了,孙耀福在南方根深蒂固,是你说端就端的?吹牛逼呢?” “谁吹牛逼了?” 包子梗着脖子:“这老狗都派人来放冷箭了,这次是运气好,下次呢?果子还能躲过去吗?” “包子说的对,这次是运气。” 我沉声道:“孙耀福这次是试探,派了个杀手来,失败了,人跑了,但下次呢?如果他觉得试探够了,或者秦岳那边真顶不住了,他派来的人可能就不是一个鹞子那么简单了。”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 包子瞪着眼。 “当然不是。” 我眼神冷了下来:“第一,加强防备。包子,川子,你们俩最近也小心点。第二,尽快搞清楚秦岳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如果他真顶不住了,我们得早做打算。第三……” 我顿了顿:“我得研究一下,李瞎子给我的那个破镜子到底有什么玄机。” “铜镜?” 包子一愣:“那玩意儿跟这事有啥关系?” “不知道。” 我摇摇头:“只是一种直觉,孙耀福沉寂这么久突然动手,时机太巧。李瞎子把铜镜给我的时候,神神叨叨的。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可能有联系。也许,孙耀福突然想起我,不仅仅是因为杀子之仇,还因为这面镜子。” 闫川若有所思:“你是说,那铜镜可能是个关键,孙耀福也想要它?” “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点点头:“总之,先看看那镜子再说,如果真是个烫手山芋,也得知道它烫在哪儿!” 包子一拍大腿:“那还等啥?天都亮了,赶紧把铜镜拿出来看看啊,我倒要瞧瞧,什么破镜子能招来孙耀福那老狗的惦记。” 其实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面破铜镜,会不会和秦岳背后的秘密有关? 它会不会就是开启秘密的那把钥匙? 天光大亮,我们仨顶着黑眼圈挤在客厅里。 茶几上,李瞎子给的那面破铜镜就静静躺着,锈迹斑斑,坑坑洼洼,镜面模糊得连人影都照不清,活脱脱一块废铜烂铁。 “就这玩意儿?” 包子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铜镜拎起来,对着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左看右看。 “除了沉点,旧点,还有啥?孙耀福那老狗脑袋被驴踢了?为这玩意儿派人来杀你?” 包子是满脸的嫌弃和不信。 闫川也皱着眉头,拿着放大镜一寸寸的仔细看,甚至用软布蘸了点水擦了擦镜背模糊的纹饰。 “纹饰很古老,像是某种驱邪的傩面或者兽纹,但磨损太严重,具体看不出什么。铜质…很普通,就是普通的铜,没铭文。果子你确定李瞎子没拿错东西?” 我叹了口气,把铜镜从闫川手里拿过来,掂量了一下那沉甸甸的手感。 “他当时神神叨叨的,然后郑重其事的塞给我。我也觉得就一破镜子,随手扔抽屉里了,要不是昨晚的事,我都快把它忘了。” 三个人围着这面破铜镜,从清晨研究到日上三竿,就差拿舌头舔了,依旧一无所获。 包子的耐心最先耗尽,他抓起桌子上的锤子:“妈的,磨磨唧唧的,要我说,直接一锤子砸开,说不定里面藏着藏宝图呢,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你砸你大爷!” 我和闫川异口同声,一人一边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 “砸烂了线索就真断了!” 闫川没好气的夺下锤子。 “就是,李瞎子虽然不着调,但也不至于拿块废铜耍我吧?” 中午,三人蔫头耷脑的在附近小饭馆对付了一顿。 包子化郁闷为食量,又干掉两碗打卤面,看得我和闫川直摇头。 “现在咋整?” 包子抹着嘴:“镜子研究不出个鸟,孙耀福那老王八蛋在暗处虎视眈眈,秦岳那边情况不明,咱就在这干等着?” 我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 李瞎子这老狐狸,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联系不上。 唯一的指望,好像就剩下更不靠谱的吴老二了。 我掏出手机,拨打了吴老二的电话。 “喂,碰,三条…喂?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震耳欲聋的搓麻将声,还有吴老二带着点不耐烦的大嗓门。 “老吴,你又玩上了。” 我提高了音量。 “哦,啥事?忙着呢!自摸!清一色,给钱给钱!” 吴老二的声音透着兴奋,显然赢钱了,难得一见。 “老吴,我遇到麻烦了,孙耀福派人来杀我了。” 我赶紧把昨晚遇袭和中年男人的调查结果快速说了一遍,重点提到李瞎子给的铜镜和我的困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麻将声好像小了点。 “孙耀福?啧,这老小子还没咽气呢?” 吴老二的声音正经了些:“李瞎子给你的镜子,那老东西虽然满嘴跑火车,但给你的东西,应该有点名堂。他既然没明说,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别瞎琢磨,更别让包子那二愣子砸了它,收好,就当护身符了。” 护个锤子! 我哭笑不得。 “老吴,这玩意儿差点给我招来杀身之祸,孙耀福突然动手,很可能跟这破镜子有关,秦岳那边情况不明朗,我担心……” “你担心个屁!” ……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粥铺 电话里。 麻将声又大了起来。 吴老二慷慨激昂的说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秦岳要是连孙耀福都搞不定,他也还混这么多年了!你该干嘛干嘛,别自己吓自己,对了,上次那批货的钱,我快输没了!挂了!九万!” 电话被干脆利落的挂断。 我拿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气得直想骂娘。 吴老二又糊弄我,钱没给,示意没出,就让我把铜镜当护身符? 还该干嘛干嘛,我心可真没那么大! 包子和闫川看着我铁青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 “老吴又坑你钱了?” 包子一针见血。 “钱是小事。” 我放下手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指望吴老二和李瞎子是指望不上了。秦岳那边情况不明,也不能把希望全押在他身上。孙耀福这条毒蛇既然露了头,还差点咬死我,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果子,你想干嘛?” 闫川看着我,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 “与其坐在这提心吊胆,等着他派更狠的人来,或者秦岳那边传来坏消息……” 我站起身,一股久违的狠劲涌了上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 包子眼睛一亮:“杀去南方?端了孙耀福的老窝?这个我喜欢!” “端老窝暂时不现实。” 我给他泼了盆冷水:“但至少,我们得去南方,去孙耀福的地盘上转一转。” 闫川皱眉:“去南方干嘛?送人头啊?” 我分析道:“第一,探探虚实。秦岳被牵制住了,到底被牵制成什么样了?孙耀福为什么突然有精力对付我了?不亲眼去看看,光听传言,心里没底。第二,这铜镜……” 我指了指桌上那块破铜:“它既然能引来鹞子,说明孙耀福在意它。南方是白泽会的老巢,也是李瞎子活动的地方,或许在那里,我们能找到关于这铜镜真正用处的线索。第三……” 我顿了顿,露出一丝冷笑:“他孙耀福派人来津沽搞我,礼尚往来,我也去他地盘上给他添添堵,让他知道,我吴果不是他想捏就捏的软柿子,就算不弄死他,也得恶心死他!” “高,实在是高!” 包子拍案叫绝:“果子,你这脑子转的就是快,恶心人我在行啊!咱们去他场子里捣乱,往他茶里下点药,把他汽车轮胎气放了,在他家门口泼大粪,想想就好玩。” 闫川扶着额头:“你当是过家家呢?咱们是探虚实找线索,不是当街溜子搞破坏。” “都一样,反正不能让那老狗好过。” 包子摩拳擦掌:“啥时候走?我这就去买火车票,买最快的!” 我拍板:“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包子,你负责买车票,买三张先去粤州的,然后多带点你的秘制配方。川子,你准备点路上用的东西,我去趟古韵珍阁,安排下事情。” “o几把k。” 包子风风火火的冲出门买票去了,闫川也起身去准备。 我看着桌子上那面在阳光下依旧暗淡无光的铜镜,心里默念:李瞎子啊李瞎子,你最好别真给我一块废铜,不然等我找到你,非把你胡子拔光不可。 当天下午,我们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硬卧车厢里,人声嘈杂,气味混杂。 包子一上车就嚷嚷着饿了,翻出闫川准备的烧饼卤肉大快朵颐。 闫川靠在下铺闭目养神,我则坐在窗边,看着飞速倒退的北方景色,心里却盘算起来。 其实就我们三个人,翻不出多大的浪花,还要找袁泉配合。 有袁泉配合还不够,还得有几个高手帮忙。 例如古村长,丁一。 那次手机丢了,办了新卡以后,好多人都联系不上了,想找这两人,得先让袁泉打听打听。 实在不行,到了粤州之后,先看看情况,然后再去潭州的帝豪会所,瞅瞅丁一在不在。 他要是在的话,我说啥也得把他拉过来撑场面,跪下给他磕头都行。 毕竟他可是能和孙耀福掰手腕的人物,有他在,我绝对安全! 火车哐当哐当,一路向南。 空气也变得湿热粘稠起来,包子脱得只剩个背心,还是热得直吐舌头,抱怨这南方的鬼天气。 我已经联系了袁泉,让他帮忙打探一下古村长和丁一的线索。 第二天傍晚时分,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停在了粤州站。 热浪混合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着听不懂的粤语吆喝声,瞬间把人包裹。 包子像出笼的鸭子,扛着包就往外冲:“卧槽,这味儿,够冲!跟进了桑拿房似的。” “你急着见陆小曼啊?” 包子没搭理闫川,我们三个随人流挤出车站,按照三伢子给的地址,七拐八绕的找到了一条小巷子。 在一家挂着潮汕砂锅粥的招牌小店门口,我们看到了正翘着二郎腿,叼着牙签,悠闲的三伢子。 这小子,比之前见面胖了一圈,穿着花衬衫大裤衩,人字拖,活脱脱一个本地小老板的派头。 “哟,吴老板,包爷,闫川兄弟。” 三伢子眼尖,看到我们立刻蹦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稀客稀客,快请进,来来来,尝尝我们地道的砂锅粥,去去火气?” 嗯? 他啥时候改行了? “三伢子,你落魄了啊,开始卖粥了?” 三伢子锤了包子一拳:“这是俺女朋友的产业,我没事帮忙看看。” 小店不大,但收拾的干净。 三伢子把我们让进里面一个小包厢,亲自端上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鲜虾干贝粥,还有几样精致的潮汕小菜。 “可以啊,三伢子,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包子也不客气,盛了一大碗,呼噜呼噜就喝起来。 “嗯,鲜,比北方的疙瘩汤强多了!” 三伢子嘿嘿一笑,给我们倒上凉茶:“要我说,你们也来这边定居吧,这边气候好,吃的好,就是这白话,学起来费劲。” 寒暄过后,我放下碗,正色道:“三伢子,我们这次来,不是旅游的。” 三伢子毫无波澜:“我知道。” ……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强援路断 三伢子说他知道,这让我不禁疑惑起来。 我事先并没跟他说啥,只是说我们要来粤州一趟。 他知道什么了? 三伢子见我一脸便秘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猜到了,你们要是没事能跑粤州来?所以肯定有事。” 我操,我以为他知道我们来粤州的目的呢。 我白了三伢子一眼,把孙耀福派鹞子暗杀我,以及我们南下的目的简单说了一遍。 三伢子听完,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嘶…孙耀福这老狐狸,他最近是有点不太对劲。表面上,白泽会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几个堂口之间有摩擦,闹得挺凶,孙耀福好像在忙着平事,但暗地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听到些风声,他好像跟几个境外的掮客走的很近,好像在谈什么大买卖,秦岳那边,压力确实不小,听说广府和鹏城的分堂有不少人跳水,秦岳损失不小。孙耀福这时候还抽空派人去津沽动你,果子,你这面子够大啊!” 三伢子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我瞪了他一眼:“少贫,面子大差点要了命!照你这么说,白泽会内部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但孙耀福腾出手来搞我,说明他还有余力,或者,他觉得搞我很重要。” 包子在一旁插嘴:“你弄死人家宝贝儿子,肯定非常重要!” “喝你的粥吧!就跟你没参与似的。” 三伢子喝了口凉茶:“八成是后者,孙耀福这人,睚眦必报不假,但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对付你,肯定是你身上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或者,你碍着他什么事了。” 嚯,三伢子现在都会分析了。 “所以,我们才来粤州。” 我接口道:“想摸摸他的底,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嗯,一面镜子的线索。三伢子,你在粤州地头熟,有什么建议?” 三伢子挠了挠头:“果子,不是我泼冷水,白泽会就算内部有点乱,那也是一头打盹的老虎,不是咱们几个就能拿下的。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咱们现在也算不上强龙。” 他看了看我们仨:“想探他的底,难,非常难,他那些核心产业和住处,守的跟铁桶似的,至于你说的那个镜子……” 三伢子摇摇头:“道上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你们想找线索,得另辟蹊径。” 包厢里一时沉默,只有包子喝粥的呼噜声格外响亮。 “妈的,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包子放下碗筷,抹了抹嘴:“三伢子,你再想想,孙耀福有没有特别在意的人和事,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对头,咱们能利用一下。” 三伢子苦笑:“对头?最大的对头就是秦岳,现在还被牵制呢,其他的,要么被孙耀福收拾服帖了,要么就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 三伢子说他对孙耀福也了解的不多,最近南方道上传的厉害,所以他才关注了一下。 照三伢子这么说,以前孙耀福和秦岳之间,还是在暗地里争斗,现在道上都知道的情况下,那就是明面上的争斗了。 如果这样的话,那应该比较容易找到秦岳。 “对了!” 我猛然想起一个人,不对,是一只鸟! “八爷它不是还在岳家混吃混喝吗?把它叫回来,这货鬼点子多,而且岳家那边,说不定能帮上忙?” 虽然岳家的势力在陇西,但实力也不小,或许能提供些信息。 “八爷?” 所有人都眼睛一亮。 “对啊,那傻鸟精的很,说不定能靠它来个出其不意呢。” 我立刻拿出手机,翻出岳振山的电话。 电话接通,岳振山那爽朗的笑声传来:“吴小兄弟,是不是想八爷了?” “哈哈,老爷子,我确实找八爷有点事。” “好,我这就去叫它。” 没过多久,电话那头就传来八爷贱兮兮的声音。 “歪?哪个瓜娃子打扰本大爷的清梦?是不是小果子?是不是想爷了?嘎嘎嘎……” “……” 我强忍着挂断电话的冲动。 “傻鸟,别贫,有正事!孙耀福那老狗派人来杀我,我们现在到粤州了,需要帮手,你赶紧飞过来吧。” “啥子?孙老狗?他还没嗝屁呢?” 八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随即又低了下去。 “粤州?那老乌龟的老巢?小果果你胆子够肥啊,不过,嘿嘿,本爷喜欢,刺激。” “少废话,能不能来?” “去,必须去!我去南方考察下珍稀鸟类生态,顺便帮你个忙,等着,爷我明天,不,后天就飞过去!记得给爷准备好上等的核桃,还有,出场费不能少。” “行行,少不了你的,赶紧。” 我哭笑不得的挂了电话,这傻鸟,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 “果子,孙耀福老巢在粤州吗?” 三伢子等我挂了电话,突然问了一句。 我有点懵。 “白泽会不在粤州?” “谁告诉你白泽会在粤州了?” 我想了想,确实没人告诉,但是我潜意识中,一直以为白泽会就在粤州。 “白泽会的老巢是在南粤,但不在粤州,好像在港城吧?” 我刚想问详细,手机响了,是袁泉。 “果子。” 袁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你要找的人,有消息了,但不太好。” 我心里一沉:“你说。” “古村长,瓦寨那边传回消息,他失踪了,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好像是进了滇南深山,至今杳无音信,瓦寨的人也在找他。” “丁一呢?” “帝豪会所,已经易主了。” 袁泉的话让我心头一跳。 “原来那个老板据说卷款跑路了,现在被一个背景不明的外地商人接手了。丁一…没有任何消息显示他还在潭州,或者还在帝豪会所,他可能也离开了,或者出了什么事。”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古村长失踪,丁一杳无音信,两条最指望得上的强援都断了。 我当初真不应该换手机号…… ……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现在是个机会 挂了袁泉的电话,包厢里的气氛有点沉闷。 古村长失踪了,丁一杳无音信,这趟南下的底气瞬间泄了一半。 指望不上他们了。 包子有点不甘心:“现在咋整?打道回府?” 闫川比较冷静:“硬闯白泽会老巢是找死,没有强援,就凭我们三个加上还没到的八爷,去港城等于送菜。” 我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古村长和丁一到底去哪里了? 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同时失踪,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打探情报这事还得靠袁泉,让他查查孙耀福如今在哪。” 我的想法是,现在不能和孙耀福硬碰硬,不代表不能恶心他。 再次拨通了袁泉的电话。 “袁泉,情况有变,强援断了,我们不去潭州了,目标改港城。” 我快速的说:“但硬闯肯定不行,所以还得需要你帮忙,探探港城白泽会总部的情况。重点是孙耀福本人在不在港城?如果在,我们就不去了,立刻撤。如果不在,或者有别的机会,我们想过去参观参观,给他留点纪念品。” 我话里的意思袁泉肯定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袁泉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 “港城那边,白泽会经营多年,眼线密布。孙耀福的行踪更是机密,我只能说尽力去查,但不保证能探到核心消息,有消息,无论好坏,今晚十点前通知你。” “好,十点,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我对包子和闫川说:“等袁泉消息,如果孙老狗在港城坐镇,那咱们立马买票回家,这趟就当旅游了,如果他不…嘿嘿…” 我看向包子:“包子,你带的那些宝贝,有发挥空间了。” 包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这次带的可是升级版!含笑半步癫加强型,保证让白泽会那群龟孙拉得找不着北,还有奇痒无比粉,三日脱毛膏……管够。” 三伢子和闫川听得嘴角直抽抽,三伢子忍不住问:“包子,你那裤裆不难受吗?” 包子得意的一挺腰:“我这是特制防水防潮密封袋,专业!” “别漏了,那可遭老罪了……” 晚上十点,手机准时响起,是袁泉。 “吴果。” “你说。” “港城那边,手下人尽力了。” 袁泉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白泽会总部在九塘一栋半山的老宅,明哨暗桩很多,具体布置不详。至于孙耀福,查不到确切行踪。” “查不到?” 我一愣:“什么意思?不在港城?” “不是不在,是查不到。” 袁泉强调:“他好像消失了,不在那栋老宅里,也不在任何已知的白泽会产业露面。最近几天,没有任何关于他公开露面的可靠消息。港城道上也在传,说孙耀福闭关了,或者去了境外。” 孙耀福也消失了?和李瞎子,古村长一样? 这他妈也太巧了吧? 我心头疑云更重,是巧合,还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现在白泽会谁主事?” “明面上是孙耀福的一个亲信,但威望和能力远不及秦岳和孙耀福。吴果,其实我觉得,秦岳和孙耀福之间,已经不是在争一个白泽会那么简单了。” 袁泉不知道秦岳背后的秘密,但也推断出来了。 “也就是说,现在白泽会老巢,是群龙无首的状态?至少,孙耀福本人不在?” “可以这么理解,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守备力量不会松懈。” 袁泉这是在隐晦的提醒我。 我心中有了决断,现在是个机会。 如果我能让白泽会内部乱一乱,或许能给秦岳争取一点机会,让他喘口气。 虽然风险大一点,但总比等着任人宰割强。 “袁泉,继续帮我盯着点白泽会,我明天去港城溜一圈。” “多加小心。” 袁泉只说了四个字,便挂了电话。 “孙老狗可能不在家。” 我对包子和闫川宣布,包子一拍大腿,差点把桌子掀了。 “天助我也,那还等啥?明天去给他们的水里下点猛料!” 闫川相对冷静,他对我说道:“果子,就算孙耀福不在,那地方也不是公园,得计划一下。” “等八爷来到吧,不知道它飞这一路会不会累虚脱。” 我让三伢子帮我弄三张去港城的大巴票,在弄三身旧衣服,越土越好的那种。 夜很安静,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脑子里很乱,各种事情都捋不到头绪…… 次日早上,我再次给岳振山打去电话,他告诉我八爷昨天已经出发。 我担心这傻鸟别在迷了路,或者让人从天上射下来。 想着想着就有点后悔叫它过来了。 到了中午,我跟包子和闫川说,如果傍晚前八爷回不来,那我们三个就直接去港城,正好趁着夜色,好下手。 包子连连点头,说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 下午四点多,我正在粥铺二楼的休息室小憩,就听楼下传来八爷标志性的声音。 “嘎嘎,包子,你没看见爷来吗?” 我赶紧下床穿鞋,跑到楼下看到了神采奕奕的八爷,它还胖了一圈,一点没有赶路的风尘仆仆。 “八爷,你这……你咋来的?飞来的?” 八爷看着我,不屑的说道:“爷我会那么蠢?从陇西飞到粤州?飞过来早嗝屁了!爷是搭专机过来的!” 说完,他飞到我的肩头,斜视着我:“啧啧,小果果,你这黑眼圈挺重,看来孙耀福这老头给你的压力不小。” 压力肯定不小,孙耀福可不是正常老头。 “行了,八爷既然来了,那咱们就准备一下,唱一出夜探白泽会!” 没一会,我们仨就变了样。 包子套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戴着顶破草帽。 闫川穿了件皱巴巴的灰色夹克,戴了副黑框平光眼镜。 我则是一身灰扑扑的夹克裤,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还沾了点灰,活脱脱三个刚从乡下进城,没见过世面的打工仔。 三伢子看着我们的造型,憋着笑:“行,这打扮,放人堆里绝对找不到!” 我一挥手,出发,赶最后一班大巴车…… …… 第一千零三十章 港城 坐在开往港城的大巴,一路无话。 包子兴奋的摩挲着他裤裆位置,惹得同座的中年妇女频频皱眉。 估计把包子有什么特殊怪癖的人了。 但看我们的穿着,也没吭声,尽量往窗户那边靠。 过了关,进入港城地界,天已经黑了下来。 港城的街道车水马龙,繁华和喧嚣扑面而来,与我们这身土气的打扮格格不入。 按照袁泉提供的地址,我们换乘了出租车,最后步行来到一片相对安静的别墅区外围。 这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一栋栋独立的老式宅院掩映其中,戒备明显森严许多,路口甚至能看到穿着制服的私人保安在巡逻。 “嚯,孙老狗挺会享受啊,这地方,一看就死贵。” 包子压低声音,贼眉鼠眼的打量着。 “目标应该在那。” 闫川指了指半山腰一处位置更高,占地更广的老宅。 那宅子外墙很高,墙头好像还拉着电网,看不很清,大铁门紧闭,门口有岗亭,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宅子后面依着山势,好像还有个不小的花园。 “守得真够严的。” 我皱眉,这架势,别说进去,靠近都难。” “八爷,你去看看?” 我看向八爷,这傻鸟在装傻:“看什么?这不看的挺仔细的吗?” “去探探虚实。” “不去。” “那你回来干什么?” “看热闹。” 我无语了,关键时候,这傻鸟又指望不上了。 包子对八爷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然后说道:“看我的!幸亏我早有准备,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说着,他从裤裆里摸出几个小纸包,又摸出几个,呃,摔炮? “摔炮?” 我嘴角一抽:“你丫当过年呢?放裤裆里炸了怎么办?直接炸鸟?” 包子神秘一笑:“别小看这玩意儿,动静大,不伤人,吸引注意力最好用,看准了,等巡逻的保安换班空隙。” 闫川对包子竖起大拇指:“兄弟,我这次从心里佩服你,下回你在裤裆里放个二踢脚。” 我们躲在远处绿化带电网灌木丛后,观察着那栋老宅的动静。 门口两个保安,抱着膀子站着,明显有些松懈。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保安好像尿急,跟另一个说了句什么,转身朝宅子侧面走去,估计是方便去了。 门口只剩下一个人。 “好机会。” 包子眼睛一亮,把几个摔炮塞给我和闫川。 “果子,川子,你们绕到宅子后面那片树林子附近,往里面使劲扔,动静越大越好,我去前门制造点小混乱。” 我和闫川猫着腰,借着树木掩护,快速迂回到老宅后方。 这里果然是一片不小的花园,隔着一道不算太高的铁艺栅栏,也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那种。 能看到里面的假山,水池和茂密的花木。 围栏外就是一小片树林。 “扔!” 我和闫川几乎是同时将手里的几个摔炮用力朝花园深处扔去。 “啪,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爆响在寂静的半山腰骤然响起,紧接着,闫川那边的摔炮也响了。 “什么声音?” “后面,花园那边。” 老宅门口那两个留守的保安立刻紧张起来,拿着对讲机喊着什么。 很快,宅子里又跑出来两个保安,急匆匆地朝着后花园方向跑去。 门口等我岗亭瞬间空了。 好机会,包子那边也该动手了。 我正想着,八爷突然提醒道:“走,屋里出来人了!” 我和闫川一惊,赶紧往灌木丛后躲,而八爷则飞到高空,模仿乌鸦嘎嘎叫了几声。 “嘎嘎……” 八爷的叫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正好掩盖了我们弄出的细微声响。 我和闫川缩在灌木丛后,心脏砰砰直跳。 果然,宅子里又走出两个人影,朝着后花园方向张望,但好像没发现具体异常,只是警惕的巡视着。 这时,前门方向传来了动静,是包子。 “哎呀,我的钱包,抓小偷啊,穿蓝衣服那个,往山下跑了!快帮我抓住他!” 包子刻意捏着嗓子,惊慌失措的喊声划破夜空,紧接着又是几声啪啪啪的摔炮声。 这一下,彻底乱了套。 后花园的摔炮声还没消停,前门又闹小偷,岗亭里剩下的那个保安,以及刚出来的那两个,都懵了。 有人拿着对讲机急吼吼的喊话,有人往前门方向张望,有人想往后花园跑。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包子像一道影子,借着路边的景观树和阴影的掩护,狸猫般蹿到了老宅那高大院墙的墙根下,正好是岗亭的视觉死角。 我和闫川在远处看得清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包子飞快的从裤裆里摸出两个小油纸包,用口水沾湿一角,然后极其精准的将两个小纸包分别从岗亭敞开的小窗口扔了进去。 目标正是岗亭里那张小桌上,两个保安喝水的搪瓷缸子。 纸包无声的落入茶缸里,瞬间被残留的茶水浸湿,溶解。 做完这一切,包子没有丝毫停留,立刻缩回阴影,然后沿着来路快速撤了回来,动作一气呵成,快的惊人。 “搞定!” 包子喘着粗气和我们汇合,脸上的兴奋无以言表。 “妈的,差点被发现了,那俩傻帽的茶缸子就在窗边,老天爷都帮咱。” 我们仨再次缩回灌木丛深处,屏息凝神,死死盯着岗亭方向。 八爷也悄无声息的落在我肩膀上,绿豆小眼闪着贼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感觉格外漫长。 后花园那边,保安们似乎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骂骂咧咧的开始往回走。 前门这边,出去追小偷的保安也悻悻的回来了,显然一无所获。 “妈的,那个我王八蛋恶作剧,还老子白跑一趟。” 一个保安骂骂咧咧的推开岗亭的门:“渴死了,折腾半天!” 另一个保安也跟着走了进去。 岗亭里亮着灯,透过窗户能看到人影晃动。 只见那两个保安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毫无防备的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 我和包子,闫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和期待…… ……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潜入 包子激动的搓手。 他看着保安灌下大口大口的水,嘴里无声的念叨着:“倒,倒!快给爷倒!” 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我们紧张的等待着。 那两个保安喝完水,坐在岗亭里,好像还在抱怨刚才的事。 突然,其中一个保安,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 紧接着,他脑袋一歪,噗通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滑倒在地,没了动静。 另一个保安吓了一跳,刚想站起来查看,自己也晃了晃,眼神瞬间涣散,手里的对讲机啪嗒掉在地上,人也软绵绵的瘫倒在同伴身上,彻底晕了过去。 “成了!” 包子差点喊出声,被我一把捂住嘴。 “走,快!” 我们仨从灌木丛后冲出,直奔岗亭,八爷扑棱着翅膀飞在我们头顶放哨。 冲到岗亭门口,我们小心的探头看了一眼。 两个保安叠罗汉似的倒在地上,睡得跟死猪一样,呼噜声都起来了。 包子这药,果然霸道。 “快,拖出来,扒衣服!” 我招呼闫川,一人一个,迅速将两个死沉死沉的保安拖出岗亭,拖到旁边更隐蔽的绿化带深处。 包子和八爷给我们放风。 “动作快点,别等巡逻的来了!” 包子催促我俩,我和闫川手忙脚乱的开始扒保安制服。 深蓝色的仿制警服,质地一般,但对我们来说就是通行证。 皮带,帽子,对讲机,,橡胶棍……一件件扒下来。 “操,这孙子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胖?” 闫川费力的扒着一个体型偏胖保安的外套,忍不住吐槽。 我这边倒是顺利,另一个保安身材和我差不多,制服很快就套在了我身上,虽然有点汗味,但还能忍。 帽子一压,遮住大半张脸。 闫川也套上了那件偏胖的外套,穿上也还好,也就比平常大两码。 “我的呢?” 包子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又看看地上只剩裤衩的两个保安。 “就两套。” “废话,就晕了俩。” 我压低声音,迅速整理着制服:“你体型太出众,穿不下,在外面接应。” 包子看着我和闫川身上那套象征着通行权的制服,又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土掉渣的工装,脸瞬间垮下来,写满了委屈和不甘。 “凭啥啊,主意是我想的,药是我的,活是我干的,到头来好处都让你俩占了,我不服。” “少废话!” 闫川系紧皮带,对着包子举着拳头:“你目标太大,这衣服你也穿不下去,在外面盯好了,有情况立刻发信号!” “信号?啥信号?” “学狗叫,或者学猫叫,随你大小便!” 我一边把不合脚的保安皮鞋登上,一遍快速说道:“包子,把你剩下的药都给我。” 包子虽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的从裤裆里摸出好几个油纸包递给我。 “省着点用,这都是我的心血,特别是这奇痒无比粉,沾上一点,能痒得人把皮挠破。” 我接过这些生化武器,小心的塞进制服口袋里,感觉像揣了几颗定时炸弹。 “行了,你俩赶紧进去吧,记得,动静搞大点,让孙老狗回来心疼死。” 包子咬牙切齿的叮嘱,然后猫腰躲回之前藏身的灌木丛,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四处张望。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放下那些保安的走路姿态,微微佝偻着背,尽量显得自然,朝着大铁门走去。 铁门紧闭着,旁边有个小门,应该是供人进出的。 岗亭里没人,但门锁着。 怎么办啊? 闫川眼尖,看到岗亭窗户内侧挂着几串钥匙。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示意了一下。 我点点头,走到岗亭门口,故意用身体挡住闫川的动作。 闫川则迅速拿过钥匙,快速翻找,找到了一把看起来像开小门的钥匙,插进锁孔一拧。 “咔哒。” 小门应声而开。 一股冷气夹杂着某种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幽深,铺着青石板的小径,通向灯火通明的主宅。 我和闫迈步走进小门,反手轻轻将门带上。 身后,是包子期待的目光和八爷在夜空中盘旋的模糊身影。 我俩沿着小径,尽量低着头,朝着主宅的方向走去。 院子很大,假山,水池,精心修剪的花木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森。 远处好像还有人声传来。 “前面好像有人。” 闫川用极低的声音提醒,我点了点头。 果然,在主宅侧面的回廊下,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在聊天,看起来像是保镖,比门口的保安精悍的多。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保安制服能骗过外围,能骗过这些人吗? 我和闫川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几乎要停滞。 硬着头皮往前走肯定不行,绕开?回廊是通往主宅的必经之路。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保镖掐灭了烟头,对另一个人说了句什么,转身朝着主宅后面走去,估计是巡逻或者方便去了。 回廊下只剩下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们,好像在低头看手机。 机会。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瞬间达成默契。 我们不再佯装巡逻,而是微微加快脚步,目标明确的朝着主宅的侧门走去。 低着头,帽檐压的更低,尽量不引起回廊下那个保镖的注意。 脚步声对我来说格外清晰,我能感觉到那保镖好像抬了下头,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 我全身肌肉瞬间紧绷,手心里全是汗。 闫川也微微侧身,挡住了我揣着生化武器的口袋。 万幸,那保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看到我们穿着保安制服,好像没起疑心,又低头看手机去了。 大概是觉得我们只是普通巡逻的。 呼…… 我松了一口气,脚步不停,迅速走到主宅侧门前。 这是一扇木门,虚掩着一条缝,透出里面的灯光和人声。 我轻轻推开一条更大的缝隙,闪身进去,闫川紧随其后。 门内是一条光线稍暗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消弭了脚步声。 一股混合着饭菜香,消毒水,和某种昂贵木质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走廊两侧有几个房间紧闭着,前方拐角处传来更大的说话声和餐具碰撞声。 厨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通风管道 我和闫川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向拐角处移动。 探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很大的西式厨房。 厨房里面灯火通明,几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正在忙碌的洗刷锅碗瓢盆,灶台都熄火了,显然晚餐已经结束。 旁边还有个休息区,两个同样穿着厨师服的人正坐在那里喝茶聊天。 人不少。 我皱眉,厨房是重要目标之一,但这么多人,怎么下手? 闫川指了指休息区旁边一个不锈钢大保温桶,桶边放着几个大号水壶,壶口敞开着,显然是为工作人员准备的饮用水。 干! 我当机立断,趁着那两个休息的厨师背对着我们和保温桶的方向,我和闫川立刻闪身进去。 我们装模作样的在厨房里走着,像是在找吃的,目光却一直锁定在那个保温桶和水壶。 靠近,再靠近! 一个洗盘子的帮厨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制服袖口,闫川则装作对墙上挂着的刀具架很感兴趣。 “你俩晚上没吃饭吗?” 帮厨开口,这让厨房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和闫川。 我反应迅速,揉着肚子说道:“吃了,没吃饱,你们做的饭太好吃了,没够吃。” 夸厨师做饭好吃,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果然,休息区的厨师闻言笑了一声,说道:“今天做的本来就不多,谁能想到下午突然来了十几号人,开始也没通知,食材准备的也不多,只能先让他们吃了。” 他话锋一转:“实在不行我看看还有多余的食材不?给你俩开个小灶?” 我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喝点水就行了,晚上吃多了也不好。” 厨师说了一个好字,便又和另一名厨师聊天去了,帮厨也低下头继续干活。 机会来了。 我和闫川靠近保温桶,我从口袋里掏出含笑半步癫加强版,撕开油纸包,看也不看,将里面白色粉末一股脑全倒进了那个最大的水壶里。 粉末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闫川动作也不慢,他掏出药包,也撕开倒进另一个水壶,然后他顺手拿起旁边一个水瓢,在保温桶里搅了搅,让粉末彻底溶解。 做完这一切,我俩立刻转身,像没事人一样,快步朝厨房外走去。 身后,那个休息的厨师好像刚喝完茶,站起身,很自然的拿起那个最大的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案子上冷凉。 我和闫川退出厨房,回到走廊。 “刚才他说下午来了不少人?是不是白泽会内部要有什么大动作?” 我摇摇头,眼神四处寻摸,想要找到他们商讨事情的地方。 “别冒险了,找通风系统,包子说把药粉撒进去,效果更佳,能让整个主宅都飘香!” 闫川点点头,然后我俩在走廊快速搜索。 这老宅结构复杂,走廊七拐八绕。 “这边!” 闫川突然扯了我一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走廊拐角通往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几个布满灰尘,看起来早被遗忘的旧木箱后面,一段锈迹斑斑的铁梯子歪歪扭扭地贴着墙,一直伸向上方天花板的黑暗里。 梯子顶端,一个黑黢黢的方形洞口隐约可见,正是通风管道入口。 我俩立刻矮身钻过木箱的缝隙,手脚并用的爬上铁梯子。 梯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呻吟,每一次晃动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这破梯子直接散架,或者噪音把保安吸引过来。 爬到顶端,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咙发痒,强忍着才没咳出声。 洞口勉强能容一人钻入。 我打头阵,双手扒住粗糙的金属边缘,用力一撑,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里面是绝对的黑暗,像一张贪婪的巨口。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微型手电,勉强能照亮前方浓稠的黑暗。 光束所及,只能看到狭窄的方形管道向前延伸,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絮状的灰尘团,管壁连接处有些地方已经变形扭曲,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管道比想象的更加低矮,我们只能完全匍匐前进。 膝盖和手肘在金属上摩擦,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衣料和金属摩擦的沙沙声。 灰尘被搅动起来,手电光里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颗粒疯狂的我飞舞,直往鼻子里钻,喉咙里那股干痒越来越难以忍受。 爬了大概十几米,前方管道出现了一个岔口。 我稍微加快了速度,手肘猛的蹭过一处凸起的金属接缝,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差点让我闷哼出声。 就在这动作稍大的瞬间,揣在口袋里的那个油纸包,它竟然滑了出来。 像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布满油污的管道底部,还往前溜了一小段,刚好卡在岔口边缘一个微微凹陷的缝隙里。 “操!” 我头皮瞬间炸开,冷汗唰的一下浸湿后背。 这要命的玩意儿! 几乎是在同一秒,岔口下方,毫无征兆的传来了清晰的人声,让我和闫川的动作同时僵住。 “妈的,换个班磨蹭个屁!老子演都快抽完了!” 一个粗嘎的声音抱怨着,另一个稍微沉稳的声音回应:“急啥,已经让厨房那边准备夜宵了,头让盯着点,说今天来的那些人有点扎手,怕有情况。” “要我说,有什么商量的?两边人摆出架势直接干一场,孙耀福胜了秦岳退,秦岳赢了孙耀福退,天天斗来斗去还不够浪费时间的。” “嘘,这事不是咱们议论的,做好本职工作吧。” 从他俩的谈话中判断,下午来的那批人应该是支持秦岳的。 大概率是会里的重要骨干成员。 下面那两个人,就在我们下方。 他们的对话声清晰的可怕,但那卡在缝隙里的油纸包,在尘埃里像致命的嘲弄。 下方那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话题转移到夜宵吃什么上。 纸包离岔口边缘太近,稍微动作大一点都可能惊动下面的我人。 要是不拿这药包,前面的险就白冒了。 不行,必须拿到! ……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我像一尊被焊死在通风管道里的生锈雕塑。 下面那两位爷,聊得咳真他娘的投入。 从夜宵该吃打卤面还是炸酱面,一路歪楼到孙耀福新包养的小情人腿有多长。 我就纳闷了,孙耀福那么大年纪了,下面那玩意还好使吗? 话题之跳跃,内容之琐碎,堪比胡同口情报交换中心的大妈茶话会。 时间在这种煎熬里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砂纸上打磨我的神经。 膝盖和手肘早就被冰冷坚硬的金属管道硌得没了知觉,只剩下麻木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下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操,烟没了,走,去厨房顺点吃的去,顺便看看夜宵好了没。”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点意犹未尽。 “嗯,盯着点时间,下半夜还得换班。” 脚步声响起,踢踢踏踏的。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被厚实的门板隔绝在外。 死寂。 我和闫川像两截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同时泄出了一口憋了不知多久的浊气。 “妈的,比听村口大姨唠叨还难熬……” “走。” 我咬着牙,强撑着几乎僵硬的胳膊,特别缓慢的向前挪动。 终于挪到了岔口,小心翼翼抠出了那卡在缝隙里的我油纸包。 接下来目标明确,管道尽头。 前方传来低沉的嗡鸣,空气流动也明显加快。 一个覆盖着油腻灰尘的排气扇轮廓出现在光束尽头,扇叶缓慢的旋转着,将管道里的空气抽了出去。 就是这了,包子说的飘香起点。 我撕开油纸包,闫川也撕开了他的。 白色的粉末暴露在空气中,被排风扇强劲的吸力瞬间捕捉。 我们看准扇叶旋转的间隙,将药粉猛的倾倒进扇叶搅动的气流里。 粉末瞬间被气流撕扯,卷走,消失在扇叶后方深邃的黑暗通道中。 成了!这加了料的香风,很快就要灌满这栋宅子的角角落落。 “撤!” 我低吼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撤退的路比来时更艰难,不能掉头,只能一点一点倒着爬。 终于摸回到那个入口,铁梯触手可及。 闫川先退了出去,等我探出头后,走廊角落堆满杂物的阴影依旧空无一人。 等我脚踩到坚实的地面时,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后背的衣服被汗水和管道里的油污浸得又冷又黏,紧紧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 “呼,总算搞定了,赶紧撤,这鬼地方。” 闫川话音未落,旁边堆放破旧桌椅的更黑暗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不是那种喉咙不舒服的咳,而是带着点刻意的,提醒意味的轻咳。 我和闫川像被高压电击中,瞬间弹直了身子,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手也立刻按向后腰藏家伙的位置。 阴影里,一个人影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借着远处走廊透过来的一点微光,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我头皮嗡的一下炸开。 张爽? 她穿了一身深色紧身的训练服,额头还带着点薄汗,更离谱的是,她的手里竟然还拎着两个小巧的哑铃,像是刚做完一组训练。 她怎么会在这儿? 这副打扮? 还他妈在杂物角举铁? “哟……” 张爽把哑铃轻轻放在旁边一个倒扣的木箱上,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俩狼狈不堪的身上扫了个来回,嘴角勾起了个弧度。 “动静不小啊,二位?爬通风管道健身呢?新潮流?”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的钻进耳朵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闫川看着我,我也懵了,这剧本不对啊! 张爽没等我们回答。往前走了两步,离我们更近了一些。 她身上没有香水味,只有一种运动后淡淡的汗味。 她微微侧头,示意我们跟上,然后转身走向旁边一个被屏风半挡着的凹角,挺隐蔽。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巨大的问号。 我们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屏风后面空间更狭窄,有一股烂木头的味道。 张爽转过身,背靠着墙壁,双臂环抱在胸前。 昏暗中,她的双眼显得格外亮,直直盯着我。 “爽姐。” 我舔了舔嘴唇:“你到底是哪一伙的?” 这个问题想跟词,从那一次偷听到现在深深扎进心里,此刻终于问了出来。 她出现在这里,这身打扮,太不正常了。 张爽没有立刻回答,她了歪头,像是觉得我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片刻,她才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点嘲弄。 “哪一伙的?重要吗?”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重要的是,你们俩胆子真肥啊,知道这是哪吗?孙耀福……”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就在这栋宅子里,栋楼东边最大的那个套房,他一直没出去,你们摸进厨房,又钻进风管叮叮咣咣的,真当这是你们家后院菜窖呢?” 孙耀福在? 就在楼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我操,袁泉不是说孙耀福大概率不在吗? 那小概率被我摊上了? 张爽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我们脸上划过。 “要是让他的人,或者他本人,发现了你们这两只溜进来的小老鼠……” 她没有说完,只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死路一条。 我盯着张爽,很想开口问她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 从她的出现,我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在过家家! 她的警告是真实的,带着一种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直接的恶意。 至少,不是独立面的那种恶意。 “爽姐,你想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直接了当的问。 她特意在这里等我,绝不是为了闲聊或者吓唬我。 张爽看着我,眼神变得复杂,那里面好像翻涌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她沉默了几秒,好像在权衡着什么,然后才缓缓开口。 “秦岳背后的秘密,只有你能解开!”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我的眼睛,让我心头一颤……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 我能解开秦岳背后的秘密? 开什么国际玩笑? 就我俩之间那点交情,拢共见了四五次面,根本就谈不上交情。 一股荒谬感涌了上来。 “我?”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差点气笑了。 “爽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跟他很熟吗?” “少装傻!” 张爽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她又逼近一步,给我带来一种压迫感。 “想想你最近得到了什么东西?” “你说那铜镜?” 我脱口而出,张爽的眼睛瞬间亮了。 “秦岳和李瞎子唱双簧,这场戏还要演很长时间,你也是戏里的一个角色。” 我勒了个去。 我这个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加到戏里去了。 不用想,这都是李瞎子给我加的戏。 我严重怀疑,吴老二也是导演者之一,要不然上次他为啥要专门带我去找一趟李瞎子? 而且李瞎子给了我铜镜以后直接跑路了,到现在都联系不上,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把我下到套里了。 “那铜镜到底有什么用?” 我追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 张爽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去找秦岳,没准李瞎子也在那。” 她狡黠的笑了一下,有点做坏事的感觉。 “秦岳在哪?在月球吗?我上哪找?” “去老歪修理铺,最里面那间挂着破门帘的屋子!他这几天应该在哪,别走大路,绕小道。” 张爽话音刚落,院子外传来狗叫声。 “汪汪汪汪……” 是包子,学的还挺像。 “赶紧走吧,对了,你在哪下药了?” “水里,通风管。” 张爽一愣,随即赏了我一个爆栗。 “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她不再看我们,瞬间隐入了旁边的阴影里,好像从未出现过。 “走!” 我和闫川不敢耽搁,赶紧从原路往门口跑。 刚跑没几步,就听到屋里有人哀嚎起来:“卧槽,痒死我了!”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包子的药,看来发挥作用了。 孙耀福,先给你点开胃小菜,回头再给你上大餐! 我和闫川从宅子里出来,就听见墙根下汪汪汪一阵叫唤。 包子那张圆脸从阴影里探出来,眼睛闪着贼光。 “咋样?得手没?” 他搓着手,那股兴奋劲藏都藏不住。 “成了,水里,通风管里,双份大礼包。” 包子一听,大白牙立刻呲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嘿,干得漂亮,包爷的药,保证让他们爽翻天。” 正说着,头顶扑棱棱一阵响,八爷稳稳落在我肩膀上。 “孙耀福拉稀了,坐马桶上嗷嗷叫,嘿嘿……” 八爷说的绘声绘色,眼里全是幸灾乐祸。 我们不敢多留,趁着夜色掩护,顺着墙根阴影就往大路上溜。 跑出去老远,才敢在路边拦车。 拦了辆破夏利,报了个老歪修理铺的名字。 司机一听那地方,眼神有点怪异的从后视镜瞄了我们几眼。 路越开越偏,路灯越来越少,两边开始出现大片低矮杂乱的平房,墙上刷着各种拆字和乱码七糟的小广告。 “就前面路口,到了。” 司机师傅一指前面黑黢黢的路口,语气里带着点解脱,明显不想再往里开了。 付了钱,下车后,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借着路口昏黄的路灯,勉强看清路牌上模糊的振兴路字样。 我们没走大路,拐进旁边一条堆满建筑垃圾和废弃三轮车架的狭窄小巷。 巷子里没有灯,深一脚浅一脚,全靠摸索。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才在巷子尽头看到一块歪歪扭扭,用红色油漆写着老歪修理的破铁皮牌子,挂在一个用石棉瓦和破帆布搭起来的棚子门口。 棚子后面是个挺大的院子,停着几辆缺胳膊少腿的破车,黑乎乎的像个怪兽坟场。 修理铺大门敞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我们直接绕到后面的院子,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用破旧塑料门帘挡着的房间,门帘脏的都看不出本色了。 一股浓烈的火锅味,混着羊肉等我膻气和麻辣锅底的霸道气息,正从门缝里顽强的钻出来,直往鼻子里拱。 妈的,我们担惊受怕,李瞎子和秦岳在这里涮火锅? 一股无名火噌地就顶到脑门。 我一把掀开油腻腻的门帘。 好家伙。 屋里灯泡瓦数不高,光线昏暗。 正中间摆着一张用废旧轮胎垫着的破木桌。 桌子中间架着个烧得正旺的煤球炉子,炉子上坐着个咕嘟咕嘟翻滚着红油的大铝锅。 锅里红彤彤一片,辣椒,花椒,大块的羊肉上下翻腾,热气腾腾。 桌子两边,两个人正吃得满头大汗,红光满面。 左边那个,穿了身灰色的老头衫,依旧带着墨镜,正用筷子精准的从翻滚的红油里捞出一大片颤巍巍的羊肉。 不是李瞎子是谁? 右边那个,穿着件工装,头发有点乱,胡子拉碴,但精神头看着不错,正仰头滋溜一口干掉半杯白酒,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不是秦岳是谁? 桌上摆着几个空盘子,羊肉卷,冻豆腐,大白菜叶子,旁边还有半瓶二锅头,瓶口敞着,酒香混合着火锅香,别提有多惬意了。 李瞎子耳朵动了动,筷子没停,又精准的夹起一块羊肉,眼皮都没抬一下。 “哟,来啦?比预想的慢了点啊。” 他慢悠悠的把羊肉放进嘴里,嚼的那叫一个香。 秦岳放下酒杯,抹了把嘴上的油,这才看向我们,脸上居然还挤出点笑容,指了指桌边两个空着的马扎。 “愣着干啥?坐啊?还没吃吧?来来来,正好,刚下锅,羊肉嫩着呢,自己拿碗筷。” 我有种被当成猴耍的感觉,此刻一股邪火上来,真想把桌子给他们掀了! 我两步冲到桌前,眼睛喷火盯着李瞎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还有闲心在这涮火锅?” 李瞎子很镇定,嘴里还嚼着羊肉,含糊不清的说:“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 ……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了。 死盯着李瞎子那张油光水亮的嘴。 秦岳倒是稳如泰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二锅头,滋溜一口,还惬意的咂摸了一下嘴。 李瞎子慢条斯理的把最后一块羊肉咽下去,这才放下筷子,拿起桌角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擦嘴,也不嫌脏。 他转向我,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好像能看透我。 “吴果。”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点老神棍特有的那种悠长调子,跟刚才涮羊肉的急不可耐判若两人。 “莫急,莫急。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这锅里的羊肉翻滚,是火候到了。外头的风浪翻腾,也是时机到了。你今日能到此地,便是缘法。” “缘法?” 我气笑了。 “我差点被孙耀福的人射死在津沽,你跟我说缘法?那破铜镜也是缘法?你们这双簧唱的挺溜,把我当道具使唤?” “哎。” 李瞎子摆摆手,一副年轻人你太肤浅的表情。 “那铜镜,非是害你之物。它落你手里,便是你应承的一份因。世间事,有因方有果。你担了这份因,日后那果,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 “好处?啥好处?” 包子在旁边插嘴,眼睛放光:“能分钱不?” 李瞎子没理包子,继续对我说,语气带着点语重心长。 “至于孙耀福,吴果啊,非是老夫小瞧你,以你现在这点斤两,动动他手下的小鱼小虾,添点堵,尚可,真想撼动他那棵大树,取其性命?” 他摇摇头,下巴朝秦岳那边努了努。 “喏,正主儿在这呢,这果,还得他来摘。” 我下意识看向秦岳。 这家伙正用筷子在锅里扒拉着找肉,听到说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样子悠闲的欠揍,哪有一点传言中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狼狈? “那为啥不早摘?” 包子又忍不住了,一脸不解。 “早弄死孙老狗,大家不都省心了?还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多费劲?” 李瞎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时机!时机未到,强求不得。此乃天道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逆天而行,反受其咎。我们啊,得顺着这天意的安排,该蛰伏时蛰伏,该出手时出手,方能…呃…事半功倍。” 他说着说着,大概感觉有点词穷了,又夹了片冻豆腐塞嘴里掩饰。 “嘿!” 一直蹲在房梁上看戏的八爷突然叫了一嗓子,扑棱着翅膀飞低了一些,眼睛盯着李瞎子。 “老神棍,光给人算,给爷也算算,爷的命数如何?” 李瞎子抬起头,看向八爷,墨镜后的眉头似乎皱了皱。 他沉默几秒,像是在观察什么,然后缓缓摇头,语气带着点奇特的肯定。 “你?八爷啊,你不在常理的命数之中。” 八爷歪着头:“啥意思?” “意思就是。” 李瞎子顿了顿,好像在斟酌语句。 “你是那天道运行里的一个意外。跳脱五行外,不在三界中。你的命数,无迹可寻,随心所欲,是好是歹,全看你自个儿乐意,算不了,也算不准。” “切!” 八爷一听,立刻不屑地撇了撇尖嘴,眼里全是鄙夷。 “说了等于没说,糊弄鬼呢!老骗子!” 它骂骂咧咧的又飞回高处,懒得再搭理李瞎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着火,盯着李瞎子:“行,因果天意,你说完了。现在,能说说那破铜镜到底是什么玩意了吧?还有张爽到底是哪一边的?别又跟我整那些虚头巴脑的。” 李瞎子被我盯得有点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墨镜下好像翻了个白眼。 他端起面前那杯二锅头,滋溜抿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开口。 “那铜镜,算是个……小钥匙吧。” “钥匙?” 我眉头拧成了疙瘩。 “开什么锁的钥匙?秦叔背后那秘密的锁?” “算是吧。” 李瞎子吧唧了一下嘴,好像在回味酒味。 “不过嘛,光有钥匙没用,还得找到那扇对的门。而且,这钥匙,也不止一把。” “不止一把?” 我声音都拔高了。 “合着这玩意儿还是批发的?你们到底搞了多少把钥匙?” 秦岳在旁边闷笑了一声,插嘴道:“不多,不多,也就那么几把,分开放,安全。” “安全个屁!” 我差点拍桌子。 “放我这就安全了?当初塞给我的时候,说的那叫一个玄乎!说什么护身符,遇到绝境,咬破舌尖,喷一口心头血上去,能保我一命!唬得我一愣一愣的!感情全是瞎掰?” “哎!” 李瞎子一听这话,立马放下酒杯,坐直了身体,那张油乎乎的脸难得正经起来。 “小吴果,这话可没说错,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从不妄言!那咬舌喷血的法子,关键时刻,真能保你一命。” “保命?” 我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保?喷上去它还能变成金钟罩铁布衫?” “不是变成什么。” 李瞎子摇摇头,墨镜对着我,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凝重。 “是…开启。那地方,很特殊。寻常法子进不去,也找不到。那铜镜,就是指向那里的路标之一。而你的舌尖血,混合了心头灵犀蛊的一点灵光,喷在镜面上,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特定的节点上,强行打开一条通往那里的缝隙……” “那地方,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我追问,你瞎子说得越玄乎,我心里的好奇和不安就越重。 秦岳放下筷子,脸上的轻松也收敛了,他看着我,眼神认真。 “吴果,老李没骗你。那地方,很难描述。里面,或许有很多超出我们现在认知的东西。规则不一样,甚至…时间和空间都可能不一样。” “超出认知?时间空间不一样?” 我被他说的有点懵。 “你们说的是外星人基地还是异次元空间?” 李瞎子含糊其辞的摆摆手:“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那个意思吧。现在跟你说太细了也没用,反而容易坏事。总之,记住,那法子是最后保命的手段,不到真正十死无生的绝境,千万别用。用了……” 他盯着我,语气严肃:“用了,就得做好在里面迷失的准备!”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炮灰 李瞎子的话让我心里毛毛的。 他这老狐狸原来是看中了我体内的灵犀蛊。 这让我觉得铜镜拿在手里有些烫手。 行,铜镜的事暂时揭过,那张爽呢? 这女人神出鬼没的,立场成谜。 “那张爽呢?” 我把矛头转向这个关键人物。 “她到底是哪一边的?孙耀福的?还是秦叔的?还是说她自己一边的?在宅子里堵我,又让我来找你们,她到底图什么?” 李瞎子一听张爽的名字,那张神棍脸立刻又松弛下来,甚至带上点狡黠的笑意,他重新拿起筷子去锅里捞肉。 “她啊,嘿嘿,她哪一边的?这事儿啊,不重要。” “不重要?”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可是在孙耀福老巢里晃荡,她立场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她站在哪一边。” 李瞎子捞起一块羊肉,吹着气。 “重要的是她的存在,对秦岳绝对有益无害。要不然,你以为她吃饱了撑的,冒着那么大风险接应你们?” “接应?” 我笑了:“她那叫接应?她那是堵在走廊角落里,跟我说了几句话,这叫哪门子接应?” “哈哈哈……” 李瞎子大笑起来,差点被羊肉噎着。 “你小子,她能在那种地方出现,没把你直接扭送给孙耀福,还能告诉你秦岳在哪,这不就是最大的接应吗?你还指望她给你当保镖,一路护送你出来?孙耀福都没这个资格!” 她他这话让我一时语塞,也让我对张爽的身份产生了更大的好奇。 仔细想想,张爽的出现,确实透着诡异。 她在孙耀福那里行动自如,身份肯定不简单。 从结果看,确实是帮了忙。 但她那副置身事外,甚至有点看戏的态度,实在让人不爽。 “可是……”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下药?怎么知道我们会钻通风管?还刚好在那里等我?” “这有什么奇怪的?” 李瞎子嚼着羊肉,含糊不清的说:“秦岳这边有人盯着孙耀福的动向,孙耀福那边自然也有人盯着秦岳这边的动作。张爽嘛,她自有她的消息渠道,至于怎么知道你们……” 他顿了顿,墨镜朝我这边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真以为,你们进去这一路,就没人看着?” 他这话像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是啊,从我们决定行动到进去,下药,钻通风管……这一路虽然惊险,但似乎都过于顺利了。 遇到张爽也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难道,我们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其实一直在某些人的视线之下? 一股深深懂得无力感和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憋闷感涌了上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走的每一步,好像都在被这些老狐狸的预料之中,甚至被他们引导着走。 “合着我们哥几个累死累活,在你们眼里就跟耍猴戏一样吧?早有人蹲房梁上嗑瓜子看热闹了吧?你们牛逼!” 李瞎子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声音居然透着点罕见的平和。 “吴果,你们都坐下。” “坐个屁!” 我是一点好脾气都没有了。 “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棋盘上的小卒子,只能为往前走!往哪走,怎么走,全他妈是你们这些下棋人说了算,我就是个送死的炮灰。” “炮灰?” 李瞎子摇摇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小子,话不能这么说。棋局之上,车马炮固然威风八面,纵横驰骋。但你可曾想过,有时候,决定一盘棋胜负生死的,往往不是那威风凛凛的车马炮,而是那些看似不起眼,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拱的小卒子?” 他停了一下,墨镜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我,落在虚空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卒子过河,亦可当车使。它虽慢,虽只能进不能退,但它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它走到哪里,哪里就可能成为撬动全局的支点。它的位置,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力量。 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都有它的位置,都有它的价值。没有无用的棋子,只有不懂其用,或者用错了地方的棋手。即使是那最卑微的兵卒,一旦它拱到了对方的底线,嘿嘿,那便是翻天覆地之时。你说,它是炮灰,还是奇兵?” 这番话,又恢复了老神棍特有的玄乎味,但又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像颗小石子砸进我翻腾的内心,激起一点异样的涟漪。 我看着他那张油光光的脸,一时竟忘了反驳。 李瞎子见我愣住,嘴角又勾起那熟悉的狡黠弧度,拿起筷子重新伸向锅里。 “所以啊,别老想着自己是棋子憋屈,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接下来嘛,随意,不要费心去计划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我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干等着,等天上掉馅饼砸死孙耀福?” 李瞎子把羊肉塞进嘴里,嚼的啧啧有声,含糊不清的说:“因为,该计划的早有人计划完了。咱们这些棋子,走好自己的步,别掉链子,别瞎添乱,就是最大的贡献了。时机一到,该你动的时候,自然有人推你一把。” 这话听着更让人憋屈了。 合着我们连计划都不用做,纯纯的提线木偶,等着幕后大佬发号施令就行了。 “我他娘的……” 我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骂什么好。 跟这帮老狐狸玩心眼,纯粹是找虐。 我烦躁的一挥手,转身就往门外走。 闫川和包子还有八爷也跟着出来,我靠在一辆缺了轮子的破卡车车门上,思绪翻腾。 “果子,你别太往心里去,我觉得李瞎子说的挺有道理,他说的那个地方,你难道不想探索一番?” 包子这人,撅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他是对李瞎子说的那个地方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李瞎子绕来绕去,无非就是因为果子身上的灵犀蛊,他们费这么大劲把果子搅合进来,图的就是这东西。” 闫川一针见血。 如果我没有灵犀蛊,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鸟中预言家 今天八爷的话很少。 这不正常。 此时它正蹲在破卡车的铁皮顶棚上,歪着脑袋,小小的绿头眼在夜色里像两颗幽深的炭火。 “蛊…哼,这玩意儿,邪性的很。传说是南疆那些老婆子,把百种毒虫塞进一个罐子里,让它们互相撕咬吞吃,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毒王,再经秘法炮制,就成了蛊, 阴毒,诡谲,专钻人心缝隙,坏人气运根基。这玩意儿,沾着晦气,缠着孽债,本就不应该存于这朗朗乾坤,阳世人间。” 八爷抖了抖自己的羽毛,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审视。 “至于你肚子里那条灵犀蛊,灵犀二字,倒是沾了点通晓幽微的意思,听起来像是蛊中异类,能通点常人不及的灵?感应点常人难查的犀?对那些藏在阴沟角落里的脏东西,或者某些界限模糊之地,或许真能有点奇特的感应?那帮老狐狸盯上他它,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这虫子,就是个烫手又邪门的钥匙。” 八爷这番关于蛊虫的论调,像一阵阴风吹过,让我后颈的汗毛又立了立。 但奇怪的是,再想想李瞎子的棋子论,那股被人操控的憋闷感反而淡了不少。 “行吧,八爷算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觉得,灵犀蛊对于我的帮助,要大于它的弊端。李瞎子那套卒子过河的屁话,听着玄乎,仔细咂摸,好像也他妈有那么一丁点歪理。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们爱下棋就下棋,爱算计就算计,我这个小卒子,该拱就拱,拱到哪算哪,只要别真把我当炮灰点了就成。” 我用力拍了拍脸,试图把脑子里那些乱码七糟的东西都拍出去。 “老子不管那么多了,眼下就一条,防着孙耀福那老狗,别让他逮着机会把我给卒了就行。” “就是就是。” 包子一听我这话,眼睛立刻亮了,凑过来猛点头。 “果子你想开了就好,这么多事,太费脑子,咱该吃吃该喝喝才是正经!” 他吧唧了一下嘴,肚子很应景的咕噜叫了一声:“果子,咱别光顾着生气了,肉都没吃着,那锅看着真香,要不咱进去对付两口?李瞎子他们总不好意思全吃光了吧?” 闫川在一旁没说话,但看那表情,显然也觉得空着肚子有点亏。 我还没来得及鄙视包子这吃货本性,八爷在车顶嗤笑一声:“进去?进去吃锅底料吗?那俩老狐狸,刚才你们出来那会儿,筷子都快抡出火星子了,这会估计连汤都喝干净了。” 包子一听,脸都垮了:“不能吧?那么大一锅呢。” “走,回去看看。” 我被包子这么一说,也感觉肚子空落落的,这一天下来,也确实没吃啥。 我们仨转身又掀开那油腻腻的塑料门帘。 好嘛。 八爷不愧是鸟中预言家。 屋里,那个煤球炉子里的火还红着,但炉子上那个大铝锅,里面别说肉了,连片白菜叶子都没剩下。 红油汤底都见底了,锅壁上挂着凝固的红油和花椒粒。 桌上那几个装菜的盘子,比狗舔过还干净,光可鉴人。 李瞎子正满足的靠在破轮胎上,拿着根牙签剔牙,油光满面的脸上全是满足。 秦岳也差不多,端着最后一小杯二锅头,小口抿着,一副酒足饭饱的悠闲样。 看到我们又进来,李瞎子嘿嘿一笑,打了个饱嗝。 “哟,透完气啦?回来啦?可惜了,锅空了,下次赶早。” 包子看着那空锅空盘,痛心疾首:“你们属饕餮的啊?也太不仗义了,好歹给我们留点啊。” “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时机。” 李瞎子剔着牙,慢悠悠的说:“机会稍纵即逝,肉在锅里不捞,转眼就进了别人的嘴。这跟下棋一个道理,该出手时就出手,犹豫?连口热汤都喝不上,嗝……” 我真是无语,他啥事都能扯出歪理邪说来。 “行,李大师,您吃得好,喝得好,哲理讲得好!我们就不打扰您二位消化了,告辞!” “等等!” 李瞎子放下牙签,站起身来,那张油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慈祥。 他走到我面前,墨镜对着我,声音不高,却没了刚才的油滑,带着点难得的郑重。 “吴果,临走了,再送你两句话。” 我停下脚步,没好气的看着他。 “第一句。” 他伸出食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身上那点东西,是枷锁,也是机缘,扛住了,海阔天空,扛不住,万事皆休。” 他顿了顿,第二根手指也伸了出来。 “第二句,棋子也好,卒子也罢,往前走,别回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甭管谁布的局,脚下的印子,是你自己踩出来的。顺其自然,不是躺平认命,是该干嘛干嘛,别瞎琢磨,水到自然渠成。” 这番话,前半截听着像江湖骗子卖大力丸,后半截倒是有点意思。 甭管谁在下棋,路确实得自己走。 我哼了一声,没接话,但心里的那股烦躁劲却散了几分。 “走了。” 我懒得再跟他掰扯,招呼闫川包子就往外走。 “果子,咱去哪啊?饿着肚子呢……” 包子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口空锅,好像还能闻到羊肉的余香。 “少废话,出去找地儿吃面!” 我推着他往外走,出了老歪修理铺那破败的院子,夜风吹散了身上那股机油味和火锅残留的香气,也带来了几分清醒。 “果子,接下来咋整?总不能刚从津沽过来,又回去吧?” 包子揉着肚子说道:“就是,我觉得,咱也找家火锅店,涮上它十几盘羊肉,啧啧……” “去潭州!” 我没理包子,做了个决定。 闫川和包子同时看向我。 “嗯,找方正,最主要的是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丁一。” 我解释完,包子点点头。 “那咱们连夜过去?那里米粉一绝,还有口味虾,臭豆腐!” 包子刚才没吃到羊肉的遗憾,瞬间被新的美食希望取代……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柏拉图式的感觉 包子饿的受不了了。 所以我们只能先填肚子,再奔火车站。 三个人加一只鸟,在老歪修理铺附近转悠了十来分钟,总算找到了一家还亮着灯的面馆。 一人干了一碗油汪汪的肉丝面,连汤带面喝了个底朝天,包子的肚子才终于消停。 吃饱喝足,直奔火车站。 时间虽晚,但火车站依旧人头攒动,买了三张去潭州最快的硬座票,是趟过路的k字开头特快。 不是不买卧铺,是已经卖完了。 在硬邦邦的车厢里熬了将近十二个小时,等第二天下午三点多,火车才驶进了潭州站。 潭州的空气带着南方特有的潮湿和温热,一出站,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包子像饿死鬼投胎,嚷嚷着要先找地方吃米粉。 但我心里有事,直接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名,方正家所在的老城区那片筒子楼。 车子七拐八绕,穿过繁华得街道,钻进了一片略显陈旧的街区。 在一栋墙皮剥落,楼道昏暗的筒子楼下付钱下车。 爬上四楼,敲响了熟悉的绿漆木门。 门开了条缝,一股方便面调料包的气味飘了出来。 门后探出个脑袋,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眼袋耷拉着,穿着一件领口都磨破了的旧T恤。 不是方正还能是谁? 这跟他做旧大师的形象判若两人。 “哎哟!果子,川子,包子!” 方正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挤出惊喜的笑容,赶紧把门打开。 “快进来快进来!稀客啊!还有八爷!” 他看到我肩膀上的八爷,也打了声招呼。 屋里不大,东西堆的有些乱,但还算干净。 客厅角落里的小方桌上,还放着半碗没吃完的泡面。 “方正,你妈咋样了?” 我进屋第一句话就问,上次分开,他为了给老娘治病,我才借给他一百万。 方正脸上笑容淡了点,叹了口气:“还算稳定,多亏了你那笔钱啊果子,解了燃眉之急!要不然…唉。” 他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你放心,这钱我肯定还,就是现在手头紧,得宽限我些日子。” 我靠,他不会是以为我是来上门要钱的吧? 我赶紧摆摆手:“行了,甭说这些,钱的事不急,有钱就还,没钱就当兄弟帮衬你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阿姨身体能好起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个时候,一百万是巨款了。 但我当时借出去就没想能收回来,兄弟情分比钱重要。 何况方正这人,真没得说。 这时,包子的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咕噜起来,声音贼大。 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方哥,你家有啥垫吧的不?火车上那点东西,早消化完了。” 方正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你们坐,我去楼下小卖部买点熟食卤菜,再弄几瓶啤酒上来!咱哥几个好好喝点。”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 包子赶紧拦他:“别麻烦了方哥,听说潭州米粉一绝,还有口味虾,要不咱出去吃,我请客!” 他拍着胸脯,难得大方一回。 我点点头:“行,出去吃,正好透透气。” 方正也没推辞:“成,我知道附近有家小店,味道正,等我换件衣服。” 趁着方正进屋换衣服的空档,我压低声音问他:“对了方正,帝豪会所那边,最近有啥动静没?” 方正一边套上一件稍微干净点的衬衫,一边皱眉想了想。 “帝豪?不太清楚,就知道前段时间好像换老板了,动静挺大。以前那个老板姓王吧?听说人没了,意外还是啥的,不清楚。现在接手的是个生面孔,姓什么来着?好像姓钱?道上都叫他钱老板,反正现在里面乌烟瘴气的,比以前乱多了。” 这跟袁泉之前给我的情报对上了,看来帝豪的水确实深,但我的目标不是它,是丁一。 “那你知道原来里面有个叫丁一的不?” 方正摇摇头:“听说过,但不认识,帝豪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没有他镇场子,要不然不会这么乱!” 很快,方正换好衣服,我们一行人下了楼。 包子目标明确,直奔方正说的那家米粉店。 一人一碗热气腾腾,浇着红油辣子和各种码子的米粉下肚,又干掉一大盆麻辣鲜香的口味虾,就连八爷都吃了几块虾肉,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 吃饱喝足,回到方正家,包子和闫川被一天的奔波和饱食的困倦打败,倒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很快就鼾声如雷。 八爷也找了个窗台角落,缩着脑袋打盹。 屋里只剩下我和方正。 “方正,我想去趟帝豪。” 方正一愣:“现在?去那地方干嘛?鱼龙混杂的。” “找丁一,或者打听他的消息。无法电话联系,去里面碰碰运气。” 方正犹豫了一下:“果子,那地方现在不一定太平,新老板手黑着呢,而且我听说前老板死得蹊跷,跟这个钱老板脱不了干系,你找丁一,万一……” “我知道,我就去前台问问,打听一下丁一的下落,陪我走一趟?” 我明白方正的意思,丁一和前任王老板关系好,如果现在的钱老板和他有恩怨,那我去找丁一,不保准被找麻烦。 方正看我态度坚决,叹了口气:“行吧,我陪你去,但咱不能多管闲事。” 瞧他这话说的,我像多管闲事的人吗? 晚上九点多,潭州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帝豪会所那闪烁的巨大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格外扎眼。 我和方正走进大门,一股空调冷气混合着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装修格局没变,但感觉不一样了。 灯光更昏暗暧昧,最明显的是,那些女服务员,裙子短得快到大腿根,领口低的能看见沟壑,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几分刻意的谄媚和疲惫。 “啧,真够可以的。” 方正在我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显然看不惯这风气。 “要不先给你整点服务?我去前台套套近乎?要不然你不消费,谁能搭理咱?” 方正嘴一撇,说自己对庸脂俗粉不感兴趣。 “我希望的是柏拉图式的感觉。” “啥是柏拉图?”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你家亲戚这么有前途吗? 后来我才知道。 什么是柏拉图。 方正要是喜欢这种精神感觉,估计一辈子也就是个光棍了。 在帝豪门口站了没一分钟,便有女服务员上前询问我们要什么项目? 我摆摆手,说朋友在楼上,我们找他。 径直走向前台,灯光下,后面坐着的那个女孩,看着有点眼熟。 瓜子脸,画着浓妆,但眉眼间依稀能认出是以前那个前台小妹。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女孩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声音甜得发腻。 “你好,打听个人。”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以前这里有个人,叫丁一,你知道他在哪或者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飞快的扫了一眼我们身后喧闹的大厅,压低声音:“丁一哥?他早就没回来过了。” “那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或者怎么联系他?” 女孩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知道,他走得很突然,至于联系方式,以前的老员工估计都没有。” 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你们,找他有事?” “老朋友,叙叙旧。” 女孩明显不太信,但也没多问。 她迟疑着,又看了一眼周围,身体微微前倾,用几乎耳语等等声音说道:“那个…如果你们真想找以前的老人,最好别在这问。现在的老板,跟以前那位可能是仇家。 王老板是意外没了,但大家都觉得没那么简单。现在这位小钱老板,手段厉害着呢,你们打听丁一哥,万一传到钱老板耳朵里……”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会惹麻烦。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帝豪水挺浑,前老板蹊跷死亡,新老板仇家上位,但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我的目标只是丁一。 我朝她点点头:“谢了美女,我们这就走。” 女孩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慢走。” 我和方正转身,快步穿过喧嚣的大厅,推开玻璃门,走到帝豪会所外面。 夜晚的空气清新了不少,也让人精神一振。 “我就说这地方不一定有线索吧。” 方正嘟囔了一嘴,我们刚走下门口几级台阶,正准备过马路。 突然! 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就像野兽般咆哮。 一道刺目的白光撕裂夜色,一辆黑色,线条极其嚣张的豪华轿车,以极快的速度,几乎是贴着人行道的边缘,从我们面前不到两米多的地方呼啸而过。 速度快得带起的风几乎把方正那件旧衬衫的衣角掀起来。 “卧槽!” 方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色瞬间煞白。 我也惊出一身冷汗,心脏狂跳,这车开得也太他妈野了,赶着投胎吗? 那辆豪华轿车冲出去十几米后,伴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四个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几道清晰的黑色印记,稳稳停在了路边。 铮亮的车漆在路灯下反射出冷硬的光泽! “妈的,会不会开车啊,赶着奔丧啊!” 方正惊魂未定,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指着那辆车就破口大骂起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开个破奔驰了不起啊?撞死人你赔得起吗?” 车门,就在方正愤怒的咆哮声中,缓缓打开。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路面上。 接着是一条笔直的西裤腿。 一个穿着深色条纹西装,梳着大背头,身材精干的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当时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好像在打电话。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我整个人都像被雷劈中了,愣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 钱得强?! 这怎么可能? 眼前这位气派十足,坐着进口大奔驰的老板,赫然是吴老二的结拜大哥,我得叫大爷的钱得强。 他不是应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倒腾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老物件吗? 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潭州顶级娱乐会所的老板了?! 帝豪的新老板姓钱,钱得强也姓钱……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像潮水一样瞬间把我淹没。 钱得强显然也看到了站在台阶下,一脸见鬼表情的我。 他对着手机快速说了句等下打给你,便合上翻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钟,那张平时总是带着点江湖草莽气的脸上,此刻是完完全全的意外和愕然。 “吴果?” 他眉头皱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大爷…” 我下意识的叫出了声,旁边的方正本来还在叉着腰对着车屁股运气,准备继续输出国骂,一听我这声大爷,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猛的扭过头,看着我,又看看台阶上的钱得强,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能塞进个鸡蛋,一肚子骂人的话全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 钱得强脸上那点愕然很快收敛,他几步走下台阶,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真是你小子?你怎么跑潭州来了?还跑这门口站着?” 我一时语塞。 “来找个朋友,路过这儿。” 钱得强显然不太信,但他没深究,只是点点头,指了指身后那辆奔驰车,语气带着点随意的解释。 “司机开得急了点,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带着长辈的力度。 “既然来了,别在门口杵着。进去等我,去三楼最里面那间办公室。我处理点事,马上过去找你。” 他说完,不等我回答,又看了一眼旁边还处于石化状态的方正,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走进了帝豪会所的大门。 直到钱得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方正才像被解了穴一样,猛的喘了口气,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问道:“果子,你刚才叫他啥?大爷?这是你亲大爷?”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是亲的,是我养父老吴的结拜兄弟,按辈分我得叫他大爷。只是,我他妈万万没想到,他老人家现在干上这行了……” 我指了指帝豪的招牌:“一个老盗墓贼,摇身一变成了娱乐大亨?这跨度,比孙猴子翻跟头还离谱!” 方正:“我的老天爷,果子,你家亲戚都这么有前途吗?” …… 第一千零四十章 钱总 我和方正在帝豪大厅角落的卡座里坐了不到二十分钟。 一个穿着黑西装,经理模样的人就毕恭毕敬的走过来。 “吴先生,钱总请二位上去。” 跟着经理上了三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安静得和楼下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走到最里面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经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钱得强的声音:“进来。” 推门进去,是一间极其宽敞气派的办公室。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真皮沙发,博古架上摆着些很值钱的瓶瓶罐罐。 我严重怀疑这都是他从墓里带出来的。 钱得强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正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夜景。 听到我们进来,他转过身。 “坐。” 他指了指沙发,自己也走过来坐下。 秘书很快端进来三杯茶,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气氛有点微妙的沉默。 钱得强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没看我,像是随口问道:“吴果,来找什么朋友?帝豪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去处。” 现在帝豪都是他的了,我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直接开门见山。 “我来打听个人,以前在这看场子,叫丁一,您现在是这的老板了,知道他在哪吗?” “丁一?” 钱得强放下茶杯,眉头微皱,好像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片刻后摇摇头。 “没印象,我接手帝豪时间不长,下面人换了好几茬。你说的这个人,我没见过,也没听下面的人提起过。” 他看着我问道:“这人很重要?” “嗯,有点事想找他帮忙。” 我含糊其辞,钱得强点点头,没再追问丁一的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眼睛直视着我。 “吴果,刚才在楼下,听前台小丽说,你们在打听王老板的事?” 我摸了摸鼻子,果然,现在的帝豪里里外外都是他的耳目。 “就是随口一问……” 钱得强摆摆手,打断我,语气很平静。 “老王,他是我朋友,很多年的朋友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前段时间,我们一起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 他用干活这个词,意思不言而喻了。 地方塌了,老王没跑出来。 我就纳闷了,前老板应该不缺钱,咋还干上这个活了? 听钱得强这意思,老王以前也是专业的,难道这帝豪就是他盗墓弄来的产业? 要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能理解。 像我们这样的人,手里有钱了,真想弄点正经生意干。 但一旦有一些令人心动的消息,还是按耐不住手痒,就想想去挖几铲子。 “这帝豪,是他半辈子心血。” 钱得强继续说道,声音低沉了些。 “他一走,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老王以前的仇家,道上那些想趁机分一杯羹的饿狼,还有那些想浑水摸鱼的。这摊子,不能散,更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尤其是那些对老王不怀好意的人手里。” 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目光变得锐利。 “所以,我只能站出来。对外,我得表现得像老王的仇家,手段要硬,心要狠。这样,那些真正对我豺狼才会有所顾忌,觉得我是个更难啃的骨头,不敢轻易动帝豪这块肥肉。 而那些老王留下的,还念点旧情的老兄弟,也才能安心留下来做事。我接手,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替老王守住这点家业,等以后,看能不能交给他家小子。”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带着江湖人的义气和无奈。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坦诚的表情,一时竟分不出真假。 是真心守护兄弟遗产?还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那前台妹子说的,王老板的死……” 我还是忍不住试探。 钱得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带着点自嘲。 “外面风言风语,说我为了霸占产业害了老王?哼,吴果,你信吗?我钱得强要真想弄钱,用得着费这劲?钻几个洞不比这来得快?” 他这话倒是实在,以他的本事和路子,盗墓确实比经营会所来钱更直接也更隐蔽。 “行了。” 他站起身,结束了这个话题,恢复了长辈的温和。 “知道你小子没事不会跑这么远,在潭州待几天?住哪?没地方住就住会所里,给你安排个套房,安全。” 他这个安全有好几个意思,懂得都懂。 我刚想说话,钱得强放在红木大班台上的手机又嗡嗡的震动起来。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眉头立刻紧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喂?什么?你确定?好,我马上到!给我盯死!” 他对着电话急促的说了几句,声音压的很低,但语气中的紧张和凝重却掩饰不住。 挂了电话,钱得强抓起桌上的西服外套,语速飞快的对我说:“吴果,我有点急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你们先在这坐一会,或者让人带你们去休息,我处理完就回来,等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脸色凝重。 “大爷,什么事这么急?”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钱得强拉开门的手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匆匆撂下一句:“大事,跟老王那摊子活儿有关,回头细说。” 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门外,只留下走廊里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方正面面相觑。 跟老王那摊子活儿有关?老王都已经死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果子,潭州地下的东西,估计现在十分之一都没挖出来,帝豪的前老板选择在潭州开会所,大概率也是借着这个名头,好为自己寻求便利。” 我点点头,潭州主要是春秋战国以及汉墓。 还记得我刚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就听说吴老二在潭州搞了一座西汉王级大墓。 “方正,你的意思是,老王虽然死了,但尾巴可能没弄干净?所以钱得强才这么紧张?” 方正点头:“有可能,没准是一个大墓,东西还没带出来就塌了,或者挖到一半,就塌了……” ……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火洞子 我和方正正在钱得强的办公室里分析。 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一接通,包子就问我和方正去哪了? 当他得知我在帝豪会所的时候,他的大嗓门就带着十二分委屈炸开了。 “果子,你他妈不仗义啊!背着兄弟跑帝豪潇洒去了?怎么着?嫌兄弟碍事啊?不够意思!在哪呢?哪个包间?等着!我马上到,必须体验一把潭州风情,钱算我的!” “滚蛋!” 我没好气的对着手机吼了一声:“老子是来找丁一的,正经事,你别瞎掺合。” “找丁一?蒙鬼呢?你肯定在包间,等着!马上到!” 包子压根不信,说完就挂了电话,估计已经拽着闫川和八爷在路上了。 “这货……” 我捏着手机,哭笑不得。 “包子要来?” “不管他。” 我定了定神,把刚才钱得强的那通电话和方正关于老王的猜测又过了一遍。 “方正,你在潭州人头熟,尤其是那些倒腾地下货的,路子野。帮我打听打听,最近潭州附近,或者周边县市,哪里又开锅了?动静特别大的那种!” 方正一听,点点头,说道:“潭州这地界,春秋战国到两汉的土馒头,十停里能挖出三四停,老王要真栽栽哪个新开的锅里,道上肯定有风声。” 说罢,他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嘴里还念叨:“我问问刘泥鳅,那小子消息最灵通,还有土拨鼠。” 趁着方正打电话,我脑子里也在飞速转着。 潭州,楚汉故地,地下埋着的王侯将相可不少。 老王,一个能把会所开得风生水起的盗墓老手,放着安稳钱不赚,非要跟钱得强一起干活,那得是什么样的诱惑?肯定是条罕见的大鱼! 正琢磨着,办公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 “果子,哥哥来拯救你了!” 包子像颗炮弹一样冲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闫川,还有扑棱着翅膀飞进来的八爷。 包子进来就四处乱瞄,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屋里的摆设,最后落在我和方正身上,一脸被我抓现行了吧的得意。 “啧啧啧,还装,你们在这办公室里谈生意啊?谈什么大生意啊?” 他把那个大字咬得特别重,挤眉弄眼。 “谈你个头!” 我瞪了他一眼:“现在帝豪的老板,是钱得强。” “啥?” 包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嘴巴张的能塞进个鸭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不就是你大爷吗!” “又不是亲大爷。” 我没好气的重复了一遍:“跟你说了,我是来打探丁一线索的。” “我靠,那也是大爷啊!” 包子瞬间变脸,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 他一拍大腿,转身抓住闫川的胳膊,激动得唾沫横飞:“川子,听见没?果子他大爷,这帝豪,是咱大爷的产业,那还等啥?走走走,赶紧的,体验潭州风情去!嘿嘿嘿,咱大爷这,肯定想怎么玩怎么玩,上最好的酒,最靓的妞!” 闫川被他晃的直皱眉,一脸无语。 我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包小谷!你他妈给我消停点,这是正经营生,不是给你白嫖的窑子。” 包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压根听不进去,搓着手,眼睛放光:“果子,别不好意思,走走走,别在这里干坐着了,楼下才是天堂!” 一直蹲在沙发扶手上冷眼旁观的八爷,突然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嗤笑,鄙夷地看着包子。 “切,傻波一,脑子里除了裤裆里那点事还能装点别的吗?” 包子被骂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反驳:“傻鸟!你懂个屁?这是人情世故,亲大爷的地方,咱能不捧场?进来咱就是贵宾!” 八爷扑棱着翅膀飞到更高的吊灯上,居高临下,用翅膀尖指着包子,模仿他的腔调,阴阳怪气。 “贵宾?我看你是龟宾,脑子里进水的王八!果子,你问问这傻波一,他用啥去体验?用他那根小牙签吗?” “噗……” 方正刚挂电话,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包子脸涨得通红,指着八爷跳脚:“死鸟!你等着!老子今晚就点盘红烧乌鸦!” “来啊!怕你啊!爷会飞!” 八爷在吊灯上得意的跳了跳,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都闭嘴吧!” 我轻喝一声,这俩活宝暂时安静下来。我看向方正:“怎么样?有消息没?” 方正脸上还带着笑意,他点点头,凑近压低声音:“刚问了几个人,确实有点风声。就在潭州北边,挨着望城县的铜官窑那片儿,老河滩边上。前阵子老河堤突然塌了半边,结果塌出来一个火洞子。” “火洞子?” 我和闫川同时眼神一凝,连还在跟八爷斗气的包子都竖起了耳朵。 在盗墓这行里,火洞子特指那种密封极好,从未被盗掘过,内部积攒了大量沼气的古墓。 这种墓极其危险,一个火星子就能引起剧烈爆炸,但同时也意味着里面的陪葬品保存的异常完好,价值连城,是所有盗墓贼梦寐以求的处女地。 “对,火洞子!” 方正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据说塌出来的封土层里,还带出了点东西,有人看到了,是带铭文的战国青铜器碎片!刘泥鳅说,消息捂的很紧,但圈里有点能耐的都嗅到味儿了,最近铜官窑那边生面孔多了不少。” 闫川闻言,摸着下巴问道:“照你这么说,那火洞子应该出现挺长时间了,到现在都没被挖出来?那帮人能忍这么久? 我点点头,老王死的时间不短了,如果火洞子还在,那说明里面不可能只是沼气那么简单了。 而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老王和钱得强肯定是当时在战国火洞子刚暴露出来就行动了。 结果出了意外,墓塌了,老王折在了里面。 而钱得强接手帝豪,可能还有另一层用意,那就是留在潭州,趁机在打开那个火洞子。 现在,消息捂不住了,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所以钱得强才会那么紧张…… ……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毒龙潭? 火洞子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里面的情况。 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绝对不止单单有沼气那么简单。 要不然道上那群饿狼不会光看着不下嘴。 这不合常理。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盯着,但谁也不敢当出头鸟碰这个要命的玩意,都在等别人先去趟雷或者找到破解之法。 钱得强刚才火急火燎的出去,估计也是怕哪个愣头青或者别有用心的人,不顾死活的去触动里面的东西,让里面的宝贝毁掉。 我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钱得强回来了,脸色比走之前更加阴沉,额头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看到我们还在,好像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 “大爷,情况怎么样?” 我试探着问。 钱得强疲惫的坐到老板椅上,揉了揉眉心,也没打算瞒我们。 “铜官窑,老河滩,火洞子。消息彻底漏了,今晚那边至少蹲了三四拨人,有本地想浑水摸鱼的,也有外地闻着味儿赶来的过江龙!妈的,一群要钱不要命的蠢货!那地方是能随便碰的吗?” 他猛的一拍桌子,声音带着怒气和后怕。 “老王就是栽在那鬼东西手里!那洞里,除了要命的沼气,还有更邪门的玩意儿!沾着就烂肉!我们试过用鼓风机吹,用石灰水灌,效果都不大!那毒雾像是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源源不断!现在只能派人远远盯着洞口,防止哪个不开眼的蠢货点把火把大家都送上天!” 果然,和我们猜的一样。 “大爷,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 钱得强看了我一眼,眼神锐利:“不然呢?进去送死?吴果,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听大爷一句劝,趁早打消这个念头!那地方就是个绝户坑,里面的东西再好,也得有命拿!” 他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带着长辈的担忧。 但我心里那点属于盗墓贼对未知的本能渴望,像野草一样顽强的冒头。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知道了,大爷。” 我表面上顺从的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嗯。” 钱得强挥挥手,显得心力交瘁。 “在潭州有事来找我,记住,千万别打那火洞子的主意。” 他又郑重的叮嘱了一遍。 “放心,大爷。” 我应了一声,几人一起退出办公室。 一走出帝豪的大门,夜晚的小凉风一吹,包子立刻凑过来,小声问:“果子,战国大墓,带铭文的青铜器,你不心动?”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潭州北面那片被城市灯光映照得有些朦胧的天空,那里是铜官窑的方向。 “去,为什么不去?” 我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钱大爷是好意,但咱也不能白跑一趟。不进去,就在外围看看情况,看看那毒龙到底什么来头,万一能发现点别人没注意的破绽呢?” 包子立刻来了精神,也不嚷嚷着要在帝豪享受一下了:“就是,富贵险中求,远远看着总行吧?” 方正嘿嘿一笑:“我认识路,晚上去,黑灯瞎火谁也不认识谁。” 我们没回方正家,直接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开了两个房间。 胡乱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等到后半夜两点多,街上彻底安静下来。 我们带上手电筒由方正带路,打了两辆黑摩的,悄无声息的朝着城北铜官窑老河滩方向摸去。 越往北走,灯光越少,道路越颠簸。 空气中隐隐有一种类似臭鸡蛋混合着铁锈的怪味。 在距离老河滩还有一里多的地方,我们就让摩的停下了。 付了钱,打发走司机,我们四个加上八爷像幽灵一样,借着夜色和河边芦苇的掩护,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摸。 靠近河滩,有股怪味稍微浓了一些,熏得人有点头晕。 远处,塌方的河堤像一个巨大的黑色伤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隐约能看到河堤附近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晃动,手里好像还拿着手电,但光线都很暗,显然是各方派来盯梢的,彼此都保持着距离,互不干扰。 我们趴在河滩边一片茂密的芦苇丛里,大气都不敢出,观察着情况。 “看,洞口就在塌方最下面,被几块大石头半掩着。” 方正指着远处河堤根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压低声音说。 我眯着眼看去,果然,那个洞口大概有半人多高,被塌下来的泥土和土块掩埋了大半,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洞口附近的地面颜色明显更深,在月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油亮感,周围的杂草都枯死了。 空气中的那股怪味,源头就在那里。 “妈的,看着就邪门……” 包子小声嘀咕,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 八爷在我肩膀上不安的动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洞口:“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咱们,这感觉很操蛋!” 八爷感觉到了?我咋没感觉到?难道盯我们的人没恶意? 就在我们全神贯注观察洞口时,旁边芦苇丛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窸窣声。 “谁!” 闫川反应最快,低喝一声,手已经按到了腰后的匕首上。 我和包子还有方正也瞬间紧绷神经,警惕的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旁边不远处的芦苇微微晃动,一个身穿土灰色土布褂子,像个老农人的人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的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就蹲在离我们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他动作很轻,好像一直在那里,只是我们没发现。 他背对着我们,正专注的看着远处那个洞口,好像没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的背影怎么有点熟悉呢? 八爷轻轻嘎了一声,这人缓缓转过头,月光下,他的眼睛闪着精光,好像能看透一切虚妄。 包子看清了这张脸,忍不住轻呼道:“忠哥!你怎么也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忠哥! 忠哥目光扫过我们几个,最后落在包子脸上,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怎么,你们也对这毒龙潭感兴趣?” ……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朱砂和矾石 包子看着忠哥,激动的差点从芦苇丛里蹦起来。 声音都压不住了。 “忠哥,你怎么在这猫着呢?真是想死我了!” 那眼神,比见到亲爹还热乎。 忠哥瞥了包子一眼,嘴角扯了扯:“小胖子,嗓门小点,想把对面那群饿狼招来?” 他目光扫过我们几个,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然后,他看向在我肩头上的八爷。 “八爷?” 八爷哼了一声,算是肯定了自己的身份,但明显不想与忠哥多做交流。 之前就听八爷诋毁过忠哥,也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过什么。 同时我也挺佩服八爷的,好像如今老一辈的江湖人物,它都认识个差不多。 在那个年代,八爷绝对算是个有头有脸的……鸟。 见八爷不想搭理他,忠哥收回目光,又落回原处那个黑洞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专注。 “忠哥,你见多识广,这地方,真就一点辙没有?” 包子舔着脸凑近些,小声问道,眼睛里满是期待。 “哼。” 忠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带着浓浓的不屑。 “办法?办法当然有,只是现在围着这转悠的,九成九都是蠢货,只看见金子,看不见刀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意味。 “你们看这洞口,塌在河堤上,位置低洼,又在老河滩边上。地下水位高,常年被水汽浸着。古人防盗,心思歹毒啊,这墓里埋的,除了寻常沼气,肯定还有别的东西。” “啥东西?”包子抢着问,闫川和方正也竖起了耳朵。 “朱砂,还有矾石。” 忠哥吐出两个词,眼神笃定。“而且量绝对不小,这两种东西,埋在地下深处,原本相安无事。可一旦封土层被破开,空气灌进去,再加上这河滩湿气重,水汽往里渗…哼!” 他冷笑一声:“朱砂遇水汽,慢慢会生出毒煞,那味就跟臭鸡蛋似的,闻多了能要命。矾石更狠,这玩意儿沾了水汽,会生出矾精水汽,带着强酸蚀性,沾皮烂肉,吸进肺里能把五脏六腑都烧穿。 当初封土被破开,空气猛的灌进去,再加上河水湿气重,两股毒气瞬间被激发出来,混合着沼气,那就是要命的毒气罐子,神仙进去也得脱层皮!” 原来如此! 朱砂生毒煞,也就是硫化氢,矾石生强酸蚀雾,二氧化硫等等。 这么说,钱得强算是命大,居然逃了出来。 难怪他们用鼓风机吹,石灰水灌效果都不大。 朱砂和矾石是固体矿藏,深嵌在墓室结构里,就像两个源源不断的生产毒气的工厂,只要空气和湿气还在往里面灌,毒气就散不尽! 老王死的不冤。 包子听得脸都绿了:“我勒了个去,这玩意比我的药还毒啊!那岂不是彻底没戏了?只能干看着?” “干看着?” 忠哥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狡黠。 “谁说没戏?这帮傻货只知道盯着眼前这个要命的洞口,等着别人去趟雷送死,或者盼着毒气自己散干净?蠢!”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远处那个被半掩的洞口。 “那是古人留的正门,也是死门,咱干嘛非得走死门?” 我一愣:“不走死门,难道还有其他入口不成?” “没有现成的入口,就不能自己开一个?” 忠哥反问,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 “这河滩地势低洼,墓室主体肯定埋得深。但既然是战国大墓,规制在那摆着呢,主墓室的位置,根据山形水势,结合这塌房暴露的封土位置,大致能推算出来。” 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我去,他这分金定穴,寻龙点脉,关外第一高手不是白叫的。 忠哥手指在潮湿的泥地上飞快的画了个简略的示意图。 “假设主墓室在这。” 他点了一个点。 “正门毒气口在这。” 又点了一个点,两点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我们可以绕到河滩另一侧,找个地势稍高,远离毒气源,土质也相对稳定的地方,从这里。” 他手指划了一条线,指向远离塌方河堤的另一个点。 “往下打,斜着打进去,避开正门附近最浓的毒气区,直到掏到墓道后段,甚至靠近主椁室的地方。” 包子惊了:“重新挖个洞?那得挖到猴年马月去?而且,就算挖通了,里面的毒气不还在吗?进去不还是死?” “所以,要让那些傻逼先帮忙啊!” 忠哥眼中寒光一闪,语气中带着冰冷的算计。 “盯着这洞口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都憋着坏呢,总有人忍不住,或者被人撺掇着当出头鸟。只要有人忍不住,想从正门硬闯,嘿嘿,那就让他们闯!让他们去吸!去趟雷!去消耗里面那些要命的毒气!只要正门那边不断有人进去送,搅动里面的空气,再加上我们这边新开的洞口也在通风…… 两边一通气,形成对流,里面的毒气就能被更快的抽出来散掉,这叫借力打力,坐收渔翁之利。” 忠哥这招,真他娘的够狠,够绝! 但也够实用,完全符合这行当弱肉强食,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残酷法则。 把别人当炮灰,给自己开路。 仁慈?在这行里,那就是给别人当垫脚石的命!” “高!实在是高!” 方正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低声赞道。 “忠哥,你这招釜底抽薪,妙啊!” “可是……” 闫川比较谨慎,提出疑问。 “忠哥,你怎么确定新挖的洞口位置一定能避开毒气?而且,挖洞的动静不小,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了……” 忠哥胸有成竹:“毒气最浓在入口附近,越往深处,朱砂矾石埋藏点的影响会减弱。只要位置选的好,挖得深,避开主要矿脉区,新洞口附近的毒气浓度会低很多,至少戴着防毒面具能顶一阵。至于动静……”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河滩这么大,晚上风大水流声也不小,小心点挖,用软布包着工具,动静能压到最低。再说了,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着正门那点地方,谁会在意河滩另一边?” ……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大工程 忠哥的话让我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以他的经验来说,要是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这么说的。 我正琢磨着,忠哥看向我,问道:“怎么样,小子?敢不敢干?现在就缺胆大心细,敢下铲子的好手。” 他这话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包子立刻抢答:“敢!必须敢!果子,干吧!忠哥都发话了!稳了!” 他对忠哥有种盲目的崇拜。 我摸着下巴,忠哥的计划虽然凶险,但条理清晰,可行性极高。 战国大墓,带铭文的青铜器,还有可能存在其他重宝。 巨大的诱惑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的神经。 而且,有忠哥这种顶级高手坐镇指挥,机会难得。 我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断:“干!忠哥,听你的,你指地方,我们下铲子!” “好!” 忠哥眼中精光一闪:“今晚就先到这,明天准备工具,晚上再来!” 说完,忠哥转身,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嘿!看看,这就是老一辈的从容!走,咱也回去睡觉,准备明天的战斗!” 包子说着,搂上我的肩膀,问我能不能给钱得强打个电话,他今晚想去帝豪过夜。 “滚!” 回去的路上,由于时间太晚,路上的车少得可怜,就算有路过的,见我们这么多人,而且还在这么偏的地方,也都不敢停车。 我们只好靠双脚走回去。 路上,八爷跟我们说,凡事留个心眼,别被人当枪使了。 它这话意思很明显,说的就是忠哥。 他俩之间不知道有啥恩怨,反正总感觉八爷看不上忠哥。 包子一听这话,当然不乐意了,忠哥可是他的偶像,说他偶像比说他还难受。 “八爷,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我们跟忠哥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他帮我们脱离险境?这人呐,噢不,是鸟,心要放宽,别天天……” 包子话还没说完,八爷就飞天而起,噗的一下,一泡新鲜的翔就落在了包子头上。 “卧槽,傻鸟,你拉稀的?” …… 回到方正家,天都特么快亮了,我们赶紧补觉,睡一会还要准备工具。 当然了,有方正在,倒也不用太费周折。 ——— 夜风吹拂着芦苇,发出沙沙的轻响。 远处,那个被称作毒龙潭的洞口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几束手电光还在洞口附近百无聊赖的晃动,浑然不知,在河滩的另一端,一场针对这座沉睡古墓的侧翼突袭,即将在一位顶级高手的指挥下悄然展开。 潭州的夜,因为这即将到来的行动,似乎变得更加深沉。 忠哥带着我们在芦苇荡里七拐八绕,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远离了那片被各方锁定的区域。 河滩在这里变得宽阔了些,水流也相对平缓,对岸是黑黢黢的山影。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捻了捻,又抬头望了望远处塌方的河堤方向,像是在心中默默算计着什么。 月光下他那张脸显得异常专注,手指在虚空中比划着无形的线条。 “就这了!” 忠哥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相对干燥,长着稀疏蒿草的一块硬地。 “背风,土质硬实,离河岸有段距离,水汽影响小。最关键的是……” 他指着远处塌方洞口的方向:“从这里打斜洞下去,方向正好能避开正门毒气最猛的那段,斜插到墓道的中后段,运气好的话,离主椁室就不远了。” 忠哥说完,示意我们把工具放下,他拿起一把短柄铲掂了掂,对我示意:“小子,第一铲,你来定个点,让我看看老吴家传下来的手艺,你学了几成火候?” 我一愣,听他这话的意思,是知道了我和吴老二的关系?他也认识吴老二? 我挠挠头,看来忠哥这是想考校我一下。 心头一热,也不推辞,接过那把探铲,走到忠哥刚才点的那块硬地中央,闭目凝神,回想着书中口诀,结合眼前的地形地势,水流走向,远处塌方点的位置。 片刻,我睁开眼睛,目光锁定脚下偏左前方半尺左右的一个点。 就是这里,感觉告诉我,从这里斜着打下去,角度最顺,阻力最小! “好!” 忠哥看到我选的点,眼中闪过一些赞许,没多废话:“开干!” 我们立刻分工,闫川和包子,是打洞的主力。 他俩先用短柄探铲在我定的点上垂直往下打了一个半米深的定位孔,然后迅速换上折叠工兵铲和加长杆的洛阳铲,开始斜着朝预定方向挖掘。 我负责清理挖出来的泥土,用带来的麻袋装好,在悄无声息地拖到远处河滩水洼边倒掉,尽量不留下明显的痕迹。 忠哥负责望风,盯着远处那些晃动的光电,防止有人靠近。 八爷呢,它蹲在高处的芦苇杆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给我们充当瞭望哨。 方正没来,他对我们的活计不感兴趣,说我们的体力活他干不来。 工兵锹铲入泥土的声音被刻意放松,在风声和水流声几不可闻。 泥土带着河滩特有的腥湿气不断被挖出,忠哥像个老监工,偶尔过来蹲在洞口,时不时抓起一把刚挖出的土,凑到鼻子前闻闻,或者用手捻开细看土质的变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洞越挖越深,斜着向下延伸。 “停!” 忠哥突然低喝一声。 包子和闫川立刻停手。 忠哥抓起一把刚挖出来的泥土,眉头紧锁。 只见那泥土颜色变得有些深褐,夹杂着一些灰白色的细碎颗粒,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酸涩刺鼻气味。 “矾石粉!” 忠哥脸色一沉:“挖到边缘了,这层土里混了矾石粉!妈的,古人真够狠的,在墓道外围就埋了东西,继续挖下去要出事,换个方向,往右偏十五度,绕开这层毒土!” 包子和闫川立刻调整方向,小心翼翼的向右边偏斜挖掘,尽量避开那些颜色异常的土层。 速度是慢了下来,但更安全一些。 而我也暂时有了休息的机会。 这个大工程,不知道要干多久……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烟囱抽风 挖到天快亮时,忠哥让我们把洞口里填了半米深的虚土。 又在上面铺了层带芦苇根的淤泥,顺手薅了几把附近的蒿草栽上去。 “白天别往这儿来,去找点东西,下午到河滩这边把周围踩乱的芦苇扶一扶,别留脚印。” 白天,我们窝在借住的老瓦房补觉,离河滩不远。 房梁上有老鼠跑过的动静,包子睡得沉,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八爷蹲在窗台上,时不时用翅膀拍他脑袋。 包子翻了个身嘟囔句“别闹”,又睡死过去。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突然想起《土工纪要》里的一句话。 “古墓外围多设障,矾石,硫磺,朱砂为常物,遇之需改道。” 难怪忠哥一看那深褐色土就变了脸。 下午闫川出去买吃的,快到傍晚时才回来。 他手里拎着卷旧油布,给我们捎了几个刚出锅的糖火烧。 “毒龙潭那边来了几个外乡人,扛着探测仪在河边转悠,看来也是闻味来的。” 他把糖火烧往桌子上一放,包子立马扑过去抓了块塞进嘴里:“管他们呢,咱这洞藏得跟没挖过似的。” 忠哥没接话,把油布剪成小块:“今晚把洞底垫上这个,防着河滩渗水把土泡松,免得白天塌了。” 到了晚上,我们再次来到河滩。 扒开蒿草一看,铺的湿泥跟周围融得挺自然,只有两只麻雀在上面蹦哒,见我们来“噌”的窜进了芦苇丛。 闫川把油布铺进洞底,包子拿工兵铲往外掏虚土,刚挖两下就哎呦一声。 “这土怎么跟石头似的?” 忠哥蹲下去用手捻了捻:“是夯土边缘层,古人筑墓时分层夯打的,里头掺了碎陶片,往下挖时轻着点,别弄出响动惊了人。” 这晚挖得慢,每挖半米,忠哥就得拿探杆探探前方。 到后半夜,探杆突然往下一沉,带出点青灰色的碎砖。 “是墓墙外围的封装。” 忠哥把探杆抽出来:“往左偏十度,沿着砖缝挖,别碰砖体,这封砖是糯米浆混石灰砌的,碰松了容易塌。” 包子撇撇嘴:“这古人也太精了,防贼防的比防贼祖宗还严。” 八爷在一旁嘎嘎叫了两声,像是在笑他。 包子顺手捡了块土疙瘩扔过去,没扔着,倒差点滑进洞里,闫川伸拉了他一把:“稳当点行不?” 经过一晚的挖掘,还没有到目的地。 清晨回去时,路过街边的豆腐脑摊,摊主跟食客正在交谈。 “你们看见没,毒龙潭那边来了辆警车,说是有人举报偷挖东西,在河边转了圈又走了。” 包子吓得一缩脖子,忠哥却淡定的盛了碗豆腐脑:“例行巡查,咱没留痕迹,查不到这儿。” 回到了老瓦房,忠哥找了块旧木板,在上面钉了几个铁钉子。 “晚上挖的时候用这个刮洞壁,能让土粘的牢点,省得白天塌了。 我蹲在一旁擦洛阳铲,随口道:“回来时去河边洗手,见那几个外乡人在毒龙潭洞口扒拉,估计是想从正门进,怕是要吃亏。” 接下来就是睡觉,养精神。 再次到了晚上,我们刚把洞口清出来,就发现昨晚挖的方向又不对。 土里混着碎陶片,边缘还有点焦黑。 “是火墙的余料!” 忠哥捻着陶片皱眉:“这墓的外围防护比我想的密,当年修墓时在外围埋了柴草拌硫磺,一旦被挖开就可能引燃,再往左偏五度,慢着来,探杆每下都得探实。” 这次挖了快三个小时,闫川的洛阳铲突然碰到个硬东西,铛的一声轻响。 忠哥赶紧凑过去,让他把铲头收回来,自己拿着小铁钩伸进去,勾出点粉末。 “是白膏泥!” 他眼睛亮了:“底下就是墓道填土了,白膏泥不透水,说明离墓道近了。” 后半夜时,洛阳铲终于带出了混着木屑的黄土。 这是墓道里的回填土,当年下葬特意填的熟土。 忠哥让停手,从包里摸出个铜制等等小风箱,又拿了根细竹管。 “先打通风孔!” 他把竹管斜着往深处插,插了半米左右,接上风箱轻轻拉了几下。 “你们轮流闻闻,有没有异味?” 我先凑过去闻了闻,竹管里透出点陈腐的土腥味,没别的怪味。 包子也闻了闻:“没啥味,应该通风还行。” 忠哥把竹管拔出来,用湿泥堵上孔。 “把洞填到离地面一尺,上面铺芦苇和蒿草,别留缝隙,明天再来琢磨下一步。” 白天,忠哥让包子去毒龙潭附近转悠。 “看看那些人的动静,回来跟我说。” 包子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跑回来,一脸乐呵。 “有伙人昨晚挖洞口,挖着挖着冒出股黄烟,呛得几人蹲地上咳嗽,今早在河边洗工具呢,骂骂咧咧说这破洞有毒。” 闫川一听拍大腿:“活该,让他们抢风头,正门哪有那么好进?” 忠哥却摸着下巴笑:“机会来了,等下我去找他们搭话,就说我知道有进去的法子,让他们进去试试。” 我愣了下:“他们能信?” 忠哥挑眉:“昨晚又有人吃了亏,他们正急着找办法,我露两手看土的本事,他们准上钩!” 忠哥说干就干,背着手就出去了。 中午饭点,他准时回来,进门就冲我们乐:“成了。” 包子嘴里还塞着面条,含糊不清的问:“咋成的?他们就信你?” 忠哥坐下来擦擦手:“我跟他们说这墓是战国晚期的,拿了块夯土给他们看,说里头掺的陶片就是战国的,还说正门的火墙是回字形,外层引硫磺,内层埋硝石,硬挖就是自找罪受。” 闫川挑眉:“他们就信这个?” 忠哥哼了声:“那几个外乡人昨晚被黄烟呛得够呛,正没辙呢,我又说知道侧后方有处松土层,能绕开火墙,就是得他们自己挖,我指个方向。他们巴不得有人指路,哪还会疑?” 我才反应过来:“你是故意让他们往正门方向挖?” “不然咋引毒气?” 忠哥斜了我一眼:“他们挖通了墓道,里头积攒的瘴气,毒气自然往那边跑,跟烟囱抽风一个原理,咱这边就安全了。” 我看到包子竖起了大拇指……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糯米浆混石灰 夜幕再次降临毒龙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躁动。 河滩上几处不起眼的芦苇丛被拨开,几伙人各自占据一块地盘,悄无声息的开始向下挖掘。 “嚯,挺热闹啊。” 包子扒开我们洞口伪装的蒿草,探出半个脑袋张望。 “忠哥,你这招真灵,看这架势,他们是真联手了?乌合之众吧?” 忠哥蹲在洞里,就着昏黄的手电检查他那个带钉子的木板,头也不抬。 “联手?分赃不均时狗脑子都能打出来。让他们挖,动静越大越好,给咱们打掩护。记住了咱是热心指路人,现在专心干自己的活。” 我一边把洛阳铲的铲头拧紧,一边忍不住心里犯嘀咕。 钱得强呢?他可是盯这地方最紧的,老王都折里头了,他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瞎捣鼓?这不像他的风格啊。 正想着,闫川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声音压得很低:“看那边,你大爷来了。” 顺着闫川示意的方向,透过稀疏的芦苇缝隙,只见毒龙潭靠近水面的阴影里,无声无息的停着一辆没有开灯的轿车。 车旁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手里好像拿着望远镜,正看着河滩上那几个热火朝天的盗洞位置。 看身形,是钱得强。 “嘿!” 忠哥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钱老大?哼,这些年盗墓都盗狗肚子里去了。当年那股狠劲呢?现在倒好,年龄越大胆子越小,只敢躲在暗处当黄雀了?怂包一个。” 我没接忠哥的吐槽茬,看着钱得强那沉默得像块礁石的身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是他和老王最先发现的线索,老王还搭上了命。 现在我们快挖通了,还利用其他人引走了危险,把他晾在一边,总觉得有点不地道。 要不要给他透个风呢?让他别掺和这趟浑水了,省的再出点啥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 不行。 忠哥是主谋,活是他指挥干的,点子是他出的,连忽悠那些人都是他亲自上的阵。 真要论起来,一切都得算他头上,跟我又有啥关系?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小疙瘩瞬间被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感取代,甚至还有点想嘿嘿笑。 “干活了,都别愣着。” 忠哥低喝一声,打断了我的心理活动。 “包子,把蒿草盖好,闫川,你打头,往下清昨晚填的那一尺土,小心点,别碰着昨晚堵的通风孔。吴果,你跟我盯着点洞壁,用这钉耙板刮一刮,让土结实点。”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闫川用工兵铲小心翼翼的往下掏土,动作又轻又快。 包子负责把挖出来的土装进麻袋,堆在洞里备用。 我则拿着忠哥特制的钉耙板,在洞壁上一下一下的刮蹭。 钉子刮过松软的土壁,发出嚓嚓的轻响,带下些浮土,确实让洞壁显得更紧致光滑了些,减少了塌方的风险。 洞里的空气混杂着河滩的湿气,泥土的腥味和我们几个大活人憋出来的汗味。 忠哥紧盯着闫川下铲的位置,手里拿着探杆,随时准备递过去探查。 他时不时凑近昨晚用湿泥封堵的通风孔位置嗅一嗅,确认没有异常气味渗出。 “忠哥,昨晚那点混木屑的回填土,下面是啥?” 包子一边装土一边忍不住问。 “墓道的顶,那混着木屑的黄土是墓道回填的熟土,下面是墓道券顶的砖或者条石,咱们现在就在这墓道的正上方,今晚,必须给它开了!” 忠哥的话让包子来了精神,装土的动作都麻利了几分。 闫川的动作更加谨慎,工兵铲的铲尖每一次落下都带着试探,尽量不发出大的声响。 挖了约莫半小时,深度已经接近昨晚的标记点。 突然,锵的一声,比之前碰到白泥膏更清脆,更实在的金属撞击声从铲下传来。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碰到了!” 闫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兴奋。 忠哥立刻示意他停手,自己拿着探杆,他没有直接垂直往下捅,而是将探杆倾斜着,小心翼翼沿着刚才铲子碰到硬物的边缘,一点点往下探,往旁边拨弄。 细碎的泥土簌簌落下。 “是砖,青灰色的墓砖。” 忠哥明显松了一口气:“顶砖,很厚实,闫川,换小铲,包子,把土清干净,露出砖缝。” 包子立刻把麻袋拖开,闫川则换上了小巧的手铲和刷子。 我们三个屏住呼吸,用铲子和刷子一点点清理掉覆盖在硬物表面的浮土。 很快,在昏黄的手电光下,一片平整,排列紧密的青灰色大砖显露出来。 砖缝里填满了深褐色坚硬如石的浆体。 “糯米浆混石灰?” 忠哥用手指甲使劲抠了抠砖缝,只留下一点白印。 “妈的,真结实,跟石头焊在一起似的。” “这咋整?硬撬?” 包子看着严丝合缝的墓砖,有点傻眼。 “硬撬?你当是撬你家炕板呢?” 忠哥瞪了包子一眼:“这顶砖是拱券结构,受力精巧,硬撬一块,搞不好整片都塌下来把咱活埋了!” “那咋整?” 忠哥在他那百宝囊似的背包里摸索着,说道:“墓道顶砖为了承重和防盗,砌法有讲究。找最边缘,受力最小,浆缝可能相对薄弱的那块。撬松它,抽出来,旁边的砖就容易动了。” 说着,他掏出一把细长的,头部带弯钩的金属撬棍,又拿出一根更细的钢钎和一把小锤。 忠哥跪在砖面上,像老中医号脉一样,用指关节轻轻敲击每一块砖的边缘和中心,侧耳听回音。 敲到靠近洞壁边缘的一块砖时,声音似乎有一点点空。 “就这块!” 忠哥用钢钎的尖头在目标砖周围的浆缝上仔细的刻划着,动作轻柔的像绣花。 “闫川,小锤给我,轻点,包子,手电稳住,别晃!” 忠哥左手持钢钎,对准他刻划过的浆缝,右手持小锤,以极小的幅度,轻柔的力量,哒哒哒的敲击着钢钎尾部。 每一次敲击,都只震下一点点细微的石灰粉末。 这活极其考验耐心和手上的技巧,我觉得,包子肯定干不来……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洞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们三个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忠哥那哒哒的轻响声。 汗水顺着忠哥的鬓角流下,他恍若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更长。 忠哥终于停下手,长吁一口气。 他用钢钎尖小心的探进砖缝,轻轻一别,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声,一块约莫半尺见方的厚重青砖,竟然被他用钢钎和弯钩撬棍配合着,缓缓地从紧密的砖墙里抽了出来。 一个约莫碗口大的黑洞洞缺口出现在我们眼前。 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的气流,瞬间从那个缺口涌了出来。 “成了!通了!” 忠哥抹了把汗,随即压低声音:“快,拿手电往里照照,小心点!” 闫川立刻把手电对准那个缺口,光束瞬间刺破了下方深沉的黑暗。 光束晃动间,我们看到下方似乎是一条通道的顶部,距离我们挖开的顶砖大概还有一米多的高度。 因为墓道本身有一定高度,我们挖的盗洞是斜着下来的,所以还没直接到墓道地面。 闫川略显激动的汇报:“是墓道顶,下面是空的!” “好,太好了!” 忠哥立刻指挥:“包子,把刚才那块砖放一边收好。闫川,吴果,用铲子沿着这块砖周围的缝隙,小心的往外撬,动作要轻!扩大洞口!记住,只撬松,别硬砸,能抽出来的砖都抽出来!” 胜利在望,我们三个都像打了鸡血。 我和闫川小心翼翼地用工兵铲的扁头,沿着被忠哥撬开的那块砖周围的浆缝,一点点的撬动,剥离。 忠哥则在一旁,用他的弯钩撬棍辅助,把松动的砖块一块块地抽出来。 每一块砖都无比沉重,带着岁月的冰冷。 洞口在缓慢而稳定的扩大。 从碗口大,到脸盆大,再到足够一人勉强钻下去。 下方墓道里那股尘封千年的阴冷气息越来越浓,混合着泥土,朽木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又带着点腥甜的味道。 就在我们快要清理出一个足够通行的洞口时,洞外远处,靠近毒龙潭正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隆……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什么东西塌陷了。 紧接着,隐约传来几声变了调的惊呼和咳嗽声。 包子乐了:“哈哈,准是那帮傻大胆挖正门挖到回字火墙核心了!硫磺硝石一锅烩了吧?黄烟变火球了?忠哥,你这招真是绝户计啊!” 忠哥嘴角也勾起一丝冷笑:“让他们抢,活该!正好,替咱们把剩下的毒瘴气再清一清。” 他不再理会外面的骚动,专注的看着眼前已经扩大到足够一人通过的洞口。 下方,墓道幽深,手电光照进去,能看到粗糙的砖壁向下延伸,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行了,洞口够了。” 忠哥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扫过我们三个。 “包子,把咱们的装备都准备好,绳子,手电,防毒面具,撬棍,铲子,还有装东西的布袋。闫川,你身手最好,第一个下,下去后立刻警戒,包子第二,负责照明和接应。吴果,你跟着包子下,我在最后。” 我抬头看了一眼洞外,问道:“不需要留人望风吗?” 忠哥也摇头:“八爷看着呢。” 我突然想起来,干了这么久的活,八爷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在外面干啥呢。 忠哥咋这么肯定它在帮我们望风? 没容我多想,忠哥从包里拿出几副简易用活性炭棉布自制的防毒面具分给我们。 “都戴上,下面空气憋了几千年,谁知道有什么玩意儿?保险点!” 我们迅速武装起来,忠哥把带来的结实麻绳绑在洞口上方一块突出的,看着很牢靠的树根上,这是我们挖洞时特意留的,另一端扔进黑黢黢的洞口。 闫川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匕首和手里的工兵铲,又紧了紧头上的简易防毒面具,其实就是个带活性炭夹层的布套子,用皮筋勒住口鼻。 他第一个抓住绳子,毫不犹豫的开始往洞口里滑降。 忠哥低声嘱咐:“小心点。” 闫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的光线边缘,只有绳子摩擦洞壁的沙沙声。 几秒钟后,绳子传来三下轻微的拽动,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安全信号。 “该你了包子,手电打亮。” 忠哥推了包子一把。 包子深吸一口气把手电咬在嘴里双手抓住绳子,也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接着是我。 抓住粗糙的麻绳,双脚蹬着洞壁,我也学着包子的样子,咬住自己的手电,也滑了下去。 下降过程很短,大概只有两米多的高度。 双脚很快就踩到了坚实但布满浮土的地面。 闫川就在旁边,已经打开了手电,警惕的照射着前后两个方向。 光线刺破了黑暗,照亮了我们身处的空间。 一条宽度约两米,高度约两米五的砖砌通道。 通道笔直的向前方延伸,手电光只能照亮有限的一段,更深处依旧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通道的墙壁和拱顶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脚下的浮土能没到脚踝。 包子把手电光打向通道深处,光束在灰尘中形成一道光柱。 “我的个乖乖,真挖进来了?” 包子的声音透过面具,瓮声瓮气的。 这时,忠哥也顺着绳子滑了下来,动作敏捷。 他落地后,立刻用手电扫视四周,眼神锐利如鹰。 “是墓道,没错了。看这砖的规制,还有夯土的痕迹,绝对是战国晚期到西汉早期的风格,大墓!” 他蹲下身,用手捻起一点地上的浮土,放在鼻子前隔着面具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 “土里有木屑碳化的痕迹,当年下葬,棺椁进来时蹭的?还是后来有人进来过留下的?” 他眉头微皱,似乎在快速思考。 就在这时,我下意识回头,望向我们下来的那个洞口。 洞口离墓道顶还有一米多,像一张方形的嘴,透着外面世界极其微弱的天光。 就在洞口边缘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猛的用手电光扫过去! 光束照亮了洞口边缘粗糙的泥土和砖块。 什么都没有。 忠哥注意到我的动作:“怎么了吴果?” “没什么。” 我摇摇头,心里有点发毛,可能是太紧张眼花了。 “可能有只老鼠跑过去了。” 忠哥狐疑的又看了一眼洞口,没发现异常,便不再理会。 “不管它,时间宝贵,八爷在外面盯着呢。” 他站起身,手电光柱坚定地指向墓道深处那未知的黑暗。 “走,摸金发财!” 我们四人排成纵队,闫川打头,包子紧跟负责照明,我在中间,忠哥殿后。 手电光刺破千年积尘,在幽深的墓道里晃动。 脚下是厚厚的浮土,踩上去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带起呛人的灰尘,即使隔着简易面具也能闻到那股土腥味。 墓道两侧是青灰色的厚砖,砌得极为规整,砖缝里凝固的糯米石灰浆像铁线一样牢固。 顶部是拱券结构,显示出精良的工艺。 确实是战国末期到西汉早期的典型风格,大气,坚固,讲究。 “忠哥,你看这墙上。” 闫川突然停下,手电光指向右侧墓壁离地约一米高的地方。 光束下,几道深深的平行刻痕清晰可见,像是某种巨大的爪子抓挠过的痕迹。 痕迹很深,甚至崩掉了小块的砖角,边缘还带着点暗红色的,类似干涸油渍的东西。 包子倒吸一口凉气:“嘶,这啥玩意挠的?熊瞎子?” 忠哥凑近仔细看了看刻痕的深度和走向,又用手套蹭了蹭那暗红色的油渍,放在鼻子下隔着面具闻了闻,眉头微皱。 “不像是动物抓的,这深度,这力道,还有这油腥味,邪门,都打起精神,这墓里可能有活物。” “活物?两千多年了还能有活物?” 包子用变调的声音问。 “谁知道呢,墓里封的严实,环境特殊,保不齐有啥咱没见过的玩意适应了。” 忠哥语气带着点凝重:“别研究了,继续走,都贴着墙根,动作轻点。” 墓道并不长,大概走了二十多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向右的拐角。 拐了弯,手电光立刻被一个巨大的空间吞噬了,主墓室到了。 墓室呈方形,比墓道宽敞得多,边长估计有七八米。 手电光扫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石椁,黑沉沉的,几乎占满了墓室中央的位置。 石椁周围散落着不少陪葬品,在光线下反射出幽幽的光芒。 有造型古朴的青铜鼎,敦,壶,有玉璧,玉璜,还有一些陶罐陶俑,甚至能看到几堆锈迹斑斑的铜钱。 “发财了!” 包子的眼睛在防毒面具后面都放光了,差点叫出声,被忠哥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噤声,财迷心窍,先看清楚环境。” 忠哥低声斥道,手电光警惕的扫视着墓室每一个角落。 墓室四壁也是砖砌,但保存得不如墓道完好,有些地方砖块脱落,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 地上同样覆盖着厚厚的浮土,但石椁周围好像被清理过,浮土较少。 最诡异的是空气,那股铁锈混合腥甜的味道在这里更加浓郁了,几乎盖过了土腥味。 “忠哥,你看那是什么?” 我指向石椁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小片浮土呈现出怪异的翻涌状,像是被什么东西拱开过。 旁边还有一小滩粘稠的暗红色油状液体,和我们之前在墓道墙上看到的油渍很像,但更多,更新鲜。 那油状物好像还在微微蠕动。 “不好!” 忠哥脸色大变:“那东西就在这儿!小心……”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哗啦……” 石椁另一侧,一堆码放得还算整齐的青铜兵器,突然被一股巨力从内部掀开! 一道黑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快如闪电般从散落的兵器堆后窜出,直扑离它最近的闫川。 那东西的体型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它大概有半人高,体长接近两米,形态极其怪异。 身体主体像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暗红色巨大蜈蚣,覆盖着油亮,好像几丁质的外壳,但它的头部却异常狰狞,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口器,不断滴落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最骇人的是它身体两侧,不是蜈蚣那种细密的步足,而是对称分布着三对巨大,粗壮,末端带着锋利弯钩的黑色巨螯! 刚才墓道上的抓痕,显然就是它的杰作! “卧槽!” 闫川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来不及挥铲,直接将手中的工兵铲像盾牌一样横在身前。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墓室里炸响。 那怪物一只巨大的前螯狠狠砸在工兵铲上,火星四溅。 巨大的力量震得闫川虎口崩裂,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工兵铲差点脱手。 另一只巨螯则带着恶风,闪电般钳向闫川的腰部。 “闫川!” 包子惊叫,下意识的用手里的手电筒狠狠砸向那只钳来的巨螯。 “啪嚓……” 手电筒的玻璃罩瞬间粉碎,强光熄灭的一瞬,但也成功的吸引了怪物的注意。 那怪物中途变向,呼的一声扫向包子。 包子怪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狼狈的躲开,巨螯擦着他的背包扫过,背包侧面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 “打它关节!用火,它怕火!” 忠哥经验老道,一边吼着,一边飞快的从他那个百宝囊背包里掏东西。 他首先摸出来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小瓶高度白酒,和一块平时擦铲子的油布。 那怪物一击不中,好像被激怒了,口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摩擦声,庞大的暗红色身躯异常灵活的一扭,几只巨螯同时张开,就要再次扑上。 就在这时,我急中生智。 刚才闫川被震退,正好退到我旁边,我瞥见他腰带上别着几个防风打火机。 “火机!” 我大吼一声,劈手从闫川裤腰带上扯下一个打火机,同时把自己手里的手电筒猛的朝怪物张开的口器扔去…… ……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八爷被暗算 手电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那怪物好像对光线有些敏感。 动作一顿,其中一只巨螯下意识的挥向飞来的手电筒。 “就是现在!” 忠哥动作更快,他早已把白酒倒在油布上,在我扔出手电筒的瞬间,他把手里的油布已经点燃,变成一团跳跃的火焰。 他看准怪物因格挡手电筒而露出相对柔软的腹部区域,猛的将燃烧的油布奋力掷出。 “呼……” 燃烧的油布团精准的砸在怪物的腹部。 高度白酒遇到明火,轰的一下腾起更大的火焰。 那怪物发出一声极其尖锐,能刺穿耳膜的声音,显然是剧痛无比。 它疯狂的扭动身体,几只巨螯胡乱挥舞,拍打着身上的火焰,暗红色的油性外壳遇到火好像更容易燃烧,火苗顺着它身上滴落的油液开始蔓延。 “有效!再来!” 忠哥精神一振,又去掏酒瓶。 “没功夫了!快拿东西!” 闫川捂着流血的虎口,急促的喊道。 那怪物虽然被火烧得痛苦翻腾,但它巨大的身体在墓室里疯狂扭动,带起的劲风和胡乱挥舞的巨螯极具破坏力,几乎靠近的陶俑瞬间被扫得粉碎。 而且它身上的火焰好像并不能立刻致命,反而让它更加狂暴。 忠哥瞬间清醒,当机立断:“抄近的,值钱的,快!半分钟!” 我们三个立刻像饿狼扑食般冲向离我们最近的陪葬品堆。 包子眼疾手快,一把抓起一个看起来最完整,纹饰最精美的青铜青铜小鼎塞进他那个破背包里,也不管撕开的口子了。 闫川忍着疼,用没受伤的手飞快的捡起来两块看起来水头不错的玉璧。 我则冲向那几堆铜钱,也顾不上分辨,直接用手捧起一大把塞进自己的工具袋,沉甸甸的。 眼角余光瞥见石椁脚边还有一个造型别致的玉龙佩,也顺手捞了起来。 “够了!走!” 忠哥自己也飞快的从一个倾倒的青铜壶旁边捡起几个造型古朴的贝币,那是战国时的一种货币。 我们四人转身就朝墓道口狂奔! 身后是那怪物在火焰中痛苦翻滚,嘶鸣和撞击墓壁发出的巨大声响。 整个墓室好像都在颤动,灰尘簌簌落下。 刚冲进墓道,还没跑几步,打头的闫川猛的刹住了脚步。 “有人!” 只见我们刚下来的那个洞口处,垂下的麻绳正在剧烈晃动。 一个身穿紧身衣,动作极其敏捷的身影,正像壁虎一样沿着绳子快速滑下来。 此人脸上也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手里赫然啊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他显然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冲了出来,滑到一半也愣住了。 “妈的,想当黄雀?!” 忠哥瞬间明白了洞口那个黑影是什么,但八爷为何没报警?难道它被什么手段无声无息的放倒了? 一股对八爷的担心和被黄雀在后算计的怒火直冲脑门! 那黑衣人反应极快,短暂的错愕后,眼中凶光一闪,竟然不再下滑,反而双脚在洞壁上一蹬,借力荡起,手中的短刃带着风声,直刺最前面的闫川面门! 动作狠辣精准,一看就是练家子! 闫川刚经历恶战,虎口受伤,手里只有一块玉璧,眼看刀光临面,危在旦夕! “去你妈的!” 紧跟在闫川身后的包子彻底爆发了! 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谁,只看到有人拿刀捅自己的兄弟。 情急之下,他想都没想,抡起手里那个装着小鼎的破背包,用尽全身力气,像甩链球一样狠狠砸向荡在半空中的黑衣人! 那青铜小鼎少说也有十几斤重,加上包子全力一抡,力道惊人。 破背包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的砸在黑衣人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黑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短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整个人也被这股巨力砸得失去平衡,重重撞在墓道壁上,又狼狈地摔在浮土里,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痛苦的蜷缩起来。 “漂亮包子!” 忠哥大喜过望:“快,上绳子,别管他!” 我们根本没时间补刀或查看,趁着黑衣人失去战斗力,忠哥第一个抓住垂下的麻绳,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飞快的向上爬去。 包子把砸扁的背包胡乱背好,第二个跟上。 我推了闫川一把让他先上,闫川也不客气,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抓住绳子。 我最后看了一眼墓室方向,那怪物的嘶鸣和火光似乎小了些,但撞击声还在,不敢耽搁,抓住绳子就往上爬! 爬到洞口,忠哥和包子已经合力把我拉上去。 外面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已经微微泛白。 河滩上静悄悄的,远处毒龙潭正门方向好像还有一点混乱的动静,但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 “八爷!” 我焦急的低喊着八爷。 “嘎……” 一声微弱的回应从不远处的芦苇丛传来。 我们跑过去一看,八爷瘫在草丛里,翅膀无力的耷拉着,眼神有点涣散,旁边地上掉落着一根细小的吹管针。 “妈的!麻醉针!” 忠哥骂了一句,小心的把八爷抱起来揣进怀里。 “忠哥,八爷它……” “死不了,药劲过了就好,快撤!” 我们四人加一只晕鸟,快速清理现场痕迹,然后背着沉甸甸的收获,深一脚浅一脚的迅速消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芦苇荡深处。 身后,那幽深的盗洞里,好像还隐约传来某种不甘的嘶鸣和另一个倒霉蛋压抑的痛哼。 那个黑衣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逃不过怪物的口器了。 出来时,我们已经把绳子收了回来。 他也必须得死,因为他看清了我们的样貌。 我猜测这人,大概率是早就盯上我们了。 本想趁着我们进墓室时,看着满地的陪葬品而失去防备时下手。 但他万万没想到,墓室里居然有那么一个没见过的怪东西。 所以才缩短了我们离开的时间。 但我有一点不明白,八爷这么精,怎么就能被人暗算了呢? 第一千零五十章 阴蟌 我们没敢回之前落脚的破瓦房。 我提议去方正家,他家小区偏僻,安全。 凌晨的风带着点凉,芦苇荡里的湿气打湿了裤脚,走起来黏糊糊的。 包子背着破背包,一路都在念叨他那青铜小鼎,说刚才砸黑衣人时没磕坏吧?那可是正经玩意儿。 闫川用布条勒着虎口,血渗出来一点,他却满不在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确认没人跟来。 快到方正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远处老小区传来鸡鸣狗叫,到了方正家门口我抬手敲了敲门框:“方正,开门。” 里头半天没动静,过了会儿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开了,方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眯着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谁啊…大清早的…” 等看清是我们四个,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还挂着泪。 “咦,回来了?” 目光扫过我们沾着泥和灰的衣服,还有包子背包上撕开的口子,嘴角撇了撇。 “得手了?” “嗯。” 我应了一声,侧身挤进去:“在你这歇会儿。” “随便歇。” 方正往旁边挪了挪,让我们进屋,自己转身就要往卧室走。 “我再睡会儿,早饭你们自己找,厨房有泡面。” 说着打了个哈欠,脚步虚浮的进了卧室,没多久就传来呼噜声。 我们进了屋,忠哥把八爷放在沙发上。 八爷扑腾了几下翅膀,眼神比刚才亮了点,但还是蔫蔫的。 我往沙发上一坐,累的直喘气。 喝了口茶几上的凉白开,才缓过劲来,看向忠哥。 “忠哥,那墓里的怪物到底是啥?” 忠哥闻言皱了皱眉:“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阴蟌,老辈人说过,古墓里偶尔能遇上。” “阴蟌?” 闫川刚拿了布条缠虎口,闻言停下动作:“听着像虫子,可那玩意可不小,还有巨螯。” “不是寻常虫子。” 忠哥往茶几边凑了凑,接着说道:“这东西是古人养在墓里的,母本是南方深山里的大螯蟌,本来就比常见的蜻蜓大,足有巴掌大,螯钳带毒。古人把幼体往墓里放,喂的是陪葬的兽肉,骨粉,还有土里掺朱砂和柏油,让它在阴湿地方长。” 他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青铜鼎:“墓里阴气重,又有殉葬品当养料,几百几千年下来,它就长疯了。你瞅它外壳暗红,就是常年浸在柏油和朱砂土里的缘故,看着像硬壳,其实是一种厚甲,油乎乎的是它自己分泌的黏液,怕干,也怕火。” “那它咋会对光敏感?” 我追问:“我扔手电筒过去,它立马就挥螯。” “在墓里待了那么多年,从没见过光。” 忠哥用手指敲了敲茶几:“这种常年不见光的东西,眼睛早退化了,但触须灵的很,光线一晃,空气里的动静变了,它就知道有东西来。咱闯进墓室时,脚步声早惊着它了。” 包子听得直咋舌:“几千年,那不成精了?” 正说着,八爷突然嘎了一声,脑袋抬了抬,像是要说话。 我赶紧凑过去:“八爷,你可算精神点了。你咋回事?平时精的跟鸟样,咋还能被人用麻醉针暗算了?” 八爷歪着脑袋,用喙轻轻啄了下我的手指:“先给点水。” 我赶紧给八爷喂水,它喝了两口后,晃了晃脑袋。 “妈的,那黑衣人是个老手,用的是吹箭,没声儿。我当时正蹲在芦苇丛边,得盯着毒龙潭的动静,我怕那边过来人,没敢分心。” 八爷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接着说道:“那黑衣人绕到我身后芦苇深的地方,吹箭上抹了麻药,针细的很。我背上的羽毛后,挨了一下没察觉,等麻药劲上来了,腿就软了,想叫也发不出声,只能趴在那装晕。还好那人心急,没细看,直接滑墓道下去了,不然我得遭罪了。” 八爷又嘎了一声,像是在委屈,我赶紧摸它的头:“等回来给你买几斤上好的核桃补补。” 这时闫川已经把虎口缠好了,往茶几上看了眼:“清点下东西吧,别漏了。” 包子立刻把桌子上的东西归拢。 青铜小鼎,两块玉璧,一堆铜钱,还有我顺手捞的玉龙佩,忠哥捡的几枚贝币。 他数了数,突然啧了声:“可惜了墓里那堆陶器,还有那个带兽耳的青铜壶,看着就值钱,咱光顾着跑,啥都没顾上拿。” 他抬头瞅忠哥:“要不咱傍晚再去一趟?弄两桶汽油,再带点雄黄,那阴蟌怕火,说不定也怕雄黄,进去拿上东西就走,用不了半个小时。” “你想啥呢?” 忠哥瞪他一眼,把贝币往玉璧边放:“老规矩,见好就收,贪多了准出事,前几年一个伙计在秦岭挖墓,见了金印还想拿银器,结果塌了墓室,人没出来。” 包子撇撇嘴,没再吭声,却还是盯着青铜鼎摸来摸去。 闫川拍了拍他得肩:“够了,这堆东西也不少钱。” 我把东西挨个摆开,先拿起青铜小鼎:“这鼎是三足两耳,上面刻着蟠螭纹,边缘有隹王正月几个字,看样式是战国的,今年这行情百十万应该没问题,遇上懂行的,一百五十万也有可能。” 我又拿两块玉璧:“这玉水头足,透着青,上面是谷纹,中间那孔是好,边缘是肉,肉好相半,一块能不能出二十万?” 玉龙佩我举起来对着光看,玉质是羊脂白,透着点粉,龙身盘着,爪子张着,是游龙佩。 “这佩币玉璧稀罕,战国游龙佩少,玉质又纯,最少五十万。” 铜钱一堆看着乱,我数了数,足有七十多枚,价值不算很高。 至于最后那几枚贝币,青铜铸的,上面有小孔,边缘磨得光滑。 “这是战国的贝币,比骨币稀罕。”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加起来能出二百多万。” 包子撇撇嘴:“埃,行吧,苍蝇肉也是肉。” 忠哥把东西往帆布包里装:“找个靠谱的买家,晌午我去找老周,他路子宽。” 说着,他把包往沙发里塞:“都累了,先歇两钟头,等日头晌了再动。”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这事整的 晌午的日头有点毒。 透过方正家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八爷在屋里扑腾着翅膀,精神头完全恢复了,甚至有点亢奋过头。 它站在沙发靠背上,眼睛瞪得溜圆,梗着脖子嘎嘎叫。 “耻辱!奇耻大辱!想我八爷纵横江湖多年,居然被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用吹箭暗算了!这要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不行,必须查!查清楚那孙子是谁!哪条道上的!敢动八爷我!” 它越说越激动,小翅膀扇得呼呼带风,差点把茶几上的一次性水杯掀翻。 我靠在沙发上,看着它炸毛的样子有点好笑,但心里也犯嘀咕。 八爷说的没错,这事儿透着邪性,那黑衣人能摸清我们的行动,知道八爷在望风,还能准准的找到死角用吹箭放倒八爷,这绝不是临时起意或者撞大运。 他盯了我们多久?图什么?就为了我们挖通墓室再当黄雀? 可看他那是身手,被包子一背包砸断手腕?这反差也太大了点。 “八爷,消消气。” 我给它添了点水:“那人手腕断了,又留在下面喂了阴蟌,死的透透的。查?往哪查?说不准是那几伙人里藏着的阴险角色,或者干脆就是独行大盗闻着味来的。人都成渣了,死无对证,这哑巴亏咱只能咽了。” 八爷低头猛喝几口水,还是气鼓鼓的:“咽不下,八爷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下次再让我碰上这种玩阴的,我非啄瞎他眼睛不可。 它用喙狠狠啄了下沙发套,留下个小洞。 闫川坐在小板凳上,用新纱布重新缠他那受伤的虎口,闻言头也不抬。 “下次?下次长点心眼,别光盯着一个方向,四面八方都得留神。” 闫川语气带着调侃,八爷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包子坐立不安,眼巴巴望着门口:“忠哥咋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不会出啥岔子吧?我的小鼎……” 正念叨着,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钥匙转动声。 门开了,包子见忠哥回来,脸上红光满面,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成了。” 忠哥言简意赅,把手里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帆布包往茶几上一扔。 “老周收下了,钱在这儿。” “忠哥,多少钱?过两百没?” 忠哥没理他,打开帆布包,里面是几捆扎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还是现金的视觉冲击力强。 “吴果,价钱低于你的预期,现在市场行情低迷,并且是打包出货……” 包子闻言,迫不及待的打断忠哥:“那能低多少?” “大几十万。” “啊?” 包子一听这话,刚才满面红光的脸立马塌了下来。 “这里一共一百四十八万,我拿四十八,剩下的你们自己分。” 忠哥这个分配方式对他来说有点吃亏。 我们仨就是干了点体力活,主意都是他出的,理应拿的比这再多些。 “忠哥,这钱……” 忠哥知道我想说什么,摆摆手,打断我。 “钱本来就不多,大家也没少忙活,就这么分配吧。” 忠哥把自己那份钱收好,然后表情严肃起来:“钱分完了,此地不宜久留。毒龙潭那边动静不小,钱得强肯定在查,我不想跟他说话,所以先走了。” 他看向我:“吴果,你也别在这儿待了,钱得强那人,鼻子灵的很,说不定已经分析出是你撬他的买卖了。 我挠挠头,刚想说话,方正家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邦邦邦。” 敲门声不紧不慢,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包子脸上的笑容僵住,手不由自主的按住装钱的裤兜。 闫川眼神一厉,手已经悄悄摸向后腰。 忠哥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门口。 方正还在屋里睡的跟死猪一样,呼噜声震天响。 我离门口最近,忠哥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深吸一口气,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一看。 我操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硬着头皮,慢慢打开了门锁。 “大爷……” 我声音发紧,带着明显的心虚。 钱得强没应声,眼神在我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视线越过我,直接落在了屋里的忠哥身上。 他嘴角那抹假笑似乎加深了一点,抬脚就迈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哟,挺热闹啊。” 钱得强声音不高,我听着却带着一丝嘲讽。 “老忠,你这鼻子,真是比狗鼻子还灵,哪有好东西,隔着八百里地都能闻着味儿摸过来,佩服佩服。” 他边说边慢悠悠的踱步进屋,目光扫过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现金,最后定格在忠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钱都分完了,不请我吃个饭?” 忠哥一听这话,从帆布包里抽出两沓钞票递给钱得强。 “喏,拿着想吃啥买点啥去吧。” 钱得强气笑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环视众人,最后落在八爷身上。 “八爷,你说这事老忠办得讲究不?” 八爷闻言,从沙发上蹦到桌子上,摊开翅膀说道:“要我说吧,这事老忠办得确实不对,但是……” 它拉了一个长音,我看到钱得强的嘴角都在抽搐。 “但是老忠他又没从正门进,可能发现的地方和你发现的那个不一样,或许是双胞胎墓。要不你回去在研究研究,看看正门能进不?能进去的话看看墓室里有没有阴蟌。” “阴蟌?” 钱得强眼神一凝,显然也知道什么是阴蟌。 他摸了摸下巴,好半天才问道:“那东西怎么真的存在?现在怎么样?死了?” 忠哥指了指茶几上的帆布包:“如果它死了,你觉得我们就弄这些钱?” 钱得强点点头,好像在算计什么,片刻后起身走到门口:“老忠,你小心点,咱老交情了,这回就不说什么了,但你的那些仇家,可不是这么想的,都在想着法摆你一道。” 忠哥耸耸肩:“谢谢关心。” 钱得强没在说话,看了我一眼后,转身开门离开了。 整个过程,我没说一句话。 关键是我不知道说啥。 这事整的…… ……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做假工序 钱得强走的干脆利落。 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明显能感觉他生我的气了,要不然不可能一句话不和我说。 “就这么走了?” 包子还有点懵,按着裤兜的手都没松开。 “你大爷气势汹汹的来,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我耸耸肩,钱得强没追究我们撬他买卖,这有点反常。 他会不会转头把这事告诉吴老二? 以吴老二死要面子的性子,要知道我和别人合伙挖了他结拜大哥盯上的墓…… 我甩甩头,在心里给自己开脱:“反正坑大爷这事儿,也是跟他学的,他不是也没少干了坑人的事?” 这么一想,负罪感瞬间减轻不少。 忠哥已经把钱收好,拎起他那份,对我们点点头:“行了,风紧扯呼。按刚才说的,散了吧,最近都低调点。” 他拍了拍包子的肩膀,又看了眼还在茶几上踱步的八爷,没再多说,拉开门也迅速离开了。 屋里就剩我们仨人加一只鸟,还有方正那震天响的呼噜声。 桌上堆着剩下的现金,包子终于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抓起自己那沓钱,翻来覆去的数着,脸上却没了之前的兴奋劲。 “钱是分到了……” 他嘟囔着:“可总觉得不对劲啊。平常这时候,拿到钱我早他妈奔帝豪潇洒去了,点俩小妹,开瓶洋酒……现在倒好,钱拿着,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八爷飞到我肩膀上,用喙啄了啄我的耳朵:“吴果,接下来咋整?潭州这地方晦气,我不想待了。” 我也正烦着呢。 原本是来找丁一的线索,结果丁一的毛都没见着,还得罪了钱大爷,伤心地啊。 “八爷,要不你还去岳家享福?” 八爷傲娇的扭过头,但没飞走:“岳家是舒服,但不如跟着你们刺激,虽然有时刺激的过了头。” 就在这时,卧室的呼噜声停了。 方正揉着眼睛,顶着一头乱发,打着哈欠晃了出来。 “你们聊啥呢?” 他眯着眼睛,看到茶几上的钱,愣了一下。 “要我说,还是你们这来钱快,整的我都想入伙了,钱分完了?”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能听出来他说的只是玩笑话。 “刚分完,正准备走呢。” 我随口应道:“方正,昨晚我们回来那会儿你刚睡下?熬通宵了?” 方正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隔夜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才抹抹嘴:“嗯,加了个班,你们来之前刚躺下。” 包子好奇的问:“加班?又做假了?” 方正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接了个大活。有个凯子急着要个开门的战国龙形玉璜,开价不低,要求还挺高。熬了一宿,总算弄出个能糊弄过去的半成品。” “啥玉璜能让你熬通宵?” 我来了兴趣,方正的手艺我知道,普通玩意儿他半天就能搞定。 “喏,自己看。” 方正朝书房努努嘴。 我起身走进他那间不大的书房。 里面弥漫着化学试剂,粉尘和烟混合的怪味。 工作台上散乱的放着工具,有微型雕刻机,粗细不同的砂纸,很重颜色的矿物颜料粉末,小喷枪,几罐不明液体,还有台小型的真空泵连着个玻璃罐子。 工作台中央,放着一块巴掌大小,青中透白的玉料,已经被大致雕刻出一个龙形的轮廓。 龙身盘曲,鳞片初显。 旁边还放着几块颜色不同的玉料碎屑,显然是用来调色做沁的。 “嚯,料子看着还行啊?” 我拿起那块半成品,入手冰凉,手感细腻,是块不错的和田玉边角料。 “料子是托人从和田弄来的边角,还算对路。” 方正跟了进来,靠在门框上:“难的是做旧和防沁。那凯子要熟坑的效果,还得带水银沁和土沁自然过渡。妈的,战国的东西,哪有那么多传世熟坑?大部分都是生坑出土的!” 他拿起一块深褐色的矿物颜料粉末,用小刷子蘸了点水,在玉璜龙尾处轻轻刷着。 “水银沁得用辰砂加硫化汞调,一点一点刷上去,再拿蒸汽熏,让颜色吃进去。土沁更麻烦,得用红土,黄土,铁锈水按比例调成泥浆,把玉裹严实了,放那个真空罐里抽真空,让泥浆里的矿物质慢慢沁入玉质肌理,这步最耗时间,还他妈不能急,急了沁色浮在表面,行家一眼假。” 他又指了指旁边装着浑浊液体的小玻璃瓶。 “喏,还得做包浆,这瓶里是我调的老光水,松香,蜂蜡,加陈年核桃油熬的,等沁色稳定了,用软布蘸这个反复盘,模仿人手上百年盘磨出来的温润光泽。 做假,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得懂料子,懂工艺,懂历史,还得有耐心。每一步都得到位,差一点,在真正懂行人眼里,就是垃圾!” 我看着方正那双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手,还有他专注讲解时那副行家里手的模样,心里有点佩服,但更多的是敬而远之。 这活,太费脑子了。 “牛逼是牛逼。” 我放下玉璜,伸了个懒腰:“不过我对这行没兴趣,太累心,八爷。” 我转头看向八爷:“咱接下来干嘛去?潭州是待不下去了,丁一也没影儿。” 八爷歪着脑袋:“岳家是不想去了,没意思,爷我这次出来吃了这么大的亏,总得找补点场子回来吧?” 包子凑过来,一脸迷茫:“反正我不想回津沽,没劲。” 一直沉默的闫川,忽然摸着下巴开口了,声音低沉:“要不然去瓦寨?” “瓦寨?” 我和包子都看向他。 闫川点点头:“古村长也不是一直没信吗?没准鲁十娘知道呢。” 我仔细想了想,闫川的话也不无道理。 袁泉派人打探消息,但肯定深入不到瓦寨内部,鲁十娘还有老方头和古村长交情那么好,说不定知道一些他的动向呢。 八爷一听来了精神,扑棱着翅膀:“瓦寨,爷喜欢那地方,有雕可以骑,热闹!” 它这话让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去瓦寨的情形。 八爷骑鹰……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虫蜕 说走就走,潭州这地界儿是真不想再待下去了。 和方正告别,我们直奔火车站,去瓦寨那地方,得先去南坪,路是真不好走。 用包子的话说的是鸟不拉屎鸡不下蛋。 到了南坪,我本想先去井熊那里看看他的旅馆还干不,但时间不早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南坪到瓦寨,还是没有人愿意去,也不知道他们怕瓦寨什么。 最后搭了老乡运山货的拖拉机,在盘山路上扭秧歌似的晃荡,突突突冒着黑烟,一路吃灰。 等到了瓦寨的前山脚下,天都快擦黑了。 我们三个灰头土脸,累的像三条脱水的咸鱼。 八爷倒是不用出力,蹲在我的背包上,不断催促我们加快速度。 刚上山,一声轻越大的鹰唳划破暮色。 抬头一看,好家伙,原来那只老鹰此时更神骏了,目标直指我背包上的八爷。 八爷瞬间精神了,眼睛放光,扑棱着站起来,小胸脯挺得老高。 那只老鹰稳稳悬停在八爷头顶,鹰眼盯着它,翅膀扇动带起的风吹乱了八爷的羽毛。 “小鹰。” 八爷得意洋洋的拍着翅膀,开始装腔作势:“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来接八爷我,怎么样?有没有想我?是不是茶饭不思啊?” 老鹰歪了歪头,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像是回应,又像是在嘲笑。 “嘿,你个小东西!” 八爷作势要用喙去啄鹰爪,老鹰灵巧的一抬爪躲开,绕着八爷飞了两圈,这才落到旁边一棵大树的横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俨然一副护航的架势。 “八爷,你现在打不过它了。” “我打不死它!” 八爷白了包子一眼,但它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上去教训老鹰的意思,估计是怕丢面子。 “小鹰,前面带路,找鲁十娘去!” 老鹰还真听八爷的话,振翅起飞,在前面低空引路。 有这只地头鹰带路,我们熟门熟路的来到寨子里,直奔鲁十娘的木屋。 暮色四合,木屋前点着风灯,昏黄的光晕下,一个人影正弯腰走出来,旁边还站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是方倩倩。 “鲁婆婆!” 我赶紧喊了一嗓子。 鲁婆婆身形一顿,直起身子转过身来。 她眯着眼睛,借着灯光看清是我们几个,眉头便皱了起来。 “啧。” 她咂了下嘴,语气带着点嫌弃:“又是你们几个?又碰见啥过不去的坎了?” 方倩倩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我赶紧上前,陪着笑脸:“鲁婆婆,您瞧您说的,我们这不是想您老人家了嘛,特意过来看看您!” “噗……” 方倩倩直接笑出声。 鲁十娘更是毫不客气的一摆手,打断了我的虚伪:“打住,少跟我来这套,有屁快放!看你们这灰头土脸的怂样,能是专门来看我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嘿嘿干笑两声,知道瞒不过她这火眼金睛,只好搓着手,直奔主题。 “那个,鲁婆婆,其实我们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古村长的下落?” 鲁婆婆的眼神明显锐利了几分,上下打量我:“你找古村长干嘛?” “呃…这个…” 我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找他帮忙对付孙耀福吧? “就是有点事想请教古村长。” 我含糊其辞,鲁十娘盯着我看了几秒,还像想从我脸上看出朵花来,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半晌,她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古村长啊……”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他不在寨子里,前些日子走了。” “走了?去哪了?” 我急忙追问。 “滇南。” 鲁十娘吐出两个字,我们同时愣住,这和袁泉打探到的情报相吻合。 看来袁泉培养的人才技术很到位了。 八爷歪着挠腮,问道:“跑滇南干啥去了?瓦寨后面就是十万大山,还不够他浪的?” 鲁十娘没好气的白了八爷一眼,才解释道:“你们懂个屁!瓦寨养蛊,和滇南那边不同,古村长是去找样东西。” 她走到屋檐下的竹椅上坐下,方倩倩乖巧的给她倒了杯水。 鲁十娘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开口。 “咱们瓦寨的蛊,讲究的是共生,护身。养蛊术,练蛊术,是为了治病,驱邪,防身,或者像老方那样,跟山林里的东西打交道方便。蛊虫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本命蛊更是性命交关。” “可滇南那边不一样。” 鲁十娘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凝。 “尤其是那些藏在最深最老林子里的寨子,他们玩的蛊,路子野,心也狠。 那叫蛊毒!专门用来害人,控制人,甚至炼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他们追求的,是蛊虫纯粹的毒和诡,怎么阴狠怎么来,怎么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来,有些邪门的玩意儿,连我们瓦寨的老蛊婆听了都摇头。” 鲁十娘的话让我想起了阿黎,没感觉她阴狠啊。 她顿了顿,看着我们:“古村长这次去,不是为了学他们的蛊,更不是去养蛊,他是去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什么东西值得他跑这么远?” 包子好奇的问。 “一种只在滇南毒瘴林深处才可能找到的虫蜕。” 鲁十娘压低了声音:“据说,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噬毒蛊王虫在特定环境下蜕变时留下的外壳。那玩意儿,蕴含着最精纯也最霸道的毒性精华,但也可能蕴含着一丝化毒的契机。” “化毒?” 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嗯。” 鲁十娘点点头:“古村长这些年,一直在研究一样东西,他怀疑那东西身上带有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难解的混合蛊毒,或者类似的东西。 普通解药,哪怕是咱们寨子里最好的解毒蛊,都未必能完全化解。他想试试,能不能用那种噬毒王虫蜕里蕴含的化毒契机,找到破解之法,或者至少能压制住那东西的毒性。” 她没说明那东西是什么,从她的语气来看,就算我去追问,她也肯定不会说。 “所以,古村长不是去学蛊毒害人,而是去找能对付更厉害蛊毒的东西?” 闫川总结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天宫 鲁十娘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我心里。 激起一圈圈涟漪。 古村长去滇南找能化毒的王虫蜕,是为了对付一种极其古老难解的混合蛊毒? 这描述,怎么那么耳熟? 我脑子里猛的蹦出李瞎子那张欠揍的脸,还有他说的那个地方。 他的话也同时在耳边响起:那地方或许不在咱们这世界……另一个空间。 一个大胆的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古村长寻找虫蜕,会不会就是为了秦岳背后的秘密?那个所谓的地方,或者那地方里存在的某种东西?带着这种连瓦寨都束手无策的古老剧毒? 再联想到那次昆仑山之行,古村长和丁一两人同时出现在那个鬼地方,而且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丁一现在也失踪了,杳无音信! 昆仑山!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劈中了我。 那座横亘在西北,被无数神话传说笼罩的万山之祖! 什么西王母瑶池,黄帝行宫,登天之门…… 自古以来就被渲染得神乎其神。 如果说地球上真有什么地方可能存在另一个空间或超出常理的东西,昆仑山绝对排第一号。 毕竟,我自己就在那个地方迷失过,那种诡异的空间错乱感至今记忆犹新。 那里的磁场,绝对有大问题。 “鲁婆婆……” 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您老人家知不知道昆仑山那边,还藏着什么特别的秘密?或者传说?跟蛊毒啊,古老的东西有关的?” 鲁十娘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昆仑山?秘密?老婆子我几十年都没出过瓦寨这巴掌大的地方,连南坪都懒得去,哪知道千里之外的昆仑山有什么秘密?那是神仙住的地方,跟我们养蛊的凡人有什么关系?” 她摇摇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行了行了,该说的都说了,天都黑透了,你们几个赶紧找地方歇息去吧,别在这瞎琢磨了。倩倩,带他们去。” 方倩倩忍着笑,对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三个加上八爷,只好走出小院。 那只神骏的老鹰扑棱着翅膀落在院墙上,歪着头看着我们,好像也在嘲笑。 方倩倩带我们在寨子里找了户人家借宿,躺在硬邦邦的竹板床上,我却睡意全无。 窗外是瓦寨寂静的夜,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身边传来包子震天的呼噜声,闫川那边静悄悄的,估计也没睡着。 “八爷?” 我压低声音对着旁边闭目养神的八爷喊道。 “干啥?扰爷清梦。” 八爷懒洋洋的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我翻了个身,面对八爷。 “八爷,你见多识广,天上地下的事知道的多,你就没听说过关于昆仑山啥秘闻?特别邪乎那种,比如跟神仙有关的?或者有啥藏宝贝的地方?” 八爷慢悠悠的睁开了一只眼睛,斜睨着我:“小子,还在琢磨鲁婆子的话呢?古村长去滇南找虫子,跟昆仑山有半毛钱关系?你脑子让拖拉机颠坏了吧?” “你就说你听没听过吧!” 我催促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故事了。” 八爷扑棱了一下翅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蹲着,眼里闪过一丝追忆的光芒。 “要说昆仑山的传说嘛……爷我还真听过一耳朵。” 它拉长了语调,开始摆谱:“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爷我还风华正茂,听青云道长吹牛时讲的。” “说重点!” 我忍不住打断它。 “啧,年轻人就是没耐心。” 八爷不满的嘎了一声:“传说啊,在昆仑山最深,最险,凡人根本到不了的地方,藏着天宫。” “天宫?”我心头一跳。 “对,天宫!” 八爷来了精神,翅膀比划着:“据说是上古神仙们住的地方,白玉为阶,黄金做瓦,遍地都是奇花异草,仙气缭绕!里面随便一件摆设,那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什么拳头大的夜明珠当灯泡使,整块翠雕的屏风,金砖铺地那都是基本操作!传说里面还有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仙丹,喝了能立地成仙的琼浆玉液。” 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呼噜声停了,黑暗中传来他吸溜口水的声音。 “我滴个乖乖,拳头大的夜明珠?金砖铺地?那要是能摸进去,随便抠块砖下来,这辈子都不愁了啊!” 闫川那边也传来轻微的翻身,显然也在听。 “摸进去?” 八爷嗤笑一声,用喙梳理着羽毛。 “想的美,那地方是神仙居所,有上古大阵守护着,凡人别说进去了,连看都看不见!传说只有心性至纯,有大机缘的人,在特定的时辰,特定的地点,才能窥见一丝天宫的虚影!但也仅仅是虚影! 进去?做梦去吧,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奇人异士想找这天宫,结果呢?不是葬身雪山,就是疯疯癫癫的回来,啥也没捞着。所以啊,听听就得了,当个乐子。” 八爷说完,打了个哈欠:“行了,故事讲完了,睡觉睡觉,别做发财梦了,不靠谱!” 它把头埋进翅膀里,不再理我。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细微的虫鸣。 包子似乎又睡着了,鼾声再起,闫川那边依旧安静。 但我心里却翻江倒海。 八爷得话听起来荒谬绝伦,简直是神话故事。 可是…… 秦岳背后的那个地方,会不会就是指这个传说中的天宫? 李瞎子说的另一个空间,会不会就是这个被大阵守护,凡人看见的神仙居所? 那次古村长和丁一同时出现在昆仑山,是不是都在寻找进入这天宫的方法? 古村长去滇南找能化毒的虫蜕,是不是因为天宫里存在某种连他都忌惮的古老剧毒或者诅咒? 丁一的失踪,是不是也和这天宫有关?他得到了什么线索?还是在准备什么? 这一切的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好像都被昆仑山和天宫这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串了起来…… ……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你怕了? 八爷说这是不靠谱的传说。 但我经历过昆仑山的诡异,见识过那些超出常理的事情。 所谓的神仙,天宫,会不会是古人对某种超出理解的高维度空间或者强大存在的一种想象和描述? 而大阵,会不会是某种强大能量场或空间扭曲的现象? 李瞎子那里是铁嘴撬不开,不到他认定色时候,休想从他嘴里掏出半点干货。 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好像就是古村长了。 他去找那什么王虫蜕,目标明确,而且极有可能是为了应对昆仑山得到麻烦。 找到他,也许就能拼凑出一些真相。 “八爷。” 我盯着黑暗中八爷模糊的轮廓:“滇南,我想去。” 八爷猛的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 “你小子疯了吧?刚在潭州差点喂了阴蟌,现在又想往滇南那毒窝子里钻?你去干啥?去当肥料?” “去找古村长啊。” 我压低声音,尽量显得有理有据。 “你看,线索都指向他了,找到古村长,没准还能知道丁一在哪呢,或者还能知道昆仑山的事,总比在这瞎猜强。” “强个屁!” 八爷不客气的打断我:“李瞎子那老神棍不是说了吗?时机未到,强扭的瓜不甜,破解的谜团要命!你当古村长为啥偷偷摸摸去?那地方是好进的?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明白一个道理,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躲都躲不掉,不该你知道的时候,你硬凑上去,那就是嫌命长。” 它顿了顿,语重心长的说道:“吴果,听爷一句劝,小鹰一段时间吧,非得往那龙潭虎穴里扎?包子,闫川,你们俩也说说他。” 包子那边鼾声停了,黑暗中传来他犹豫的声音:“果子,八爷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滇南那地方你又不是没去过,毒虫遍地,生苗排外,咱们要不先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闫川也跟着说道:“古村长行事隐秘,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这话等于没说去还是不去,但倾向性明显。 我心里那点猫抓的感觉更强烈了,八爷说的道理我懂,但这些谜团像块大石头压着,不去探个究竟,我浑身难受。 “八爷,闫川。” 我下定决心:“你们说的都对,但我还是想去试试,包子,你要是怕,就……” “谁怕了?” 包子立刻炸毛,声音扬高了八度:“我是那种人吗?刀山火海,兄弟陪你闯,不就是滇南吗?干他娘的!” 八爷气得直扑腾:“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行,你们去,爷我不伺候了,明天我就回津沽找大灰去,好久没见它了,怪想的,眼不见心不烦!” “八爷,我送你回去。” 闫川声音响起,这让我多少有点诧异。 “正好,我也先回去看看……” 我特么知道他回去看啥了,他是惦记夏天呢。 这狗揍,有了女人就不要兄弟了。 “行,那就这么定了。” 我拍板:“明天一早,分头行动。”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去跟鲁十娘辞行。 鲁十娘听我们说要去滇南找古村长,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说了句好自为之就关上了门。 她好像早就料到了,方倩倩倒是有点担心,偷偷塞给我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药粉,说是她配置的驱虫避瘴的药。 效果一般,聊胜于无。 在寨子口,八爷站在闫川的肩膀上,对我和包子说道:“两个作死的小子,记住八爷的话,别逞强!事不可为就赶紧撤,留着命才是王道。” 难得啊,它没在骂骂咧咧,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关心。 “知道了八爷,我俩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和包子挥手告别。 看着闫川和八爷的背影,我和包子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辗转来到南坪,买了最快一趟去滇南省会的火车票。 绿皮火车况且况且的在群山间穿行,我和包子躺在硬卧车厢的下铺。 包子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唉声叹气:“这次的遗憾是没有体验一下潭州的小妹,滇南的小妹,不知道贵不贵。” 我懒得理他,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古村长可能去了滇南的哪个犄角旮旯。 就在这时,中铺两个男人的聊天声飘过来,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 “听说了没?黑竹沟那边,最近又出怪事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黑竹沟?那鬼地方哪天不出事?” 另一个声音带着点习以为常的麻木。 “这次不一样!” 沙哑声音压低了些,透着点神秘。 “说是前些天,有人看见沟里最深的老林子那片,晚上冒绿光?不是一点两点,是大片大片的绿光,还会动,跟鬼火似的,飘来飘去。” “扯淡吧?沼气吧?” “不像。” 沙哑声音很肯定:“还有更邪乎的,进山采药的老王头,前天慌慌张张跑回来,说在林子里听见一种怪声,像什么东西在啃骨头,咔嚓咔嚓的,听得人头皮发麻,他壮着胆子瞄了一眼,你猜他看见啥?” “看见啥?” 另一个声音也被勾起了兴趣。 “他说,看见一大片林子,树叶全掉光了!树枝上挂满白色的丝,像蜘蛛网,但又粗得多!风一吹,那丝网里好像还裹着什么东西在动!老王头吓得魂都没了,药篓子都扔了,连滚带爬跑回来,现在寨子里都在传,说黑竹沟里怕是出了什么吃人的妖怪。” 黑竹沟?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名字我听过,就在鲁十娘提到滇南毒瘴林时,我脑子里闪过关于滇南凶险之地的记忆,黑竹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传说那地方终年瘴气弥漫,毒虫蛇蚁横行,地形复杂如迷宫,还有各种诡异的磁场现象和无法解释的怪事,当地人视为禁地。 古村长要找的噬毒王虫蜕,只可能在最毒最险的地方出现,黑竹沟完全符合条件。 包子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下来捅了捅我,低声说道:“果子,你听他们说的……不会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吧?” “你怕了?” ……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老乡家借宿 我的这句“你怕了?”让包子没理我。 他竖着耳朵继续听。 “精怪?我看是扯淡。” 另一个声音似乎不信邪:“八成是瘴气太重,老王头眼花了,自己吓自己。那地方邪门是邪门,但哪有什么吃人的精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沙哑声音坚持道:“反正现在那附近的寨子都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再往黑竹沟深处去,谁去打断谁的腿。” 后面的话我没再细听,心已经飞到了那个传说中恐怖的黑竹沟。 古村长,他会不会就在那里? 几经辗转,火车换汽车,汽车换面包车,最后靠着两条腿,我和包子终于站在黑竹沟外围的一个小寨子前。 寨子依山而建,木楼陈旧,透着一股被山雨浸润的潮湿和闭塞感。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腐朽味,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我们找到寨子边上一个看着还算和善的老乡,递上来时特意买的烟,陪着笑脸打听。 “老乡,跟您打听个事,最近有没有一个,嗯,大概四十来岁,眼神很亮的中年男人进山去啊?去黑竹沟方向的。” 老乡接过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眯着眼打量着我们这两个明显的外乡人,眼神里带着警惕。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摇了摇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没有,最近没人进黑竹沟。” “一个都没有?” 包子急了:“您再想想,一个中年人,可能独来独往的?” 老乡很肯定的再次摇头:“没有,寨子里的人不去,外乡人更不敢去,黑竹沟吃人。” 他指了指远处那片被浓雾笼罩,山势险峻,植被呈现出诡异墨绿色的深邃山谷,脸上浮现出一抹敬畏的表情。 “山里面闹鬼,吃人的鬼。” 我和包子面面相觑,没人进山?古村长没来这里?还是他来了,但没经过这个寨子,或者他用了什么法子,连本地人都没察觉? 看着远处那片被墨绿瘴气笼罩又死气沉沉的山谷,我那股拧巴劲儿又上来了。 直接像只不安分的小手,在我心里挠啊挠,告诉我古村长八成就在里面猫着呢。 “老乡。” 我挤出更诚恳的笑脸:“您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哥俩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在寨子里借宿一晚?就一晚,我们给钱。” 老乡一听,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寨子里没地方了,家家都挤的很。” 包子二话不说,直接从裤兜里面掏出一小沓红票子,大概十来张,塞到老乡手里。 “大爷,帮帮忙,实在没地方,柴房都行!我们保证规规矩矩,天一亮就走,这钱就当是房钱饭钱了。” 红彤彤的钞票威力巨大。 老乡捏着钱,犹豫地看着我们,又回头望了望寨子里,最终叹了口气:“唉,跟我来吧,家里地方小,你俩挤一挤。” “谢谢大爷,您这是活菩萨!” 包子嘴甜的像抹了蜜。 跟着老乡走进寨子,那股草木腐朽的味道更浓了。 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有些年头了,木头发黑。 不少穿靛蓝土布衣裳的寨民坐在自家木楼下和大树根下乘凉,摇着蒲扇。 我们的来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复杂,有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审视,像刀子一样刮在我们身上,让人浑身不自在。 包子悄悄捅了捅我,压低声音:“果子,看见没?这就是生苗?够排外的,他们不会真下蛊吧?” 我心里也打鼓,我有灵犀蛊自然不怕,就怕包子撑不住。 “少废话,多看少说,别乱碰东西。” 老乡家也是典型的吊脚楼,楼下养些鸡鸭,堆着杂物。 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进到堂屋。 屋内光线昏暗,点着油灯。 一个穿着同样靛蓝布衣,包着头帕的老婆婆,应该是老乡的老伴,两个半大孩子,还有一对看着像是儿子儿媳的年轻夫妇,都停下手里的活计,齐刷刷看向我们,眼神跟外面那些人一样带着疏离和探究。 一家六口人,屋子本就不大,显得更挤了。 老乡用我们听不懂的苗语飞快的跟家人说了几句,大概是解释情况。 那年轻媳妇皱着眉,显然不太乐意,但看到老公公手里的钞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起身去收拾旁边一个小隔间。 那隔间估计是谷仓或者杂物间改的,狭小的很,勉强能塞下一张铺着稻草和旧毡布的竹板床。 “就睡这吧。” 老乡指了指隔间,语气平淡:“晚上别乱跑,等会儿一起吃饭。” 我们连连道谢,放下背包,坐在硬邦邦的竹板床上,包子苦着脸:“这地方,比猪圈强点有限。” 我瞪了他一眼:“闭嘴吧你,有地方睡就不错了。” 晚饭就在堂屋都的火塘边。火上架着一口黑黢黢的铁锅,炖着不知名的野菜和腊肉块,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烟熏和特殊香料的浓郁味道。 老乡一家围坐一圈,我和包子被安排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没人面前摆着一个竹筒盛米饭,一碗清汤。 气氛沉默的有些压抑。 只有火塘里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老乡一家用苗语低声交谈着,偶尔瞥我们一眼。 我和包子埋着头扒饭,尽量降低存在感。 包子这货心大,大概是饿了,加上那锅炖肉闻着确实香,他很快忘了蛊的事,吃的呼哧带响,还小声嘀咕:“嘿,这腊肉,够味!” 我表面上也在吃,但心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 生苗下蛊,这可不是传说。常见的下蛊手法防不胜防。 指甲藏蛊粉,趁递食物时弹入其中。 蛊虫附物,附着在筷子,碗边。 饭菜分蛊,主人家吃没蛊的那份,客人吃带蛊的。 蛊虫的种类也特别特别多,其中常见的有让人腹痛如绞的肠蛊,全身溃烂的疳蛊,神智昏聩的迷心蛊,甚至还有能操控人的情蛊…… 想想就头皮发麻…… ……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拉肚子 想到蛊毒,我仔细看着老婆婆给我们盛汤,递饭的动作。 她的手很粗糙,布满老茧,只见缝里好像有些黑泥。 她盛汤时,大拇指似乎无意识地搭在了碗沿内侧,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低声提醒:“包子,你慢点吃。” “嗯?哦哦……” 包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放慢了速度。 就在这时,正埋头干饭的包子突然动作一顿,脸色猛地变了。 他哎哟一声,手里的竹筒饭差点掉地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肚子,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五官痛苦的皱成一团 “我……卧槽,肚子!肚子疼,绞着劲儿的疼!” 他声音都变了调,整个人蜷缩起来。 “噌!”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板凳。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老乡一家惊愕的看着我们。 我眼神冰冷,死死盯住那老婆婆和给我们盛饭的年轻媳妇,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后腰别着的匕首柄上。 妈的,真中招了? “你们!”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有点发颤:“对包子做了什么?给他解蛊,马上!” 老乡一家显然被我突如其来的发难和蛊这个字眼吓到了。 老头脸色煞白,连连摆手,用生硬的汉语急忙辩解:“没!没有!蛊?我们没有!不敢下蛊!” 那老婆婆也慌了神,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苗语,双手乱摇。 “没有?” 我指着疼得直抽冷气的包子:“那他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我……我……” 包子疼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脸色由白转青,突然夹紧双腿,猛地从板凳上弹起来,带着哭腔嚎道:“不行了!真不行了!茅……茅房!茅房在哪?露头了,要出来了!” 他捂着屁股,像只受惊的兔子,弓着腰,两条腿以一种特别别扭的姿势夹着,跌跌撞撞地就往楼下冲,一边冲一边喊:“大爷茅坑,快指路,要炸了!” 堂屋里,老乡一家和我都愣住了。 老头最先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指着楼下屋后:“那边,竹棚子。” 就听见包子咚咚咚下楼的梯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我的妈呀!!!” 紧接着,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噗嗤…哗啦…声从屋后传来,隔着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还伴随着包子痛苦的呻吟和喘息。 堂屋里的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变得极其尴尬。 老婆婆和年轻媳妇憋着笑,脸都红了。 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后生仔,怕是吃不惯我们山里的东西,那锅野菜汤,性子有点凉,油水又大……” 我按在匕首柄上的手,尴尬地慢慢松开,脸上火辣辣的。 原来是吃坏肚子了,虚惊一场。 我讪讪地坐回小板凳,对着老乡一家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对不住啊大爷,误会了,误会了……我兄弟他……肠胃不太好。” 老头摆摆手,表示理解,但那眼神分明在说: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胆子比鸡还小。 屋后,包子的交响乐还在继续,声音之惨烈,估计整个寨子都能听见。 我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乌龙闹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包子这一晚上,算是把下半辈子的茅坑都给蹲完了。 从最初的惊天动地,到后来的淅淅沥沥,再到最后扶着墙才能勉强站起来,前前后后折腾了八趟。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蔫头耷脑地被我从竹棚里架出来,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感觉风一吹就能倒。 “果……果子……” 包子气若游丝,两条腿直打哆嗦:“我……我感觉我瘦了十斤……肠子都拉出来了……这山里的野菜汤……比巴豆还狠啊……” 老头子一家也起了个大早,老婆婆看包子那惨样,于心不忍,从屋里翻出个小陶罐,倒出几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丸子递过来,用生硬的汉话说:“止……止泻。嚼……嚼碎咽。” 包子如获至宝,也顾不上难闻,抓过来就塞嘴里,嚼得呲牙咧嘴,表情痛苦得像在吞毒药。 你还别说,这土方子还真管点用,虽然没有立刻生龙活虎,但至少肚子不再翻江倒海,能让他勉强直起腰了。 折腾了一宿,我俩都筋疲力尽,回到那狭小的隔间倒头就睡。 包子几乎是秒睡,鼾声都带着虚弱的颤音。 我也累的够呛,但心里装着事,睡得并不踏实。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急促,沉闷,带着穿透力的咚咚声,像重锤敲在破鼓上,猛的将我从浅睡中惊醒。 紧接着,是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哐哐哐的炸响。 伴随着一个男人用苗语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充满绝望和恐惧,穿透清晨薄薄的雾气,在整个寨子上空回荡。 寨子里瞬间炸开了锅!狗叫声,孩童的哭喊声,木门被猛地拉开又关上的砰砰声,杂乱的脚步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锅滚烫的开水。 我和包子也被彻底惊醒了。 包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懵圈:“卧槽……地震了?还是打仗了?” “不像!” 我一个翻身坐起,侧耳细听。 外面那呼喊声还在继续,带着哭腔,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但那种极致的恐惧感是共通的。 我们赶紧套上衣服冲出隔间。 堂屋里,老头一家脸色煞白,神情凝重。 老头正在快速地往腰上系一把柴刀,老婆婆紧紧搂着两个孩子,年轻夫妇也是一脸惊惶。 我急忙问道:“大爷,出啥事了?” 老头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用生硬的汉语,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死……死人了!山神……发怒了!” “死人?谁死了?在哪?” 包子也凑过来,虽然还虚着,但八卦之魂已经燃起。 老头没直接回答,只是急促地朝寨子西头一指。 “那边,好像是阿力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好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山神发怒 我们正说着。 这时,外面又传来几声更加凄厉的呼喊和铜锣声。 老头不再犹豫,对我们说了句:“别乱跑!”便急匆匆地冲出了家门,汇入外面同样惊慌失措,朝着西头涌去的人流。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 死人?山神发怒? 这大清早的,也太刺激了吧? “走,看看去!” 我当机立断,虽然老头让我们别乱跑,但这事太蹊跷,而且发生在我们要找古村长的当口,不去看看心里不安生。 包子虽然腿还有点软,但也按耐不住好奇:“走,看看怎么回事,难道比阴蟌还吓人?” 我们俩也跟着人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寨子西头跑。 路上遇到的寨民,个个神色惊恐,形色匆匆,看到我们这两个外乡人,眼神更加复杂,有警惕,有排斥,甚至还有一丝迁怒。 好像我们的到来带来了不祥。 很快,我和包子就到了事发地。 那是一栋比老头家更破旧些的吊脚楼,孤零零的靠在寨子边缘,在往外就是茂密的山林了。 此时,那栋木楼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寨民,但都离得远远的,形成一个怪异的真空地带,没人敢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人群前方,穿着靛蓝布衣,看着像是寨老或管事的人,脸色铁青,手里拿着砍刀和削尖的竹茅,正紧张的对着那栋木楼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驱邪。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头戴奇怪羽毛装饰的老妇人,估计是寨子里的鬼师或巫师,正围着木楼撒各种粉末,跳着诡异的舞蹈,口中发出尖锐且不成调的吟唱。 “让让,让让!” 包子仗着自己胖,硬是拉着我从人缝里往前挤。 挤到前面,看清了木楼下的景象,我俩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木楼下方,支撑吊脚楼的几根木桩旁边,仰面躺着一个人,正是昨天在寨子口树下乘凉时见过地带那个精壮汉子阿力。 但他的死状……用凄惨都不足以形容! 他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烂,像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胸膛和腹部。 那根本不是利器切割的伤口,更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开的。 内脏都流了出来,肠子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和枯叶。 更恐怖的是他的脸,整个脸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啃了大半,露出森森白骨和肌肉组织,一只眼珠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血窟窿。 另一只眼睛圆睁着,瞳孔放大到极致,凝固着临死前的极致恐惧。 他的四肢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拧断过。 现场没有多少喷溅状的血迹,但尸体周围很大一片土地都被暗红色的血液和粘稠的黄绿色组织液浸透了,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呕……” 包子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由黄转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吃的草药丸都差点吐出来。 他赶忙捂住嘴,扭过头不再看第二眼。 我也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这死法,太诡异,太凶残了!绝对不是什么野兽能造成的! 野兽捕猎是为了吃,不会这样虐杀,更不会啃脸皮! 而且看那些撕裂伤口的边缘,不像是牙齿撕咬的痕迹,更像是被巨大爪子硬生生撕开的。 但什么爪子能有这么大? “山神,是山神老爷发怒了!” 旁边一个寨民牙齿打颤的说道,其他人纷纷附和,脸上全是惊恐和敬畏。 “阿力昨天……昨天好像提过一嘴,说想去黑竹沟边上采点稀有的山菌……” 另一个寨民小声嘀咕,声音抖得厉害。 “黑竹沟?他疯了?敢去招惹山神老爷的地盘!” 人群一阵骚动,看向那具尸体的眼神更加恐惧,纷纷后退,好像离得近了也会沾染上不祥。 寨老和那个鬼师还在做着法事,跳得更起劲了,吟唱声也更加尖锐刺耳。 但他们的动作和眼神里,同样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没人敢上前收敛尸体,也没人敢靠近那栋吊脚楼。 我和包子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混乱,恐惧又带着原始信仰的一幕,心里沉甸甸的。 山神?精怪? 寨民们显然把这归咎于超自然力量,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解释来安抚自己的恐惧。 但我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阿力想去黑竹沟?他为什么会想去?是单纯的采菌,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或者他看到了不好看的。 他的死状,虽然恐怖诡异,但总觉得哪里透着一丝刻意,像是要掩盖什么。 还有寨民的反应,恐惧是真实的,但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是否有点过了? “山神老爷息怒啊……” “阿力肯定冲撞了山神……” “快回家,闭门,烧香!” 周围的寨民们惊恐的议论着,在寨老和鬼师越来越急促的吟唱和舞蹈中,像退潮一样飞快的散去。 转眼间,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地方,就只剩下寨老,那个还在跳大神的鬼师,以及我和包子。 “果子……” 包子扯着我的袖子说道:“咱也走吧,总觉得这地方邪门。” 我没动,眼睛盯着阿力支离破碎的尸体。 恐惧归恐惧,但那股强烈的违和感像根刺一样扎进我心里。 “等等。” 我低声道,目光最终锁定阿力那扭曲的右手上。 他那只手好像攥着什么,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突出。 鬼师还在围着尸体跳着舞步,嘴里念念有词。 一个寨老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阿力紧握的右手。 他脸色更加难看,对着鬼师急切的说了几句话。 鬼师的动作猛地一顿,尖锐的吟唱也停止了。 她布满皱纹的脸露出极其凝重的神色,缓缓走向阿力的尸体。 她没有直接去碰那只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像是某种动物骨头磨成的小哨子,放在嘴边,对着阿力的右手吹出几个不成调且刺耳的音符。 “呜……呜……咿……” ……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鳞片 骨哨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浑身起鸡皮疙瘩。 吹完骨哨,鬼师又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皮囊里,小心翼翼地捏出一点点暗绿色粉末,特别谨慎,均匀地撒在阿力紧握的拳头周围。 那粉末一接触地面,立刻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做完这一切,鬼师才缓缓蹲下身,伸出布满刺青的枯瘦手掌,极其小心的,一根一根的,去掰开阿力那已经僵硬冰冷的手指。 我和包子,还有那几个寨老,以及听到骨哨声又折返回来的寨民,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当阿力的拳头被完全掰开,露出掌心紧攥着的东西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也不是武器。 那是一小撮……鳞片。 大概有四五片,每片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暗红色,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细微纹路。 鳞片表面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半透明的胶质物,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反射出一种细腻的光泽。 鳞片本身很薄,但看起来异常坚韧。 最诡异的是,其中一片鳞片的边缘,还沾着一小点极其细微的暗绿色粘液! 那粘液的颜色,和刚才鬼师撒下的粉末冒烟的地方,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鬼师看到这些鳞片,尤其是那点暗绿色粘液时,浑浊的老眼猛的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 她枯瘦的手都抖了一下,差点把鳞片掉地上。 她猛的抬头,用一种严厉且带着恐惧和警告的眼神,死死的瞪了我和包子一眼。 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说:“外乡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要惹大祸!” 然后,她飞快的用一块黑布将那些鳞片连同那点粘液小心翼翼的包好,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攥着能要人命的东西。 她对着几个同样脸色煞白的寨老急促地说了几句话。 寨老们听完,看向我们的眼神彻底变了,从之前的警惕排斥,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驱逐。 “走!快走!” 收留我们的那个老头也挤了过来,脸色铁青,对我们低吼道,语气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离开寨子!马上!永远不要回来!山神的怒火不是你们能承受的!快走!” 其他寨民虽然躲回了家,但显然都在门缝窗缝里看着。 此刻,整个寨子弥漫着一种死寂压抑到极点的恐惧,好像我们这两个外乡人就是带来灾祸的瘟神。 “大爷,我们……” 我还想说什么。 “滚!” 老头粗暴的打断我,手指颤抖的指向寨子口的方向,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带上你们的行李,立刻滚出寨子,再不走,山神降罪,整个寨子都要遭殃!” 他身后的寨老和鬼师,同样用冰冷和驱赶的眼神盯着我们。 包子有点懵,他不明白为啥这些人要把气撒在我们头上? “果子?咋办?” 看着老头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我知道,再待下去,不仅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搞不好真会被当成祭品扔给所谓的山神。 “走!” 我咬着牙,一把拽起包子,转身就往老头家冲去。 飞快的收拾了一下我们的行李,背上包,在寨民冰冷,如同看死人的目光注视下,狼狈不堪的冲出了寨子。 一直跑到看不见寨子吊脚楼的山路上,我和包子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包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 “卧槽,那鬼婆子的眼神,要吃人!” 我也是一身汗,山风吹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湿冷,却吹不散心头的疑云。 “包子,你看清楚那鳞片了吗?” 我喘着粗气问。 包子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看清了,暗红色的,油乎乎的,边上还沾着绿了吧唧的恶心东西,那鬼婆子跟见了鬼似的。果子,你说那到底是啥玩意儿?阿力临死前还抓在手里?”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山神的鳞片!” “那就是长鳞片的凶手!” 我白了包子一眼,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 “长鳞片的凶手?那还不是怪物吗?” “那你说咋回事?” 包子揉着还有点发虚的肚子,一脸不服。 “阿力那死状,你也看见了,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开膛破肚,肠子流一地,这手法,人应该办不到吧?” 我盯着远处寨子方向升起的几缕炊烟,眼神发沉:“山神?你动动你的猪脑,那鬼师和寨老的反应,不太对劲。” 包子嘟囔:“咋不对劲?人家怕山神呗。” “怕山神?是怕!但更像是怕我们看见那鳞片。” 我开始分析:“你想想,阿力尸体那么惨,他们虽然怕,但更多的是敬畏,做法事祈求山神息怒。可一看到阿力手里攥着的鳞片,鬼师那眼神,跟见了鬼似的,那几个寨老,看我们像看瘟神,立马翻脸赶人,这正常吗?” 包子挠挠头:“好像是有点……过激。” “不是过激,是心虚!” 我斩钉截铁:“他们认得那鳞片,而且非常清楚那东西代表什么,他们害怕的不是山神,而是怕咱俩知道鳞片的存在,怕咱俩把看到动物东西说出去,引来更大的麻烦,所以才急着把咱们这两个目击证人赶走,甚至不惜威胁说山神会降罪整个寨子!” 包子被我绕得有点晕:“等等,果子,你的意思是……阿力是被人杀的?然后寨老他们帮着掩盖?就为了几片破鳞片?那鳞片是金子打的?” “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鳞片本身不值钱,重要的是鳞片代表的东西,或者背后牵扯的秘密!阿力提过想去黑竹沟里边采菌,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关于黑竹沟的或者其他事情的。 所以他才会被人灭口,凶手故意把现场弄的那么惨,就是要伪装成山神精怪所为,吓唬寨民,掩盖真相!” 包子听了直挠头:“那凶手是谁?寨老,鬼师?总不能是那老头吧?” “是你大爷!” …… 第一千零六十章 潜回寨子 我觉得,寨老,鬼师,甚至收留我们的那个老头,都有嫌疑。 或者他们知道内情。 那个老头收留我们,可能一开始没多想。 但出了事,在寨老的压力下,也只能赶我们走。 鬼师认出鳞片时的恐惧,不像是装的,她可能知道那东西的来历,而且非常忌惮。 “那鳞片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鳞片呢?” 包子还在纠结这个,他说这鳞片不是鱼身上的,邪门的很,难道是凶手身上长的? 我嗤笑一声:“长鳞片的人?你以为拍西游记呢?我觉得可能是某种东西的碎片,或者凶手身上的某种装备。” “装备?”包子来了兴趣。 “嗯。” 我用树枝点了点地上画的圈:“比如,某种特制的鳞甲?防护服?黑竹沟里毒虫瘴气多,穿个带鳞甲的防护服进去,合情合理吧?” “那绿色的粘液呢?还带腐蚀性?” 包子显然不相信我的推断。 “可能是防护服外面涂抹的特殊涂层,用来防瘴气,防毒虫,甚至防某种强酸!阿力跟凶手搏斗的时候,抓破了凶手的防护服,扣下来几片鳞甲,还沾上了防护服表面的涂层粘液! 那粘液有腐蚀性或者剧毒,所以鬼师撒的药粉碰到才会冒烟!她认出来了,所以害怕,这说明什么?说明凶手他们应该知道!” 包子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拍了拍大腿。 “果子,你也是个人才,这都能圆回来,你咋就不相信是某种动物杀死的阿力?” “不是我不相信,是没法相信,最起码从寨老和鬼师的表现来看,我是不会相信的。还有,这都什么年代了,山神这一说,他们这样的人真的会信?也就那些普通百姓会觉得真是山神所为。” 包子点点头:“那照你这么说,阿力身上可能有什么秘密,或者他发现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然后被灭口了?” “很有可能,阿力临死前拼命抓住那几片鳞片,或许就是想留下凶手的线索!可惜寨老他们为了掩盖,或者不想节外生枝,选择了驱逐咱俩,息事宁人。” “妈的,这帮老梆子!” 包子骂骂咧咧:“合着拿咱俩当替罪羊,让寨民以为都是咱俩的到来,才惹上了祸端!果子,这口气咱不能忍!” “你想干嘛?” 我警惕的看着包子,这小子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损招。 包子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嘿嘿,果子,咱们……晚上溜回去?” “溜回去?找死啊?” 我瞪了他一眼:“刚被赶出来,说不定寨老正防着咱俩呢。” “怕啥?” 包子一脸山人自有妙计的嘚瑟:“天黑了,咱从后山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重点就盯着那几个寨老家,还有那鬼婆子的屋子!他们肯定心虚,说不定在分赃,或者在商量怎么处理阿力的事呢!万一让咱俩听到点啥,或者知道阿力的秘密……嘿嘿!” 他越说越兴奋:“果子,你想想,咱俩出来混这么久,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被人灰溜溜的赶出来,以后想起来多憋屈?” 我看着包子那张兴奋的脸,又看看远处的黑竹沟,心里那点好奇也被点燃。 包子说的虽然冒险,但我俩是什么?帅气逼人!不找回场子那不白混了? 我一咬牙:“行!干了,不过说好,一切听我指挥,不需莽撞,见势不对,撒丫子就跑!” 包子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绝不拖后腿!” 商议完毕,我和包子坐在石头上啃着干粮就着凉水,时间还长,我俩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铺了块塑料布就躺了下去。 方倩倩给的粉末还挺管用,撒上之后,几乎没有蚊虫靠近。 抓紧补觉,晚上我倒要看看,寨子里到底是人是鬼! ———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群山和寨子。 我和包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像两只大壁虎,沿着陡峭湿滑的后山坡,悄无声息的朝寨子摸去。 寨子里一片死寂,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黑暗中如同鬼火。 白天那场血腥的恐惧,让整个寨子早早陷入了沉睡和不安的寂静。 我们避开可能有狗或者暗哨的地方,专挑最偏僻的角落,深一脚浅一脚的潜行。 目标很明确,就是寨子中心位置,寨老们议事的那栋稍大些的木楼。 好不容易摸到木楼后面,借着几丛茂密的灌木遮掩,我和包子屏息凝神。 木楼里果然还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的缝隙透出来,里面隐隐传来几个男人压得极低的急促说话声,说的都是苗语,一句也听不懂。 “妈的,鸟语……” 包子急的抓耳挠腮。 我示意他别出声,把耳朵尽量贴近那粗糙的木墙板。 虽然听不懂,但语气里的紧张,和争论是能感觉到的。 好像有人在激烈的反驳着什么,有人在叹息,还有人在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话。 就在这时,木楼的门吱呀一声轻响,开了! 我和包子吓得赶紧缩回灌木丛深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只见一个身影从门里闪出来,正是白天那个鬼师! 她依旧穿着那身靛蓝布衣,但没戴羽毛头饰,稀疏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警惕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朝着寨子另一个方向走去,脚步匆忙,怀里好像还紧紧抱着什么东西,用黑布包着。 “是她!” 包子在我耳边用气声说道,语气激动。 “跟上!” 我们像两个幽灵,借着房屋和树木的阴影,远远吊在鬼师身后。 她并没有回家,而是七拐八绕,走向寨子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靠近寨墙,旁边是黑黢黢的山林,只有孤零零的一间低矮小屋,看起来像是柴房或废弃的房间。 鬼师走到那破房子前,又紧张的回头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跟踪后,才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这老太婆你要说她没古怪,狗都不信! 这逼绝对有事…… ……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鳞甲人 鬼师闪身进了那间低矮的破屋。 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门板被她从里面紧紧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月光吝啬的撒在屋顶的茅草上,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虫鸣。 我和包子像两尊石雕,死死地贴着离破屋不远的一堵矮石墙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那惊鸿一瞥,像根冰碴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脑子里。 “包……包子……” 我声音干涩的厉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你……刚才看到没?里面是不是有个人影?那……那身上……” 包子就在我旁边,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他难得的没有插科打诨,沉默了两秒,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语气,低低的回应道:“操!果子……我好像也看见了……那东西……身上好像反着光……像是……像是……” “鳞片!” 我几乎是和他同时说出这个词,一股寒意瞬间从菊花窜上天灵盖。 刚才门开合的瞬间,借着里面那豆大点油灯的光,我绝对没有眼花! 就在那堆杂物的阴影里,直挺挺地立着一个人形轮廓! 但那轮廓的躯干部分,覆盖着一层在昏暗光线下依然能分辨出来暗沉而油腻的东西! 那绝对不是布料! 它有着某种硬质的光泽,表面好像布满了细密,凹凸不平的纹路。 就像……就像阿力死前攥在手里的那些暗红色鳞片被放大了无数倍,直接长在了人身上。 “妈的!难道阿力手中的鳞片,真是从人身上抠下来的?” 包子声音发颤,带着一股子见了鬼的惊悚。 “这老太婆,在屋里养了个,长鳞片的怪物?” “别他妈瞎瞎了!” 我低吼一声,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 “等!等她出来!咱俩想办法靠近看看。” 时间好像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破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死寂的可怕。 那豆大的灯光,在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晕,像一只诡异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 就在我和包子的神经快要崩断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鬼师的身影再次出现。 她抱着一个黑布包,警惕的左右扫视,那浑浊的老眼在月光下像两盏鬼火。 确认周围无人后,她迅速锁好门,步履匆匆地消失在来时的黑暗小巷里。 “走!” 我立刻拽起包子,两人猫着腰,像两道影子,飞快地窜到破屋的侧面。 这里堆着一些废弃的农具和柴火,正好能遮挡身形。 墙上有一道一指宽的缝隙,像是年久失修的痕迹。 我示意包子警戒,自己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凑近了那条缝隙。 破屋里光线特别昏暗,只有墙角那盏小油灯还在顽强的燃烧着,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周围物体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我的目光急切地在杂物堆中搜寻。 找到了! 就在油灯勉强能照到的角落深处,那个人影还在。 这一次,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确实是一个人形轮廓,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身上覆盖着一层……无法形容的东西。 那不是穿着的衣服,更像是……皮肤! 如同干涸血浆般的颜色,覆盖了躯干,手臂和腿的大部分区域! 那层皮肤呈现出油腻的角质化质感,表面布满了如同蛇皮般的重叠纹路!边缘并不整齐,有些地方像是强行缝合上去的,与旁边相对正常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在油灯微弱的光线下,那层鳞皮反射出令人心悸的暗沉光泽。 我的目光急切地向上移动,想要看清那张脸。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僵立不动的人影,头颅猛的动了一下。 他转过了头。 那绝对不是一张正常的人脸! 整张脸的下半部分,同样覆盖着那种暗红色的细密鳞片,一直蔓延到脖颈。 而额头和脸颊的上半部分,却是松弛惨白,布满褶皱和老年斑的皮肤。 两种截然不同的皮肤在鼻梁和颧骨位置粗暴的拼接在一起,形成一道歪歪扭扭的恐怖分界线! 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 在惨白皮肤衬托下,那双眼眶深陷,眼珠浑浊得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球,里面没有任何神采,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的虚无。 他直勾勾看向我所在的墙缝方向。 “呃……” 一股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全身血液好像在那一刻凝固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秒。 我猛的缩回头,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 刚才那一瞥,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那半人半鳞的恐怖拼接,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果子,咋了?看见啥了?” 包子被我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急忙压低声音问。 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人……不是怪物,长着鳞片的人……他看见我了!” 包子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也白了:“卧槽!真有长鳞片的人?那……那阿力……” “就是他干的!” 我猛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手掌,剧烈的痛楚让我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 “肯定是!那种力量,那种凶残的手法,只有这种东西能做到。” 巨大的恐惧之后,是更深的惊疑和寒意席卷而来。 鬼师! 这个寨子里看似掌握着神秘力量的老太婆!她不是在供奉山神,她是在炼蛊!用活人炼蛊! 她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用某种邪恶和无法理解的蛊毒或者秘术,硬生生改造成了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力大无穷,凶残嗜血的鳞甲怪物! 阿力,这个可能无意中撞破了她秘密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招惹了她的寨民,就成了这怪物爪下的牺牲品!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他妈还是人干的事吗?!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认准我了? 为什么? 这是我和包子心中同时升起的疑问。 把人变成这鬼样子,图啥? 长生不老?还是想搞一支怪物军队?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鬼师这么做肯定不是图乐子,这种邪术,代价巨大,鬼师费这么大劲,肯定有目的。 要么是为了守护黑竹沟里她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要么,就是想利用这怪物去黑竹沟里找什么东西。 比如,古村长要找的那种噬毒王虫蜕,或者别的更邪门的玩意儿! 包子咧着嘴:“这老太婆脑子是不是被蛊虫啃了?” “她脑子清醒的很。” 我眼神冰冷:“你没发现吗?那东西,没思想,眼珠子跟死鱼一样!他就是一件工具,一件被鬼师用蛊毒彻底控制,只知道杀戮和服从的武器! 阿力大概是撞破了他她的秘密,或者她需要试验这武器的威力,阿力就成了牺牲品!寨老们害怕,要么是被她控制了,要么就是被她展示的力量吓破了胆,不得不帮她掩盖!” 这个推测让包子眉头直皱:“那假如古村长要是进了黑竹沟,碰上这玩意儿……” “凶多吉少!” 我心头一沉,古村长虽然厉害,但面对这种刀枪不入的鳞片,力大无穷还悍不畏死的怪物,再加上黑竹沟本身的凶险,后果不堪设想。 “果子,那咱现在咋整?这玩意看着就不好惹,鬼师那老太婆又邪门,咱俩这小身板……” 我打断他:“硬拼就是找死,得想办法把这鬼婆子的勾当捅出去,让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或者找到能克制那怪物的东西,鬼师能控制他,肯定有弱点。”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从我们藏身后的柴火堆后面传来。 我和包子等等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小崽子,果然贼心不死!” 不好,被发现了! 鬼师的声音像幽灵,她快速念着我们听不懂的咒语。 几乎是同时,破屋里传来一声如同野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压抑低吼! 那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狂暴和嗜血。 “操!” 我低骂一声,也顾不上藏了。 “跑!” 我和包子像两根被压紧的弹簧猛的弹开,转身就朝着寨墙外黑黢黢的山林亡命狂奔! 身后,那间破屋的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硬生生撞开了。 “吼……” 一声充满了暴戾和杀意的咆哮声撕裂了寨子等等死寂! 那声音比刚才的低吼更响,更近,带着一股腥风直扑我们后背。 我根本不敢回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前冲。 包子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竟然跑到了我前面。 “分开跑!引开他!” 我对着前面的包子嘶吼,包子头也不回的吼了句明白,一个急转弯,朝着右侧更茂密的灌木丛扎了进去。 我也猛的向左前方一扑,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了一棵大树,然后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狂奔。 然而,我低估了这东西的凶残和速度。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屑飞溅的声音。 那怪物根本没管包子,他特么好像认准了我!直接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和杀意,直扑我的后背。 太快了,快得根本不像人! 我只来得及将身体拼命向右侧一扭。 “嗤啦……” 一股巨大的力量擦着我的左臂掠过,衣服袖子瞬间被撕开几道大口子! 火辣辣的剧痛传来! 那感觉,像是被几把烧红的钝刀子同时刮过。 我借着这股力量,狼狈的向前扑去,顺势又翻滚了两圈。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我咬紧牙关,连滚带爬的起身,继续没命的往前冲。 眼角余光瞥见,那怪物一击落空,撞在一棵大树上,坚硬的树干竟被撞得木屑纷飞。 但它毫不停顿,低吼着再次转身,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浑浊死光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我。 “妈的!阴魂不散!” 我心中大骂,肾上腺素疯狂分泌,也顾不上手臂的剧痛了,专挑树木密集,藤蔓缠绕的地方钻,希望能阻碍他的速度。 一人一怪在林间展开了亡命追逐! 树枝抽打在脸上生疼,藤蔓绊得我踉踉跄跄,身后的咆哮和树木被撞断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好几次,那带着腥风的爪子都几乎要抓到我的后背。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被追上撕碎。 我瞥见前方有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坡,坡下好像是个陡坎。 赌一把! 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朝着石坡冲去! 在冲到坡顶的瞬间,我猛的一个急刹车,身体后仰,险之又险的停在了陡坎边缘。 碎石哗啦啦的滚落下去,深不见底。 紧追不舍的怪物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停下,巨大的惯性让它根本刹不住车,咆哮着直直朝我撞来! 那覆盖着红色鳞片,狰狞无比的脸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就在他即将撞上我的刹那。 我猛的向旁边一扑,同时,右手下意识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因为前冲而暴露出来的脖颈脆弱处,狠狠抓了过去。 “给我滚下去!” “噗嗤……” 我的手指好像抓到了什么粘液,坚韧又带着温热的东西。 那是拼接缝,是两种皮肤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脆弱接口。 指间传来撕裂的触感。 “嗷……吼……” 怪物发出一声混着着剧痛和狂怒的凄厉咆哮,巨大的冲击力让它根本控制不住身形,带着我抓下来的一小块皮肉,像一座失控的肉山,轰隆隆的翻滚着载下的陡坡。 黑暗中传来一连串重物撞击岩石的闷响。 我趴在陡坎边缘,心脏狂跳的几乎要炸开。 左臂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右手还残留着那种黏腻恶心的触感。 成功了? 把它弄下去了? 还没等我喘口气。 “吼!” 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咆哮声从陡坎下方传来! 那怪物,没摔死! 他要爬上来了…… ……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丁……丁一? 我吓的魂飞魄散。 挣扎着想爬起来继续跑。 但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水,又软又沉,刚才亡命奔逃的力气全耗光了。 肾上腺素褪去,剧痛和脱力感潮水般涌上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撑着地面的手都在抖。 完了!跑不动了!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住心脏。 我眼睁睁看着陡坎边缘,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大手猛地扒了上来。 碎石簌簌落下。 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扒了上来。 那怪物,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用着一种扭曲而狂暴的姿态,硬生生将自己的身躯从陡坎下拖拽上来。 月光惨白,毫无保留的倾泻在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 乱发沾在额角,遮不住那双浑浊的眼睛。 皮肤被诡异的鳞片覆盖,撕裂,又重新粘合,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拼凑感。 嘴角咧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口水混合着暗色的血丝滴落,整张脸扭曲的不成人形。 可就在这张地图绘图般的面孔上,在那些破碎鳞片和扭曲肌肉的缝隙里,在那凝重的非人气息之下…… 我心脏猛地一抽。 一丝……模糊,但绝对存在的熟悉感,就像冰冷的钢针,猝不及防的刺进我的脑海。 这轮廓……这眉骨走向……这……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个名字,带着惊雷般的炸响,硬生生劈开我混乱的思绪。 丁一! 那个我找了好久,一点线索都没有的丁一? “丁…丁一?”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 这念头荒谬得让我想抽自己嘴巴子! 丁一?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变成眼前这副……这副连地狱都嫌丑的怪物模样? 我接受不了,这比被怪物撕碎还让我难以接受。 然而,现实没有给我半分消化这惊天噩耗的时间。 那怪物,不,现在应该叫他丁一化身的怪物,已经彻底爬上来了。 他那双死鱼白的眼珠死死锁定我,里面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温度,只有纯粹的杀戮欲望。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沉咆哮,身体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腥风,猛的朝我扑过来。 那只指甲尖锐如刀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精准无比的抓向我的脖子。 这一下要抓实了,脖子绝对像根脆黄瓜一样咔嚓断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就在那手掌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几乎是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丁一!!!” 声音撕裂了林间的死寂。 奇迹发生了。 那带着腥风,势在必得的巨爪,在距离我喉咙不到一寸的地方,猛的顿住了。 怪物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砸中,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那双翻白的死鱼眼中,罕见的掠过一丝短暂的茫然的空洞。 好像这个深埋在怪物躯壳最底层,几乎被彻底磨灭的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人石子,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就这一顿,足够了! 我像被烫到一样,用尽吃奶的力气,手脚并用朝旁边就地一滚。 粗糙的地面摩擦着胳膊上的伤口,疼的我呲牙咧嘴,但也成功避开了这致命一爪。 “丁一!是我!果子,吴果啊!” 我滚到一棵大树后,背靠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但嘴里却一刻不停的喊着那个名字。 “你他妈醒醒,看看你自己,你变成什么鬼样子了!丁一,想想你的曾经,想想潭州,想想帝豪!丁一,你他妈听见没有?” 我一边喊,一边探出头盯着他。 他停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着,脑袋低垂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他的眼睛里,茫然和狂暴交替闪现。 有戏! 他心里还有残存的意识! “丁一!想想姚娜娜!” 我几乎是在胡言乱语,把能想到的,关于他的一切都往外倒。 “丁一,还记得辰州吗?赶尸匠!丁一,你想你师父吗?啥时候回去看看?” 就在我声嘶力竭,试图用记忆的碎片唤醒丁一时,一阵阴冷,带着戏谑的笑声从我们刚才逃来的方向传来。 “咯咯咯……小崽子,跑得还挺快嘛。” 鬼师那干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间阴影里。 她换了身黑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月光下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她看着停在原地,陷入混乱挣扎的怪物,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然而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意笑容。 “我的好孩子。”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种哄骗似的黏腻。 “别听那臭虫聒噪,快!撕碎他们!把他们的心肝掏出来!” 她的手指指向我,语气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尤其是那个嘴贱的小子!杀了他们!” 她顿了顿,似乎在呼唤一个名字,一个赋予这怪物力量的形态和邪恶源泉。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d和自豪:“快动手,我的好噬髓鳞蛊!” 噬髓鳞蛊? 这名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朵。 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蛊虫啃噬骨髓,强行异化血肉,催生鳞甲的恐怖过程! 难怪丁一会变成这样! 看着鬼师得意洋洋,视人命如草芥的老脸,再看看痛苦挣扎,几乎被彻底抹掉人性的丁一,一股无法遏制的滔天怒火直冲我的天灵盖! “老妖婆,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我破口大骂,什么难听捡什么骂,唾沫星子都快喷出三米远。 “你个老棺材瓤子!老不死的臭蛆虫!老巫婆!老阴逼!你他妈生孩子没屁眼!不对!你这种老毒物就该断子绝孙!生个蛋都孵出癞蛤蟆!把你妈坟头蹦迪的劲儿都使出来害人了吧?拿活人炼蛊,你他妈比茅坑里的蛆还恶心!比阴沟里的耗子还下贱!你那张老脸褶子多的能夹死苍蝇!心比锅底灰还黑!老畜生!老杂毛,老不死的万人骑……” ……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你有权保持沉默! 我把自己能想到的,听过的,能组合出来的所有最恶毒,最侮辱人的市井脏话,一股脑儿像泼脏水一样砸向鬼师。 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唾沫横飞,简直是我二十年来脏话储备量的巅峰爆发。 包子要是在这儿,估计都得给我竖大拇指:“果子,骂得好,再骂十块钱的!” 鬼师那张干瘪的老脸,被我骂得一阵青一阵白,脸上的得意和戏谑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阴冷和怨毒取代。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刀。 “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她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 “待会儿老身就拔了你的舌头,看看你还怎么叫唤!” 她阴森森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夜猫子叫还难听。 “不过……老身现在改主意了。” 她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我身上舔舐着,尤其是在我左臂那几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停留。 “咯咯咯……“她笑得更加诡异。 “老身感觉到了,你体内……也有蛊的气息!虽然很微弱……是被我的好孩子伤到了吧?真是意外之喜啊!” 她手指兴奋的搓动着,眼神变得无比贪婪,好像看到了稀世珍宝。 “小子,看来你体质挺特殊,体内居然有蛊,啧啧啧,天意,真是天意!” 她盯着我,眼中的狂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把你抓回去,好好炮制一番,说不定,能炼出一具更完美,更强大的鳞傀!哈哈哈,老身真是捡到宝了!” 她仰头发出夜枭般刺耳的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和得意。 “我的好蛊傀,还等什么?” 她突然止住笑声,枯指如钩,再次指向我,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抓住他!要活的!把他给我带回来!快!” “吼……” 随着鬼师那蕴含着某种邪恶力量的命令发出,原本眼中尚存一丝茫然的丁一,猛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 他眼中最后那点属于丁一的微弱光芒,就像风中残烛,瞬间被狂暴的血色和浑浊的死气彻底吞噬。 那双翻白的死鱼眼,此刻只剩下绝对的,被蛊毒彻底支配的凶戾和服从。 巨大的痛苦好像在他体内爆发,让他整个身体都剧烈痉挛了一下。 鳞片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下一瞬间,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化作了指向我的杀戮机器般的执行力。 “吼……” 他的身体再次启动,不再有丝毫犹豫,带着比之前更猛烈的腥风和杀意,就像一头发狂的史前凶兽,直直朝我藏身的大树撞来,目标明确,生擒。 “操!” 我头皮瞬间炸开,平常的时候,十个我也打不过一个丁一,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我更整不过他了。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刚才骂鬼师是爽了,但现在,我只能狼狈逃窜。 “丁一!你大爷的!真下死手啊!” 我一边绝望的喊着他的名字,一边连滚带爬的从树后窜出,朝着旁边更密集的草丛扑过去,试图用复杂的地形延缓他的脚步。 但这一次,丁一好像学聪明了,或者说在鬼师的命令下,他变得更有策略了。 他没有在狂暴的直线冲撞,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压迫感,大步逼近,那双眼睛把我锁死,手掌随时准备抓下。 “果子!坚持住!包爷我来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丁一的阴影笼罩,绝望的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包子那变了调的声音,如同天籁一样从林子另一侧响起。 紧接着,是几声砰砰的巨响。 枪声?包子从哪弄的枪? 枪响在树林间炸开,紧接着,包子闪亮登场。 他扛着土猎枪,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看到鬼师时,举起枪口对准了她。 “老逼养的,包爷我不信你脱离了肉体凡胎,这怪物敢再进一步,爷我就赏你颗子弹,卵泡给你打穿了!” 包子的出现,让鬼师皱起了眉头,丁一也停下了动作。 趁这机会,我小声告诉包子,怪物就是丁一。 包子手一哆嗦,差点没拿住猎枪。 “啥?啥玩意?这个逼玩意儿是丁一?开他妈什么国际玩笑?” 包子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仔细打量了一眼怪物。 片刻后,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咬牙切齿的对鬼师说道:“你个八国联军大伙揍的!这事你都能干出来,当时你爹就该给你甩在墙上,王八草的!老子崩了你!” 包子说崩是真崩,直接扣动了扳机,我想拦都没来得及。 如果鬼师死了,那丁一可能会失去约束,到那时,我和包子谁也跑不了。 好在,猎枪的准度太差,加上鬼师离得距离也挺远,所以打偏了。 子弹打在鬼师脚下,但也让她吓了一跳。 包子还想开第二枪,我赶紧抓住枪管,示意他先等等。 接着,我深吸一口气,看着鬼师老太婆问道:“老东西,我朋友还能恢复原样吗?你为什么要把他变成这样?” 鬼师闻言,嗤笑一声,笑声里的嘲讽味十足。 “小崽子,就算我告诉你又如何?想把他变回原样?哈哈,这天下除了我,没人能办到!所以,让那死胖子放下手里的烧火棍,不然的话……” “砰”的一声! 又是一枪,包子竖起枪吹了吹枪口的烟,漫不经心的说道:“包爷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威胁,这怪物我们只是相识,关系谈不上很好!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要怎么表现才能让我留下你这条老贱命!而不是跟我谈条件!你们寨子里的猎枪威力大不大,你自己心里清楚!” 原来包子的猎枪,是折返回寨子里偷出来的。 这小子关键时候还挺靠谱。 就刚才,丁一快抓到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包子自己跑路了呢, 鬼师脸色铁青,看着包子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看你妈个头啊?说!你以人炼蛊要干什么?怎么才能把丁一恢复成人样!” 包子抖了抖手里的猎枪,接着说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子弹会让你认错!”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古村长拉风出场 面对包子的威胁,鬼师并未在意。 她对包子摇了摇手指:“有种你开枪。” 包子哪能受这气? 砰的一声,这次打中了! 鬼师那张干瘪的老脸被包子一枪打得煞白,腿上出现了一个血洞,不断的冒着鲜血。 她跪在地上,身子疼的直抽抽。 可这老妖婆愣是没嚎,反而从喉咙里挤出一种瘆人的笑声。 “嗬嗬嗬,小胖子,枪法真臭!” 她疼得吸气,话都说不利索,但眼里的怨毒和疯狂一点没少。 “你们真以为能拿捏老身?” 她猛的抬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丁一,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狞笑。 “我的好蛊傀,撕了他们!现在!” “吼!” 这命令让丁一的身躯一震,身上的鳞片也瞬间炸起。 那双浑浊的死鱼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丁一的微弱光芒彻底堙灭,取而代之的是被蛊毒彻底支配的凶戾! 比之前还要猛烈。 他根本无视包子的枪口,头颅猛的转向我们,朝着我和包子扑来。 速度更快,力量更猛,目标不再是生擒,而是纯粹的撕碎! “操!老梆子你他妈玩阴的!” 包子脸色大变,她算准了我们不敢对丁一下死手,这鬼师赌的就是这一点。 她宁愿自己挨枪子也要让丁一先弄死我们。 “躲开!” 我大喊着,一把推开还端着枪的包子。 轰隆…… 丁一的手掌擦着我的后背狠狠拍在我刚才站立的石头上。 碎石飞溅。 坚硬的石头表面都被他抓出了几道沟壑,这要是拍实了,我和包子当场就得嗝屁。 “妈了个巴子的,真当包爷不敢开枪是吧?” 包子被激得眼珠子通红,他踉跄站稳,看着再次咆哮扑来的丁一,又看看地上狂笑的鬼师,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给老子闭嘴!” 包子怒吼一声,不再犹豫,调转枪口,对着地上鬼师的人另一条完好的腿,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这一枪,包子含怒而发,准头奇佳。 “嗷……” 鬼师那瘆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蜷缩在地上疯狂抽搐,剧烈的疼痛让她那张老脸彻底扭曲变形,再也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只剩下嗬嗬的倒气声和痛苦的呜咽。 “老梆子,舒服了吧?” 包子啐了一口,枪口还冒着青烟。 然而,鬼师的重创并未让丁一停下。 噬髓鳞蛊的凶性已经被彻底点燃。 鬼师的惨叫反而像是刺激了他,他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完全无视了重伤的操控者,眼中只剩下我和包子这两个必须撕碎的猎物。 丁一的身影带着腥风再次扑至! 这次的目标,正是刚才开枪还没来得及后退的包子。 “包子!” 我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包子也傻了,看着丁一的手掌在眼前极速放大,死亡的阴影笼罩下,他下意识的举起猎枪格挡。 咔嚓! 那杆老旧的土猎枪在丁一的巨力下,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 枪管被直接拍弯! 包子惨叫一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拍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哇哇吐出一口血,猎枪零件散落一地,人当时就萎靡下去,眼看爬不起来了。 “包子!” 我肝胆俱裂! “嗬,嗬,都得死!蛊傀,我的!都是我的!” 地上,鬼师一边疼的抽搐,一边还在发出怨毒无比的诅咒。 丁一解决了包子,死鱼眼瞬间锁定了我。 他低吼着,身体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逼近,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仿佛在震动。 完了! 我背靠着一块巨石,退无可退。 左臂的伤口现在动一下都钻心的疼! 看着昔日好友变成的杀戮怪物步步紧逼,看着包子生死不知,看着地上鬼师那怨毒的眼神……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 “果子!你他妈不是有蛊嘛!” 包子瘫在树下,嘴角淌血,挣扎着喊道:“干他啊!跟他体内的蛊唠唠,让它消停会儿!” 我特么…… 我体内是有一只灵犀蛊,可那玩意儿跟个大爷似的,平时也没动静,只有在我快嗝屁的时候才被动出来保我一命。 沟通?我拿头沟通啊! “我唠个屁,它不理我。” 眼看着丁一的手掌再次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我的脑袋狠狠拍下。 躲不开了! 我下意识的闭眼,心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灵犀蛊,大爷!亲爹,你再不出来,咱俩今天就得一起交代在这儿了!快醒醒!该干活了!” 就在那手掌即将拍碎我天灵盖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炸雷般的怒喝,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山林间的死寂! “丁一!醒醒!不要伤人!” 这声音就像洪钟大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浩然正气。 声音未落,一个身影已经袭来! 噗嗤! 一声闷响。 丁一拍向我的手掌,被一个黑影一掌反击回去。 吼…… 丁一发出一声痛楚的咆哮,身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带得一个趔趄。 我死里逃生,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睁开眼睛一看,古村长正挡在我面前,眼睛死死盯着丁一。 “古村长!” 我惊喜交加,几乎要哭出来了。 古村长出场也太他妈拉风了! 古村长根本没看我,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丁一身上。 “好凶的鳞蛊!” 古村长声音低沉:“丁一,稳住心神,不要被蛊毒彻底吞噬。” 然而此刻的丁一,早就没了人性,哪里还听得进去? 他完全无视了古村长,身体再次驱动,目标依然是我。 “冥顽不灵!” 古村长眼神一厉,突然发难,对着丁一的脑袋拍了过去。 “古村长,别杀他……” 我的话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古村长下手很重,如果这一掌拍实了,我估计,丁一的脑袋是保不住了。 只听噗的一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丁一,被古村长一掌拍在了天灵盖上。 脑浆飞溅的场景并没出现。 只见丁一的死鱼眼突然闪过一丝清明,随后口吐黑血,身体软了下去,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一线生机 我心里咯噔一下。 心想着难不成古村长用内气功把丁一终结了? 我惊呼出声:“丁一!” “别嚎,没死!” 古村长头也没回,声音低沉:“震散了他体内蛊毒暂时凝聚的凶煞之气,让他晕过去了。时间紧迫,撑不了多久。” 说完,他看都没看地上瘫着的丁一,径直走向还在痛苦抽搐的鬼师老太婆。 古村长的脚步很稳,踩在落叶上几乎没声音,但那气势,比刚才狂暴的丁一还让人心悸。 鬼师看到古村长逼近,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拖着两条血肉模糊的断腿,徒劳的向后蹭着,嘴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你…你不能杀我!” 她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挣扎。 古村长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此刻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杀意。 “不能?” 古村长声音平静的吓人:“用活人炼噬髓鳞蛊,抽魂夺魄,伤天害理,苗疆的脸,都被你这老虔婆丢尽了!” “我……我是为了振兴苗疆!” 鬼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尖声叫道:“有了强大的蛊傀,我们就不用再躲在深山里,受外人欺负!” “振兴苗疆?” 古村长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你是为了振兴你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野心吧?用人的命来填?你比那些外人更该死!” “不!你听我说!黑竹沟里有……” 鬼师还想说什么,古村长却不再给他机会。 “败类,当诛!” 话音未落,古村长如鹰爪般的手掌,带着一股刚猛无比的劲风,朝着鬼师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捏碎了一个干核桃。 鬼师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随即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了一边,彻底没了声息。 死不瞑目!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瞬,只剩下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还有地上浓郁的血腥味。 “咳咳,古村长,真利索……” 包子这时已经挣扎着,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挪了过来,脸色惨白得像纸,嘴角还挂着血丝。 但他看着脖子扭曲的鬼师,还是忍不住呲牙咧嘴的感叹了一句。 “这下,彻底消停了……” 古村长收回手,好像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转身,目光扫过丁一,脸色发白的我,还有摇摇欲坠的包子,眉头紧锁。 “你俩,还能动?” “我…我还能喘气…” 包子喘着粗气,指了指胸口:“就是…就是感觉肋骨好像断了。” “我坐胳膊麻了,但腿还能走。” 我赶紧说道,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鬼师死了,至少最大的威胁没了。 古村长点点头,几步走到昏迷的丁一身旁,蹲下身,伸出两指快速在丁一脖子,心口几处穴位按了几下,又翻看了一下他手臂和脖子上的伤痕,眉头皱得更深了。 “蛊毒入髓,凶险异常。” 他沉声道:“好在时间不长,他本身底子也硬,还有一线生机。” “真的?” 我心头狂喜:“古村长,那你快救他啊!” “救?” 古村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救不了。” “啊?” 我和包子都傻了。 “能救他的人,在瓦寨。” 古村长的目光看向瓦寨的方向:“你俩,马上带他回瓦寨,去找鲁婆婆!告诉她,是噬髓鳞蛊,用冰魄续脉法,或许还有得救,迟了,蛊毒彻底融合,神仙也难救。” “回…回瓦寨?” 我差点跳起来,指着地上的丁一说道:“古村长,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浑身鳞片,人不人鬼不鬼,带着他走一千多公里?半道上就得被当成妖怪给围了!而且,万一他路上醒了,又发狂怎么办?谁能制得住他?你跟我们一块回去呗。” 包子也跟着点头:“是啊古村长,你这身手,跟我们一起,路上绝对稳当!我给你扛包!哦不,扛丁一!” 古村长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不行,黑竹沟里,还有东西没处理干净。而且……” 他目光扫了一眼死寂的寨子方向:“这个寨子里,还有几个助纣为虐,给老虔婆提供活人材料的老畜生!他们,也必须死!” 最后几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意,让我和包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古村长这次进黑竹沟,不只是找虫蜕那么简单,他应该早就盯上了鬼师和这个寨子了。 但奇怪的是,丁一是怎么没炼成蛊傀的?他身手不比古村长差,难道是被鬼师先下了其他蛊? 还有一点,就是丁一来黑竹沟干嘛? 疑团重重! 我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 古村长打断我:“时间就是他的命,能不能救活他,就看你俩的了。” 说着,他走到鬼师尸体旁,毫不避讳地在她那身脏兮兮的黑袍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黑黢黢像是某种皮革缝制的粗糙袋子,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诡异的符文。 “拿着这个!” 他把袋子扔给我:“里面装的是定魂香的灰,掺了点压制蛊虫的草药。路上如果他身体有异动,或者鳞片颜色变得鲜红,就撒一点在他鼻子下面和伤口上,能让他多睡一会儿。省着点用,撑到瓦寨应该够了。” 我感觉接住这救命稻草,入手沉甸甸的,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味。 “那怎么把他弄走啊?” 包子看了一眼丁一,愁眉苦脸。 “总不能让我俩抬下山吧?这不得累死在半道上?” 古村长瞥了包子一眼,走到旁边一棵被丁一撞断的碗口粗小树旁,抬脚咔嚓咔嚓几下,将树干踹成几截。 他又扯下鬼师衣服的下摆,用布条手法熟练的将几截树干并排捆了起来,做成一个特别简陋……担架? 古村长把简易担架往丁一身下一塞:“用这个抬,山路不好走,抬着省点力,到了山下拦弄辆车就行了。” 他说的真轻松……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然后…熄火了 丁一躺在地上。 跟个半成品哥斯拉似的。 呼吸微弱,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光。 时间就是命。 “行,我和包子带他走!” 我一咬牙,不再废话。 包子也呲牙咧嘴的点头:“抬!我豁出去了!丁一你丫欠我的,下辈子都得还!” 古村长不再多言,身影一晃,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通往寨子的黑暗里。 我和包子也顾不上多想,开始跟丁一较劲。 把他那死沉的身体挪到担架上,简直比跟怪物打一架还累。 我左臂又麻又疼,使不上劲,全靠包子和一条好胳膊硬拽。 包子刚才挨那一下也不轻,喘气都带抽抽的。 好不容易把丁一安置好,我俩抬着担架,感觉像抬一座小山。 山路崎岖,碎石遍地,深一脚浅一脚。 那几根破树干捆成的担架吱嘎作响,随时要散架。 没走多远,我和包子就汗如雨下,胳膊腿直打颤。 “果子…呼…不行了…歇…歇会儿…” 包子喘得跟风箱似的,脸憋得通红。 我左臂钻心的疼,也快撑不住了,赶紧找块稍微平点的石头放下担架。 包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哼哼。 “妈的…这趟亏大发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丁一这王八蛋,必须加钱!” 包子一边喘一边不忘算账。 我看着昏迷不醒的丁一,又看看累瘫的包子,心里也直骂娘。 这一路,简直是对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酷刑。 好不容易熬到天色蒙蒙亮,终于能看到山脚的轮廓了。 我们找了个茂密的庄稼地钻了进去,把丁一藏好。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虫鸣。 “包子,天亮了,你腿脚麻利点,赶紧下山,找个地方,弄辆车。” 我靠着田埂,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包子揉着胸口,一脸苦相:“弄车?上哪弄车去?抢啊?” “抢个屁!” 我瞪了他一眼:“买,买辆旧的,能开就行!这年头,乡镇上收废品的,跑黑车的,手里都有破车,咱俩身上的钱应该够!不够的话,你就发挥你三寸不烂之舌,忽悠!押身份证!总之,必须弄到车!只有自己开车回瓦寨,才能少点麻烦,不然丁一这造型,坐火车?坐大巴?分分钟被当成生化危机给突突了。” 包子想想也是,一咬牙:“行,我豁出去了,不就是忽悠吗?只要不出卖我的肉身就行!看我的!” 他挣扎着爬起来:“你看着点他,我快去快回。” 包子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晨雾里。 我守在丁一旁边,神经紧绷。 庄稼地里湿气重,露水打在身上冰凉。 丁一呼吸还算平稳,但我时不时就摸摸那个黑皮袋子,生怕他又突然犯浑。 时间过得贼慢。 太阳从山尖爬到d头顶,晒得人发晕。 我左臂的伤口开始一跳一跳的疼,那股阴冷的麻痹感似乎又往上蔓延了一点。 我不会也中了噬髓鳞蛊的毒吧?我体内有灵犀蛊,应该不怕吧? “操!” 我低声骂了一句,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包子这家伙,说快去快回,这都快中午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该不会忽悠不成反被揍了吧?以他的身手,七八个人应该近不了身,但他受伤了啊……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我快把庄稼地里的蚂蚁窝研究透彻的时候,远处终于传来包子的我喊声:“操,果子,我回来了!” 我精神一振,探头望去,只见包子灰头土脸的跑过来,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车。 一辆车! 当我看到那车的全貌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是一辆面包车,没错。 但它的旧已经超出了我对旧的认知范畴。 车身锈迹斑斑,油漆剥落得像得了皮肤病,好几处用不同颜色的铁皮打着补丁。 前保险杠耷拉着,用铁丝勉强固定。 两个大灯,一个瞎了,另一个罩子裂了,就像个独眼龙。 四个轮子看起来都不太圆,轮胎花纹都快磨平了。 最绝的是车屁股,后窗玻璃碎了一半,用透明胶带粘着块脏兮兮的塑料挡风。 这玩意儿还能叫车? 它还能动? “包子,你就买了这玩意儿?” 我指着那辆破铜烂铁,声音都在抖。 包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一脸得意:“咋样?我厉害吧?别看它破,但能跑!发动机声音贼带劲!关键便宜啊!那收废品的老头死活不卖,我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了,他才松口!他说这车跟他十几年了,有感情,要不是看我有诚意……” “停停停!” 我赶紧打断他:“有感情?我看他是怕这车半路散架砸死人吧?你确定它能开一千多公里到瓦寨?” “放心!” 包子拍着胸脯,拍完又疼的呲牙咧嘴。 “那老头打包票了,说这车虽然看着破,但皮实耐造!跑长途没问题!他还送了我半桶机油和一把扳手,说路上哪里松了自己紧紧就行,这叫买一送二,贴心服务。” “……” 我看着那辆好像随时会原地解散的面包车,再看看地上昏迷的丁一,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但没办法,这已经是唯一的指望了。 “行吧,抬人上车!” 我只能认命了。 我和包子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把丁一这尊大神塞进了面包车后座。 好在这破车空间够大,后座放倒,丁一勉强能躺下。 一进去,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汗臭味和说不出的霉味混合在一起,直冲脑门。 “咳咳…这味儿,够劲!” 我被呛得直咳嗽,赶紧摇下我这边的车窗。 没错!是手摇的,而且摇把还特别涩。 我坐上副驾驶,包子坐进驾驶座,插上钥匙。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在进行神圣的仪式,然后猛地一拧! “突突突…吭哧…吭哧…噗…突突突…” 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放屁声从车头传来,车身跟打摆子似的抖了半天,排气管喷出一大股黑烟,终于…勉强算是启动了。 “你看,我说能行吧?” 包子得意的挂档,档位杆松得能转圈,然后猛踩一脚油门。 车子发出一声嘶吼,猛的向前一窜。 然后…熄火了…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鲁十娘的怒意 …… 我和包子被惯性甩得往前一冲。 脑袋差点磕在破破烂烂的仪表盘上。 包子:“……” 我:“……” 包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重新打火,这次温柔了许多。 车子抖动着,像得了肺痨的老头,慢悠悠的驶出了庄稼地,开上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每一次颠簸,车身都会发出痛苦的呻吟,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 丁一在后座上随着颠簸微微晃动。 “果子,你说……” 包子努力握着方向盘,方向盘间隙大的能打太极,他试图让车走在相对平坦的地方。 “咱们这趟,是不是算救了丁一这小子一命?要不是咱俩撞破鬼师的勾当,他这辈子真就成了那老妖婆的杀人机器了。” 我靠在吱呀作响的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破败景色,摇摇头。 “不一定。古村长出现的太巧了。我总觉得,他可能早就知道我们来了,或者,他一直在关注这事。秦岳背后的秘密,像一张大网,古村长,鬼师,丁一,还有我们,以及其他人,可能都是网里的虫子。古村长出手,未必是单纯为了救咱俩,更像是推动什么。” 包子停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撇撇嘴:“果子,你这脑子,不去写可惜了。还大网,虫子的。我就知道,自打认识了你,钱是赚了点,可这日子,就没消停过!没事就来点刺激的,这次更绝,直接碰上这人妖兄弟!还要开这个破车跑上千公里,这他妈都是命啊!” 我苦笑,没说话。 确实,这日子,太刺激了。 面包车在崎岖的土路上顽强的蹦跶着,速度慢得感人,但好歹在前进。 仪表盘上,里程表的数字艰难的跳动着。 包子打开那破收音机,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后,居然断断续续飘出个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嘿,还有音乐,不错!” 包子乐了,跟着哼唱起来。 我看着前方漫长而未知的公路,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昏迷的丁一。 他脸上的鳞片在颠簸中微微翕动,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我黑皮袋子。 瓦寨,一千多公里。 出发! 破面包车像头倔驴,除了加油撒尿,我和包子愣是没敢停。 丁一在后座睡得死沉,中间鳞片颜色变深发红两次,我赶紧捏着鼻子给他撒了点那黑皮袋子里的定魂香灰。 效果拔群,立马又安分了。 就是那味儿,混合着车里的机油霉味,熏得人脑仁疼。 包子开车开得两眼发直,方向盘抖得他手麻,一路骂骂咧咧就没停过。 骂路,骂车,骂丁一,骂鬼师,骂古村长,最后连自己都骂。 “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们这帮扫把星!” 从烈日当空到月上中天,又从深夜开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当那辆随时可能散架的面包车,吭哧吭哧冒着黑烟,如同一个完成马拉松的老头,终于爬上了通往瓦寨的最后一段盘山土路时,我和包子都快虚脱了。 天刚蒙蒙亮,山雾缭绕。 守山的那只老鹰还在老地方,看见我们这破车和两个灰头土脸的人,立刻发出一声嘹亮又带着点嫌弃的鸣叫,扑棱着翅膀就朝寨子里飞去报信了。 “得,老相识又来欢迎咱们了。” 包子有气无力的吐槽。 车实在开不上去了,只能停在山下面的缓坡。 我和包子又开始了酷刑,把死沉死沉的丁一从车里拖出来,抬上那个快散架的简易担架。 我左臂的伤疼得钻心,包子也累的直翻白眼,两人吭哧吭哧,一步三摇的往寨子里挪。 等我们像两条死狗,拖着丁一,终于挪到鲁十娘那座熟悉的木屋前时,天已经大亮了。 “鲁婆婆……” 我嗓子干得冒烟,刚想喊,吱呀一声,木门自己开了。 鲁十娘站在门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色平静。 但当她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扫过我们俩的狼狈样,最后落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丁一时,那张一向平和淡定的脸,第一次出现了极其明显的波动。 不是惊讶,是怒意。 一种我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深沉而冰冷的怒意。 她几步走到担架旁,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丁一的脖颈和身上的鳞片,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那浑浊的眼白。 鲁十娘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噬髓鳞蛊……”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抽髓炼魂,蚀骨化鳞……好狠毒的手段!” 她猛的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扫向我和包子,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苗疆蛊术,传承千年,本为治病救人沟通天地灵物!可就是这些丧尽天良,被猪油蒙了心的畜生!为了点见不得人的私欲,以活人炼蛊!行此天理不容的邪术!这才外人视我苗疆如蛇蝎!误解,污蔑,惧怕……多少年的积怨,多少无辜的族人背负骂名!都是拜这些孽障所赐!”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以活人炼蛊,就该天打雷劈!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我和包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滔天怒意震住了,大气都不敢喘。 “鲁婆婆!” 我赶紧抓住机会,掏出那个黑色皮袋子递过去,急切的说:“是古村长在黑竹沟那边救了我们,是他让我们带丁一回来找您。他说丁一种了噬髓鳞蛊,时间不算太久,还有救!他说用冰魄续脉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让您务必救救他。” 听到古村长和冰魄续脉几个字,鲁十娘眼中的怒火稍稍收敛,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凝重。 她接过那个黑皮袋子,打开闻了闻里面的粉末,点了点头。 “冰魄续脉……” 她低声重复了一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丁一。 “古村长啊,倒是敢想敢做。这法子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人蛊俱焚!”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现在就只能按照这个法子治疗丁一了。 行不行,那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大公鸡 鲁十娘不再废话。 她站起身,语速极快的下着命令。 听起来那是相当权威。 “你们两个,别傻站着了!把人抬进去动作轻点,放到我里屋那张木床上!” “小包,你去寨子东头,找石老七,就说我要他地窖里那坛封了三十年多的九死还魂草泡的药酒!让他立刻送过来,敢耽搁一刻,我把他泡酒的蜈蚣全喂鸡。” “吴果,你左臂伤势不对劲,虽然你体内有蛊,但噬髓鳞蛊的毒太邪性。保险起见,先去旁边水缸舀水洗干净伤口,露出来我看看! 然后去我药柜最上面一层,左手边第三个黑陶罐,把里面的金环蛇涎粉拿来一包!再去后院鸡笼,抓那只冠子最红,叫得最响的大公鸡!要活的!快!” 包子一听要抓鸡,眼睛一亮:“鲁婆婆,那鸡抓完……能炖汤不?补补?” 鲁十娘一个眼刀飞过去:“炖汤?那是引蛊虫的药引,不想活你就吃!” 包子吓得一缩脖子,屁都不敢放,赶紧和我一起把丁一小心翼翼抬进木屋,放到了鲁婆婆的木床上。 安置好丁一,包子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就往东头跑,一边跑一边嘀咕:“石老七…石老七…千万别在拉屎…” 我赶紧按照吩咐去清洗伤口。 冰冷的水浇在手臂上,疼得我倒吸凉气。 伤口周围已经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麻木感更重了。 我挺纳闷的,正常蛊毒应该那个不了我吧? 毕竟灵犀蛊不是吃干饭的,它这会怎么怂了? “果然……” 鲁十娘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伤口,眉头微皱。 “蛊毒引子,加上噬髓鳞蛊的戾气,已经侵入了你的经络。处理完丁一,你也得赶紧拔毒,不然,你这胳膊迟早得废掉!”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此刻顾不了自己。 我赶紧找到那包腥气扑鼻的金环蛇涎粉,又冲去后院鸡笼。 那只冠子血红,神气活现的大公鸡看到我,扑棱着翅膀就想跑,被我眼疾手快一把薅住脖子提溜起来,惹得它一阵愤怒的喔喔叫。 等我提着挣扎不休的大公鸡回到里屋时,包子也呼哧带喘地抱着一个沉甸甸,散发着浓烈药酒味的老坛子回来了。 “放桌上。” 鲁十娘头也没抬,她正用银针飞快地在丁一身上几处大穴刺入,手法快得只见残影。 每一针下去,丁一身体都会剧烈的抽搐一下,皮肤下的鳞片好像活物般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听着。” 鲁十娘一边施针,一边语速飞快的对我们说,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噬髓鳞蛊歹毒无比,蛊虫已经与他骨髓神经纠缠共生。冰魄续脉法,就是用极寒之物暂时冻结蛊虫活性,再用至阳之物刺激其离巢!最后用这酒死还魂草药酒强大的生机和药力,强行护住他被蛊虫啃噬殆尽的生机,并引导蛊虫顺着银针开辟的阳关道离体。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蛊虫离体时反噬最烈,他随时可能经脉寸断,生机断绝!你们俩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待会我让你们做什么,就立刻做,慢一丝,他就得去见阎王,明白吗?” “明白!” 我和包子异口同声,看着床上丁一那非人的模样,再听鲁十娘描述的凶险过程,我手心里全是汗。 “鲁婆婆,你说的极寒之物是啥,我咋没看见?” 包子突然问了这个问题,鲁十娘一愣,随即指了指丁一躺的木床,说道:“木头下面是寒玉床,够寒了吧?” 鲁十娘说完,不再理会我和包子,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拿起那包金黄色的蛇涎粉,又示意我把公鸡递过去。 “准备开始了!” 鲁十娘眼神一凝,气势陡然变得无比专注。 她左手闪电般捏住大公鸡的脖子,右手食指如刀,在鸡冠最红处轻轻一划。 “喔!!”大公鸡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鲜红滚烫的鸡冠血立刻涌了出来。 鲁十娘眼疾手快,立刻将手中那包金环蛇涎粉迎了上去。 粉末遇到滚烫的鸡血,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股带着奇异甜腥味的白烟,瞬间混合成一种粘稠的暗金色糊状物。 “拿着!” 鲁十娘将这混合物塞到我手里,那触感温热滑腻,还带着诡异的脉动感。 “听我口令,我说抹,你就立刻把这东西,均匀涂抹在他心口膻中穴,头顶百会穴,以及后颈大椎穴上,要快,要准,不能犹豫!” “明白!” 我手心开始出汗,死死盯着那暗金色的糊糊。 鲁十娘不再看我,她双手捻起数根细长的银针,针尖在旁边的油灯火苗上快速燎过,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她目光如同精密的仪器,扫过丁一身上那些被她先前刺入的银针位置。 只见丁一躺在床上,身体微微颤抖,皮肤下的暗红色鳞片蠕动的更加剧烈,好像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皮下挣扎。 他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脸色更加青白诡异。 “就是现在!” 鲁十娘眼中精光爆射,低喝一声:“抹!”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扑了上去,手指蘸着那温热的暗金色糊糊,飞快地涂抹在丁一的膻中,百会和后颈大椎穴上。 就在糊糊接触到皮肤的瞬间。 “吼……” 丁一原本昏迷的身体猛的弓了起来,像一只被扔进油锅的虾米。 一股狂暴,混乱的气息从他身体里轰然爆发。 他身上的暗红色鳞片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发出刺目的红光。 整个木床都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按住他的四肢,别让他乱动!” 鲁十娘厉喝,同时双手快如幻影,将手中烧红的银针,精准无比的刺入了丁一体表那些剧烈蠕动的节点之中。 每一针落下,都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和一股淡淡的黑气冒出。 包子的反应也快,一个饿虎扑食就压住了丁一乱蹬的双腿,嘴里还喊着:“果子!按手!妈的,这小子劲儿忒大…… …… 第一千零七十章 不打麻药吗? 包子自按不住丁一。 我赶紧扑上去帮忙。 他覆盖鳞片的胳膊滚烫无比,力量大得惊人,震得我虎口发麻。 鲁十娘额头渗出汗水,但她眼神依旧锐利稳定。 她双手不停,就像穿花蝴蝶一样在丁一身上各处要穴飞快的点,按,揉,拍,引导着那股狂暴的力量。 同时,她对包子喊道:“开坛,倒酒!淋在他胸口膻中穴的糊糊上,快!” 包子手忙脚乱的抱起那坛沉重的药酒,拔掉塞子,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强烈草药和酒气的奇异味道瞬间弥漫着整个房间。 他咬咬牙,对准丁一的心口位置,将坛子里深褐色,粘稠如蜜的药酒猛的倒下去。 “滋啦……” 药酒淋在滚烫的鳞片上和暗金糊糊上,就像冷水浇在热铁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股浓烈的,带着腥臭和草药味的白烟瞬间腾起。 “吼嗷!” 丁一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惨嚎。 他整个身体就像通了高压电一样剧烈抽搐! 皮肤下那些蠕动的活物仿佛受到了致命的刺激,疯狂的朝着他后颈大椎穴的位置涌去。 那里的皮肤高高鼓起,鳞片被顶开,形成一个核桃大小,剧烈搏动的鼓包,颜色也变得漆黑如墨。 “离巢了!守住!” 鲁十娘大喊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三寸长,通体乌黑的细针。 她眼神凌厉如电,对准丁一后颈那个剧烈搏动的黑色鼓包,手腕一抖! “噗嗤!” 乌黑细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鼓包的正中心! “吱!” 一声好像能刺穿耳膜的尖锐虫鸣声从鼓包内响起! 紧接着,一股粘稠腥臭,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混合着无数米粒大小,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红色虫卵,猛然从针孔处喷射出来。 鲁十娘早有准备,她手中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快速接住了喷出的污秽之物。 随着这污秽之物喷出,丁一身体猛的一僵,随即好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去。 身上的红光也瞬间消退,鳞片变得暗淡,不再蠕动。 呼吸变得微弱而平稳,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好像大病初愈。 整个房间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和药味,一片狼藉。 我和包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刚打完一场生死大战。 鲁十娘小心翼翼地将玉盒盖好,又迅速拔出丁一身上所有的银针。 她探了探丁一的脉搏和鼻息,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蛊虫母体和大部分虫卵已强行离体,但蛊毒深入骨髓,侵蚀了太多生机……” 鲁十娘叹了口气:“能不能醒来,何时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给他清洗干净,换身干净的衣服,让他静养。” 我和包子赶紧爬起来,打水给丁一擦身体。 看着那些褪去光泽,如同死皮般附着的鳞甲,还有他苍白虚弱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但至少,命暂时保住了。 忙活完丁一,鲁十娘将目光转向我:“该你了,把上衣脱了,坐好!” 我乖乖坐下,露出左臂那几道发黑的伤口。 鲁十娘用清水再次仔细清洗伤口,然后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刀,在火上燎过。 “忍着点,蛊毒扩散了,必须剜掉腐肉,放掉毒血。” 我一惊:“鲁婆婆…不打麻药吗?” “没有麻药!” “……” 刀剑划过麻木的皮肉,反而感觉不到太多疼痛,但看着黑色的脓血流出,还是头皮发麻。 鲁十娘手法极快,剜掉发黑的组织,又用特制的药粉止血拔毒。 最后敷上捣碎的草药,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鲁婆婆。” 我忍不住问:“为啥我体内有灵犀蛊,还会中这蛊毒?灵犀蛊不是能辟毒吗?” 鲁十娘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哼了一声。 “灵犀蛊它又不是万能的!蛊也分三六九等,讲个生克攻守。” 她把工具哐当一声丢进铜盆里,溅起水花。 “你体内的灵犀蛊,性子温吞,主的是感应沟通,趋吉避凶,算是生道上的好手。对付寻常毒虫瘴气,它自然能帮你挡一挡,或者提前让你心头发毛赶紧跑路。可那噬髓鳞蛊是什么路数?” 鲁十娘指了指丁一,接着说道:“那是阴邪玩意,专走杀道,用活人血肉骨髓当温床,强行催化变异。它那股子凶戾的蛊毒煞气,跟灵犀蛊截然不同。灵犀蛊没当场让煞气冲散,还能让你胳膊只是麻不烂掉,已经算不错,护主有功了!你还指望它给你来个金钟罩铁布衫?” 我听得哑口无言,本来还以为灵犀蛊应该是蛊类中比较牛逼的,看里碰到不按常理出牌的,也是风紧扯呼。 就跟人一样,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鲁十娘话刚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带着饭菜香飘了进来。 “婆婆,你们忙完了吗?该吃午饭了!” 方倩倩拎着个大竹篮站在门口,话没说完,就被屋里的景象惊呆了。 一片狼藉。 “倩倩,救星啊!” 包子眼睛瞬间绿了,跟饿了三天的狼看到肉一样,一个箭步冲过去,几乎是从方倩倩手里抢过了竹篮。 “你可真是及时雨,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眼冒金星了。” 包子迫不及待的掀开盖篮子的布,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瞬间压过了屋里的怪味。 白米饭粒粒晶莹,腊肉炒蕨菜油亮诱人,清炒的时令蔬菜翠绿欲滴!还有一大碗香气扑鼻的蘑菇鸡汤! 旁边还有一小碟红亮亮的油泼辣子! “我的亲娘嘞!” 包子感动的差点哭出来,也顾不上手脏,抓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块腊肉塞进嘴里,烫得他直哈气也不舍得吐。 “呜…香,真香!鲁婆婆,快来吃饭!” 包子还知道让一让鲁十娘,我以为他要把这一篮子饭菜都消化掉呢。 鲁婆婆点点头,等她拿起筷子后,我也顾不上形象了,从带丁一回来,我和包子就没怎么吃东西。 肚子早就咕咕响了! 一番风卷残云,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连左臂上的疼痛好像都轻了不少……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熬不住了? 日子像瓦寨山涧里凝滞的水。 缓慢得让人心头发慌。 丁一在鲁十娘的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呼吸微弱平整,面色却始终是失血的惨白。 我和包子轮轴转,喂水,擦身,伺候他解手,活脱脱两个心力交瘁的男保姆。 六月的暑气透过木窗缝隙钻进来,裹挟着山野草木蒸腾的浓烈气息,闷得人喘不过气。 我盯着丁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火苗,被时间一点点浇灭,眼看只剩下一缕呛人的黑烟。 “包子……” 我嗓子眼大干:“咱俩不能真在这儿耗到地老天荒吧?” 包子正笨手笨脚地用湿布给丁一擦脖子,闻言动作一僵,布巾啪嗒掉在丁一胸口。 他扭头看我,那张圆脸瘦了一圈,眼窝下青黑一片,全是熬出来的疲惫。 “果子,你说……他还能醒不?” 包子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茫然。 “不知道。” 我实话实说,心里像堵了块湿透的烂棉絮。 “咱俩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我抹了把脸,汗水和心理的焦躁混在一起:“我去找鲁婆婆。” 鲁十娘在隔壁她那间药味浓得化不开的小屋。 窗台上晒着几簸箕形状古怪的草根和干瘪虫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草药混合微尘的独特气味。 她正对着一个敞开的黑漆木匣子出神,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银针,骨针,乌黑的细针,针尖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幽幽的光。 “鲁婆婆。” 我站在门口,声音不大。 她没回头,枯瘦的手指在一排乌黑细针上缓缓滑过。 “熬不住了?” 她问,声音像被山风吹透了的旧麻布。 “嗯。” 我喉咙滚动了一下:“我和包子不能一直…守着她,丁一…您看能不能…” 后面的话有点烫嘴,我有点说不出口。 鲁十娘终于转过身,那双眼睛依旧犀利,像能穿透人心。 她没责备,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望向丁一躺着那屋的方向,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甸甸的坠在满是草药味的空气里。 “留下吧。他这身子骨,也经不起你们带着颠簸了。醒了,我让倩倩通知你们。” 心头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被这句话撬松了一角。 说不上轻松,但至少有了喘息的缝隙。 “谢谢婆婆。” 回到丁一屋里,包子正坐在小板凳上,对着沉睡的丁一发愣。 “婆婆答应了?” 他见我进来,微微抬头。 “嗯,收拾东西,明天一早走。” 包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默默起身开始把他那几件揉的像咸菜干的衣服塞进包里。 动作有点快,带着点逃离的急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瓦寨还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晨雾里。 我和包子背上行囊,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丁一。 他躺在那里,安静得像个被遗忘的物件。 我们轻轻带上门,脚步声在寂静的寨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刚走到寨口那棵歪脖子老榕树下,沾着露水的石板路湿滑冰凉。 身后突然传来局促的脚步声和少女清亮的呼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等等…等等…” 我和包子同时回头。 是方倩倩,她跑得气喘吁吁,额发被汗水粘湿贴在白皙的额头上,脸颊泛着红晕,挎着小竹篮在她身侧晃荡。 “快……快回去!” 她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 “丁一哥…他…他好像醒了!手脚在动!”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和一丝荒谬, 这昏迷半个多月雷打不动的人,偏偏在我们前脚刚踏出寨门的时候…… 醒了?难道他潜意识里真怕被丢在这深山老林里? “走!” 我吼了一声,也顾不上湿滑的石板路,转身拔腿就往回跑,包子紧跟在后,背包在他背上哐当作响。 鲁十娘的木屋门大敞着,我们像两阵风似的卷进去,带着清晨的凉气和一路狂奔的喘息。 只见鲁十娘已站到丁一床边,眉头紧锁,正俯身仔细查看。 床上的丁一果然有了动静! 他不再是那副沉寂的死板模样,身体在轻微的,持续地抽搐着,像是通了微弱的电流。 眼皮也在不停的颤动,好像努力要掀开千斤重的闸门。 几缕汗湿的头发粘在他苍白的额角,看着竟有几分挣扎的痛苦。 “婆婆,他……” 我冲到床边,心提到了嗓子眼。 鲁十娘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丁一的脸,手指搭在他露在薄被外的手腕上。 就在这时,那颤动不止的眼皮,猛的掀开了! 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眼神空洞,涣散,像蒙了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雾霭,茫然的对着头顶黑黢黢的房梁,毫无焦点。 “丁一?丁一!” 我按耐住狂跳的心脏,俯身凑近他,试探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认识我不?我是谁?” 那双失神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像是生锈的轴承,一点一点挪到我脸上。 目光呆滞的停住,毫无波澜,像是在辨认一件完全陌生的东西。 屋子里静的可怕,只剩下我们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丁一干裂起皮的嘴唇极其轻微的动了几下,发出一点含糊不清的细微摩擦声。 他喉咙里咕哝着,像是在艰难的组织语言。 终于,几个特别含糊,几乎不成调到我字眼,极其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出来。 “包…子…” 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像破旧的风箱:“…饿…要吃…包子…” “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包子。 “他说饿?要吃包子?快,还有干粮没?给他拿个饼!” 包子也是一愣,随即手忙脚乱的去翻背包,嘴里还念叨:“有有有!早上倩倩给的米饼,还软乎……” 他飞快的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白米饼,三两步冲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递到丁一嘴边:“丁一哥,饼!快,吃!” 丁一涣散的目光,艰难的从我脸上挪开,慢吞吞地移向递到嘴边的米饼。 他盯着那块白乎乎的饼看了足足有三秒,眼神依旧是木然的。 然后,他缓慢的抬起胳膊,对着包子摆了摆手…… 啥意思? 不想吃米饼? ……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成二百五了? 丁一那只软绵绵的手抬着,对着包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意思很明白。 这米饼,不吃! “嘿,你还挑上了?” 包子举着米饼,愣在原地,有点下不来台。 “老子欠你的?这可是新做的,软和着呢!不识好歹……” 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丁一那涣散的目光慢悠悠地从米饼上挪开了。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神直勾勾的往下移,最后牢牢钉在了包子那件旧T恤下,圆润凸起的肚皮上。 丁一干裂的嘴唇费力的翕动着,口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一点,亮晶晶的。 他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咕噜声,另一只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抬起来,精准地戳向包子那圆乎乎的肚子中央。 “西……瓜……” 他含糊的挤出两个字,眼神里透出一种孩童发现糖果般的纯粹渴望,口水流的更欢了。 “……大西瓜……红……甜……要吃……” 空气凝固了半秒。 “啥玩意儿?!” 包子猛地低头,看看自己那确实有点规模的肚子,又看看丁一那根指着自己肚皮,还挂着点口水的手指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西……西瓜?你他妈管老子的肚皮叫西瓜?!丁一!你个丧良心的,脑子真让虫子啃空了吧?这是肉!是老子千辛万苦攒下的膘!不是地里长的沙瓤瓜!” 包子气得原地转个圈,用手指使劲戳着自己肚子上的软肉,翻出噗噗的闷响:“看清楚!软的!热的!会喘气的!跟西瓜八杆子打不着!你他妈馋西瓜馋疯魔了吧?把老子当瓜摊了?” 丁一被包子这机关枪似的怒吼和激烈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他身体猛地往后一缩,像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把指着包子的手藏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惊惶又委屈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暴跳如雷的包子,嘴里还固执的小声嘟囔:“瓜……西瓜……” “噗……” 旁边的方倩倩实在没忍住,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笑憋的很辛苦。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场面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我看向一直沉默的鲁十娘,声音都带着点抖。 “鲁婆婆……他这……怎么回事?” 鲁十娘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重的好像能砸进地里。 她枯瘦的手指搭回丁一的手腕,片刻后收回,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那个一脸懵懂,还在偷瞄包子西瓜肚的丁一。 “噬髓鳞蛊,歹毒非常。” 鲁十娘的声音像蒙着一层灰:“蚀骨伤髓,也伤了脑子里的神智灵光。蛊毒霸道,冲毁了他心智的堤坝,如今……他灵台蒙昧,七窍不通,所思所想,所言所行,只如那未开蒙的幼童一般。” 她顿了顿,看着丁一那副对包子对子流口水的傻样,缓缓摇头:“这便是那蛊毒留下的后遗症。” “后遗症?!” 包子声音都劈叉了:“就这?变成傻子?还指着我的肚子要啃西瓜?” 他指着丁一,气的手抖:“婆婆!这能好吗?他还能变回以前那样不?那个能打能扛的丁一?” 鲁十娘目光落在丁一茫然明白的脸上,沉默了片刻。 木屋里只有丁一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和包子粗重的喘息声。 “不好说。” 鲁十娘最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 “蛊毒伤及根本,非寻常药石可医。他这混沌,或许……是暂时的,待身体残余蛊毒散尽,淤塞的经络自行通畅,神智自会清明。或许……” 她微微停顿,声音更低了些:“这混沌便是他余生的常态,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皆看天意,看造化,看他自己……那点残存的心火,能否重新点燃了。” 我感觉鲁十娘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看着丁一,他此刻正努力歪着头,试图越过包子的身体去看窗外飞过的一只鸟,眼神里依旧是那种孩童般纯粹的好奇和茫然。 曾经那个出手狠准的内气功高手,现在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二百五。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我。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丁一醒了,可醒得还不如不醒。 他这副傻兮兮的样子,我和包子怎么办?真把他当个大号婴儿带在身边,一路伺候他吃喝拉撒? “果子?” 包子哭丧着脸看我,眼神里全是绝望。 “这……这咋整啊?咱还走不走了?” 走?往哪走?带着这么一个傻兄弟? “先……先待两天吧。” 我抹了把脸,感觉比背了一整天砖还累:“看情况再说吧。” 就这再看看两天,我和包子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傻子丁一的威力。 大清早,方倩倩端来熬好的药,黑乎乎一大碗,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苦味。 我捏着鼻子,准备和包子合力给丁一灌下去。 “丁一,乖,喝药了。” 我尽量把声音放得像哄幼儿园小朋友。 丁一坐在床上,好奇的探头看着碗里黑黢黢的药汁,鼻子抽了抽。 就在我把药碗凑近他嘴边时,他突然眼睛一亮,伸出舌头,像小狗喝水一样,吧嗒吧嗒地舔了一下碗边。 “噗,苦!” 他整张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猛地扭头,呸呸呸地吐着口水,手脚并用地往后缩,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躲开药碗,嘴里含糊的喊道:“黑水水,毒,坏!” 包子端着药碗另一边,差点被他一胳膊肘子怼翻:“哎哟我操!你老实点!这是救命的药,不是毒药!” “毒,坏!” 丁一不管不顾,缩到床角,把自己裹进薄被里,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我们手里的黑水水。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最后没办法,包子发扬了舍身饲虎的精神,捏着鼻子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后呲牙咧嘴的表演:“好喝!甜的!丁一你看。” 他扭曲着脸,做出享受的表情。 丁一将信将疑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看包子,又看看碗,犹豫了半天,才在包子“甜,真甜”的持续忽悠和我半强迫的帮助下,勉强喝下去小半碗。 剩下的,全贡献给了他那件刚换上的干净衣服前襟…… ……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鸡飞狗跳 下午。 阳光不错。 我和包子想着让丁一透透气。 便把他架到门口屋檐下的竹椅上坐着。 他裹着件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旧棉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 也不嫌热。 一只肥硕的山雀扑棱棱落在不远处的地上,蹦跶着找食吃。 丁一的眼睛唰地亮了,指着山雀,兴奋地扭头对我们喊:“鸽,鸽,飞飞,抓!吃!” 包子正蹲在一旁用木棍解闷儿,闻言头也不抬:“吃个屁,那是鸟,不是鸽子!再说你抓的住吗你?” 丁一却不理他,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山雀,身体开始不安分的在椅子上扭动,嘴里发出兴奋的嗬嗬声,两只手无意识地做出抓挠的动作,像是要把那只山雀抓来烤了。 他身体还虚,动作一大,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哎哟我的祖宗!” 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吓得一身冷汗。 “包子,别玩你那木头棍子了,看着点他,这要摔一下可不得了。” 包子烦躁的把木棍往地上一扔:“看着看着,我他妈是保姆还是保镖?这日子没法过了。” 傍晚,鲁十娘让方倩倩端来一盆热水,里面泡着几种草药,让丁一泡脚活血。 我和包子把他按在板凳上,脱掉鞋袜,把他冰凉的脚按进温热的药水里。 “烫!烫!” 丁一刚碰到水就叫起来,想把脚缩回去。 “烫个屁!温的!” 包子没好气地按着他的小腿,丁一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突然不动了。 他盯着那几片叶子,慢慢伸出脚趾头,小心翼翼地去夹其中一片。 “嘿!你干嘛呢?” 丁一没理包子,脚趾头灵活地夹住那片叶子,慢慢抬起来,然后……飞快的塞进了自己嘴里! “呕!” 我和包子同时发出一声干呕! “吐出来!快吐出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掰他的嘴。 丁一却紧紧闭着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们,好像在回味。 “我操!丁一你他妈是饿死鬼投胎吗?啥都往嘴里塞?” 包子气得跳脚,恨不得把他脑袋按进洗脚盆里让他自己看看刚才吃了什么。 鲁十娘闻声出来,看了看情况,倒还算镇定。 “无妨,是些寻常活血草,吃一片死不了人。只是……唉!” 她看着丁一那副懵懂样,又叹了口气。 两天下来,我和包子累得像被抽掉了骨头,精神更是饱受摧残。 丁一就像一个拥有成人身体,思维却完全无法预测的三岁熊孩子。 吃饭要哄,喝药要骗,走路要扶,看什么都好奇想摸想尝,一个不留神就可能干出让你头皮炸裂的蠢事。 晚上我和包子瘫在隔壁屋的地铺上,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和我俩身上的汗味。 “果子…” 包子有气无力的开口:“真不行了,再这么下去,丁一没死,咱俩先被他折腾疯了。” 我看着黑黢黢的屋顶,没吭声。 带他走? 这一路上带着这么个傻子,简直是拖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我累赘。 把他留在这里?交给鲁婆婆和方倩倩? 她们照顾一个虚弱的病人还行,可面对一个心智如幼童的成年男人,能行吗? 万一他哪天发起傻劲跑丢了,或者闯出什么祸…… “可……总不能真把他扔这儿不管吧?” 包子翻了个身,面朝着我,黑暗中,他的眼睛有点发亮,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烦躁和不忍心。 他再傻,也是丁一,我们也算是朋友。 “明天……” 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浓浓浓浓的疲惫和无奈。 “明天再说吧,先睡觉。”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 我从来没想过,丁一会变成这个样子。 天刚蒙蒙亮,我就堵在了鲁十娘的小屋门口。 鲁婆婆正坐在窗前发呆,头也没回。 “婆婆,您也看见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总不能一辈子窝在瓦寨。可他这样……” 我指了指外面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用树枝戳蚂蚁窝的丁一。 鲁十娘转过身,她眼睛在我身上扫了扫,又望向门外那个撅着屁股,对蚂蚁发出怪声的丁一。 “等他手脚利索些,能自己走稳当了,你们就带他离开瓦寨。” 鲁十娘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啊?就这样带他走?可他这脑子……” 鲁十娘打断了我,语气没什么波澜。 “我这儿的草药,只能拔出残余蛊毒,固本培元,治不了他这糊涂脑子。堵死的河道,光靠静养,水自己是冲过去的。” 她走到门口,看着丁一笨拙地想用手去拍打一只飞过的蝴蝶,结果把自己绊了个屁墩儿,坐在地上愣愣地发呆。 “外面的世界,他熟悉。” 鲁十娘缓缓道:“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就像一把把钥匙。说不定哪一把,就能撞开他那把生锈的锁。困在我这寨子里,闻着这些草药味儿,他只会一直这么傻下去。走吧,带他出去,经历经历,碰碰运气。” 鲁十娘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 带他出去,没准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又熬了三四天。 丁一的身体像是吸饱了水分的野草,恢复的飞快。 手脚有力气了,能满寨子跑了。 但这同时意味着,他彻底放飞了自我。 瓦寨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我的簸箕!哎呦!我刚晒的草药!” 一个老婆婆捶着腿惊呼,丁一像头野驴似的从她家院门口冲出,带倒了她晾晒的药材和竹簸箕,各色草根虫壳撒了一地。 他看都不看,哈哈大笑着继续追一只惊慌失措的大公鸡。 “拦住他!快拦住他!别让他撵我的鸡!” 另一个妇人挥舞着扫帚,气急败坏。 丁一兴奋地学着公鸡打鸣,追得那只公鸡扑棱着翅膀飞上了矮墙,咯咯乱叫,羽毛乱飞。 他甚至试图徒手去掏屋檐下的燕子窝,要不是包子手急眼快把他拽下来,他能把房檐捅个窟窿。 寨子里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我和包子跟在他屁股后疲于奔命,道歉陪着笑脸,感觉自己像两个专门给熊孩子擦屁股的倒霉蛋…… 第一零七十四章 舔玻璃的傻子 我以前总觉得,小孩子是最好带的。 毕竟有吃的,有玩的就会听话。 可我照顾了两天丁一,直接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盗十座墓都没有这么累。 我指的是心累。 隔天。 包子一边喘着粗气拽住又想往泥塘里跳的丁一,一边对我吼。 “果子!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寨子里的人该联合起来把咱们仨沉塘了!” 我知道,是时候了。 离开那天,天气闷热。 那辆破面包车停在寨口,像个喘着粗气的铁皮盒子。 丁一死活不肯上车。 他扭着身子,指着寨子后山的方向,含糊地嚷嚷:“鸟……大鸟……抓……” 他还惦记那只没抓到的山鸡。 “抓个屁!上车!” 包子累得满头大汗,从后面使劲推他。 “不!不车!” 丁一犯了倔,手脚乱蹬,力气大的惊人。 我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都在跳。 深吸一口气,我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从包里摸出最后一块方倩倩给的米糖,在他眼前晃悠。 “丁一,看!糖!甜的!上车,上车就给你吃。” 丁一挣扎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块米糖,口水有流下来的趋势。 包子趁机猛地一用力,把他彻底塞进了车里。 我赶紧把糖塞进他手里,砰的关上车门。 包子窜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发动机发出一阵难听的轰鸣,车身颤抖着,像个迟暮的老人。 丁一坐在后排,好奇地扒着车窗,看着迅速后退的歪脖子老榕树和寨子,忘了挣扎,专心舔着手里那块快化掉的糖。 车子颠簸着驶离瓦寨,驶离南坪,汇入坑洼不平的县级公路。 开了小半天,车厢里弥漫着丁一身上淡淡的药味和糖的甜味。 他一直很安静,只是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景色。 包子握着方向盘,打破了沉默。 “果子,咱……这算是去哪儿?总得有个地儿吧?不能就这么一直开下去吧?油钱挺贵的。” 我看着窗外掠过的农田和山丘,心里也是一片茫然。 是啊,去哪儿啊? 我一直都没想好。 “啧。” 包子咂咂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要我说,去潭州得了。丁一以前在那儿待的时间最长,熟!那什么……帝豪,他以前在那儿,说不定去了那里,闻着里面的味儿,他咔吧一下,脑子里的筋就接上了呢。” 潭州?帝豪? 我心头猛的一紧,帝豪以前确实由丁一罩着,他在那里时间不短,熟人也多,但是…… “不行,绝对不能去帝豪。”我立刻否定。 “为啥?” 包子不解的扭头看我一眼:“那不是他最熟的地方吗?” “就是因为他太熟了,那么多认识他的人,突然看到他这副傻样,丁一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如果他恢复记忆了,这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笑柄,闲话能淹死人。” 包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过了会儿才嘟囔:“那不去帝豪,去潭州总行吧?潭州那么大,咱找个离帝豪远点的地方住下不就行了?潭州他总归是熟悉的吧?说不定在街上逛逛,看到点啥,也能想起来点啥。” 我沉默了一会儿。 包子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潭州整个城市的氛围丁一应该都是熟悉的,避开帝豪那个是非中心,在别处转转,或许真的能有点效果? “嗯。” 我最终点了点头,看着窗外:“就去潭州吧,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先住下,别去打扰方正了。” “得嘞!” 包子似乎松了口气,总算有个明确的目标了。 他伸手扭开了收音机,又开始听起带电流声的音乐。 丁一好像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停止了舔糖的动作,歪着头,茫然地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声。 我们进了潭州地界,这个时候的潭州,已经开始闷热,空气黏糊糊的糊在皮肤上。 高楼大厦和嘈杂的车流声扑面而来,和瓦寨的宁静完全是两个世界。 我们没往市中心钻,包子开着车,七拐八绕,最后在城乡结合部一条乱糟糟的巷子口停了下来。 找了个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旧院子,租了二楼一间大通铺,素净,也够我们仨住。 “总算能喘口气了。” 包子把行李扔在地上,自己瘫在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丁一显得很兴奋。 他扒着窗户,看着楼下巷子里骑自行车的人,叫卖的小贩,追打着过路的小孩,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哦哦的无意义音节。 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玩具。 这种新奇,很快就成了我和包子的噩梦。 我俩必须轮班倒,二十四小时不错眼地盯着他。 一不留神,他就能给你整出点幺蛾子。 楼下阿姨在门口支了个炉子熬绿豆汤,丁一趁我不注意,溜下去,伸手就去抓那滚烫的锅沿,吓得阿姨一声尖叫,一勺子汤差点泼他手上。 带他去附近小公园透气,他看着人家老头下象棋,突然伸手就把车抓起来塞进嘴里啃,以为是什么好吃的黑糖块。 老头气的胡子直抖,包子好说歹说赔了十块钱才了事。 最绝的是有一次,我带他去公厕。 就解个皮带的功夫,他好奇地去拧旁边隔间门上的插销,差点把里面正在蹲坑的大哥门给拽开,引来一顿怒骂。 包子彻底毛了。 晚上,他把我拉到走廊,指着屋里正津津有味舔着窗户玻璃的丁一,压低声音咆哮:“果子!真不行了!咱俩是来找奔头的,不是来当全职保姆的!再这么下去,咱俩非得让他拖死不可!” 他抓了抓头发,眼睛发红:“要不……送孤儿院去吧?” 我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哪个孤儿院收二十多岁,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 “那……那就精神病院!” 包子口不择言:“那里专业,好歹有人看着,不至于跑出来惹祸。” 我心里一阵发堵。 眼前闪过丁一以前精明狠辣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这个舔玻璃的傻子。 送进那种地方?他可能就真废了,一辈子锁在那种地方,直到老死…… ……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傻人有傻福 包子的提议我持反对意见。 包子急了,声音也提高了。 “这个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咋办?咱俩不过了?就守着这个活爹?吃饭要不要喂?拉屎要不要擦?果子,现实点!” 巷子里的嘈杂声隐隐传来,屋里丁一舔玻璃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我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包子说的对,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 我狠狠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有些发苦。 沉默了很久,我才艰难的开口:“……到这个月底,就这个月底,如果他还这样,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我就带他回津沽,咱找间破房子,把他关里面,我再定期去看他。”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心里都一阵发凉。 这算什么办法?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包子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破纸箱。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几乎是硬着头皮,带着丁一在潭州的大街小巷乱转。 说是碰运气寻找刺激,不如说是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带娃任务。 中午,找了个卖炒粉的路边摊。 我和包子饿的前胸贴后背,叫了三份炒粉。 老板刚把炒粉端上来,香气扑鼻。 丁一眼睛直了,伸手就要去抓那滚烫的炒粉。 “烫!” 我赶紧拦住他,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塞他手里:“用这个,像这样,夹着吃。” 丁一学着我样子,笨拙的握着筷子,去夹滑溜溜的粉。 夹了半天夹不起来,他急了,猛的一用力。 哗啦…… 一整盘炒粉被他直接撬飞了出去,油乎乎的粉条和豆芽精准的扣在了旁边一个吃得起劲的光头大哥锃亮的脑门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光头大哥保持着咀嚼的动作,一根粉条从他额头上缓缓滑落。 包子嘴里的粉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 我头皮瞬间炸开。 “对不住!对不住大哥!他……他脑子不好!不是故意的!” 我赶忙起身,手忙脚乱的想找纸给人家擦。 光头大哥缓缓转过头,脸上沾着油渍和葱花,眼神从懵逼转向暴怒:“我操你……” 眼看就要爆发冲突,包子反应极快,立马抽出两张百元的票子拍在桌子上,对着光头说道:“请您吃了,不好意思。” 然后一把拉起还在和筷子较劲的丁一,对我吼:“果子,风劲扯呼!” 我俩像撵兔子一样,拖着丁一,在光头大哥的怒骂和路人诧异的目光中,狼狈不堪的逃离了现场。 跑了一段距离,路过一家服装店,想着给丁一买两件换洗衣服,就走了进去。 老板娘很热情。 丁一却对挂着的衣服没兴趣,盯上了模特模型。 那是个塑料女模特,穿着裙子,没有头。 丁一好奇地围着模特转圈,然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模特的胸部。 硬的。 他歪着头,似乎很疑惑,又戳了戳模特的肚子,还是硬的。 最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和包子恨不得原地去世的举动。 他一把撩起了模特的裙子,想看看下面是什么结构。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 包子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裙子拽下来。 老板娘的脸瞬间就绿了。 我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他智力有问题,好奇,没恶意的……” 最后,我们几乎是抢一样地买了两件最便宜的处理T恤,在老板娘看变态一样大的目光中,架着一脸无辜的丁一逃出了服装店。 傍晚我们再次去了公园,很多带孩子来玩的家长。 有个小孩拿着个彩色风车在跑,风车呼呼转。 丁一看见了,眼睛发直,指着风车:“要……转转……” 那小孩也就三四岁。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蹲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对那小孩说:“小朋友,这个……能给这个叔叔玩一下吗?就一下下?” 小孩看着丁一者庞然大物,有点害怕,把手藏到背后。 丁一见状,急了,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小孩一样蹬着腿,开始干嚎:“呜呜……转转……要嘛要嘛……” 声音粗哑难听,引得周围所有家长和孩子都看了过来。 那眼神,充满了惊愕,鄙夷和看热闹的戏谑。 包子捂着脸,远远地躲到了一棵树后面,假装不认识我们。 我蹲在那里,感受着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几乎是强行把丁一从地上拖起来,在一片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几天下来,身心俱疲。 钱包瘪了不少,脸也丢尽了。 晚上,丁一睡着了,呼吸平稳,甚至嘴角还带着点满足的笑意,好像白天那些惊心动魄和丢人现眼都与他无关。 包子看着我,眼神里写着“你看吧”。 我看着丁一那张睡梦中依旧带着点稚气的脸,又想起那个冰冷的决定,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难道……真的只能把他关起来吗? 六月底。 丁一还是老样子。 这段在潭州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回忆起什么。 我和包子不得不踏上回津沽的路程。 就像他说的,我们也得过,也得生活。 新的景色,让丁一很是兴奋。 但他不知道,接下来可能就要面对禁闭般的生活了。 路上,我和包子的话都很少,其实我俩心里都清楚,这也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到了津沽,我们先去了药王观,我是想着问问肖龙,有没有什么药能治一治丁一的这种情况。 刚进观里,八爷就飞了过来。 它看看包子,又看了看我,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丁一身上。 “包子,你咋瘦了……” 八爷话还没说完,丁一便指着它叫到:“白鸟……白鸟,我要!” 八爷愣了一下,以它的聪明,肯定想到了什么。 “嘎嘎,你俩咋整个傻子回来?” 包子叹了口气:“一言难尽……” 我苦笑:“他就是丁一……” “啥?” 八爷差点没从空中掉下来,围着丁一转了一圈后说道:“命中注定,没准傻人有傻福……” 包子抢话:“傻逼没有……” ……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蹊跷 药王观里那股熟悉的草药味,也没能盖过丁一身上那股傻气。 他蹲在院子角落,对着肥硕的大灰咿咿呀呀,试图把手里的半块饼干塞进大灰嘴里。 大灰显然见过世面,淡定的抱着饼干啃,偶尔抬头用豆豆眼瞥一下这个巨型两脚兽,一副“这傻子谁啊”的表情。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石凳上,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哈哈,真透着傻腔了。以前多精个人儿,现在跟大灰都能拜把子了。” 我没接它的花茬,心里沉甸甸的:“八爷,你见识多,真就没一点法子?啥偏方古法都行,只要能让他脑子稍微清楚点。” 八爷用爪子挠了挠头,难得的没耍贫嘴。 “难,灵台蒙尘,七窍闭塞,这不是寻常的伤病。好比一锅好粥糊了底,你硬刮,只能连锅一起刮坏。得等,等他自己慢慢把那层糊底儿化开。或者……有啥大机缘,猛地一震,给震开咯,看天意吧。” 包子在一旁凉凉地插嘴:“天意也是傻子……” 这时,肖龙从偏殿撩帘出来,手里还拿着捣药的杵子。 他刚才显然听到了动静。 他走到丁一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他的瞳孔,又搭了搭脉,眉头越皱越紧。 “肖叔,您看……”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肖龙摇摇头,站起身,语气带着无奈。 “脉向虚浮杂乱,神涣气散。这不是草药针灸能疏导的。蛊毒伤的是根本,是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能调了他的身子骨,却叫不醒一个装睡……不,一个沉睡了的神魂。我也无能为力啊。” 最后一点希望也灭了。 我心里那点侥幸被彻底碾碎。 正沉闷着,观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人声。 “果子,包子,你俩回来了也不提前吱一声,忒不够意思了。” 闫川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上还带着笑。 可他一进门,看见蹲在那儿跟大灰分饼干吃的丁一,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这……这啥情况?” 他愣愣的走过来,看看丁一,又看看我和包子。 “这哥们谁啊?咋……咋瞅着有点眼熟?丁一?” 包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现在不叫丁一,叫丁傻子,丁二百五。” 闫川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绕着丁一走了两圈,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我操,真是他!他……他咋变成这德行了?让谁给煮了?” “说来话长,倒大霉了。” 我懒得再解释一遍:“现在就这么个情况,没治。” 闫川脸上的嬉笑也没了,咂咂嘴,摇摇头:“啧啧,真是……没想到啊,找了很久的人,居然……唉!”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也知道说啥都没用。 连八爷和肖龙都没辙,看来是真没办法了。 我心里那点犹豫终于被现实碾碎。 关起来吧,找个安静地方,经常去看看,或者请个人看着,至少不让他跑出去惹祸,也不让他这副样子被太多人看见。 我正琢磨着去哪安顿丁一比较合适时,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李八指。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爷子一般没事不会给我打电话,难道紫意轩里出了什么事? 赶紧接通:“喂,李叔?” 电话那头传来李八指那熟悉的声音,但语气里却没了平时的悠闲,带着点罕见的凝重和疑惑。 “吴果啊,在哪儿呢?你能来店里一趟不?碰上件蹊跷事儿,我有点拿不准,你来看看。” “啥事儿啊李叔?很急?” 我心里一紧,李八指在古玩行当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眼力毒的很,连他都拿不准的事,肯定不简单。 “急倒不算太急,但邪乎。” 李八指压低了点声音:“刚收上来一件东西,明永乐青花缠枝莲花纹盘,品相没得挑,釉水,画工,胎骨,瞅着都对,开片也自然,底足大明永乐年制六字款,笔道有力,青花发色也正,沉入胎骨,晕散自然,苏麻离青的味儿很足。” 我听着,这描述是开门到代的老物件啊,有啥问题? 李八指话锋一转:“可邪门就邪门在,这分量……手感掂量着,比寻常永乐官窑盘子,似乎微轻了那么一丝丝。极其细微,不是老手反复上手,根本觉不出来。 我一开始以为是胎薄,但对着光看,胎壁厚度又没问题。用水滴法试了试,吸水率也正常。用放大镜看了底足露胎处,糯米感,火石红也都对。 可我这心里头……就是觉着不对劲儿,那股子压手的感觉差了一丁点意思。玩意儿太精了,我不敢断死,也怕打了眼,污了紫意轩的名声。你最好过来上手瞧瞧。” 我听得眉头紧锁。 古玩鉴定,一时候就差那么一丝丝感觉。 尤其是瓷器,胎骨的紧密程度,烧造时微小的差异,确实会导致手感上的细微差别。 但能让李八指这种老江湖都心里打鼓,连称邪乎的东西,绝不寻常。 但我过去意义也不大,在这方面,我照他还差的远呢。 李八指是想让我参谋参谋,真有啥问题,我占主要责任。 他这么做也没错,毕竟紫意轩现在交给了我。 “行,李叔,你稳住,我马上回去。” 我挂了电话,心已经飞到了紫意轩。 包子问:“咋了果子?” “店里收了件东西,李八指拿不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我快速说道:“丁一……你先看着,和川子一起,把他看好了,千万别再让他跑出去惹祸,我去去就回。” 包子一听是正事,也没废话,点点头:“行,你去吧,这傻……这活爹我先看着,八爷,你逗逗他。” 八爷嘎嘎叫了两声:“嘎嘎,逗傻子,爷拿手。” 我又看了一眼正试图把饼干往大灰鼻孔里塞的丁一,心里叹了口气,关他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我转身快步出了要王观,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紫意轩。 车上,我还在想,李八指说的永乐青花,到底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高仿做到这种程度了? 还是有什么别的蹊跷? ……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跟我装傻? 出租车停在紫意轩门口。 我甩下车钱,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紫意轩。 店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李八指正坐在八仙桌旁,对着桌上一个铺着软布的锦盒,眉头拧成了疙瘩。 听见门响,他抬起头,看见是我,明显松了口气,又立刻指了指那盒子。 “吴果,你来上手瞧瞧,我这心里直打鼓。” 我也没客套,洗了手擦干,走到桌边。 锦盒里,那件永乐青花缠枝莲纹盘静静地躺着。 白釉温润,青花发色浓艳深沉,果然如李八指所说,苏麻离青的特征明显,铁锈斑深入胎骨,晕散自然。 缠枝莲纹画工流畅精细,布局疏密得当。 底足削切利落,露胎处泛着自然的火石红,糯米感十足。 大明永乐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笔力遒劲,符合官窑的规制。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盘子,入手的第一感觉是沉手。 官窑瓷器的压手感是出了名的。 但我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去细细体会那份重量。 掂量了几下,心里微微一怔。 好像……是轻了那么一丝? 极其细微,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能只是心理暗示。 我对着光线仔细看胎壁厚度,均匀,没问题。 用手指关节轻叩,声音清越悠长,瓷化程度很好。 用高倍放大镜观察釉面气泡,青花下沉程度,底足老化痕迹…… 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 “怎么样?” 李八指皱着眉头问。 我放下盘子,缓缓摇头,眉头也皱了起来。 “李叔,眼学上看,挑不出任何毛病。所有特征都对。至于分量……” 我顿了顿:“您要不说,我可能根本不会在意那一点点细微的差异。但您这么一提,我再细细一品,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轻浮感,但太轻微了,几乎可以认为是烧造时的个体差异。” “对吧?!” 李八指一拍大腿:“就是这种感觉!玩意儿太到位了,可就是这手感,差了这一口气!我心里这坎儿就过不去呢!我摸了一辈子瓷器,永乐官窑过手也不少,这手感错不了!这盘子,邪性!” 连我都感觉出来了,那就绝不是空穴来风。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做旧手段再高明,胎骨是很难完美复刻的,尤其是这种顶级官窑的致密感。 我盯着那盘子,脑子里飞速过滤着各种造假的可能性。 胎土配方?烧成温度? 还是……有什么我更没想到的? “出货的人什么来路?”我问。 “生面孔。” 李八指道:“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普通,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看着挺老实。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急着用钱,开价不算离谱,但也绝不便宜。我反复问了几遍东西来源,他都对答如流,没什么破绽。” “东西留下了?” “留下了,按规矩给了定金,说好三天内最终答复。” 李八指指了指柜台里的账本。 我沉吟片刻,如果真是高仿,那这水平已经高到吓人了,绝对出自顶尖高手。 在津沽地界上,乃至全国,能有这手艺的……我脑子里猛的蹦出一个名字,天工坊! 上次我们结下了梁子,也算坏了他们的事。 难道是他们卷土重来,故意做这么个东西来试探我,甚至报复我?用这种几乎看不出破绽的货来砸紫意轩的招牌? 越想越有可能。 “李叔,这事您别管了,交给我。” 我脸色沉了下来:“定金的事我去处理,这盘子,咱不能要。” “你怀疑是……” 李八指也是老江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脸色阴沉:“天工坊的手笔?” “十有八九。” 我冷声道:“除了他们,我想不出来谁有这本事,还能让东西带着这种邪性。” “那怎么办?你想找他们去?肯定不会承认。” 李八指有些迟疑,他说天工坊有些背景。 “找?上哪儿找?他们这会儿肯定比耗子藏得还深。” 我摇摇头:“但他们既然出了货,总会留下尾巴。李叔,这两天您多留意店面和街面上的生面孔,那个送货的人,如果再出现,立刻告诉我。” 接下来两天,我几乎泡在了紫意轩,反复研究那个盘子,同时也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悄悄打听最近有没有类似的高仿永乐瓷出现,以及天工坊的任何风吹草动。 盘子依旧看不出任何问题,但那份微妙的轻浮感像根刺一样扎进我心里。 李八指的感觉没错,这绝对是突破口。 第二天下午,一个通过关系认识的在鬼市混的人给我递了一句话,说前两天好像听人提起,有个收益极高的老师傅,最近接了个私活,仿的就是永乐的盘子,工钱开得奇高,但要求也极其苛刻,据说光是胎土就反复试验了上百次。 消息很模糊,但指向性很强。 又过了半天,神手李的手下报来消息,说好像看见那个给紫意轩送货的老实男人,昨天进了城西一家叫集雅斋的古玩店,进去待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集雅斋? 老板叫赵四,是个滑不溜秋的老油条,店里真货假货掺着卖,口碑一般,他怎么会和送货人扯上关系? 我立刻意识到,集雅斋很有可能是个中转站,或者赵四根本就是知情人,甚至是天工坊的外围人员。 不能再等了! 我让李八指看店,自己揣了把匕首,直接去了城西集雅斋。 集雅斋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的满满当当。 赵四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掸灰,看见我进来,愣了一下,随即堆起满脸的假笑。 “哎哟,吴老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稀客稀客!” 古韵珍阁开业的时候,这家伙去了,所以认识我。 我也没跟他绕圈子,直接走到柜台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赵老板,前天是不是有个四十多岁,外地口音的男人,来你这了?” 赵四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打着哈哈。 “哪天没几个客人进进出出啊?吴老板您这问的没头没脑的。” 这逼跟我装傻…… ……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有种单挑! 我这一段时间就跟傻子玩了,还能让他装傻给我糊弄过去? “别装傻!” 我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威胁:“那人是不是送了个永乐青花盘倒紫意轩?赵四,天工坊的浑水你也敢蹚?不怕淹死?” 听到天工坊三个字,赵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他强装镇定:“吴……吴老板,您这话我可听不懂。什么天工坊地工坊的,我就是个开小店混饭吃的……” “少废话!” 我猛地一拍柜台,震得上面的一个笔筒跳了一下。 “那男的是谁?东西哪来的?不说清楚,我今天就让你这店开不下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文物稽查队,举报你店里这批新出土的战国玉器?” 我指着货架上一排明显是做旧做出来的假货厉声道。 赵四脸都白了,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外人,这才凑近我,声音发颤:“吴……吴爷,吴祖宗!您小点声!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您可千万别举报!” 他擦着汗,哆哆嗦嗦地道:“那……那人我真不认识,就知道姓王,是……是天工坊的人介绍来的!他们……他们给我了五千块钱,就让那姓王的在我这儿露个面,待一会儿再走,别的什么都没让我干啊!真的!我就赚个介绍费,东西真假我压根不知道!天工坊的人我惹不起啊吴爷!” 果然是天工坊! “他们人在哪儿?”我逼问。 “我……我真不知道啊!” 赵四都快哭了:“他们神出鬼没的,每次都是单线联系我,就……就上次交接,好像隐约听那姓王的提了一嘴,说什么……西站老货场……不知道是不是那儿……” 西站老货场?那片区域很大,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赵四,你最好没说谎。”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 赵四点头哈腰,恨不得赌咒发誓。 我没再理会他,转身冲出集雅斋,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西站。 路上,我给包子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包子,叫上川子,抄家伙,西站老货场,可能找到天工坊的那群王八犊子了,丁一让八爷看着。” 电话那头包子愣了一下,随即兴奋起来:“操!终于能找人出口恶气了,等着!马上到!” 西站老货场属于半废弃状态,到处都是破败的仓库和杂草。 我下了车,慢慢摸向那片最大的仓库区。 十几分钟后,在一个挂着锈蚀铁牌,编号为7的仓库门口,我听到了里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和打磨东西的声音。 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悄悄贴近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从缝隙往里看。 里面灯光昏暗,但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晃动,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工具和半成品的瓷器胚胎。 空气中飘散着粉尘和化学药水的味道 其中一个背对着门口,正在拉胚的人,看侧影,竟然有几分眼熟。 李向前。 我正打量着里面的情形,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包子手里拎着一根钢管,闫川拿着大号扳手,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 “果子,咋样?是这儿嘛?” 包子声音压的很低,我点点头,指了指里面。 包子二话不说,抬脚就要踹门。 “等等!” 我赶紧拉住他:“别急,听听他们说什么。” 我们仨把耳朵贴了过去,里面传来对话声。 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说:“师父,紫意轩那边没动静了,是不是没看出破绽?咱们这盘子,绝对万无一失!” 背对着门的李向前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得意:“哼,李八指那老家伙眼力是毒,但他绝对想不到,咱们用的是高压渗透法!在胚胎阶段就用特殊药水处理过胎土,降低了密度,重量自然轻那么一丝!但物理特征一模一样,他打死也查不出原因!吴果那小子更白给!这次,非得让紫意轩栽个大跟头,赔钱又丢人!” 高压渗透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方法。 看来天工坊为了造假,研究出不少没听闻的办法。 我心头火起,果然是他们,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和紫意轩来的。 “操他妈的!” 包子忍不了了,猛地一脚狠狠踹在锈蚀的铁门上。 “咣当”一声巨响,铁门直接被踹开。 仓库里几个人吓得猛的回头。 李向前也转过身,惊愕的看着我们。 “李师傅,好久不见!” 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向前,这老逼登,真是给他脸了。 李向前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吴果?哼,鼻子够灵的!竟然找到这儿来了!没错,就是你爷爷我!上次你坏我们好事,给你脸不要!这笔账,今天正好跟你一块算清楚了!” 说完,他一挥手:“抄家伙!给我废了他们!” 他身边那三个徒弟模样的小年轻,立刻扔下手里的工具,抄起旁边的铁棍,砍刀,面目凶狠地冲了过来。 “妈的,干他们!” 包子喊了一嗓子,抡起钢管就迎了上去。 闫川也不含糊,挥舞着大扳手加入战团。 你还别说,这三个小年轻手脚上有点功夫,当然了,包子和闫川也没用全力。 特别是包子,手里的钢管专挑下三路,有点猫抓老鼠的感觉。 仓库里一片怒骂声,金属碰撞和惨叫声。 粉尘飞扬,碎瓷片崩溅。 李向前显然没打算亲自动手,他阴笑着慢慢后退,想从仓库另一头的后门溜走。 想跑? 我盯紧他,绕过包子和闫川,快步追了上去。 今天,我要不废了这老逼登,我倒立吃二斤干的! 李向前见我追来,表现的居然没有多慌张。 我心里嘀咕,这老登难道还有后手?后面还有埋伏? 但眼下,他落了单,要是让他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以后说不定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今天青花盘,没准明天就是青铜器,所以就算后面有陷阱,我也得跳下去! “姓李的,你别跑!有种单挑!” “傻逼才单挑!” ……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兵不厌诈嘛 李向前这老小子跑得还真不慢。 像只受了惊的老耗子。 在废弃仓库和堆积的破烂货柜之间灵活穿梭。 我紧追不舍,手里的匕首攥得死紧,今天非得给他身上开几个通风孔! 他拐过一个堆满生锈铁桶的角落,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居然不跑了! 那张老脸上挤出一个特别难看的笑容,眼神里透着阴谋得逞的奸诈,看得我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妈的,这老玻璃笑这么淫荡干嘛?” 我心里暗骂,脚下也缓了一步,警惕的扫视四周。 就在这时,他身后那扇半掩着的破铁皮门哐当一声被彻底推开。 呼啦啦…… 从里面一下子涌出十几号人! 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钢管,砍刀,链条锁,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冰冰的光。 为首一人,穿着件紧身背心,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是罗九。 罗九用手里的一根短棍轻轻拍打着掌心,眼神戏谑的看着我,就像猫看着自己爪下挣扎的老鼠。 “吴老板,等你多时了。” 罗九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讨厌的从容:“就知道以你那不肯吃亏的性子,查到点苗头肯定会摸过来。李师傅这块香饵,果然把你这条馋鱼钓出来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 中计了! 怪不得李向前有恃无恐,原来早就布好了陷阱在这儿等我了! 今天不是我来抄他们老窝,是他们特么的守株待兔。 我迅速扫了一眼对方。 算上罗九和李向前,整整十四人。 而且看那站姿和眼神,明显都不是街边的小混混,而是练过些拳脚的打手,手上说不定都沾过血。 这下有点麻烦了。 “操你妈的罗九!玩阴的是吧?” 我嘴上骂着,脑子飞快转动,寻找脱身的办法,或者……能拉几个垫背的。 “兵不厌诈嘛。” 罗九笑了笑,挥了挥手:“别愣着了,请吴老板好好聊聊,别弄死,留口气就行!” 那十几号打手立刻呈半圆围了上来,眼神凶狠,压迫感十足。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包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果子!你他妈跑那么快干嘛……我操!啥情况?!” 包子和闫川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一看这场面,也愣住了。 包子手里拿根钢管还在滴血,显然刚才仓库里那三个小子没讨到好。 闫川手里的扳手也沾着红白之物。 但看到对方黑压压一片十几号人,包子脸上的兴奋劲儿更浓了,非但没怕,反而舔了舔嘴唇,把钢管往肩上一扛:“嘿!来得正好!爷爷我这些天伺候傻子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地方撒呢!来来来,排好队,让爷爷给你们松松骨!” 闫川小声嘀咕了一声:“包子,人有点多啊。” “多咋了?多了才过瘾!” 包子吼了一嗓子,直接冲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打手就扑了过去。 “你爷爷在此!” 战斗瞬间爆发! 对方明显也没想到我们人少还敢先动手,愣了一下,立刻挥舞着家伙围了上来。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钢管碰撞的铿锵声,砍刀劈空的呼啸声,怒骂声,惨叫声瞬间充斥了这个废弃的角落。 包子确实憋坏了,打法极其凶悍,钢管抡得虎虎生风,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然直接被他放倒了两个。 闫川虽然刚才那样说,但绝对不含糊,大扳手舞起来势大力沉,直接挡住了侧面的进攻。 我则对上了罗九带来的两个主力,这俩人手法刁钻,配合默契,显然是练家子。 我靠着匕首的灵活和一股狠劲勉强周旋,但身上已经挨了好几下,火辣辣的疼。 罗九并没有出手,他抱着胳膊站在外围,像看戏一样,嘴角挂着冷笑。 李向前则躲得更远,脸上满是得意的狞笑。 这样下去不行,对方人太多,耗也能耗死我们。 包子再猛,后背也挨了一钢管,猛哼一声,动作一滞,立刻又被人划了一刀在胳膊上。 “包子!” 我心里一急,差点被对方一刀劈中面门。 闫川那边倒是轻松许多,他身手在那搁着呢,但身上也挂了点彩。 我们三个只能慢慢后退,背靠背缩成一个小圈子。 周围是十几个步步紧逼,面目狰狞的打手。 罗九这才慢慢上前,用短棍指着我:“吴老板,别硬撑了,乖乖跪下求饶,我或许可以考虑只废你两条腿,给你留条活路。” “我跪你妈!” 包子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我心里也怒气横生,这姓罗的提前准备了这么多好手,要是普通小喽啰,包子和闫川两人就解决了。 妈的,看来今天要付出点代价了。 想到这里,我正要举起手里的匕首,准备鱼死网破。 “嘎嘎……打群架也不叫上爷?太不够意思了吧?” 一个突兀又带着点滑稽的噪音突然从旁边一堆高高的废料堆顶上传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废料堆顶上,昂首挺胸地站着一只羽毛凌乱的白鸟,正是八爷。 而在八爷旁边,还呆呆地站着一个人,眼神茫然,嘴角甚至还有点口水痕迹,不是丁一还能是谁? 他好像根本不明白下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傻乎乎地看着我们。 “八爷?!丁一?!你们怎么……” 包子有点诧异,话都说不利索了。 罗九和李向前也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料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两个不速之客,尤其还有一个看起来傻了吧唧的。 一只鸟和一个傻子要是没诈是不敢出现在这里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八爷扑棱着翅膀,飞落到附近一个歪斜的铁架子上歪着脑袋,用一副“尔等凡人真是菜鸡”的语气嚷嚷道: “嘎嘎,瞅你们撒这熊样!被打得跟三孙子似的,没八爷我镇场子,你们果然不行啊!” 它用翅膀指了指下面那群打手,对着丁一喊道:“傻大个,瞅见没?下面那群王八蛋欺负你兄弟呢!揍他们!就往那个笑得最贱的瘦猴脸上揍!” 八爷指的正是罗九…… …… 第一千零八十章 人形兵器 此时的罗九,鼻子都快气歪了。 八爷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丁一茫然地顺着八爷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罗九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迷茫,但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好像本能地对罗九那副表情感到不舒服。 罗九被一只鸟指着鼻子骂,脸色一沉,刚想下令连这只扁毛畜生一起收拾了。 突然。 丁一动了。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完全不像一个神智不清的傻子。 只见他猛地从两三米高的废料堆上一跃而下,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精准无比的扑向罗九! 罗九看到扑下来的丁一,起初脸上还带着轻蔑。 一个眼神呆滞的傻子,能有什么威胁? 他甚至懒得躲,随手就挥出手里的短棍,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傻大个扫开。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 丁一那看似毫无章法扑下来的身体,却在半空中特别细微的调整了一下角度,轻松避开了扫来的短棍。 同时,一只拳头带着撕裂空气般的尖啸,直轰罗九面门。 那速度,那力量,那精准度,让我看到了正常时候的丁一! 这根本不是一个傻子该有的! 罗九瞳孔骤然收缩,心底警铃大作! 他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本能,猛的向后仰头,同时另一只手仓促格挡。 “嘭!” 一声闷响。 丁一的拳头没能完全击中面门,却狠狠地擦着罗九的脸颊砸过去! 罗九只觉得半边脸像是被铁锤狠狠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的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五六步才勉强站稳,嘴角已经渗出血丝。 他摸了一下自己刺痛的颧骨,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这傻子……这力道?! 还没等他缓过劲,丁一落地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再次扑了上来! 依旧是毫无花哨的一圈,直来直往,,却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吃了一次亏,罗九再不敢托大。 他眼神一厉,脚下步伐变幻,身体一侧,巧妙地卸开了丁一这一拳的力道,同时右手短棍毒蛇般点向丁一的肋下。 “好!” 我忍不住低呼一声,这罗九果然藏的深,是个练家子! 身手灵活,招式狠辣! 丁一似乎完全凭本能反应,面对点来的短棍不闪不避,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钩,精准地抓向罗九的手腕。 罗九手腕一抖,短棍变刺为扫,避开了丁一的手抓,扫向他的太阳穴! 动作行云流水,阴险毒辣。 丁一头猛的一偏,短棍带着风声擦着他的耳朵扫过。 他好像被激怒了,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攻势瞬间变得更加狂暴。 拳,肘,膝,腿,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变成了武器,狂风暴雨般砸向罗九。 没有套路,没有章法,只有最原始,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戮本能。 罗九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他引以为傲的技巧在丁一绝对的速度和力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不断格挡,闪避,那根短棍被打得铛铛作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咔嚓!” 一声脆响,罗九手里的短棍竟然被丁一一记凶悍的肘击硬生生砸断了。 罗九脸色剧变,抽身就想后退。 但丁一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一个踏步上前,肩膀猛地撞入罗九空门大开的怀中。 “噗……” 罗九像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一个废弃的铁皮柜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嘴里喷出一口血,挣扎了两下,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静! 短暂的寂静! 那些围着的打手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心目中厉害无比的老大,就这么被一个傻子三下五除二给放倒了? “还他妈看什么看?给罗老大报仇!”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打手们这才如梦初醒,挥舞着家伙再次涌了上来,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看向丁一的眼神里带着恐惧。 “兄弟们,抄家伙,干他们!” 包子嗷一嗓子,趁着对方心神震荡的功夫,一钢管就放倒了一个离他最近的打手。 闫川也反应过来,抡起扳手再次加入了战团。 我也精神大振,匕首一翻,迎向冲来的敌人。 场面再次陷入混战,但因为丁一刚才那恐怖的表现和罗九的倒下,对方明显慌了神,战斗力大打折扣。 加上包子这家伙专敲闷棍下黑手,我们三个压力顿时小了很多。 丁一放倒罗九后,好像又陷入了那种茫然的状态,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拳头,好像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个打手以为有机可乘,偷偷摸到他身后,举起砍刀就劈。 我立马惊呼:“小心!” 丁一却像是背后长了眼,头也没回,只是一个简单的后踹。 “嘭……” 那一脚精准地踹在那打手的肚子上。 打手眼珠子猛的凸出,身体弯成了虾米,倒飞出去好几米,摔在地上直接吐白沫了。 其他打手见状,吓得纷纷后退,没人敢靠近这个煞神。 有了丁一这个人形兵器无意间的震慑,我们三个对付剩下的人轻松了不少。 没多久,还能站着的打手就没几个了,见势不妙,发一声喊,准备搀起昏迷的罗九和受伤的同伴,想要跑。 李向前那老狐狸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得无影无踪了。 “想跑?门都没有!” 包子怪叫一声,好不容易有这发泄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让这些杂毛跑了! 只见他抡起钢管就追了上去,打手们见状,赶紧扔下罗九和同伴,各自逃命去了。 包子见状没在追,蹲下身来喘着粗气。 我们三个都累得够呛,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这会肾上腺素消退,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 “妈的!爽!” 包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咧嘴笑了道,虽然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直吸冷气。 我走到还在发呆的丁一面前,仔细看了看他。 他眼神还是茫然,跟什么都好奇的他完全不同。 八爷对他做什么了? ……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隐藏开关 我看着地上昏死过去的罗九。 又看了一眼那些逃窜打手留下的血迹和几个被打晕的倒霉蛋。 空气中飘着血腥味和灰尘味。 包子喘匀了气,用钢管指了指罗九,眼神凶狠:“果子,这王八蛋怎么处理?要不……直接拖后边废坑里埋了?一了百了!” 闫川比较谨慎,擦了擦扳手上的血,皱眉道:“处理肯定要处理,但得干净点。天工坊的人找不到他,知道是咱们做的,所以得做绝点。” 我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罗九的情况,还有气,但伤得不轻。 心里那股被算计的火还没下去。 埋了?太便宜他了,而且后患无穷。 天工坊少了罗九,还会派张九李九来。 我站起身,眼神冰冷:“埋了没必要,废了他,让他以后蹦哒不起来。再把这份大礼给天工坊送回去。” 包子眼睛一亮:“咋废?断他五肢?” “手脚筋挑了。” 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让他以后生活不能自理,再把变成废人的他,给他天工坊寄回去。我要让天工坊那帮杂碎知道,惹了我是什么下场!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轻易来找麻烦。” 包子闻言,对我竖起大拇指,呲牙咧嘴的笑:“够狠,我喜欢!就这么办!让他生不如死,比宰了强!” 闫川没反对,只是默默递过来一把从地上捡起来还带血的砍刀。 我没接刀,拿起自己的匕首,我觉得这玩意更趁手。 “按住了。” 我招呼包子和闫川,两人上前,死死按住昏迷中因疼痛微微抽搐的罗九的四肢。 我下手很快,精准的挑断了他的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处的筋腱。 过程血腥,但我眼皮都没眨一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罗九刚才可是想要我们的命。 昏死中的罗九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发出无意识的呻吟,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完事后,我擦干净匕首上的血,收回刀鞘。 “找点破布给他简单包扎一下,别让他流血流死了。” 我吩咐道:“川子,你去外面找找看有没有大号的麻袋或者破行李箱。” 闫川点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包子撕下罗九的衣服,胡乱的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嘴里还念叨:“算你丫走运,碰上果子心软,要是依着老子,直接剁碎了喂狗。” 我这可不是心软,这是想给天工坊一个威慑。 没多久,闫川拖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翻出来,还散发着恶臭的破旧大号编织袋回来了。 我们合力把昏死的罗九塞进了编织袋,扎紧袋口。 “给神手李打个电话,让他派人给天工坊的人送过去,他们应该还在津沽活动,运费到付。” 包子点点头:“这事我来办!” 说着,他就跑一边打电话去了。 处理完罗九,我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大半。 这时,我才把目光转向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八爷。 它正悠闲的站在丁一肩膀上,用喙梳理着羽毛,好像刚才指挥了一场大戏。 丁一依旧呆呆地站着,眼神空洞,好像刚才那个战神附体的人不是他。 “八爷。” 我走到他面前,认真地问:“现在能说了吧,你到底怎么让他听你指挥的?他现在这状态,可是六亲不认。” 闫川也凑过来,一脸好奇:“对啊,快说说,你是不是会啥邪术?” 八爷得意的昂起头,扑棱了一下翅膀:“嘿嘿,愚蠢的人类,爷需要用邪术吗?爷靠的是智慧!观察!懂吗?” 它用翅膀指了指丁一耳朵后面:“看见没?就这儿!” 我和闫川凑近了细看。 丁一耳后的皮肤上,好像有一个特别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小点,像蚊子叮了一下,但又不太像。 “这啥玩意儿?” 闫川疑惑道。 “嘿嘿,这就是关键!” 八爷更得意了:“爷早就发现了!这傻大个这儿特别敏感!估计中蛊时蛊虫就是从这钻进去的。爷试验过好几次了,只要对着这儿,用特定的频率快速挠几下,他就会有反应。” 它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翅膀尖在丁一耳后那个红点附近快速搔刮了几下,动作很轻,很有节奏。 果然,原本眼神茫然的丁一,身体几不可察地紧绷了一下,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锐利光芒,但很快又消失了,恢复了呆滞。 “卧槽!” 闫川惊得叫出声:“真行啊,这特么是开关啊?” 八爷收回翅膀,傲娇的哼了一声:“嘿嘿,那当然,爷是谁?不过这事你们知道就行,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傻大个的弱点,不然以后打架就不灵了。” 我心里也是啧啧称奇,没想到丁一身上还有这种机关。 难怪八爷能指挥得动他,原来是找到了能短暂刺激他本能反应的开关。 这恐怕连鲁十娘都没发现。 “牛逼!八爷你又立大功了!” 闫川难得地夸了八爷一句。 八爷刚想再吹嘘几句。 突然,丁一毫无征兆的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带着点茫然。 然后他身体晃了一下,眼神彻底恢复了之前那种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痴傻,开始好奇地低头去抠自己衣服上的血渍,嘴里发出含糊的呀呀声,好像完全忘了刚才发生过什么。 得,开关时效过了,又变回原样了。 “得,白夸了。” 打完电话的包子过来翻了个白眼。 我看着丁一这副样子,又想想他刚才的凶猛,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行了,别贫了。” 我拍了拍身上得灰:“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包子,李八指怎么说?” 包子打了一个响指,:“李八指那厮,只要钱到位,玻璃全砸碎,就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 我点头,再次看向丁一,得把他赶紧弄回去,给他洗干净,这一身血。 丁一又是好奇宝宝的样子,他想去抓八爷,却被八爷飞起来躲开了。 “鸟,别跑……玩……” “我玩你大爷!傻波一!” “……”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马三炮来电 神手李办事效率确实高。 钱到位,活儿利索。 就是那报价,一点没因为我们认识而手软。 真是应了包子那句话,这厮看钱比看他亲爹还亲。 我又额外给他加了一笔,让他留意津沽地界上所有天工坊残留的虾兵蟹将,发现一个,立马报给我。 “哥们儿,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电话那头,神手李的声音带着点玩味。 “他们先撩者贱。” 我冷冷道:“津沽这地方,他们不该插足,天工坊的爪子,伸进来一截我剁一截。” “得嘞!您是爷,您说了算,有信儿我准第一时间通知您!” 神手李嘿嘿笑着挂了电话,其实他内心里的潜台词是谁有钱谁是爷。 我让包子他们先回药王观,我得去趟紫意轩。 紫意轩里,李八指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掸着博古架上的灰,看见我进来,抬了抬眼皮。 “事儿了了?”他问。 我点点头:“了了。那盘子,砸了吧,看着膈应。” 李八指放下鸡毛掸子,从柜台底下拿出那个锦盒,打开,里面正是那件作假的永乐青花盘。 他拿起盘子,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走到后院,只听哐当一声脆响,接着是瓷器碎片溅落的声音。 他拍拍手走回来,耸耸肩:“最好是彻底解决了,别留后患。” 我听着他这话有点意味深长,但也没多想,折腾一天累得够呛,只想赶紧回去看看丁一那个活爹又造什么孽没有。 从紫意轩出来,我本打算直接回药王观,想了想,又拐弯想去古韵珍阁瞅一眼,那里毕竟有我的股份,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 刚走到半路,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马三炮。 我愣了一下,马三炮? 这家伙自从上次跟我倒斗分了钱,在河西租了个小院安顿了下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也算是安稳小日子。 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按下了接听键:“喂,马三炮,啥事?” 电话那头传来马三炮神秘兮兮又带点谄媚的声音:“哎哟,吴爷,您老人家最近忙不?” “有屁快放,忙着呢!” 我没好气的说,跟他不用客气。 “嘿嘿,是有点小事……电话里说不方便,您看……能不能赏脸,来家里坐坐?当面说,当面说好一点。” 马三炮支支吾吾的,我一阵无语。 这孙子又搞什么飞机?还当面说?我这边还一堆烂摊子呢,丁一那个傻子还等着…… 一想到丁一,我顿时头皮有些发麻,能躲一会儿清静是一会儿。 “行吧。” 我改了口风:“你在家是吧?河西?我这就过去。” “哎哎,在家在家,恭候您大驾!” 马三炮声音立刻欢快起来。 挂了电话,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河西。 马三炮家的小院收拾的挺利索,透着过日子的烟火气。 一进门,就听见屋里小孩得哭闹声和一个女人的呵斥声。 “虎子,你再哭我抽你屁股了!马三炮,你来哄哄你儿子!” “来了来了,哎哟我的小祖宗……” 马三炮从屋里看到了我,连滚带爬地从屋里跑出来,一脸讪笑地迎上我。 “嘿嘿,吴老板,你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屋里乱,别介意哈!” 他媳妇翠花依旧那么水灵,抱着哭闹不休的虎子,看见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吴老板来了。” 我点点头,随手摸了摸虎子的小脑袋,小家伙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寒暄两句,马三炮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到院子角落的葡萄架下,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吴老板,这次……可能有个大活儿!” 我斜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丫金盆洗手了吗?又憋不住屁了?” 马三炮搓着手,嘿嘿笑道:“嘿嘿,不是……吴老板,您先听我说完。不是我手痒,是……是这事它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前两天,我老家的三叔来看我,其实现在村里人也都猜出来我为啥搬走了,所以我三叔喝了点酒告诉我,我婶子她们村后山,有个地方塌了一角,好像露出点东西……村民胆子都小,也没人敢去看,我婶子知道了就告诉了我三叔,我三叔到我这就跟我说了一嘴。” 我皱了皱眉:“你三叔?靠谱吗?别在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土坑。” “靠谱,绝对靠谱!” 马三炮信誓旦旦:“我三叔说了,那个口子他去偷瞄了一眼,里面好像有砖,带花纹的,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坟!” 带花纹的砖?如果是画像砖或者券砖,那确实可能有搞头。 但我还是持怀疑态度,毕竟不是自己亲眼看的,不能先下结论。 “就这?” 我语气平淡:“一个塌了一点的洞,你就敢叫大活儿?” “哎哟我的吴老板!” 马三炮急了:“不止呢!我三叔还说,他当时壮着胆子往里面扔了块石头,听着声儿……里面好像是空的!而且挺深!他还闻着点……说不上来的味儿,有点像……药味?又有点像木头霉了的味儿?” 空的?药味?木头霉味?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如果真是大墓,可能会有陪葬的药材,漆器或者棺木之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问道:“地方在哪?” 马三炮赶紧回答:“我婶子老家跟我老家离的不远,一个叫马蹄沟的人小村子,吴老板,你要是有兴趣,我带你去实地看看?眼见为实嘛,万一……万一真有货呢?又够吃半辈子了。” 我看着马三炮那充满啊期待的脸,心里盘算着,天工坊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丁一那边暂时让包子他们看着…… 出去过两天清净,好像也不错。 如果是真的,那是最好,如果是假的,就当出去散心了。 我点点头:“行吧,具体什么情况,回头到地方再说吧。你先准备一下,嘴严实点,别咋咋呼呼的。” 马三炮喜出望外,脸脸保证:“哎,明白明白,您放心,我的嘴最严了!” ……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马蹄沟 我没回药王观。 站在街边,掏出手机给包子打了过去。 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包子鬼哭狼嚎的背景音,夹杂着丁一啊啊呀呀的怪叫和八爷的骂街声。 “喂?果子!你他妈死哪去了?赶紧回来!这活爹又要啃窗户框了!我快按不住了!” 包子几乎是吼着说话。 我默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包子,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两天。” 电话那头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包子更高的怒吼:“我操你大爷吴果!你他妈就是找借口躲清净去了!是不是又勾搭上哪个娘们了?!把这烂摊子甩给我?!你还是人吗你!” “真有事。” 我面不改色:“马三炮那边有个急茬,得去外地一趟。” “马三炮?那个怂包能有个屁急事?你就是不想管丁一了!” 包子气得呼哧带喘:“我告诉你!最多两天,两天后你不回来,我直接把丁一捆了送第七疯人院去!我说到做到!” 我知道他就是嘴上狠,真让他把丁一送进去,他第一个舍不得。 丁一现在虽然傻,但关键时刻是真能打,那可是个人形外挂。 “行了,知道了。你看好他,别让他闯祸,回头我给你点钱。” “钱顶个屁用,这祖宗得用人看着!” 包子骂骂咧咧:“赶紧滚!早点死回来!” 挂了电话,我摸了摸鼻子,耳根子总算暂时清净了。 其实我迟迟没下决心彻底安置丁一,心里还存着另一个念头。 等古村长。 这整件事,从滇南蛊毒到丁一失智,古村长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的。 他和丁一同时出现在滇南,目标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天宫,他们都在做准备。 我总觉得,丁一现在这个状态,未必完全是坏事。 也许古村长,秦岳,李瞎子,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孙耀福,都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把丁一这个不稳定因素留在身边,说不定关键时刻能起奇效。 至少,对付孙耀福的时候,这是个强力打手。 甩开这些念头,我先去了趟古韵珍阁。 店里生意不错,姜薇和姜振姐弟俩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博古架擦得锃亮,货物摆放整齐,账目清晰。 见我进来,姜薇笑着迎上来:“吴果,你都成稀客了。” 我扫了店里一眼:“这段时间忙,今天正好来看看,怎么样?没再有什么麻烦吧?” “都好着呢。” 姜薇说着,递给我一个账本:“最近收了几件小玩意,还不错,你看看?” 我随便翻了翻,确实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 姜振在里间忙着给一个瓷器做保养,抬头冲我憨厚的笑了笑。 “行,你们忙着,我走了。” 我放下账本,这里也确实不用我操心。 刚从古韵珍阁出来,手机又响了,还是马三炮。 “吴老板,妥了,我问清楚了,咱明天一早就能走,长途汽车,六点半的车!” 马三炮的声音透着兴奋。 我愣了一下:“这么快?你都打听清楚了?那地方具体什么情况?” “哎呀,电话里说不清,到了地方你一看就知道了!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马三炮卖着关子:“票我都托人买好了,明早车站见。”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我到了长途汽车站。 马三炮早就等在候车室门口了,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脚边还放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看着不像是去探墓,倒像是走亲戚。 “吴老板,这儿呢!” 他远远看见我,使劲挥手。 我走过去:“你就穿这身进山?” 马三炮低头看了看自己,讪笑:“嘿嘿,这不是……显得正式点嘛,咱也是去干大事的人!” 我懒得理他:“票呢?” “这儿呢这儿呢!” 他赶紧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长途车票:“去马蹄沟的,得晃悠大半天呢。” 车站里人头攒动,吵吵嚷嚷。 广播里喊着模糊不清的车次。 我们挤上了那辆破旧的长途大巴车,车里混合着汗味,烟味和劣质香水的味道,座位套油腻腻的。 马三炮抢着把我的背包塞进行李架,然后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位子上,就开始滔滔不绝。 “吴老板,你就放心吧!我三叔那人虽然好喝两口,但从不瞎说。你想啊,平常土坑能塌出带花纹的砖?还能有药味?我估摸着,最少也是个地主老财的墓,没准是个大将军墓呢!” 我靠在脏兮兮的椅背上,闭目养神,随口应付:“嗯,但愿吧。” 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驶出嘈杂的车站,开上了坑洼不平的省道。 马三炮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畅想着挖出宝贝后怎么分钱,怎么买一个大房子。 长途车颠簸了将近三个小时,窗外的高楼大厦逐渐被农田和荒山取代。 马三炮早就没了刚上车时的兴奋劲,歪在座位上睡得口水直流。 上午十点左右,车子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岔路口停下。 司机叼着烟,含糊地喊了一声:“马蹄沟,有下的没?” “有有有!” 马三炮一个激灵醒过来,胡乱抹了把口水,抡起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就往下冲。 我跟着下了车,一股子混合着泥土和牲畜粪便味道的热风扑面而来。 眼前是个极其偏僻的小地方,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散落在山脚下,一条土路通向深处,看不到几个人影。 “走,吴老板,这边!” 马三炮显然提前打听过路,带着我拐上一条长满杂草的小道,朝着后山走去。 七月的日头狠毒,没走多远就一身汗。 山路越走越难走,四周也越来越荒凉。 “就……就在前面。” 马三炮喘着粗气,指着前面一片野草丛生的山坡:“我三叔说,塌的地方就在丛刺稞子后面,平时根本没人来。” 拨开带刺的灌木,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土坡脚下,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塌陷洞口。 周围散落着一些新土和碎石。 洞口黑黝黝的,往里看,深不见底。 马三炮兴奋地放下旅行包,哗啦一下拉开拉链,开始往外掏东西。 我一看,差点没笑出声…… ……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锅碗瓢盆 马三炮的包里。 除了两把折叠铲,一把小镐头,几捆粗绳子,几个麻袋以外…… 居然还有一口小铝锅,一把锅铲,一包挂面,几根火腿肠。 甚至还有一瓶二锅头…… “你他妈是来盗墓还是来野炊的?” 我忍不住骂道。 马三炮嘿嘿一笑,拿起锅铲挥舞了一下:“有备无患嘛吴老板,万一底下地方大,咱得待好久呢,不得生火做饭?这锅铲挖土也挺顺手……” 我懒得搭理这个活宝,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塌陷口。 洞口不大,边缘的泥土很新,确实是近期塌陷形成的。 我捡起一块崩出来的碎砖,用手指搓掉上面的泥土。 砖是青灰色的,质地坚硬,侧面能看到清晰的模印缠枝莲纹。 “是砖墓,明代的。” 我肯定的说道:“花纹是典型的嘉靖万历风格,不是当官的,也得是个富户。” “嘿!我就说吧!” 马三炮一听更来劲了,拿起一把折叠铲就要往洞口扩:“咱赶紧给它挖开!” 我立刻喝止他:“停下,你他妈想被活埋吗?” 马三炮举着锹,愣在原地:“咋?咋了吴老板?” 我指着那小小的洞口和周围疏松的土质:“这塌陷口就这么点大,说明上面的覆土层还不算太厚,但结构极不稳定!你这么大大咧咧的往下挖,万一引起连锁反应,上面整个土坡塌下来,咱俩就直接在这长眠了!盗洞不是这么打的!” 马三炮讪讪地放下铁锹,挠挠头:“那……那咋办?这玩意儿还有讲究?” “废话!” 我没好气的说:“干这行,规矩比本事重要!不敬鬼神可以,但不能不敬脚下的土!还有的步骤一步不能省,不然埋的就是自己。” 我站起身,退开几步,仔细观察这片山坡的地势和土层结构。 “看这走向,坐北朝南,背有靠山,前面视野开阔,虽然算不上顶级风水,但也是块吉穴。塌陷口出现在这个位置……” 我眯着眼,根据山势和明代墓葬常见的结构推断:“这不像常规的墓门或者墓顶入口。明代砖室墓,墓顶多为拱券顶,异常坚固,轻易不会塌。这倒像是……侧室或者耳室的外墙,因为雨水浸泡或者内部棺木腐朽塌陷,导致外墙松动,被山洪冲塌了一角。” 我走到塌陷口上方,用脚轻轻跺了跺地面,侧耳倾听下面的回声。 “嗯,下面是空的,而且空间不小。回音发闷,不是完全的空洞,里面应该有东西,或者有积水。” 我分析道:“塌陷口正好在一个受力点上,不能垂直向下挖,得从侧面斜着打盗洞,避开塌陷区域,而且要边挖边用木板支撑,防止二次塌方。” 马三炮听得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吴……吴老板,你懂得也忒多了……这……这么复杂?” “不然你以为挖坟掘墓就是抡起镐头刨就行?” 我白了他一眼:“赶紧的,别愣着了,先把这周围的杂草清一清,动作轻点,然后去找点结实的长木棍或者石板来,要支撑用的。” 马三炮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去清理杂草,嘴里还嘀咕:“好家伙……这比盖房子还讲究……” 我没理他,从包里拿出那把小镐头和一把折叠铲。 先用镐头小心翼翼地将塌陷口周围松动的浮土和碎石清理掉,露出更大一点的洞口,但依旧不敢轻易扩大。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从洞里飘出来,更浓了。 确实像马三炮他三叔说的,混合着一种陈年的药材味,木头腐朽的霉味,还有一种特别微弱的,类似石灰的干燥气味。 这味道有点怪。 明代墓葬里常放石灰防潮,有药材味也正常,但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老板,木棍找来了!” 马三炮抱着几根不知道从哪撅来的粗树枝跑回来。 “太细了,不顶用。” 我看了一眼就否定了:“找粗的,最好是石片或者宽木板。” 马三炮哭丧着脸:“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找木板去啊……” 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几块风化的片状岩石上:“去把那几块石头搬过来,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马三炮屁颠屁颠地去搬石头。 我则继续研究洞口。 趴下身,用手电筒往里照。 光线有限,只能看到下面似乎是一个砖砌的空间,散落着一些碎砖和泥土,更深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了。 我拿出几根带来的细长探针,小心翼翼地顺着洞口缝隙往下插,感受下面土层的障碍物。 “下面砖结构还算完整,但西侧土质特别软,是薄弱点。盗洞得从东面斜着打,深度大概三米左右,应该就能切到墓室。” 我根据探针反馈的手感,在心里快速规划着盗洞的路线。 马三炮吭哧吭哧地把几块沉重的石片托了过来:“吴老板,这……这行吗?” “凑合着用吧。” 我检查了一下石片的厚度和强度:“开始干活,听我指挥,我挖一点,你就把石片撑进去,顶住两侧的土壁,千万要稳,别毛手毛脚的。” “哎!明白!” 马三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抱起一块石片,严阵以待。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铲子,选定了东侧一个点,开始小心翼翼的斜向下挖掘。 泥土被一铲铲挖出,盗洞逐渐向下延伸。 我挖得很慢,每下去十几公分,就让马三炮将石片塞进去支撑。 汗水沿着额头往下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铲子接触泥土的沙沙声。 “吴老板,要不我来挖一会吧?我看你挖了这么久,好像知道怎么挖了。” 我回头看了看马三炮,这家伙脸上都是我甩过去的土,一说话露出两排大白牙,看起来很滑稽。 “你确定你能挖好?” 马三炮抹了一把脸,眼神坚定:“反正你看着呢,我要哪不对,你跟我说就是了。” 我确实有点累了,便把铲子交给马三炮,让出位置。 马三炮有点兴奋,开始卖力干活。 我在一旁看着,但总感觉,空气中,那股从洞底飘上来的古怪味道,似乎越来越浓了…… ……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腐尸 马三炮学着我的样子斜向下挖掘。 嘴里还嘿咻嘿咻地给自己鼓劲。 我紧盯着他的动作和盗洞壁的情况,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股古怪气味越来越浓烈,甚至有点呛鼻子。 马三炮也闻到了,动作慢了下来,抽了抽鼻子:“吴老板,这味儿,咋越来越冲了?底下不会是沤了吧?” “别分心。” 我低声道:“注意你左边那块石片,有点松动了,顶紧点。” 马三炮赶紧手忙脚乱的去加固支撑。 又往下挖了大概半米多,盗洞已经深入地下两米左右。 突然,马三炮一铲子下去,感觉手下猛地一空。 “哎呦!” 他惊呼一声,身子往前一倾,差点栽进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后衣领把他拽了回来。 只见他刚才下铲的地方,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了一个更大的黑洞! 一股更加浓郁,难以形容的恶臭猛地从洞里喷涌出来! 那味道……绝不仅仅是药材和霉味了! 里面夹杂着一股极其细微的,但让人头皮发麻的……甜腻的腐臭味! 就像是……肉放坏了,又被石灰闷了很久的那种诡异味道。 “呕……” 马三炮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熏得干呕了一声,脸色发白:“这……这啥味儿啊?!” 我也是心头一凛!这味道太不正常了! 明代墓葬里放石灰防潮常见,陪葬药材也可能有,但绝对不应该有这种腐肉的臭味! 除非…… 我猛地想起一种可能,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 “手电给我!” 我抢过马三炮手里的强光手电,对准那个新破开的洞口,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照去。 光线刺破黑暗,首先看到的依旧是散落的碎砖和泥土。 但当光线缓缓移动,扫过洞口下方一侧时,我的呼吸猛的一滞! 只见那个洞壁边缘,紧贴着砖墙的地方……赫然蜷缩着一具高度腐烂的尸骸! 尸骸身上的衣服早已烂得不成样子,但能看出是粗布材质,不是明代该有的东西。 皮肉大部分已经没了,露出森森白骨,但一些角落还残留着墨绿色的,干瘪的软组织,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粉末。 是生石灰! 尸骸的姿态极其扭曲,一只手向前伸出,五指蜷曲,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挣扎。 而最让人头皮发炸的是,尸骸的头骨侧面,有一个明显的不规则破裂窟窿。 这根本不是墓主人!这是个近代的死人! 被人杀了之后,扔进了这个塌陷的盗洞里,还用生石灰盖住,试图加速腐烂和掩盖气味! 怪不得味道这么怪! “妈呀!死……死人!” 马三炮也看到了,吓得怪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盗洞里,手脚并用地往后缩,脸色惨白如纸,牙齿嘚嘚嘚地打颤。 我也是第一次在墓里碰到这种情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这比见到千年古尸冲击力大得多。 “闭……闭嘴!” 我压低声音吼道,心脏砰砰狂跳:“慌什么!就是个死人!” 话虽这么说,但我自己手心也冒汗。 杀人抛尸,这他妈是谁干的事?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手电仔细照射尸骸周围。 尸骸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老式的帆布包,也腐烂得差不多了。 看来这倒霉蛋是个同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的盗洞,可能就是这个塌陷口的前身,结果被人黑吃黑,弄死在里面了。 这墓……不干净了。 “吴……吴老板……咱……咱还下去吗?” 马三炮声音发颤,都快哭出来了:“这……这出人命了……要不……要不咱报官吧?” “报个屁!” 我骂道:“你想把自己也折进去?赶紧的,把这晦气东西弄开,轻点,别把现场破坏了!” 虽然恶心,但事到如今,不可能回头了。 这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凶手早就没影了。 我让马三炮把铲子递过来,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小心翼翼地用铲尖拨开覆盖在尸骸上的石灰和浮土,尽量不破坏尸骸的姿势。 那具扭曲的尸骨和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对着我们,看得人心里发毛。 尸骸下面的帆布包彻底烂了,一碰就碎,里面掉出几件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工具,还有一个小布包。 布包也没好哪去,但里面似乎包着几块黑乎乎,像是干粮的东西,还有一小卷……油布包着的人民币? 没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把他……把他挪到边上去。” 我指挥着几乎要吓瘫的马三炮:“找个角落放好,用土稍微盖一下,动作轻点。” 马三炮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用铲子和我一起,极其别扭地将那具轻飘飘的尸骸挪到了盗洞的一个凹陷处,用土简单掩盖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盗洞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诡异的臭味好像无处不在。 “真……真他妈倒霉……” 马三炮带着哭腔抱怨:“挖个坟还能挖出个横死的……” “少废话。” 我打断他:“赶紧干活,看看里面还有东西不?早点完事早点离开这个晦气地方。” 经过这么一吓,马三炮彻底老实了,动作也变得格外小心,甚至有点畏手畏脚。 我重新拿起铲子,清理到尸骸原来位置下面的浮土和碎石。 下面露出了坚实的青砖墓壁。 刚才尸骸蜷缩的地方,正好是墓室砖墙的一个薄弱点,好像之前就被破坏过。 我用镐头小心的敲击了几下,砖块发出空响。 几下之后,一块砖松动了。 我用力一撬,砖块被撬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更加陈腐,但却纯净了许多的墓室气息涌了出来,冲淡了那股尸臭。 里面是标准的明代墓室味道,带着尘封已久的土腥味和淡淡的木材腐朽味。 “打……打穿了?” 马三炮又惊又喜,暂时忘了害怕。 “嗯。” 我应了一声,继续扩大洞口,直到能容纳一人勉强钻进去…… ……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都是陶的 我用手电筒往里照。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砖室,果然是耳室。 地上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器残片和陶瓷碎片。 墙壁上有简单的壁画画,但剥落得很厉害,看不清内容。 耳室中央放着几个大号的陶瓮,上面盖着石板,应该是用来储存粮食或者酒的陪葬品。 角落里还有几个烂得只剩框架的木箱,里面似乎有些黑乎乎的东西,可能是腐烂的纺织品。 “妈的,没啥值钱玩意儿!” 马三炮有些失望。 “急什么?主墓室肯定在旁边。” 我打量了一下耳室的结构:“看这规制,墓主人应该是个富商级别的。找找通往主墓室的门。” 我和马三炮先后钻进了耳室。 空间不大,一目了然。 对面墙上果然有一道砖砌的拱门,原本应该用砖石封堵,但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或者有人来过,封门砖塌了一小半,露出一个能让人弯腰通过的缺口。 缺口后面黑漆漆的,手电筒光照进去,能看到更大的空间。 我和马三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和紧张。 深吸一口气,我率先弯腰钻进了缺口。 手电光划破黑暗,照亮了主墓室。 墓室比耳室大不少,同样是砖砌拱顶,保存相对完好。 中央放置着一具巨大的柏木棺材,虽然油漆斑驳,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棺椁周围散落着一些陪葬品。 主要有陶俑,各种人俑,马俑,仪仗俑,大约有二三十个,排列得还算整齐,但大多数都有破损。 还有一些陶制的仓,灶,井,磨等明器模型。 “这里没人来过,但都是陶的……不值钱啊……” 马三炮大失所望,用手扒拉着一个倒地的陶马俑。 “蠢货。” 我低声说道:“明代民间墓葬禁用三彩,陶俑才是常态。看这数量和规制,已经不错了!找找有没有铜钱,金银器或者玉器。 我走到棺椁前,用手电筒仔细照射。 棺椁前面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陶制墓志盖,上面刻着字。 拂去灰尘,仔细辨认。 是标准的楷书。 “明故处士马公敬轩之墓” 处士,指的是有德行但未曾做官的读书人。 看来墓主人叫马敬轩,是个乡绅或者富商。 墓志铭简要记载了他的生平,确实是本地人,乐善好施,死于万历年间,没什么别的信息。 “处士?啥意思?” 马三炮凑过来问。 “就是有钱的土财主。” 我懒得跟他解释:“别管这个了,赶紧找东西,小心点,别碰坏了。” 我们开始在墓室里仔细搜寻。 除了那些陶俑,又在棺椁一侧发现了一个腐烂的木匣子,里面散落着十几枚万历通宝铜钱,品相一般。 还有一个银质的发簪,已经发黑。 棺椁本身我不打算去动,一来是工具不趁手,二是这种规制的墓,里面不一定有啥好东西,取点外围的明器,不开棺,算是留点底线。 “吴老板,你看这是啥?” 马三炮突然在棺椁后面喊我。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小陶罐,罐口用油泥封着。 接过陶罐,掂量了一下,有点沉。 擦掉泥土,罐身没有任何纹饰。 “可能是装舍利子或者丹药的。” 我猜测道,小心地撬开油泥封口。 一股淡淡的奇异药香飘了出来,。 罐子里不是舍利子,而是大半罐小米粒大小的黑褐色药丸,已经干硬得像小石子了。 “啥玩意儿?仙丹?” 马三炮眼睛发亮。 “屁的仙丹!” 我闻了闻那药味,有点熟悉,好像和外面那尸骸上的药材味同源,但纯净的多。 “估计是墓主人生前吃的什么丹药,或者用来防腐的,不值钱。” 我有点失望,把罐子递给马三炮。 看来这墓室里的陪葬品就这些了,虽然符合明代富商墓的规制,但没什么惊喜。 马三炮却如获至宝,把那药罐子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嘿嘿,说不定真是长生不老药呢…… 狗脑袋都不能这么想,真是长生不老药,墓主人好用躺这里? 我没理他的白日梦,打着手电筒又环视了一圈。 墓室里确实没什么更值钱的东西了,棺椁就别动了。 “行了,差不多就这些,把铜钱和银簪子收好,陶俑挑两个完整小巧的带走,其他的原样放好。” 我吩咐着:“准备撤。” 虽然收获不大,但也算没空手而归。 至于洞口那具尸骸……就让他永远留在这里吧。 马三炮虽然对没有金银财宝有点耿耿于怀,但还是听话的开始挑拣东西。 就在我们准备退出主墓室时,我的手电光无意间扫过刚才放置药罐子的那个角落……好像……墙壁的砖缝有点不对劲? “吴老板,走啊?还瞅啥呢?” 马三炮已经把挑好的一个小陶俑塞进麻袋,催促道。 我没理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刚才手电扫过的那面墓墙上。 那是放置药罐子的角落,墙壁的砖缝……好像比别处要宽一些,而且缝隙里的填充物颜色也略有不同,不是常见的糯米石灰浆,而是一种更深,更细腻的灰黑色物质。 我走近几步,用手电光几乎贴着墙壁仔细照射。 果然! 这一片大概半人高,一米见方的区域,砖缝的走向和宽窄都与其他地方有极其细微的差别! 虽然砌砖的人手艺很高明,尽力模仿了周围的样式,但在我的眼里,还是能看出不协调感。 这后面……有夹层?! 心里猛的一跳!难道真有暗格? “咋了吴老板?这墙有啥好看的?还能看出花来?” 马三炮凑过来,也学着我的样子歪着头,显然啥也没看出来。 “别出声!” 我压低声音,心脏因兴奋微微加速。 这种明代砖墓,尤其是富商墓,为了防止盗掘,或者为了隐藏特别珍贵的陪葬品,设置夹层墙或者暗格并不稀奇! 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抠了抠那灰黑色的填充物。 质地很硬,但比周围的糯米石灰浆要脆一点。 我用指甲使劲掐了一下,竟然掉下来一点点碎屑…… ……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汝窑? “这不是普通的灰浆……” 我喃喃自语。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有一股极淡的,类似树枝燃烧后的多焦糊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矿物味道。 “是……是啥?” 马三炮紧张地问。 “可能是铁胆泥或者类似的东西。” 我根据经验判断:“明代有些工匠会用铁矿渣混合桐油,黏土和其他东西,捣制成一种特别坚硬的填充物,用来密封重要暗格,比糯米灰浆结实,而且能防潮防虫。” “铁蛋?泥?” 马三炮一脸懵:“那……那咋办?咱也弄不开啊?” “硬来肯定不行。” 我仔细观察着这片区域的多边缘:“这种填充物虽然硬,但通常只是封门砖的缝隙。暗格本身应该有机关或者活口。” 我用手沿着这片区域边缘细细摸索。 砖墙冰冷粗糙。 当我的手指划过右下角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砖时,感觉……这块砖好像比周围的砖要稍微……光滑一点点? 像是经常被摩擦的样子。 有门! 我用力按了按那块砖,没反应,又试着向外拔,依旧纹丝不动。 马三炮猜测:“难道是往里推?” “不对。” 我摇头:“明代这种暗格,设计得很巧妙,不会用这么笨的方法。你帮我拿着手电,照着我手的位置。” 我把手电交给马三炮,自己双手抵住那块略显光滑的砖块,尝试着顺时针方向用力旋转。 砖块纹丝不动。 我又尝试逆时针旋转。 还是没动。 “奇了怪了……” 我皱起眉头,难道判断错了? 我不死心,又仔细抚摸那块砖的每一面。 当我指尖划过砖块底部边缘时,突然感觉到一个特别细微的凸起! 像是一个小小的金属钮,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 “这……这是啥?” 马三炮瞪大了眼睛。 “估计是簧片机关。” 我解释道:“这种小钮通常连接着里面的石制或金属簧片。按下它,卡住暗格门砖的簧片就会松开。” 我深吸一口气,用拇指指尖对准那个小铜钮,小心翼翼地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特别细微,但在寂静的墓室里却清晰可闻的机关弹动声响起。 紧接着,面前那片我之前觉得砖缝有问题的区域,最中间的一块砖猛地向内一缩,然后整块区域大约七八块砖组成的暗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 一股更加陈腐,但却干燥阴冷的气流从缝隙中涌出。 “我……我操!真……真有暗格!” 马三炮激动得手电光都在抖,说话都结巴了:“吴老板,你神了!” 我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接过手电,对准缝隙往里照去。 里面是一个特别狭小的空间,更像是一个嵌在墙里的壁龛,深度不足一米,高度也只有半人高。 但就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赫然放着几样东西。 最显眼的是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盒,虽然落满灰尘,但木质依旧油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瑞兽图案,保存的相当完好。 木盒旁边,放着一个小巧的玉壶春瓶,看釉色和造型,像是元代或者明早期的东西,价值不菲。 瓶子旁边,还有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品,看不清是什么。 “发……发财了,这次真发财了!” 马三炮眼睛都直了,呼吸急促,恨不得立刻钻进去把东西抱出来。 我拦住他:“别急,小心有机关。” 这种藏宝的暗格,难保没有最后一道防护措施。 我用手电仔细照射暗格内部和地面四周,又用探针伸进去小心地四处敲打试探。 确认没有绷弦,毒箭之类的玩意儿后,我才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紫檀木盒先取出来。 盒子入手沉甸甸的,上面没有锁,只有一个小巧的铜质搭扣。 我轻轻拨开搭扣,掀开盒盖。 盒子里衬着已经发黄发脆的丝绸,里面并排放着三样东西。 一对做工极其精湛的龙凤纹金镯,分量十足,金光灿灿,几乎没有任何氧化的痕迹。 几块用红丝线穿在一起的羊脂白玉佩,玉质温润细腻,雕刻着灵芝玉如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还有一个小巧的锦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颗晶莹圆润,大小均匀的珍珠,每一颗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金子!玉!珍珠!” 马三炮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伸手就要去抓。 “啪!” 我打掉他的爪子:“慌什么?看看别的。” 我把木盒小心放在一边又伸手去取那个玉壶春瓶。 瓶子不大,但釉色是天青色的,釉质肥厚润泽,开片自然优美,底部有模糊的支钉烧痕迹。 “这……这好像是汝窑的吧?” 我的声音都有些激动了,如果真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的汝窑,哪怕是个小件,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汝窑?很值钱吗?” 马三炮不懂这些,只关心是不是金子。 “够买你那个小院一百个了。” 我强压激动,小心翼翼地将瓶子也取出来放好。 最后是那卷油布包,入手感觉里面是硬质的条状物。 解开捆着的已经脆化的丝绳,一层层打开油布。 里面包裹着的,竟然是两卷保存完好的书画! 展开其中一幅,是一幅绢本设色的山水画,笔法精细,意境高远,虽然我不太懂书画,但也能看出来不是俗物,落款是一个明代不太出名但水准很高的画家。 另一幅则是书法,纸本,笔力遒劲,气势磅礴,内容是诸葛亮的《出师表》。 一看就是大家临摹的! 这两样东西,对于懂行的人来说,更是无价之宝。 “画这玩意儿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 马三炮显然对书画没兴趣,眼睛一直盯着那盒金银珠宝。 “你懂个屁!” 我小心的将书画重新卷好:“这东西比金子还值钱!” 真没想到,一个明代处士的墓里,竟然藏着如此丰厚的宝贝! 看来这墓主人马敬轩绝不仅仅是个普通富商那么简单! 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件可能是汝窑的瓷器和这两幅书画,根本不是一般乡绅能拥有的! 他背后肯定还有别的故事……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陶冶情操 马三炮迫不及待的脱下衣服,想把东西都包起来。 我制止了他,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软布囊和缓冲用的海绵。 将这些宝贝一件件小心的包好,尤其是那件瓷器和书画。 “发达了……吴老板,咱这次真的发达了……” 马三炮看着鼓起来的背包,笑的合不拢嘴,搓着手,兴奋的直转圈。 我心里也是波澜起伏,这次算是走大运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塌陷,一个不起眼的处士墓,竟然藏着这样的惊喜。 “行了,别乐了。赶紧收拾一下,出去!” 马三炮现在对我言听计从,赶紧忙活起来。 收拾妥当,我们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我们带来巨大惊喜的墓室,依次钻出了盗洞。 重新回到地面,呼吸到新鲜空气,看着漆黑的天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赶紧回填。” 回填完盗洞,我们沿着原路快速下山,回到那个偏僻的岔路口时,心里却犯了难。 这么晚了,哪还有车?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鬼都不想经过。 马三炮放下包,从里面拿出碗筷,准备下面条。 “吴老板,现在这天气,咱在这过一夜算了,这不是有吃的?对付吃一口得了。” 我真该夸夸他有先见之明。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马三炮见我默许,开始生火煮面,那瓶二锅头也被他打开。 就这样,我俩对着瓶嘴,就着面条,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了起来,没一会,一瓶酒见了底。 这酒劲贼大,马三炮舌头都吐噜了。 “吴老板……我是真佩服你……啥也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嗝……” 我俩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直接躺下了。 我有灵犀蛊,蚊虫倒是不敢靠近。 就是马三炮,可能要遭罪了。 不过他喝多了,应该感觉不到。 第二天我是被马三炮挠皮肤的嘎吱声吵醒的。 这家伙被蚊子不知道叮了多少个包,反正用他的话来说,差点失血过多。 第一趟往返津沽的车在七点左右,坐上颠簸的车厢里,我和马三炮都忍不住笑了。 他是因为包里的宝贝笑,我是因为他一脸大红包笑。 那模样,跟癞蛤蟆差不多。 回到津沽已经快中午了,我和马三炮哪也没去,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暂时休息。 房门反锁,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看着摊在床上的那些宝贝,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马三炮激动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一会儿摸摸金镯子,一会儿又想去碰那玉壶春瓶。 “轻点,手上有汗。” 我拍开他的爪子,小心翼翼的将那件汝窑小瓶用软布重新包好。 这东西太金贵,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吴老板,咱……咱找谁卖这些东西啊?这么多好东西……” 马三炮现在是既兴奋又紧张。 我沉吟了一下,这种来历不正的货,量又大,尤其是那瓷器和书画,必须找绝对靠谱且有实力的下家。 一般的小店根本吃不下,也容易走漏风声。 其实要没换手机号的话,贾三妮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 唉,都怪自己当时没考虑那么多。 紫意轩和古韵珍阁肯定不行,我不能把潜在的危险带给自己的店,思来想去,身边好像还真没有能吃下货的人。 找神手李?这老小子渠道广,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而且能把屁股擦干净。 马三炮虽然不认识神手李,但在津沽也听过他的名头,所以听我说找神手李的时候,他有点怵。 “就他了,津沽地界上,他人脉广,有路子!” 说着,我拿出手机,给神手李打了个电话。 “吴老板,还想问天工坊的事啊?你这次展现的手段,估计是吓着他们了,津沽地界上,应该没有他们的人了。” 神手李以为我是要问天工坊的事。 “李总,我有其他事,你认不认识这周边有收明器的?要有实力的!” 电话那头神手李愣了一下,随即打趣道:“我靠,天工坊的事这才过了几天?你就盗……开锅儿去了?你真是那个!” 我嫌他话太多,就又问了一遍他有路子没。 “你出手的不是一些小玩意儿吧?” “我出手的肯定是硬货!” 神手李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你给我看看吧,实在不行,我收了!” 啥? 我怀疑自己的耳朵里面塞鸡毛了。 “你收?” “对啊,现在成功人士不都玩古玩嘛,我现在也算小有成就,整点古玩玩玩,陶冶一下情操。” 我想说,你一个连节操都没有的人,陶冶鸡毛情操。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想收的话,那我能抬高点价格,毕竟这老小子不懂行事,得宰他一回。 就当他陶冶情操交点学费了。 “成,李总要是感兴趣,那我就让你过过眼,哪里见面?” “品茗,下午两点见!” 他说的品茗,是一家茶馆。 看来现在品味是有提升了,谈事都不去饭店喝酒了,改品茶了。 下午,我和马三炮背着沉甸甸的背包,准时来到茶馆雅间。 神手李已经在了,旁边还坐着一个老头,桌上泡着一壶好茶。 寒暄两句,直入主题。 我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铺着软布的桌上。 那老头的眼睛瞬间亮了,赶紧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和手电筒,一件件仔细验看,嘴里时不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原来这老头是神手李请来掌眼的。 这家伙是啥都算计啊,生怕自己吃了亏。 老头看到那件玉壶春瓶时,呼吸都加重了,反复看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这位老板,您这,您这是掏了哪个王爷的祖坟了?” 老头放下放大镜,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这瓶子,这釉色,这开片,这支钉痕,汝窑啊!还有这画,这字,明代吴彬当时山水,虽然名气不如沈周文徴明,但画工绝对一流!这书法,这临摹的功底,直追古人,了不得!了不得啊!” 他这番话让一旁的神手李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看着我说道:“那肯定,吴老板出品,必是精品!” ……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收获远超预期 那老头给我报了一个数。 金镯玉佩珍珠这些硬通货好估价,加起来给了十五万。 那件汝窑小瓶,他开口就是八十万! 两幅书画,他犹豫了一下,打包给了四十万。 “吴老板,这价绝对公道!现在市面上就这行情,这瓶子要是上大拍,遇到喜欢的主儿,可能还能高点,但风险太大,周期也长。书画这东西更吃买家,这价不低了。” 老头看我皱眉,赶紧解释道。 我摸着下巴,心里快速盘算着,他神手李不是说要自己收藏吗?从老头的话来听,这家伙是想赚一赚差价。 这些东西总价一百三十五万,虽然知道实际价值可能更高,但考虑到出货的风险和速度,这个价格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行,就按你说的。” 我点点头,神手李松了口气,脸上笑开了花,立刻从脚下拿上来一个黑色密码箱。 “就知道吴老板爽快,钱我早都准备好了,我给你点一百三十五万!” 密码箱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神手李这家伙,开地下赌场是没少赚钱。 交易完成,神手李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进他带来的专用箱子里,临走前还压低声音说:“吴老板,以后有这种好活儿,一定先想着兄弟我。” 我轻哼了一声:“李总,隔行如隔山,这行水深着呢,我觉得你还是干老本行比较好。” 神手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什么都得尝试,要不然钱都长毛了。 送走神手李,我和马三炮回到旅馆,他看着床上那个装满钱的密码箱,半天没说话。 最后马三炮反应过来,他猛的扑到箱子前,抓起几沓钞票,手都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钱……真……真这么多钱,吴老板……我不是再做梦吧?” 我笑了笑,拿出自己的背包:“分钱吧,按规矩的话是我七你三,但线索是你提供的,那我拿六就好了。” 说罢,我数出五十四万推给马三炮,想了想,又给他丢了一沓,四不好听。 马三炮看着一沓沓现金,呆呆的坐了很久,突然,“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吴老板!恩人!我……我马三炮没啥文化,就是个土老帽!要不是遇上您,我这辈子就在地里刨食了!说不定哪天穷疯了就去偷去抢,迟早吃枪子!是您带我见了世面,还给我这么多钱!以后您有啥事,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马三炮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我被他这突然一跪弄得有点尴尬,赶紧把他拉起来。 “行了行了,起来,像什么样子?有了钱,回去好好过日子,做点正经小买卖,别他妈再走这条道了!想想墓里那哥们儿!” 马三炮站起来,眼睛通红,用力抹了把脸:“嗯,我听您的!再也不干了!这钱够我下半辈子花了!” 他平静了一下,又说:“吴老板,那我先走了。我得去我三叔家一趟,毕竟是他给的信儿,得给他送点钱去,让他也沾沾光。” 我这才想起这茬,虽然他三叔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毕竟因他而起。 我从自己那份里又拿出一万块钱递给他:“这算我的一份心意,替我谢谢他老人家。” 马三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吴老板,这钱我自己出,要不是您,光有信儿也找不到东西!哪能让您破费。” 见他坚持,我也没再推辞。 马三炮拎起装钱的袋子,脚步都有点发飘,再三道谢后,离开了旅馆。 从窗户里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我松了口气。 这趟活儿总算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收获远超预期。 我把剩下的钱重新整理好,塞进背包。 看着这些钱,其实我并没有多兴奋,麻木了。 摇了摇头,一会存了钱去哪?药王观? 唉,我现在回去,能被包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去哪在躲两天清净呢? 我想来想去,脑子里灵光一现。 文四爷! 有好长时间没去看他老人家了,该去看看了! 在银行把钱存好,在街上买了点时令水果和两盒上好的茶叶,我拎着东西溜达着往西巷走去。 西巷还是老样子,闹中取静。 推开文四爷家那扇熟悉的旧木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洒下一地阴凉。 文四爷正躺在一张竹摇椅里,眯着眼假寐,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蒲扇。 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个老旧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放着京剧。 听见门响,他眼皮都没抬,只是用蒲扇指了指树下的一个小马扎,声音懒洋洋的:“来了?自己找地方坐。” 我把礼品放在石桌上,拉过小马扎坐下:“四爷,近来身体可好?” “死不了。” 文四爷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瞥了瞥桌上的东西。 “又乱花钱,我这把老骨头,吃啥都一个味儿。” 我笑了笑,没接话,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下去,舒服地叹了口气。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有什么难题了?” 文四爷摇着蒲扇,慢条斯理地说。 “看您说的,我就不能纯粹来看看您老?” “哼,你小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文四爷哼了一声:“脸上写着有心事三个字呢,怎么?又有烫手山芋了?” 我挠挠头,他这次是真误会我了。 不过有心事那是真的,那就是丁一。 于是我把丁一的事讲给了他。 “……情况就这么个情况。滇南回来的,中了蛊毒,命是保住了,但人傻了,智力跟三岁小孩差不多,总是添乱。” 我叹了口气:“包子都快被他折腾疯了。” 我本来只是随口抱怨,没想到文四爷听着听着,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手里的蒲扇也停了下来。 “蛊毒?智力受损?” 他坐直了身子,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稀奇。 我心里一动,难道文四爷有办法? 我赶紧追问:“四爷,您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情况怎么恢复?还有没有治?” 我一脸希冀的看着文四爷,十分想从他嘴里说出“知道”两个字…… …… 第一千零九十章 训狗呢? 文四爷见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缓缓摇头。 然后又躺了回去,摇起蒲扇。 “我上哪知道治疗的法子去?我只是惊讶,如今这世道,居然还有人用这等阴损霸道的古老蛊术,而且还能让人活下来。” 得,白高兴一场。 我有点失望:“连您老也没听说过?” “苗疆蛊术,诡异莫测,流派繁多,大多秘而不宣。” 文四爷淡淡道:“中原典籍记载本就少之又少,多是些皮毛。像你说的这种,蚀髓毁智却留其蛮力,甚至潜藏战斗本能……闻所未闻。这等恶妇法子,即便在苗疆,也必是禁忌,轻易不会外传,更不会留下记载,否则必遭群起而诛之。你能保住他性命,已是万幸。” 他顿了顿,瞥了我一眼:“你说他偶尔能爆发出身手?具体什么情形?” 我想了想,把丁一暴揍罗九的事情简单说了说,但隐去了八爷发现开关的细节,只说好像受到强烈刺激或危险时,他本能会苏醒一下。 文四爷听完,若有所思。 “看来这蛊毒并非完全抹杀,而是将他的神智封禁,却阴差阳错地将他身体的本能和某些底子,给炼化了?奇哉,怪哉!这施蛊之人,所图非小啊。” 他最后那句话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我却听得心里一凛。 所图非小?鲁十娘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正当我想再仔细问问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拎着个菜篮子走了进来。 姑娘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身段苗条,透着股水灵灵的劲儿。 我愣了一下。 那姑娘看见我,也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吴果哥哥?你怎么来啦?” 这是钟灵? 我的老天爷,变化这么大吗? 我有点不敢相信:“钟灵?真是你啊!好家伙,这才多久没见,长这么高了?成大姑娘了,我都不敢认了。” 钟灵被我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把菜篮子放到厨房门口,走过来嗔怪道:“吴果哥哥你就会取笑人,文爷爷,你看他!” 文四爷呵呵一笑,用蒲扇点着我:“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理他,菜买回来了?” “嗯!” 钟灵点点头:“买了您爱吃的冬瓜和排骨,晚上炖汤喝。吴果哥哥,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好啊!” 我正好不想回去面对丁一和包子,立马顺杆爬:“正好尝尝灵儿的手艺怎么样!” “肯定比某些人只会泡方便面强得多!” 钟灵皱了一下鼻子,哼了一声,转身欢快地进厨房忙活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啊,小丫头片子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文四爷眯着眼睛,摇着扇子,悠悠道:“小丫头放了暑假,几乎天天往我这跑,总是念叨你,说你咋那么忙,也不来看看她。” 我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来已经七月份了,学生都放暑假了。 在文四爷家吃了顿舒心的晚饭。 钟灵这丫头手艺确实不错,冬瓜排骨汤炖得清淡鲜香,炒了几个小菜也很有味道。 吃完饭,又陪着文四爷喝了会儿茶,听了会儿她那些老掉牙的掌故,眼看天色彻底黑透,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告辞。 钟灵送我到大门口,路灯昏黄的光线把她身影拉得老长。 “吴果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 她低着头,脚尖蹭着地上的石子,声音细细的。 我下意识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脑袋,手伸到一半才发现她已经快和我差不多高了,只好尴尬地拍了拍她肩膀。 “有空就来,你好好陪四爷,可别气他哟。” “我才没有呢!” 钟灵抬起头,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 “那你说话算话啊!下次来,我给你做糖醋鱼。” “成,我记着了。” 我笑了笑,冲她摆摆手,转身朝巷子口走去。 走了几步回头,还看见那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门口望着这边。 见我回头,她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飞快地缩回门里,只剩下木门轻轻晃荡。 摇头笑了笑,年轻人啊。 打了辆车,报出药王观的地址,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那点轻松惬意又慢慢沉了下去。 该面对的终究得面对。 付钱下车,站在药王观那熟悉的木门前,我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咬牙推开院门。 预想中鸡飞狗跳,包子鬼哭狼嚎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院子里倒是挺安静。 夏夜的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那棵老榆树下挂了个灯泡,昏黄的光线照亮一小片地方。 只见丁一……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坐得笔直,眼神依旧迷茫,但居然没乱动也没乱叫。 更离谱的是,八爷正站在他面前的石桌上,一只翅膀叉着腰,另一只翅膀举着一根小树枝,像教练拿着教鞭,指着丁一。 “坐!好!保持!” 八爷扯着破锣嗓子指挥。 丁一毫无反应,但也没动。 “啧!笨死了!起立!” 八爷用小树枝敲了敲石桌。 丁一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握手!” 八爷把树枝伸过去。 丁一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树枝,迟疑地……慢慢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树枝。 “嘎嘎,好!奖励!” 八爷得意地叫了一声,不知从哪摸出核桃仁,扔了过去。 丁一精准的接住核桃仁,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我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一脸黑线。 这特么……不是训狗呢吗? 包子正瘫在旁边的躺椅上,悠哉悠哉的啃着黄瓜。 看见我进来,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忙人吴果吴老板吗?还知道回来啊?外面花花世界多好啊?回来干嘛?” 我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指着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这……这什么情况?!你们就这么对丁一?!” “咋了?” 包子咬了口黄瓜,嘎嘣脆:“这不挺好?消停!不然你试试?这活爹除了睡觉,有一刻消停的吗?还是八爷有办法……” ……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古村长现身 八爷也看见我了。 此时更加得意了。 他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落在我肩膀上,用小树枝戳我的脑袋。 “嘿嘿,傻眼了吧?还是得靠爷吧?看看!训得服服帖帖的!” 我强忍着把它从肩膀上甩下去的冲动,压着火气:“你们都有病吧?这是人!不是狗!哪有这么办事的?” “嘿!你行你上啊!” 包子不乐意了,从躺椅上坐起来:“你倒是出去躲清静了!知道这两天我们怎么过的吗?这祖宗差点把房盖掀了!要不是八爷想出这招,你回来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能让他老实待着,就别管用什么方法,反正他现在啥也不懂!” “就是!” 八爷附和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倒是想个不让爷操心的法子啊!” 我被他俩一唱一和怼得哑口无言。 看看又乖乖坐马扎上,眼神空洞的丁一,再看看理直气壮的包子和八爷,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好像……他们说的也没错。 对于现在只有本能的丁一,这种简单的指令和奖励机制,好像真有点用。 “不是……你们……这……” 我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叹了口气,看向八爷:“你……你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就听你的了?” 这太奇怪了,之前是靠耳后开关激发战斗本能,现在居然还能训练日常行为? 八爷昂起头,用翅膀梳理了一下胸前的羽毛,拿腔拿调地说:“嘿嘿,此乃爷的不传之秘!天机不可泄露!总之,以后这傻大个就归爷调教了,保证给你训得规规矩矩!” 又是保密,这傻鸟肯定又发现了丁一什么弱点。 我还想再问,包子打断了我:“行了行了,问那么多干嘛?有用不就得了?你是没看见,现在让坐就坐,让站就站,喂饭也不乱抓了,比前两天强一百倍!八爷就是牛逼!” 看着包子那一脸终于解脱了的表情,再看看八爷那副快夸我的得瑟样,我彻底没脾气了。 罢了罢了,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吧。 至少院子是安静的,包子也没疯。 我拉过一个小马扎,瘫坐在包子旁边,感觉比倒了个斗还累。 “说说吧,这两天,具体都咋过的?” 我有气无力地问。 包子立刻来劲了,黄瓜也不吃了,开始唾沫横飞地控诉丁一的罪状,以及八爷如何灵光一现开始训练的伟大历程。 八爷在一旁时不时插嘴补充,得意非凡。 听着他俩的讲述,看着坐在不远处,因为得到一粒核桃仁奖励而似乎有点高兴的丁一,我心情复杂的难以形容。 这叫什么事儿啊! 接下来的半个月,出乎意料的平静。 丁一在八爷那套训狗式管理下,竟然真的安分了不少。 虽然眼神依旧空洞,智商显然没恢复,但至少能听懂坐,站,吃的几个简单指令。 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拆家或者把奇怪的东西塞嘴里了。 这让我甚至一度产生错觉,怀疑是不是蛊毒留下的后遗症在慢慢消退。 七月十八号,天气闷热得像个蒸笼。 我们照旧在院子树荫下乘凉。 包子翘着脚打瞌睡,八爷站在丁一脑袋上打盹,丁一则老老实实坐在小马扎上发呆,口水流到胸口都不知道擦。 就在这片昏昏欲睡的氛围中,药王观那扇很少被叩响的木门,突然传来了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 包子一个机灵醒过来,迷迷瞪瞪地看向门口:“谁啊?这大热天的?” 我心里也有些纳闷:“去看看。” 包子嘟囔着起身,趿拉着鞋走过去,拔掉门拴,拉开木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我们都没想到的人。 一身风尘仆仆的粗布衣裳,脸上带着熟悉的温和笑容,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深邃。 是古村长,他竟然从滇南回来了。 “古村长?” 包子惊讶地张大嘴巴:“您怎么找到这儿的?” 古村长笑了笑,没直接回答,目光越过包子,落在院子里的我和丁一身上,尤其是在丁一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温和地说,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古村长,请进,你什么时来津沽的?” 古村长迈步走进院子,对包子和八爷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丁一面前,仔细看了看他呆滞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真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抬头看我:“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我立刻明白,他这是办完事,来给我答疑解惑了。 我心里憋了太多问题,立刻引着他往我以前住的那间偏房走去:“这边请。” 包子机灵地没跟过来,继续在院子里看着丁。 进了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蝉鸣。 房间里有些闷热,但很安静。 古村长也不客气,自己拉过一把旧木椅坐下,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着我,那眼神好像能看透人心。 “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他率先开口。 “这还用问吗?” 我拉过另一个凳子坐下,迫不及待的抛出第一个,也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丁一……他怎么会中蛊?你们在滇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古村长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先问这个,他收敛了笑容,缓缓道:“我们其实算是一前一后到的滇南。丁一比我晚到几天,他和你们一样,也借宿在了那个寨子里。” “那鬼师……”我立刻想到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嗯。” 古村长点点头:“那老鬼眼睛毒的很,她看出了丁一身手不凡,气血旺盛异于常人,是炼制蛊毒的绝佳材料,或者说,是绝佳的蛊巢。于是,就给丁一下了阴毒的噬髓鳞蛊。” 我心里一寒:“就因为他适合做蛊巢?” “这是主要原因。” 古村长道:“或许也有其他原因,但丁一去滇南,目的也不单纯。” “他也是去找虫蜕的?” 我想起这个可能。 “对。” 古村长肯定的说道:“而且,他找虫蜕的目的,和我一样……” ……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丁一也是去找虫蜕? 我脑子里飞速旋转。 随即脱口而出:“昆仑山天宫?”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证实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古村长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看来你也知道一些了。没错,就是为了天宫。那地方……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才能“开门”,虫蜕,就是钥匙之一。” 我想起李瞎子给我的破铜镜,那也是钥匙之一。 “天宫……真的存在?” 我盯着古村长:“那不是个传说吗?” 古村长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俗的沧桑。 “传说?算是吧。但世间很多传说,并非空穴来风。昆仑天宫,在江湖上有点年纪,有点本事的老家伙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绝顶秘密。只不过,那地方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满足极其苛刻的条件才能显现或者说开启。无数人寻找了一辈子,连门都摸不到。” 我消化着这些话,感觉像是在听天书,但又由不得我不信。 “所以,秦岳和孙耀福争得你死我活,其实就是为了那些所谓的钥匙,为了进天宫?” “他们?” 古村长轻哼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他们不过是前台唱戏的马前卒罢了。他们背后的上头的人,才是真正下棋的。秦岳和孙耀福之间的争斗,说到底,是上头那些人意志的延伸,是小事。只不过有些事,上头的人不好直接赤膊上阵,才需要手下的人去争,去斗,去搅浑水。” “上头的人……” 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了,但每次都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上来。 “他们都那么有权利有地位了,还在乎天宫里的东西?还能有什么俗物能入他们的眼?” 古村长低笑起来,笑声里却没什么温度。 “吴果啊,你还是太年轻。权利和地位,有时候恰恰是最大的囚笼。越是站得高的人,越是怕死,越是渴望突破凡人桎梏,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长生久视,超凡脱俗……或者说,更大的,凌驾于世俗规则之上的力量。天宫对于他们来说,诱惑力远超你的想象。那里面可能有的东西,根本不能用俗物来形容!”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好像怕被什么听见一样。 “那或许是……能真正改变规则的东西。”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隐约传来的蝉鸣。 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古村长的话,像是在我面前推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个我完全陌生却又光怪陆离,暗流汹涌的世界。 “那……丁一还有恢复的可能吗?” 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古村长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墙壁,落在那个呆呆坐着的丁一身上。 “噬髓鳞蛊,歹毒无比,伤及根本。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至于恢复……” 他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难,除非苗疆有独门解药,或者……有天大的机缘,能化解他髓海中的蛊毒残余。否则,他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独门解药?苗疆那么大,谈何容易?天大的机缘,更是虚无缥缈。 “不过……” 古村长话锋一转,又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他现在这状态,未必全是坏事。至少,有些人不会再把注意力过多放在一个傻子身上,不是吗?而且,他这身被蛊毒意外淬炼出的本能和力气,比之前更加纯粹。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 丁一现在像个烫手山芋,但又是个威力巨大的烫手山芋。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的差不多了。” 古村长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 “滇南的事已了,我也该走了。” 我下意识地问:“你要去哪?” “江湖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古村长笑了笑,走向门口:“看好丁一,也看好你自己,这潭水,比你想的要深得多,漩涡,才刚刚开始呢。” 他拉开房门,午后的热浪涌了进来。 他没有再回头,背对着我挥了挥手,慢悠悠地踱步而出,就像他来时一样突兀,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院门口。 我独自坐在闷热的房间里,回味着古村长的话,心里乱糟糟的。 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而我,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网的中央。 看了一眼窗外,丁一依旧老老实实地坐在小马扎上,头顶打盹的八爷,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旋涡,真的才开始吗? 古村长走后没多久,包子就鬼头鬼脑地溜了进来,凑到我旁边小声问:“果子,古村长跟你说啥了?神神秘秘的。” 我把古村长说的话大致跟他说了一遍,包子听完,眨巴眨巴眼,消化了半天,然后满不在乎的大手一挥。 “嗐!我当多大个事儿呢!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秦岳和孙耀福都是大佬的马前卒,咱俩这小虾米操那份闲心干嘛?活一天算一天呗,痛快一天是一天,反正谁也不能活两辈子。” 我被他这混不吝的劲头逗乐了:“有人可想活两辈子呢。” “想屁吃!” 包子嗤之以鼻:“能把这辈子活明白就不错了,你看丁一,以前多牛气,现在傻了吧唧,不也活得挺开心?有吃有喝有人哄着。” 他这话倒是点醒了我。 确实,他现在或许比我们任何人都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 丁一在八爷的调教下,表现得出奇的良好,除了眼神依旧空洞,基本能做到令行禁止,不吵不闹。 这让我们大大松了口气。 闫川那小子自打和夏天出去,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偶尔打个电话回来,也是背景里充满了山清水秀的鸟鸣和夏天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包子直骂重色轻友。 这二人世界看来是让他过足瘾了。 人就是贱。 紧张刺激的时候盼清静,真清静下来了,又觉得无聊了。 此时的时紫意和沈昭棠都在干嘛…… ……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避暑 七月底的津沽,热得像巨大的桑拿房。 树叶子都耷拉着,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叫的人心浮气躁。 包子瘫坐在竹椅上,汗流浃背,拿着蒲扇猛扇风。 “不行了不行了,果子,在这么待下去,老子要热成人干了,咱得找地方避避暑去,这鬼地方没法待了。” “避暑?上哪避?” 我也有点受不了这闷热:“哪都差不多吧?” “屁!” 包子来了精神:“去东北啊!我听说东北那嘎达夏天可凉快了,晚上睡觉还得盖被子,风吹过来都是凉的。” “东北?” 我愣了一下,有点远啊。 “对啊!” 包子眼睛唰的亮了,猛的坐起来。 “春城,听说过没?南有莞城,北有春城!那可不是吹的,妹子水灵,天气凉快,而且……” 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听说那边老毛子姑娘多,大洋马!价格还相当合理,怎么样?心动不?” 我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过去的德行哭笑不得。 “你他妈就惦记这点事儿!丁一怎么办?带着他满世界乱跑吗?” 提到丁一,包子高涨的情绪立刻蔫了一半,悻悻的躺了回去。 “妈的,把这活爹忘了,带着他确实不方便,放在家里又不放心。” 他眼珠转了转,突然看向正在窗台上嗑核桃的八爷,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蹭了过去。 “八爷~八爷爷~商量个事儿呗?” 八爷斜眼看着他,用小爪子灵巧的剥开核桃壳:“有屁快放,别打扰爷用膳。” “嘿嘿,八爷,您看,您把傻大个训得这么听话,简直比亲儿子还乖,要不……您再辛苦几天?帮我们看管他一段时间?就几天!我和果子去趟春城,跟您带最好的核桃回来,进口的!” 包子搓着手,像个诱惑小孩的怪叔叔。 我心里一动,也看向八爷, 这确实是个办法,如果八爷真能镇住丁一的话。 八爷停下嗑核桃的动作,歪着脑袋,那双小眼睛在我们俩脸上来回扫视,好像在权衡什么。 半晌,它居然点了点头,用翅膀拍了拍胸脯:“嘿嘿,看在你们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爷就勉为其难,再帮你们带几天孩子。不过说好了,进口核桃,不能少于五斤。” 我和包子都愣住了,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这不像八爷雁过拔毛的风格啊。 包子惊喜过望,连连保证:“五斤,绝对五斤,只多不少!八爷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我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傻鸟答应得太爽快了,它平时没这么好说话。 我狐疑的看着它:“八爷,你……没打什么别的主意吧?” 八爷立刻炸毛,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用小爪子指着我:“操!你这是什么话?爷是那种趁人之危的鸟吗?爷这是发扬风格,助人为乐,不信拉倒,爷还不伺候了!” “别别别!八爷八爷,他胡说八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包子赶紧打圆场,狠狠瞪了我一眼。 “果子你闭嘴,八爷高风亮节,岂是你能踹度的。” 我摸摸鼻子,没再说什么。 但心里那点疑惑感却没散去。 八爷这反应,更像是……它本身就想单独和丁一待一段时间! 难道它真想开发丁一的更多潜能? 或者……它发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关于丁一身上的秘密? 不过眼下,这似乎是唯一能让我们暂时脱身的方法。 东北的凉爽和包子的撺掇,也确实让我有点心动。 “行吧。” 我最终点完了点头:“那就麻烦八爷你了,我们快去快回。” “嘿嘿,放心去吧,保证给你们训的妥妥地位!” 八爷得意的落回窗台,继续嗑它的核桃,眼神却是不是瞟向院子里安静坐着的丁一,那小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包子才不管那么多,见我松口,立刻欢呼一声,跳起来就开始规划行程。 “太好了,我这就去打听车票,不!坐飞机去,快!春城,大洋马,爷来了!” 看着兴奋得像个二百斤孩子的包子,又看看院子里那个对即将到来的留守生活一无所知,依旧认真发呆的丁一,还有窗台上那只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琢磨啥的傻鸟。 飞机降落在春城机场时,一股凉爽的空气瞬间包裹过来。 和津沽那种黏糊糊的闷热完全是两个世界。 七月底的春城,阳光虽然也亮的晃眼,但站在阴影里,风吹过来竟然带着明显的凉意,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卧槽!真他娘的凉快!” 包子深吸一口气,兴奋的直搓手:“这地方来对了。” 我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包子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凑近司机,挤眉弄眼的打听:“师傅,跟您打听个地儿,咱春城……哪儿的洗浴……嗯……服务是最好的?” 他把服务俩字咬得格外重,尾音拖得老长。 司机师傅是个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们一眼,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方向盘一抡:“明白!二位作稳了!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绝对到位!” 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家看起来相当气派的洗浴中心门口。 霓虹灯招牌闪烁着“金碧海洋休闲会所”几个大字,门口还站着两个穿旗袍的迎宾小姐。 包子眼睛都直了,付了车钱,拉开车门就要往里冲,那架势恨不得直接蹦进去。 我赶紧一把拽住他后衣领:“你他妈稳当点!这大白天的,就这么急不可耐?好歹先吃口饭吧?” “吃啥饭啊!秀色可餐懂不懂?” 包子急吼吼的挣脱我:“老子憋多久了?今天必须决战到天亮,谁拦我跟谁急!” 看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我知道拦不住,只好无奈地摆摆手:“行行行,你去你去,我自己随便逛逛。” “够兄弟,等我出来请你吃大餐!” 包子撂下句话,像脱缰的野狗,嗖地就钻进了那扇旋转玻璃门,瞬间没了影。 我心想,你连三分钟都撑不到,就得给我打电话…… ……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深不见底 东北的搓澡师傅果然名不虚传。 手法力道十足,搓得我呲牙咧嘴,感觉一层皮要被搓掉了。 但搓完浑身轻松,像卸下了十几斤的重担。 换上会所提供的宽松睡袍,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我打算去休息大厅找个地方眯一会,或者看看电视。 休息大厅很宽敞,灯光柔和,里面不少人在看电视,喝茶,打瞌睡。 空气里都是淡淡的沐浴露和茶水的味道。 我找了个靠边的空位刚坐下,服务员就端上来一杯热茶和一盘小零食。 我靠着椅背,舒服得叹了口气,准备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目光随意的扫过大厅,忽然,我的视线在斜前方一个角落定住了。 那边躺椅上坐着的人,居然是大君,冯领君! 这小子在春城有点能量,我能跟黄菲菲认识,也是他的原因。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盯着的目光,大君转过头来。 看到是我,他脸上瞬间堆满了惊讶,随即站起身,笑呵呵地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哎呀,吴果,真是你小子。” 他走过来,熟络的拍了我肩膀一下。 “你怎么跑春城来了?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安排安排啊!” 我笑了笑,起身跟他握了下手:“我也是临时起意,津沽那边快热成蒸笼了,过来避避暑,没想到能碰上你。” “巧了这不是!” 大君显得很热情,拉着我坐下来:“一个人来的?” “还有个朋友。” 我朝楼上指了指:“耐不住寂寞,上三楼体验生活去了。” 大君闻言,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咋没一起上去?转性了?还是……看不上这儿的档次?” 我没接这话茬,只是笑了笑。 大君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哎,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呢,听说……你跟菲菲处对象呢?真的假的?” 我愣了一下:“嗯?谁说的?没有的事!” 当初只是为了帮黄菲菲应付她那个想把她嫁给黄孝宽换钱的爹,我才临时冒充了一下她男朋友。 这事过去挺久了,怎么传大君这来了?” “真没有?” 大君狐疑地看着我:“我可听说了,黄菲菲为了你,可把她爹怼得不轻,春城有多少人追她,她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你小子可以啊,深藏不露。” 他说着,用力搂了搂我肩膀:“菲菲可是个好姑娘,你得珍惜点。” 我听得头皮发麻。 这都哪跟哪啊!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虽然黄菲菲人确实不错,还帮过我两次特别的忙,但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最多算有点暧昧。 一个时紫意一个沈昭棠已经够我头疼了,再加一个黄菲菲?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大君,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赶紧澄清:“就是普通朋友,帮个忙而已,你可千万别瞎传,对黄菲菲名声不好。” 大君将信将疑:“真不是?” “千真万确!” 我语气坚决,随即赶紧补充:“对了大君,我来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黄菲菲,就当没看见我!” “为啥?” 大君更纳闷了:“我感觉她对你可是……” “哎呀,总之有点不方便。” 我打断他,一时也编不出来什么好理由:“我这次就是纯陪朋友来玩的,不想节外生枝。” 大君看了看我,好像明白了什么,点点头:“成吧,你们之间的事,我就不掺合了。不过哥得劝你一句,黄菲菲真是个好姑娘,错过了可惜。” 我只好含糊地应着。 大君也没在纠缠这个话题,热情地揽住我:“既然来了我的地盘,那就得听我安排,走,我带你吃饭去,春城有几家馆子,绝对地道。” 我刚想说要不等我那个释放能量的朋友下来一起,裤兜里的人手机就嗡嗡震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正是包子。 按下接听键,那边立刻传来包子有气无力,仿佛身体被掏空的声音:“喂……果砸……你在哪儿呢?哥们儿……释放完了……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找地方整点硬菜去啊……” 我:“……” 这才多久? 包子这效率,果然是三秒钟真男人! 我挂了电话,一脸无语。 大君在旁边听得真切,嘿嘿直乐:“你这朋友,是个快枪手啊?走,接上他,吃饭去!” 在洗浴中心门口等了一会儿,只见包子扶着腰,脚步虚浮地挪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既满足又空虚的复杂表情,眼袋好像都比刚才重了些。 “咋样?” 我揶揄地捅了他一下:“大洋马啥感觉?” 包子眼神空洞的望向远方,幽幽地吐出四个字:“深……不……见……底……” 好像经历了什么哲学思考。 大君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上了大君的车,他直接把我们拉到一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馆子。 招牌上写着春城老味道,里面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点的都是地道的东北菜:锅包肉,溜肉段,雪衣豆沙,酸菜白肉血肠,还有一大盆乱炖。 分量实诚,味道也确实霸道。 饿坏了的包子甩开腮帮子就开始造,暂时从贤者时间中恢复过来。 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大君:“君哥,春城除了……呃……三楼那种地方,还有啥好玩的没?风景啥的也行啊!” 大君抿了口小烧,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玩的地方?有啊!净月潭,伪满皇宫……不过那都是糊弄外地游客的。要说真有意思的……” 他压低声音,露出那种你懂的笑容。 “还得是咱本地的特色文化,我知道几个地儿,洗浴那叫一个绝,小妹儿也水灵,南来的北往的都有。” 包子听着,只是嗯嗯地点头,罕见的没表现出太大兴趣,看来刚才那趟深不见底的旅程确实把他掏得不轻,暂时进入了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的境界。 酒足饭饱,大君问我们住哪。 我这才想起来,光顾着玩了,下了飞机就奔澡堂子了,还没找住的地方呢…… ……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神道碑 大君一听我说还没住的地方。 立马大手一挥:“找啥宾馆,我给你们安排,保证你们满意。” 吃完饭,他开着车,没往市区繁华地带走,反而七拐八绕的开到了春城郊区。 最后在一片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平房区停下,指着其中一栋不起眼的红砖小平房,说道:“就这儿了,我一老哥们的房子,他最近进成人大学进修了,空着也是空着。别看外面旧,里面东西齐全,关键是清静,没人打扰!” 他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确实挺干净,东西屋,家具电器都有,就是装修简单了点。 “而且!” 大君冲我们挤挤眼,声音放低:“这片区好处可不止清静。往东边那条胡同走到底,有一片,嘿嘿,都是朋友开的小发廊,价格实惠,服务到位,绝对是本土风情,够刺激!比那些大酒店里放的开。” 包子眼睛好像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来,看来今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送走热情过度的大君,我和包子直接瘫在了炕上。 包子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这大君,路子挺野啊……不过这地方确实挺偏。” 第二天上午,日头都老高了,我和包子才揉着眼睛从炕上爬起来。 昨天那顿硬菜顶的慌,加上一路奔波,这一觉睡得死沉。 包子打着哈欠,揉着还有点发虚的腰眼,嘟囔着:“果子,咱出去溜达溜达?找点吃的,顺便看看这春城郊区有啥好景致没?总不能真天天泡澡堂子吧?” 我也正有此意,大君这地方虽然清净,但也太清净了点,周围连个小卖部都瞅着挺远。 我俩趿拉着鞋就出了门。 这片住宅区确实有些年头了,房子盖的没啥章法,红砖房,土坯房,甚至还有几家自己垒的小院,高矮错落。 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下雨估计就得成泥塘。 我俩漫无目的的瞎转悠,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牲畜粪便和柴火味儿,感受着这远离市区的乡土气息。 走着走着,快到村子最东头了,这边人家更稀少了。 包子眼尖,指着前面一个用破木板和碎砖头围起来的矮院:“诶,果子,你看那家,还养猪呢,味儿真冲!”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院子确实破败,院墙都快塌了半截,里面传来哼唧哼唧的猪叫声。 院子一角,用石棉瓦搭了个特别简陋的猪圈,两头黑底白花的长白猪正懒洋洋地在猪圈里拱食。 我的目光扫过猪圈,本来没太在意,刚要移开,却猛的又拉了回来。 猪圈靠角落的地面上,好像垫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板? 那石板大部分被污泥和猪粪覆盖着,但边缘处露出的一角,却异常平整,甚至能看到清晰的人工雕琢痕迹。 上面好像……还刻着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形制,这材质……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的垫脚石。 “包子,过来。” 我小声对包子招了招手。 “咋了?” 包子凑过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一块破石头有啥好看的?当猪圈垫板都嫌埋汰。” “你懂个屁!” 我拉着他,假装系鞋带,蹲下身,仔细看向那石板。 我用手抹开边缘一点恶臭的污泥,露出了更多细节。 那石质是青黑色的,质地坚硬,是上好的青石。 露出的部分刻着清晰的繁体楷书,虽然磨损严重,但还能辨认出:“韦……氏……之……”等几个字。 这他妈根本不是垫脚石,这规制,这字体,这风化程度…… 这极有可能是一块墓碑!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神道碑的一部分。 神道碑是古代放置在墓道前方记载墓主生平的石碑。 谁家会用这种东西垫猪圈?暴殄天物啊! 而且这玩意出现在这,说明附近极有可能有古墓。 “包子……” 我指着石头:“咱们应该没白来。” “咋了?” 包子一脸嫌弃的看着那沾满猪粪的石板:“这石板是古董啊?就这?白给我都不要!” “蠢货!” 我恨不得给他一脚:“这是墓碑!神道碑!看这雕工和石料,墓主人身份低不了。这玩意儿在这,那墓八成就在附近!” 包子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我操!真的假的?墓在哪?就在这猪圈底下?” 他左右看了看,恨不得立刻动手把猪圈刨了。 “你小声点!” 我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四周。 幸好,这户人家院门紧闭,好像没人在家。 “是不是在猪圈底下还不一定,但这肯定是个重要线索,这家人肯定知道点什么,或者这个碑就是他们从哪儿挖出来垫猪圈的。” “那咋整?进去问问?” 包子跃跃欲试。 “问个屁!你直接问人家你家猪圈底下是不是有古墓?人家不把你当傻逼的打出来才怪。” 我低声骂道:“得想个办法,套套话,或者晚上再来仔细瞧瞧。” 我拉着包子,像没事人一样,慢慢溜达开了。 但包子心里跟猫抓的一样,时不时回头看看那猪圈。 又在附近转了几圈,基本摸清了地形。 这户养猪的人家位置很偏,左邻右舍都隔得老远,而且房子都破旧,看来住的都是老人或者条件不好的。 这倒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晚上行动不容易被发现。 中午,我们特意绕到村子另一头的小卖部,买了点面包和火腿肠对付了一口,顺便跟那个看起来得有七八十岁,耳朵有点背的店主老头搭话。 包子买了一包最贵的烟,递给老头一根,装作随口闲聊:“大爷,跟您打听个事儿。村东头那家养猪的,是啥人家啊?我看那猪养的挺肥。” 老头眯着眼,吸了口烟,慢悠悠的说:“哦……你说老姜头家啊?就他一个老光棍,脾气怪着呢,以前在生产队喂过牲口,后来就自己养了两头猪过活。穷的叮当响,那破房子都快塌了也没钱修。” “哦哦,一个人啊。”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心里有底了…… ……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啃一嘴屎 我和包子商量了一下。 打算到晚上再来猪圈看看那块石碑。 今天大君给我们打电话,要带我们出去玩,都被我回绝了。 我跟他说,昨晚玩的太嗨皮,今天乏了。 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了。 整个村子黑灯瞎火,连狗都睡熟了,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唧唧叫。 我和包子换上深色衣服,揣上手电筒和捡的一根旧竹竿,像俩贼似的,猫着腰,再次溜达到了村头老姜头家那破院外。 院墙低矮,我俩很轻松就翻了进去,落地尽量没出声。 猪圈里那两位哼哈二将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哼哧声,身体不安的扭动着。 “快,包子。” 我低声说着,包子早有准备,立马从怀里掏出两个白面大馒头,掰碎了扔进猪食槽里。 那俩猪一看有吃的,立刻忘了警惕,争先恐后地挤过去吭哧吭哧狂炫,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俩松了口气。 抬头瞅了瞅老姜头住的那间正房,窗户黑着,一点动静没有,看老老头睡的正沉。 “走!” 我打了个手势,我俩蹑手蹑脚地靠近猪圈, 一股浓烈的骚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直犯恶心。 但为了事业,忍了! 包子负责望风兼打手电,他用手捂住大部分光源,只露出一缕微弱的光束,给我照明。 我屏住呼吸,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蹲下身,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开始清理那块垫脚石上的污秽。 黏糊糊,湿漉漉,恶臭无比的污泥和猪粪沾满了手套,那感觉简直了…… 但我顾不上恶心,小心翼翼地抹开一片区域。 青黑色的石板逐渐露出更多真容。 上面的刻字在微弱的光线下显现出来。 确实是繁体楷书,笔劲遒劲,带着明显的明代风格。 又是明代…… 我仔细辨认着…… “……昭勇将军……韦公……讳……” 果然是神道碑!墓主人姓韦,官至昭勇将军,这可是正三品武官,这规格…… 我心头狂喜,正想看得更仔细点,研究一下有没有关于墓穴方位更具体的记载…… 突然! 包子猛地把手电光完全捂灭,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操!你干……” 我压低声音骂了半句。 “嘘!” 包子特别紧张的打断我,手指指向正房方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里猛地一沉。 老姜头屋里那原本漆黑的窗户,居然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这老头子!大半夜不睡觉,起什么夜? 我和包子瞬间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被老姜头听到声音。 这大半夜的,要是被他看到有两个人人偷窥他家猪圈,偷猪贼的名头肯定是跑不掉了。 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穿衣下炕的声音。 更要命的是,那俩没良心的猪,刚好把馒头吃完了,大概是没吃饱,或者被屋里的动静惊扰了,又开始不安分地哼哼唧唧叫了起来,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妈的!” 我心里暗骂一声。 果然,屋里的脚步声顿了一下,随即朝着门口走来,还传来老姜头的嘟囔声:“俩畜生,吵吵啥?又不消停!” “跑!” 包子反应极快,低声喊了一下,转身就往院墙跑。 我也顾不得研究了,连滚带爬就跟着跑。 猪圈地面又湿又滑,全是污泥和粪便。 我慌不择路,脚下突然一滑,只觉得天旋地转,噗通一声闷响,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脸朝下! 不偏不倚,整张脸直接拍进了一滩稀糊糊,热乎乎,散发着极致恶臭的……新鲜猪粪里! “呕……” 那一刻,我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黏腻,温热,恶臭的触感糊满了我的口鼻眼。 “操他妈的!!!” 我也顾不上恶心了,本能压倒了一切,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玩命似的冲向院墙。 身后,老姜头已经拉开了屋门,一道手电光扫了出来,正好照见我狼狈翻墙的背影。 紧接着就是他愤怒的咆哮声:“小逼崽子!敢偷老子猪?站住!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我和包子哪敢停留,像被鬼撵一样,翻过院墙,跌跌撞撞地冲进黑暗的村道,拼了老命往住处跑。 身后老姜头的叫骂还在隐约传来。 一路狂奔,直到彻底听不见后面的动静,我俩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肺都快炸了。 “妈的……你说一个老头……咱俩至于这么狼狈吗……” 包子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我则弯着腰,不停的干呕。 脸上,脖子上那黏腻恶臭的感觉挥之不去,让我恨不得把脸皮搓下来一层。 “水……快回去……水!”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俩狼狈不堪的跑回住处,插上门。 我直接冲进厨房,找到水缸,拿起水瓢舀起冷水就往头上猛浇。 又用肥皂玩了命地搓洗,搓的皮肤都快破了,那恶心的臭味好像才淡了一点。 包子在一旁,看着我这副惨样,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笑!笑个屁!” 我没好气的骂道:“妈的!倒霉透顶,啥也没看清,还惹一身骚!” “也……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包子弱弱地说:“至少确定那碑是真的,墓肯定不远,就是……就是代价大了点……” 他看着我的脸,又忍不住想笑。 我瘫坐在炕沿上,身心俱疲,加上脸上搓得火辣辣的,郁闷的想撞墙! 我这是粪发涂墙了,真是出师不利。 最关键的是,墓的具体位置还不确定。 这么一搞,打草惊蛇,再想靠近老姜头的院子可就难了。 东北人心齐,这会老姜头的左邻右舍说不定正在找偷猪贼呢。 “接下来咋整?” 包子问,我抹了把脸,叹了口气:“还能咋整?从长计议吧,先睡觉,明天再说!妈的!晦气!” 包子闻言,贱笑一声:“果子,猪屎啥味的?” “你当时喝尿啥味的? 包子一听这话,急了:“你看你!又提这茬……” ……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无了个大语 第二天快中午我才醒过来,脸上还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总觉得那股若有若无的猪粪味儿还在鼻尖绕。 包子那厮倒是心大,呼噜打得震天响。 我踹了他一脚:“还睡!想想辙!” 包子迷迷瞪瞪坐起来,揉着眼睛:“想啥辙?那老姜头肯定警觉了,咱再去翻墙,没准他拎着锄头等着呢。” “不能硬来了。” 我皱着眉:“得智取,想办法从他嘴里套话,或者……光明正大的进他家院子看看。” “咋智取?那老头能打理咱?” 包子没啥信心。 我琢磨了一会儿,有了个主意。 “咱们可以假扮成收猪的贩子,去找他谈买猪,顺便就能光明正大的进院子看猪圈,还能跟他搭话,套套那石碑的来历。” 包子一拍大腿:“这主意行啊!还是你脑子好使!但咱俩这气质,像收猪的吗?” 包子说着,还低头看了看自己。 “不像也得像!” 我下定决心:“去镇上搞两身旧衣服,弄得埋汰点,再打听打听现在生猪啥价,别露馅了。” 说干就干! 我俩下午坐车去了趟附近镇上,在地摊买了两套又土又旧的劳动布衣换上,还故意蹭了点灰。 又跟几个路边闲聊的老头打听了一下现在毛猪的收购价,心里大概有了底。 第二天一早,我俩特意没洗脸,弄得风尘仆仆的样子,再次来到了老姜头家院门外。 这次没翻墙,老老实实敲门。 “谁啊?” 院里传来老姜头警惕的声音。 “大爷,开开门呗,收猪的!” 包子扯着嗓子喊,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常走村串户的贩子。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老姜头那张布满皱纹,写满警惕的脸露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我们俩。 “收猪?收啥猪?我这儿没猪卖!” “哎哟大爷,您别逗了。” 我赶紧赔着笑脸,递过去一根好烟。 “村那头小卖部老爷子都说您家养了两头大肥猪,膘肥体壮的。我们哥俩是城里肉联厂的,下来收点好猪,价格好商量。” 老姜头狐疑地接过烟,却没点,依旧堵着门:“不卖,养着过年自己杀肉吃。” “别啊大爷。” 包子按事先商量好的套路接话:“您自己杀多麻烦?还得请人,褪毛,收拾下水。卖给我们,钱拿到手多痛快!现在行情好,三块五一斤呢。” 我们打听的其实是三块二。 老姜头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对价格有点心动,但还是很警惕。 “你俩看着眼生啊?不是本地收猪的吧?” “哎!我们是市里大场子的,这不快八月节了嘛,厂子里任务重,下面跑不过来,我们才下来转转。” 我赶紧解释,心里有点打鼓。 老姜头又盯着我们看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让开身子。 “进来看看吧,就那俩玩意儿。吃的多拉的也多。” 心里一喜,成功了第一步。 走进院子,那股熟悉的猪臭味又来了。 我强忍着不适,假装目光不经意的扫向猪。 那块青石板依旧静静的躺在老地方,被猪踩踏得更加污秽不堪。 “啧啧,这猪养的真不错!皮毛光亮,骨架也大!” 包子装模作样地围着猪圈看,还伸手拍了拍猪屁股。 那猪不爽的哼唧了一声。 “大爷,您这猪喂得可真下心思。” 我一边附和,一边慢慢靠近猪圈,假装仔细看猪,实则用脚悄悄拨弄了一下石碑旁边的污泥,想看的更清楚点。 老姜头靠在门框上抽烟,眯着眼看我们,没说话。 “大爷。” 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装作随口问道:“您这猪圈垫脚的这块大石板挺平整啊,从哪儿弄的?这大青石,盖房子打好地基了吧?” 老姜头吐了口烟圈,慢悠悠地说:“哦,你说那石头啊?早了,忘了从哪儿刨出来的了。死沉死沉的,正好垫猪圈,省的猪崽子把地拱塌了。” “看着像个老物件啊?” 我继续试探:“上面好像还有字吧?是不是啥碑啊?” 老姜头闻言,撩起眼皮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人心。 他嘿嘿笑了两声,笑声有点干巴:“字?啥字?早就磨没了。就是块破石头,你们到底是来看猪的,还是来看石头的?” 我心里一凛,感觉这老家伙可能起疑心了。 包子赶紧打圆场:“看猪看猪,当然是看猪!这石头有啥好看的!大爷,这猪您真不打算卖?三块五,现钱!” 老姜头却不再接猪的话茬,用鞋底碾灭烟头,直起身子,看着我们,脸上那点伪装出的憨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农民式的精明和了然。 “行啦,俩后生。” 他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别跟我这儿演了。你们不是收猪的,昨天半夜,是你们俩小子吧?” 我和包子心里同时咯噔一下,被识破了? 包子还想狡辩:“大爷您说啥呢?我们……” “哼。” 老头哼了一声,指了指我的裤腿。 “你这裤脚上,还沾着俺家猪圈的泥呢,那味儿,俺闻了半辈子了,错不了。” 我低头一看,果然,昨天摔倒时沾上的污泥虽然洗过,但还有淡淡的痕迹和味道。 “你们是冲着这石头来的吧?” 老姜头目光扫过那块石碑:“俺在这住了几十年,这石头打俺爹那辈就在这儿垫猪圈了。以前也有人来问过,说是啥古墓,想买,俺都没卖。俺就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有点说头。” 他顿了顿,看着我俩尴尬又紧张的样子,居然没生气,反而笑了笑。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净想些歪门邪道。想要这石头,直接说不就完了?非得大半夜翻墙扒院子,摔一嘴粪,舒坦了?” 我和包子脸臊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老头,啥都明白,就连昨晚我色糗事他也知道了。 “大爷……我们就是好奇。”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老姜头摇摇头:“好奇心害死猫,这石头,你们就别惦记了。我也不知道它来自哪里,上面也没有你们想要的线索。”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心里无了个大语…… ……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歌舞厅 被老姜头毫不客气的撵出来。 我和包子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的往回走。 “妈的,白忙活一场,感觉被人当猴耍了。” 包子踢着路上的石子,愤愤不平。 我叹了口气:“算了,包子,命里无时莫强求。是咱想岔了,一块破石头,能说明啥?也许你早就没了,就剩这么个碑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那股不甘劲还是挥之不去。 昭勇将军墓啊!正三品武官!这要是在哪被发现了,里面的东西绝对不会差的。 回到住处,两人都懒得说话,瘫在炕上生闷气。 傍晚时分,大君开着一辆破桑塔纳来了。 一进门就嚷嚷:“咋样啊两位兄弟?这两天玩的嗨不?东头胡同里那几家发廊,考察得咋样?有收获没?” 我和包子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光惦记着那块石碑了,哪顾得上去考察本土风情啊。 “还……还行吧。” 包子含糊的应付了一句。 大君嘿嘿一笑,一副我懂的表情。 “走,别蔫着了,哥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唱唱歌,喝喝酒,放松放松!保证你们那点郁闷一扫而光!” 也没等我俩同意,就连拉带拽把我们塞进车里。 车子开到市区一家看起来还挺气派的歌舞厅门口。 霓虹灯闪烁,夜莺歌舞厅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迎宾小姐。 一进门,震耳欲聋的迪士高音乐和混杂的烟酒气味就扑面而来。 灯光昏暗,舞池里群魔乱舞,卡座里基本都是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 大君显然是常客,熟门熟路的要了个包间。 刚坐下,一个穿着西装,满脸堆笑的经理就进来了。 “君哥来了,好久不见啊,今天几位?小妹马上安排!” 大君大手一挥:“就我们仨!找几个放得开的,漂亮的,把我这两位兄弟伺候好了!” 没多久,六个穿着超短裙,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就鱼贯而入。 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们笑嘻嘻地自动分散坐到我们旁边。 “老板,玩骰子喝酒呗?” 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姑娘直接贴到我身边,拿起骰盅。 我对这种场合地女人没啥兴趣,纯粹是应付场面,就跟着摇骰子,喝酒。 歌厅的酒都是掺水的,喝起来没多大劲。 包子倒是很快进入了状态,一手搂着一个姑娘,抢过麦克风,开始鬼哭狼嚎地唱起了心太软,跑调跑得能把原唱气昏过去。 那姑娘还假惺惺的鼓掌叫好。 大君更离谱,跟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姑娘耳语了几句,那姑娘娇羞的捶了他一下。 然后大君就搂着那姑娘起身,径直走进了包间自带的那个小卫生间,咔哒一声还把门反锁了。 包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能听到卫生间里隐约传来的奇怪动静。 我旁边的大波浪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老板,你看君哥多会玩~咱们也找个地方聊聊人生理想呗?” 我尴尬的往旁边挪了挪:“不了不了,喝酒,喝酒。”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卫生间门开了。 大君一边系着皮带一边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那个跟他进去的小姑娘也跟着出来,脸蛋红扑扑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巾正在擦嘴角。 我秒懂。 这大君,真是……不拘小节。 就在包间里气氛逐渐活跃起来,包子又开始新一轮魔音灌耳时…… “砰!!” 包间里的门猛的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甚至盖过了音乐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音乐也戛然而止。 只见门口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壮汉,个个脸色不善,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光头,脖子上挂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眼神凶狠的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大君身上。 “冯领君!你他妈挺有闲心啊!” 光头男指着大君的鼻子骂道:“老子让你交人,两天了,连个屁都没有!你倒好,跑这儿搂着娘们潇洒来了?!什么意思?不把我光头强放在眼里是吧?” 包间里的姑娘们吓得尖叫着缩到角落。 大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还算镇定。 他慢慢放下酒杯,看着那光头:“强子,火气别这么大。小弟之间打打闹闹,常有的事。你当大哥的,跟着掺合什么?跌份不?” “我去你妈的跌份!” 外号光头强的男人显然怒火中烧:“二扁瓜把我弟弟小龙开了瓢,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这是打打闹闹?今天你不把二扁瓜交出来,老子把你拆了!” 大君脸色也沉了下来:“强子,话别说太满,这年头,大家都是求财,不是求气!” “我求你妈的气!” 光头强彻底怒了,抄起桌上一个空啤酒瓶,对着大君的脑袋就砸了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眼看那酒瓶就要砸到大君头上。 就在这时,正在旁边拿着麦克风酝酿下一首吻别的包子,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本能反应,看到有人动手,想都没想,手里的麦克风脱手而出。 “嗖……啪!” 那沉重的麦克风精准地砸在半空中的啤酒瓶上。 玻璃瓶瞬间爆裂,玻璃碴子和啤酒沫四处飞溅。 包间的女人们发出更刺耳的尖叫。 包子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光头强那边骂骂咧咧:“操你妈的!唱个歌都不消停!不想死,就他妈给老子滚!” 这一下,不仅镇住了光头强一伙,连大君都惊讶地看了一眼包子。 光头强愣了两秒,显然没料到对方还有人敢动手,而且手法这么别致? 他脸上横肉抽搐,彻底暴怒:“妈的!给我干他们!一个都别放过!” 他身后七八个壮汉立刻吼叫着冲了上来!抡起拳头,抄起桌上的酒瓶,烟灰缸就砸。 “我操!” 大君骂了一句,也顾不上形象了,抓起桌上的果盘挡在身前。 包间里瞬间陷入混战。 酒杯,果盘,麦克风满地乱飞。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声,东西碎裂声响成一片…… ……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那小胖子挺帅 跟包子比,我不是打架的料。 我赶紧往沙发后面撤,顺手抄起一个空酒瓶。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的家伙狞笑着冲我过来,我瞅准机会,一个底扫踢在他小腿上,他踉跄了一下,我趁机把酒瓶砸在他肩膀上。 这家伙嚎叫了一声,暂时退了。 另一个家伙从侧面扑过来想抱我腰,我情急之下,使出了独门绝招,抬腿就是一个标准的撩阴腿。 “嗷……” 那家伙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的惨叫,捂着裤裆就跪了下去,脸憋成了紫茄子。 我刚松口气,以为解决了一个。 没想到那家伙在地上蜷缩了不到十秒,居然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虽然脸色依旧痛苦,但居然还能战斗。 我靠!这什么情况?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还是……压根没蛋蛋?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包子那边倒是打得风生水起。 这家伙酒劲上来了,加上骨子里的悍勇,彻底爆发了。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章法,就靠力气大,下手黑,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一个壮汉抡着破酒瓶扎向他的肚子,包子不躲不闪,直接用胳膊硬抗了一下,血瞬间就冒出来了,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拳就闷在那人鼻梁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壮汉哼都没哼一声,仰面就倒,鼻血喷得老高。 另一个从后面抱住包子,包子猛的一个后仰头槌,后脑勺结结实实捶在对方面门上。 那家伙惨叫一声,松开手,满脸开花的蹲了下去。 包子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抡圆了就往人堆里砸,一时间竟然打得那帮人不敢近身。 但对方实在人多,又都是经常打架的主。 很快包子后背挨了一下,我也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扑倒在沙发上。 眼看我们就要被群殴…… 突然! 包间的灯“啪”的一下全灭了,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谁关的灯?!” “妈的!看不见了!” “操!谁摸我?!” 黑暗中,惊呼声,咒骂声,碰撞声更加混乱。 显然有人趁乱关了总闸。 我也趁机摸索到墙边,准备趁黑下个黑手。 黑暗中,只听“嘭!”“啊!”“咔嚓!”几声闷响和惨叫,好像是包子还在发威。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啪!” 灯又亮了。 只见光头强带来的那七八个壮汉,此刻全部躺在了地上,不是抱着胳膊就是捂着腿,痛苦的呻吟着,爬都爬不起来。 而包子,正骑在光头强那光溜溜的脑袋上,硕大的屁股几乎把光头的脸都坐扁了。 他左手揪着光头强的耳朵,右手正抡圆了巴掌,“啪啪啪”地扇着光头强的嘴巴子。 一边扇还一边醉醺醺地嘟囔着:“服不服?!啊?!他妈的老子唱歌呢!听不见啊?!砸场子是吧?!让你砸!让你砸!服不服?” 光头强被坐得直翻白眼,嘴里呜呜噜噜的也不知道是求饶还是骂娘,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大君在一旁都看傻了,张着嘴忘了合上。 那几个小妹更是缩在角落,吓得瑟瑟发抖,但又忍不住偷看大发神威的包子,眼神里居然还有点……崇拜? 我赶紧过去把包子拉起来:“行了行了,再打打死了!” 包子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踹了光头强一脚:“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光头强带来的那些小弟互相搀扶着,狼狈不堪的爬起来,架起被打成猪头,还在晕乎的老大,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逃出了包间。 包间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我们三个和那几个吓坏的小妹。 大君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的说:“妈的,光头强这王八蛋,今天折了这么大面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回去叫人去了。” 包子一听,酒劲又上来了,大手一挥,满脸不在乎:“叫人?叫他妈天兵天将也没用!找他们老窝去!直接给他废了!永绝后患!” 我听得直摇头:“包子,你喝多了吧?消停点!” 大君也皱眉:“兄弟,好意心领了,但光头强地盘不小,手下手下人也不少,就咱们三个人……” “三个人咋了?” 包子一挺胸脯,结果牵动了后背上的伤,疼得他呲牙咧嘴,但嘴上还不服软:“老子一个人就够了,打他们跟打儿子似的。” 他指着地上那些碎玻璃和血迹:“就这群货色?来多少收拾多少。” 我也不知道包子今天这是咋了,按说这是大君和光头强之间的事,帮大君躲过这一劫就可以了,没必要再掺和接下来的事。 毕竟我们是来散心的,不是来添堵的。 但大君看着包子这混不吝的劲头,又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眼神闪烁了一下,好像被包子的勇猛感染了,一咬牙:“行!妈的!豁出去了!我这就打电话再叫几个能打的兄弟!” “叫个屁!” 包子一把按住了大君拿电话的手,打了个酒嗝,喷着酒气:“等你叫人,黄瓜菜都凉了!现在!就现在,直接端他老窝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和自信,难道是酒精给他的勇气? 那几个小妹看着包子,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包子大手一挥,捡起地上一个还算完好的酒瓶子拎在手里,摇摇晃晃地就往外走:“走!干他娘的!” 大君也被激起了血性,骂了句脏话,从沙发底下摸出一根短钢管揣进怀里:“走,我知道他狗窝在哪儿!” 我看着这两个人,知道拦不住了,心里叫苦不迭。 包子刚开门,歌厅经理正好出现。 他苦笑着看着大君,一脸难为情的样子。 “君哥,你看……这……我不好跟聪哥交代。” 大君回头看了看,然后拍了拍经理的肩膀说道:“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为难,一会我给聪子打电话,等我收拾完光头强,就把钱给聪子送去,你们先把这里打扫了吧。” 经理挠挠头,也不敢再说什么,朝里面的小妹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出来。 我在走廊,好像听见了她们夸包子:“那小胖子挺帅……” “……” 第一千一百章 调虎离山? 我们三个,带着一身酒气,冲出了夜莺歌舞厅。 大君那辆桑塔纳被开得像是要散架,一路轰鸣在春城夜晚的街道上狂飙。 “光头强那王八蛋老窝我知道,是个游戏厅!” 大君一边猛打方向盘一边吼道:“平时他那帮狐朋狗友都在那儿聚着。” 没多久,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一条相对偏僻的街口。 对面一家门脸不小的游戏厅正灯火通明,游戏厅的霓虹招牌闪烁不定,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游戏机音乐和拍打按钮的噼啪声。 我们三个杀气腾腾的冲了进去。 里面乌烟瘴气,烟雾缭绕,几十台各式各样的街机前挤满了人,大多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一个个大呼小叫,沉迷在游戏世界里。 真正看起来像混混的没几个,都聚在角落的几台赌博机前。 大君阴沉着脸,在里面快速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光头强的影子。 他一把揪住一个正叼着烟,靠在换币台旁的马仔:“光头强呢?!” 那马仔被吓了一跳,看清是大君,有点慌。 “君……君哥?强哥?没……没回来啊?他不是带人去找您……” 看来光头强挨完揍还没顾上回老窝报信,或者直接去医院了。 大君眉头紧锁,松开马仔,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 光头强没来,那他那些受伤的小弟呢?按照常理,吃了这么大亏,要么回来摇人,要么去医院,总得有个地方去…… 突然,大君脸色猛地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猛地一拍大腿:“操!坏了!” 他转身就往外狂奔。 我和包子一脸懵逼,完全没反应过来,但也只能跟他往外跑。 “咋了君哥?” 包子一边跑一边问。 大君跳上车,发动引擎,脸色铁青,油门几乎踩到了底:“可能是调虎离山!光头强这杂种,他他妈可能去抄我老窝了!” 老窝?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大君的那家旅馆。 桑塔纳像发了疯一样在街道上穿梭,喇叭按得震天响,引来一片骂声。 没多久,车子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停在了那家我曾住过的旅馆门口。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心里一沉。 旅馆的玻璃大门碎了一地,玻璃碴子溅的到处都是。 里面的灯光昏暗,隐约传来打砸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妈的!” 大君眼睛瞬间红了,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我和包子也赶紧跟上,冲进旅馆大堂,里面一片狼藉! 前台被砸烂了,椅子东倒西歪,花瓶碎片和水渍满地都是。 更让人血压升高的是,只见光头强那几个还能动弹的小弟,正在里面疯狂打砸! 而光头强本人,脑袋上缠着绷带,一脸狰狞的站在中间指挥。 最扎眼的是,黄菲菲居然也在。 她显然是被从里面拖出来的,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破了,正被一个混混死死拽着胳膊往外拖。 她拼命挣扎,脸上满是惊恐和泪水。 “强哥,这妞真不错,带回去给您压压惊。” 那个拽着黄菲菲的混混淫笑着说道。 光头强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妈的!冯领君敢动老子,老子就玩他的员工!” 看到这一幕,我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我也顾不上对面人多不多了,指着那边就吼了一嗓。 “放开那个女孩!!!”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在混乱的大堂里甚至盖过了打砸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动作都顿了一下。 光头强和他手下齐刷刷地扭头看过来。 当看到是我们三个,尤其是眼神凶狠的大君和气势汹汹的包子时,他们脸色都变了。 “冯领君?!你……你怎么……” 光头强显然没料到我们会这么快杀回来,而且还是直接找到了这里。 黄菲菲也看到了我们,尤其是看到我,眼泪流得更凶了!带着哭腔喊道:“吴果!” 拽着她的那个混混下意识地松了松手。 “操你妈的光头强!感动老子的员工!砸老子的店!老子今天弄死你!” “妈的!阴魂不散!给我上!废了他们!” 光头强也反应过来,虽然他知道包子身手了得,但现在骑虎难下,不可能直接认怂。 其实我觉得,他已经做好了第二次挨揍的准备。 但是他可能不知道,这次,就不仅仅是挨揍那么简单了。 那些小弟们虽然也怵包子的勇猛,但老大发话,也只能硬着头皮抡起手里的家伙抡了上来。 大堂里瞬间再次陷入混战。 这次空间更小,更加混乱。 大君像是疯了一样,完全不顾自己,抡着钢管见人就砸! 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包子虽然酒醒了不少,但悍勇不减,他抢过一把对方手里的钢管,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无人能近身。 我也被逼急了,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拽着黄菲菲的那个男人。 老子今天非把你两条胳膊卸下来不可! 捡起一把一个不知道谁掉的扳手,瞅准机会就下黑手,专门敲膝盖和胳膊肘。 但对方人还是多,而且有了准备,很快我们三个就被分割开来,各自为战。 我这边对付两个家伙就有点吃力,险象环生。 眼看一个家伙抡着甩棍砸向我脑袋,我下意识抬起扳手格挡…… “铛……”一声脆响,震得我手臂发麻,扳手差点脱手。 另一个家伙趁机一脚踹在我的腰眼上,我疼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 那两个家伙狞笑着逼近。 “吴果……” 黄菲菲喊了一声,声音焦急,担心。 我余光瞥了他一眼,那个拽他的人现在只是控制着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我深吸一口气,今天,我准备豁出去了! 我要让这帮人知道,我吴果也不是软柿子! “给我滚开!” 我抡起扳手横扫,那两人微微后仰避开,趁这机会,我往旁边一窜,然后手里的扳手脱手而出,狠狠砸向其中一人的太阳穴。 结果我不关心,因为我在这个间隙,已经冲向了黄菲菲…… ……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这事没完! 我眼里只剩下黄菲菲惊恐的脸和那个混混令人作呕的咸猪手。 肾上腺素狂飙,腰上的剧痛都被压下去了,一个箭步蹿过去,趁着那个混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一记老拳就怼在他鼻梁上。 “嗷呜!” 那混混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抓着黄菲菲的手,捂着脸踉跄后退。 “快过来!” 我一把将黄菲菲扯到身后,用自己不算宽阔的后背挡住她。 那一刻,英雄气概没感觉到,只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预感贼他妈不好。 果然,这预感灵验的让人想哭。 就在我把黄菲菲护到身后的下一秒,后脑勺猛的一震。 “嗡……” 像是有人在我脑袋里狠狠敲响了一口大铜钟,整个世界瞬间就变了调。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耳朵里充斥着一种令人烦躁的高频鸣叫声,盖过了现场的打砸和叫骂。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我的后颈流了下来,痒痒的。 我晃了两下,差点没直接栽地上。 勉强回头,看见一个瘦得跟麻杆似的混混,手里拎着半截破凳子腿,正一脸猥琐又得意的笑。 “我操你大爷……” 我含糊的骂了一句,感觉舌头都大了。 “吴果!” 黄菲菲的惊叫带着哭腔。 我这边的变故被包子看在眼里。 他正被三四人围着,一根钢管舞得风生水起,磕飞了不少家伙事。 一瞧我挨了黑手,脑袋瓜子哗哗淌血,眼睛瞬间红了。 “我日你祖宗!动我兄弟?!” 包子发出一声堪比黑熊瞎子的咆哮,根本不管朝他身上抡过来的棍子,硬是用肩膀扛了一下,整个人像一辆失控的重型卡车,低着头就朝我这边猛冲过。 挡在他前面的两个混混根本没反应过来,或者说被这股不要命的气势吓傻了,直接被包子一肩膀一个撞的双脚离地,惨叫着飞了出去,砸翻了一张摇摇欲坠的桌子。 眨眼功夫,包子就冲到我面前,一脚踹飞了那个拿凳子腿的瘦猴。 那家伙像个破麻袋一样滚出去老远,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 “果子,没事吧?操!脑袋开瓢了!” 包子扶住摇摇晃晃的我,声音又急又怒,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却让我感觉异常踏实。 我刚到津沽,也是包子救的我。 我甩了甩昏沉胀痛的脑袋,抬手往后脑勺一摸,再伸到眼前一看,满手鲜血,黏糊糊,热乎乎的。 血! 妈的! 本来就被砸得火冒三丈,这下见了红,再加上之前憋了一晚上的怒气,酒气,所有情绪“轰”一声全炸开了。 肾上腺素再次飙升,甚至压过了那股眩晕感。 “老虎不发威,你们真当我是hello Kitty啊?” 我吼出了这句当时还挺时髦的台词,眼睛都红了,彻底豁出去了。 之前捡的扳手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我想都没想,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后腰上一摸,那里别着一把匕首。 “唰!” 匕首出鞘,冷冰冰的寒光在混乱昏暗的大堂里一闪。 我目标明确,就是那个刚才用凳子腿给我开瓢的瘦猴子! 他刚被包子踹飞,正哼哼唧唧的想爬起来。 我握着匕首,不管不顾的就朝他冲了过去!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干他娘的! 那瘦猴刚撑起半个身子,一抬头,看见我握着刀,面目狰狞的扑过来,吓得魂飞魄散。 想躲,可身子不利索,竟然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想挡。 我当时冲得太猛,根本收不住脚,也没想收。 就那么直挺挺的,手里的匕首借着前冲的力道,噗嗤一声…… 轻而易举的全部扎进了他抬起的胳膊下方,软肋偏上的位置。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的声音,打斗声,叫骂声,哭喊声……瞬间消失。 整个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感觉刀尖传来的那种轻微阻碍感,然后是豁然开朗的切入感。 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湿了他的衣服,也沾满了我的手。 那瘦猴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极度的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扎在自己肚子上的匕首,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然后身体向后一软,“咕咚”一声向后仰面倒去,直接瘫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只有那把匕首还直挺挺地立在他肚子上,触目惊心。 我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僵在原地,脑子里的热血嗖一下全凉了。 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血液顺着虎口往下滴答。 虽然以前跟别人也动过手,也杀过人,但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子扎进了一个大活人的肚子里,这感觉完全不同。 就比如孙威,他爹不会报警,只会以江湖的方法报仇。 但如今可不一样,如果光头强真想咬死理,那我真有可能进去进修。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边,看着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弟。 大君刚用钢管撂倒一个,喘着粗气看过来,脸色一变。 包子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我这么生猛,直接动真格的了。 光头强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混了这么久,打打杀杀常见,但真闹出人命,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猴哥!” 一个小弟颤声喊道,打破了死寂。 “妈的!” 光头强最先反应过来,脸色变得特别难看,他快步走到瘦猴身边,蹲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 “还有气!” 他抬头吼道,声音有点发颤:“快!快他妈抬上车!送医院!快啊!” 几个小弟手忙脚乱地上前,小心翼翼抬起瘦猴,慌里慌张地往外跑,连地上的家伙都顾不上了。 光头强站起身,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他死死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怒,有恐惧,还有一丝狠毒。 但他没有放狠话,只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冯大君,还有你小子,行!真行!这事儿没完!” ……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缝针 光头强他们走的干脆。 转眼间,刚才还喊打喊杀,混乱不堪的大堂,就只剩下我们几个。 还有满地狼藉和一滩刺眼的鲜血。 打斗突然结束,紧张的神经一松弛,我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包子赶紧一把架住我。 后脑勺的伤口这时候才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一阵阵眩晕感不断袭来。 “果子!你他妈……” 包子看着我后脑勺还在汨汨冒血,又急又气。 “你他妈傻啊!动什么刀子?闹市杀人可不比咱们……那是要偿命的。” 此时的包子已经彻底醒酒了,语速特别快:“赶紧给你爷爷打电话,或者给时老爷子打也行,他们应该有办法,得提前安排,不然警察来了你可就被动了。” 我这会儿也没了啥主见,脑子里跟浆糊似的,手下意识的往口袋里摸,想找找我的手机。 “行了,包子,别咋呼了。” 大君扔掉手里的钢管走了过来,看他的脸色还算镇定。 他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又看了看我的后脑勺。 “光头强他们不会报警的。” 大君语气肯定:“他们自己屁股底下也不干净,这种械斗,还见了红,报了警谁也讨不了好。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打了输了认栽,找回场子也是私下里的事。报警那是孬种,他光头强还混不混了?” 他这么一说,包子倒是松了口气。 “那要是人死了咋办?” 包子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知道这事出在我身上,他是替我担心。 “看造化吧。” 大君皱了皱眉:“那一刀位置有点刁,但应该没直接捅要害。送去及时,大概率死不了。就算死了……” 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如果真死了,这事因我而起,所有事我自己扛!这种是他们先下的黑手,咱们属于正当防卫,最多算防卫过当。”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经常经历这种事一样。 看来东北民风彪悍,这不是空穴来风。 “行了,先别管这个了。” 大君摆摆手:“果子,你这脑袋瓜子再流血流成干尸了。包子,扶他过去坐下,菲菲,别傻愣着了,去找找医药箱还在不在。妈的,老子的店砸成这逼样……” 黄菲菲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我一头的血,眼泪又出来了,但强忍着没哭出声,赶紧点头,踉踉跄跄的在一片狼籍中翻找医药箱。 包子扶着我,小心翼翼地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坐下。 动作牵扯到我后腰的伤,疼的我呲牙咧嘴。 “妈的,轻点轻点,包子你他妈是不是趁机报复?” 我吸着冷气骂道,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身体上的疼痛。 “滚蛋!老子救你还救出错了?” 包子嘴上不饶人,但动作还是放轻了不少。 “你说你,英雄救美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啊,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放屁!老子要不是吸引了火力,你能那么轻松撞飞俩?” “拉倒吧,就你那三脚猫功夫……” 我俩习惯性的斗着嘴,很快,黄菲菲找到了还没散架的医药箱,抱了过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小手还在抖。 大君接过药箱,打开看了看:“还好,东西基本没坏。” 他拿出酒,精棉签和纱布:“果子,忍着点,得先消毒,可能有点疼。” “大君你轻点,我这可是脑袋,不是木头疙瘩……” 我得提前预警,大君笑骂了一句:“废话真多。” 然后开始下手,但他手上很稳,显然没少处理这样的事情。 沾满了酒精的棉签碰到伤口的刹那,我疼得嘶一声倒抽冷气,整个人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大君对包子说:“按住他!” 包子赶紧用力按住我的肩膀,黄菲菲在一旁看着,小脸煞白,紧紧咬着嘴唇,比我还紧张。 酒精灼烧的剧痛过后,大君动作麻利地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污,仔细看了看。 “口子不小,得缝针,我先给你压上纱布止血,一会儿得去医院。” 他用厚厚的纱布按在我的后脑勺上,一阵按压,又疼得我一阵呲牙咧嘴。 “妈的,光头强这杂种,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砸我店,这事没完。” “大君,那你接下来咋办?” 包子问道,看着满地狼藉,不由得摇了摇头。 “还能咋办,先收拾残局吧。” 大君叹了口气:“等会儿我给几个朋友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帮忙处理一下。果子你这伤得赶紧去医院,菲菲……” 他看向黄菲菲:“你这……衣服都破了,去换身衣服,带果子去医院,哪家医院你知道吧?” 黄菲菲点了点头,动作麻利的去换衣服,生怕耽误了我的伤情。 包子扶着我,准备去开车,我一起身,感觉头晕的更厉害了,可能是失血有点多,加上刚才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的吧。 黄菲菲换上了一件大T恤,跑过来跟我并肩,时不时担心地看看我的后脑勺。 上了车,包子开车,我和黄菲菲坐在后座,她负责指路。 没走多远,黄菲菲看向我:“吴果,谢谢你……” 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扯出个笑容,结果牵动了伤口,又一次变成呲牙咧嘴。 “没事……路见不平……哎哟……拔刀相助呗……” 包子从后视镜里翻了个白眼:“得,又装上大尾巴狼了。” 医院路程不算太远,是一家私立医院,规模也不算大。 这里的医生也不问你怎么受得伤,检查好伤口,给我打上麻药,就开始给我缝针。 不知道有没有头部受过伤的小伙伴,即使打了麻药,那种穿针引线的疼还是很不容易忍受的。 我的汗,从缝针开始就没停过。 好在伤口不长,只缝了八针。 而我头上已经有了两道伤疤。 你就看我这两道疤狠不狠就完事了…… 缝针结束,包扎完毕,医生告诉我注意事项,开了点消炎药,一个星期之后再来拆线,现在就可以回家了。 路过医院收费窗口的玻璃,看着里面自己狼狈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苦笑。 这就是命啊……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还钱 从医院出来,夜风一吹。 我后脑勺的伤口跟着一跳一跳的疼,整个人晕得更厉害了,看路灯都有点重影了。 “果子,你现在这德行需要休息,大君那肯定是不行了。” 包子扶着东倒西歪的我,咧着嘴:“要不……去菲菲那凑合一宿?” 黄菲菲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看着我这惨状,点了点头,声音很小:“我……我那儿地方小,就一间房……但沙发还能睡人。” “得嘞!就这么定了。” 包子压根没给我反对的机会,直接把我塞进了桑塔纳的后座里。 车子拐来拐去,开进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区,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 黄菲菲掏出钥匙打开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单元,地方确实不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空气中还有股女孩子房间特有的淡淡香味,跟刚才旅馆那乌烟瘴气的场面一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包子抻着脖子往里瞅了瞅,耸了耸肩,一脸我懂的表情。 “行了,果子就交给你了菲菲同志。好好照顾伤员,我这灯泡瓦数太大,就不搁这儿晃眼了,我去附近找个通宵录像厅猫一宿得了。” 他冲我挤眉弄眼,压低声音,用那种自以为很小其实谁都能听见的音量说:“果子,哥们在够意思吧?给你创造机会了,不过你这脑袋开瓢了,注意点形象,别大幅度折腾,小心伤口崩线,血溅人家姑娘一床。” “滚你大爷的!” 我疼成这样还不忘骂他一句。 黄菲菲脸唰一下就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朵根,低着头不敢看我们。 她以前性格挺开朗啊,今天怎么这么扭捏? 包子嘿嘿坏笑着,吹着口哨溜达下流了。 屋里顿时就剩下我和黄菲菲,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的尴尬。 我顶着个缠着纱布的脑袋,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客厅中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你……你先坐吧,别站着了。” 黄菲菲指了指那张铺着碎花垫布的人小沙发,声音跟蚊子似的。 我“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不碰到后脑勺。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老式冰箱压缩机工作的嗡嗡声。 黄菲菲给我倒了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她搓了搓手,好像是想打破这尴尬,轻声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春城?” 我心里一虚,含糊说道:“啊……今天,今天刚到的。” 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谎撒的忒没水平。 我这一身酒气,哪像是风尘仆仆刚下车的样子? 黄菲菲抬眼看了看我,眼神复杂,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揭穿我这拙劣的表演。 她沉默了一下,转身走进卧室,片刻后,手里捏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走了出来。 那信封的形状,我太熟悉了,里面装的是钱。 她把信封递到我面前,低着头:“吴果,这钱……我攒够了,还给你,之前……谢谢你。” 这说的是当初我冒充她男朋友,她爸逼着要彩礼,黄菲菲管我借的钱。 说实话,我当时把这钱给了她,就没想着要回来,而且这事我早就抛之脑后了。 “你这是干啥?” 我没接,赶紧推了回去。 “不急,真不急,你先拿着用,我也不缺钱。” “不,说好要还的。” 黄菲菲很坚持,又把信封推过来:“拿着吧。” “真不用,你看你,跟我还客气啥?” 我再次推开,动作幅度有点大,扯到了伤口,,疼的我嘶了一声。 黄菲菲见状,不敢在推搡,捏着信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那么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异常认真,重复了那句我曾听过的话。 “吴果……等你哪天……真落魄了,没地方去了,我……我养你。” 这话她以前说过,当时我只当是句玩笑,或者她情绪激动下的口不择言。 可现在这环境下再听,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有点发酸,又有点别的什么情绪涌动。 但我真的不想再招惹其他女人了,害怕担责任,更重要的是怕这种过于沉重的情愫。 我赶紧打了个哈哈,想把话题岔开:“嗨,说这干啥!等我真落魄了,也不能让女人养着。对了,你家里……最近咋样?你爸你妈,还有你弟弟怎么样?” 黄菲菲眼神黯淡了一下,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还能怎么样……我妈前阵子还给我打电话,问……问我和你……” 她脸又红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定下来,说年纪都不小了,催着……催着结婚。” 得,这话题绕了一圈又他妈回来了! 我一听她这话,头皮都发麻,后脑勺的伤口更是应景的开始突突跳着疼。 “哎哟……哎呦喂……” 我立马戏精附体,一只手捂住后脑勺,五官皱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呻吟:“不行了不行了,头疼的厉害,晕……特别晕……我得躺会儿,不行了……” 黄菲菲果然被我这拙劣的表演骗过了,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刚才的话题了。 “啊?很疼吗?那快,快休息!你去屋里床上睡!” “那哪行!我睡沙发,沙发就行!” 我坚持说道,主要是我这浑身血污的,弄脏了她的床,有点太不像话了。 “不行!你是伤员!必须睡床!” 黄菲菲在这件事上异常坚决。 “沙发!” “床!” 争了半天,我本来脑袋就晕,实在没力气跟她掰扯,最后只能妥协。 黄菲菲的床很软,带着一股她身上一样的淡淡清香。 但我只能趴着睡,或者侧着,反正就是不能压到后脑勺。 这一晚上,伤口隐隐作痛,趴着睡又憋气,再加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今晚的破事,翻来覆去,基本上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的有点睡意。 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是大君。 这么早,难道出了什么事? ……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拆线 大君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是一夜没睡。 “果子,咋样了?” “死不了。” 我打了个哈欠,又牵扯到伤口。 “大君,那边咋样了?” “嗯,收拾得差不多了,光头强那边,我也谈完了。” 在电话里,我听见了他点烟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赶紧问:“咋说的?那个猴子没死吧?” “没死,命保住了,肠子破了,缝了不少针,遭点罪,但没生命危险。”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没出人命。 “你在菲菲那呢吧?我这就去找你,顺便给你带点营养早餐。” 大君挂了电话,来的迅速,大概十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黄菲菲也醒了,赶紧跑去开门。 门外的大君,眼睛里带着血丝,但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他进门把早餐放到茶几上,然后看了看我包得像印度阿三的头,笑了笑。 “买了两份鸡蛋脑,给你补补脑子。” 我确实有点饿了,昨晚光喝酒了,打架又耗费了体力,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 我招呼黄菲菲一起吃,大君又递给我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皮薄馅大,真香。 “大君,光头强怎么同意和解的?” 大君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赔了他一笔钱,医药费我出,额外再给两万块营养费。等猴子出院了,我再摆一桌和头酒,这事就算翻篇了。” 嗯?给了钱还要摆酒道歉? 我眉头立刻皱了皱,大君在春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处理,等于是向光头强低头了。 这以后他在春城,还怎么混? “大君,这事……是不是有点……” 我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大君摆摆手,打断我:“果子,别多想。道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回事。打打杀杀解决不了所有问题。咱算是理亏了一层,能用钱摆平,是最省的办法,面子值几个钱?安稳最重要。” 他说的轻松,但我心里明白,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 大君这人,我大概知道一些他的经济实力,我估摸着大部分赔的钱都是借的。 “大君,不好意思了……” 我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滚蛋!跟我还说这个?” 大君笑骂着锤了我肩膀一下:“朋友之间,不说这个,你没事就行,剩下的都是小事。”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越不是滋味。 心里想着等会给包子打个电话,让他先取十万块钱给大君。 正想着,房门又被敲响了,是包子。 门一开,包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晃了进来,那造型跟国宝他亲戚似的,浑身还带着一股烟酒混合熬夜的颓废味儿。 “哟呵,咱家大英雄能下地了?” 他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调侃我:“你能去表演顶碗了,咋样,还晕乎不?” “去你大爷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把剩下的半拉包子塞嘴里。 包子瞅了瞅茶几上的早餐,又看了看大君,打了个巨大的哈欠:“那边咋样?光头强那孙子没作妖吧?” 大君把和解条件简单说了下,赔钱,摆酒。 包子听完,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挑了挑眉毛,咂咂嘴:“哦,能用钱解决就行,那王八蛋倒会讹人。” 他转头看我:“果子,你呢?顶这造型是在春城耗到拆线再走,还是现在买票回津沽?你要这副尊容回去,八爷能笑到你伤口二次崩裂你信不信?” 我想想八爷那幸灾乐祸的鸟脸,顿时一阵恶寒。 确实,这要是回去了,非得被它笑话一整年不可。 “拆了线再走吧。” 我悻悻地说:“好歹等这纱布拆了,不然太跌份儿。” 旁边黄菲菲眼睛不易察觉的亮了一下,嘴角微微弯起。 她立刻转头对大君说:“君哥,那……那我这几天先不去上班了,吴果这样……得有人看着点。” 大君很爽快的点点头:“行,旅馆那边砸得稀烂,正好重新弄一下,放几天假。你安心照顾病号吧。” 他说完站起身:“行了,你俩歇着,我再去店里盯着点收拾,包子,你走不?” 包子瘫在沙发上摆摆手:“君哥你先忙,我就在这沙发上挺尸了,困得眼皮都撩不开了,补个觉再说……” 话音没落,这货脑袋一歪,居然就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得,这沙发归他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上了近乎某种圈养动物的生活。 吃了睡,睡了吃。 黄菲菲变着花样给我整吃的,炖汤炒菜,伙食标准直线上升。 包子则彻底成了夜行动物,白天霸占着沙发睡的天昏地暗,一到晚上就精神抖擞地出门,也不知道去哪嗨皮,天亮才带着一身香水味回来,继续抢占沙发,循环往复。 时间过的挺快,到了拆线这天。 后脑勺伤口愈合得痒痒的,怪难受。 黄菲菲陪着我去了那家私立医院。 路上阳光挺好,她走在我身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吴果……你现在的手机号是多少?之前那个……打不通了。” 我有点尴尬的报出一串数字,她拿出个小巧的诺基亚,很认真存好,还核对了一遍。 拆线的过程比缝的时候轻松点,但感觉也挺奇妙,能感觉到线头被抽出去的细微触感。 医生看了看愈合情况,说不错,嘱咐了几句近期别吃辛辣刺激的,伤口那块注意防晒别留太深印子之类的。 从医院出来,脑袋顿时轻松了不少,虽然摸起来还有点凸起,但总算摆脱了那圈纱布。 我没直接回黄菲菲那,而是拐去了附近的银行。 取了十万块钱,用银行给的牛皮纸信封装好,挺厚实一摞。 我把它塞给黄菲菲。 “这钱,你帮我给大君。” 我语气尽量随意:“就说是赔给光头强的那部分,不能人让大君拿钱。” 黄菲菲捏着那厚厚的信封,愣了一下,想推辞:“这……君哥他说……” “拿着。” 我打断她:“没道理让大君又赔面子又贴钱。你要不帮我送,我可就顶着这刚拆线的脑袋给他送去了啊?” 她看着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忘了买核桃 做完这件事,我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空气沉默了一下。 黄菲菲知道,我大概是要走了。 她没出口挽留,只是低着头走了几步,轻声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春城?” 我挠了挠刚拆线还有点刺挠的后脑勺,打了个哈哈:“没准儿,我过两天又来了呢,别的地方都太热,热的裤兜子里都是汗。” 她被我这话逗的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淡去,眼神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很多年以后,我有次因为一点事去了趟彭城。 在一个街角转弯的地方,远远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女人,抱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正低着头逗弄怀里的小家伙。 那是黄菲菲。 她胖了点,气色很好,穿着打扮是个寻常居家女人的样子,脸上有种平静温和的光彩。 我脚步顿了一下,没上前打招呼。 她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望向我这边。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然后像是认出了我,对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笑容很淡,很客气,带着一种时过境迁的疏离感。 我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然后她便低着头,继续哄怀里的孩子,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区。 我站在原地看了两眼,也转身走了。 我和黄菲菲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 津沽的天气依旧闷热。 一下车,那股黏糊糊的热空气立马糊上来了,粘在皮肤上,跟刚蒸完桑拿似的。 裤裆里确实很快就汗津津的了,我那句瞎扯的玩笑话倒成了现实预言。 药王观。 一进门,就看见丁一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眼神比我们走那时候清亮了不少。 此时他正拿着小棍,在地上慢吞吞的比划着什么。 “丁一?” 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和包子,眨了眨眼,然后慢悠悠的吐出一个字:“嗯。” 哎呦! 我和包子对视一眼,有门儿! 看来八爷还真有点歪才,丁一这情况明显见好,都能知道我们在叫他了。 正想着呢,就听见头顶一声破锣嗓子炸开:“核桃呢?!老子的进口核桃!说好的五斤!五斤!” 扑棱棱一阵响,八爷这傻鸟稳稳当当落在院中的石桌上,歪着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和包子空着的手上扫来扫去,语气极其不善:“咋了?俩膀子扛个脑袋就回来了?老子给你们当牛做马看这么久的傻子,说好的酬劳喂狗了?” 我和包子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操! 光顾着回来了,把这位爷的进口核桃忘得一干二净! 我俩脸上那心虚的表情根本藏不住。 包子立马战术性抬头望天,假装研究药王观屋顶那几片破瓦。 我赶紧挤出个谄媚的笑,指着自己后脑勺那道刚拆线还红呼呼的疤:“八爷,八爷您息怒!您看您看,我们这趟出去差点就回不来了!瞧见没,让人开了瓢,缝了八针!光顾着保命了,真不是故意的……” 八爷扑腾一下翅膀,飞到我肩膀上,凑近了仔细瞅我那道疤,还用它那喙不轻不重的啄了一下,疼得我“嘶”了一声。 “哼,就知道你俩小子出去没好事!不是好得瑟!” 它语气里嫌弃满满,但好歹没刚才那么大火气了。 “少跟爷来这套苦肉计!这次算你们命大!下次再敢忘了爷的核桃,爷就往你们的饭里加二两巴豆,拉不死你们!” 这是,墙角窸窸窣窣一阵响,大灰那只油光水滑的大黑耗子钻了出来,立起上半身,小爪子指着我们,“吱吱吱”叫的那叫一个欢快。 它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给八爷火上浇油。 “去去去!没你事!” 包子没好气地虚踢了一脚,大灰“嗖”一下又没影了。 好不容易安抚住炸毛的八爷,答应它双倍补偿,十斤进口核桃,这傻鸟才勉强哼了一声,飞到房梁上梳理羽毛去了。 下午,我正瘫在竹椅上摇蒲扇,琢磨着去哪给八爷淘换那十斤进口核桃,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我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吴老二,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电话那头传来吴老二的大嗓门,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小兔崽子,在哪呢?” 我心里一虚,估摸着是他知道了我在潭州的事,嘴上打着哈哈:“刚回津沽,前几天去春城了,咋了老吴,打麻将输钱了?” “少跟我扯犊子!” 吴老二打断我:“我问你,前阵子在潭州,你是不是坑了钱得强那老小子一把?”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猜错,果然是这事! 钱得强作为吴老二的结拜大哥,我坑他吴老二肯定不愿意。 但话说回来,这事我好像不是主谋,要找也得找忠哥啊,没有他,我们也进不去那座墓。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办得确实有点不地道,我脑子里飞速旋转,准备迎接吴老二的狂风暴雨。 “啊……是……是有这么回事……” 我硬着头皮承认,准备挨训。 没想到,吴老二下一句话直接把我干懵了。 “干的漂亮!” 他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得差点把我耳膜穿孔。 “你有一点我年轻时候的风格了,坑得好!哈哈哈!” 我:“???” 我拿着手机,彻底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暑出现了幻听。 “不是……老吴,我坑的可是你结拜大哥……” 我小心翼翼提醒他,别是气糊涂了说反话吧? “屁的结拜大哥!” 吴老二哼了一声:“那老钱鳖,好好的老本行不倒腾了,非要插手娱乐场所,他是那块料吗?乌烟瘴气的,早晚得出事折里面。我早就提醒他了,你坑他这一下,正好让他清醒清醒,省得他一天到晚飘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我举着手机,半天没说出话。 这剧情发展我是万万没想到啊。 合着我这坑蒙拐骗还坑出功劳来了? 吴老二这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坑的是他仇家呢。 ……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老地方? 我半天没吭声,脑子里还在消化吴老二这清奇的三观。 坑自己结拜大哥还能夸出口,他这脑回路真是比八爷还飘。 电话那头吴老二笑够了,语气忽然一转,变得有点故作神秘:“行了,钱得强的事翻篇了。跟你说个正事,小子,最近听到点风声,关于老地方的。” 老地方是行当里的黑话,泛指那些有搞头的古遗址,大墓之类的地方。 我心里一动,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这吴老二,果然不是专门来夸我的。 “在拢右那天,具体位置还有点模糊。” 吴老二压低了声音,好像怕被别人听了去:“听说规模不小,但邪乎的很,折进去两拨人了,消息捂的严实,我是费老大劲才抠出这么点边角料。”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也知道,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瞎忽悠,剩下那一成也得打对折。” 我嗯了一声,心里门儿清。 这吴老二绕了半天,终于图穷匕见了。 他根本不是关心钱得强,也不是真有什么确凿证据,是想让我去当排雷的工兵,替他蹚蹚道,看看这消息是金疙瘩还是臭狗屎。 “老吴。” 我嘬着牙花子,直接挑明了:“您这意思是……让我先去瞅瞅?” “哎,你小子还不算笨。” 吴老二立马顺杆爬:“你年轻,手脚利索,脑子也活泛。先去外围转转,看看风向。真要是个虚屁,咱就当旅游了。万一要是真的……” 他话没说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立马想拒绝。 第一,这种空穴来风的消息太不靠谱,十有八九是白跑一趟,还可能惹一身骚。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吴老二这老油条都能听到风声,道上其他人难道是聋子? 这真要是个肥坑,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我先冒头,不成靶子了? “老吴,不是我不去。” 我尽量把话说的委婉点:“您看我这刚回来,脑袋上的口子还没好利索呢。再说,这种没影子的事,我……” 话没说完,就被吴老二打断了。 他语气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少了点之前的戏谑,多了点难以言喻的味道。 “小子,我知道你惦记啥,你不就一直想弄明白昆仑山那点事吗?” 我心里猛的一咯噔,昆仑天宫,吴老二也知道? 没等我问,吴老二就接着说了,声音压的更低。 “你只要去拢右把这趟水给我蹚明白了,回来,我告诉你点关于……那座宫阙的事儿,保证是你想知道又没处打听的。” 我握着手机,手指有点发紧。 昆仑天宫,这地方在我心里是根刺,从我知道那天,就一直扎在我心里。 破铜镜,滇南虫蜕,失智的丁一,古村长,李瞎子,秦岳,还有背后的大人物…… 我确实千方百计的想挖出更多信息,但所知一直极其有限。 可现在,从吴老二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好像这已经不是啥秘密了? 是个人都知道点似的? “老吴,你……你也知道昆仑天宫?” 我忍不住问了出来,声音有点干涩。 “哼。” 吴老二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带着点高深莫测。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那么一点点。怎么样?这买卖划算不?就去拢右转一圈,看看真假,又不让你立马下铲子,回来就有你想听的消息。” 我沉默了。 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吴老二的话能信一半就不错了,八成是画大饼忽悠你去卖苦力。 另一个说:万一是真的呢?关于昆仑天宫的线索实在太难得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值得冒险试试。 电话那头吴老二也不催我,只是听着我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知道,我心动了。 “……地址。” 我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又上了他的套。 “嘿嘿,这就对了嘛。” 吴老二得意的笑起来:“具体坐标等我信儿,我得再核实一下,你先准备着,最多三五天。” 挂了电话,我还有点恍惚,看着药王观院里斑驳的墙皮,感觉有点不真实。 刚从春城回来,还没歇过来,这又被吴老二用虚无缥缈的线索忽悠着要去拢右吃沙子? 包子凑过来,一脸八卦:“咋了果砸?谁又跟你说啥了?看你脸跟苦瓜似的。” 我把吴老二的话大致一说。 包子眼睛瞪圆了:“拢右?那破地方鸟不拉屎的,还古遗址?别是哪个老乡挖菜窖挖出的坑吧?我发现吴叔这糟老头子坏的很,就会忽悠你这种人。” 我叹了口气:“他说事成之后,告诉我昆仑天宫的事。” 包子一愣,挠了挠头:“昆仑天宫?咋又扯上那玩意儿了?现在街边卖烤地瓜的是不是都能唠上两句昆仑天宫了?这保密工作做得跟筛子似的。” 连包子都这反应,我更觉得这事不怎么靠谱。 包子问:“那你去不去?” “还能咋办?” 我没好气的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去看看,我心里这刺也拔不掉,就当去旅游了,看看大漠孤烟直。” “得!那你保重。” 包子拍拍我肩膀,一脸同情:“记得多带点水,别变成人肉干回来,我还是在津沽守着丁一和八爷这俩祖宗吧。” 包子这是不愿意跟我折腾了。 闫川不知道在哪跟夏天约会呢,他也指望不上了,我自己独自行动? “包子,你不想凑凑热闹?” 包子的头摇的像拨浪鼓:“这趟春城快把我掏干了,我得在家养精蓄锐,把身体补回来。” 我一阵无语,看来这小子在我养伤那几天,是没少体验了春城文化。 我寻思着,能让谁跟我一起去拢右呢?这个人身手还要好一些,最起码得比我强啊。 想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除了包子和闫川,我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朋友了。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等吴老二的消息。 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既盼着消息快来,又有点希望那地址根本就是假的。 三天后,吴老二的信儿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让我更头疼的电话…… ……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荒凉戈壁滩 手机铃声跟催命符似的响个不停。 我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着闫川俩字。 这小子,自从跟夏天出去旅游,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会咋就给我打上电话了? “喂?川子,你跟夏天度蜜月回来了?” 我接起电话,没好气的调侃。 电话那头闫川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得瑟,压的特别低,透着一股子紧张:“果子,在哪呢?说话方便不?”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语气不对啊。 “在药王观,旁边有包子和八爷,咋了?让夏天揍了?” “别他妈扯淡,说正事。” 闫川语气急促:“我刚跟我师父通了电话,有人在查你,查得挺深,好像……是冲着秦岳那边的事,尤其是……昆仑那边。”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里那点轻松劲儿全没了。 “谁在查?哪条道上的?” “具体来头不清楚,藏得很深。” 闫川声音发沉:“但肯定不是普通角色,我感觉,来者不善,你最近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还是……你做什么事,碰到谁的逆鳞了?”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上面的人,孙耀福背后的人。 但按理说,我就一个小卒子,没道理获得那些大人物的关注。 还有一点,玄明真人哪来的消息? 他一个老道士,自从从药王观回去后,不得是天天待在道观里? “川子,你师父从哪得到的消息?” “他没说,只是让我提醒你一下。” 我后背有点发凉。 我刚答应吴老二去拢右,转头就有人查我?这两者之间应该没什么联系吧? “我知道了,谢了川子。” 我深吸一口气:“你自己也小心点。” “废话,用你说,挂了,有事随时联系。” 闫川急匆匆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心里乱成一团麻。 闫川的话让我感觉就像暗中被人盯上了一样,浑身不自在。 包子看我脸色不对,凑过来问:“咋了?川子说啥了?让你脸跟吃了屎似的。” 我没瞒他,把闫川的话说了。 包子也皱起了眉头:“我操!这么邪乎?果子,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危险了?吴叔刚忽悠你去拢右,你这头就被人盯上了?不会是吴叔给你下的套吧?” “滚犊子!他还能坑我?他图啥?” “图啥?谁知道他们这些年纪大的老狐狸脑子里都在琢磨啥?反正我觉得事有蹊跷,你得留个心眼。” 正说着,我的手机又响了,是吴老二。 “小子,地址搞到了。” 吴老二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拢右,金昌北边,具体坐标我发你手机上,消息准不准两说,但你去了肯定有收获,那边现在热闹的很。” 我听着他的话,再想想闫川的警告,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昆仑天宫的线索像块磁石一样吸着我。 “知道了,我尽快出发。” 收了线,我把坐标记下来,对包子说:“我明天就走。” 包子闻言,挠了挠头:“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最起码有个照应。” “不用,你跟我我,目标反而大,我就到那看看,后续的事还得靠吴老二。” 包子看我主意已定,也没再劝:“行吧,你自己多加小心,有啥不对劲赶紧撒丫子跑,别逞能。” 第二天,我背上简单的行囊,再次踏上了旅途。 一路向西,越走越荒凉,等到了金昌地界,满眼都是戈壁滩和光秃秃的山峦,风一吹,沙子打得脸生疼。 按着坐标找到那边区域,远远就看见一片风化严重的巨大黄土台地,像被巨斧劈开过一样,透着股苍凉和诡异。 我没敢贸然靠近,先在周围转悠。 果然不对劲,这荒郊野岭的,零零散散能看到不少身影,有单独行动的,也有三五成群的,都在外围晃荡Z一个个眼神警惕,互相打量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兮兮的味道。 看来吴老二说的热闹是真的,这地方成集市了。 这让我犯了难,这么多人盯着,我咋靠近探查?成了全场焦点还探个屁。 正蹲在一个沙丘后面犯愁,忽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吓一跳,猛的回头,手已经摸向了后腰的匕首。 “吴老弟?真是你啊!” 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 我定睛一看,是岳林,陇西岳家的人,当初一起在祁连山折腾过,算是过命交情。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精悍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岳家的好手。 “岳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有些惊讶,岳林笑了笑,压低声音:“跟你一样,听到风声过来看看。这地方不简单,家里不放心,让我带人来探探路。” 他看了看周围:“看来闻着味儿来的不止我们两家啊。” 我心里一松,碰上熟人就好办了,尤其是岳家这种有实力的。 “岳大哥,这啥情况?这么多人?” 岳林摇摇头:“不清楚,消息传的很模糊,但都说这底下东西不一般,现在谁也不敢先动,都等着别人当出头鸟呢。” 到了晚上,戈壁滩上温度骤降,冷风跟刀子似的。 岳林找到我,低声说:“吴老弟,我打算靠近点看看虚实,你去不去?” 我正愁没机会呢,立马点头:“去!” 我们几个人借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的朝那片台地摸去。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那地方的死寂和不同寻常。 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弱腥味。 还没等我们找到合适的观察点,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和怒骂声。 几伙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在黑灯瞎火里动起了手,刀光闪烁,呼喝不断,还打得挺激烈。 岳林立刻打了个手势,我们迅速躲到一堆风化的乱石后面,屏住呼吸观望。 “狗咬狗一嘴毛。” 岳林低声冷笑。 我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等他们打完再找机会。 刚找了个更舒服的观战位置,忽然,一只冰凉柔软的手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手环住我的腰,猛的把我往后一拉…… ……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煞涌金莲 我浑身汗毛倒竖。 刚要挣扎。 一股带着一丝幽香的熟悉气息钻入鼻孔。 同时一个声音极低又带点嗔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别动,看热闹不要命啦!” 这声音,我心脏猛的一跳。 我被拉到一个更大的岩石后面,那只手松开了我。 我立马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张清冷艳丽的脸庞。 不是沈昭棠又是谁。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材,眼神依旧清亮,正带着一丝责备看着我。 “昭棠,你怎么在这?” 我又惊又喜,声音都有点变了调。 自从她去了那什么胭脂门,就没联系过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嘘,小点声。” 沈昭棠瞪了我一眼,指了指外面还在乒乒乓乓打斗的那几伙人:“胭脂门对这里也感兴趣。不止我们,周围藏着看戏的势力多了去了,你刚才差点暴露了知不知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附近那么多人,光顾着看眼前打架了,没留意身后还有黄雀。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细腻:“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在胭脂门还好吗?” 沈昭棠任由我抓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轻轻嗯了一声:“一切都好。” 她目光扫过我的后脑勺,那里头发剃掉了一块,缝针的疤痕还很明显。 她眉头微蹙:“你这伤怎么回事?又跟人动手了?” “没事,小伤,早好了。” 我含糊说道,不想说这件事。 “先说正事,你们胭脂门对这地方了解多少?” 说到正事,沈昭棠脸色一正,低声道:“门里得到的消息也很模糊。但这片台地,风水格局特别罕见,名为煞涌金莲,看似宝穴之象,实则大凶。地气紊乱,阴煞暗涌,绝非善地。下面就算真有东西,也绝不是给人准备的。门里长老推测,这可能是一处远古的祭祀坑,或者……囚笼。” 沈昭棠的话让我眉头直皱,她说的那几个词听得我心里头发毛。 “那这么多人来……” 我看向外面渐渐平息下来的打斗。 “利令智昏罢了。” 沈昭棠冷笑一声:“或者,有些人根本就是另有所图,故意把水搅浑。” 她紧紧反握住我的手,眼神严肃:“吴果,听我的,这事你别掺和太深。这潭水比你想的浑得多,暗中盯着这里的,不止明面上这些势力,趁现在还没彻底乱起来,赶紧离开。” 沈昭棠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让我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不少。 她说得有道理,这地方明显是个漩涡中心,我一头扎进去,很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我大老远跑来,屁都没摸清楚就灰溜溜回去? 吴老二那边还有关于天宫的一些事情呢,我还是很想知道的。 沈昭棠太了解我了,看我这犹豫纠结的德行,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知道你不见黄河不死心。这样,你答应我,千万别擅自靠近那片台地,就在外围待着,看看风向就行。” 她顿了顿,再次压低声音:“我们胭脂门有人会想办法靠近查探,等有了确切消息,我想办法告诉你。” 哎哟,这感情好啊。 我眼睛一亮,这不就等于胭脂门在前头冒险蹚雷,我在后面坐享其成吃软饭吗? 这好事上哪找去? “行!听你的,我绝对不往前凑就在这里眯着!” 我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恨不得对天发誓。 沈昭棠白了我一眼,显然不太信我的保证,但也没再多说。 她又低声嘱咐了我几句注意安全,左右看了看,迅速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冰凉柔软的触感一掠而过。 “我走了,你自己千万小心。” 说完,她像一只灵巧的黑猫,悄无声息的融入夜色,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我摸着还残留着一点凉意和馨香的嘴唇,心里美滋滋的,这趟拢右来的值啊。 美了没两分钟,想起正事。 我掏出手机,琢磨了半天用词,给吴老二发了条短信,把这里的情况大致说了说,重点强调这地方大凶,水很深。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就震了。 我赶紧翻开一看,吴老二的回复言简意赅:“乱?乱点好啊,乱中才能取利!越乱越好!你给我稳住了,最迟两天,老子就到,到时候大家一起乱!哈哈哈!” 我看着这条短信,半天无语。 这吴老二,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是什么脑回路? 还大家一起乱,怎么听着跟要赶大集看大戏似的? 不过,他这疯疯癫癫,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确实有点让人喜欢。 他既然说要来,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特意找了个地势较高的沙丘,从岳林那里要来望远镜,远远观察那片黄土台地。 这回有了沈昭棠的提示,再仔细看去,感觉确实不一样了。 那片台地经年累月受风沙侵蚀,整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黄褐色,但在晨光照射下,某些区域的岩石层色泽似乎略有深浅差异,隐隐构成一种向外层层扩散的隐晦纹理。 台地中央部分并非高点,反而有些下凹,四周隆起的地势如同花瓣般将其包裹。 但这花瓣的形态嶙峋陡峭,带着一种尖锐感,毫无自然柔和之美,反倒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利齿,死死咬住了中央区域。 这格局,确实隐隐贴合沈昭棠所说的煞涌金莲。 金莲本是吉兆,象征纯净与超脱。 但若地气非灵秀而是阴煞,涌出的就不是甘露,而是污秽凶戾之气。 所谓煞涌,便是地脉中的凶煞之气在此地汇聚,涌动,却因特殊地形无法宣泄,常年淤积沉淀,形成一种凶险的困局。 那中央深处的凹陷,远看像莲蓬,实则很可能是煞气汇聚的核心点,如同不断滋生毒液的巢穴。 这种地方,在风水上属于大凶大恶之穴,绝不适合安葬或建造任何阳居。 如果下面真有古代遗迹,那多半是进行血腥祭祀,流放囚徒的场所,怨气煞气积淀千年。 活人进去,轻则神智昏聩,重则暴毙当场,甚至可能引发更诡异莫测的祸事…… ……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吴老二的沙滩衫 我越看越心惊。 这他妈根本不是捞油水的地方。 这是阎王爷开的自助餐厅啊。 吴老二让我来这乱中取利? 取个屁! 别把自个儿当成利被取了就谢天谢地了。 我放下望远镜,蹲在沙丘后面之嘬牙花子。 这地方邪门程度远超预期,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不知道藏着多少庞然大物呢。 吴老二来了又能怎样? 他再折腾,也就那样,还能跟这地方,这些人硬刚不成? 他来了,无非是多一个人一起头疼,或者把水搅得更浑。 我忽然觉得,等他来了,我得先跟他好好聊聊人生。 我立马猫着腰溜下山丘,找到附近观望的岳林。 “岳大哥,别瞅了,撤吧!” 我拉住他,语气严肃:“这地方不是善地,不一定是什么古墓宝穴,应该是一个大凶的煞眼,我估摸着下面挺危险的。” 岳林看我脸色不像开玩笑,又联想到昨晚的混乱和沈昭棠的出现,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好,听吴老弟的,我们先退回临时营地,从长计议。” 他不傻,也知道这里有点不正常。 我们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扎营,我这认怂避战的举动,似乎通过某种隐秘待人渠道传到了沈昭棠那里。 下午,我正缩在睡袋里试图补个午觉,弥补昨晚缺失的睡眠,就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一睁眼,沈昭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我睡袋旁,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我。 “我操!”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睡袋里蹦出来。 “你属猫的!走路没声儿?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这片戈壁滩虽然不像原始森林那么难找,但也没个明确坐标,她能这么精准摸到我睡觉的地方,属实厉害。 沈昭棠嘿嘿一笑,带着点小得意:“想找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她没细说,但估计是这一片区域有不少胭脂门的人在暗中观察。 她就在我睡袋边坐着,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她今天换了身便装,但依旧掩不住那股清冷又诱人的劲儿。 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那点小火苗噌噌往上冒。 戈壁滩白天热,裹在睡袋里更是燥的慌。 我喉结动了动,刚想有点动作,比如把她拉进睡袋之类的,沈昭棠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伸手轻轻按在我胸口上,把我推了回去。 “别动,脑子里光想些乱七八糟的。” 她嗔怪的瞪了我一眼,但那眼神里水波流转,看得我更上火。 “我也不想想啊。” 我委屈巴巴的说:“但这客观条件它不允许啊……你这来了就坐这儿看我,谁受得了?” 沈昭棠脸上飞起一抹红晕,但很快正了正神色。 “说正事,我是来告诉你,目前形势很微妙,几方大的势力都在互相牵制,观望,谁也不敢先动手当这个出头鸟。这底下到底藏着什么,现在谁也说不准。” 她顿了顿,把手放在我头上:“但我估计,这种僵持不会太久,到最后,很可能有人会提议合作探索,真到了那时候,才是最危险的,人心隔肚皮,背后下黑手太正常了。” 我点点头,这个我懂。 利益面前,所谓的联盟脆弱得像张纸。 “所以。” 沈昭棠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才不想让你掺和太深。一旦形成那种混乱的局面,我自己都要万分小心,根本顾不上你,刀枪无眼,人心更无眼。” 她这话说的直白,我心里却听的一暖。 我伸手,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腰,感觉纤细却充满力量。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你也一样。” 沈昭棠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我,只是任由我搂了几秒。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站起身:“我该走了,离开太久不好。” 她俯下身,又在我嘴上快速亲了一下,凉凉的,软软的,带着一丝甘甜。 然后,不等我回味,她就像一阵风一样,转身几步就消失在了起伏的沙丘后面,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我一个人躺在睡袋里,心里七上八下,又是温暖又是忐忑。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有些煎熬。 我听从沈昭棠的建议,绝不靠近核心区域,每天就和岳林的人待在营地附近,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各方势力都按兵不动,那片台地周围呈现出一种暴风雨前的诡异宁静。 这种宁静在第三天下午就打破了。 一阵嚣张的汽车喇叭声由远及近,扬起漫天尘土。 只见一辆212吉普,后面还跟着一辆看不清型号的小货车,跟喝醉了似的,歪歪扭扭的朝着这片临时营地冲了过来,完全不顾及这里还有其他势力的人。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离我们营地不远的地方,沙尘扑了我们一脸。 吉普车门被踹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了下来,戴着墨镜,嘴里嚼着口香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沙滩衬衫,跟着戈壁环境格格不入。 不是吴老二又是谁? 他摘下墨镜,眯着眼扫了一圈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营地,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咧开一个大大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声: “哎呦喂!这么热闹呢?都蹲这儿等着孵蛋呢?老子没来晚吧?宝贝儿们还没让人刨走吧?” 我赶紧捂上脸,有点没脸见人了,吴老二这是唱的哪一出? 别的先不说,就他这衣服……咋寻思搭的? 吴老二话音刚落,张老三便从吉普后排跳了下来,顺着吴老二的话接着喊:“咋回事?没有喘气的吗?都是本地狐狸,玩什么聊斋?谁心里咋想的都有数,难道就这么一直当缩头乌龟啊!” 我也是没想到,张老三能跟吴老二一起来,这哥俩在一起,绝对热闹了。 我嘴角扯了扯,还是朝吴老二走了过去。 “老吴,你这……穿的是哪一套?” 吴老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满不在乎的说道:“怎么了?这不是沙滩衫吗?难道这里没有沙子吗?” 我:“……” …… (牢记国耻,勿忘918!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中国人民万岁!)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囚煞兜 我捂着脸。 感觉脚趾头都能在沙地里抠出三室一厅了。 吴老二这出场方式,也他妈太拉风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干啥的? 还有那身沙滩衫配戈壁滩的造型,简直是行为艺术。 真的,我以前从来没觉得吴老二是这样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挺稳当的。 这时,后面那辆小货车的驾驶门打开,跳下来一个人。 看清那人的模样,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 居然是钱得强。 我脸上瞬间有点尴尬,毕竟前不久刚在潭州坑过人家。 “钱……钱大爷,您也来了?” 钱得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看起来对潭州那档子事似乎真的不怎么在意了。 或者说,眼下的情况让他没心思计较那些小事。 好家伙,吴老二,张老三,钱得强。 这仨结拜兄弟凑齐了,这阵容,明显不是来观光旅游的,这是要搞大事啊。 吴老二压根没理会我那点尴尬,手搭凉棚,眯缝着眼望向远处那片死寂的台地,以及周围影影绰绰的其他阵营。 他嚼着口香糖,嘴角一咧,打了个响指:“走,过去瞧瞧,看看这帮孙子憋啥坏水呢。” 我一听就急了:“啊?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过去?老吴,你没看见那边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咱这不是活靶子嘛?” “不然呢?” 吴老二斜愣我一眼:“还鬼鬼祟祟从地底下钻过去?老子是来发财的,不是来做贼的,怕个球?走!” 说着,他大手一挥,一马当先就朝着台地方向走去。 张老三和钱得强二话不说,立马跟上。 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坠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感觉每一步都踩在雷区上。 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们几个身上。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或者阻拦并没有发生。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好像也被吴老二这肆无忌惮的架势搞懵了,摸不清底细,一时之间竟没人敢先动手。 我们就这样,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台地的边缘区域。 一到近前,明显能感觉出来一股压抑,死寂的气氛,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吴老二收起了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眯着眼睛,缓缓环视四周的地形,手指下意识的掐算着。 “啧。” 他咂咂嘴:“有点意思,远看像朵破败莲花,近看……这他娘的是个天然形成的囚煞兜啊。你们看……” 他指着四周隆起,将中心凹陷处层层围住的山势:“这格局,山势如箍,层层锁闭,地气只进不出。再看这岩色,沉中带暗,隐隐透赤,这是煞气沉淀淤积,年头久了都快显形的征兆。” 他踢了踢脚下的沙子,露出下面颜色更深的土层。 “土质板结,毫无生机,连根草都不长,鸟兽绝迹,典型的死地。” 张老三摸着下巴,接口道:“这囚煞兜比一般的凶穴更狠,它这不是单纯聚煞,就跟熬药似的,把煞气熬得又浓又毒。这底下的东西,那得多邪乎?” 钱得强皱着眉头看着中央那片凹陷:“煞气这么重,按理说应该阴风惨惨才对,但这地方……安静的有点过分了,不对劲。” 吴老二踱着步子,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眉头越皱越紧。 他时而抬头看天,时而蹲下摸地,嘴里念念有词,但声音很低,听不清具体内容。 半晌,他停住脚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疑惑又带着点兴奋的复杂表情。 “不对……” 他喃喃自语:“光看这煞气……可能有点片面了。” 我愣了一下:“老吴,你啥意思?这煞气都快凝成水了,还不够说明问题?” 我可是站到高处亲眼看过那煞涌金莲的格局,沈昭棠也说的明明白白。 吴老二瞥了我一眼,眼神闪烁:“小子,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煞气冲顶是不假,但这煞气……未免太纯粹了点,就像是有人故意养在这里,或者……用来掩盖什么东西似的。” 他顿了顿,指了指那些嶙峋尖锐的山石走向。 “而且你们发现没?这囚煞的格局,细看之下,好像隐隐又暗合着某种……引导的脉络,只是非常隐晦,被这冲天煞气给掩盖了。怪,真他娘的怪。” 他这话让我心里猛的一跳,煞气只是表象? 吴老二难道看出了什么我没看出来的门道? 吴老二这话一出,不光是我,就连张老三和钱得强都愣了一下。 “掩盖?” 张老三挠了挠脑袋:“老二,你的意思是……这煞气是人为弄出来的?就为了遮住底下真正的东西?谁他妈这么大手笔?这得费多大劲?” 钱得强摸着下巴,打量着四周:“如果真是这样,那下面藏着的东西,价值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否则不值得用这么凶险的格局来掩盖。” 我心里开始翻江倒海,如果吴老二猜测是真的,那这里所有人的判断就只看到了第一层? 这里来的人不能都这么菜吧? “是不是人为的,现在还不好说。” 吴老二眯着眼睛,像条老猎狗一样仔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虽然除了点沙尘和那点若有若无的腥气,根本没啥别的味儿。” 他蹲下身,抓住一把沙子,让它们从指缝慢慢流下,观察着沙粒的流向和细微的起伏。 “风水地势,天成一半,人改一半。” 吴老二慢悠悠的说,像是在给我上课。 “这地方,天生的底子就是个聚阴敛煞的破坑,这点没错。但你们仔细感觉一下,这煞气虽然凶,但凶得有点……呆板,知道不?就像一滩死水,光冒泡,不流动。”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指着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山石。 “再看这些石头摆布,远看是乱,近看……他娘的,越看越觉得像是被人动过手脚。有些石头的位置,别扭的很,不像是自然风化形成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把它们挪到某些特定点位,进一步把煞气钉死在这里,同时,好像又暗戳戳地引着那么一丝微弱的生气往地下钻……”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钉煞引生 “钉煞引生?”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是个挺偏门的风水术语。 意思就是用极端凶煞之气镇压着某种东西的同时,又留下特别隐秘的一线生机。 通常用是用来守护或者封印特别重要又危险的事物。 吴老二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哟?小子有点长进啊,还知道钉煞引生?不过没那么玄乎,就是那个意思。但这手法太高明了,几乎融入了自然演变里,不是道行极深的老手,根本看不出来半点人为的痕迹。” 他背着手,又在这片区域溜达起来,脚步踩在沙子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如果真是这样。” 吴老二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猎手发现大型猎物踪迹时的光芒。 “那底下埋着的,要么是能吓死人的惊天宝贝,要么,就是能害死人的绝世凶物,或者两者都有。” 他这话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那……老二,咱现在咋整?” 张老三目光闪烁,看起来有点兴奋:“这玩意儿听起来比单纯的大凶之地还烫手啊。” 钱得强没说话,但眼神变得凝重,显然是在权衡利弊。 吴老二停下脚步,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嘿嘿一笑。 “咋整?凉拌!现在这情况,谁先动谁吃亏,咱们呐,就跟着耗,他们不是喜欢当缩头乌龟嘛,咱们就当那扔石头的,先把这水搅浑点。” 他忽然扯开嗓子,对着四周空旷的戈壁滩大声嚷嚷起来,好像在跟空气说话。 “嘿!都听着啊!这地方不是什么好鸟待的窝,底下煞气都快成精了,谁想先下去给阎王爷当女婿的,赶紧的啊!别磨蹭!爷们儿给你们喊加油。” 他这一通乱喊,声音在戈壁滩上传出去老远。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噎死过去。 我正担心成为众矢之的呢,他倒好,直接开始群嘲了! 这不是逼着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出来揍我们吗? 果然,吴老二话音落下没多久,我感觉周围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了。 虽然依旧没人现身,但能感觉到那些投向我们这里的目光里,变得更加冰冷和不善了。 张老三和钱得强也一脸无语的看着吴老二,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吴老二却浑不在意,喊完话,自顾自的走回我们身边,掏出口香糖,又美美的嚼上一颗,对着远处比了一个中指,低声对我们说:“慌什么?这帮孙子,一个个比鬼都精,越是咋呼,他们越不敢轻易动你,都等着别人先上呢。” 他眯着眼,看着那片死寂的台地中央,嘴角勾起一抹老狐狸般的笑容。 “等着吧,快了,这层窗户纸,马上有人憋不住要捅破了,到时候,才是真正好玩的时候。” 他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他难道真的指望在这龙潭虎穴里火中取栗? 夜幕彻底笼罩了戈壁滩。 气温骤降,冷风跟小刀子似的嗖嗖往人领口里钻。 就在这荒凉得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们营地中间,居然支起了一张小折叠桌,桌上摆着个咕嘟咕嘟冒热气的卡式炉火锅。 钱得强那辆小货车简直是个百宝箱,除了各式撬棍,绳索,探照灯之类的家伙事,居然真掏出了冷冻的羊肉卷,白菜,粉丝,豆腐,甚至还有几罐啤酒。 锅底是现成的火锅底料,红油翻滚,香气在这死寂的戈壁滩上飘出老远,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我夹起一筷子涮好的羊肉,蘸了蘸麻酱,塞进嘴里,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看着对面吃得鼻尖冒汗的吴老二,我忍不住吐槽:“老吴,咱这到底是来倒斗的还是来野外聚餐的?你带的装备也太齐全了吧?” 吴老二吸溜着一根宽粉,含糊不清的说:“屁话,干活也得吃饱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鬼地方晚上能冻死人,不吃点热乎的咋行?” 他一边说,一边还惬意的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眼睛时不时往黑暗里瞟,好像在等什么人。 “我估摸着啊。”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就咱这火锅香味,肯定能把某些藏头露尾的馋虫勾出来,等着吧,一会儿准有人坐不住来找咱唠嗑。” 他这话音刚落没多久,营地边缘的黑暗里就传来特别轻微的脚步声。 我警惕的抬头望去,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悄然出现,是沈昭棠。 她好像也被这火锅味儿吸引过来了,看着我们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和好笑。 我赶紧朝她招手:“昭棠,来的正好,快过来吃点,暖和暖和。” 沈昭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我给她挪出位置,让她紧挨着我坐下,给她拿了副碗筷。 吴老二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你小子行啊的暧昧表情。 他显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沈昭棠有些意外,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不过他很识趣的没多问,只是招呼道:“闺女,别客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鬼地方能吃口热乎的不容易。” 沈昭棠礼貌性的笑了笑,夹了一小片青菜小口吃着,姿态依旧优雅,跟这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火锅的香气混合着戈壁的清冷空气,飘散的更远了。 果然,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另一个方向的黑暗中,传来更加深沉和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吴老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预料之中的笑容,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者,带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走了过来。 这老者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头发留得很长,面容削瘦,眼神锐利的像鹰,透着一股子阴鸷狠厉的气息。 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那老者径直走到我们的火锅桌旁,毫不客气的拉过一张折叠凳,就坐在了吴老二的旁边,好像老熟人一样。 他带来的两个壮汉,则像门神一样站在他身后,眼神冰冷的扫视着我们……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贺老四 老者甚至都没看我们这些小辈一眼。 直接拿起一双干净筷子,从翻滚的红油中捞起一大片羊肉,吹了吹起,就送进了嘴里,细细咀嚼起来,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 两口羊肉下肚,他才慢悠悠的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钱老大,吴老二,张老三,你们仨都这岁数了,不老实在家安享晚年,还跑这戈壁滩上来凑热闹?是嫌自己命太长?” 吴老二闻言,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北地鹞子贺老四啊。你这半截身子都卖进土里的人了,不也跟闻到味的秃鹫似的扑腾过来了?咋的,黄土埋到脖子了,还想蹦哒两下?” 原来这人外号叫北地鹞子贺老四,听这名号就不是善茬。 贺老四对于吴老二的嘲讽并未动怒,只是阴恻恻的笑了笑,又夹起一筷子豆腐:“牙尖嘴利,还是老样子。吴老二,你抬头看看这周围,惦记着这坑里的东西可不少。我可听说,里面有不少你的老熟人,老朋友,你就不怕……一会儿动起手来,新仇旧恨一起算,把你这把老骨头直接埋在这沙子里?” 这话里威胁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我刚想起身,却被张老三用手按了一下我腿,示意我坐下,不要管。 吴老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啪的一声放下筷子,斜眼看着贺老四,眼神里全是桀骜和不屑。 “我怕?贺老四,你认识我吴老二年头也不短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仇家?仇人多怎么了?说明老子当年够风光!他们想算账?尽管来!老子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看是他们先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还是我先送他们下去提前占位置。” 他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爱谁谁的滚刀肉气势。 贺老四盯着吴老二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心虚。 但他失败了,吴老二那表情,是真一点不在乎。 “不错,好!” 贺老四阴冷的笑了笑,放下筷子:“既然你吴老二这么有底气,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但愿你的身手,还跟嘴皮子一样利索。” 说完,他站起身不再看我们一眼,带着两个手下,又悄无声息的退回了黑暗之中,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但桌上的气氛明显冷了几分。 张老三啐了一口:“妈的!贺老四这老阴比也来了,准没好事!” 钱得强放下筷子,看向远方:“看来这次,想浑水摸鱼的不止我们一家。” 吴老二重新拿起筷子,在锅里捞着肉,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定。 “慌啥?来了才好,水越浑,鱼才越好摸。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戏干活!” 贺老四走了以后,我看着那老家伙消失的方向,心里疑问重重。 这北地鹞子的名号我确实没听过,但看吴老二和钱得强他们的反应,显然是个硬茬子。 “老吴,这贺老四啥来头?听着挺唬人呐。” 我忍不住问道,往锅里下了几片白菜。 吴老二喝了一口矿泉水,咂咂嘴,眼神里带着点追忆:“贺老四啊……哼,算是我们那一辈里比较能折腾的一个。早些年主要在西北和边境一带活动,心黑手狠,专门干些黑吃黑的勾当,捞偏门的手段一流。倒斗的手艺嘛……也就那么回事,但他这人胆子大,胃口更大,啥墓都敢碰,而且特别擅长摘别人桃子。” 张老三接话,语气里带着鄙夷:“对,这贺老四最不是东西!经常等别人把危险趟平了,他再带着人冲出来抢现成的。为这个,当年没少结仇。后来听说惹了不该惹的人,销声匿迹了好些年,我们都以为他早让人弄死在哪条阴沟里了,没想到这老棺材瓤子又蹦哒出来了。” 钱得强淡淡补充了一句:“他手下养着一帮亡命之徒,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不好惹。” 我听的暗暗咋舌,原来是个老牌悍匪兼职业抢食的,难怪气场那么阴狠。 我们这边说这话,没多久又引来了其他人。 接下来的个把小时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四五拨人。 有穿着藏袍,皮肤黝黑,眼神精悍的汉子,让我想到了绛曲。 有看起来像学者,但手上老茧厚重,步履沉稳的中年人。 还有一伙人沉默寡言,身上带着一股子土腥子和硝烟混合的味道,明显是常年在地下活动的老手。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先跟吴老二还有钱得强他们打招呼,显然都是旧相识,或者说,是老冤家。 谈话的内容也大同小异,基本都是试探口风,隐晦的提出要不要暂时合作,先一起把水搅浑,或者联手对付其他势力。 吴老二这人精,应付得滴水不漏。 对谁都是笑呵呵的,涮着肉,打着哈哈。 既不明确答应谁,也不直接回绝谁,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好说好说!”“再看再看!”“时机到了自然清楚。” 那副老油条的德行,看得我叹为观止。 这帮老江湖,没一个省油的灯。 火锅吃的差不多了,沈昭棠看了看时间,站起身:“各位前辈,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吴老二却突然叫住了她:“闺女,等等!” 沈昭棠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吴老二抹了把嘴上的油,看着沈昭棠,语气难得正经了些。 “跟你上面的人说一声,要是胭脂门真对这底下东西有兴趣,又觉得单干吃力,咱们倒也不是不能坐下来聊聊合作的事。” 沈昭棠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好,我会把话带到。” 她说完,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笑意,然后转身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向吴老二,心里明白,他这突然抛出的橄榄枝,八成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他可能不太清楚胭脂门的底细,但他能看出来我和沈昭棠的关系不一般……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你卖我? 张老三听到吴老二说要与胭脂门合作,脸上的神情一滞。 他低声问:“老二,你真打算跟胭脂门那帮娘们合作?女人心,海底针呐。” 吴老二摆摆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胭脂门有她们自己的独到之处,先递个话过去,成与不成另说,总比贺老四那种人强吧?” 我想了一下,可能凭沈昭棠的身份,和胭脂门之间的合作应该能促成。 后半夜,戈壁滩上的风更冷了,篝火噼啪作响。 我裹紧睡袋,靠在背包旁迷迷糊糊的打着盹。 正睡的香甜,突然被人使劲推了几下。 “小子,醒醒,别睡了!” 我艰难的睁开眼,看到吴老二那张老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兴奋,两眼放光。 “干嘛啊老吴,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我嘟囔着,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吴老二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窃喜。 “别睡了,赶紧起来,老子带你去寻个乐子,发现点好玩的东西。” “乐子?” 我睡意朦胧,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这鬼地方除了沙子就是石头,有啥乐子?难道你去偷看贺老四洗澡不成?” “滚蛋!比那有意思多了!” 吴老二不由分说的把我拽起来:“赶紧的,麻溜点,去晚了就怕被别人抢先了!” 他这神神秘秘,兴奋异常的样子,搞得我也好奇心起,困意消了大半。 这吴老二,大半夜不睡觉,又发现了什么? 吴老二跟捡了狗头金似的,不由分说把我从暖和的睡袋里薅了出来。 戈壁滩后半夜的冷风一吹,我瞬间清醒了大半,牙齿都开始打架。 “到底啥玩意啊,神神叨叨的。” 我一边搓着胳膊一边抱怨。 “别问,跟我来就知道了,保证让你小子开开眼。” 吴老二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贼光,猫着腰,示意我跟上。 我们俩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的溜出营地,借着起伏沙丘的掩护,朝着远离那片台地的另一个方向摸去。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都快看不到我们营地的篝火了,吴老二才停下脚步,蹲在一个沙窝子里,指着前面一片看起来毫无异常的沙地。 “你看那儿!” 他几乎是用喉咙发出的声音,但我也能听出一丝兴奋。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屁都没有。 “看啥?沙子开会啊?” “啧,你这什么眼神?” 吴老二嫌弃的撇撇嘴:“仔细看,看那片沙子的颜色,还有上面气流的变化。”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再凝神细看,果然发现了一点端倪。 前面那一小片沙地的颜色,好像比周围要稍微深那么一点点,不仔细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且,在那片沙地的上方,空气似乎有轻微的扭曲,像是有什么微弱的热源在下面,或者有什么细微的气流从沙子里渗出来。 “这是……” 我皱起眉。 “嘘!” 吴老二示意我噤声,耳朵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又用手指小心翼翼的拨开最上面一层浮沙。 下面露出的沙子更加潮湿,颜色更深。 而且,在那潮湿的沙土中,我隐约看到了一些非自然形成的细微孔洞,像是被什么气体长期缓慢地侵蚀出来的。 “这是……泄煞孔?” 我突然想起一个冷僻的说法。 在一些凶穴的边缘地带,由于地底煞气过于庞大淤积,即便有囚煞的格局,经年累月之下,也可能在压力差的作用下,形成一些细微的隐秘通道,将一丝丝多余的煞气缓慢排泄出来。 这种通道往往特别隐秘,很难被发现。 “没错!” 吴老二一拍大腿,差点笑出声。 “而且是新蹿出来的,估计是底下那玩意最近不太安生,煞气淤积太快,把这老口子又给冲开了一点,或者顶出了新口子。” 他兴奋的搓着手:“这可是好东西啊,顺着这泄煞孔,虽然进不去主穴,但说不定能摸到边角料,或者至少能更清楚的判断底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总比那群傻子在那干瞪眼强。” 我心里也活络起来,这确实是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老吴,你咋发现这里的?” “睡不着瞎溜,瞎猫就碰上了死耗子。” 就在我们俩蹲在这研究这泄煞孔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笑声。 “呵呵,吴老二,不愧是老江湖,鼻子真灵啊!这么好的路子,想独吞?” 我浑身一僵,猛的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为首的正是那个北地鹞子贺老四!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干瘦,面色阴沉的中年人,手里把玩着两枚铁蛋子,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我们。 妈的,这老阴比一直暗中盯着我们呢。 吴老二冷哼一声,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贺老四,你属鬼的?走路没点声儿?怎么?这戈壁滩是你家炕头?老子撒泡尿还得跟你打报告?” 贺老四阴恻恻的笑着,走上前来,也看到了那个泄煞孔,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少废话,吴老二,既然碰上了,见者有份,这路子,一起走?” 他这话听起来是商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他旁边那个玩铁蛋子的家伙,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比贺老四还要浓烈几分。 我心里暗道不好,这要是被他们缠上,别说探路了,能不能脱身都是问题。 吴老二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哈哈一笑:“行啊,老四你想掺和进来,没问题啊,人多力量大嘛!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着那泄煞啊孔:“这口子太小,咱们这么多人肯定挤不进去。而且底下啥情况谁也不知道,贸然下去就是送死。要不这样,咱们先派个人下去探探路,看看底下通道啥情况,能不能走,通到哪里。” 贺老四眯着眼:“派谁?” 吴老二毫不犹豫的一指我:“让我这大儿子下去!年轻人手脚麻利,胆子大,怎么样?” 我:“???” 卧槽,吴老二你卖我?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泄煞孔 我实在搞不明白吴老二此时内心的想法。 他这不是让我往火坑里跳吗? 贺老四打量了我几眼,似乎觉得我这小身板确实适合当探路的炮灰,阴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 可以你个姥姥! 我差点骂出声! 吴老二把我拉到一边,假装嘱咐,实则飞快的低声说:“小子,别慌!这泄煞孔是新撺的,底下通道不稳,他们不敢跟下去。你下去后,随便瞅两眼就找个借口上来,就说里面堵死了或者煞气太重顶不住,然后咱们再见机行事!机灵点!” 我心里把贺老四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眼下这情况,不下去是不行了。 贺老四和那个玩铁蛋子的家伙虎视眈眈盯着呢。 我硬着头皮,走到那个碗口大小的泄煞孔旁边,能感觉到一丝丝阴冷的气息从里面渗出来。 抽出后腰上的匕首,开始扩大洞口。 一地方一点都不费力,十来分钟,洞口就够我的体型下去了。 吴老二递给我一个小型强光手电和一根信号绳。 “小心点,感觉不对就猛拉绳子。” 他大声说着,挤眉弄眼。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咬牙,顺着那狭窄的孔洞,小心翼翼的往下爬。 里面的通道特别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四壁是冰冷潮湿的沙土,时不时有碎沙落下。 越往下,那股阴冷腥臭的煞气越浓,让人头皮发麻。 我打开手电往下照,光线只能照出去几米远,下面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大概往下爬了七八米,通道开始变得稍微宽敞了一点,但依旧看不到底。 就在这时,我手电光扫过侧面的洞壁,好像看到了一些非自然的痕迹! 我赶紧凑近仔细看,只见那潮湿的沙土壁上,似乎镶嵌着一些像是金属的黑色碎片,上面还刻着古怪扭曲的纹路。 我心头一震,用手抠了一下,那碎片嵌的很深,纹路古老而诡异,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东西。 难道这泄煞孔,并非完全天然形成? 或者说,它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穿透了某个古代建筑的残骸? 我正想再仔细看看,突然! “嗡……” 一声好像来自地底深处的低沉嗡鸣声隐隐传来,整个通道猛的一震,大量的沙土簌簌落下。 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研究了,猛的拉动信号绳,手脚并用的拼命往上爬。 “拉!快拉!底下塌了!” 我一边爬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 上面的吴老二和贺老四他们也听到了动静,赶紧合力拉绳子。 当我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被从洞里拽出来时,那个泄煞孔已经开始坍塌扩大,不断有沙土陷落下去。 “怎么回事?” 吴老二急忙问。 “底下……底下有东西,好像震了一下,通道要塌了。” 我气喘吁吁的说,心有余悸。 贺老四盯着那不断塌陷地底洞口,脸色变换不定。 突然,从那塌陷的洞口深处,猛的冲出一股更加浓郁,几乎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如实质的墨汁一般。 还伴随着一声更加清晰,令人心悸的沉闷巨响。 “咚!” 这一声,好像敲在了所有人心口上。 不仅仅是这里,远处那片台地方向,也隐隐传来了类似的沉闷声响,好像地底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惊动了! 吴老二脸色一变:“这么大动静,应该所有人都听见了。” 果然,他话音未落,我们就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骚动声和惊呼声。 整个营地都亮起了灯火,无数人影都被这地底的异动惊得窜了出来,全都惊疑不定的望向台地方向。 贺老四也顾不上我们了,脸色铁青的看着台地,对旁边那个玩铁蛋子的人急促的说:“快!回去叫人!要提前动手了!” 整个戈壁滩,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地底异响,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僵持的平静,被彻底打破了。 吴老二拉着我,脸色凝重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四周和那不断涌出黑气的塌陷洞口,啐了一口:“妈的!这下不想乱也得乱了!赶紧回去,准备抄家伙!这浑水,不想蹚也得蹚了!” 我和吴老二冲回营地,身上沾满了刚才从那泄煞孔里带出来的湿冷沙土。 钱得强和张老三正在货车旁等我们,他俩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老二,什么情况?刚才那动静……” 钱得强急忙问,吴老二喘着粗气,一把拉开货车后厢门,开始往外扒拉着装备。 “没工夫细说了!” 他抓起一把工兵铲扔给我,又给自己和钱得强还有张老三各拿一把,同时往背包里塞绳索,撬棍,防毒面具,冷光灯和几包压缩饼干。 “赶紧,能带多少带多少,一会肯定乱套!咱们见机行事,能捞一点是一点。” 吴老二语速极快,动作麻利的根本不像老头子。 钱得强和张老三也顾不上多问,赶紧往自己身上挂装备。 远处,那片巨大的台地周围已经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吵嚷声,呼喊声混成一片。 粗略一看,聚集起来的人绝对超过百数,各色人都有,鱼龙混杂。 隐约能听到有人用扩音器或者干脆扯着嗓子在大喊:“……都别他妈琢磨了,再等下去谁也别想落好!一起动手!先把这鬼地方挖开再说!至于底下有啥,各凭本事!谁有能耐谁拿走,没本事的活该倒霉!” 这话虽然粗糙,但显然得到了大多亡命之徒的响应。 现在地底异动,谁也摸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拖下去变数更大,不如先合力打开入口,至于进去后是死是活,是发财是送命,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这是一种混乱下的恐怖平衡和默契。 我们四个也拎着家伙事,混在人群里朝台地边缘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狂热,紧张又危险的气息。 但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在场的众人,谁也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刚才下去那一小会,根本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如果下面真是活物,那这里谁也跑不了……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遮天蔽日 吴老二拎着工兵铲在前面走着。 他小声对我说:“机灵点,一会儿动手的时候,别傻乎乎冲最前面当炮灰,也别离太远吃不到热乎的。重点防着点贺老四那伙人!那老阴比和他旁边玩铁蛋子的家伙,绝对会下黑手!其他人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正说着,沈昭棠不知从哪里挤了过来,悄然来到我身边,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忧。 “吴果,下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我看着他担心的样子,心里一暖,拍了拍手里的工兵铲,挤出一个很轻松的笑容。 “放心,我命硬着呢!倒是你,一会儿千万小心,跟紧你们的人,别落单!” 我凑近她耳边,用特别低的声音飞快的补充了一句:“尤其小心,下面……可能不止是死物,刚才我感觉,好像有活的东西。” 沈昭棠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眉头紧紧蹙起,深深看了我一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一定要保重!” 她说完,再次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像游鱼一样灵活地隐入了躁动的人群中。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声。 好像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各方推举出来有点威望的人,简单粗暴的划分了一下挖掘区域,避免一开始就因为抢地盘打起来。 “动手!”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 如同得到了信号,围在台地边缘的上百人,几乎同时挥舞起手里的工具。 镐头,铁锹,工兵铲甚至还有砍刀,疯狂地朝脚下的土地和那片凹陷的台地中心刨去。 刹那间,尘土飞扬,沙石四溅。叮叮当当的挖掘声,粗重的喘息声,偶尔因为争抢位置发生的短暂叫骂声,响成一片。 那场面,简直就像一群疯狂的公蚁在啃噬一个巨大的巢穴,混乱而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效率。 我们四个也找了一处人相对少点的边缘地带,开始装模作样地挖土。 吴老二眼睛贼溜溜的四处乱瞟,根本不用心挖,而是在观察形势,寻找可能的机会。 挖掘工作比想象中要困难。 表层是松软的沙土,但往下挖了不到一米,就遇到胶结在一起的坚硬砾岩层,非常难啃。 进度很慢,而且时不时能挖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刻着诡异花纹的碎裂黑色石头,某种看不出原形且腐蚀严重的金属碎片,甚至还有人挖出几节疑似动物或人的森白骨骸,引起一阵阵小范围的骚动和惊呼。 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一股更加浓郁,难以形容的腥腐气味,还夹杂着挖掘扬起的尘土,让人呼吸不畅。 “妈的!这啥玩意?这么硬?” 张老三一镐头下去,只在砾岩上留下一个白点,震得手发麻。 “看来这地方确实古怪,这岩层不像天然形成的。” 钱得强用撬棍撬着石头缝,皱着眉说道。 就在这时,靠近中心区域的多挖掘队伍突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 “挖到了!挖到东西了!” 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人群瞬间像潮水一样向那个方向涌去。 我们四个也精神一振,赶紧踮起脚往前看。 只见中心区域的人清理开一片沙石,露出了下面并非天然的岩层,而是一种巨大的,暗青色的,表面特别光滑,好像经过打磨掉的巨石。 巨石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形成了某种结构的顶部,上面好像还雕刻着一些巨大而模糊的图案,因为覆盖着泥土看不真切。 “是墓顶?还是封印?” 有人惊呼。 “管他娘是什么,砸开它!” 已经被贪婪和好奇冲昏头脑的多人们狂喊着,更加卖力的用工具砸或撬那暗青色巨石。 然而,那巨石异常坚硬,镐头砸上去火星四溅,只能留下浅浅的印子,根本砸不动。 “用这个,试试这个!” 有人从后面推上来一个小型的手动驱动的冲击钻。 好家伙,连这玩意儿都准备好了。 就在几个人手忙脚乱准备启动冲击钻时…… “嗡……” 那股令人心悸的熟悉低沉嗡鸣声再次从地底传来。 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剧烈。 整个台地都随之猛的一震。 咔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脚下传来! “地要塌了!快跑!” 不知谁尖叫了一声。 人群瞬间大乱,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想要往后跑。 但已经晚了。 只见以那暗青色巨石为中心,周围大片大片的土猛的向下塌陷,一个黑黝黝的巨大洞口瞬间出现。 惨叫声,惊呼声,重物坠落声瞬间响成一片。 至少有一半的人因为站得最近,躲闪不及,连同大量的沙土石块,直接掉进了那突然出现的深渊里。 我们四个因为站得靠边缘,反应也快,在感觉到震动的瞬间就拼命往后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塌陷区的边缘,摔倒在地,吃了一嘴沙子。 尘土弥漫,遮天蔽日。 剩下的人都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突然出现,还在不断有碎土落下的巨大黑洞,里面吹出阴冷无比,带着浓烈腥臭的风。 洞口边缘参差不齐,隐约能看到塌陷下去的暗青色巨石碎块和某种金属结构的残骸。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但这次不再是疯狂的挖掘,而是带着恐惧和贪婪的复杂情绪。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朝着洞口边缘靠近,探头探脑往下看。 手电光,矿灯的光柱纷纷射向洞内,但光线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根本照不见底。 只能看到洞壁是某种人工修葺的,光滑的暗色材质,一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入口……就以这种意想不到的血腥方式,突然打开了。 吴老二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沙子,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和周围惊疑不定的人群,眼神闪烁,低声道:“妈的,这下想不进都不行了。” 我赶忙环视四周,希望能找到沈昭棠的身影。 几秒钟后,我和沈昭棠四目相对,她显然也在找我。 我对她扬了扬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相当惨烈 尘土尚未完全落定。 惊魂未定的人群还围在黑洞边缘议论纷纷,探头探脑。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我们旁边响起。 “呵呵,吴老二,命挺大啊,居然没掉下去。” 我们扭头一看,只见贺老四带着那个玩铁蛋子的阴沉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这老阴比果然没事,正用那种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打量着我们。 吴老二拍拍身上的土,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你都没下去垫背,我哪舍得先走一步啊?怎么,贺老四,有事?” 贺老四看看那深不见底的洞,眼中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了。 “现在这入口也开了,挡路的石头也没了,还等什么?难道就在这上面干看着?不如……一起下去瞧瞧?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话说得虚伪至极。 吴老二哈哈一笑:“正合我意,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宝贝,能惹出这么大动静!” 他答应的痛快,但眼神里对贺老四的鄙视却丝毫不减。 就在我们这两拨人相互试探的时候,周围剩下的人已经按耐不住了。 贪婪终究压倒了恐惧,尤其是在入口已然洞开的情况下。 有人开始大声呼喊同伴,有人急匆匆的从背包里掏出绳索,岩钉,寻找合适的固定点,准备往下放人。 甚至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将绳索系在腰上,让同伴拉着,开始小心翼翼地往那漆黑的深渊里下滑。 人就是这样,当贪念炽盛到一定程度,理智和恐惧会退居二线。 明明刚才目睹了惨剧,鲜血和死亡近在眼前,但只要有一丝得到宝藏的可能,就足以让这些人忘记危险,变得无比勇敢,或者说,无比愚蠢。 巨大的利益面前,同类的哀嚎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别磨蹭了,咱们也下!” 吴老二不再理会贺老四,对我们招呼一声,迅速找到一处看起来还算结实的岩石凸起,将带来的长绳牢牢固定好,将另一端抛入深洞。 “吴果,你眼神好,手脚麻利,你先下,探探底。” 吴老二对我说道,同时警惕的瞥了一眼旁边也在准备绳索的贺老四一伙。 我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打头阵的活儿跑不了。 深吸一口那带着浓烈腥臭和尘土味的空气,我抓住绳子,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戴上头灯,开始面向洞壁,手脚并用,一点点往下降。 下滑的过程比想象中更令人心悸。 洞壁异常光滑冰冷,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暗青色石材,打磨得几乎能照出人影,上面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阴刻图案,但因为覆盖着一层黏滑的不知名污渍,看不真切。 头灯的光在深邃的黑暗中被吞噬,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 越往下,那股腥腐恶臭越发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冰冷的气流从下方涌上来,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度。 下降了大概七八米,头灯的光终于隐约照到了底部。 但看到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底部散落着刚才塌陷时掉下来的沙土石块,以及……那些不幸坠落的人。 惨不忍睹。 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砸在坚硬的岩石上,结果可想而知。 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断指残骸四处散落,鲜血浸染了地面,形成了一滩暗红色的污渍。 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条腿或者胳膊在无意识的抽搐着,那是生命最后时刻的神经反射,看得人头皮发麻。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与内脏破裂后的恶臭,与原本那股腥腐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地狱般的味道。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残骸,双脚终于踩在了坚实却滑腻的地面上。 我赶紧用力扯了扯绳子,向上方发出安全的信号。 “到底了,注意脚下,有……很多摔下来的人。” 我朝上方压低声音喊道,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空间显得有些微弱和失真。 很快,吴老二他们也依次顺着绳子滑了下来。 这哥仨见多识广,只是脸色阴沉的扫视着周围的惨状。 “妈的……造孽啊……” 张老三叹了口气,含糊不清的骂着。 贺老四和他那几个手下也几乎同时从另一根绳子滑了下来。 贺老四看到这修罗般的场景,只是冷漠的皱了皱眉,随即就像没事人一样,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那个玩铁蛋子的男人更是面无表情,好像脚下踩的不是尸体而是石头。 陆续又有其他人顺着各自的绳索降了下来,惊呼声,呕吐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但这并没有阻止下来的人越来越多。 手电光和头灯的光在黑暗中胡乱晃动,交织出一片混乱的光影。 我稳住心神,开始仔细打量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 这里显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 我们头顶是塌陷形成的巨大洞口,隐约能看到夜空。 而我们所站的地面,好像是这个空间的底部。 放眼望去,这里大的惊人,头灯的光线根本照不到边际。 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和血腥味。 最让人惊心的是,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赫然出现了十几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些洞口大小不一,形状也并非完全规整,像是天然形成又经过人工修整的。 它们分布看似杂乱,却又隐隐透着某种规律,组成一个错综复杂,就像迷宫的入口网络。 带着异味的冰冷气流正从这些岔路洞口里缓缓吹出,发出特别轻微的呜呜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低语。 我们看着那十几条岔路,都傻眼了:“我的老天爷,这往哪走啊?这他妈的是蚂蚁窝吗?” 钱得强脸色凝重:“看来这底下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吴老二眯着眼睛,挨个扫过那些岔路口,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光滑如镜的地面和一些模糊的古老刻痕,喃喃道:“煞涌金莲,囚煞兜,他妈的,这底下镇着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弄出这么大阵仗……”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壁龛里的陶罐 这地底下的空间里。 几十号人挤在一起。 灯光混乱,呼吸粗重。 所有人都盯着那十几条黑黢黢的岔路,眼神里交织着贪婪和犹豫。 这种诡异色平衡并没持续多久。 不知道哪个愣头青突然喊了一嗓子:“怕个球!富贵险中求!老子先走一步!” 这一声就像往滚油里滴了滴水,瞬间炸锅。 一小撮被贪婪彻底冲昏头脑的家伙,嗷嗷叫着,几乎是闭着眼就朝离自己最近的岔路冲了进去,脚步声和呼喊声很快就被黑暗吞没。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也开始躁动起来,三三两两的开始选择通道,互相提防着,陆续消失在各个洞口。 我趁机赶紧四下张望,在晃动的人影中急切地寻找沈昭棠的身影。 看了一圈,没发现她那熟悉的身影,心里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没下来最好,这鬼地方可不是旅游胜地。 贺老四那边也没急着动。 他冷眼看着一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冲进岔路,这才转过头,阴阳怪气的对吴老二说:“吴老二,怎么还杵在这儿?年纪大了,胆子也缩回去了?怕死就别来啊。” 吴老二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的回敬:“急什么?赶着去投胎啊?老子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送死还这么积极的。让他们先去趟趟雷,不好吗?” 贺老四阴冷的笑了笑,没再废话。 他和他那个玩铁蛋子的手下低声嘀咕了几句,又拿出一个古朴的罗盘模样的东西比划了一下,那罗盘指针晃得跟抽风似的。 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选择了一条位于偏西北方向,洞口相对狭窄些的通道,迅速走了进去。 眼见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底部空间渐渐空旷起来。 “老吴,咱们走哪?” 我皱着眉头问道,面对这十几条看起来没啥区别的鬼洞口,确实让人头疼。 我们不懂贺老四那套占卜问卦的本事,只能靠最基础的风水方位和眼前迹象来推断。 吴老二眯着眼,挨个打量着剩下的洞口,又低头看了看地面那些模糊的刻痕和石质。 “妈的,这地方煞气乱窜,罗盘来了也得晕菜。” 他骂了一句,随即指着一条位于正东方向的洞口:“走这条!” “为啥?” 我十分不解。 “简单!” 吴老二开始解释:“刚才塌陷的是台地中心,属土,居中。煞气虽凶,但其核心孕化之物,理论上不应离中宫太远,但直接走中间死路一条。 正东属震卦,为雷,主动,有生机勃发之象,且与木相应。木能克土,也能疏导淤积之气。再看这洞口。” 他用手电照了照那条通道的边缘:“边缘相对规整,有人工修凿的痕迹,比其他更明显,而且你们感觉一下,从这里吹出来的风,虽然也臭,但是不是比其他洞口稍微活一点?没那么死沉。” 我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但具体也说不上来。 “就听老二的吧。” 张老三没啥意见,他可能和吴老二想的一样。 钱得强也点了点头。 于是,我们四个打起十二分精神,握紧手里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条正东方向的通道。 一进通道,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外面虽然也暗,但好歹空间开阔。 这里面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头灯和和手电的光能撕开一小片黑暗。 通道比想象中要宽敞,并排走两三个人没问题,但高度忽高忽低,有时需要弯腰才能通过。 脚下的地面和两侧的墙壁依旧是那种光滑冰冷的暗青色石材,但这里的刻痕更加清晰密集了一些。 图案依旧古怪难以理解,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和从未见过的生物混合体,看久了让人头晕眼花。 那浓烈的腥臭气味在这里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粘在皮肤上,钻进鼻腔里,恶心至极。 而且,通道里异常安静,只有我们四个的脚步声,呼吸声和偶尔踢到小石子的声音在回荡,反而更添诡异。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弯弯曲曲,时不时还有岔路出现,但吴老二好像认准了方向,每次都能果断地选择继续向东的路径。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似乎变得开阔了一些。 吴老二低声提醒:“小心点,好像到个厅堂之类的地方了。” 我们放慢脚步,小心谨慎的靠近。 头灯光扫过去,发现这里是一个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石室。 石室中央空空荡荡,但四周的墙壁上,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壁龛! 每个壁龛里,好像都放着什么东西! 我们心中一紧,难道这么快就找到放陪葬品的地方了? 然而,当我们靠近,用手电仔细照射那些壁龛时,所有人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那壁龛里放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而是一个个陶罐! 那种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陶罐,大小跟腌咸菜的坛子差不多,罐口用某种黑乎乎,像是油脂混合着泥土的东西封着。 每一个陶罐的表面,都用一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与洞壁上类似,扭曲诡异的符文。 密密麻麻的陶罐,布满三面墙壁,在手电光下陈列着,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性和死寂。 “这他妈是啥玩意儿?骨灰坛子?” 张老三率先发问,但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干啥的。 “不像……” 钱得强仔细看那些符文:“这符文……就透着一股邪气!像是镇压什么东西用的。” 吴老二凑近一个壁龛,鼻子抽动了两下,脸色猛的一变:“操!这腥臭味,是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的!”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像是陶器开裂的轻微声音,在死寂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四个浑身一僵,手电光齐刷刷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右侧墙壁上一个壁龛里的陶罐,表面竟然裂开了一道缝! 那暗红色的符文仿佛也随之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 咔哒……咔哒咔哒…… ……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血蜚虫 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好像引发了连锁反应。 周围壁龛里的陶罐,接二连三地开始发出轻微的开裂声。 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出现在罐身上。 那浓烈到极致的腥臭气息,瞬间暴涨了数倍,几乎让人窒息! “不好!这罐子里有活物!要出来了!” 吴老二骇然失色,大吼一声:“快退!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哪里还敢停留,魂飞魄散地就往来的通道跑。 但已经晚了! 只听“噗”一声轻响! 最先裂开的那个陶罐猛地炸开,一股黑黄色的粘稠液体溅射而出! 伴随着液体,一只只有拳头大小,干瘪扭曲,却长着尖锐爪牙的黑色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吱”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噗!噗噗噗! 石室里像是下起了一场诡异的雨。 无数陶罐接连爆裂,黑黄色的恶臭粘液四处飞溅! 一个个干瘪丑陋,散发着浓郁死气和怨气的黑色小怪物从罐子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吱吱尖叫声! 它们活动着僵硬的肢体,用那没有眼白的漆黑小点看向我们,然后如潮水般,朝着我们疯狂涌来! “我操他妈!这是什么鬼东西!” 张老三脸色铁青,抡起工兵铲就拍。 一铲子下去,直接将一个冲过来的小怪物拍得稀碎,溅射出更多黑黄色的恶臭液体。 “别缠斗!快跑!” 吴老二一边用工兵铲横扫,打开扑来的怪物,一边朝着通道猛冲。 我们四个连滚带爬,拼了命往通道里跑,身后是密密麻麻吱吱怪叫的怪物潮水。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刚下来就遇到这种邪门玩意! 吴老二选的这条生路,也太他妈生机勃发了! 我们玩命的在狭窄的通道里狂奔,身后的那些虫子紧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听得人头皮发麻,后背凉飕飕的。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吼道,感觉肺都要炸了。 旁边钱得强虽然也跑的脸色发白,但语气还勉强保持着镇定。 “看那样子,像是血蜚虫,我在一本讲西域邪术的古残卷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血蜚虫?” 我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名字听着就他妈不吉利。” “具说是用枉死之人的残魂碎片,混合极阴之地的污秽煞气,再用特殊邪法培育出来的玩意儿。” 钱得强语速飞快的解释:“这东西没有灵智,只有对生气的疯狂渴望和一股子怨毒!它们那爪牙带着尸毒和煞气,一旦被缠上,血肉很快就会被啃噬干净,连骨头都能给你蛀空了!这鬼地方煞气这么重,养出这玩意一点都不奇怪!” “弱点呢!这东西怕什么?” 吴老二急声问道,同时反手一工兵铲又将一个扑得最近的血蜚虫拍飞出去,那东西撞在洞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啪叽声。 “书上说,这类至阴邪物,通常都惧火,至阳至烈的火最好。” 钱得强喊道,张老三骂了起来:“火?!这他妈上哪找火去?!咱们又没带汽油喷火器,打火机点烟还差不多!” 我也心里一沉,这通道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连根木头都没有,拿什么生火? 跑了一会儿,我感觉胸口跟风箱一样喘,腿也开始发软。 这样跑下去根本不是办法,这通道好像没有尽头似的,迟早被这些鬼东西追上耗死。 就算跑回刚才那个大厅又有什么用?那里空间虽然大,但很容易被包围。 就在这时,吴老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朝我喊道:“吴果!快!放点血试试!你身上那宝贝虫子不是挺厉害的吗?看看能不能镇住这些阴煞玩意!” 我闻言一愣,随即心里泛起了嘀咕。 吴老二真是病急乱投医,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我一边跑,一边抽出别在后腰上的匕首,心一横,在左手手掌上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疼得我呲牙咧嘴。 我赶紧把手往后伸,让鲜血滴落在通道的地面上。 心里祈祷着:蛊爷蛊爷,给点力!吓死这些王八犊子! 然而,接下来啊的情况让我们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些疯狂追击的血蜚虫,在闻到血腥味的瞬间,非但没有丝毫惧怕退缩,反而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 “吱吱吱……” 尖叫声陡然变得更加亢奋,急促和疯狂。 它们原本漆黑的小眼睛,似乎都泛起了一丝嗜血的暗红,速度猛的提升了一截,更加疯狂的朝着我们涌来! 甚至开始互相踩踏,就为了更靠近那滴落的鲜血。 “我操!!!”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这他妈什么情况?!怎么更来劲了?!” 钱得强脸色难看的分析着:“坏了,可能搞错了!这血蜚虫本身就是至阴煞气所生,你体内的蛊虽然神异,但本质上可能更偏向生灵之蛊,与这纯粹的死煞怨气形成的玩意属性不同,甚至可能,你的血对他们来说是大补之物!” 我:“……” 我补你奶奶个腿儿啊! 吴老二也傻眼了,没想到这招居然起了反效果。 眼看血蜚虫越追越近,最近的距离我们脚跟不到两三米了。 “妈的!” 吴老二一咬牙,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和……缺德冒烟的光芒。 “不管了!跟着我跑!把这群该死的玩意儿引到贺老四那条路上去!让那老阴比也尝尝鲜!” 我们三个一听,先是一愣,随即都暗骂一声:“真损啊!不过……好像也是个办法?!” “好主意!” 钱得强第一个赞同:“祸水东引,贺老四那边人手不少,让他们帮忙分担一下。” “老二,你真是我亲哥!这招太缺德了!我喜欢!” 张老三一边喘一边居然还有点兴奋。 于是,吴老二带头跑,目标是大厅,随后是贺老四他们那条通道。 “就在前面,加把劲!” 吴老二大吼一声,给我们打气。 在没追上贺老四的之前,我肯定不会倒下…… ……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祸水东引? 回到了大厅,吴老二立刻辨认方向,带着我们立刻拐弯,朝着记忆中贺老四进入的那条西北方向的通道玩命冲去。 身后的血蜚虫大军自然不管我们往哪跑,它们认准了我们身上活人的生气和我那大补的鲜血味道,紧追不舍。 通道错综复杂,七拐八绕之后,果然听到了前方隐约传来的人声和脚步声。 我们咬紧牙关,朝着声音来源猛冲。 又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贺老四和他那伙人正围着一面刻满了复杂浮雕的石壁前,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那个玩铁蛋子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仪器正在探测。 贺老四听到我们这边嘈杂的脚步声和喘气声,警惕的回头。 当看到是我们四个狼狈不堪的冲过来时,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讥讽,但随即,他看到了我们身后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血蜚虫大军。 贺老四的脸色瞬间剧变,他旁边的那些手下也吓得魂飞魄散。 “吴老二!我操你祖宗!你他妈引的什么鬼东西过来!!” 贺老四惊怒交加,破口大骂。 “送你份大礼!别客气!一起分享!” 吴老二一边嚎叫着,一边毫不停留地从贺老四他们身边冲了过去。 我们三个也有样学样,玩命的从他们队伍中间穿过。 贺老四那伙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被那恐怖的血蜚虫潮吓懵了。 下一秒,疯狂的血蜚虫大军就冲到了他们面前! “啊……” “什么东西?!滚开!” “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身后响起。 贺老四那伙人猝不及防,瞬间就被血蜚虫潮淹没了。 好几个手下当场就被扑倒,无数血蜚虫覆盖了上去,疯狂啃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惨叫声。 贺老四和那玩铁蛋子的男人反应最快,惊骇之下,也顾不上手下死活了,一边疯狂挥舞武器击打扑来的血蜚虫,一边也跟着我们的方向没命的逃跑。 “吴老二!老子跟你没完!” 贺老四一边跑,一边发出怨毒的咆哮。 然而,血蜚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虽然贺老四那伙人分担了大部分火力,但仍有相当数量的血蜚虫紧追着我们不放。 我们只能继续没命的狂奔,肺里火辣辣的,腿跟灌了铅一样沉。 身后的血蜚虫虽然因为贺老四那伙人的无私奉献而稍微远了一点,但依旧如同催命符一样紧追不舍。 跑在最前面的贺老四回头阴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那眼神怨毒的能滴出水来,他怪叫着:“吴老二!你们就等着给老子垫背吧!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完,他和那个玩铁蛋子的男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瞬间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操!这老王八蛋!” 张老三骂了一句,但我们也无力去追了。 我们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最后的毅力在支撑。 我知道,再跑下去,不出一会儿,我们肯定得有人掉队。 果然,又硬撑着跑了一小段,钱得强第一个撑不住了。 他年纪毕竟大了,体力跟不上,突然咳嗽起来,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扶着冰冷的洞壁,脸色煞白,喘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对我们艰难的挥了挥手:“不……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你们快走……别管我!我……我留下来挡他们一会儿!” “放屁!” 吴老二眼睛都红了,一把拽住他胳膊。 “要死一起死,老子还没坑够本呢!能让你这么容易就歇菜?” “老二!别犯浑!” 钱得强还想挣扎。 就在这时,前方赫然出现了两条岔路。 一条继续向深处延伸,另一条则拐向一个略显狭窄的方向。 贺老四他们早就没了影踪,根本不知道选了哪条路。 而我们,根本没有时间犹豫和选择。 “吴果!三秒!选一条!” 吴老二嘶哑着嗓子喊道,一边紧张地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虫潮。 我头皮发麻,目光飞快的在两条通道之间扫过。 左边那条相对狭窄,里面吹出的风似乎更加阴冷,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老气息。 右边那条宽敞些,但看起来深不见底。 “左边!” 我几乎是凭直觉喊了出来,根本没时间思考。 “走!” 吴老二毫不犹豫,拉着几乎虚脱的钱得强,一头就扎进了左边那条狭窄的通道。 我和张老三紧随其后。 冲进这条通道的瞬间,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 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空气更加潮湿冰冷,而且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腥臭味,在这里似乎变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陈年灰尘和某种矿物质混合的奇特味道。 我们不敢停步,继续往前冲。 然而,跑了大概几十米后,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我猛的停下了脚步。 “等等!……虫子!虫子没跟进来!” 我喘着粗气,难以置信的喊道。 吴老二他们也赶紧停下,回头望去。 果然,通道来路空空如也。 那些疯狂的血蜚虫,竟然全部停在了我们刚才选择的岔路口。 它们聚集在那里,焦躁不安的吱吱叫着,用那漆黑的小眼睛盯着我们这条通道,密密麻麻的堆叠着,但却没有一只敢越雷池一步。 就好像……这条通道里有什么让它们特别恐惧的东西存在。 “真……真没跟来?” 张老三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钱得强也靠着洞壁滑坐下来,脸色苍白,剧烈的咳嗽着。 吴老二眉头紧锁,用手电仔细照射着通道前后和上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疑惑。 “妈的……怪事……这些鬼虫子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不敢进来?” 我们休息了好几分钟,才勉强缓了一口气。 确认那些血蜚虫真的不敢进来后,高度紧张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的存在?能让这些煞气所生的玩意儿害怕,这里的东西,恐怕更不简单。” 钱得强的话,代表了我们所有人的想法…… ……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以血为引启门户 我很不理解血蜚虫为什么就停下了。 还有钱得强的话,让我心里再次警惕起来。 倒是张老三,他心大,从背包里摸出水壶猛灌了几口,说道:“管他呢!能喘口气就行。咱哥几个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船到桥头,肯定是直的。” 他这精神倒是可嘉,但这里不同于古墓,我感觉这次可能要付出一点代价。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打起精神,开始谨慎地沿着这条狭窄的通道继续往前走。 既然虫子不敢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但谁也不知道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这条通道比想象中要长,而且似乎是微微向下倾斜的。 走了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前方似乎到了尽头,隐约有不同于手电光的另一种微弱光芒透出。 我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更加小心的靠近。 走出通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竟然来到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地下石窟之中。 这个石窟异常巨大,比我们之前掉下来的那个底部空间还要大上数倍。 手电光根本照不到顶,也照不到另一边。 石窟中央,矗立着几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石柱,上面雕刻着比外面更加复杂和诡异的浮雕。 因为年代久远和湿气腐蚀,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苍凉,古老而又压抑的气息。 最令人震惊的是,整个石窟的地面,墙壁甚至部分穹顶之上,都散落着或者说镶嵌着一种散发着微弱幽绿色光芒的晶体。 正是这些星星点点的幽绿光芒,提供了石窟内微弱的光源,让这里不至于完全黑暗。 这些晶体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大的则有拳头大小,幽光闪烁,好像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 整个空间里异常安静,静得只能听到我们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地方?” 张老三的表情很夸张,但我感觉这种场景对于他来说应该是见怪不怪的。 吴老二和钱得强是一脸凝重,警惕的打量着这个诡异而巨大的空间。 “都小心点,别乱碰任何东西。” 吴老二低声警告:“这地方古里古怪的,那些虫子都不敢进来,绝对有问题。” 我们不敢分散,背靠着背,慢慢在这个石窟里移动,手电光四处扫射,试图寻找出口或者其他线索。 走了一会儿,我发现右侧远处似乎有一个稍微高起的平台,平台上好像放着什么东西。 “去那边看看?” 我提议道。 大家点点头,慢慢朝着那个平台挪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觉到这个石窟的巨大和空旷。 我们的脚步声在这里产生了轻微的回音,更添几分诡异。 终于,我们走到了平台下方。 这个平台是由巨大的石块垒成,大约半人高,上面似乎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因为光线幽暗,看不太真切。 “我上去看看。” 吴老二说着,就要往上爬。 “等等老二,我去!” 张老三自告奋勇。 就在这时,我下意识的回头,想看看我们来时的通道口方位,确认一下退路。 然而,就是这一回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变得冰凉! 刚才我们走出来的那个通道口……不见了! 原本应该是通道口的位置,此刻竟变成了镶嵌着幽绿晶体的一片光滑岩石壁! 严丝合缝,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通道! “通……通道!通道没了!” 我声音发颤,几乎是尖叫出来! 吴老二他们闻言猛的回头,用手电照射我指的方向。 果然,那里只有冰冷的石壁。 “这……这怎么可能?!” 张老三脸色很难看:“咱们刚才明明是从那里出来的!” 一股极致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们所有人! 鬼打墙?要是机关?还是……别的什么? 我们立刻朝着那面石壁冲过去,用手拼命拍打,摸索,但触手所及全是冰冷坚硬的岩石,根本找不到任何缝隙或者机关痕迹! 那个通道,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了一般! “妈的!中招了!” 吴老二脸色难看至极,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 我们四个背靠着石壁,手电光胡乱的扫视着这个石窟,感觉就像被困在了一个巨大诡异的棺材里。 “都别慌,冷静。” 钱得强率先镇定了下来:“肯定有出口,仔细找找!” 我压下了心中那份不安,开始以平台为中心,更加仔细地搜索这个石窟的每一寸墙壁。 搜索了一圈,毫无所获。 墙壁都是那种冷冰冰的光滑材质,镶嵌着发光的晶体,根本找不到任何类似门或者通道的痕迹。 就在我们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张老三突然喊道:“老大,老二!你们快来看,这平台上刻着东西!” 我们立刻围到平台边,吴老二用手电仔细照射平台表面。 果然,在厚厚的灰尘下面,平台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很是古老的文字和图案。 这些文字扭曲古怪,根本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文字,而那些图案则更加诡异,描绘着一些难以理解的仪式和……生物? “这……这写的什么鬼画符?” 张老三看得一头雾水。 钱得强凑近仔细辨认,眉头越皱越紧。 “这文字……好像比甲骨文还要古老……完全看不懂……但这图案……好像描绘的是……某种封印?” “封印?” 我心里一咯噔。 就在这时,吴老二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用手擦开平台中央一大片灰尘。 灰尘之下,露出一个凹槽。 凹槽的形状……很奇怪。 像是一个扭曲的不规则符号,又像是一把钥匙的轮廓。 而在这个凹槽旁边,上面还刻着几个稍微能辨认出来,像是篆文但又有所不同的古字。 钱得强眯着眼,艰难的辨认着:“……非……铜……非铁……以……血……为……引……启……门……户……” 非铜非铁?以血为引?启门户?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开启某种机关的咒语或者方法…… …… (ps:快月底了,跪求发电啊……)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凭空消失! 我摸着下巴。 仔细回味着钱得强的话。 难道这个凹槽,就是离开这里的关键? 需要放入特定的钥匙,并以血为引? 可那非铜非铁的钥匙,我们上哪去找? 我们面面相觑,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迅速被更大的迷茫所取代。 然而,还没等我们细想。 啪嗒。 一声像是小石子落地的轻微声音,从我们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在这死寂得可怕的环境里,这声音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四个浑身一僵,手电光瞬间齐刷刷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光线所及之处,除了绿幽幽的晶体和冰冷的岩石,空无一物。 “什么声音?” 张老三已经握紧手里的兵工铲。 咕噜噜……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在地上滚动。 手电光立刻追了过去。 只见光线边缘的黑暗中,一个拳头大小像是石球一样圆溜溜的东西,正慢悠悠地朝着石窟中央的黑暗区域滚动,很快便消失在了光影之外。 “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吴老二厉喝一声,同时将手里的工兵铲举起。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以及,那仿佛从四面八方黑暗中渗透出来的无形注视感。 我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感觉手心里全是汗。 这个鬼地方,果然没那么简单。 我们四个背靠着背,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心跳声在死寂的石窟里如同擂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然! 我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我吓得一激灵,猛的回头。 是张老三,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用十分凝重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用手指了指我的左侧方向。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左侧大约十几米外,一根巨大的石柱后面,似乎……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那黑影一动不动,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完全看不清细节。 但它就在那里! 无声无息地注视着我们! “那……那是什么东西?!” 我声音干涩,感觉头皮都要炸开了。 我们四个的手电光全部聚集在那根石柱后面。 但是,就在光线即将照亮那个黑影的瞬间! 唰! 那黑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彻底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们全部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刚……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吗?” 我牙齿有些打颤,这一切太他妈超出我的认知了! 无人回答。 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死寂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和毛骨悚然的恐惧。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往吴老二身边靠了靠,想寻求一点安全感。 然而,就在我侧过头,想对吴老二说句话的时候……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我的身边…… 空空如也! 吴老二…… 消失了! 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老……老吴?” 我颤抖着低声呼唤,声音在这空旷的石窟里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 我猛的转头看向另一侧。 钱得强和张老三也不见了! 刚才还和我背靠背站在一起的三个人! 就在这短短一两秒的功夫! 就在我的注意力被那个石柱后的黑影吸引的瞬间! 他们三个…… 全部消失了…… 好像被这诡异的石窟彻底吞噬了一般! “老吴!钱大爷!张三叔!” 我惊恐地大声呼喊,声音带着颤音,在石窟里激起一片回音。 回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那些幽绿晶体散发出的冰冷诡异微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我孤零零的站在石窟中央,握着冰冷的工兵铲,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了捕兽笼里的老鼠。 他们去哪了? 是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还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惊恐的四处张望,手电光像疯了一样胡乱扫射,试图找到任何一丝线索,任何一点生命迹象。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 现在……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瘫坐在地面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能这样! 我猛的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维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能坐以待毙! 吴老二他们不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没了!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我强迫自己站起来,腿还有点发软。 我握紧工兵铲,一步步朝着刚才出现黑影的石柱走去。 手电光丝丝锁定着石柱后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生怕触发什么机关,或者惊动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当我终于走到石柱后面,光线将每一个角落都照亮时,心里却更加冰凉。 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没有暗道,没有缝隙,甚至连一点灰尘被扰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那黑影,难道是我们眼花了? 我不死心,开始发疯似的在石窟里奔跑,声嘶力竭的喊着他们的名字。 “老吴!钱大爷!张三叔!你们在哪?回答我!” 声音不断回荡,重叠,最后又归于死寂。 只有我自己的回音在回应我,像是无情地嘲笑着我的徒劳。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才噗通一声再次栽倒在地。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着灰尘,糊了满脸。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一点点缠绕上来。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幻觉? 这两个字像一道微弱的电光,划过我混乱的脑海。 对啊!从进入这里开始,那股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那些幽绿的光芒,还有那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这一切,会不会都是某种致幻的机关或者阵法造成的? 我们其实一直都在原地打转,甚至产生了同伴消失的幻觉?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血引 脑子里的想法,让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从地上坐起来,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深呼吸,努力排除一切杂念,用心去感受周围的环境,试图找出任何不协调的破绽。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冰冷的空气,脚下坚硬的触感,以及那无处不在被窥视的感觉,全都真实的可怕。 不是幻觉。 或者说,如果是幻觉,那这幻觉的层级高得可怕,全都真实的可怕。 我体内的灵犀蛊对此也毫无反应,它好像陷入沉寂,或者……它也无法分辨这环境的真伪? “蛊爷!蛊大爷!帮帮忙啊!想想办法!在这么下去,咱俩可真就变成这鬼地方的永久居民了,还是饿死的那种。” 我几乎是在心里哀嚎着尝试沟通。 毫无反应,这宝贝虫子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了。 我泄气的捶了一下地面,手掌的伤口碰到坚硬的地面,疼的我直抽抽。 等等…… 伤口……血? 我目光转向石窟中央的那个平台,那个刻着古老文字和凹槽的平台! 钱得强之前辨认出的那几个字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非铜非铁……以血为引……启门户……” 非铜非铁的钥匙找不到,但血引呢? 是不是根本不需要特定的钥匙,只需要……血?某种特殊的血? 我的血呢?我身体里可是有灵犀蛊的,这算不算特殊? 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看着自己左手掌心那已经不再流血但依然狰狞的伤口,一个决定在心中成型。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不如赌一把。 我爬起来,再次走到那个平台边,用手电筒仔细照着那个钥匙形状的凹槽。 它看起来深约一指,边缘光滑,里面好像异常干净,没有任何灰尘。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脏跳的厉害。 伸出左手,将掌心那道伤口对准了凹槽。 犹豫了几秒,我把心一横,另一只手用力挤压掌心的伤口。 嘶…… 剧烈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有些凝固的伤口再次被撑开,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地滴落进了那个奇异的凹槽之中。 血液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四处流淌,而是好像被凹槽吸引了一般,迅速沿着凹槽内复杂的纹路蔓延开来。 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活物,飞快地填满了整个凹槽的图案,使其散发出一种妖异的光芒。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平台,乃至我们脚下整个石窟的地面,都轻微的震动起来。 嗡嗡嗡…… 一种低沉却充满力量的嗡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平台上那些古老的文字和图案一个个接连亮起,散发出比周围幽绿晶体更加耀眼的白炽光芒。 我吓得连连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异变。 有效?!竟然真的有效?! 嗡鸣声越来越大,地面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 石窟顶上开始有细小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平台中央那个被我血液填满的凹槽,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血红色光芒。 咔嚓……咔嚓…… 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沉闷的响起。 只见平台正前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光滑如镜的地面,竟然随着巨响,缓缓的向两侧裂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黝黝阶梯入口。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阴冷,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流,从那个入口扑面而来。 成功了?!门户真的开启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绝处逢生的希望瞬间冲散了恐惧。 但是,我这高兴还没持续三秒。 突然。 身后远处,我们进来的那个风向,传来一阵熟悉而又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吱吱声。 而且这声音在飞速靠近。 我骇然回头。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壁上,那个消失的通道口竟然再次凭空出现了。 而此刻,那通道里面,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一般,密密麻麻,疯狂涌动的,正是那些本该不敢进入通道的血蜚虫大军。 它们竟然冲破了限制,追进来了。 看那数量,好像比之前还要多。 它们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变的更加疯狂,更加嗜血。 尖锐的吱吱声汇聚成一股恐怖的音浪,冲击我的耳。 前是刚刚开启,不知通向何方的阶梯入口。 后面是潮水般涌来的虫潮。 我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他妈的…… 简直了…… 我他妈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身后的血蜚虫已经近在咫尺了! 腥臭的风都扑到我的后脖颈子了! “操!” 我只来得及骂出这一个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向了那个漆黑的阶梯入口。 就在我冲进去的下一秒。 轰隆隆…… 身后传来沉重的石头摩擦声,那刚刚开启的门户,竟然又开始快速闭合。 我惊骇回头,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已经涌到平台边缘的血蜚虫,它们疯狂地试图挤进正在闭合的入口,不少冲在最前面的直接被闭合的石门挤爆,溅射出大股恶心的粘液。 闭合声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世界瞬间陷入一片绝对令人心慌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我瘫倒在石阶上,心脏咚咚咚的狂跳,感觉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几秒,就被眼前地黑暗所代替。 我摸索着捡起掉在一旁的手电,幸好没摔坏,啪嗒一声按亮了。 昏黄的光再次出现,给了我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我此刻正身处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通道之中。 阶梯很陡,是用和外面一样的暗青色巨石砌成,打磨得十分光滑,必须非常小心才能站稳。 用手电向上照去,头顶是严丝合缝的巨石顶板,根本看不出哪里有过入口。 向下照去,阶梯深不见底,没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完了,回不去了,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我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恐惧,紧握手电桶和工兵铲,沿着陡峭的阶梯慢慢向下走去……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棺群 在这寂静的阶梯上。 唯一的声音就是我自己的脚步声。 两旁的墙壁不再是光秃秃的岩石,而是出现了大幅大幅的壁画。 这些壁画保存得出奇的完整,色彩虽然暗淡,但依旧能分辨出大致的内容。 上面用一种粗犷古朴又带点诡异的风格,描绘着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场景。 壁画的主体是一种我从未见过,体型特别庞大的生物。 它们有些像是在广袤的原野上奔跑,有些像是在与某种模糊不清的人形生物格斗,还有一些,好像是被捆绑着,正在进行某种宏大的祭祀仪式。 这些巨兽的形状古怪,有点像放大了千百倍的蜥蜴,但又长着犄角和骨板,面目狰狞,透着一股子原始的野性和暴戾。 绘画者的笔触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我一边走一边看,心里犯嘀咕。 这画的是啥? 史前怪兽? 还是某种被神话的生物? 这地方到底是多少年前建的? 我的心神大部分都放在脚下和前方,对这些古老的壁画虽然好奇,但也没工夫细细研究。 我现在只想知道,这阶梯到底通向哪里? 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吴老二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这条向下的阶梯比我想象的要长得多,感觉至少深入地下几十米。 就在我走得腿都快软了的时候,脚下终于一平。 阶梯到头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向前延伸的平坦通道。 这条通道明显是人工开凿修葺的,地面平整,两侧墙壁和头顶都是标准的拱形结构,上面同样刻满了那种看不懂的古老壁画和符号。 这造型…… 这氛围…… 怎么看怎么像一条墓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让我掉进某个超级大墓了吧? 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更加小心的沿着这条拱形通道往前走。 通道里空气更加阴冷,带着一种灰尘味,但奇怪的是,之前那浓烈的腥臭味在这里反而几乎闻不到了。 这条通道不算太长,走了大概四五十米,前方好像变得开阔起来,隐隐有微弱的光线透出。 难道出口就在前面? 我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出了通道口。 然而,当手电光和我视线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我整个人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手电筒哐当一声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脚边,光线在地上胡乱滚动。 但我根本顾不上捡。 我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的张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牙齿不受控制的剧烈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眼前…… 是一个大到无法想象的空间。 其广阔程度,甚至超过了刚才那个有发光晶体的石窟,粗略看去,绝对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 而在这个空间的底部…… 密密麻麻。 整整齐齐。 摆放满了棺材。 无数的棺材! 一眼望不到头! 它们就像等待检阅的军队方阵,静静的排列在地下空间里,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 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具。 几千? 几万? 甚至更多?! 这些棺材并非现代常见的样式,而是一种古老厚重的石棺。 大多呈暗灰色或黑色,表面好像也刻满了各种符文和图案。 它们排列的也特别有规律,横平竖直,棺与棺之间留有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整体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无言威严和死寂。 微弱到底光源来自镶嵌在远处穹顶上的一些零星发光晶体,它们就像遥远的星辰,投下冰冷幽绿的光芒,勉强照亮这恐怖的棺椁海洋,反而更添无数诡谲阴森的阴影。 我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在通道口,感觉一股寒意从菊花开始蔓延,头皮阵阵发麻,呼吸都变的困难。 我……我他妈这是到了阴曹地府的停尸房了吗?! 就算是见识过不少古墓诡异景象的我,也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这简直是对视觉和心理承受能力的终极挑战。 如此多的棺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在这里放置这么多棺材?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站在原地,足足愣了有一分钟,大脑才勉强从这震撼的景象中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滴进衣领里,冰得我一哆嗦。 怕? 废话! 谁见了这样的场景不怕? 老子现在腿肚子都在转筋! 这他妈简直比直接蹦出个粽子吓人多了,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可是,怕有什么用? 回头看看身后的通道,再看看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棺椁海洋,我悲哀的发现,我他妈根本没得选! 除了往前走,试着穿过这片恐怖的坟场,看看另一边有没有出路,我还能干嘛? 留在这里对着几万口棺材发呆直到饿死吗? “妈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给自己壮胆,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 光线因为刚才的撞击闪烁了几下,还好没灭。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硬着头皮,迈出了第一步,踏入了棺椁之间的狭窄缝隙。 一进入棺椁群,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增强了数倍。 冰冷的石棺几乎紧贴着我的身体两侧,上面雕刻的符文在手电光下显得扭曲阴森。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看那些棺材细节,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只想快点穿过这片死亡区域。 心里不停的默念:“各位大哥大姐,老祖宗们,路过宝地,无意打扰,纯粹借个道,你们睡你们的,我走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千万别诈尸,千万别诈尸……” 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碰到哪口棺材,或者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脚下的地面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发不出声音,反而更添诡异…… ……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另一个我 在这些高大的石棺之间穿行。 方向感很快就迷失了。 四周全是一模一样的棺材,向上看是点缀着微弱绿光的穹顶,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只能凭感觉,尽量朝着一个方向直线前进。 走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至少已经深入棺群腹地。 就在我精神高度紧张,几乎麻木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了一些。 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 这里的棺材排列不再是那么密集,中央留出了一片大约十几平米的圆形空地。 而在这片空地的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与其他棺材截然不同的棺椁。 这口棺材……太大了! 它比周围那些石棺大了足足两三倍不止,与其说是棺材,不如说是个小型的石头房子。 通体是一种暗沉沉,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材质,非石非玉,摸上去冰凉刺骨,上面雕刻的图案不再是简单的符文,而是特别复杂,充满动态感的浮雕。 浮雕描绘着那种壁画上的巨型恐怖生物被征服,被束缚,最终被献祭的场景,栩栩如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和邪恶。 它静静的躺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强大气场,仿佛它是这片无边棺椁海洋的核心,是君王! 周围所有的石棺,都像是在拱卫它,朝拜它,臣服于它! 我远远地看着这口巨大的黑棺,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一种源自本能深处的恐惧告诉我,这口棺材……极度危险! 里面躺着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好奇心?不,此刻我只有强烈的不安和逃离的欲望!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 我小声嘀咕着,强行移开目光,不敢再多看那黑棺一眼,打算从旁边绕过去,继续赶路。 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想悄无声息的绕过这片区域。 就在我刚走出不到五步远的时候。 咚! 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内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里,这声音就像平地惊雷,吓得我浑身汗毛倒竖,差点直接蹦起来! 我停住脚步,心脏骤停了一秒! 声音…… 是从那口黑棺里传出来的?我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朵竖的像天线,仔细聆听。 死寂。 刚才那一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好像只是我的幻觉,或者是石头热胀冷缩发出的自然声响? 对!一定是这样! 我拼命安慰自己! 几千年了,木头都得烂,石头有点动静很正常。 我强迫自己继续往前走,但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身后的动静。 又走了几步。 咚!咚咚! 这次声音更加清晰,更加有力! 连续三声! 确确实实就是从那口黑棺里发出的。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巨大的力量撞击着棺盖! 我操!不是幻觉! 我头皮瞬间炸开,再也顾不上什么轻手轻脚了,拔腿就想跑! 可我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有点发软,而且这棺材之间的缝隙太窄,根本跑不快。 就在我惊慌失措,拼命想逃离这片区域的时候。 咚!咚咚咚!咚! 撞击声变得密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仿佛里面的东西已经迫不及待要破棺而出。 整个黑棺甚至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上面积累的灰尘簌簌落下。 我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方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棺材缝隙里连滚带爬的乱窜,只想离那口该死的黑棺远一点。 “别出来!千万别出来!大哥你冷静点!再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我一边跑,一边语无伦次的念叨着。 但是,那撞击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狂暴。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猛然爆发! 那声音震耳欲聋,好像整个地下空间都随之摇晃了一下。 难道我们在地面上听到的响动以及震动,就是这棺材里传来的? 来不及多想,我骇然回头,只见那口黑棺的厚重棺盖,竟然被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内部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极致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黑雾般,从那条缝隙中汹涌而出! 紧接着,一只惨白干枯,指尖尖长的手,猛地从棺盖的缝隙中伸了出来,死死的扒住了棺椁的边缘。 那手指干瘪的如同骷髅,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坚硬的黑色石棺抓得咯吱作响。 我吓得肝胆俱裂,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跑!必须跑! 我转身就想没命的狂奔! 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那只伸出棺材的惨白手臂。 我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瞳孔……骤然放大到极限。 一股比看到万棺阵更加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冻结了我的血液,甚至冻结了我的思维。 因为…… 因为那只手上的衣袖…… 那布料的花色,那磨损的痕迹,那袖口我无比熟悉的,因为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开的一小道裂口…… 那……那分明就是我身上穿的衣服!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的,一点点的,艰难的抬起头,目光顺着那只惨白饿手臂,缓缓移向那棺盖被掀开的缝隙…… 缝隙之中,一片漆黑。 但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有一张脸……正在向外窥视…… 随着我的注视,那张脸似乎慢慢清晰…… 然后……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脸!!! 惨白,僵硬,双目空洞没有任何神采,嘴角却挂着诡异,冰冷,陌生的笑容…… 正透着棺盖的缝隙,直勾勾的看着我!!! “呃……” 我的喉咙里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咯咯声。 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和思考能力。 眼前一黑,我很干脆的……直接晕了过去…… …… (ps:兄弟们,方便推书荒的帮忙推推,万人感谢!)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是梦? 我眼前一黑。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咻的一下就被扯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身子轻飘飘的,感觉不到手脚在哪,只剩下脑子里一团浆糊在疯狂旋转。 也不知道在这片黑里飘了多久,好像只是一瞬,又好像过了几个世纪。 突然,眼前亮起了一片诡异的绿光,跟穹顶上那些要死不活的绿光点一个德行,但亮堂多了,能看清东西了。 我发现自己还站在那片圆形空地上,但视角怪的很,像是飘在半空中往下看。 身体动弹不了,连根手指头都指挥不了,纯纯的旁观模式。 下面,那口大黑棺棺盖已经彻底被掀开了,斜斜的倒在一边。 棺材里头,黑雾缭绕,跟开了干冰机似的,就是这黑雾冒着股子能把灵魂冻住的阴寒之气。 一只手,就我晕过去前看到的那只,穿着跟我一模一样的衣服,袖口带着同样裂口的惨白爪子,突然搭在了棺椁边缘。 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同样也干枯的如鸡爪。 然后,一个脑袋,顶着我的脸,缓缓地从那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探了出来。 那个我,爬出来了。 眼前的这个我,脸色是一种死人才有的灰白,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窝深陷,里头俩眼珠子空洞的吓人,连点反光都没有,就像两个黑窟窿。 可偏偏,他的嘴角却咧着一个极度不协调的弧度,那笑容又冷又邪。 我看自己看了快二十年,都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脸能扭曲出这种表情,看得我魂儿都要散了。 如果我现在还有魂儿的话。 这玩意儿动作有点僵硬,但力气大的离谱,扒着棺材边缘,一个发力,整个人就轻飘飘的站到了棺材外面。 他站定后,扭了扭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然后,那双空洞的眼神扫视四周。 就在他目光扫过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周围那些原本死寂无声的密密麻麻石棺,突然就跟收到了统一指令的蜂巢一样,发出了密集的咚咚咚咚的敲击声和摩擦声。 紧接着,一具又一具的棺盖被从内部推开,咣当咣当的砸在地上。 然后,从每一口棺材里面,都爬出来一个人影。 这些人影一个个也都面色灰白,眼神空洞,动作僵硬,但无一例外,全都朝着场地中央那个我的方向,缓缓的跪拜下去,脑袋深深抵着冰冷的地面,姿态是十足的臣服。 我飘在天上,或者说是我的意识飘在天上,看得心脏都快不跳了。 这他妈是什么邪教现场直播吗?! 更让我头皮发麻,三观炸裂的还在后面。 我拼命转动眼球,想看清那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一看,差点把我直接吓回魂又吓晕过去。 离得近点的几个,卧槽!那不是我的死党胖包子吗?他那张胖乎乎的脸现在灰白的像发了霉的馒头,正一脸虔诚的跪在那儿。 旁边那个,是闫川,这小子这会儿也直挺挺的跪着! 再远点,我看到了吴老二! 他和钱得强他们突然消失,怎么也在这儿?! 我的目光疯狂扫视,然后,我看到了两个让我血液几乎冻结的身影。 时紫意和沈昭棠! 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时紫意不是在国外吗?沈昭棠不是没下来吗? 此刻,她们和其他人一样,面色灰败,眼神空洞,穿着平时喜欢穿的衣服,僵硬的跪在无数的石棺之间,朝着那个我顶礼膜拜! 所有人!全都是我认识的,熟悉的! 熟人开会都没这么齐过!但这他妈是阴间版的熟人开会啊! 整个场面寂静无声,只有那无数人跪拜时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汇成一片,听得人心里毛得要长草。 这比锣鼓喧天更让人害怕! 那个站在黑棺旁边的我,似乎非常满意这场面。 他缓缓抬起那只惨白枯瘦的手,振臂一挥! 没有声音,但下面所有跪拜的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抬头,仰望着他,那无数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一种诡异狂热的火焰。 那个我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见。 只能看到下面那些熟人们,随着他的话语,再次机械而虔诚的叩拜下去。 他们像是在举行一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无声,却庄重的令人窒息。 我拼命的想挣扎,想动一次,想喊出声,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包子!闫川!吴老二!时紫意!沈昭棠!你们醒醒!看看我是谁!看看上面那个鬼东西是谁!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就像被无形的水泥浇筑在了半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噩梦般地一幕上演。 那个我似乎完成了他的演讲或者仪式,他缓缓放下手臂,僵立在原地,接受万棺和万人的朝拜。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他猛的抬起了头! 那双空洞漆黑的眼窝,精准无比地看向了我意识飘浮的方向。 隔着一片虚无的空气,隔着我根本无法理解的空间距离,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定了我。 虽然那眼眶根本没有眼球,但我清晰的感觉到,他在看我,他看得见我! 紧接着,那个挂在他脸上的诡异冰冷的笑容,似乎更加深了一些,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子。 那是一种极致的嘲弄,玩味,还有一种……无法用人类语言形容的贪婪和邪恶! 好像在看一个落入陷阱的可怜猎物,在看一道即将入口的美食。 就这一个眼神! 我感觉我的意识都被冻裂了,恐惧像高压电一样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思维。 “啊!!!” 我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叫,用尽了全部的意识力量猛的一挣! 一个激灵! 猛的睁开眼睛! 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全是冷汗,后背也湿透了,冰凉的贴着衣服。 我发现自己还坐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背靠着一口普通不过的灰色石棺。 四周,依然是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棺材阵列,穹顶上那些微弱的绿光依旧半死不活的闪烁着……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死一样安静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没有敲击声,没有黑雾,没有惨白的手,更没有另一个我。 我使劲扭头,看向那片圆形空地的中央。 那口巨大的黑棺,完好无损的静静躺在那里。 棺盖严丝合缝,上面落着一层均匀的灰尘,根本不像被掀开过的样子。 非石非玉的黑色材质在幽绿的微光下散发着沉闷的光泽。 上面那些复杂邪异的浮雕也安静的待着,好像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一切……都和我刚发现它时一模一样。 难道……刚才那惊悚的一切,从听到撞击声到看见另一个我爬出来,再到万棺起尸熟人开会……全都是一场梦? 一场因为精神过度紧张,疲劳产生的幻觉? 我撑着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的站起来,靠在石棺上,心脏还在狂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梦也太他妈真实了!那恐惧感到现在还在骨头缝里窜呢! 还有那个我最后看我的眼神…… 一想到那个眼神,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汗毛又立了起来。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真疼。 不是梦?或者说,现在不是梦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完好,袖口那道裂口还在,跟我下来时一模一样。 我又摸了摸脸,是温热的,有弹性的,不是梦里那种死人般的冰冷僵硬。 我靠……所以真是我太累出现幻觉了?自己吓自己差点吓尿? 这地方太邪门了,光是待着就能让人发疯!必须赶紧离开! 我惊魂未定地又瞥了一眼那口黑棺,心里默念:“棺老大,棺大爷,刚才小弟做梦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就滚,麻溜的滚,绝不打扰您清净……” 一边念叨着,一边赶紧辨认方向。 刚才那一通乱跑,加上晕倒又做噩梦,早就彻底迷失了。 只能随便挑了个感觉跟之前不一样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走,脚步虚浮的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走了几步,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擦擦额头的冷汗。 突然,我的动作顿住了。 借着穹顶投下的微弱绿光,我抬起的手腕上,好像沾着一点不太一样的东西。 我把手腕凑到眼前,仔细一看。 那是一小撮非常细微的黑色粉末。 像是某种东西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又像是细腻和黑沙,粘在我的皮肤和袖口上。 我绝对可以肯定,在下来之前,我身上根本没有这玩意儿!这一路上我也没碰到什么能沾上这种黑灰的东西! 我心一沉,刚刚稍微平复一点的心跳又开始擂鼓。 我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的将那点黑灰捻起来。 感觉冰凉刺骨,和梦里那口黑棺散发的气息,以及那只惨白手臂的温度,一模一样! 草! 我盯着指尖那撮冰凉的黑色粉末,脑子嗡的一声,彻底乱了。 不是梦。 至少不全是。 那冰冷地触感真实的刺骨,像一根毒针,扎破我刚刚勉强建立起来的幻觉自我安慰。 这玩意儿是哪来的?总不能是我自己梦游搓出来的吧? 吴老二,钱得强,张老三,他们三个大活人,之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没了踪影,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 这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古墓。 还有这望不到边的棺材阵,一模一样的石棺复制粘贴似的铺开,走到哪都一个样,穹顶那点绿光根本指不了路。 我可能根本不是在朝一个方向走,而是在这个地下空间里绕圈子。 方向感?在这就是个笑话。 我刚才经历的,到底是恐惧下的精神错乱,还是某种真实发生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那个从黑棺里爬出的我,那些从棺材里钻出来的熟人,他们意味着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像一群炸了窝的马蜂,在我脑子里横冲直撞,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快要裂开。 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整个人被一种无力感包围的死死的。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完了,芭比Q了。 这根本就是个进来就出不去的绝地。 我觉得吴老二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估计下一个就是我了。 看着周围那些沉默的石棺,一个荒谬又绝望的念头冒了出来,难道老子最后也得选一口,自己爬进去,当这里的永久住户? 草!我才二十来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困死在这里,跟这么多棺材作伴?太他妈憋屈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腿都麻了。 那股恐惧过后,反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光棍劲儿。 怕有个屁用?求饶有个屁用?这地方明显不讲道理! 我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石棺,死死盯住远处那片圆形空地中央的石棺。 一切的不合理,好像都是它的原因! 是妖是鬼,今天老子非得看看你的真面目!大不了就是个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总比活活困死饿死强! 这么一想,我反而感觉不害怕了,一股血直冲头顶。 我撑着石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腿脚,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工兵铲,这玩意儿现在是我唯一的依靠和武器了。 去他娘的出口!老子不找了! 我就直奔主题!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朝着黑棺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石棺依旧沉默的矗立着,像一排排冷漠的观众,看着我这渺小的人类走向场地中央的那个舞台。 距离一点点拉近。 那口黑棺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但这次,我没有退缩。 一直走到圆形空地的边缘,走到离那黑棺不到三米的地方才停下来。 它静静的躺在那,棺盖紧闭,落满灰尘,仿佛亘古如此。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双手握紧了工兵铲的木柄。 “里面的哥们儿,不管你是啥,打扰了!” 我低声念叨了一句,不知道是给自己壮胆,还是真说给它听……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生门 我不再迟疑。 一个箭步上前,将工兵铲插进棺身与棺盖的缝隙中。 “给老子开!” 我吼了一嗓子,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下撬。 嘎吱…… 一声石头与铁器的摩擦声响起,在这绝对安静的空间里刺耳无比。 有门,撬动了! 这棺盖比想象中还要沉,但我这会儿肾上腺素飙升,力气也大了不少。 我调整了一下角度,再次发力,腮帮子都咬得发酸。 嘎吱……咔! 棺盖又被撬起一丝,一条更明显的缝隙露了出来。 我喘着粗气,抽出工兵铲,换了个位置,再次插入,继续撬!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四五次,累的我满头大汗,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那黑色棺盖,终于被我撬开了一个足够大的缝隙,差不多能塞进一个脑袋了。 我扔开工兵铲,双手扒住棺盖边缘,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 棺盖摩擦着棺身,发出刺耳的声响。 又被我推开了一小段距离,露出的洞口更大了。 成了! 我心脏怦怦直跳,既紧张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踮起脚尖,屏住呼吸,探头朝着棺材内部望去。 里面黑漆漆的,我眯着眼努力去看。 空的?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使劲往前凑了凑,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棺椁内部很大,很深,但确实是空的! 除了底部好像铺着一层那种细腻的黑色粉末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陪葬品,没有我想象中任何恐怖或者神奇的东西。 就是一口空空如也的石棺。 “这……这怎么可能?” 我失声喃喃,整个人都懵了,一股荒谬感和失落感瞬间冲垮了刚才那股拼死一搏的劲儿。 我原本期待能发现点什么惊天的秘密,结果就这? 一口空棺材?玩我呢? 那之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我手腕上的黑灰是怎么回事?吴老二他们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幻觉? 我无力的松开扒着棺盖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被我撬开的黑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为什么,这他妈到底为什么? 出不去了,吴老二他们或许此刻正被困在另一个地方,或许情况还不如我。 在这里面,好破喉咙也没用,挣扎只是浪费力气。 累了,真的累了。 从进了这里开始,精神就一直绷着,刚才又用了全身力气撬棺,体力和精力都耗尽了。 一种疲惫和厌倦感涌上来。 妈的,爱咋咋地吧。 死也死得舒服点行不行? 那黑棺里面看着挺亮敞的,你靠在外面强,至少能躺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再也没了心劲儿。 我再次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黑棺前,看着里面深邃的黑暗,我苦笑了一下。 行吧,就当提前给自己找好坑了,还是豪华的单间呢。 我双手扒住棺沿,用力一撑,翻了进去。 棺底的黑灰被我踩的飞扬起来,我打了个寒颤,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仰面躺了下来。 棺材内部空间确实够大,我躺下翻几个身都没有问题,就是硌的慌。 我瞪着上方的穹顶,心里一片死灰。 算了,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听天由命吧。 我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入睡。 但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画面乱闪,吴老二的消失,梦里那个我,还有眼前这口空棺材。 烦死了! 我又坐了起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下意识的站起来环顾四周。 从这个角度往外看,视野和在地面不太一样。 那些林立的石棺,因为视角的降低和集中,它们的排列方式好像呈现出某种我之前没注意到的规律。 我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刚才心浮气躁,光顾着害怕和找路,根本没静下心来观察。 现在躺平了,死心了,反而意外的获得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心态和不同的视角。 这一看,还真让我看出点门道这些石棺的分布,看似杂乱无章,密密麻麻,但隐约间好像暗合某种特定的轨迹和间隔。 高高低低,疏密有致。 我扒着棺沿,探出大半个身子,极力的向四周瞭望。 站得高,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有迹可循。 这他妈……这棺群,整体布局好像是一个……八卦阵? 我皱着眉头,如果这真是个基于八卦原理布置的迷阵,那是不是意味着,它有生门? 只要找到生门,就能出去? 这个念头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我的身体里。 我看着眼前棺群的布局,努力的分析起来。 八卦,对应八个方位。 生门属土,居艮宫,对应东北方。 但我现在辨别不出方向,只能从棺材摆放的形状上下手。 艮,对应的符号是??,只要找到这种棺群的布局,就可以了。 我爬出石棺,重新捡起地上的工兵铲,紧握在手里,开始寻找艮位。 这个过程相当漫长,虽然有了目的,但在这些石棺中寻找,也等同于大海捞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断修正自己的方向,在靠近一处石棺群的时候,感觉脚下的地面好像比其他地方平整,周围石棺的排列也越有种顺畅的感觉,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压抑和混乱。 我感觉自己好像到了生门附近。 但是我并没有看到像艮位的石棺排列规则,这里的石棺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两样。 我停下脚步,有点犯难,总不能一口一口去撬开看吧?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生门所在往往是气场最平和,甚至可能与周围有细微不同的地方。” 我喃喃自语。 气场,这东西虽然听起来玄乎,但确实是可以真切感受到的。 我闭上眼睛,努力排除杂念,用心去感觉周围的气,其实就是靠直觉。 过了几分钟,我忽然感觉到,左前方有一口棺材,好像有点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它周围的空气流动好像更顺畅一丝丝。 或者说,它看起来比旁边的棺材更顺眼……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三根柱子 就是它了! 我快步走到那口石棺前。 它和周围成千上万的石棺一模一样,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再次祭出我的工兵铲,插入了棺盖缝隙。 有了撬黑棺的经验,这次熟练了不少。 虽然还有点费力,但很快就把棺盖撬开了一条足够的缝隙。 用力推开棺盖,怀着忐忑和期待的心情,探头往里看。 空的。 依旧是空的。 棺底同样铺着一层黑色的粉末。 我的心凉了半截,难道猜错了? 我不甘心,又仔细看了看棺材内部。 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这口棺材的底部,好像不太平整。 好像在棺材底部的中央,那块石板的样子有点奇怪,像是一个暗门的轮廓。 难道生门不是指出去的方向,而是指下去的通道? 这个发现让我精神大振。 也顾不上多想我双手扒住棺沿,一翻身就跳了进去。 这个棺材内部的空间不大,我蹲下身,用手拂开底部那层黑色的粉末,仔细摸索。 果然,粉末下面,棺材底部的中央,确实有一块大约一尺见方的石板,边缘有细微的缝隙,几乎与棺底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绝对是个机关。 我尝试着用手去抠,用工兵铲去撬那块石板,但它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难道需要什么特定的方法开启? 我有点着急,又试了几次,甚至尝试着踩了几脚,都没有。 就在我无计可施,考虑是不是找错棺材的时候,我的脚无意间在棺底几个角落依次踩了一下。 当我踩到右下角时,脚下突然传来咔哒一声的响动。 有戏。 我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着按照某种顺序踩踏棺底不同的位置。 当我踩到第七个点时,咔嚓,一声明显的机关启动声从脚下传来? 脚踏七星? 我踩着的那块中央石板,突然向下打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一空,惊呼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瞬间失重,直接掉了下去。 “我操!!!” 失重感包裹全身,只是一瞬间,我就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屁股摔八瓣这个词我今天是深有体会。 抬头向上看,棺底与我现在所处的地面高度大概两米,幸亏不高,要不然就不是屁股遭罪了。 揉了揉屁股,再次环顾四周,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好像掉进了另一个地下世界。 在我前方不远处,是巨大的难以想象的人工建筑。 高耸的石壁被打磨得十分平整,上面依旧雕刻着浮雕,隐约能看出描绘的是一些祭祀场景和那种巨型的恐怖生物。 石壁上,是看不到顶的黑暗,偶尔有一些发出蓝色微光的苔藓镶嵌在石壁上,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让这地底世界更显幽深诡异。 远处,好像是一片开阔的水域,水面上隐约可见一些石柱的残骸,如同巨人的墓碑般矗立着。 更远处,似乎还有巨大的台阶,坍塌的宫殿轮廓。 这规模,这气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古墓,这简直像是一个被埋藏在地下的远古文明遗迹。 这规模也太夸张了,修建这个地方得花多少年?多少人? 顾不上屁股的疼痛,我起身仔细观察,这里难道是个被整体埋入地下的神庙或者祭坛? 我之前在上面经历的那些诡异事情,难道都是因为这地方的某种力量? 某些极阴的之地或者大规模杀戮殉葬的地方,会因为怨气,死气聚集而形成一种煞气。 煞气浓到一定程度,就能影响人的神智,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甚至让人看到一些不属于当前时间点的东西。 难道我从遇到那些血蜚虫开始,或者说从踏入这片区域开始,就已经不知不觉中招了? 所见所闻,真假参半? 吴老二他们也许这是触发什么机关或者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但我看到的,听到的,可能都被煞气扭曲放大,甚至添加了料? 那些石棺,可能并不全是空的? 或者它们本身就是这个巨大煞气格局的一部分,用来汇聚和封锁地底的阴气? 那口最大的黑棺,或许是整个格局的核心阵眼?所以它才那么怪异? 这么一想,很多诡异的事情似乎都能勉强解释得通了。 虽然依旧玄乎,但总比完全无解强。 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的那些猜测,朝着建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 我所在的似乎是一条沿着石壁开凿出来的栈道,很窄,脚下是粗糙的石板,一直向黑暗处延伸。 石壁上的浮雕在这里看的更清晰一些,确都是些祭祀和那种恐怖巨兽的画面,充满了一种原始,野蛮的气息。 我站了一小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便顺着栈道小心翼翼往前走。 栈道蜿蜒曲折,时而向上,时而向下,有时还会穿过一些凿空的小型洞窟。 一路上,我看到了更多的坍塌建筑残骸,散落的巨大兽骨,还有一些锈得不成样子的金属器物。 这地方到底多少年了?商周?甚至更早? 走着走着,前方的栈道变得宽阔起来,连接到一个石制平台。 平台中央,有一个明显是人工建造的祭坛。 祭坛由黑色的石头垒成,同样刻着繁复的图案。 祭坛上方,不是神像,而是竖着三根扭曲的金属柱子。 柱子上布满了了无法理解的符文,三根柱子中间,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 这祭坛看起来就是整个地下空间的核心区域之一。 我慢慢靠近祭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还好,没什么动静。 走到祭坛边上,我看清了柱子中间的东西。 那是一个同样由黑色金属打造的盒子,不大,也就一尺来长,半尺宽。 盒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花纹,给人一种特别古老的厚重感。 这东西放在这么核心的位置,肯定不简单。 难道是什么宝贝? 经历了这么多,我好奇心又压过了恐惧。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那也太亏了。 我爬上祭坛,走到那三根金属柱子中间,小心翼翼的向那个黑盒子伸出手…… ……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钥匙? 黑盒子触手冰凉。 但不像黑棺和黑灰那种阴寒,而是一种内敛的冰冷。 我尝试着打开盒子,发现盒盖与盒身严丝合缝,根本打不开。 晃了晃,里面也没声音。 盒子上没有锁孔,似乎完全是一个整体。 这啥玩意儿?实心的? 我不死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在盒子底部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凸起,像是一个小巧的机关。 我试着按了一下。 咔哒。 一声轻响,盒盖竟然自动向上弹开了一条细缝。 我心中一喜,轻轻掀开盒盖。 盒子里铺着黑色的丝绸,经历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腐烂。 丝绸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钥匙。 一把造型非常奇特的钥匙。 也是通体黑色,非金非铁,看不出材质。 钥匙的柄部雕刻成一个复杂精妙的立体图案,像是层层叠叠的山峦,又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符号,中心还有一个特别细的小孔。 钥匙的齿部更多古怪,参差不齐,蕴含着某种奇异的规律。 这是开什么锁的钥匙?这地方的某扇门? 我拿起钥匙,入手沉甸甸的,比想象中要重得多。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但本能告诉我,这绝对是好东西,可能牵扯着十分重要的秘密。 先收起来再说! 我把钥匙揣进贴身的衣兜里,拉好拉链。 刚把盒子盖回去,刚回原处,制造一个没人动过的假象,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又让我厌恶的声音。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命还真大,居然能摸到这地方来?吴老二呢?死了吗?” 我缓缓转身,只见祭坛下方的阴影里,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贺老四,他脸上带着惊讶和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我。 另一个就是那个玩铁蛋子的男人了。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进入地底这世界的入口,不止上面棺材阵那一个? 贺老四打量着我,又扫了一眼祭坛上的盒子,眼神锐利。 “小子,运气不错啊,居然没被那些虫子咬死,还能找到这地祀坛。说吧,找到了什么?交出来,四爷我心情好,说不定能带你出去。” 我眯起眼睛,从他的话来看,那血蜚虫并不是幻觉,至少那时我还和吴老二他们在一起。 见我不说话,贺老四上前一步,眼神阴鸷的看着我。 “怎么,没听见我说话?” 我耸耸肩,摊开手:“贺老四,我也是刚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没研究明白,你让我交什么?”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贺老四脸色一沉,对旁边玩铁蛋子的男人使了个眼色:“老黑,让他松松骨头。” 原来这斯叫老黑,听起来跟狗的名字差不多。 老黑阴狠的目光锁定了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手里的铁蛋捏得咯吱响。 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后退了几步,后背抵在了金属柱子上,手已经摸向后腰,打算等他靠过来整个出其不意。 眼看老黑就要走上祭坛,扬起手,那颗乌黑的铁蛋带着风声就朝着我的脑袋砸过来。 我赶紧向一旁闪躲,铁蛋子直接砸到了我身后的金属柱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靠他大爷,这要是砸我脑袋上,那特么不是直接脑浆四溅了? 来不及多想,我抽出匕首,准备殊死一搏。 老黑的另一只铁蛋子,再次向我掷来!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声细微的破空声突然从侧面传来。 紧接着就是叮叮叮三声脆响。 只见三根闪着银光的梅花针,精准地打在了那颗飞向我的铁蛋上,竟然将势头凶猛的铁蛋打得偏离了方向,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当啷一声砸在后面的石壁上,火星四溅。 老黑又一击落空,扭头看向梅花针射来的方向,脸色一变。 贺老四也惊疑不定的喝道:“谁?!” 只见侧面栈道的阴影里,一个窈窕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竟然是沈昭棠。 她手里还捏着几根银光闪闪的梅花针,目光扫过祭坛上的我,又冷冷看向贺老四和老黑。 “贺老四,你的手伸的太长了。” 沈昭棠声音冷清,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我的男人,不是你能碰的!” 看着突然出现的沈昭棠,我心里那股惊喜劲儿就别提了。 但还是有点懵,沈昭棠不是没下来吗,怎么又找到了这里? 沈昭棠对贺老四说完后,快步走到我身边,伸手在我身上摸索检查,眉头拧得紧紧的。 “有没有受伤?” 我呲牙咧嘴地抓住她乱摸的手,引着往我屁股上按:“这儿这儿,屁股蛋子快摔成八瓣了!姑奶奶你再晚来一步,你男人就得变成寡妇……啊呸,你就得守寡了。” 沈昭棠脸一红,没好气地用力掐了我屁股一把,疼的我嗷一嗓子跳起来。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能贫,看来死不了。” 她啐了一口,但眼里的担心没散。 她这才转过身,把我护在身后,冷眼看着祭坛下的贺老四和老黑,声音脆生生却带着一股不容挑衅的劲儿:“贺老四,你动他一下试试?” 贺老四脸色跟变色龙似的,在我和沈昭棠之间来回扫,最后咬着牙冷笑:“这小子真是你男人?你们胭脂门什么时候好这口了?找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 “我沈昭棠找什么样的男人,还得经过你贺老四批准?” 她下巴微抬,那股子傲娇劲儿上来了:“废话少说,你动他,就是动胭脂门,想撕破脸,我奉陪到底。” 胭脂门的名头对于贺老四来说,应该挺重的。 贺老四腮帮子咬了咬,眼神里的凶光又闪了闪,最后还是压了下去。 他阴恻恻的剐了我一眼满是鄙夷:“行,小子,算你命好,吃上软饭了,靠女人护着的窝囊废,我看你能躲到及时!” 他又狠狠瞪向沈昭棠:“今天我给你胭脂门面子,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老黑,走!” 说完,他朝老黑一甩头,两人毫不拖泥带水,迅速退入了身后的黑暗里,脚步声很快远去了…… ……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建筑残骸 看着贺老四离开,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想跟沈昭棠说话,她却转过身,揪住我耳朵,压低了声音,又急又气。 “你胆子挺肥啊!这种地方敢一个人瞎闯?吴叔他们人呢?” 我疼的直跺脚,又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小声求饶:“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姑奶奶,耳朵要掉了!这事说来话长。” 我赶紧把之前的遭遇说了一遍,沈昭棠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揪着我耳朵的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我:“你这运气,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你碰到的那个棺群应该是万棺迷煞阵。” 万棺迷煞阵? 我揉着发红的耳朵,一脸懵,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阵。 沈昭棠点点头:“嗯,一种阴邪古老的阵法,利用阴地和大量尸气,煞气布成,一旦陷入,五感都会被煞气扭曲,产生无穷幻觉,还能映射人内心到底恐惧。那口黑棺就是阵眼,但你能平安无恙的出来,还真是命硬。” 她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有点后怕起来。 “那老吴他们……” 沈昭棠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但我感觉应该没生命危险,他们都是老江湖,懂的多,没准他们这会儿已经找到了这里的核心区域。”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但愿如她所说吧。 “对了,你咋下来的?当时没见到你的身影啊?这地方不正常,其实你不该下来的。” 沈昭棠瞪了我一眼:“我不来你得死贺老四受伤。” 我耸耸肩,其实我要是拼一拼,没准能先干掉老黑,至于贺老四嘛,没见他动过手,不知道他什么水平。 我拉住她的手:“幸亏你来的及时,要不然我刚才还真不一定能对付他们两个。” 沈昭棠甩开我的手,脸有点红,故意板着脸:“少来这套!以后别这么鲁莽。” 她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神色重新变得凝重。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得赶紧找到这里的核心,看看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 她说完,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坍塌建筑群:“咱们也得去那边看看,说不定那里有咱们想找的答案。” 我立刻点头:“行,听你的,你说往哪走就往哪走。” 我俩稍微收拾了一下,一前一后,沿着湿滑的栈道,慢慢向那片黑影重重的坍塌宫殿遗迹摸去。 脚下的栈道在这里走到了尽头,连接上的是一片大得难以想象的露天广场,如果这地底深处也能算露天的话。 广场地面铺着特别大的石板,磨损严重,裂缝里长满了发出幽蓝微光的苔藓,提供了只要光源,让这片区域笼罩在一片幽冷的蓝光之下,比之前栈道更添几分诡异。 广场尽头,就是那片坍塌的宫殿。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一片巨大建筑的残骸。 无数巨石和石柱断裂倾倒,雕梁画栋碎成一地,残破的墙壁高的高矮的矮,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的宏伟轮廓。 建筑的风格非常古老且怪异,不像我知道的任何朝代,那些残存的雕刻图案扭曲而抽象,充满了对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崇拜,看得令人心里发毛。 而广场和废墟里,并不止我两个人。 贺老四和老黑也在,他们站在一片相对完整的高台废墟上,正拿着强光手电四处照射打量,低声交谈着什么。 看我们到来,贺老四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并没其他动作,看来沈昭棠和胭脂门的名头确实让他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他们,废墟里还有七八个人,分散在各处,都在废墟里小心翼翼的翻找着什么。 这些人应该都是一起进来的那一批,有的看起来像是专业的土夫子,装备齐全,但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贪婪的。 看来摸到这里的人还真不少,他们彼此之间也互相警惕着,保持着距离。 没人搭理我俩,所有人都专注于自己手下的翻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我气氛。 “看来都指望在这废墟里捞点好东西。” 我低声对沈昭棠说,她点点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小心点,别离我太远,这地方感觉还是不对。” 我们俩也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开始慢慢搜寻。 我主要是扒拉那些碎石块,希望能找到点文字记录或者不一样的东西。 沈昭棠比我仔细一些,她甚至会用手触摸那些残存的墙壁和雕刻,感受着什么。 废墟里除了石头就是石头,偶尔能看到一些破碎的陶罐,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金属片,根本没啥值钱玩意。 就在我有点泄气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兴奋得破了音的声音:“找到了!我找到了!哈哈哈!宝贝!是宝贝!” 这一嗓子像扔进平静湖面的石头,瞬间打破了废墟的寂静。 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脏兮兮劳保服的男人,正从一个半塌的墙洞里掏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在幽蓝光线下反射出暗淡的金色光芒,像是一个鸟兽形状的青铜器,上面还嵌着绿色的宝石。 虽然具体看不太清是啥,但金色和宝石这两个词就足够刺激所有人的神经了。 “妈的!真有好东西。” “快!快找找,别让他独吞了。” 一瞬间,原本还在小心翼翼搜寻的人们立刻红了眼,动作变得粗暴急切起来,翻捡石块的声音变得密集而狂乱,甚至有人为了争抢一块看起来有点特别的区域而互相推搡斥骂起来。 贺老四在那边高台上也看到了,眼神闪烁,对老黑低声说了句什么,老黑点点头,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里,朝着那个找到东西的人方向摸去。 财不外露,刚才那人有点太激动了。 这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嚷嚷那么大声肯定被惦记。 我估计老黑应该不会放过他。 贺老四这个专门背后下黑手的老杂毛,也肯定不会放过他……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地蚓 整个废墟变成了疯狂的淘金场。 我和沈昭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跟这帮红了眼的人挤在一起,太危险了。 “咱俩去后面看看。” 沈昭棠指了指宫殿废墟更深处,那边看起来更破败,人也少。 我点点头,跟着她绕过几根断柱,避开那些疯狂搜寻的人群,朝着废墟的后区摸去。 后区坍塌的更厉害,几乎被碎石块掩埋了,行走困难,苔藓光在这里也变得更微弱,光线昏暗。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这里好像曾经是宫殿的某个偏殿或者储藏区域,格局更小一些。 “这地方能有什么?” 我一边拨开挡路的碎石,一边嘀咕。 沈昭棠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被几块石板半掩着的角落里,那里好像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不像自然坍塌形成的。 她示意我过去帮忙,我俩费了老大劲,才合力挪开一块松动些的石板,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路口。 里面一股陈腐味,闻得我直恶心。 “进去看看?” 我看向沈昭棠,她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手电筒拧亮,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我赶紧跟上。 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人工开凿的狭窄通道,走了大概十几米,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石室保存的相对完好,没有坍塌。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中央有一个石头垒砌的方形台子,像是祭台或者石桌。 桌子上空空如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四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或者文字。 “好像啥也没有啊。” 我有点失望,白费这么大劲。 沈昭棠却没有放弃,她举着手电,仔细的照射着石室每一个角落。 光斑扫过地面,扫过墙壁,最后停在了那个石台上。 她走过去,用手拂去石台表面的厚厚灰尘。 灰尘下,露出了石台的真容。 那上面竟然刻满了图案和符号,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雕刻都要精细和古怪,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而在这刻满符号的石台正中央,有一个巴掌大小的凹槽。 凹槽的形状非常奇特,像是由许多不规则的锯齿和凸起组成。 沈昭棠看着那个凹槽,眉头紧锁。 “吴果,你来看看这个形状,它像不像一把钥匙?” 沈昭棠这话像一道闪电劈进我脑子里。 钥匙?那个凹槽的形状? 我想去自己贴身口袋里那把从黑盒子找到的那把钥匙,难道…… 我下意识就要去伸手掏钥匙,想拿出来比对比对。 就在这时候,上面废墟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特别凄厉的惨叫。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痛苦,绝对不是争夺宝贝时打架斗殴能发出来的。 我动作一顿,和沈昭棠同时抬头看向通道入口。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惨叫接连响起。 而且不止一个人。 惨叫声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声和混乱的奔跑声,撞击声。 “上面出事了!” 沈昭棠脸色一变。 “妈的,不会是分赃不均打起来了吧?至于叫这么惨?” 我心里也咯噔一下,但还抱着一丝侥幸。 但很快,我们就知道绝不是那么回事了。 惨叫声非但没停止,反而越来越密集,而且明显能听出是在逃窜,还有一种沉重的爬行声,或者说是某种肢体拖在地面上的摩擦声,甚至还有种低沉的嘶吼。 上面彻底乱套了。 我和沈昭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和凝重。 “上去看看,小心点。” 沈昭棠当机立断,握紧了手电筒。 我们俩立刻猫着腰,快速沿着通道往回爬。 越靠近出口,上面的声音就越清晰,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交响乐,人类的绝望哭喊,奔跑,还有那种非人的恐怖声响。 爬到出口,我们慢慢探出了半个头。 就这一眼,我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心脏骤停。 只见原本还在疯狂寻宝的废墟广场上,此刻已经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 几条我根本无法形容的巨型生物,正在人群中肆虐。 那东西有点像放大了千百倍的蜥蜴,或者说是鳄鱼。 通体覆盖着暗沉如岩石般的厚重甲壳,皮肤粗糙皲裂,缝隙里闪烁着熔岩般的暗红色光泽。 它们的四肢粗壮的如同殿柱,利爪划过地面石板,带起一溜火星和深深的沟壑。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脑袋,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布满层层叠叠利齿的圆形口器,此刻正张开着,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地,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一条满是肉瘤且尖端分叉的大舌头闪电般弹出,轻易就卷住了一个逃跑的人,瞬间拖回那恐怖的口器中,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短暂到极致的惨叫后,就只剩下溅射到的鲜血和残肢。 是壁画上的那种生物!它们真的存在!而且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广场上的人已经完全崩溃了,哭喊着四散奔逃,但在这片相对封闭的废墟里,又能逃到哪去? 不断有人被追上,被舌头卷走,或者被爪子踩成肉泥。 贺老四和老黑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跑了还是已经没了。 血腥味浓重的令人作呕。 “草!” 我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应该是地蚓,它们居然真的存在。” “先别管它们是啥了,这通道它们应该进不来吧?” 我实在没勇气面对这玩意,所以宁愿龟缩在这里。 “暂时安全,它们那么大个,钻不进来。就是如果它们不走,那咱俩就得一直躲在这里,早晚……” 她没说下去,但我心里明白。 不能干等着。 “钥匙,走,回去试试这把钥匙!” 说着,我就掏出那把钥匙递给了沈昭棠,她看了一眼,也没问是哪里来的,带着我再次回到下面的石室。 沈昭棠将钥匙还给我,示意我把钥匙插进凹槽。 看了一眼石台中央那个古怪的凹槽,我一咬牙,对准了,直接将钥匙插了进去! 严丝合缝,完美匹配……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地下桃源? 就在钥匙完全插入凹槽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骤然响起。 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石台上那些刻满的古怪符号,一个个接连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如同电路被瞬间接通。 光芒沿着符号的轨迹迅速流淌,瞬间布满了整个石台。 紧接着,以石台为中心,一个由光线构成的几何图案瞬间在我们脚下展开,将我们两人笼罩其中。 光线特别刺眼,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了全身,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这个过程似乎特别漫长,又好像只有一瞬。 等到那强烈的眩晕感和失重感突然消失,脚下踏实的感觉传来,周围那震耳欲聋的恐怖声音和血腥味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清新,甚至带着淡淡甜味的空气。 我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我和旁边的沈昭棠,同时呆若木鸡,张大了嘴巴,傻在了原地。 眼前,根本不是那个阴暗,血腥,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废墟。 我们站在一片绿草如茵的柔软草地上,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周围是叫不出名字的茂密奇异树木,枝叶间挂着累累硕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远处甚至还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和流水潺潺的声音。 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飘着几朵白云。 等等,地底哪来的天空和太阳? 我突然抬起头,只见头顶特别高的地方,并非岩石穹顶,而是一片柔和的光源,模拟着阳光的效果,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如同微型星辰般的光点在缓缓流动,构成了独特的天空。 这里是一个地下生态穹顶?一个完全独立于外界,自成一体的生态圈? 我和沈昭棠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脸上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这地方,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 我和沈昭棠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勉强从这极致的震撼中缓过神来。 “这……这他妈是地底?” 我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疼的直咧嘴。 “我不是还在那万棺迷煞阵里没出来吧?这是不是又是幻觉?” 沈昭棠比我镇定一些,她蹲下身,抓起一把脚下的泥土,仔细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甚至还掐了一片草叶放进嘴里尝了尝。 “不是幻觉。” 她吐掉草叶,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泥土是真的,草木是真的,空气也是真的。这……这像是一个被人工智造出来,并维持了无数年的独立生态圈。” “人工制造?古人啊搞的?” 我抬头望着那片模拟的天空和星辰,嘴巴微张:“两千年前?还是更早?他们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植物生长需要光合作用,这技术放在现在也牛逼坏了吧。” 沈昭棠摇摇头,神色凝重:“可能不是我们理解中的技术,更像是利用了某种……自然的力量,或者说,是我们尚未理解的原理。比如地磁,地脉能量,甚至可能是更玄乎的空间折叠或者纬度技术。别忘了,我们能突然从那个石室来到这里,本身就无法用常理解释。” 她指着远处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河:“这里有完整的水循环,光照系统,甚至还有动植物。这需要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来维持,那个石台和钥匙,可能就是一个定位和启动传送的装置,利用了这里特殊的能量场。” 这么一说,虽然我还是云里雾里,但也算是勉强说的通了。 毕竟,连万棺群和地蚓这玩意儿都出来了,再多个地下桃源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管他呢,反正比待在上面被那些大虫子当点心强。” 我心态比较光棍,既然来了,就先看看再说。 我们俩怀着强烈的好奇和警惕,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神奇的地底世界。 草地柔软,空气清新的醉氧。 周围的树木大多不认识,结的果子奇形怪状,但看起来汁水饱满,我们没敢乱吃。 偶尔能看到一些温顺的小动物在草丛里探头探脑,见到我们也不怎么怕生,显然这里很久没有天敌和人类的打扰了。 范围似乎不小,我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看到了那条小河的全貌。 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些发着微光的小鱼游来游去。 而就在小河的对岸,靠近山壁的地方,赫然有一座低矮的小石屋。 石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但结构完好。 我和沈昭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里还有人居住过? 我们踩着河块过了河,走到石屋前,门是虚掩着的,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里面很小,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一个石凳。 积了些灰尘,但不算厚。 石桌上,放着一个卷起来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黑色卷轴。 我拿起那个卷轴,触手冰凉柔韧,非皮非帛。 展开一看,上面用一种类似篆书的文字写满了字。 “这写的啥?” 我偶尔能看明白几个字,但认不全。 沈昭棠接过去,仔细辨认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缓缓念出了其中几段她勉强认得出的。 “……余乃末代守陵人……天命已失,龙气崩散,大劫将至……不得已,引地脉之力,辟此方寸之圃,存文明一栗,以待有缘……” “……外界棺椁万千,非葬非祭,实为锁灵之桩,借万千生灵残念与地阴之气,布九幽镇煞大阵,封禁地窍,阻绝凶物现世,亦防煞气外泄,荼毒人间……” “……然阵法终有尽时,煞气日积月累,渐成痼疾,反噬自身,衍生幻境迷瘴,困杀生灵,此非吾辈所愿,实乃无奈之举……” “……后来者,若至此,可见吾留言。此地所藏,非金非玉,乃传承之匙,文明之种。然祸福相倚,得之或承其重,或遭其噬,慎之慎之……” “……出路由……” 后面的字迹好像因为年代久远,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方寸之圃 我和沈昭棠面面相觑。 心脏狂跳。 守陵人?锁灵之桩?九幽镇煞大阵?文明之种? 这一段话信息量太大了。 原来上面那密密麻麻的石棺,根本不是什么墓葬,而是一个封印阵法的一部分。 那些棺材是用来汇聚阴气和某种残念,镇压地底更深处更恐怖的东西,可能是那些地蚓了来源,或者比地蚓更可怕的存在,同时也能封锁住煞气不外泄。 但已因为年代久远,阵法本身积聚的煞气太多了,反而开始产生副作用,形成了那个万棺迷煞阵,这算是个bug? 而这地下桃源方寸之圃,是当年守陵人或者说是这个文明的最后守护者,利用地脉能量开辟出来的一个避难所和文明保存地? 那所谓的文明之种又是什么?难道是我拿到的那把黑钥匙?还是别的什么? “出路……出路后面看不清了。” 我有些着急,指着卷轴末端说道。 沈昭棠又仔细辨认了很久,最终无奈的摇摇头:“最后几个字完全模糊了,好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样。” 靠,最关键的信息没了。 但好歹,我们算是弄明白了这鬼地方的来历和用途,心里那股因未知产生的恐惧,消散了不少。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历史感和一丝不安。 我和沈昭棠对着那卷轴上模糊的尾款,大眼瞪小眼。 出路的信息就在眼前,却偏偏看不清,这感觉比直接没有还折磨人。 “唉,这不是玩人嘛。” 我抓了抓头发,接着说道:“写一半藏一半,这守陵大老爷什么毛病?” 沈昭棠没理会我的抱怨,她比我有耐心得多,再次拿起卷轴,几乎把眼睛贴了上去,用手指仔细地一寸寸抚摸那模糊的区域。 “不是完全抹掉。” 她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发现。 “有特别浅的刻痕,只是肉眼很难分辨,需要特定的光线角度或者……” 她说着,下意识地调整着卷轴的角度,试图利用石室内的微弱光源来看清痕迹。 就在她将卷轴倾斜到一个特定角度时,那模糊区域的边缘,好像反射出了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有东西。” 我眼尖,立刻指了出来。 沈昭棠也看到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卷轴完全展开,平放在石桌上,然后拉开外套拉链,从衣服内侧取出来一个小皮囊。 白高兴一场,我以为她脱衣服是有节目呢。 她在皮囊里取出来一小节铅笔,还有一张非常薄的硫酸纸。 “你随身带着干嘛?” 沈昭棠看了我一眼,笑道:“传递情报信息用的。” “哦。” 我点点头,像胭脂门这样的组织,应该有自己一套传递情报的方式。 她将硫酸纸轻轻覆盖在那片模糊的字迹上,然后用铅笔轻微的在纸上涂抹拓印。 这是一个精细活儿,需要守稳和耐心。 我屏住呼吸在旁边看着。 铅笔划过,硫酸纸上逐渐显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细微划痕印记。 虽然不是完整的字,但已经能看出一些笔画走向和大概的轮廓了。 沈昭棠根据这些拓印下来的碎片化笔画,结合之前能辨认出的上下文,以及她对古文字的学识,开始艰难的推测和拼接。 “方位……参照……水脉……流向……逆……呃……星……不对,是辰?辰时之位?……不对,地底哪来的时辰……” 她眉头紧锁,苦苦思索。 “水脉流向?” 我捕捉到这个词,抬头看向石屋外那条潺潺流动的小河。 “这条河,它是这里唯一明显的水源和方向参照。” 我拉着沈昭棠走到石屋门口,指着那条河:“看,它是从那个方向流过来的。” 我指向河流的上游方向,那边远处隐约能看到山壁下有水流的源头,是一处较大的地下泉眼之类的地方。 “逆水脉流向……” 沈昭棠看着河流,又低头看看硫酸纸上拓印的残缺信息,眼睛突然一亮。 “我明白了,不是辰时之位,是沉石之位。意思是沉入水中的石头标志的位置,或者指某种像沉在水底的石头一样不起眼但固定的标志物。” “逆水脉流向……寻找沉石之位……” 她重复着拼凑出信息:“出口的线索,出去逆着这条河的流向往上走,寻找一个像沉入水底的人石头一样的标记或位置。” “走,去看看。” 我一刻也等不及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我们俩立刻走出石屋,再次渡过小河,然后逆着河流的方向,朝着上游快步走去。 这片方寸之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我们沿着河岸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河水变得越来越湍急,两岸的植被也更加茂密。 “注意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像是人工放置的石头,或者形状奇怪像沉在水里的标志。” 沈昭棠一边走一边提醒,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岸和水底。 河水清澈,水底铺满了各种颜色的鹅卵石,偶尔能看到一些发光的矿物晶体,看得人眼花缭乱。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河道弯口,水流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回旋。 而在回旋水流的中心稍靠右岸的水底,我好像看到了一块颜色特别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石头。 它不像其他鹅卵石那么圆润,形状更规整一些,像个不要规整的长方体,大半截埋在河底的沙砾里,只露出一个黑黝黝的顶面。 “昭棠,看那儿,那块黑石头!” 我指着那里喊道,沈昭棠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眯起了眼睛。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我下去看看。” 她说着就要脱鞋下水。 “别,水凉,我来!” 我拦住她,自己三下五除二脱了鞋袜,卷起裤腿,试探着踩进河里。 河水果然冰凉刺骨,激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蹚水走到了那块黑石头旁边。 蹲下身仔细查看,这石头材质确实和周围的鹅卵石不同,更细腻,像是某种打磨过的黑曜石或者特殊的金属矿石。 露出的顶面上,好像还刻着几个古老的符号,已经被水流冲刷得快要磨平了。 但仔细看还能辨认出一点痕迹。 应该就是它了吧…… ……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设计好的吧? “怎么样?” 沈昭棠见我研究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字,但看不懂,也看不清。” 我喊道,伸手想去摸摸那符号。 就在我手指触碰到石头表面的瞬间……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水底传来。 我吓了我一跳,赶紧缩回手。 只见那块黑石头周围的水流突然加速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涡。 紧接着,我们旁边的河岸石壁,一处看起来毫无异常,长满厚厚苔藓和藤蔓的地方,突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带着泥土味的风从缝隙里吹了出来。 缝隙后面,是一条向上延伸的黑漆漆狭窄通道。 “我靠!出口?” 我赶忙从水里跳起来,也顾不上冷了。 我俩赶紧收拾好,走到那突然出现的洞口前,里面是粗糙开凿的石阶,一路向上,看不到顶,但能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流从上面下来。 “看来这就是逆水寻沉石找到的出路了。 沈昭棠看着那通道:“设计的太巧妙了,借助水流和天然石壁做掩护,没有明确线索根本找不到。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做到的,难道那时他们就已经掌握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十分有可能,这里所有的一切,不符合常理,但却真实存在。但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咱俩赶紧走吧。” 我现在又饿又累,就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沈昭棠点点头,拿出手电照亮了通道。 “跟紧我,小心点。” 我们一前一后步入了黑暗的通道,但这一次,脚步轻快了许多。 这条向上的通道比想象中要长,石阶粗糙不平,爬得我气喘吁吁。 沈昭棠倒是气息还算平稳,看来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通道里的空气确实流动,说明另一端是通向外界的。 爬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腿肚子快转筋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不再是手电筒的人造光,而是自然的黄昏时分的暖光。 出口到了。 我俩加快脚步,最后几步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通道的出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丛遮挡得严严实实,非常隐蔽。 我俩拨开藤蔓,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 外面好像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空气清新,终于不再是地底那阴冷腐朽的味道了。 我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感觉重获新生。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随风飘了过来。 “……这都啥时候了,咋还没动静?李瞎子,你丫到底靠不靠谱?别是算劈叉了。” 一个声音抱怨着,听起来太耳熟了。 另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透着一股笃定:“急啥?瓜熟自然蒂落。那小子命硬的很,这点小风浪算个球?对他来说是劫数,也是造化,更是蜕层皮的历练,等着吧,应该快出来了。” 这声音……是吴老二,还有李瞎子! 我浑身一震,和沈昭棠对视一眼,这不对劲啊,吴老二不是在地下突然消失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还有李瞎子,他怎么来到这里了?听这意思,他俩好像一直在等我出来? 一股被欺骗被算计的人怒火噌一下就窜上了我的脑门。 我示意沈昭棠别出声,两人猫着腰,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来源摸去。 拨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我气的差点吐血。 只见林间一小片空地上,生着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个简易烤架,上面一只肥得流油的野鸡正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吴老二和李瞎子正围着火堆坐着,吴老二手里拿着个鸡腿啃的满嘴是油,李瞎子则端着个老旧的水壶,慢悠悠的喝着水,那副破墨镜在火光下反着光。 看吴老二这悠闲自在的样儿,哪像是经历过地下惊魂的人?分明就是在这儿野炊等人。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步从灌木丛后跨了出来,咬着牙说道:“哟,吃得挺香啊?二位!” 我这一出声,把他俩吓了一跳。 吴老二手里的鸡腿差点掉火堆里,李瞎子喝水也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吴老二看清是我,脸上瞬间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尴尬,赶紧把鸡腿放下,在身上擦了擦油手,站起来干笑道:“吴果啊,你出来了,没事吧?沈姑娘也跟你一起啦。” 他说着,目光看向我身后的沈昭棠。 李瞎子倒是镇定,咳嗽完了,扶了扶墨镜,墨镜后的眼睛似乎眯了一下,发出他那标志性的嘿嘿笑声:“咋样啊吴果?底下够热闹吧?这一趟,没白跑吧?” 我看着他俩这德行,尤其是李瞎子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火气直冲顶梁门,恨不得上去给他那破墨镜砸了。 但毕竟他是长辈,我强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话:“热闹!太他妈热闹了!差点就把小命热闹没了!李叔,所以,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早知道下面什么德行,合起火来骗我下去趟雷是吧?” 吴老二脸色更尴尬了,搓着手想说话。 李瞎子却摆摆手,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腔调:“哎,话不能这么说。吴果,我可没骗你。下面具体啥样,我也不知道,那地方我也推演不明白,但我能算准的是,你下去,肯定死不了,而且必有收获,这叫啥?这叫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机缘?” 我气笑了:“我差点让棺材里的我吓死,差点被虫子当点心,差点困死在那永远走不出去的棺材阵,这叫机缘?” “哎,你看你这不都好好的嘛!” 李瞎子嘿嘿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瞅瞅你,是不是感觉胆子都壮了?见识也广了?还……” 他目光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我身边一直冷着脸没说话的沈昭棠,接着说道:“还有红颜知己一直陪在身边,这福气还小啊?” 我被他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老瞎子,歪理一套一套的……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昆仑将启 李瞎子把我当枪使也就算了。 吴老二居然给他打掩护,把我骗到这里来。 我看向吴老二,深吸一口气,问道:“老吴,你们怎么出来的?你们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了吗?钱大爷和张三叔呢?” 吴老二叹了口气,说道:“吴果啊,其实咱们在遇到血蜚虫时就已经走散了,你跑的太快,我们追都没追上,最后看着你进了贺老四走的那条通道,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你的踪影……” 什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 照吴老二这么说的话,那从血蜚虫之后,我见到的吴老二他们都是自己的幻想? 这……这也太离谱了! 我记得……对,吴老二这么一说,确实有点不对劲,那时的钱老大和张老三都表现的胆子特别小,这根本不符合他们身经百战的风格。 可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通! 见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吴老二接着说道:“你应该就是中了那地方的迷障,看到幻觉,你李叔早就料到下面有凶险,但他说你必须得走这一趟,所以我们就远离上来了。” “所以你们就演了这一出,把我一个人扔下面了?” 我声音提高了八度,吴老二急忙解释。 “不是扔下你,你李叔说了,你只能自己闯,别人跟着反而坏事,我们在外面也是提心吊胆啊。” 我看看吴老二,又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李瞎子,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委屈,后怕,还有一丝被当成棋子的荒谬感。 李瞎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我面前,虽然隔着墨镜,但我能感觉到他是在认真看我。 “吴果,有些路,注定得一个人走,有些坎,必须得自己迈。老头子我或许手段不太光彩,但初衷是为了你好。你命格特殊,有些责任,躲是躲不掉的。这一趟,只是开始。” 他顿了顿,又嘿嘿笑道:“再说了,你不是因祸得福嘛,捞着好东西了吧?拿出来瞧瞧。” 李瞎子这话把我问懵了。 好东西?我除了差点把命丢里面,还捞着啥了? 那把黑钥匙和小盒子不都是留在下面那个石台上了吗?当时空间不稳,钥匙拔不下来,小盒子我也没顾上拿啊。 “啥好东西?李叔你说啥呢?我除了弄一身伤和惊吓,毛都没捞着一根。” 我摊开手,一脸无辜加郁闷。 李瞎子那墨镜后的眉头似乎皱了起来,他显然不信,上前一步,那双干瘦的手就跟俩铁钳子似的,开始在我身上摸索起来。 从上到下,口袋,怀里,甚至裤腰都摸了个遍,手法那叫一个熟练。 “哎哎哎!李叔,你干啥!耍流氓啊!” 我被他摸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当他手往我裤裆那边伸的时候,我吓得赶紧跳开。 “真没有!我骗你干啥?” 李瞎子摸了一圈,确实啥也没摸到,他停下手,站在原地,低声喃喃自语:“不对啊……卦象明明显示……应在这一趟……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哪里出了岔子……” 看他那副失算的样子,我心里那点被算计的火气反而消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李叔,你到底想让我从下面拿啥东西?那地方除了石头棺材和一些生物,还有啥?” 李瞎子抬起头,隔着墨镜看着我,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昆仑天宫。” 昆仑天宫?又是这个! 我想起来在我下来之前,吴老二用这个名头忽悠我的,还说上来就告诉我详情。 我立刻转头看向吴老二:“老吴,你答应我的,出来就告诉我昆仑天宫的事。” 吴老二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李瞎子却抢过了话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天宫将启,时机快到了。既然没在这里拿到钥匙,那就得另做打算了,不能再耽搁了。” 钥匙?难道他指的就是插在石台上拔不下来的那把黑钥匙?或者是卷轴里提到的文明之种?那东西跟昆仑天宫有什么关系? “李叔,你说的钥匙是……” 我话没问完,李瞎子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拉住吴老二的胳膊说道:“老二,走!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去做准备后手了。” “哎,老李,吴果他……” 吴老二似乎还想对我说点什么。 “路上再说!” 李瞎子根本不给机会,力气大的惊人,拉着吴老二转身就钻进了林子,脚步飞快,几下子就看不到人影了,只留下篝火还在噼啪作响,烤鸡的香味飘荡在空气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肚子问题像堵在嗓子眼,憋得难受。 把我骗过来,结果啥也没捞到,他们拍拍屁股走人了,这是人干的事? 我在李瞎子手里已经上了几次当了?我发誓,下次我在被他玩弄,我就是汪汪汪! 沈昭棠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这时才走了过来,看了看篝火,又看了看我:“你不饿吗?现成的烤鸡。” 我反应过来,也顾不上鸡烫,撕下另一个鸡腿递给沈昭棠,自己吃了两个鸡翅,没啥味,但是挺香。 吃完以后,沈昭棠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说道:“我也该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们俩弄灭的篝火,收拾了一下痕迹,然后朝着山下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李瞎子的话,昆仑天宫将启?具体是什么时候呢?这事少不了我得掺合。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来到了相对平坦的地带。 借着月光和依稀的星光,我辨认出远处地平线的轮廓,心里咯噔一下。 “昭棠……你看那边,是不是咱们之前下来的那个戈壁滩的方向?” 我指着远处,沈昭棠眯着眼看了看,点点头:“嗯,而且距离不近,直线距离恐怕得有十几里地。” 十几里?这意味着那地下空间的规模,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巨大。 我们在地下七拐八绕,水平移动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远。 这工程简直骇人听闻…… ……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岳家邀请 我一直还在思考这一次的经历。 震惊之余,更大的迷茫涌上来了。 那么庞大的地下建筑群,还有一个近乎神迹的生态穹顶,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所谓的的文明,又为何最终消失?昆仑天宫又跟这些有什么关联? 问题一个接一个,想的我脑袋都快炸了。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沈昭棠停下了脚步。 “我该回去了。” 她看着我,语气平静:“这次出来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处理。” 我看着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当时可能不想下来的,怕我有危险,这才下来一趟,也幸好她的及时出现,我才从老黑手下逃过一劫。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有点唐突。 沈昭棠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好看。 “怎么?舍不得我?” 我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谁……谁舍不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轻笑一声,说道:“放心吧,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忘,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来找你。” 说完,她也不拖泥带水,冲我摆了摆手,转身便朝着另一条路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 得,又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了。 原本以为能跟吴老二下来捞点外快,现在看来是彻底泡汤了。 我叹了口气,认命般的朝着回去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等我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时,天已经黑透了。 找了一家小旅馆,我把自己扔床上,连澡都懒得洗,衣服也没脱,直接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趟地底之行,体力精力都透支到了极限。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中午,刺眼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缝隙照在我脸上,我才迷迷糊糊有点要醒的意思。 但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根本不想睁开。 就在我挣扎着是要继续睡还是起来吃点东西的时候,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谁啊?这大清早的……不对,是大中午的。 我烦躁的抓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我本来想直接挂断,但这电话响的特别执着,一声接一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妈的,谁啊……” 我嘀咕着,没好气的按下的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声音沙哑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还算熟悉,带着点笑意的男声:“哟,听这声儿,还没起呢?吴果兄弟,是我,岳林。” 岳林?我脑子迟钝的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 “岳林哥啊……” 我揉了揉眼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清醒点:“啥事啊?我这刚回来,困得跟狗似的。” “哈哈,猜到你就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岳林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怎么样?下面挺热闹吧?我们在外头等了好久,也没看到有人上来。贺老四那伙人也没见着影儿。下面啥情况?给兄弟透露透露?” 我心里冷笑一声,这孙子,套我话来了。 看来岳家虽然没下去,但一直盯着入口呢。 我打了个哈哈,含糊道:“嗨,别提了,下面邪门的很,跟迷宫一样,好不容易才从别处出来。至于贺老四,没看见,可能折里头了吧,我也没捞着啥好处,白受一场惊吓。” 我故意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棺群,地蚓还有地下桃源的事。 岳林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语气听起来不太相信,但也没继续追问,转而说道:“没出事就好,说起来,当时看你们下去,我还挺心痒痒的。可惜啊,我们家主有交代,只让观察,不准我们下去。” 咦?岳振海这老狐狸,居然不让自家人下去? 难道是岳振山的主意? 这有点不合常理啊,以岳家的作风,有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只甘心在外面看热闹?除非……他们知道下面很凶险,或者,另有所图?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嘴上却顺着他说:“岳叔叔他们高瞻远瞩,下面确实不是人待的地方,不去是对的。” 岳林笑了笑,话锋一转:“对了,吴果兄弟,你现在在哪儿呢?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家主想请你来家里坐坐,吃个便饭,顺便聊聊天,不知道你赏不赏脸?” 岳振海要请我吃饭? 我愣了一下,这不年不节的,还在这个节骨眼请我吃饭,肯定是想从我这里挖点关于地下的情报。 我快速琢磨了一下,岳家势力不小,消息也灵通,或许能从他们那里侧面了解一下昆仑天宫的事。 而且岳振山那哥仨为人也可以,去一趟摸摸底也好。 “岳叔叔他们太客气了。” 我假装受宠若惊:“我就在镇上的旅馆里呢,既然岳叔叔有请,那我肯定得去啊,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吧。” 岳林语气热情:“两点,我让岳龙去接你,正好到家不晚吃饭。” “成,那就麻烦龙哥了。” 挂了电话,我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来,心里开始盘算着。 岳家这顿饭,恐怕不好吃。 得想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那把黑钥匙和文明之种的事,肯定不能提。 棺群和地蚓的凶险可以适当说说,至于吴老二和李瞎子的事,得看情况,或许可以抛出点线索,看看岳家的反应。 想到这里,我起床洗了个冷水澡,看着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但眼神已经沉稳了不少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那么帅。 下午两点整,岳龙开着一辆奥迪车准时停在了旅馆门口。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岳龙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冲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发动了车子。 我也懒得说话,干脆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目养神。 从陇右到陇西,三个多小时,正好赶上饭点。 岳家大院依旧灯火通明,这一个月得花多少电费?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谁在造老子的谣? 岳龙直接把车开进了岳家大院。 岳振山居然亲自站在主屋台阶下等着,这待遇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一下车,我就赶紧上前打招呼:“岳叔,您太客气了,怎么还亲自出来了?” 岳振山比起上次见他,气色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点肉,不再是那副干瘦模样。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唐装,笑呵呵的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吴果你能来,我高兴,走,屋里坐,饭菜都准备好了。” 进屋落座,餐厅里就我们两个,没看到岳振海和岳振川。 菜式很丰盛,但岳振山没一上来就问地下的事,而是聊起了家常。 问问我最近怎么样,家里都好吗,气氛倒是挺轻松。 我一边应付着,一边心里琢磨,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振山才像是随口一提似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吴果啊,这次下去,受惊了吧?下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听说凶险的很?” 来了。 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开始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半真半假的描述起来。 “可不嘛岳叔,差点就回不来了!下面那根本不是什么古墓,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全是长得一模一样的棺材,密密麻麻,根本走不出去。还有那种绿幽幽的光,照得人心里发毛。后来不知道咋回事,还钻出来几条跟小山似的大虫子,见人就吃。我能跑出来,纯属命大,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个裂缝钻出来的。” 我可以渲染了恐怖气氛,但略去了很多细节。 岳振山听的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后怕,叹道:“果然如此,幸亏没让岳林他们下去,真是辛苦你了。” 他说完这句,竟然不再追问,转而招呼我吃菜,好像刚才只是寻常的关心。 他这反应倒让我有点意外,难道真是单纯请我吃个饭?表达一下关怀?是因为之前我把他从第七疯人院弄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主动出击,放下筷子,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岳叔,说起来,您听说过昆仑天宫吗?” 岳振山夹菜的动作几不可察的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他把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昆仑天宫?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就是好奇。”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这次下去,好像隐隐约约跟这东西有关联,但又摸不着头脑,所以想跟您打听打听。” 岳振山笑了笑,用纸巾擦了擦嘴。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些老一辈口口相传的零碎消息,跟你知道的估计大同小异。只说那地方虚无缥缈,非有大机缘者不可寻,里面藏着惊天的秘密和财富,但同样伴随着无法想象的危险。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承认知道,又表示了解有限,意思很明显:咱俩知道的差不多,该问谁问谁,别来问我。 看来从岳振山这里是问不出什么实质内容了。 我识趣的不再追问,重新拿起筷子:“原来是这样,我就随口一问,来,岳叔,我敬您一杯。”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依旧和谐,但我们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任何敏感话题。 饭后,岳振山安排我住进了一间很舒适的客房,嘱咐我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虽然身体疲惫,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岳家的态度太暧昧了,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但就是不点破。 正胡思乱想着,枕头边的手机又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是袁泉打来的。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袁泉略显急促的声音:“老板,不好了!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外面不知道从哪儿刮起一阵风,说你在陇右那边地下,得了一件了不得的绝世珍宝!现在道上不少人都听到了风声,我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 袁泉的语气带着担忧。 我靠! 我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绝世珍宝?我他妈连毛都没捞着一根,还绝世珍宝? 这谁在造老子的谣? “放他娘的屁!”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子在里面差点把命丢了,啥也没拿到!这消息哪传来的?查清楚是谁放的风没有?” 电话那头的袁泉显然被我的火气吓了一跳,赶紧说:“正在查,源头很模糊,像是突然之间就传开了。老板,你想想,这两天是不是得罪谁了?” 我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贺老四。 那家伙跟生死不明,难道他俩出来了?然后散播谣言报复我? “妈的,想害我的人多了去了。” 我咬牙切齿:“袁泉,被我盯紧了,不惜一切代价,尽快把散播谣言的源头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想把我架在火上烤!” “明白,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要不要让强子和老胡去你身边?也好护着你点?” “行,我在陇西,让他俩尽快过来吧,最好明天就到。” 挂了电话,我心情更加烦躁。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后半夜,我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手机再次响起来,是袁泉。 “老板,查到了!” 袁泉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散播消息的人,叫周双!现在人在首阳。” “周双?”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完全没印象。 “什么人?干什么的?” “底细还没完全摸清,只知道是个掮客,专门倒腾消息和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首阳那边小有名气,消息最早是从他那几个下线嘴里传出来的。” 首阳,离我这儿有点距离,但也不算太远。 袁泉在狮城,伸手过去不太方便。 还得是我自己过去一趟。 我沉吟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把周双的详细地址和活动规律发给我,叫老胡和强子直接去首阳,我去会会这王八蛋!” 我倒要看看,这个周双受谁指使,敢往我身上泼脏水! ……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野爹! 第二天一早。 我就跟岳振山打了个招呼,说首阳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 岳振山也没多问,只是客气的让岳龙送我去车站。 我买了张最早去首阳的长途汽车票,颠簸了几个小时,中午时分才到。 出了车站,就看到强子和老胡已经在出口等着了。 俩人眼珠子都带着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连夜赶路没休息好。 “老板。” 俩人见到我,赶紧迎上来。 我看着他俩这德行,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辛苦了啊兄弟俩,要不先找个地方睡一觉?反正周双那王八蛋也跑不了。” 强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没事,抓完那孙子再睡也不迟,妈的,谁的谣都敢造,真是活腻歪了。” 老胡跟着点完了点头,说道:“正事要紧,袁泉把地址发过来了,周双白天常在文玩市场那边晃悠,咱直接过去?” “走。” 我一挥手,三人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首阳的文玩市场。 这市场规模不小,占了大半条街,两边全是店铺和地摊,卖啥的都有,瓷器,玉器,木雕,旧字书画,琳琅满目,人来人往,挺热闹。 不过我今天是来找人的,没心思看东西。 我们仨在市场里转悠,目光主要扫视着过往的行人和摊主。 按照袁泉的情报,周双在这片有点名气,应该不难打听。 我找了个卖杂项旧货的摊位,假装看上了一个铜烟壶,拿在手里掂量着,随口问摊主:“老板,跟你打听个人,周双,认识吗?听说常在这片玩儿。” 那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瘦得像猴精,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又瞟了瞟我身后的强子和老胡,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位老板,打听事啊?好说好说,不过咱这市场有规矩,打听事不能白打听,您看我这烟壶……” 我靠! 还有这规矩? 我差点把烟壶砸他脸上。 强子眉头一拧就要上前,被我眼神制止了。 我忍着火气,把烟壶放下。 “老板,我就是打听个人,不至于吧?” 摊主嘿嘿一笑,搓着手:“老板,一看您就是明白人,去哪个摊打听都一样,这规矩不是我定的。您随便在我这拿件小玩意儿,就当交个朋友,我肯定知无不言。” 我真特么无语了,这什么奇葩地方?打听个消息还得先消费? 看着摊主那副你爱买不买的贱样,我咬了咬牙,为了找到周双,我忍了。 我随手从摊上拿起一个看起来像是民国时期的破瓷碗:“这个多少钱?” 摊主眼睛一亮:“老板好眼力,这可是正经民国的粉彩碗,您给八百吧。” 八百?这破碗扔路边都没人捡! 我强压着拔刀的冲动,从钱包里数出八张百元大钞拍在摊上:“现在能说了吧?” 摊主眉开眼笑,拿起钱,居然还像旧社会账房先生似的,用手指沾了点唾沫,一张张仔细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笑眯眯对我说:“周双啊,认识!不过……他今天好像没来市场。” “我操你……” 强子当场就炸了,一把揪住摊主的衣领。 摊主吓的脸都白了,赶紧说:“别动手别动手,好汉饶命,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知道他住哪儿!” 我示意强子松开手,冷冷的问:“地址?” 摊主惊魂未定的整理着衣服,眼神又瞟向摊上的一个银元:“这个……袁大头,品相好,只要三百……” 老胡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拿起那块银元,直接掏出三百块钱塞给摊主:“地址。” 摊主赶紧把钱收好,压低声音说:“他住老农机厂后边那片筒子楼,三号楼二单元,顶层左手边那间。这人有个毛病,中午必须睡午觉,雷打不动,这会儿估计正睡着呢。”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最好别骗我们。” 摊主赌咒发誓:“不敢不敢,绝对是真的。” 我们仨转身离开摊位,身后还能听到那摊主美滋滋数钱的声音。 妈的,这钱花的真憋屈。 按照摊主给的地址,我们很快找到了那片老旧的筒子楼区。 这里环境嘈杂,有点像城中村,楼下就是乱糟糟的农贸市场,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 找到三号楼二单元,楼道里又黑又窄,堆满了杂物。 我们悄无声息的摸到顶楼,站在左手边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强子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点了点头,然后他后退一步,使劲一个前蹬! 咣当一声,那扇原本就不太结实的铁门连带着门框,直接被他一脚踹得变形,直接向内倒塌。 灰尘飘散中,我们三个冲了进去。 屋子不大,一股香烟味和汗臭味。 只见靠墙的一张双人床上,一个二十七八岁,头发乱的像鸡窝的男人正光着膀子,怀里还搂着一个同样没穿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 两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吓得魂飞魄散,正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们这三个不速之客。 那女人反应过来,发出一声能刺破耳膜的尖叫,手忙脚乱的抓起被子往身上裹,但动作太急,春光还是乍泄了不少。 嗯…… 身材还挺有料,起码是个C罩杯。 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妈的,正事要紧。 床上那男的,应该就是周双了,他反应倒是迅速,想从枕头下找武器,却被强子上前一把掐住了脖子。 我和老胡上前,看到周双的侧腰上还纹着一只狼,不过可能因为身材变形了,这条狼有点像狗。 “嘿,纹身噶,社会人?” 我拍了拍周双的脸,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我看,好像是在确认自己的仇家当中,有没有我这号人物。 不过他显然是想不起来的,因为我俩也没见过。 “能不能先让我女朋友把衣服穿上?” 周双的第一句话居然提了这样一个条件,真是让我没想到。 “不用穿,该看了都看到了。” 周双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丝怒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你失散多年的野爹!” ……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滚刀肉 周双并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看着他,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给了他一个提示。 “周双是吧?听说你到处跟人讲,我在陇右得了件绝世珍宝?来,跟我好好聊聊,谁让你这么说的?” 周双被掐着脖子,脸憋的通红,但眼神里除了最初的恐惧,反而多了一种有恃无恐。 他喘着粗气,盯着我:“你就是吴果?呵,没想到你能来的这么快。” 强子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少他妈废话,说!谁让你散播谣言的?” 周双被掐的直翻白眼,却硬挤出一点冷笑,声音嘶哑的说道:“我……劝你们……最好现在就滚蛋,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掺合的……” 我乐了,这孙子,死到临头了还跟我摆谱? 看来是没见过真正的滚刀肉。 我走到床边,在那个女人身边坐了下来,床垫陷下去一块。 那女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裹紧被子往墙角缩。 我伸手,搭在她光滑的肩膀上,能感觉到她瞬间紧绷的肌肉和剧烈的颤抖。 我扭头看向周双,语气轻松的像在聊家常。 “周双,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这俩兄弟,跟着我东奔西跑也挺辛苦的。你女朋友这身材,啧啧,挺带劲。要不……让他们给你现场表演个节目?你也观摩学习一下?” “你敢!” 周双眼睛瞬间红了,拼命挣扎起来,但被强子死死按住。 那女人更是吓的尖叫起来,使劲想甩开我的手。 我脸色一冷,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顺势下滑,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虽然没用多大力,但我手上冰冷的温度和压迫感让她瞬间僵住,不敢再动,只剩下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别碰她!我说!我说!” 周双见状,终于崩溃了,声嘶力竭的说道:“是贺老四!是贺老四让我干的!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关系还算不错!” 果然是贺老四!这老王八蛋果然没死!还他妈跟我玩阴的! “贺老四现在在哪儿?” 我松开掐着女人的手,冷冷的问。 周双喘着粗气,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不知道。他前几天联系的我,就给了我这个消息,让我散出去,说完就联系不上了。” “你知道?” 强子抬手就是一个大逼兜,扇的周双脑袋一歪,嘴角立刻见了血。 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里的凶狠劲儿也上来了,咬牙切齿的瞪着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种你弄死我!” 看来周双这个滚刀肉,不吃点大苦头是不会老实了。 而且看他的反应,应该真不清楚贺老四的具体下落。 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对强子和老胡说:“看来周老板是真不心疼自己女人了,行,那你们俩就别客气,开开荤,就当放松一下,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走,不再看床上那对男女。 “吴果!我操你妈!你敢动露露一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周双在我身后破口大骂,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我没理会,走出房间,顺手把歪倒的铁门虚掩上。 里面很快传来周双更凄厉的骂声和挣扎声,还有那女人惊恐的哭喊和尖叫声。 我面无表情的靠在墙壁上,心里盘算着。 贺老四没死,还躲在暗处给我下绊子,这麻烦不小,必须尽快把他揪出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的动静平息了。 强子和老胡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衣服也还算整齐。 我有点意外:“这么快?” 强子啐了一口:“妈的,怂包一个,没几下就晕了过去。那女的,哭哭啼啼的,我跟老胡没兴趣。” 老胡补充道:“我们只是给他上了点强度,断了他几根肋骨,人晕了,那女的没碰。” 我点了点头,这俩兄弟办事有分寸。 “问出什么了没?” 强子摇摇头:“晕过去之前翻来覆去就是不知道,看那熊样,不像装的。贺老四估计是单线联系他,没透露自己的藏身处。” 看来从周双这里只能得到这么多信息了。 剩下的,得靠袁泉去查了。 “老板,里面那俩……怎么处理?” 强子指了指屋里,我想了想,周双这种小角色,废了他意义不大,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于是我淡淡的说:“废他一条腿,给他长点记性。至于那女的,吓唬一下,让她管住自己的嘴。” “明白。” 强子和老胡转身又进了屋。 很快,屋里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然后彻底没了声息。 过了一会儿,两人出来,冲我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迅速离开了这片筒子楼。 找了家临时落脚的旅馆,我立刻给袁泉打了电话,把贺老四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动用所有关系,全力追查贺老四的下落。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首阳陌生的街景。 贺老四,你既然选择跟我玩阴的,那就别怪我下黑手了。 在旅馆房间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们三个都睡了一会,直到晚上八点,袁泉那边还是没来电话。 “妈的,贺老四这老泥鳅,藏的够深的。” 强子有些烦躁的扒拉着头发:“老袁那边消息网那么灵通都查不到?” 我靠在床头,摇了摇头:“正常,贺老四这种老江湖,既然敢阴我,肯定早就想好了退路。说不定此时正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呢,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 老胡点点头:“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饿了吧,我去买点吃的。” 老胡走后,强子试图转移话题,缓解一下焦虑的气氛:“咱梨园现在发展挺猛的,老袁前几天还说,准备在临市开第三家梨园,场地都看得差不多了。” 我愣了一下:“第三家了?这么快?” 我这甩手掌柜当得可真够彻底的,自家产业扩张到了啥程度都不知道。 强子来了精神,他翘起大拇指:“老袁能干着呢,现在梨园在狮城可是这个,黑白两道都给面子。” 我心里有点愧疚,梨园我就没怎么管过,全靠袁泉撑着,等有时间,我得好好谢谢他去…… ……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被人盯上了 半个小时后,房门被推开。 老胡拎着几个塑料袋回来了,里面是打包的饭菜。 但他脸色不大对头,眉头紧锁着。 “老胡,咋了?让人给煮了?” 强子开着玩笑,老胡把饭菜放在桌上,压低声音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刚才我出去买饭,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我故意绕了几个圈子,躲进一个小超市后门看了半天,好像是有两个生面孔,在街对面晃悠。我不确定是不是冲我来的,但小心为上,我又多绕了一大圈才回来。” 我心里一凛,有人跟踪老胡? 我们刚到首阳没多久,除了去找周双,也没招惹谁啊。 难道是周双那小子不服气,找人报复来了? 我立刻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谨慎的向下望去。 我们住的这家旅馆档次一般,在一个不算太繁华的街边。 楼下路灯昏暗,行人稀疏。 但我的目光扫过街对面几个路口时,是有点感觉不对劲。 远处,至少有三四个方向,都停着那种毫不起眼的面包车。 这种车太常见了,平时根本不会注意,但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位置,同时出现好几辆,而且车里似乎都隐约有人影,这就很不寻常了。 这种面包车,塞下十来个人轻轻松松。 “强子,老胡,过来看。” 我低声招呼,两人凑到窗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也立刻凝重起来。 “操,真有人盯上咱们了?” 强子骂了一句:“是周双那个王八蛋找的人?他妈的,他一条腿还真是轻了!” 老胡比较冷静:“不一定是周双,我们在首阳人生地不熟,除了周双,还得罪过谁?会不会是贺老四的人?他会不会知道我们来找周双,然后查到我们在这,所以先下手为强?” 我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那几辆面包车。 老胡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贺老四阴险狡诈,他散播谣言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把我引到这里来,或者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的。 他很可能预料到我会顺藤摸瓜找到周双,甚至可能周双身边就有他的眼线。 我们废了周双,贺老四收到消息,立刻调集人手过来围堵我们,不是没可能。 如果是周双找的人,多半是本地的一些混混,战斗力有限,但如果是贺老四的人,那可能就是他手下的一些亡命之徒了,或者他早就安排好的后手,那就麻烦大了。 “不管是谁,来者不善。” 我放下窗帘,深吸一口气:“咱们被堵在这了,旅馆只有一个楼梯口,前后门估计都有人看着。” 强子摸了摸后腰,眼神发狠:“怕个球,他们人多又怎么样?咱兄弟仨杀出去,我就不信他们能拦住。” 老胡摇头:“硬冲不是办法,外面情况不明,不知道对方多少人,有没有家伙,贸然出去太危险。” 我快速思考着对策,坐以待毙肯定不行,对方既然已经布控,随时可能动手,必须尽快突围。 “强子,老胡,检查一下家伙。” 我沉声道,我们都带了防身的家伙,虽然不是什么重火力,但应付一般场面足够了。 老胡带和我一样,带的也是匕首,强子后腰上别了一把甩棍。 我走到房间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走廊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反而透着诡异。 “不能走正门楼梯了。” 我退了回来:“看看窗户。” 我们住在三楼,推开后窗往下看,楼下是条窄巷,堆着些垃圾,没有路灯,一片漆黑。 这个高度跳下去有点悬,但如果有绳子。 “床单,把床单和被罩都拆下来,拧成绳!” 我立刻吩咐下去,强子和老胡动作麻利,迅速开始拆床单被罩。 旅馆的床单质量一般,但宁成几股应该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就在我们忙着制作简易绳索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不止一个人,正朝着我们的房间快速靠近。 “操!他们上来了!” 强子脸色一变,抄起甩棍。 老胡也握紧了匕首,护在我身前。 我心头一紧,看来对方是打算直接强攻了,连周旋的余地都不给。 “来不及弄绳子了,准备硬仗!” 我低声说道,也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眼神冰冷的盯住了那扇并不结实的旅馆房门。 门外,脚步声已经在门口停下,一片死寂中,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和某种金属物件轻轻碰撞的声音。 对方,要动手了。 哐当一声,旅馆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门锁直接崩飞,门板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门口黑压压的站着一群人,起码有十七八个,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钢管,砍刀,甚至还有两把土制猎枪,眼神凶狠的盯着我们三个。 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脸上带疤的壮汉,他用手里的钢管指着我们,瓮声瓮气的开口:“你就是吴果?识相点,把从陇右地下带出来的宝贝交出来,哥几个可以让你少吃点苦头!” 他身后的人群也跟着起哄。 “对!交出来!” “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脑子飞快一转,看这架势,这些人不像是贺老四派来的亡命之徒,更像是听到风声想来黑吃黑到底本地低头蛇。 估计是周双那小子被我们收拾了之后,不甘心,把我们来到首阳的消息散了出去,引来了这群闻到腥味的豺狼。 关键是,我他妈手里真没宝贝啊! 现在说没有,他们肯定不会相信,绝对要动手。 电光石火间,我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我脸上挤出一丝故作镇定的笑容,往前走了半步,摊开手说道:“诸位兄弟,都是为了求财,没必要动刀动枪的。东西嘛,我确实带出来了……” 一听这话,对面那群人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贪婪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我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 “不过……我看你们也不是一伙的吧?东西就一件,我给谁好呢?总得有个说了算的吧?”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内讧 我这话就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被我这么一挑拨,互相之间都露出了戒备和猜疑的神色。 “给我!当然给我!” 一个站在后面,戴着金链子的瘦高个忍不住挤到前面,急切的喊道:“是我先找到这地方的,消息也是我最先收到的。” “放你妈的屁!王中友,你算老几?” 领头那个寸头壮汉立刻不干了,扭头骂道。 “就是,凭什么给你?” “见者有份。” 其他人也纷纷吵嚷起来,场面顿时有点失控。 我心里暗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我对这那个领头的寸头壮汉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用一种我只信任你的语气说:“兄弟,你过来,我看你像个实在人,东西我可以单独交给你,但你得保证,拿到东西后,让我们安全离开。不然,我宁可毁了它,谁也别想得到!” 寸头壮汉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看着近在咫尺的宝贝诱惑,又看了看身后那群互相不服气的家伙,他咬了咬牙,凑近了几步,低声道:“行!东西给我,我保证你们能走!” “好!爽快!” 我假装如释重负,一边用身体挡住后面那些人的视线,一边伸手慢吞吞的往怀里摸。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我的手。 我摸到的,是白天在文玩市场被那奸商坑了三百块钱买来的那块袁大头。 我把它攥在手心里,然后快速又隐蔽的塞进了寸头壮汉那只空着的手里,同时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兄弟,东西我可亲手交给你了,咱们两清,我们走!” 说完,我对着强子和老胡使了个眼色,三人作势就要往门外挤。 那寸头壮汉感觉手里一沉,是个硬邦邦,圆溜溜的东西,心里正一喜,但下意识的觉得手感不对,这东西也太小了吧? 他赶紧摊开手掌一看,一块银元?上面还有个光头袁世凯? 他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被我耍了,气得脸都绿了,扯着嗓子就喊:“站住!你他妈敢耍我!这他妈是绝世宝贝?!” 我早就料到他会反应过来,一边往外挤一边更大声的嚷嚷,对着后面那群还在懵逼的人喊:“哎,你们可都看见了,东西我亲手给他了,他这刚拿到手就想翻脸不认账?是不是想独吞啊?” 我这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后面那群人本来就相互猜忌,一听独吞两个字,又看到寸头壮汉手里确实拿着个东西,顿时就炸了锅。 “田志国!你他妈什么意思!” “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想独吞?问过兄弟们手里的家伙没有!” 一群人呼啦一下就把那还捏着银元,百口莫辩的寸头壮汉给围住了,推搡着,叫骂着,眼看就要内讧动手。 “不是,他给我的真是块袁大头!他们跑了,快拦住他们!” 寸头壮汉急的直跳脚,拼命想解释,但根本没人听他的。 在绝世珍宝的巨大诱惑面前,他那点解释苍白无力。 混乱中,我和强子还有老胡三人趁机迅速挤出了房门,冲进了走廊。 身后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怒骂声和惨叫声,显然是那伙人自己先干起来了。 “快走!” 我一挥手,三人沿着走廊朝着楼梯口狂奔。 楼梯口还守着两个人,正伸着脖子往我们房间看热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冲出来了。 强子二话不说,上去一记狠辣的甩棍放倒一个,老胡也同时出手,匕首柄砸在另一个的后颈,那人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 我们不敢停留,一路冲下楼梯。 旅馆前台服务员早就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 冲出旅馆大门,我们不敢走大路,一头扎进旅馆旁边那条堆满垃圾的黑暗小巷。 巷子深处,隐约还能听到旅馆三楼传来的打斗叫骂声。 强子一边跑一边忍不住乐:“老板,你这招太损了,一块破银元让他们自己人打起来了。” 老胡也笑道:“估计那个叫田志国的,现在正在被群殴吧。” 我喘着气,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别高兴太早,这只是暂时脱身。贺老四那边还没有解决,周双那还得处理下,最好让他永远消失!” 我把消失这两个字咬的非常重,强子闻言,点了点头,说这事交给他,保证把事干的干净利索。 我们在黑暗的巷子里七拐八绕,确认暂时没人追上来,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停下,商量下一步先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周双。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在巷子里喘匀了气,强子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道:“要不我现在去趟周双家,先弄了他?” 我摇摇头,冷静分析:“现在去也无济于事,周双不是傻子,他断了一条腿,肯定不敢待在家里等死。我要是他,那么找个黑诊所接骨,要么直接跑路。”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跑了吧?” “跑?他断了一条腿,能跑多远?” 我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本地人信不过,还得是让袁泉用他的路子查。” 电话接通,我直接对袁泉说:“老袁,再加个急活儿,周双那家伙被强子废了一条腿,然后又不消停了。你动用一下关系,查查首阳大小医院,诊所,特别是那种见不得光的黑诊所,看看有没有接受一个断腿的。重点是私人诊所,他应该不敢去医院。” 袁泉在电话那头回应:“我知道了,但首阳那边关系网一般,时间可能会长一点,有消息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我们三个找个隐蔽的桥洞底下藏着,默默等待。 夜晚的首阳并不安静,远处偶尔传来警笛声,估计是冲我们刚才那旅馆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机终于响了,是袁泉。 “有消息了!” 袁泉语速很快:“下午两点多,一个地下小诊所接了个断腿的伤员,不过那小子在那只做了简单止血固定,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人接走了。” 接走了?谁接走的?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可惜了他马子 周双被谁接走了? 袁泉说也不清楚。 他说来接走周双的人是生面孔,开的黑色轿车,没车牌。 但听诊所医生说,周双好像还挺横,嚷嚷着要去找什么虎哥替他出头。 虎哥?这又是什么牛鬼蛇神? 我问袁泉,能不能查到那个所谓的虎哥。 袁泉回答:“正在打听,首阳道上确实有个叫阿虎的,有点名气,主要在城西一带活动,开了几家游戏厅和台球室,但不确定是不是周双要找的那个。” “把阿虎的常去地点和据点发给我。” 我当机立断,不管是不是,周双这条线必须掐断,他必须死,而且要死的足够有警示效果。 很快,袁泉发来几个地址,都是城西一带的娱乐场所。 “走,去城西。”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们仨趁着夜色,避开大路,专门穿小巷往城西摸去。 首阳不算大城市,城西这边更是鱼龙混杂,夜市大排档,游戏厅,录像厅,发廊霓虹灯闪烁。 根据袁泉提供的地址,我们首先摸到了一家名叫狂龙的游戏厅门口。 里面人声鼎沸,各种游戏机的人声音吵得人心烦。 我们没直接进去,而是在对面暗处观察。 看了十几分钟,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小年轻,没看到像大哥模样的人,也没见周双的影子。 “换个地方。” 下一家地点是家台球室,同样没什么发现。 就在我们准备去第三家,一家看起来更隐蔽的私人会所碰碰运气时,强子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看街角。 之间一家大排档角落棚子里,几个人正围着一桌喝酒,其中一个光着膀子背对着我们的男人,胳膊上纹着一条过肩龙,看起来有点派头。 而他旁边,坐着一个人,拄着副临时找来的粗糙拐杖,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不是周双是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周双正对着光膀子男人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表情激动,还时不时指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那光膀子男人听着,偶尔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 老胡压着嗓子说道:“那个应该就是阿虎了。” “妈的,腿折了也不消停。” 强子舔了舔嘴唇,眼神里杀机毕露:“怎么弄?直接冲过去?”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大排档人多眼杂。直接动手风险太大,必须找个更合适的地方和时机。 “跟着他们,等他们落单。” 说完,我们三个像幽灵一样躲在黑暗中,耐心等待着。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那桌人似乎喝得差不多了,阿虎站起身,拍了拍周双的肩膀,又跟桌上其他人说了几句,然后带着两个小弟模样的年轻人,搀扶着周双,离开了大排档,朝着旁边一条更黑的小巷走去。 机会来了。 我们立刻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那条巷子很窄,没有路灯,堆满了杂物,是动手的理想地点。 阿虎和周双几人显然没意识到已经被盯上,还在边走边聊。 “虎哥,这次你一定得帮我出头,那吴果太他妈狠了。周双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恨意。 “行了行了,知道了。” 阿虎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断条腿和几根肋骨而已,死不了。明天我就派人去找那小子,赶在首阳动我阿虎的人,活腻歪了。” 听到这里,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对着强子和老胡打了个手势。 强子如同猎豹般窜出,目标直指阿虎身边那两个小弟。 老胡则默契的堵住了巷子的另一端退路,我则径直走向拄着拐杖的周双。 “谁!” 阿虎听到脚步声,猛的回头,但已经晚了。 强子动作极快,没动用甩棍,直接两记精准的手刀砍在那两个小弟地点颈动脉上,两人没吭一声就软倒在地。 阿虎脸色大变,刚想有所动作,强子冰冷的甩棍已经顶在了他的腰眼上:“别动,动一下废了你。” 阿虎瞬间僵住,不敢再动。 而周双,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拐杖都拿不稳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 “吴果……你……你怎么找到……” 他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我没理他,走到阿虎面前,冷冷的看着他:“你就是阿虎?” 阿虎强作镇定,但声音有些发颤:“兄弟,哪条道上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双是我小弟,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他赔罪……” 我笑了。 “误会?他散播谣言想害死我,这叫误会?你还要替他出头?” 阿虎额头见汗,赶紧说:“不敢不敢,兄弟,这事我不知情!都是周双这王八蛋自己搞出来的,你要杀要剐,随便,我绝不插手。”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我转身,蹲在周双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周双,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不珍惜。” “吴……吴哥……吴爷!饶命!饶了我吧!都是贺老四逼我的!我再也不敢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贺老四他……” 周双涕泪纵横,拼命求饶,还想抛出点信息换命。 但我已经没兴趣听了,有些错,犯了就没有回头路。 再说,贺老四的下落,我会让袁泉打听到的。 我站起身,对强子使了个眼色。 强子会意,一把揪住周双的头发,不顾他的惨叫和挣扎,将他拖进了巷子更深处的垃圾堆后面。 阿虎吓得浑身发抖,紧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真白瞎他身上的纹身了。 几分钟后,强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对我点了点头,手上还沾了些许血迹,在衣服上擦了擦。 “处理干净了?” “嗯,丢垃圾堆深处了,几天内没人会发现。” 强子语气平静,好像刚才弄死的是一只蚂蚁。 我看向面如土色的阿虎,冷声道:“今天的事,你要敢报警,周双就是你的下场,知道吗?但你可以在道上宣扬一下,明白?” “明白!明白!” 阿虎点头如捣蒜。 “滚吧!” 阿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连地上两个昏迷的小弟都顾不上了。 强子看向垃圾堆,叹了口气:“唉,不知道周双的马子会便宜了谁,可惜了……”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老爷子没在家? 解决了周双这个麻烦,我们仨连夜离开了首阳这个是非之地。 我相信,周双的死应该很快传出来,那些觊觎绝世珍宝的人,可能要掂量掂量了。 路上,我给袁泉打了电话,让他动用一切资源,全力追查贺老四的下落。 这老小子就像根毒刺,不拔掉我寝食难安。 接下来去哪? 我想了想,马上八月十五了,得去看看我干爷爷楚怀忠。 老爷子一个人住在可乐乡那山沟沟里,倔得很,怎么劝都不愿意搬出来。 说句难听的,万一哪天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赶过去都来不及。 可乐乡我算是熟门熟路了。 第二天傍晚,长途汽车晃晃悠悠到了地方。 强子和老胡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跟在我身后,都是些营养品,烟酒和糕点。 走到楚怀忠家那座熟悉的小院外,院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干爷爷,干爷爷,我来了!” 里面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强子见状,上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了看,然后回头对我摇摇头:“屋里没人,黑着灯呢。” “这老爷子,跑哪去了?” 我嘀咕着,让强子和老胡在院里等着:“我去找何红梅问问,看看她知不知道。” 来到村里的小卖部,何红梅正坐在柜台后面打毛线,见我到来,很是意外,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呀!吴果?你咋来了呢?啥时候到的?” “红梅姨,我刚到。” 我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刚在镇上买的营养品:“过来看看我干爷爷,喊了半天没人应,你知道老爷子去哪儿了吗?” 何红梅接过礼盒,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楚老爷子?哎呀,这我可说不准。得有个把月没见着他了吧?我去他家送过几次东西,院门都锁着,屋里也没亮过灯,我还以为是你接他进城享福了呢。” “没有啊!” 我心里一沉:“老爷子自己说过,厌倦了外面的生活,就想在山沟沟里养老,不可能不声不响就出远门啊。” “那就奇怪了……” 何红梅也皱起眉头:“老爷子平时也不咋跟村里人来往,这一个月没见人,不会是……出啥事了吧?” 她后面那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担忧。 我强压下心里的不安,岔开话题:“红梅姨,何庆发呢?他最近没再闹腾吧?” 何冉冉这个爹,以前可没少惹事。 提到何庆发,何红梅叹了口气,表情复杂。 “他啊……进去了。” “进去了?” 我愣了一下:“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赌呗!” 何红梅无奈的说:“冉冉那孩子心善,每月都往家打钱,想着让她妈过点好日子。可大部分钱都让何庆发那混账拿去赌了,越赌越大,最后欠了一屁股债,还不上,被人告了,抓进去判了两年。” 我一时不知该说啥好,上次带何冉冉走,我以为何庆发会改过自新,原来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个人渣,进去了也好,起码何冉冉她妈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那……婶子现在一个人?” “嗯。” 何红梅点点头:“现在一个人住,家里反倒清静了。院子也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不像以前,被何庆发折腾的不像样子,就是……苦了冉冉妈了。” “冉冉知道这事吗?” “没敢告诉她。” 何红梅摇头:“那孩子在城里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就别让她跟着操心了。知道了也是干着急,回来还得看着糟心。” 我点点头,何红梅考虑的周到。 又聊了几句,我从小卖部出来,心里惦记着楚怀忠,也想去看看何冉冉家现在怎么样了。 正好给老爷子买的东西,可以先给冉冉妈送去一些。 让强子和老胡先把大部分礼品放回楚怀中院里,我拎着几盒糕点和一箱牛奶,朝着何冉冉家走去。 走到她家院外,果然如同何红梅所说,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柴火堆的整整齐齐,以前的破败院子也修补过了。 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在灶台前忙碌。 我敲了敲门:“婶子在家吗?”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脚步声传来,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何冉冉母亲比上次见时清瘦了些,但气色反而好了很多,脸上带着平和的神情。 “吴果?” 她见到我,有些惊讶,随即露出笑容:“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我干爷爷,顺道来看看您。” 我笑着把东西递过去:“给您带点吃的。” “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屋里坐。” 她热情的把我让进屋。 屋里也收拾的一尘不染,虽然家具简陋,但摆放的井井有条,透着一种简单踏实的生活气息。 看来何庆大进去后,这个家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 “婶子,您身体还好吧?” 我坐下后问道,她给我倒了杯水:“好,好着呢,现在一个人,清净。地里活忙完了就收拾收拾屋子,挺好的,比跟着那个混账东西提心吊胆强多了。” 她语气平静,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解脱后的淡然。 我听了心里虽然挺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为她感到高兴。 如果回头何冉冉稳定了,不妨叫她把她妈接过去,这样即使何庆发出来了,也无所谓了。 “冉冉在城里挺好的,您别担心。” “我知道,那孩子懂事,每个月都寄钱回来。” 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跟她说我够用,让她别寄那么多,她就是不听。” 坐了一会,我便告辞了。 从何冉冉家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回到楚怀忠的小院,强子和老胡正在院子里抽烟。 “老板,咋样?问道啥没?” 强子问完,我摇摇头:“何红梅说个把月没见着老爷子了,这事有点蹊跷。” 我让强子撬开门锁,进去以后,发现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炕上的被褥都叠的很整齐,桌上也没有灰尘,不像长时间没住人的样子。 但那种缺少人气的冷清感,还是很明显。 老爷子到底去哪了呢? ……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龙城 在楚怀忠那冷清的屋子里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起来了。 老爷子依旧音信全无,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我通知袁泉,让他务必查查老爷子行踪,对于这位柳门老门主,他肯定也急。 临走前,我去趟小卖部找何红梅,给她留了我的电话号码,再三嘱咐,一旦楚怀忠回来,立刻通知我。 离开可乐乡,上了长途汽车,强子问我:“咱接下来去哪里?去狮城找袁泉吗?” 我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摇了摇头:“贺老四还没揪出来,去狮城意义不大。袁泉有消息自然会联系我。” 我沉吟了一下,马上中秋节了。 “先去趟姑苏吧,过节前,怎么也得去看看龙老爷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们仨刚在姑苏火车站下了车,脚还没站稳,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袁泉。 我赶紧接通:“老袁,有消息了?” “老板,贺老四有线索了。” 袁泉声音带着一丝丝兴奋:“根据几个渠道的消息交叉验证,贺老四和那个老黑,最近在龙城一带活动频繁。” “龙城?” 我精神一振:“消息可靠吗?具体在龙城什么地方?” “目前还确定不了具体位置。” 袁泉有些无奈,接着说:“这老狐狸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的人跟了几次都被甩掉了。但他肯定在龙城,好像在摸什么点,可能跟古墓有关。龙城那边有咱们的人,叫老雷,是本地通,消息灵光,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们过去可以找他帮忙。” 老雷?这名字听着挺靠谱。 龙城是历史名城,地下埋着不少好东西,贺老四跑去那里,肯定不是观光。 我当即决定:“行,那就去龙城,你把老雷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们现在就买票。” 挂了电话,我对强子和老胡说:“改道,去龙城,贺老四在那边露头了。” 我们立刻在姑苏火车站买了去龙城的车票。 一路颠簸,傍晚时分到了龙城。 出了站,我按照袁泉给的号码联系老雷。 电话那头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男声,很热情:“是吴老板吧?袁泉跟我提过了,你们在出站口等着,我开一辆蓝色的小货车,马上到。” 没过几分钟,一辆蓝色小货车吱呀一声停在我们面前。 车上跳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身材敦实,穿着工装裤,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是吴老板吧?我是老雷。” “雷哥,麻烦你了。” 我跟他握了握手。 “嗨,客气啥,袁泉安排下来的石头,我肯定全力协助,上车,路上说。” 老金是个爽快人。 我们挤上小货车,老金一边开车一边说:“贺老四这伙人,是大概三四天前到的龙城。他们在城北老租界那片儿活动,租了个小院,深居简出,但经常半夜出去,神神秘秘的。我派人盯了一天,发现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具体是啥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正经买卖。” “能确定他们住哪个院吗?” “大概位置知道,但具体门派还没摸准,那片胡同儿跟迷宫似的。” 老金挠挠头,接着说:“不过他们最近跟本地一伙叫土拨鼠的人走的挺近。土拨鼠的头儿叫刁三,是本地地头蛇,专门干些挖坟掘墓,走私文物的勾当。我估摸着,贺老四是看上了龙城地下的某处东西,想借助刁三这帮地头蛇的力量。” 土拨鼠?这让我想起了土地鼠夫妇,怎么都喜欢用老鼠来取外号呢? 刁三这名,听着就是不啥好人名字。 “雷哥,能想办法盯紧这个刁三吗?贺老四要动手,说不定得通过他。” “没问题!” 老雷一拍方向盘:“刁三那伙人常年在城外的邙山一带转悠,我有个远房侄子就在那片儿开农家乐,我让他帮忙留意着点。” 老雷把我们安排在城北一家他闲置的平房里,虽然简陋,但胜在安全隐蔽。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边熟悉龙城的环境,一边等老雷的消息。 老雷确实能量不小,第二天晚上就带来了新情况。 “有眉目了!我侄子说,刁三的人最近在邙山南麓一个叫野狐岭的地方活动异常,好像在踩点。那地方偏僻,老辈子传说有古墓,但一直没人找到入口,贺老四和刁三碰过头,估计目标就是那里。” 野狐岭?难道那里狐狸多?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具体时间不清楚,但估计就这几天。” 老雷继续分析:“刁三这人贪财,贺老四肯定许了他重利,一旦确定位置,很快就会动手。” 我摸了摸鼻子,在他们没确定位置之前,一定不能打草惊蛇。 而且如果要真是与古墓有关,那还要等他们把墓道打通,这样一来,我既能除掉贺老四,还能白捡个锅儿。 能让贺老四盯上的锅儿,肯定不是小锅儿。 “行,雷哥,你让人继续盯着点,别惊动了他们,这几天我们就在这休养生息,就是麻烦你了。” 老雷摆摆手,说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客气。 老雷走后,强子问我:“老板,咱要不要多手准备?你不是说过,那个叫老黑的身手不错,贺老四没出过手,也不知道深浅,所以万一到时动起手来,发现咱们不是对手,那不是等于给人家送菜了嘛……” 强子说的有道理,但眼下身边身手好的,还真没其他人了,老雷我不知道,从体型上来看,应该拳脚不错,我们仨对付一个人肯定问题不大。 但关键还有刁三那伙人,这地头蛇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老胡,你给袁泉打个电话,让他在江宁再多调几个人过来,我给包子打电话,问问他能赶来不?” 说完,我转身走到院子里,拨通了包子的电话。 三声嘟嘟响后,包子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我开口,包子就学着电话人工音说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骚瑞,啧南波……呸,这鸟语真绕口!” ……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贺老四的龟缩大法 我听着电话那头包子蹩脚的模仿秀。 气的直乐。 “你少他妈跟我在这贫!正经的,龙城这边有活儿,来不来?顺便对付一下贺老四。” “贺老四?谁是贺老四?” 我把前因后果大致讲给他听,包子闻言,语气稍微正经了一些:“我说果子,不是兄弟不帮你,我这边还得看着丁一,八爷撂挑子了,我不能不管吧?虽然丁一现在听话了,但吃喝拉撒还需要照顾,我不能不管吧?” 他停顿了一下:“再说了,龙城离江宁不远,梨园那么多人手,而且能人不少,你直接调过去几个就完事了呗。” 我知道包子说的是实话,丁一这情况确实离不开人,就是不知道八爷为啥撂挑子了。 可能它一开始也是因为好玩,现在玩腻了,也就索然无味了。 又扯了两句,我挂了电话,看来是指望不上这货了。 回到屋里,老胡已经联系完袁泉。 袁泉表示立刻从江宁梨园抽调几名好手,都是以前的老人,身手可以,可靠嘴严,最晚明天下午就能到龙城。 “老板,老袁说让咱们稍安勿躁,等人到了再行动,稳妥起见。 我点点头,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贺老四加上刁三那帮人,确实需要足够的人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只能按耐住性子,继续等。 接下来两天,我们就在老雷这平房里窝着,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研究龙城的地图,特别是邙山野狐岭那一带的地形。 老雷偶尔过来送点吃的,顺便通通气,但贺老四和刁三那边似乎没什么新动静,像是在等待什么。 袁泉派了四个人过来,领头的叫大康,个子不高,但浑身透着一股精干劲儿。 另外三个分别叫阿亮,黑皮,老猫,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而且我们之前也都见过,和强子还有老胡也都很熟悉。 到了第三天下午,老雷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脸上带着兴奋:“吴老板,有信儿了!我侄子刚传来消息,刁三的人今天下午开始往野狐岭运家伙了,铁锹,绳子,还有几个大功率的矿灯,看着架势,今晚肯定要动手。” 大康直接问我:“老板,今晚怎么安排?我们都听你的。” 我看着这一班人,时机也成熟了,便摊开地图,指着上面说道:“根据老雷说的情报,贺老四和刁三大概率会在野狐岭动手。咱们提前过去,在进山的必经之路找个地方埋伏,等他们大队人马过去,咱们抄后路,等他们挖得差不多了,再给他们来一个包饺子。” “好主意!” 大康点头:“以逸待劳,等他们累个半死再动手!” 晚上九点多,老雷又叫了几人跟随,我们三辆车悄无声息的驶向邙山。 在离野狐岭还有一里多地的地方,我们找了个隐蔽的树林把车藏好,然后徒步前进。 按照计划,我们在一条进入野狐岭的狭窄山沟两侧埋伏下来。 这里是从大路进野狐岭的咽喉要道,贺老四他们只要来,必定经过此地。 晚夏的山里,依然带着热意,草丛里虫鸣唧唧。 我们十几人分散埋伏在石头和树林后面,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山下始终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和虫叫,没有任何人声车响。 “老板,这都后半夜两点了,怎么还没动静?” 强子有些耐不住性子,压低声音问我。 我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老雷侄子的情报有误?或者贺老四临时改变了计划? “再等等,也许他们故意晚点来,避人耳目。” 我安慰强子,也是安慰自己。 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天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山里的雾气升腾起来,能见度越来越差,眼看天就要亮了。 别说贺老四和刁三的大队人马,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妈的,咱们可能被耍了!” 大康气得一拳捶在身边的石头上。 我脸色也很难看,蹲了整整一宿,喂了一晚上蚊子,结果扑了个空,贺老四根本没来。 老雷急匆匆的从埋伏点另一头跑过来,脸色尴尬:“吴老板,这……这不对劲啊!我侄子明明看到他们运家伙上山了……” 我摆摆手,打断他:“雷哥,不怪你侄子,是贺老四太狡猾了。他可能早就察觉被盯上了,运家伙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声东击西,或者干脆是虚晃一枪,试探我们是不是在跟踪他。” 老胡皱着眉分析:“老板,你的意思是,贺老四可能知道我们来龙城了?所以他临时取消了行动,或者他根本就没打算今晚动手,只是放了个烟幕弹?” “很有可能。” 我深吸了一口清晨带丝凉意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贺老四在龙城盘踞了几天,肯定有自己的眼线,我们这么多人过来,就算在隐蔽,也难保不漏风声,这老狐狸,是在跟我们玩心理战呢。” 强子懊恼的说:“那咱们这一晚上不是白折腾了?还打草惊蛇了。” “也不算完全白折腾。” 我眯起眼睛:“至少证明贺老四确实在龙城,而且警惕性极高,他知道我来了,接下来要么躲的更深,要么会想办法反过来阴我们一把,以他得性格,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说完,我起身,示意对面的人一起跟着下山。 回到平房时,天已经大亮,一个个又困又乏,心情郁闷。 接下来几天,龙城风平浪静了。 老雷动用所有关系网,四处打探,但贺老四和刁三那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那野狐岭,也再没人去过。 贺老四这一手龟缩大法,玩的是真溜。 他肯定躲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暗中观察着我们,像一条潜伏的毒蛇,等待我们露出破绽。 这场和贺老四之间的较量,已经变成了一场耐心的比拼。 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可能满盘皆输。 现在,就看谁先露出马脚了。 ……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阳谋 眼瞅着日历翻到了九月份。 我们在这龙城平房里都快憋出蘑菇了。 贺老四就跟钻地缝里似的,半点音讯没有。 我天天对着那张划拉得快烂了的龙城人地图运气,心里头那火苗噌噌往上窜。 这么干耗下去,其他事还做不做?总不能跟这老丫挺的打持久战吧。 “操!贺老四这老梆子,属王八的?这么能熬?” 强子在我身边焦躁的转圈,恨不得把地砖踩出坑来。 “你别转了,我头晕。” 老胡给我续了一杯茶水,慢悠悠的说:“老板,敌明我暗,这么干等确实吃亏。贺老四跟咱玩这套,就是掐准了咱们拖不起。咱得变个法子,不能老让他牵着鼻子走。” “变啥法子?现在连他缩哪个王八窝都不知道。” 我灌口茶,没好气的说。 老胡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老板,您琢磨琢磨,咱为啥来的龙城?就是因为贺老四盯上了野狐岭的斗,既然这锅儿是他的心头肉,那咱干脆就在这锅儿上点把火。” 我来了兴趣:“怎么点?” “阳谋。” 老胡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 “咱就明着来,大张旗鼓的去野狐岭寻龙点穴,摆出架势要抢在他前头把这锅儿端了。贺老四要是真在乎这斗,他肯定坐不住,非得跳出来不可。这就是阳谋,明摆着的钩子他咬也得咬,不咬也得咬。 他要是真能忍得住,那说明这斗对他也就那么回事,或者他另有算计。但不管咋样,咱自己去探一趟,真要能摸着点门道,这几天也不算白待,大伙也都能分点钱。” 我一拍大腿,茶水都溅出来了。 “老胡,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你这脑子够灵活的,这就叫打蛇打七寸,他贺老四不是装死吗?我直接捅他心窝子,看他还能不能躺得住。” 老胡这主意一说,强子和大康他们也纷纷叫好,都觉得可以一试,又没啥损失。 说干就干。 我们立马着手准备。 老雷负责去搞正经的勘探家伙事儿,洛阳铲得是加长加厚的,探针要韧性好的,罗盘必须是指南针老店出的老物件,虽然咱的目标不完全是那个墓,但场面上的功夫得做足,忽然唬不住那老狐狸。 第二天一早,我们两辆车,拉着全套工具,一点儿不避人,大摇大摆的来往野狐岭。 快到山口时,我特意让强子按了几下喇叭,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来了 到了山脚下,我们把车停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一行人扛着工具,浩浩荡荡进山。 到了之前贺老四他们活动的那片区域,我们开始装模作样的工作起来。 我这点风水堪舆的知识,虽然比不上大师,但找个大致的方向还是够的。 我站在一处高坡上,掏出老铜罗盘,定了定子午线。 强子在旁边举着个旧望远镜假装瞭望,老胡拿着本子和笔,一副记录的样子。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要是周围有潜在的眼线,肯定能听到。 “老胡,记一下。观此山势,龙脉发自西北乾位,蜿蜒起伏,势如游蛇,是为蛇形龙。行至此处,两侧山峦环抱,形成玉带围腰之势,是为藏风,前方有溪水环绕,曲折有情,是为聚气。风水讲究藏风聚气,这地方,有点意思。” 阿亮在一旁适时捧哏:“老板高见,你看这名堂也算开阔,虽然不算顶级,但也是个结穴的好地方。” 我看向阿亮,问道:“你也懂风水?” 阿亮挠挠头,说:“我家里以前是给人看阴宅的懂些风水皮毛。” 我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个草木特别茂密的山坳:“尤其那处,你们看,左右砂山护卫有力,像两把太师椅,中间微微隆起,形似龟背,这叫玄武垂头,是吉穴的征兆。在看前面那条小溪,弯环抱穴,这叫玉带水,主财。要是真有古墓,十有八九就在那龟背之下。” 我这一套半文不白,夹带着专业术语的话扔出去,自己都觉得像那么回事了。 强子听的云里雾里,小声嘀咕:“老板,你可以去当风水先生了。”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别打岔,寻龙点穴,讲究的是望闻问切,望就是看山形水势,闻就是听风辩气,问是查访当地传闻,切就是用工具勘探,咱们一步步来。” 接下来,我让强子他们拿着洛阳铲,在我指的那个山坳附近,按照梅花桩的阵型打洞。 每打下去一截,取出土样,我都装模作样的用手捻一捻,凑到鼻子前闻一闻,然后煞有其事的分析:“这土色发黑,带腥气,土层结构紧密,是典型的熟土,下面肯定有人工夯筑的痕迹。” 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主要是说给空气听的。 我想如果贺老四的手下在监视这里,那应该已经通知贺老四了。 我们这番又是罗盘又是洛阳铲,足足折腾了大半天。 收工下山的时候,我故意落在最后,眼观六路 耳听八方,但四周除了风吹草动,依旧没发现什么异常。 贺老四的人,难道不在附近? 回到平房,老雷那边很快传来消息。 “吴老板,有门儿,下午你们在山上那一套,估计贺老四已经知道了。有眼线说,看到有生面孔在你们走后,偷偷摸到那片山坳去查看了,行迹鬼祟,八成是贺老四的人。” “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继续盯着,看看他们下一步棋怎么走。” 然而,接下来两天,贺老四那边还是按兵不动,我们再去野狐岭,能感觉到有人远远盯着,像影子一样,不靠近,也不干扰。 “这老帮菜,属忍者神龟的?这都能忍住?” 强子暗骂了一句,恨不得跑过去把人揪出来。 老胡却老神在在的说:“别急,他越是这样,说明这斗不一般。他们也在掂量咱们的斤两,或者等咱们找到确切入口,他们再来个黄雀在后,咱们得把戏唱的更真点……” 奶奶,我真想现在就把锅开了……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最后一步棋了 贺老四这老梆子死活不露头。 我这心里跟猫挠似的。 眼看在龙城耗了快小十天,光吃喝拉撒就是一笔开销。 是,我虽然不差这点钱,但也不能总这么祸祸。 老胡那阳谋是好,可对手是个千年老王八,死活不咬钩,咱也没辙啊。 “妈的,不等了。” 我把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一撂:“真当咱们是来跟他玩躲猫猫的?他贺老四能等,咱们耗不起。明天咱们就动真格的,把这个锅儿掀了。我倒要看看,他是真能忍到我把明器揣兜里。” 强子一听要动真格的,立马来劲了。 “早该这样了,管他贺老四在哪猫着,咱先把好处捞到手再说!” 老胡挠挠头,有些担心:“老板,真要开锅?万一贺老四等着咱们打开墓室,他再来个螳螂捕蝉……” “怕他个鸟!” 我打断他:“咱又不是雏儿,该留的后手一样不少。大康,你带两个兄弟,从明天开始,就在进山得的路口和咱们干活的山坳外围设暗哨,二十四小时盯着,有风吹草动立刻发信号。老雷,你在山下接应,准备好车,万一情况不对,咱们先撤。 大康和老雷齐声应道:“明白!” 第二天,我们再次来到野狐岭那个山坳。 这次,心态完全不同了。 之前是演戏,现在是动真章。 我收起那些浮夸的表演,真正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这片土地。 根据之前打探洞取上的土样,结合这里的山形水势,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下面确实有货,而且年代不浅。 我把强子和老胡叫了过来:“你们看。” 我指着那片龟背形的隆起:“葬经里说,土高水深,郁草茂林,你们看这地方的草,是不是比旁边更绿更密?这说明地下有生气。再看这土层……” 我抓起一把昨天探洞带上来的土,仔细捻开。 “五色土混杂,但以红黄为主,土层夯筑痕迹明显,这符合秦汉时期高等级墓葬的封土特征。我估摸着,这下面八成是个汉墓,而且墓主身份不低。” 阿亮凑过来看了看土,点头说道:“老板说的是,这土里有股子石灰和糯米浆的味道,汉墓常用这个来加固密封。” 确定了大致范围和年代,接下来的工作就有针对性了。 我们不再广撒网,而是集中人力,在那片龟背隆起的中轴线附近,用洛阳铲密集打探。 功夫不负有心人。 打到下午三点多,在距离隆起最高点约十米的地方,老胡一铲子下去,感觉下面猛的一空。 紧接着,带上来铲头的土里,夹杂着一些破碎的青砖碎块。 老胡兴奋的喊了一嗓子:“找到了!” 我们慢慢把洞口扩大,清理掉浮土,下面果然露出了一道用青砖垒砌的券顶。 虽然塌陷了一部分,但结构还在,这就是墓道! 我没有立刻让人下去,而是让大家停下来,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山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贺老四的人,还不露面,就跟消失了一样。 “妈的!这老狐狸,真沉得住气。” 我啐了一口:“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当黄雀了。” 强子摩拳擦掌:“老板,现在怎么办?先不下去?” “下,当然下。” 我下定决心:“不过不能全下去。老胡,你带阿亮和黑皮在上面守着,负责境界和接应。强子,大康,老猫,你们仨跟我下去,记住,下去以后,一切听我指挥,不准乱碰东西,咱们主要是探路,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我们戴上头灯,准备好绳索和防身的家伙。 我第一个顺着探洞滑了下去,墓道不高,需要弯着腰才能前进,里面空气浑浊。 墓道两壁是用长条青砖错缝垒砌,顶部是拱券结构,典型的汉墓制式。 地上散落着塌陷下来的砖块和泥土。 我用手电筒仔细照着墙壁和地面,判断着墓道的走向和可能存在的机关。 “都小心脚下和头顶。” 我低声提醒后面的人:“汉墓机关虽然不多,但塌陷是常事。这墓道是斜坡向下的,看来主墓室还在更深的地方。” 我们沿着墓道向里走了大概二十多米,前面出现了一个拐角。 拐过去之后,墓道变得宽敞了一些,但依旧看不到尽头。 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彩绘痕迹,虽然剥落严重,但还能依稀看出是一些云气纹和瑞兽图案。 “看这壁画档次,墓主至少是个侯爵级别。” 我用手电筒扫着墙壁,心里有点小激动,这锅儿,估计挺肥。 我们又往前探了一段,估摸着深入地下得有十几米了。 前面出现了一道厚重的石门,半开着一条缝。 咦?门怎么是开的?难道这里以前来过人? 我顺着门缝看去,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没有贸然进去,这种主墓室前的石门,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示意大家停下,用手电往里照了照,里面空间似乎很大,看不真切。 “行了,就到这吧,撤出去。” 强子闻言,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啊?老板,不进去看看?” “看什么看,这墓道咱摸清楚了,规模不小,是真家伙。咱目的已经达到了,贺老四要是在附近,咱们进去容易,出来难。” 我们原路退出墓道,回到地面,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大家都松了口气。 “老胡,找几个麻袋,装点墓道里的碎砖头和夯土块,要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 老胡心领神会,很快弄了几袋战利品。 我们扛着这些宝贝,故意弄出点动静,大摇大摆的下山了。 一路上,我故意大声说笑,说什么这回发了,够本了之类的话。 暗中,我让老胡悄悄离开,找个隐蔽的地方盯着那个锅儿,然后我给山下的老雷发了个短信,让他放出去。 就说我们在野狐岭摸到了一个大斗,可是主墓室的石门打不开,打算晚上炸开石门,但在墓道里掏出来几件好玩意儿,准备找买家出手。 这是最后一步棋了。 如果贺老四真的在乎这个墓,听到我们进不去主墓室,他绝对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这已经触及到他的核心利益了…… ……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废墓 老雷放出的风声,就像石子扔进了无底洞,连个响动都没听见。 这就邪门了,按理说贺老四猫着也就猫着了,其他人呢?猫不吃腥了? 那刁三呢,他不可能完全和贺老四穿一条裤子吧?那裤裆不得磨烂了。 还是说,他们早就知道些什么,心里有底,所以稳坐钓鱼台? 我心里各种杂念乱窜,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 现在墓道已经找到,没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他们真不出来,那我真要先下手为强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当然,防备之心不能松,谨防贺老四等我们进墓时下黑手。 晚上十点多,月色朦胧,我们再次出发前往野狐岭。 这次人手安排的更加谨慎,大康带着阿亮和黑皮,在进山路口和山坳外围几个关键点设下暗哨。 老雷和另外两个兄弟在山下车上接应,随时准备策应。 我则带着老胡和强子,轻装简从,直奔墓道入口,人少目标小,行动也方便。 到了那个被我们扩大的盗洞口,我让老胡最后确认了一遍周围环境,依旧静的吓人。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个滑了下去,强子和老胡紧随其后。 墓道里还是那股子阴冷潮湿的土腥味。 我们打亮头灯,沿着白天探过的路,很快来到那扇半开的石门前。 “我先进,你俩跟上,注意动静。” 我低声吩咐,然后侧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短甬道,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特别大的长方形墓室,。 但用手电光一扫,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这墓室的形制……不对! 不是汉墓常见的砖券结构,而是显得更加古朴,粗犷。 墓室四壁和顶部都是直接开凿在原生岩石上,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打磨平整,显得异常宏大,深邃。 地面铺着石板,堆满了厚厚的灰尘。 整个空间空荡荡的,除了中央一个略高于地面的石质棺床,几乎什么都没有。 棺床上也是空空如也,连棺材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格局,这营造方式,这他妈根本不是汉墓,这是更早的秦墓!而且是规模不小的秦墓! 那就奇怪了,为啥墓道的形制偏向汉墓呢?难道是秦末汉初的人死了以后营造的? 我甩了甩头,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老板,这怎么啥也没有?” 强子用手电四处乱照,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老胡蹲下身,用手电光照着地面,随着光线的晃动,能看到灰尘上杂乱的脚印。 “这墓,好像被搬空了,而且就是近期发生的事儿。” 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我打亮强光手电,仔细检查整个墓室。 果然,在墓室最后方的墙壁角落,我发现了一个被回填了一半的盗洞! 洞口用土石胡乱塞着,痕迹很新,不超过半个月。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贺老四一点不急,这他妈根本就是个被搬空了的废墓。 他肯定早就把这里掏干净了,所以任由我们在这里上蹿下跳,在他眼里,我们跟耍猴没什么区别。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直冲脑门,我气的差点把手电砸了。 “操!贺老四这王八蛋,他早就开锅儿了!” 强子也反应过来,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老胡突然喊道:“老板,你看这儿,墙上有字!” 我赶紧凑过去,只见靠近侧面石壁上,有人用石块或者匕首,刻了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借着灯光,我清晰地读出来上面的内容。 “姓吴的,你跟吴老二一样,手艺潮了点。爷爷我早就来过了,毛都不给你剩下一根。这破墓是秦代一个失势的宗室,有点值钱的东西,也算我没白费力气。给你留个念想,下次长点眼力见儿。——你贺四爷留。”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得意。 “我操他祖宗!!!” 强子看到这行字,眼珠子都红了,一拳砸在石壁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几行刺眼的字,胸口堵的厉害,一股热血直往脸上涌。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混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当猴耍! 贺老四这老阴逼,从一开始就在看我们笑话! 他故意放出风声引我来龙城,故意留下这个废墓的线索,然后躲在暗处,欣赏我们像小丑一样忙活,最后还留下字迹极尽嘲讽。 老胡拍了拍我的肩膀:“老板,消消气,贺老四这一手虽然阴损,但也暴露了一点,他肯定还在龙城,而且时刻关注着咱们的动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墓室里污浊的空气。 老胡说的对,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贺老四此刻应该笑的合不拢嘴了吧,他肯定很享受这种快感。 “走,先出去再说!”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三人带着一肚子火气和憋屈,迅速退出了这座空空如也的秦墓。 回到地面,看着漆黑的夜空,我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这次丢人算是丢大发了。 跟这些老江湖较量,稍不注意,就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比如李瞎子。 但李瞎子我可以忍,贺老四我是真忍不了一点! 大康他们见我们这么快出来,而且脸色难看,都围了上来。 听完强子愤愤不平的讲述,大康也气的直骂娘。 “老板,这口气不能就这么算了,掘地三尺也得把贺老四这王八蛋揪出来!” “对!妈的!太气人了!” “……” 我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现在不是凭一腔热血冲动的时候。 “贺老四这是在向我示威,也是在挑衅,先下山跟老雷汇合。” 到了山下,老雷也很诧异,我们为什么下来的这么快。 我看向老雷,叹了口气:“雷哥,还得麻烦你,动用所有关系,帮我查贺老四的下落,只要他还在龙城,不可能消失,当然了,如果他不再龙城了,那也就没办法了。” 老雷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肯定是吃瘪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贺老四还能活几年?你就是耗也能耗死他。” 我:“……” ……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我是被消遣的乐子 老雷发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 在龙城就像篦子梳头一样捋了两天。 最后带回来一个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消息。 “吴老板,基本可以确定了。” 老雷搓着手,表情有点尴尬。 “贺老四那伙人,大概四五天前,就已经悄悄离开龙城了。据说他们分乘两辆外地牌照的车,往北边去了,具体去了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四五天前? 那不就是我们刚到龙城,开始每天往野狐岭跑,跟傻子一样寻龙点穴那会儿吗? 合着我们这一通上蹿下跳,精心策划的阳谋,人家贺老四压根就没在观众席。 我们对着空荡荡的戏台子唱了半天大戏,主角早就拎着打包好的外卖溜了。 “我……我操!” 强子张大了嘴,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脸憋的跟紫茄子似的。 老胡在一旁默默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写着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感觉脸上跟挨了几十个大耳刮子一样,火辣辣的疼。 这他妈已经不是被耍了,这是被人当猴耍了,而且耍猴的早就搬着小板凳去别处赶场去了,就剩我们这群猴还在原地翻跟头。 “刁三呢?刁三那王八蛋总在吧?” 我咬着后槽牙问,一股邪火没处发,恨不得立刻找到刁三,把他身上的线索都榨出来。 老雷摇摇头:“刁三还在龙城,但缩在他老窝里,基本不出门,他手下的人也安分的很。” 老胡这时开口劝道:“老板,冷静。咱们跟刁三没有直接冲突,现在没必要再去主动招惹他。就算找到他,他也不可能告诉咱们贺老四的下落,然而平白多树个敌人。” 我知道老胡说的在理。 刁三这种地头蛇,逼急了他肯定咬人,而且贺老四既然放心离开,肯定也安排好了后手,说不定刁三巴不得我们去找他麻烦呢。 “老胡,你说贺老四为啥跑这么快?”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他明明可以躲在暗处,看够咱们笑话再走。” 老胡弹了弹烟灰,沉吟道:“我琢磨着,他可能真有其他更要紧的事,而且这事比看咱们出丑更重要。或许,他找到了下一个目标?又或者他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不得不走?”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我,吴果,在龙城被贺老四结结实实的摆了一道,输的裤衩子都快没了。 人家不仅掏空了一座墓,还顺手把我当成了消遣的乐子,最后挥一挥衣袖,连点灰尘都没让我抓着。 “贺老四……你真他妈行……” 我仰头看着龙城灰扑扑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这么玩是吧?好,好的很,咱们这梁子,直接焊死了,走着瞧!” 既然贺老四那老煞笔已经溜了,我再待在龙城就是纯纯的冤大头。 留下也没意义,反而显得我更像个笑话。 我把老胡,强子,大康他们都叫到跟前,也没多说废话,带着他们去银行取了一笔钱。 数出厚厚几沓,挨个分给他们。 “兄弟们,这趟辛苦了,也受憋屈了。” 我把钱塞到他们手里:“钱不多,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大家的辛苦费,也去去晦气。龙城这事儿,暂时就到这儿了。” 众人也没客气,强子拿着钱,还有点不甘心:“老板,就这么算了?” “算了?” 我冷笑一声:“哪能这么便宜他?只是暂时放过他。强子,记住今天这跟头,以后肯定会找回来的!” 老胡和大康他们倒是没说什么,默默收了钱。 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眼下这局面,及时止损才是明智之举。 我又给袁泉打了个电话。 “老袁,龙城这边,贺老四溜了。” 我言简意赅,袁泉很是意外:“溜了?什么时候的事?” “四五天前,你那边多费心,动用所有渠道,帮我寻找贺老四,一有这老小子的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他放了个屁也得立刻告诉我。还有,就是我干爷爷那,也得辛苦你了……” 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老袁,我知道你辛苦,还得管着梨园的事,还得为我这事操心……” “你这说的是啥话?” 袁泉打断了我:“咱都大老爷们,别娘们唧唧的,你创办梨园,让咱们这些老柳门人有了归宿,大家也有钱赚,比之前走街串巷强了不止百倍。老门主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吃的盐比咱们吃的米还多,做事肯定有分寸,我正在查,查到了告诉你。” 挂了电话我心里才算稍微顺了口气。 龙城这地方,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了。 打发走老胡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去,我独自买了张去姑苏的火车票。 强子和老胡还想跟着我,怕我的安全受到威胁。 我拒绝了,贺老四应该是没时间找我麻烦,要不然也不会早早从龙城溜了。 至于其他人,从周双死了以后,好像关于我有绝世珍宝的消息淡了许多。 是该去看看龙老爷子了,还有龙国辉夫妇。 在贺老四这儿受的这口恶气,得找个地方缓缓,顺便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跟贺老四这老阴逼算总账。 坐上去姑苏的火车,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景物,我心里那股火还没完全消下去。 贺老四,你等着,这次算你棋高一着。 但山不转水转,咱们这盘棋,且有下的呢。 下次再见,老子连本带利讨回来。 姑苏,龙家。 龙老爷子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茶,我赶紧接过茶壶给他老人家沏上。 “吴果,去你时爷爷那里了吗?” 我挠挠头,说这段时间忙,还没来得及,先来看他老人家了。 “忙点好,但不能瞎忙。你是不是对龙老爷子心里还有气?当时紫意妈那种要求他怎么不拦着?” 我没说话,其实确实有点这么回事。 “所以说,你小子看事情的目光太短浅,你和紫意那丫头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是……” “行了,一会你爸回来,咱爷仨喝点,我再跟你讲讲。” “……”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婚房定在哪? 我跟龙老爷子喝着茶,院外就传来钥匙开门的动静。 龙老爷子放下茶杯笑了笑:“你爸妈回来了,一会就能吃饭,在明园住着比家属楼舒服,就得辛苦你妈跑来给我做饭了。” 其实我也不喜欢家属楼,门口有门卫,进门还得通报。 门一推开,吕丽萍拎着菜篮子先进来了,看见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的菜篮子咚的放在玄关柜上,快步走过去拍了我胳膊一下。 “臭小子,回来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菜市场多买点你爱吃的菜,你看我就买了点青菜和豆腐,这哪够吃?” 我赶紧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布袋子。 “妈,家常便饭就行,又没外人,不用这么麻烦。再说我这趟回来也仓促,没顾上提前说。” 龙国辉跟在后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公文包,看见我点点头。 “回来就好,路上累不累?先歇会儿,我去把菜拿到厨房。” “爸,我去吧。” 我说这就要拎菜篮子,吕丽萍一把抢过去:“你坐着就行,刚回来歇着,我跟你爸弄,很快就好。”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洗菜和切菜的声音,龙老爷子靠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喝着茶。 “你妈就这样,一辈子操心,尤其是对你,总怕你吃不好穿不好,还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忙。” 我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我心里清楚,吕丽萍是想把这些年没给我的关心,都一股脑儿补回来。 大概半个多小时,饭菜就摆上了桌。 一盘炒青菜,一盘麻婆豆腐,一碗西红柿鸡蛋汤,还有一盘红烧肉。 看那样子,应该是家里冰箱里冻着的,临时拿出来热的。 吕丽萍把筷子递给我:“快吃,红烧肉是前几天你爸从食堂里拿的肉,我炖了冻冰箱里了,知道你爱吃这口。” 我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软烂入味。 吕丽萍看着我吃,脸上笑开了花,不停往我碗里夹菜。 “多吃点,你看你这阵子是不是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没好好吃饭?” “妈,我没瘦,就是最近事多,可能看着有点累。” 吕丽萍放下筷子,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吴果,我跟你说个事。紫意明年十一就回来了,你们俩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我跟你爸商量着,先把婚房准备好,你打算在哪买?” 我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没想到吕丽萍突然说起这个,只好含糊回答。 “还没打算呢,再说紫意还没回来,等她回来再说吧。” “那哪行?” 吕丽萍急了:“结婚买房是大事,得提前准备。我跟你爸算了算,要是在京城买,咱家掏不出那么多钱,京城房价太了。要是在姑苏买,还行,我跟你爸这些年攒了点钱,加上你爷爷的积蓄,买套大点的房子还是能拿下来的。” 我赶紧放下碗,看着吕丽萍。 “妈,不用你和爸掏钱,我自己有钱,买房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龙国辉放下酒杯,看着我认真的说:“你的钱是你的,结婚买房子,本来就是该我们出,这是规矩,也是我们的心意,你别推辞。” 我知道龙国辉的脾气,认定的事很难改,但我不想让他们操心,更不想花他们的钱,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起刚才龙老爷子聊到时紫意出国的事,赶紧转移话题。 “爷爷,你刚才说要跟我说的事,紫意出国,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之前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龙老爷子把酒杯放到桌子上,看了看我爸妈,然后抿了一口酒,缓缓开口。 “既然你问了,我就说点我知道的。你也知道,紫意爸妈是搞科研的,他们在国外很多年了,但你别以为他们是不喜欢自己的国家,恰恰相反,他们想把技术带回国。” 我心里一动,追问道:“带技术回国?难道国外不让?” “可不是嘛。” 龙老爷子再次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国外一直卡咱们脖子,搞技术垄断,他们想把技术核心带回来,难啊。而且他们回来一趟也得重重审核,麻烦得很。但紫意不一样,她可以以探亲的名义和旅游得名义去国外,她爸妈或多或少能等她带回来一些机密。” “机密?” 我惊讶的睁大眼睛:“什么机密这么重要?” 龙老爷子看着我,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都是跟咱们科研发展有关的东西,现在虽然2001年了,但咱们家一些力量确实不够强,很多地方都被老美卡着脖子。紫意去国外,表面上是旅游探亲甚至留学,但其实是帮她爸妈传递消息,带技术资料回来。时老爷子也是知道这事儿,才同意她去的。你要知道,我们这辈人,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国家,只要能为国家做点事,什么都愿意。” 我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之前我还因为时紫意出国的事有点埋怨时老爷子,现在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隐情。 原来时紫意不是无缘无故出国,而是承担了这么重要的事。 但她从来都没有对我提起过,可能这是一种保密事件吧,知道的人也就那三五个。 龙老爷子顿了顿,又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酒杯,盯着我认真的说。 “还有一件事,我也跟你说了吧。时老爷子也在下棋他心里清楚,紫意手里的技术,以后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假如有一天你遭了什么难,紫意手里的这些技术,或许能换回来你一个人。” “什么?” 我彻底惊呆了,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子上。 “什么技术这么牛?还能用来换人命?” 龙国辉在一旁补充道:“你别小看这些技术,现在国外对咱们的技术封锁很严,紫意带回来的东西,可能关系到某个领域的突破。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刻,这些技术得到价值,比什么都高,时老爷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紫意去冒这个险。” 我沉默了,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酒……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包子有点不对劲 从姑苏回津沽的火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 从车站走出,九月的风吹过来,带着华北平原的干爽,吹得我怀里的房产证边缘发卷。 临来前,吕丽萍又拽着我叮嘱,说那套一百四十平的房子已经签好了合同,钥匙先放在家里,等时紫意明年回来,她要陪着姑娘一起挑瓷砖花色。 龙国辉没多说话,只是让我路上注意安全,末了又补了句,到了津沽给家里打个电话。 龙老爷子特意把我拉到僻静处,枯瘦的手指在我胳膊上捏了捏,语气沉静的像块砖。 “到了津沽先歇脚过两天务必去趟京城看时老爷子,他最近总咳嗽,嘴上不说,心里头记挂紫意,也记挂着你这没过门的孙女婿。” 我点头应下,看着老爷子转身时后腰佝偻的弧度,心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沉得慌。 天已经黑透,我在车站附近买了包奶糖,丁一应该喜欢吃。 打车到了药王观门口,刚推开观门,就听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八爷的破锣嗓子:“老肖头!你那点破草药藏着掖着干啥?老子就闻闻,还能给你吃了不成!” 我探头进去,就见肖龙的房门开着,八爷扑棱着翅膀从里头飞出来,身上的羽毛掉了好几根,爪子上还挂着片干枯的草药叶子。 大灰从墙根的洞里钻出来,吱吱叫着跟在后面,脑袋瓜子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像是在给八爷助威。 包子蹲在石凳上,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看见我进来,眼睛一亮:“嘿,果砸,你可算回来了,再晚一步,就看不到八爷被我师父扔出去喂狗的好戏了。” 我走过去,一把揪住八爷的翅膀把它拽下来,顺手摘掉它爪子上的草药。 “八爷,你又在这凑什么热闹呢?” 八爷梗着脖子还想反驳,看到我手里的奶糖立马来了兴趣:“这糖给我的?” 我从没见过八爷吃奶糖,估计是想找个台阶下。 “给丁一买的。” 八爷不再理我,扑棱翅膀找大灰玩去了。 我把奶糖揣回兜里,目光扫过院子,看见丁一坐在小马扎上,闫川正引着他看月亮。 丁一的头发整齐了不少,看见我进来,居然慢慢转了一下头,眼神虽然还没完全清明,但比之前跟木头似的模样好了不止一点。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丁一,认识我不?” 他眨眨眼,嘴唇动了动,在我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下,居然说出了三个字:“傻波一。” 我瞬间气就上来了,准备起身把八爷抓回来。 除了它能教丁一这么说话,这个院子里找不出第二个! 闫川见状赶紧按下了我,然后把盖在丁一腿上的薄毯拉了拉:“这些天全靠肖叔的药,每天熬药喂药,丁一才恢复到现在的样子。肖叔说,再调理一阵子,说不定能恢复一些记忆,到那时候就好办了。” 我点点头,问夏天怎么没在?俩人不应该像粘粘胶一样吗? 就见闫川耸耸肩,一脸无奈又带着点促狭。 “总黏在一起,再热的感情也得烧没了,偶尔分开几天,还能找点新鲜感,要不然真的要精尽人亡了。” 我被他逗的笑出了声,又回头看了一眼包子,发现他还蹲在石凳上,手里的苹果没怎么动,脸色也不太好。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没精神?” 包子叹了口气,把苹果放在石桌上:“不知道为啥,最近干啥都提不起劲,总觉得累的慌。” “你不是累的,是闲的。” 我笑着调侃他:“你是不是又该去春城走走了,体验一下异域风情?” 包子没反驳,只是挠了挠头。 这时八爷凑过来,爪子扒着我的胳膊:“哎!吴果,你从姑苏回来,没带点好吃的?我听说江南的酱鸭不错,你咋没带一只?” 我侧头看着八爷:“怎么,你还好这一口?” “那去都去了,不带点特产像话吗?” 我刚想怼它,就见肖龙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药罐,脸色不太好。 八爷一见他,立马缩到我身后,只露出个脑袋。 “老肖头,你别又丢什么东西赖我头上,你问问大灰,是不是它嘴馋偷吃的……” 肖龙没理它,走到丁一身边,把药罐递给闫川:“今晚的药,记得趁热喂。” 说完,又看我一眼:“还没吃饭吧?厨房里还剩点排骨汤,对付一口吧。” 我跟肖龙进了厨房,灶上的砂锅还冒着热气,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肖龙给我盛了一碗汤,语气缓和了些:“丁一这情况有所好转,其实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说白了,他现在就是我的小白鼠,后续会怎么样,根本无法预判。” 我点点头,知道肖龙跟我说这话的意思。 丁一现在已经这样了,不如让他做做实验,做好了,那皆大欢喜,做不好,也不难埋怨他。 “我知道肖叔。对了肖叔,我这两天准备去趟京城看看时老爷子,他最近总是咳嗽,你看能不能给我弄点药?” 肖龙把碗递给我,说道:“咳嗽也分很多种,如果单是止咳,那就简单很多,但最好知道病理,这样才能除根。” 我挠挠头,说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咳嗽。 肖龙嗯了一声,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汤,吸溜了一口:“一会吧,你反正今晚又不走。” 我和肖龙端着碗出去,肖龙回了房间,我在石桌旁坐下,看着包子和闫川问道:“明天去趟京城,你们谁跟我去?” 包子闻言立刻摇头:“我不去,最近没精神,就想在家待着。” 闫川想了想:“我跟你去,正好躲两天清闲。” 八爷一听,立马扑过来:“我也去,以前在京城待好几年,正好故地重游,看看那些老头子都死了没。” 大灰也吱吱叫着,扒着我的裤腿,显然也想跟着。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行,就咱们三个……不对,咱们两人一鸟一鼠,明天出发,包子,你在家看着丁一,有啥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包子点点头,又蹲回石凳上,拿起还没吃完的苹果啃了起来…… 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光荣历史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药王观的院子里就闹腾起来。 八爷不知道从哪儿叼来根鸡毛,在大灰面前晃悠,逗得大灰吱吱叫着追了一路,把院子里的扫帚都撞倒了。 我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闫川不知道从哪弄了一辆半旧的桑塔纳已经停在大门口。 “赶紧的,别磨蹭了,咱们早去早回。” 我转身回屋拎上给时老爷子带的药包,又喊包子把丁一的药汁热好,反复叮嘱他按时给丁一喂药,这才上了车。 八爷扑棱着翅膀坐在副驾驶,爪子扒着车窗往外看,嘴里还叨叨叨:“京城的老城墙我可熟了,当年我还在城楼上拉过屎呢。” “……” 大灰缩在我的背包里,只露出个小脑袋,眼睛盯着八爷的尾巴,总感觉它想趁八爷不注意,上去叨一口。 一路上还算顺利,到了京城地界,八爷突然拍了拍闫川的胳膊:“哎,闫川,前面路口把我放下去,我自己溜溜。” 我皱着眉:“你自己去?回头我上哪儿找你?” 八爷梗着脖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甭管,到时候我找你们,京城的路没人比我更熟悉了。” 闫川在旁边乐了:“行啊,八爷这记性,比某些人强。” 我瞪了他一眼,闫川在前面路口停了车,八爷扑棱着翅膀飞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碰见卖核桃的给我买点,京城的核桃,那叫一个地道。” 到了时老爷子家的胡同口,我们下车步行,墙根下还坐着几个下棋的老头,看见我们过来,都抬头看了两眼。 能在这附近住的,估计身份都不简单。 刚走到时老爷子家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我赶紧上前敲门,没过一会儿,门开了,是时保国。 看见我,时保国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臭小子你可来了,老爷子念叨你好几天了。” 我和闫川进了屋,大灰在背包里动了动,我赶紧按住背包,小声说:“别乱动,老实待着。 时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保温杯,看见我进来,想要站起来,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时爷爷,您坐着别动。” 时老爷子拍了拍我的手,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把肖龙配好的药包递过去:“咱自己家,没那么多讲究。这是肖龙叔给您配的药,他说您这咳嗽得先辨明病理,这药先吃着,能缓解缓解。” 时保国接过药,连忙说:“老爷子就是犟,我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就是不去。” 时老爷子瞪了时保国一眼:“就是普通的风寒,去什么医院?老子当年在战场上顶着枪林弹雨都没事,这点小风寒还受不了?” 时保国一摊手:“吴果,你看看,他就这套说辞,那能是一个概念吗?” 我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 时老爷子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问我的近况,还有龙老爷子的身体如何。 我一一回答,看着他鬓角又多了一些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不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以前见他的时候,虽然也有白发,但精神头十足,说话声音也洪亮,现在却显得有些苍老,不知道是年纪到了,还是被这咳嗽拖垮了身体。 聊了一会儿,时老爷子就嚷嚷着让时保国去买菜,说要跟我喝点。 我赶紧摆手:“时爷爷,您还咳嗽呢,不能喝酒,等您病好了,我再陪您喝。” 时老爷子不乐意了,嘴巴撅着,跟个小孩似的,但也没坚持。 时保国笑着出去买菜了,让我们先聊着,马上回来。吃饭的时候,时老爷子没怎么动筷,就喝了点粥。 吃到一半,他突然放下勺子,看着我,表情严肃起来。 “吴果,以后做事干净点,别留尾巴。” 我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心里也咯噔一下,想起闫川跟我说有人调查我的事。 我赶紧问:“时爷爷,难道有人……” 话还没说完,时老爷子就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有些老家伙都快入土了,开看不透世俗,一点小恩小惠就想炸毛,非要查东查西。” 我看向闫川,眼神里带着疑问,他师父玄明真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呢? 难道玄明真人跟那些大人物还有关系? 闫川明白我的意思,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我师父从来没跟我说过他以前的事。” 时老爷子瞥了闫川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玄明以前在国家队效力过,跟他同期的,现在有好几个都坐上了高位了,消息灵通点不奇怪。” 闫川愣住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我师父以前还吃过公家饭呢!他咋从来没跟我说过啊!” 我赶紧追问:“时爷爷,那到底是谁在查我?该怎么应对?” 时老爷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很笃定:“慌个屁!这点小事,就算我摆不平,你爷爷也能摆平,你以为你爷爷这些年在部队白待的?” 我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着,幸亏有两个牛逼的爷爷,要不然说不定我已经去成人大学深造了。 吃完饭,我坐在沙发上剔牙,闫川在旁边跟时保国聊天。 突然,窗户啪一声被撞开了。 我抬头一看,八爷正站在窗台上,爪子上还沾着灰尘。 “嘿,我找着你们了吧!” 八爷飞进来,落在茶几上,低头啄了几口时保国刚切好的西瓜。 时保国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鸟儿真通人性,啥品种啊?” 我怕八爷飙脏话,赶紧把它从茶几上揪起来,尴尬的笑了笑。 “保国叔,它叫八爷,至于品种嘛……乌鸦,嗯,变异的乌鸦。” 我攥住八爷的喙,不让它开口,时老爷子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八爷,然后缓缓开口。 “八爷……我好像听说过,是不是以前在京城折腾得挺厉害的那只会说话的鸟?” 我看向八爷,看来它以前的光荣历史可不少……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沪城 八爷一听时老爷子似乎听过他的威名。 立刻来了精神。 它从我手里挣脱出来,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它那滔滔不绝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嘿嘿,老头有眼光,想当年八爷我在这四九城……” 它翅膀一扇,刚起了个头,我裤兜里的手机就非常不识趣的嗡嗡震动起来,声音还挺大。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儿!” 八爷被打断了施法特别不满的嘟囔道。 我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袁泉。 难道他有贺老四或者楚怀中的消息了? 我对着时老爷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按下了接听键。 “老板,在哪儿呢?” 袁泉那边声音有点嘈杂。 “在京城呢,怎么了?” “我这边刚收到点风声,老门主人好像在沪城。” 在沪城? 我愣住了:“他去沪城干什么?旅游?他老人家都八十多了,一个人跑那么远?” 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担忧,这老爷子,虽然身子骨硬朗,但毕竟年龄那么大了,沪城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出点什么岔子。 “具体干啥不清楚,消息来源说是在南翔老街那片儿露过面。地址我给你发过去了,就南翔老街那一块,更具体的没了。” “行,我看看。” 我挂了电话,眉头皱了起来。 闫川凑过来:“咋了?楚老爷子跑沪城去了?” 我点点头:“嗯,袁泉说的,在南翔老街,我得去找他,这心里不踏实。” 时老爷子听了,摆摆手:“有事你就去忙,我这边又没事。” 事不宜迟,我和闫川立刻跟时老爷子和时保国道别。 八爷一听要去沪城,立马把吹牛的事儿抛到了脑后,跳上我的肩膀说道:“沪城,那可是个好地方,听说那边的小姑娘又嫩又白……” 在我的死亡注视下,八爷立马改口:“不是,听说那边的小笼包一绝……” 由于带着大灰,坐飞机和火车都不方便,所以只能自驾。 京城到上海,路途可不近。 我和闫川换着开,还花了整整十五个小时。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沪城,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沪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景象,让我和闫川这俩从北方来的土包子确实看花了眼。 “我滴个乖乖。” 闫川咂咂嘴:“这楼也忒高了点,跟山似的,这路上的小轿车也太多了,看看,那是不是凯迪拉克?” 八爷哼了一声,让闫川收起土老鳖的样子,我虽然没大呼小叫,但心里也震撼不小。 京城的繁华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和威严,而沪城的繁华则是一种极具冲击力打断现代感,霓虹闪烁,高架纵横,确实令人咋舌。 按照袁泉给的地址,我们一路打听,找到了南翔老街。 这里倒是古色古香,青石板路,白墙黛瓦,跟外面那个现代化的魔都是两个世界。 我们沿着沿街的商铺挨家挨户的打听,描述楚老爷子的相貌特征,问了一圈,还真让我们问着了。 一个街口卖糖糕的老太太说,今天早上是见过这么一个老爷子,就在前面不远的一家茶馆听评弹来着。 我们心头一喜,赶紧找过去。结果到了那家茶馆,掌柜的却说,楚老爷子早上确实来过,但听了一上午评弹后就走了,之后再没见着。 扑了个空。 我这心一下就提起来了,他不会离开沪城了吧? 我赶紧又给袁泉打电话,让他再打听打听。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来电话,语气有点不确定。 “要不你去城隍庙那边看看?老爷子应该没出沪城。” 城隍庙? 范围倒是缩小了,可城隍庙那边也不小啊。 我和闫川立刻赶往城隍庙那片区域,到了地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错综复杂的小巷,俩人都有点傻。 这怎么找? 八爷见状,难得自告奋勇:“看我的。” 它飞上半空,利用空中优势开始搜寻。 你还别说,带着八爷出门,关键时候还真解决不少难题。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八爷飞了回来,落在我肩上,用爪子指着一条胡同里面:“那边,那边有家鼎泰丰,旁边有个贼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挂着老沪城小笼的牌子,我瞅见老楚头了,正跟另一个老头在里头吃饭呢。” 八爷这回挺靠谱。 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我们快步朝小笼店走过去,推开店门,径直走到他们桌前,语气带着点埋怨:“干爷爷,我找您找的好苦啊!” 楚老爷子看到我突然出现,明显吃了一惊筷子都停在了半空。 “吴果?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闫川和在我背包里探头探脑的大灰,以及我肩膀上假装看风景的八爷,脸上写满了诧异。 “我去可乐乡找您,看到您不在家,能不找您吗?您这年纪,一个人出远门,多让人担心?” 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没好气的说。 楚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笑着指了指对面的胖老头:“你这孩子,有心了。我来沪城是来找这位老朋友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朱富贵,朱爷爷,以前挂门的老门主,跟我可是过命的交情。” 挂门?老八门里的挂门? 我心中一动,挂门,据说擅长的是千金挂,类似于机关消息,奇门遁甲之类的本事,还有在盗墓行当里,负责破解墓穴机关是一把好手。这两位老门主私下会面…… 我赶紧收敛情绪,恭敬的叫了一声:“朱爷爷好。” 朱富贵笑眯眯的打量着我,点了点头。 “怀忠,这就是你认的那个干孙子?不错不错,是个机灵孩子,还知道担心你。比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强。” 楚老爷子叹了口气,对我说:“你知道我不喜欢用手机,这次事情有点特殊,要不然我也不会从可乐乡出来。” “特殊?啥大事?” 我这好奇心算是被勾起来了。 楚老爷子看了一眼朱富贵,然后压低了声音:“我和你朱爷爷这次碰头,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八门令 能让楚老爷子出山,看来这事不小。 我看着楚老爷子,眼神希冀,就像等待听故事的小孩子。 楚老爷子和朱富贵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他沉吟了一下,压低了些声音,只有我们这张桌子能听见。 “我和你朱爷爷这次碰头,是为了找一件东西……一件咱们老八门的信物。” “信物?” 我渣渣眼睛:“很重要?” “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比命重要。” 朱富贵接口道,胖乎乎的脸上难得收起了笑容,带着一丝庄重。 “那是早年间的八门令,不是一块,是八块小巧的铜牌,分别对应咱们老八门。当年八门同心,共举大事时,凭此令调派人手,见令如见门主。后来世道乱了,八门各自飘零,这八门令也就散落了。我们柳门和挂门的早就收回来了,可其他六块的去向……一直是个心病。” 楚老爷子点点头,眼神有些悠远,仿佛穿越回了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 “当年为了这些令牌,八门之间,八门与外敌之间,明争暗斗,血流的不少啊……我们那一辈的老兄弟,没几个善终的。如今,其他六门的老家伙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我和老朱这两个老棺材瓤子还喘着气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我们俩商量着,趁还能动,得把散落的令牌找回来。不然,等我们俩也闭了眼,这东西就真成了无主之物,甚至可能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里,玷污了祖师爷的名声。那我们死了都没脸去见地下的老兄弟们。” 我摸着鼻子听完,心里琢磨开了。 这八门令,听起来是挺有历史意义的,承载了老八门的辉煌和血泪。 但对于现在这个社会,对于外面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来说,这玩意儿可能还不如一张百元大钞实在。 楚老爷子和朱富贵想拿回来,说白了,就是心里那点放不下的信仰和身为门主的责任在作祟。 这是一种情怀,我虽然年轻,但也能理解一点。 想到这里,我问道:“那……现在有线索了?是哪一块令牌?” “惊门的令牌。” 楚老爷子低声道:“惊门擅长口技,易容,侦查探路,他们的令牌最是精巧。我们得到确切消息,惊门令如今就在沪城,在一个自称拾古斋的小型组织手里。这帮人,专门搜罗各种来历不明的古物,黑白两道都有关系,门路很杂。” “拾古斋?” 我看向朱富贵:“朱爷爷,以您和我干爷爷的本事,直接上门要,或者……嗯,拿回来,不行吗?” 我话说的比较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楚老爷子身手我是知道的,朱富贵作为挂门门主,手上功夫肯定也不差,硬抢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楚老爷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小子,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这拾古斋能在沪城这块地界立足,没那么简单。他们养着不少好手,据说还有从南边请来玩蛊弄毒的角色,而且他们存放东西的地方,肯定不会让人那么轻易进去。 我和老朱虽然不怕他们,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万一动静闹大了,令牌被他们转移或者毁了,那我们就白忙活了,还可能打草惊蛇,影响寻找其他令牌。” 朱富贵补充道:“关键是巧取,不能豪夺。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拿出来。” “偷?” 我挠挠头,下意识看了我一眼脚边的背包,大灰正从里面探出个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桌上吃剩的小笼包。 偷? 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我眼睛一亮,指了指背包:“干爷爷,朱爷爷,要说偷……呃,不是,要说悄无声息的取东西,咱们这儿可是有专业选手啊。” 楚老爷子和朱富贵顺着我的手指看向背包,正好看到大灰似乎闻到了肉馅的香味,鼻子一动一动,然后灵巧地从没拉严实的背包口钻了出来,落地无声,三两下就窜到了桌子底下,眼巴巴的看着我们。 “这是……耗子?” 朱富贵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耗子,多少有点惊讶。 大灰对于耗子这两个字有点抗议,但想吃口包子,就没抗议。 “没错。” 我有点小得意:“它叫大灰,别的不敢说,钻洞,潜行,顺点小东西,那可是天赋异禀。之前,它可没少帮了我们的忙。” 我这话说的含蓄,但意思他们都懂。 八爷在我肩膀上扑棱一下翅膀,小声说道:“没错,这灰耗子别的不行,偷鸡摸……啊,不是,是寻回失物,那是一把好手,比某些只会吹牛的人强多了。” 它这话意有所指,显然还对在京城被打断吹嘘耿耿于怀。 听到八爷开口说话,朱富贵再次震惊了一下。 “老楚,你这干孙子,在哪收集了这么多稀罕宠物?” “谁是他宠物!” 八爷在尊老爱幼这方面欠进步,不管多大年龄,呛着它了,那就是回怼。 朱富贵闻言,并没跟八爷打嘴仗,他看向楚怀忠,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楚老爷子看着在桌下摇尾巴的大灰,又看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又皱起眉。 “这小家伙确实行,但拾古斋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必定看守严密,光靠它,恐怕……” “哎,老楚,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了?” 朱富贵笑眯眯的开口了,拍了拍自己的胖肚子:“挂门是干啥的?不就是专门对付那些机关消息的吗?只要让这小家伙进去,我就能把机关路数给它讲明白喽,这东西,基本一通百通。再不济,我还能画个简图让它研究。” 他是真高看大灰啊,不过对于大灰的智商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闫川凑过来表态:“楚爷爷,朱爷爷,我虽然不懂那些高深的机关,但望风,接应,必要时吸引一下火力,还是没问题的。” 这么一说,团队的架子不就搭起来了吗……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拾古斋 说干就干。 我让楚老爷子和朱富贵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消息。 转头给大灰买了一笼热乎乎的小笼包先让它垫垫肚子,算是提前支付的行动经费。 大灰吃的那叫一个香,小爪子抱着包子,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看得八爷在旁边直摇头。 两位老爷子安顿好以后,我和闫川带着八爷,以及藏在背包里,满嘴油光正准备大展身手的大灰,直奔拾古斋而去。 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先探探路,摸摸底。 拾古斋坐落在一片相对安静的街区,门脸不大,是那种老沪城风格的石库门建筑,黑漆木门,黄铜门环,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推开厚重的木门进去,里面光线偏暗,带着一种老木头,旧纸张和淡淡檀木香混合的味道。 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字画卷轴,看起来还真像个正经做古玩生意的地方。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脸精明的男人迎了上来,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 “两位先生,想看点什么?我们拾古斋各类古玩杂项都有涉猎,保证货真价实。” 我和闫川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架子上的物品。 我拿起一个青花瓷瓶看了看,又放下,随口问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关于老江湖的物件?” “老江湖?” 接待男推了推眼镜,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先生指的是?” “哦,就是我最近迷上了那些江湖传说。”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有钱有闲又爱猎奇的愣头青。 “比如以前什么镖局的镖旗,帮派信物,或者那种……嗯,令牌之类的东西,有年代感,有故事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状似随意的在不大的店面里踱步,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展柜。 闫川也配合的东摸摸西看看,吸引着接待男的部分注意力。 其实我是想,这里还是有那个令牌,如果他卖,那我就直接买过来,省的费那么大劲了。 然而,一圈下来,别说令牌了,连个像样的金属牌子都没见着。 店里摆的大多是瓷器,玉器,木雕和书画。 接待男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敷衍。 “抱歉,先生,您说的这类东西,比较偏门,我们店里目前没有。您要是对瓷器或者字画感兴趣,我倒是可以给您介绍几件不错的。” 不对劲,要么他说谎,要么楚老爷子的情报有误。 但我更倾向于前者。 看这拾古斋的架势和这接待男的反应,那惊门令恐怕不是摆在明面上卖的东西,说不定他们自己另有大用,或者有其他更深的价值,根本不想出手。 那令牌会藏在哪里?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楼梯口没有标识,但看得出是后期加建的,比较陡峭。 我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老板,你们这儿有卫生间吗?早上可能吃坏了肚子。” 接待男指了指楼梯:“楼上,楼梯口右转就是。” “谢了。” 我拍了拍闫川的肩膀:“川子,你先看着,我上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闫川会意,立刻拉着接待男,指着一个看起来贼丑的陶俑开始问东问西,什么年代的啊,出土哪里啊,有没有证书啊,问题又多又杂,搞得接待男一时脱不开身。 我背上包,快步上了二楼。 二楼的光线比一楼更暗,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小窗户透进点光。 走廊两边有四五个房间,门都关着,门上挂着的小木牌清一色写着非员工禁止入内或者库房重地。 卫生间在楼梯口右转,我进去溜达了一圈,确认里面没人,然后迅速退出来,目光锁定在那几扇紧闭的房门上。 我试着轻轻拧了拧最近一扇门的把手,纹丝不动,锁的死死的。 又试了试旁边一扇,同样如此。 看来这些房间的防范措施做的不错。 “大灰,出来透透气,熟悉一下环境。” 我拉开背包,低声说道。 大灰的小脑袋立刻钻了出来,灵巧的跳到我肩膀上,然后轻盈落地,像一道灰色闪电,悄无声息的在走廊里快速溜达了一圈,鼻子不停的嗅着。 它在每个门缝前都停留了几秒,仔细分辨着里面的气味。 最后,它停在最里面那扇,看起来最厚重的木门前停了下来,用爪子轻轻挠了挠门板,然后回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意思很明显,这里有好东西的味道。 “这里放的都是古玩吗?” 我轻声问大灰,它使劲点头。 对于大灰的鼻子,我还是挺信任的,它跟我们也出来不少次,对于古董的气味还是挺敏感的。 看来这扇门里面,藏着不少好东西,惊门令也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 我心中一定,蹲下身,摸了摸大灰的脑袋,压低声音:“大灰,记住这里的位置,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等晚上,月黑风高,咱们再来陪他们好好玩玩。” 大灰点点头,然后乖巧的窜回了我的背包。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假装刚上完厕所的样子,慢悠悠的走下楼梯。 闫川还在那里跟接待男胡侃,从陶俑看到了明清家具,把那接待男侃的有点头晕。 看到我下来,闫川适时的结束话题,对接待男说:“东西还行,就是价格有点高,我们再考虑考虑。” 接待男估计也被他问烦了,巴不得我们赶紧走,脸上挤着笑:“没关系,二位随时可以再来看。” 我们俩走出拾古斋,回到阳光下,对视一眼。 “怎么样?有眉目了?” “嗯,二楼最里面那间,锁着呢,白天肯定是没戏了,得晚上来。” 这时八爷从拾古斋房子上飞下来,落在我肩膀上,嘎嘎低笑:“夜探贼窝?刺激!八爷我喜欢!到时候我在天上给你们把风,保证连只苍蝇飞过去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我对八爷说,现在只是猜测。 惊门令具体在不在里面,还不确定…… ……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耗子遇猫 回到楚老爷子和朱富贵落脚的旅店,我把在拾古斋的探查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重点是二楼那个上了锁的房间。 楚老爷子闻言,沉吟道:“锁的那么严实,里面肯定是重要东西,但惊门令在不在里面,还是未知。” “干爷爷,我今天和闫川去,那里面就一个人,要不咱晚上……” 楚老爷子对我摆了摆手:“风险太大,即使拿到东西,能不能出沪城还另说,拾古斋敢安排一个人在那里,说明有足够的信心防备心怀不轨的人。” 朱富贵闻言,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从随身带的那个看起来啥都有的包里摸索出一段细铁丝。 他那双胖手看着笨拙,但摆弄起铁丝来却异常灵巧。 三下五除二,就拗出了两个形状有点奇怪的简易钩子,有点像缩小版的盗墓工具。 “来,小家伙,看好了。” 朱富贵把其中一个钩子递到大灰面前,另一只手拿着稍大的那个做示范。 “把这个尖头,顺着门锁的缝隙插进去,感觉到里面有弹子没?轻轻往上挑,别用蛮力。” 大灰蹲在桌子上,两只前爪抱着铁丝钩子,眼睛瞪得溜圆,看着朱富贵笨拙的比划。 主要是他手太大,演示小锁眼有点滑稽。 大灰似懂非懂的吱吱叫了两声,然后用爪子学着比划。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直打鼓。 让一只耗子去学溜门撬锁?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朱老爷子是不是对大灰的智商和动手能力有点过于自信了? 这任务能完成吗? “朱爷爷,这……能行吗?”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朱富贵倒是信心满满。 “放心吧,这种门锁的结构简单,大灰这么机灵,准能搞定!就算弄不开,把钩子塞进去捣鼓几下,说不定也能把锁舌弄松。关键是得让它知道怎么用力。” 看着大灰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也只能选择它和朱老爷子的特训成果了。 夜幕如期降临。 沪城九月的夜晚,依旧闷热潮湿,连风都带着一股黏糊糊的热气。 晚上十一点多,我们再次出现在了拾古斋后巷的阴影里。 行动开始。 八爷悄无声息的融入夜色,在空中担任警戒。 我蹲下身,打开背包,再次跟大灰确认。 “目标,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用朱爷爷教的法子试试开门。找到令牌就撤,安全第一,明白吗?” 大灰点点头,眼睛里全是包在我身上的笃定,然后叼起那个小铁丝钩子,嗖的一下,沿着墙体爬窜进了通风管道。 我和闫川隐藏在巷子里的黑暗角落,屏住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围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声和初秋的虫鸣。 八爷偶尔低声汇报:“一楼灯灭了……二楼没动静……安全……” 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利。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我们隐约听到二楼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爪子在木头上刮蹭。 看来大灰已经就位,正在工作了,我暗暗为它鼓劲。 又过了几分钟,就在我以为大灰快要得手的时候,异变陡生! “喵呜……” 一声尖锐凄厉的猫叫,突然从拾古斋二楼内部传来,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紧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追逐和碰撞声。 吱吱的尖叫声,猫咪的低吼,东西被撞倒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心里咯噔一下,糟了!有猫! 我们白天根本没看到也没想到拾古斋里会养猫! 猫抓老鼠是天性,大灰虽然比普通耗子大得多,但在猫眼里,估计也就是个大号点心。 “怎么回事?被发现了?” 闫川皱着眉问八爷,我急的手心冒汗,眼睛盯着二楼那个通风窗口,恨不得自己能冲上去。 “是猫,大灰被猫盯上了。” 八爷的话音刚落,楼下的灯啪一声亮了,传来一个男人警惕的喝问:“楼上什么动静?是不是进贼了?!” 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人正往二楼跑。 完了,大灰不仅被猫追,还把人也惊动了。 二楼里面的混乱还在继续,猫叫声,大灰的尖叫声,追逐奔跑声不绝于耳。 我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大灰叼着铁丝钩子拼命逃窜,一只凶狠的猫在后面紧追不舍,在堆满古董的房间里上蹿下跳,碰倒无数东西…… 我的心紧紧揪着,大灰虽然机灵,但体型劣势太大了,它能逃过猫的利爪和楼下人的围堵吗? 就在楼下的脚步声已经快到二楼等我时候,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碎了,紧接着,一道灰色的影子快如闪电般从那个通风孔猛的窜了出来,几乎是翻滚着顺着排水管滑了下来,落地时甚至有点踉跄,嘴里还死死叼着那个铁丝钩子。 是大灰,它逃出来了。 它一刻不停,化作一道灰影,直接冲向墙根的砖缝,嗖的钻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二楼的灯亮了,传开一个男人的怒骂:“操!老子的乾隆粉彩瓶!死猫!你怎么进来的?!” 另一个声音传来:“快看看还少其他东西没?” 我和闫川不敢怠慢,立刻沿着预定好的车里路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后巷。 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没人跟踪后,我们才快速返回旅店。 一进房间,就看到大灰瘫在桌子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浑身都是灰毛发有些凌乱,看上去狼狈不堪,眼神里也充满惊魂未定和后怕。 它看到我们回来,委屈的吱吱叫了两声,把那个已经有点变形的铁钩子往我面前推了推。 八爷也飞了回来,落在窗台上:“好家伙,里面打得那叫一个欢,爷我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那大胖猫,凶得很,大灰能跑出来,真是祖上积德了。” 楚老爷子看着大灰,叹了口气:“回来就好。” 朱富贵拿起那个铁丝钩子:“大灰居然真把门打开了。” 我揉了揉大灰的脑袋,给它倒了点水:“辛苦了,能全须全尾的跑出来就不错了。” 谁能想到拾古斋还养了只猫当保安……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豫园老范 夜探失败后。 大灰蔫头耷脑,八爷也难得安静。 楚老爷子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拾古斋经此一遭,肯定加强防范,再盯着他们,事倍功半。” 朱富贵点头附和:“老楚说的对,惊门令若真在他们手中,此刻要么深藏不出,要么会尽快转移至更稳妥之处,我们得找别的路子找线索,或者,真的只能用强。” 我不赞同用强,我们就这几个人,楚老爷子再能打,毕竟岁数摆在那了,还得是想想其他办法。 “如果令牌不在拾古斋,会在哪儿?他们还有其他据点?” “不是没有可能。” 楚老爷子站起身:“现在更重要的是要了解,他们为何要攥着老八门令不出手,这背后定然有目的。找到这个目的,或许就能找到令牌的流向。” 我脑中灵光一闪:“这拾古斋,会不会是受人之托,或者,与某个幕后之人有关联?他们收集令牌,并非为了自己收藏,而是另有所图?比如,献给某个重要人物,或者用于某种交易?” “有道理。” 朱富贵拍手:“若是献礼或交易,必然有中间人,或者有固定的交易地点和方式。我们若能找到这个环节,就能截胡。” “这怎么找?沪城这么大,人海茫茫。” 闫川挠着头,显然对此事颇为迷茫。 “肯定从拾古斋的社会关系入手了。” 八爷蹦了道闫川肩膀上,用翅膀扇了一下他的脑袋:“一个古玩店,接触三教九流,但能接触到八门令的人物,圈子不会太大。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最近和哪些特别的人有过密切接触就行了。” 楚老爷子赞许的看了八爷一眼:“不错,这事靠我们几个生面孔不行,得靠地头蛇。” 找地头蛇这事比找惊门令简单一百倍。 第二天一早,我和闫川就打听到附近有个叫老令的地头蛇,这人年纪不小了,属于那种江湖老炮,在得知楚老爷子和朱富贵是老八门的人后,立马同意帮忙。 老令说自己从小就听爷爷说过老江湖的故事,没想到今天真年代活着的老江湖了。 给了老令一份不菲的咨询费,请他动用他在沪城广泛人脉圈的力量,帮忙打听两件事。 第一,拾古斋的老板,最近与哪些非富即贵,或者背景特殊的人物有过频繁来往。 第二,圈内是否有关于老物件献礼或大型秘密交易的传闻。 老令见多识广,再加上柳门门主和挂门门主的名头,态度很恭敬,当即表示会尽力去办。 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我们也没闲着。 我和闫川轮流在拾古斋远处的高点,用望远镜观察其他人员和车辆进出情况,并记录规律。 三天后,老令带来了关键信息。 “有眉目了!” 老令压低声音:“我托了几个老朋友打听,排除了不少,最后锁定了一个人,豫园老范。” 豫园老范? 老令解释道:“这人明面上在豫园有家铺子,做文房四宝和仿古家具生意,但实际上,是沪城地下一个很有名的掮客,专门帮一些见不得光的古董牵线搭桥,门路极广,据说跟前沪城几位退下来的老领导都能搭上话。” 老令顿了顿,接着说道:“有不止一个渠道证实,拾古斋这两个月,至少私下见过老范三次,而且每次见面后,拾古斋的梁文书都会消失一两天,行踪诡秘。哦,对了,梁文书是拾古斋表面上的当家人。” “豫园老范……” 楚老爷子沉吟:“他铺子的具体位置知道吗?” “知道,就在豫园九曲桥附近,叫墨雅斋。” 目标转移,我们的重心立刻从拾古斋转向了豫园的墨雅斋。 豫园人流如织,比拾古斋所在的街区热闹太多,这既增加了监视难度,也提供了更好的掩护。 我们故技重施,由老令出面,以定制一批高端仿古家具为由,去墨雅斋接触老范,摸清店内的布局和老范的样貌作息。 我和闫川则假扮游客,在附近熟悉环境。 八爷在空中俯瞰,记下墨雅斋的前后门及周边巷道。 观察发现,墓雅斋后面连着一个小院,院里有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看起来像是仓库或者住处,里面的人明显比前面店铺里多。 “如果惊门令在老范手里,那很可能在那个小楼里。” 朱富贵判断:“老范这种级别的掮客,不会把烫手山芋长期放店里。那小楼易守难攻,比拾古斋难搞。”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我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你们说,像老范这种掮客,最怕什么?” 闫川回答:“当然是怕黑吃黑,怕交易出岔子。” 我点点头:“如果他以为他的货出了问题,或者交易对象出了问题,他会不会急着去查看他的货是否安全?” “调虎离山?” 楚老爷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不止。” 我补充道:“我们还要让他自己把货带出来。闫川,你嗓门大,交给你个任务……” 三天后的傍晚,豫园华灯初上。 墨雅斋刚要打烊,一个穿着旧工装,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到店门口,对着正在关门的伙计大喊:“范老板在不在?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人是由闫川假扮的。 老范闻声从里间出来,是个精瘦,眼神锐利的老头:“什么事大呼小叫?” “范老板,我是码头老刘的人啊!” 闫川演技上线,一脸焦急:“刘老板让我赶紧来告诉您,说……说那边接货的船在海上出事了!人货两空!刘老板让您这边赶紧把东西处理一下,这两天风肯定紧!” 老范脸色瞬间一变,眼神惊疑不定的盯着闫川:“你说什么?哪个刘老板?我怎么不认识你?” “哎呀!就是做水产出口的刘老板啊!上个月还跟您喝过酒呢!” 闫川急的直跺脚:“他不敢打电话,让我当面跟您说!他说您知道的,那批南洋来的木头家具,让您千万小心!” 南洋木头家具是我们根据老令提供的,老范最近可能经手的一批模糊信息编的,真真假假。 最能扰乱人心……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得手,去狮城 老范在听到闫川那番真假参半的噩耗后,脸色阴晴不定的变换了几下。 这种老江湖,疑心病重,但海上出事,人货两空,风紧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由不得他不心惊肉跳。 他盯着闫川,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破绽。 闫川演技爆发,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眼神里的焦急不似作伪,还带着底层跑腿人特有的那种惶恐。 “行了,我知道了!” 老范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耐烦的挥挥手。 “告诉老刘,我心里有数,让他自己也擦干净屁股!” 他没再多问,显然在这种敏感时刻,不愿与一个陌生人多纠缠。 闫川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转身就混入了人群消失不见。 老范站在店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熙攘的人群,片刻后,他转身回店,哗啦一声拉下了卷帘门。 “鱼儿咬钩了,而且受惊不小。” 八爷在半空中压低声音,我们耐心等待着。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墨雅斋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老范第一个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身后跟了七八个精壮的汉子,个个眼神警惕,步履匆匆,径直朝着豫园外码头的大致方向快步走去。 “走了八个人,店里肯定还有人,但绝对是防备最空虚的时候。” “行动!” 楚老爷子当机立断,我们迅速离开茶楼,绕到墨雅斋后巷。 小院的门果然是从里面闩着的。 朱富贵从他的工具包里掏出两根细长的铁片,对着门缝捣鼓了不到十秒,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被拨开了。 我们闪身进入小院,院子里静悄悄的,那栋二层小楼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电视的声音和两个人的说话声。 “范爷这么晚带人出去,肯定是出大事了。” “谁说不是呢,咱俩看好家就行,别瞎打听。”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猛的推门而入。 屋里正围着个小电视看录像带的男人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楚老爷子如同鬼魅般贴近,出手如电,一记手刀精准砍在其中一人的颈侧,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另一个人刚想喊,闫川已经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稍微一用力,那人也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搞定!” 闫川把两人拖到角落,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和胶带捆了个结实。 “快,分头找,重点找暗格,保险箱!” 朱富贵说完,先翻找起来。 我们立刻在小楼里动起来,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摆设简单,没什么可疑。 我们迅速上了二楼。 二楼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卧室,另一间看起来像是书房,放着书桌和书架。 朱富贵不愧是挂门出身,对机关暗格特别敏感。 他仔细检查了书架的每一寸,敲击着墙壁听声音。 突然,他在书架第三层,一个放着一套毛选的书格后面,摸到了一个凸起。 他轻轻一按,咔一声轻响,旁边一个书格自动弹开,露出了一个隐藏在墙壁里的嵌入式小保险箱。 有门儿! 我们都围了过去。 这保险箱是老式的机械密码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朱富贵凑上前,耳朵贴近锁眼,胖手小心翼翼的转动着密码盘,屏息凝神地听着里面细微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都捏着一把汗。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只听咔哒一声脆响,朱富贵脸上露出笑容,用力一拉把手,保险箱门开了。 里面空间不大,放着几沓现金,一些金条,还有一个用黄绸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朱富贵小心翼翼将那黄绸布取了出来,放在书桌上,缓缓打开。 一块巴掌大,泛着青铜光泽的令牌静静躺在那里。 令牌造型古朴,边缘刻着复杂的云纹,中间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惊字。 “是它!惊门令!” 楚老爷子伸手将令牌啊拿起,仔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和岁月的沉淀。 “没错,就是它。” 朱富贵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胖脸上满是欣慰:“总算……拿回来一块。” 既然令牌已经到手,我赶紧出言提醒:“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吧。” 我们将现场恢复了原状,那些现金和金条都没动,主要是不多。 一行人迅速离开了墨雅斋的小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豫园依旧熙攘的人流中。 回到旅店,关紧房门,我们才彻底放松下来。 “干爷爷,朱爷爷,惊门令已经到手,沪城是非之地,咱们应该赶快离开,我有个提议,您二老不如直接去狮城。” “狮城?” 楚老爷子看向我,我点点头。 “对,梨园您还记得吧?我整合了一些柳门的老人手,重新搞起来的,主园在江宁,狮城那边是个分园,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袁泉你也见过,那小子包子活络,打探情报有一手。您二老去狮城梨园住几天,一老看看梨园现在的发展,二来也好让袁泉动用他的情报网,全力打探其他八门令的下落,总比瞎碰运气强。” 楚老爷子沉吟片刻,看了看手中的惊门令,又看了看朱富贵,最终点了点头。 “也好,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外面奔波确实惹眼,去梨园看看也好,顺便让袁泉那小子出出力!” 朱富贵也表示同意:“是该有个安稳点的地方从长计议了。” 事不宜迟,我们连夜退了房,闫川开着车,踏上了前往狮城的路程。 一路上,气氛轻松了不少,八爷又开始在车里喋喋不休,吹嘘自己空中侦察的功劳。 大灰则因出了力,得意洋洋地享用着给它买的火腿肠。 两天后,我们抵达了狮城。 袁泉早就接到消息等在门口,看见我们下车,赶忙迎了上来。 “老门主,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小袁,路上吴果把你夸上天了,这么一看,梨园被你打理的确实不错啊……” 袁泉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抿着嘴说道:“这还不说托吴果的福……” 他把托字咬的非常重…… ……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怪味儿 在狮城梨园安稳待了两天。 看着楚老爷子和朱富贵对这里的环境还算满意,和袁泉也接上了头,开始着手用他的渠道打探其他八门令的消息。 我心里琢磨自己在这待着也不行,贺老四也没个准信,便动了回津沽的念头。 这天吃完午饭,我正跟楚老爷子商量着回津沽的事,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掏出来一看,是个有点熟悉的号码。 “喂,哪位?” “喂?吴果吗?我,马占林,换号了也不说一声。要不是我找吴老二要,还不知道你的号呢。” 电话里的马占林有点怨言,他声音略显苍老但中气还算足。 马占林?他不是退休了吗?这给我打电话干什么?难道待的太无聊了?又按耐不住那颗躁动的心了? “马叔,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呢?” 我确实有点意外。 “咳,吴果啊,我这有个消息,琢磨着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你,就当你以前帮我还我的欠的人情了。” 我心里一动,来了兴趣:“马叔你说,什么消息?” “我媳妇有个表侄,在晋西那边包了个小煤矿,前些天打巷道的时候,一铲子下去,塌下去个窟窿,里面黑黝黝的,冒着凉气,还带着一股子怪味。” 马占林语气神秘起来:“他偷偷下去瞅了一眼,不敢多待,说是里面砖头看着就老墙上还有刻花,他知道我是干这行的,就捡了块碎砖头给我寄来了。我瞅着那砖头的形制和上面的忍冬纹,像是唐朝早期的玩意儿。” 唐朝墓?我精神一振。 这年头,完整的唐墓可不好找。 “位置靠谱吗马叔?” “靠谱,就在晋西吕梁那边,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地图上没标名儿。我那表侄吓得够呛,把洞口简单掩了下就赶紧给我打电话了。他怕惹麻烦,不敢声张。” 马占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寻思着,我这把老骨头是折腾不动了,这消息放着也是放着。吴果你门路也广,要是有兴趣,就去看看,不过我可得说清楚,那地方偏,而且……我总觉得我那表侄描述的那股怪味儿,不像寻常墓里的腐朽气,你得多加小心。” 我一寻思,煤矿挖出古墓也不稀罕,马占林他侄不敢报官肯定是怕耽误采煤。 那个年代,晋城煤老板可是日进万金,如果报官不知道会耽误赚多少钱呢。 “行,马叔,多谢您惦记着。” 我心中已有计较:“你把具体位置和你那表侄的联系方式给我,回头我要是真去了,少不了您的好处。” “哎呦,好处就算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马占林倒是实在,很快把信息告诉了我。 挂了电话,我把情况跟楚老爷子和闫川他们说了一遍。 “唐朝墓?” 闫川搓着手,一脸兴奋:“果子,这得去看看啊,我可好久没动过手了,里面说不定有好东西。” 我白了他一眼,他跟夏天浪漫去,哪还能想着这一出? 八爷站在椅背上,思考了两秒钟:“唐墓么,如果规模大,里面陪葬品肯定不少,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大灰闻言,在我脚边窜来窜去,显得很积极。 还记得和大灰相识,就是在药王观后山的那座墓里。 楚老爷子沉吟:“嗯,有人既然特意打电话给你,消息应该不假,但是,他提到的怪味儿你得留神,而且唐朝墓葬规制成熟,机关消息未必没有。” 朱富贵也点头:“唐墓好东西是有,但凶险也不少,你们要去,准备工作得做足。” 我本来就想回津沽,这下正好顺路往西拐一趟。 既然决定了,也就不再耽搁。 “干爷爷,朱爷爷,那我和闫川就去探探路,打探令牌的事交给袁泉就行了。” 楚老爷子点点头:“去吧,凡事小心,遇到不对劲,保命要紧,东西无所谓。” 袁泉在一旁保证:“老板你放心,这边有我呢。” 我们也没多少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主要是补充了些下墓可能用到的家伙事。 手电,绳索,工兵铲,防身的短棍之类,当然,少不了朱富贵友情赞助的几样对付简易机关的小工具。 第二天一早,我和闫川带着行李还有八爷以及大灰,开着那辆破车,离开了狮城,一路往西,朝着晋西吕梁的方向驶去。 路上开了两天,越是靠近目的地,路越是难走,最后一段甚至是坑坑洼洼的土路。 按照马占林给的地址和他表侄在电话里的指引,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个藏在深山沟里的小煤矿。 马占林的表侄是个黑瘦的汉子,叫韩树生,我很纳闷,虽然他承包的是小煤矿,但大小也是个老板,怎么比矿工还像矿工? 一见到我们,韩树生有点紧张和局促。 “韩大哥,别紧张,马叔都跟我们说了。” 我递上一根特意从半路买的烟:“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地方就行。” 韩树生接过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情绪才稍微平复点:“就在那边,矿洞旁不远,我带你们去。” 他领着我们几个逃过几个堆着煤矸石的小土坡,来到一处背阴的山坡下。 那里果然有个新掩埋过的痕迹,泥土颜色和旁边不一样。 “就这儿了。” 韩树生指着那块地方:“我扒开了一点,你们自己看吧,我……我就不下去了。” “行,谢了韩大哥,你去忙吧,这边我们自己处理。” 我让闫川拿了点钱塞给韩树生,算是封口费和带路费,钱不算多,但是我们一个态度。 而且我觉得,他也不差这点钱。 等他走远,我和闫川用工兵铲小心扒开浮土,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露了出来。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淡淡土腥和某种难以形容,类似药材又带点腥臊的混合气味从洞里飘了出来。 “就是这个味儿!” 闫川皱了皱鼻子:“马叔说的怪味儿!” 八爷飞过来在洞口盘旋了一下:“味道是有点冲,下面不会有粽子吧?” “粽你个头,傻鸟……” ……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臭陶罐 闫川自告奋勇。 决定先下去看看。 他系好绳子,头上戴着矿灯,手里握着短棍,直接滑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他的声音:“果子,下来吧,里面空间不小,暂时没发现什么危险。” 我让八爷盯着点上面的动静,然后带着大灰,也顺着绳子下到了洞里。 洞底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墓道,用青砖垒砌,果然带着明显的唐代风格。 墓道不算宽,但很高,空气流通性还行,那种怪味儿在这里面更浓了些。 我们打着手电,沿着墓道往里走。 走了大概十几米,墓道到了尽头,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 石门虚掩着,留下一条缝隙。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特么怎么和陇右那扇石门那么相似,怎么还开着呢。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川子,小心点,我感觉这里怪怪的。” 闫川嗯了一声,用力推开石门,伴随着嘎吱一阵摩擦声,门后的景象展现在我们面前。 那是一个正方形的墓室,大约二十来个平方。 墓室中央放着一具已经有些腐烂的柏木棺椁。 四周的墙壁上有简单的壁画,但剥落的厉害,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些仕女和仪仗的图案。 陪葬品不多,散落在墙角,大多是些陶俑和已经锈蚀不堪的金属器皿,看起来确实像个唐墓。 但我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墓室角落里,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半人高,用某种黑色石头雕刻成的动物雕像,造型古怪,似犬非犬,似狼非狼,面目狰狞,背上还刻着复杂的符文。 那股浓烈的怪味儿,源头好像就是这个石雕。 “这啥玩意儿?” 闫川用手电照着那石雕:“唐墓里放这个?看着邪性啊。” 我走近些,用手电仔细打量着石雕,那股味道更冲了,有点像雄黄和硫磺混合,又带了点动物巢穴的腥气。 我注意到石雕的底座好像与地面的青砖不是一体,有挪动过的痕迹。 “川子,过来搭把手,把这玩意儿挪开看看。” 我直觉这石雕下面有东西。 我俩一起用力,这石雕特别沉重,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挪开半米。 石雕原来位置的下方,竟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仅能容一人爬进去,一股更浓郁的怪味夹杂着阴风从洞里涌出。 这可能不是简单的唐墓,我感觉这石雕是个镇物,下面还别有洞天。 我和闫川蹲在洞口,那股难闻的气味更浓了,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喉咙发痒。 洞内漆黑一片,手电光探进去,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只能照见洞口附近粗糙的岩壁。 “我下去看看。” 闫川紧了紧头上的矿灯,把绳子在腰间系牢,握着短棍,小心地踩着台阶往下走。 我守在洞口,心脏莫名跳的有些快。 自从靠近这个洞口,我身体里的灵犀蛊就有些异样,不是剧烈的躁动,而是一种细微的跳动,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下面很快传来闫川的声音:“果子,下来吧,这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石室,没别的出口,就是味道太冲了。” 我带着大灰也顺着绳子下去了,底下确实是个不大的石室,也就十来个平方,空气污浊,那怪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石室中央,赫然放着一个半米高的黑色陶罐,罐口被一种像是凝固的血液混合着泥土的东西严密封着。 那股难以形容的怪味,正是从这个罐子里散发出来的。 “这罐子里装的啥?这么臭!” 闫川捂着鼻子,用短棍小心翼翼地在罐壁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我体内的灵犀蛊在那敲击声响起的瞬间,突然活跃了一下,一种奇异的共鸣感传来。 与此同时,一个模糊但执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里盘旋。 “打开它…打开它……” 这念头来的突兀又强烈,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念头压下去,但它反而越来越清晰。 “不对劲,川子,我们快走!” 我强忍着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的干扰,对闫川说道。 这地方有点邪门,那石雕分明就是个镇压之物,下面这罐子里绝对没好东西。 闫川也感觉到了异常,点了点头:“走!” 我们转身就往台阶走去,然而,刚迈出两步,我身体里的灵犀蛊突然像被点燃了一样,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灼热感从小腹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个打开它的念头如同魔音贯耳,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思维,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和冲动支配了我的身体。 我的脚步僵住了,呼吸变得粗重。 “果子?你怎么了?” 闫川察觉到我的异样,回头问道。 我没回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黑色陶罐,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机械的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罐子走去。 “果子!你干什么!回来!” 闫川大惊,上前想拉住我。 但我此刻的力气大的惊人,一把挣开他,扑到了那个陶罐前。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打开它!打开它! “操!你中邪了?!” 闫川从后面抱住我,想把我拖开。 我充耳不闻,双手不受控制地抓住罐口那暗红色的封泥。 “拦住他!” 闫川对在一旁焦躁徘徊的大灰喊了一嗓子。 大灰吱的叫了一声,冲过来咬住我的裤腿往后拖,但这一切都太晚了。 噗一声轻响,罐口的封泥被我彻底抠开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细长黑影,快如闪电般从窟窿里激射而出,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直扑我的面门。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道黑影嗖的一下钻进了我因惊愕而微张的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特别冰冷的滑腻感瞬间划过喉咙,直坠而下,落入我的腹中。 那感觉,就像生吞了一条活泥鳅,冰冷,滑腻,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 时间仿佛静止了…… ……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再去廷尉 我僵在原地。 保持着张嘴的姿势。 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一直盘旋的打开它的念头,在那东西入腹的瞬间,戛然而止。 闫川也愣住了,抱着我的手臂下意识地松开。 大灰松开了我的裤腿,警惕的退后几步,冲着我的肚子吱吱叫着。 “呕……” 几秒钟后,强烈的恶心感才突然涌上来。 我弯下腰,剧烈的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那股冰凉的异物感清晰地停留在胃部附近。 “果子!你……你他妈把那玩意儿吃了?!” 闫川的声音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我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体内的灵犀蛊在经历了短暂的剧烈暴躁后,此刻竟然渐渐平息了下去。 但一种更诡异的新联系,好像在我和肚子里那个冰凉的东西之间建立了。 我能模糊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它像一块冰,盘踞在我的肚子里,散发着丝丝寒意。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声音沙哑,带着茫然和后怕。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让我打开它……” 闫川看着那个被打开的陶罐,又看着我,脸色难看:“完了,这下真完了,那石雕镇着的玩意儿,钻你肚子里去了。” 我努力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除了那股冰凉的异物感和灵犀蛊异常的平静,暂时倒没有其他不适。 但谁知道这鬼东西是什么?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先……先上去再说。” 我挣扎着站起来,腿有些发软。 我们不敢再停留,狼狈不堪地爬出了这个诡异的石室。 重新回到上面的唐墓室,呼吸到了虽然混杂但至少没那么浓烈的空气,我才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 “现在怎么办?” 闫川看着我,忧心忡忡。 我感受着肚子里那块冰,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去找鲁婆婆和古村长,他们也许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看有没有办法弄出来。” 我们一刻也不敢多待,迅速原路返回,爬出盗洞,用土石将洞口彻底夯实。 八爷见我们空手出来,问道:“下面没东西?” 闫川赶紧把我们的经历说了一遍,八爷闻言,围着我飞了一圈,然后说道:“啧啧,小吴果,这可能是机缘,如果是你体内灵犀蛊引导你去开的陶罐,那么进你肚子里的那东西,大概率也是蛊虫。” 我苦笑一声:“呵,我这身体成了蛊的聚集地了,灵犀蛊为啥不排斥它?反而让那东西跟它同处一室?” 八爷摇摇头,说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那东西大概率对我没有害处。 “走吧,先去瓦寨。” 去瓦寨的路上,闫川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瞟我一眼:“果子,你……你感觉怎么样?肚子疼不?想不想吐?” 我摇摇头,除了那股挥之不去的冰凉感,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事,就是觉得肚子里多了块冰疙瘩。” “妈的,早知道就不来这了……” 闫川骂了一句,专心开车。 一路颠簸,我们终于赶到了瓦寨。 寨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老人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 我们直奔鲁婆婆家,发现她家的门已经上了锁。 又去找方倩倩,这小姑娘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看见我们风尘仆仆赶来,有些意外。 “吴果哥哥,闫川哥哥,你们怎么又来了?” 她这个又来了,搞得我有些哭笑不得。 好像我们来的也不是很勤。 “倩倩,鲁婆婆去哪儿了?我们有急事找她。” 我顾不上寒暄,直接问道。 方倩倩摇摇头:“婆婆前几天就出门了,说是去黔东南访友,得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我心里一沉:“那古村长呢?” “村长一直也没回来呀,他出去好久了呢。” 这下麻烦了。 我们又去屋里找到老方头,他在蛊术方面也有很独到的见解。 我把大致情况跟他说了说,隐去了具体地点,只说不小心吞了个古怪的东西。 老方头让我伸出舌头看了看,又摸了摸我的脉,皱着眉琢磨了半天,最后摇摇头:“你这脉象……有点怪啊,肚子里有一股阴寒之气盘踞,但老头子我见识浅,看不出来是啥玩意儿,更不知道怎么弄出来。这事儿,恐怕还得等十娘回来,或者去苗疆找其他蛊师看看。” 希望落空,我心里那疙瘩更大了。 这玩意儿待在肚子里,就像个定时炸弹,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准备先在瓦寨住下等鲁十娘时,闫川猛的一拍大腿:“果子,咱们是不是急糊涂了?之前在廷尉,不是认识那个阿黎姑娘吗?她也是玩蛊的高手啊!说不定她有办法。” 阿黎!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对对对,找阿黎!” 我一下来了精神。 事不宜迟,我们谢过老方头和方倩倩,立刻调转车头,朝着廷尉方向驶去。 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我心里一阵感慨,为了肚子里这玩意儿,天南地北的跑。 这两年跑的路加起来,真快能绕地球半圈了。 赶到廷尉,我们直奔第一次见到阿黎的那个茶楼。 可惜,茶楼老板说阿黎许多天没来了,这几天她正忙着准备渔潭会呢,抽不开身过来。 “渔潭会?那是啥?” 闫川好奇的问。 老板热情解释:“是我们白族的大节日嘞!就在洱海边上的渔潭坡,每年农历八月初八开始,连着几天,可热闹了!赛龙舟,对歌,做生意,年轻人好多都是在渔潭会上找到意中人的!阿黎她们寨子每年都很重视,她肯定要在那边帮忙准备。” 问清楚了渔潭坡的具体位置,我们立刻驱车前往。 渔潭坡在洱海一处港湾,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繁忙景象。 许多白族男女正紧张的装饰着龙舟,搭建临时的商铺和歌台,现场有种节日前特有的兴奋和忙碌。 我们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排正在扎制巨大龙头的老艺人旁边,看到了阿黎……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玄阴蛊 今天的阿黎,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民族服饰。 袖子挽到胳膊肘,正帮忙固定龙头上的彩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 “阿黎。” 我喊了一声。 阿黎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我和闫川,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十分意外的神色。 “吴果?闫川?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汗,走了过来。 许久不见,她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还是那样清澈明亮。 “说来话长……” 我苦笑着,看了看周围嘈杂的环境:“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 阿黎点点头,跟旁边的老艺人打了个招呼,带着我们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树荫下。 “你们来得可真巧,再过两天就是渔潭会了,正是最忙的时候。” 阿黎好奇的看着我们:“是有什么事吗?看你们脸色都不太好。” 我叹了口气,把我们在晋西唐墓下的诡异经历,包括如何被脑海中地点念头控制打开陶罐,那黑影如何钻进我肚子里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现在那东西在我肚子里,像个冰疙瘩。我找了其他人,但都不在,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跑来麻烦你了。” 我最后说道,语气里带着无奈和期盼。 阿黎听完,眉头微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她示意我伸出手,仔细查看了我的指甲和掌心,然后又让我伸出舌头,观察我的舌苔。 “别动。” 她轻声说,然后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我的眉心。 刹那间,我感觉到肚子里的那个冰疙瘩似乎轻微地悸动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清晰的寒意顺着经脉隐隐向上蔓延。 与此同时,我体内的灵犀蛊也再次发出了细微的频率,但与之前的躁动不同,这次更像是一种警惕的共鸣。 阿黎的手指很快移开,她的脸色更加凝重,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怎么样,阿黎?看出啥东西了吗?” 闫川迫不及待的问。 阿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如果我的感知没错……钻进你肚子里的,很可能是玄阴蛊。” “玄阴蛊?” 我和闫川面面相觑,这名字听着就透着一股寒气。 我又看了看八爷,它更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好像生怕我向它发问。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也极其危险的古老蛊虫。” 阿黎解释道:“它并非我们常见的蛊虫,是一种至阴至寒的蛊魄,通常诞生于极阴之地,或者由修炼阴寒属性蛊术的高人在坐化前,将一身修为和本源阴气凝聚而成。它需要特殊的容器和封印才能保存,那个黑石雕像和陶罐,应该就是用来镇压和滋养它的。” 阿黎的话有点像讲了一个玄幻故事,但我现在在乎的不是故事内容,而是结果。 “那……那它钻我肚子里想干啥?” 我声音有些发干,阿黎看着我,眼神复杂。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按常理说,玄阴蛊一旦脱离封印,会本能寻找阴气浓郁的地方潜伏,或者直接爆发阴寒之气侵蚀宿主。但你……”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体内的灵犀蛊似乎在一定程度上中和甚至压制了它的部分阴寒特性,而且,它看起来……很安静,并没有想着要攻击你。” 她这么一说,倒是得到了我的认同。 除了那挥之不去的冰凉感,这玄阴蛊确实没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痛苦。 “那……这是好事?” 闫川试探着问,阿黎摇摇头。 “未必,福祸相依。它现在安静,不代表一直安静。玄阴蛊蕴含的力量太强,长期留在你体内,迟早会出问题,轻则寒气侵体,损及经脉脏腑,重则可能……被它同化,或者直接被阴寒之力撑爆。” 我听得后背发凉:“那……那有办法把它弄出来吗?” 阿黎沉吟道:“很难,它现在好像已经与你体内的灵犀蛊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强行剥离,可能会引起两种蛊虫的反噬,后果更难预料。而且,我对这种古老的蛊魄了解也有限……”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她觉得这件事很棘手。 我心里暗骂起来,这灵犀蛊,你没事招来这个大爷干什么?你要跟它处大象啊!!! 没有灵犀蛊给我发出的念头,我特么怎么可能跟中邪似的去开那个陶罐! “不过。” 就在我骂灵犀蛊的时候,阿黎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渔潭会后天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我们白族几个寨子最有名的蛊师都会到场,或许……我可以请她们出手看看,她们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 如果渔潭会蛊师云集,那或许是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阿黎,那我可就拜托你了,真要是把这祖宗请出去,我请你吃三天,哦不,吃三十天饭!” 我连忙道谢,阿黎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点别的意味:“先别急着谢,那些蛊师奶奶脾气有点怪,而且请她们出手,可能……需要你帮个小忙。” “什么忙?你说!” 现在只要能解决肚子里的麻烦,啥忙我都愿意试。 阿黎指了指不远处那艘正在装饰的那个最大龙舟,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今年的龙舟赛,我们寨子缺个鼓手。我看你中气挺足的,怎么样,后天上来帮我们敲敲?” 啊? 我? 敲龙舟鼓? 我敲里哇还差不多。 我看着那需要好几个壮汉才能抬动的大鼓,有点懵。 这渔潭会,看来不只是了找人看问题那么简单了。 为了请动这里的蛊师,这龙舟赛,我怕是躲不过去了。 得,这下真成来过节的了。 闫川见我愣神,拍了拍我的肩膀:“果子,你时间紧,任务重,抓紧去联系联系,别耽误了人家的事,我和八爷带着大灰去转转,嘿嘿。” 他这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看得我牙根痒痒。 我看向阿黎,问道:“你们还要划船的吗?这小子跟牲口似的,一人顶三个。” 阿黎摇头:“人够了。” 我:“……” ……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敲鼓 看来这龙舟鼓我是敲定了。 不过为了能解决我肚子里的那玩意儿,别说敲鼓,就是让我上去当那个龙头装饰,我也得硬着头皮上。 闫川这厮很不讲义气地拉着八爷和大灰去逛渔潭坡的集市了,美名其曰不打扰我训练,实际上就是溜号看热闹去了。 阿黎带着我走向她们寨子的龙舟准备区。 那艘最大的龙舟旁边,聚集着十几个精壮的白族小伙子和几个姑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和装饰。 看到阿黎带着一个陌生面孔过来,而且还是个汉家小伙,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阿黎姐,这是谁啊?” 一个皮肤黝黑,个头高壮,穿着无袖褂子,露出结实臂膀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眼神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我。 “这是吴果,我的朋友。吴果,他叫阿鹏,是寨子里划龙舟的好手。” 阿黎简单介绍,又补充了一句:“阿鹏,吴果后天帮我们敲鼓。” “他?敲鼓?” 阿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阿黎姐,敲鼓可不是闹着玩的,关系到整条船的节奏和士气!他一个外人,行不行啊?” 我本来对敲鼓这事儿还有点发怵,但被阿鹏这充满质疑的眼神一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也上来了。 被人这么看扁,心里很是不爽。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迎着阿鹏的目光,不卑不亢。 阿黎似乎看出我们之间微妙的火药味,打圆场道:“阿鹏,吴果力气不小,只要掌握节奏感就可以了。让他先试试吧,我觉得他肯定行的。” 阿鹏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挑衅意味更浓了。 我知道,这小子应该是喜欢阿黎,把我当作情敌了。 阿黎把我带到那面需要两人合抱得动大鼓前,递给我两根沉重的鼓槌。 “这是我们寨子里的老鼓,很有年头了。敲鼓的要领很简单,就是要稳,要有力,要能带动整船人的气势。最关键的是起航,冲刺和到达时的节奏变化,我待会儿教你。” 我接过鼓槌,入手沉甸甸的。 深吸一口气,回想了一下以前在电视上看赛龙舟时鼓手的架势,摆开步子,尝试着敲了一下。 “咚!” 一声沉闷却颇具力量的鼓声响起,震得我手心发麻。 声音倒是不小,就是有点干,没什么韵味。 阿黎点点头:“力气是够的,但是节奏不对,太死了。你要想象自己就在水里,跟着船一起起伏……” 她开始耐心地教我基本的节奏型,如何通过鼓点调动划手的情绪。 我集中精神听着,偶尔尝试敲击几下。 阿黎靠近我,伸手帮我调整握鼓槌的姿势。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肚子里那个玄阴蛊突然轻微的悸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寒意散开。 几乎是同时,我体内的灵犀蛊也产生了回应,一种温热感流转开来。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我注意到阿黎的身体似乎也微微僵了一下,她白皙的脖颈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原本清澈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迷离,看向我的目光莫名地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点依赖。 这什么情况?! 难道灵犀蛊影响了阿黎体内的绾丝蛊? 之前阿黎跟我说过,绾丝蛊遇到灵犀蛊会发情。 这特么也太玄乎了,再说了,这蛊虫间怎么交配?不会从体内钻出来吧? 或者说是双方宿主…… 想到这里,我赶紧后退一步,并在心里默念,大哥,你停止骚动吧。 阿黎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后退半步,脸颊微红,轻咳一声掩饰道:“嗯……对,姿势就是这样,你……你自己再找找感觉。” 这一幕,恰好被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的阿鹏看了个正着。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了。 在他眼里,我刚才和阿黎的近距离接触,以及阿黎那瞬间的异常反应,无疑做实了我是个威胁。 接下来的训练简直成了我和阿鹏之间的无声较量。 我练习敲鼓,阿鹏就带着几个划手在旁边进行力量训练,喊号子的声音震天响,故意干扰我。 我停下来休息,阿鹏就拎着两个石锁在我面前晃悠,展示他那身结实的肌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细胳膊细腿的,能敲好鼓? 我去找阿黎询问节奏细节,阿鹏总能第一时间凑过来,以讨论划桨动作为名,硬生生插在我们中间。 闫川逛完集市回来,看这情形,蹲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肩膀上的八爷点评两句:“看见没,这就叫雄性之间的领地意识。” “嘿嘿,争风吃,爷我最爱看了。” 我被阿鹏这连番的示威搞得心头火起。 本来只是想帮个忙,顺便解决自己的问题,没想到还惹上这么个情敌。 虽然我对阿黎没想法,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 下午,阿黎被寨子里的老人叫去商量事情。 训练暂时休息,阿鹏和几个年轻人坐在树荫下喝水。 我走到那面大鼓前,深吸一口气。 既然你觉得我不行,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气势。 我回忆起阿黎教的要点,摒弃杂念,将精神集中在鼓槌上。 体内的灵犀蛊似乎感知到我的情绪,那股温热感流转加速,连带着肚子里的玄阴蛊都似乎安静了不少,不再散发寒意,反而提供了一丝奇异的冰凉镇定感。 “咚!” 我挥起鼓槌,敲下了第一声。 这一声,不再是之前干巴巴的闷响,而是带着一股穿透力的厚重。 “咚咚!咚咚咚!” 我的手臂带动鼓槌,按照心中模拟的龙舟破浪的节奏,开始敲击。 起航的缓慢有力,中段的平稳加速,冲刺时的密集如雨。 鼓声不再是简单的声响,它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激昂的原始力量,在渔潭坡的上空回荡。 原本嘈杂的准备区渐渐安静下来,寨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朝我这边张望。 阿鹏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眼神惊讶的看着我…… ……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赛龙舟 我一口气敲完了模拟全程的鼓点。 最后一个重音落下,余音袅袅。 我放下鼓槌,感觉手臂有些发酸,但胸口那股憋闷之气却畅快了不少。 阿鹏站在原地,脸色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开了。 阿黎不知何时也回来了,站在人群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吴果,我就说你可以吧,这鼓敲得跟寨子里的老手差不多了。” 我擦了把汗,笑了笑,谦虚的回应了两句。 接下来的两天,我加紧练习鼓点,同时也尽量避开和阿黎的单独相处,免得灵犀蛊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阿鹏虽然没再明着挑衅,但眼神里的敌意丝毫未减,训练时也更加卖力,好像要把所有力气都用在比赛上。 终于,渔潭会正式开始了。 洱海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彩旗飘扬。 各式各样的龙舟整齐的排列在岸边,船头雕刻的龙头栩栩如生。 对歌台上,白族姑娘和小伙子们穿着鲜艳的民族服饰,歌声嘹亮。 空气中弥漫着烤鱼的香气,糯米的甜香和节日的人兴奋。 阿黎寨子的龙舟被安排在中间水道。 我站在船尾的鼓架上,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鼓槌,看着眼前碧波荡漾的洱海和两岸密密麻麻的人群,心脏咚咚直跳,比敲鼓还响。 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的活动,还是关键的大鼓位,万一搞砸了…… “别紧张,吴果!” 站在岸边的阿黎向我摆手,对我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就像你练习时那样敲,我相信你!” 阿黎今天格外漂亮,盛装之下,明艳照人。 她这一笑,让我心神一荡,同时感觉肚子里的灵犀蛊又有点不安分了。 我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下杂念,集中精神。 “各就各位……” 发令员拖长了声音。 所有龙舟上的划手都俯下身,握紧了船桨,灵气瞬间紧绷。 “预备……” 我举起鼓槌,目光紧紧盯着发令旗。 “咚!” 发令枪响的瞬间,我几乎是本能的挥下了第一槌。 沉重而充满力量的鼓声就像出征的号角,瞬间点燃了全船人的激情。 “嘿哟!” 阿鹏作为头桨,发出一声怒吼,奋力划下第一桨。 整条龙舟如同离弦之箭,猛的窜了出去。 “咚咚!咚咚咚!” 我完全进入了状态,忘记了紧张,忘记了周围的喧嚣。 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鼓点里,手臂机械而有力的挥舞着,将起航的迅猛,中段的协调,冲刺的疯狂,通过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鼓声,精准的传递给每一个划手。 浪花飞溅,号子震天。 周围的龙舟你追我赶,洱海上演着一场速度与激情的较量。 阿鹏和其他划手们在我的鼓声激励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默契,船速越来越快。 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我的手臂已经酸麻,嗓子也因为不断呐喊而沙哑,但精神却无比亢奋。 鼓点密集的像暴雨倾盆,每一次敲击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加油!加油!” 岸上寨子里的人发出了震天的人助威声。 “嘿——呦!” 阿鹏额头上青筋暴起,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我们的龙舟以微弱的优势,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赢了!我们赢了!” 船上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互相拥抱,泼水庆祝。 等我上岸,阿黎从岸边跑过来,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脸上的笑容灿烂。 “吴果,我们赢了!你太棒了。” 阿鹏也走了过来,浑身湿透,喘着粗气,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鼓敲的不错。” 我愣了一下,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这一刻,之前的那些不快,好像都随着这胜利的喜悦烟消云散了。 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傍晚。 等喧嚣稍稍平息,阿黎带着我和闫川,来到寨子后面一处安静的小院。 院子里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穿着传统白族服饰的老奶奶,她们就是阿黎之前提到的,寨子里最有威望的几位蛊师。 阿黎恭敬的向她们行礼,然后把我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几位老奶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审视什么罕见的药材或者古董。 她们轮流让我伸出手查看我的指甲,掌纹,舌苔,甚至有一个还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和后颈。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摆布,心里七上八下的。 闫川和八爷还有大灰,则被要求等在院外。 她们检查的时候,不时低声交流几句,用的都是白族话,我听不懂。 但看她们时而皱眉,时而惊讶的表情,就知道我肚子里这玩意儿不简单。 最后,那位坐在正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眼神也最锐利的寨老婆婆示意我坐下。 她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汉家娃子,你体内的玄阴蛊,与灵犀蛊相互制衡,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强行剥离,确有极大风险,两种蛊虫反噬,你性命难保。” 我的心沉了下去,连她们也没办法吗? 我在心里开始暗骂灵犀蛊,它当时到底发什么神经,非让我把这个狗屁玄阴蛊放出来! 现在好了,我这个身体都快成了虫子的培养皿了。 搞不好哪天给我上演一出虫子啃噬本体的大戏,到那时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过……” 见我一脸便秘似的表情,寨老婆婆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灵犀蛊与阿里体内的绾丝蛊,乃天生互补之蛊。二者气息交感,可调和阴阳,稳定你体内的局面,或能保你无虞,甚至……因祸得福也未可知。” 我还没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寨来婆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我和旁边低着头的阿黎都炸懵了。 她看着我,语气平淡却石破天惊。 “你,愿意娶阿黎吗?”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小九九 寨老婆婆那句话像一道惊雷。 直接把我和阿黎劈得外焦里嫩。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比刚才敲鼓冲刺时还缺氧。 阿黎更是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婆,婆婆……您……您别开玩笑了……”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理解寨老婆婆的意图。 娶阿黎?就因为我肚子里的玄阴蛊?就得搭上终身大事?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 再说了,我跟阿黎虽然算是朋友,但也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啊。 沈昭棠的事我还不知道怎么跟时紫意交代呢,其他花花早早我是不能再招惹了。 想到这些我就有些头大。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院门被突然推开,阿鹏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愤怒,显然是在外面偷听到了。 他指着我对寨老婆婆大声道:“婆婆!您糊涂了?我们寨子向来是族内通婚,怎么能……怎么能把阿黎姐嫁给一个外来的汉家人?” 他这反应倒是正好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我赶紧顺着他的话头,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看向寨老婆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困惑。 “婆婆,您突然提这个……是不是因为,就像您刚才说的,阿黎体内的绾丝蛊,能调和阴阳,压制我体内的玄阴蛊?” 寨老婆婆淡淡地瞥了一眼闯进来的阿鹏,脸色一沉,不怒自威:“没叫你,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阿鹏被寨老婆婆的气势所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阿黎也在轻轻摇头,最终只能不甘的瞪了我一眼,悻悻地退了出去,就在门外竖着耳朵听。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寨老婆婆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我,点了点头:“你很聪明。绾丝蛊性温,主生发调和,正是玄阴蛊这等至阴之物的克星。若你二人朝夕相处,气息交感,确是目前看来,维系你体内平衡最稳妥的法子。” 我心中了然,果然如此。 但我也明白,像寨老婆婆这样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人老成精的人物,做事绝对得看中自己的利益。 她不会因为大发善心救我一个外人,就轻易打破寨内通婚的传统,把寨子里最出色的姑娘嫁出去? 这背后肯定还有别的考量。 或许是想借助我体内的灵犀蛊来滋养或者提升阿黎的绾丝蛊?又或者,是想通过联姻把我这个身怀异蛊,可能牵扯某些秘密的外人牢牢绑定在她们这里? 不管什么原因,这桩交易,对我来说都太突然,也太沉重了。 我看着面前虽然羞涩但眼神清澈的阿黎,心里叹了口气。 阿黎这姑娘很好,但我不能因为自己身上的麻烦,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下来,那对阿黎太不公平了,也是对我自己,以及时紫意和沈昭棠的不负责。 我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把话说开,但必须顾及阿黎的感受。 “婆婆。” 我抬起头,目光诚恳的看向寨老婆婆,也顺带扫过阿黎。 “我明白您的好意,也知道这是为了救我。阿黎是个好姑娘,娶到她是天大的福气。” “但是。” 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更不能当成治病的药方。我吴果虽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和阿黎,彼此了解还不深,若只因蛊虫之事仓促结合,对她,太不尊重了。” 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寨老婆婆的反应。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而且。” 我继续说道,搬出了一个更实际,也更能让人接受的理由。 “不瞒您说,我这个人,本身就是不安分的主,注定是奔波劳碌的命,今天在滇南,明天可能就去了漠北,实在不是个能安下心来过日子的人。若是娶了阿黎,岂不是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四处漂泊?这岂不是辜负了您和寨子对她的爱护?” 我把姿态放的很低,既点明了自己无法安稳的现状,也表达了对阿黎的尊重和为她考虑的意思。 这样拒绝,听起来就不是看不上阿黎,而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以及为她的未来着想。 说完这番话,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阿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有失落,好像还有一丝理解。 寨老婆婆盯着我看了半晌,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良久,她才缓缓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 “汉家娃子,你倒是想得周全。” 她没再逼问,而是转而说道:“既然你不愿,此时暂且作罢。不过,你体内的玄阴蛊终究是个隐患。在找到其他解决方法之前,你最好在寨子里多住些时日,让阿黎时长以绾丝蛊气息为你调和,暂保无虞,至于其他方法,容老身再想想。”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虽然问题还没根本解决,但至少不用卖身了。 “多谢婆婆体谅。” 我连忙躬身行礼。 从院子里出来,闫川和八爷立刻围了上来。 闫川挤眉弄眼的问:“果子,你这是要当白族女婿了,啧啧,你小子命咋那么好?”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不会放屁就憋着。” 八爷嘎嘎怪笑:“可惜可惜,爷我还没尝过白族的喜酒呢。” 他俩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黎跟在我后面走了出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有些闪躲。 她轻声对我说:“吴果,婆婆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应该……会有其他办法的。” “我明白,谢谢你,阿黎。”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真诚道谢,不管怎么说,她是真心想帮我的。 阿黎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那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明天我再帮你调和一次蛊息。” 阿黎转身离开,阿鹏紧跟其后,嘴里说着白族话。 虽然听不懂,但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心情复杂。 这廷尉,好像是来错了,平白添了许多烦恼…… ……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蛊鼎 回到我们临时落脚的小竹楼。 我把想明天就走的想法跟八爷和闫川说了。 “明天就走?” 闫川有些意外:“果子,你肚子里那玩意儿不弄了?” 我摇摇头,感受了一下肚子里那个已经安分的玄阴蛊。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感觉它现在挺老实的,没之前那么难受了。也许……就让它在里面待着也行。” “放屁!” 八爷扑棱着翅膀落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鸟眼瞪的溜圆。 “你小子心咋这么大呢?那玩意儿现在是没发作,谁知道哪天不高兴了,在你肚子里开个派对?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那些老太婆虽然动机不纯,但好歹是目前唯一能指望的,让她们想想办法总比你自己硬抗强。” 我叹了口气,八爷说的不是没道理,但从那几个老太婆那里回来之后,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安感。 “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们提出联姻,恐怕不只是为了用绾丝蛊帮我调和那么简单,肯定还有更深的目的。我怕再待下去,就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了。” 闫川挠挠头:“那咋整?总不能真把你卖在这儿当上门女婿吧?” “所以得赶紧溜啊!” 我压低声音:“趁她们还没想出别的幺蛾子,咱们明天一早就撤。” “走?你们要去哪?” 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竹楼门口传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只见阿黎端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站在门口,里面放着一些草药和一个小陶罐。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阿黎,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尴尬,刚才的话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我给你送点安神的药草,晚上泡水喝。” 阿黎走进来,把篮子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我们:“你们……刚才说明天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我们有点急事,得赶回津沽。” 阿黎沉默了一下,轻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我。 “吴果,你不能走,至少现在不能。” 我心里一紧:“为什么?” 阿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小心的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了竹楼的门,压低声音说:“婆婆她们……不只是想用绾丝蛊帮你那么简单。我偷听到她们谈话,她们怀疑你体内的灵犀蛊,可能和寨子里失落了很久的一件圣物有关。” “圣物?”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嗯。” 阿黎点点头,语气凝重:“是一件很久就从寨子里遗失的蛊鼎,据说对培养和操控高阶蛊虫有奇效。婆婆们认为,灵犀蛊这种罕见的蛊虫再次现世,很可能与那蛊鼎有关。她们把你留下,一方面是想稳住你体内的玄阴蛊,另一方面,也是想从你身上找到那蛊鼎的线索。” 原来如此。 我就说没那么简单。 什么调和阴阳,什么因祸得福,归根结底,还是看中了我身上的价值,想利用我找到她们丢失的宝贝。 不过我身体里的灵犀蛊,是鲁婆婆帮我种下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蛊鼎很可能和鲁婆婆有关。 那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留在这里了。 我对八爷和闫川摊摊手:“所以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留下就是麻烦。” “可是你现在走不了了。” 阿黎急切的说道:“寨子周围平时没什么人看守,但刚才我注意到,进出寨子的几个路口,都多了些生面孔,像是婆婆安排的人。” 我心里一沉,这是被软禁了? “阿黎,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我看着她,有些不解,她毕竟是寨子里的人,她们应该一条心才对。 阿黎脸微微泛红,低下头摆弄着衣角:“我……我觉得这样不对。用这种方法强留人,不是我们白族待客之道。而且……” 她声音更低了:“而且我也不想看你被蒙在鼓里,被婆婆她们利用。” 我心里有些感动,阿黎这姑娘,没得说。 闫川闻言,握了一下拳头:“几个人还能看住我们?直接闯出去完事了!” “不行!” 阿黎立刻摇头:“寨子里懂蛊的人很多,硬闯你们肯定吃亏。而且……吴果你体内的玄阴蛊真的需要调和,这点婆婆没骗你,强行离开,万一它真的发作了,就怕路上危险。” 呃…… 这是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难道真成瓮中之鳖了? “阿黎,你能帮我们?” 我看着阿黎,很认真的问,她应该有办法,要不然不会对我说这些。 阿黎抬起头,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两天时间,我帮你调和,然后我知道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小路,可以绕出寨子的主要路口,但是……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 “后天晚上!” 阿黎说:“后天是寨子里祭祀本主的日子,大部分人都要去祠堂参加仪式,那时候寨子守卫最松懈,我可以带你们从小路离开。” 祭祀本主? 我之前倒是听阿黎说过,白族特有的祭祀仪式。 这倒是个机会。 我当即决定:“好!就后天晚上。” 阿黎松了口气,又叮嘱道:“这两天你们就正常活动,别表现出要走的迹象。尤其是你,吴果,明天我再来帮你调和蛊息的时候,你要像没事人一样。药草记得泡水喝,对稳定蛊虫有好处。” 送走阿黎,我和八爷还有闫川面面相觑。 闫川咂咂嘴:“没想到啊果子,你这还挺抢手,要是包子在这,他后槽牙都得咬碎了。” 八爷接话:“红颜祸水啊,不对,是蓝颜祸水。” 我没心思跟他们斗嘴,心里盘算着后天的逃跑计划。 有阿黎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寨老婆婆那些人老成精,会不会早有防备? 还有阿黎,她冒着背叛寨子的风险帮我们,真的仅仅是因为那点朦胧的好感吗? 我摸了摸阿黎给的药草,感叹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呐…… (ps:还没进群的兄弟们进下粉丝群,等你……)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茶园小路 阿黎离开后,竹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窗外,月亮挂在树梢,周边星星点缀。 但此刻在我眼中,这宁静的景色却透着无形的压力。 “得,这下真成了笼中鸟了。” 闫川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显得有些烦躁。 八爷在屋子里飞了两圈,落回桌子上:“我自己能直接飞走,爷我展翅一飞,她们还能追上不成?” 闫川没好气的白了它一眼:“你飞走了,我和果子呢?” 我没说话,走到窗边,慢慢掀起竹帘一角向外望去。 果然,在远处寨口的几棵大榕树下,隐约能看到两个身影靠在树干上,看似闲聊,目光却时不时扫向我们竹楼的方向。 谁家好人这个时间不去睡觉? “看来阿黎说的没错,咱们确实被看起来了。 我放下竹帘,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没了。 闫川起身,走到我身边:“那咋办?真等到后天晚上?” “只能这样了。” 我走回桌边,拿起阿黎留下的那包药草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清香,确实有宁神的效果。 “硬闯不明智,寨子里懂蛊的人太多,随便给咱们下点绊子就够受的。而且我这肚子……” 我揉了揉小腹,那玄阴蛊虽然安静,但始终是个隐患。 闫川叹了口气:“那就按阿黎说的,先稳住,装两天孙子呗。” 八爷歪着头:“那个阿黎小丫头,靠谱吗?别是跟那些老太太唱双簧,故意稳住我们吧?” 我摇摇头:“应该不会,她的眼神骗不了人,而且她透露给咱们圣鼎的事,风险很大,如果这是演戏,代价太高了。” 我虽然心里也有点打鼓,但眼下除了相信阿黎,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行吧,信你一回,反正爷和大灰随时都能走。” 八爷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药草,又问道:“那这玩意儿喝不喝?” 我果断回答:“喝,不管阿黎有没有别的想法,她希望我稳住蛊虫这一点应该不假,这药草没问题。” 我让闫川烧了热水,泡上药草,一股更浓郁的清香弥漫开来。 这一晚,我没怎么睡踏实。 竹楼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体内的灵犀蛊和玄阴蛊也异常安静,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二天一早,阿黎准时来了。 她依旧端着竹篮,里面除了药草,还多了些白族特色早点,乳扇和饵块。 “昨晚休息得好吗?” 她笑着问,眼神却快速在我脸上扫过,带着探询。 “挺好的,你的药草很管用。” 我故作轻松的接过早点,招呼她和我们一起吃。 阿黎坐下来,看似随意的问道:“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在寨子里逛逛?我们寨子后面有片茶园,景色很好。” 我明白她是在提醒我们要表现得正常,于是点点头:“好啊,正好没事。” 吃过早饭,我们一行便装作悠闲的旅客,在寨子里溜达起来。 阿黎像个尽职的导游,给我们介绍着寨子的历史和风土人情。 我能感觉到,暗处总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跟随着我们。 走到寨子后面的茶园时,阿黎借着指点茶树的机会,凑近我低声道:“小路就在茶园东边那片竹林后面,平时很少有人去。明晚祭祀开始后,我来这里找你们。” 我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阿鹏扛着一捆火柴从茶园小路走来,看到我们,脸色微微一沉,尤其是看到阿黎和我站得比较近时,眼神里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 “阿黎姐,带客人逛茶园啊?” 这次阿鹏的语气显得很生硬。 “嗯。” 阿黎点点头,态度也有些冷淡。 阿鹏把柴火放下,走到我面前,盯着我:“汉家兄弟,你什么时候走?我们寨子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这话听着像送客,但配合他那眼神,更像是一种试探和警告。 我笑了笑,已经想好了说辞。 “是啊,叨扰好几天了,等体内的蛊虫安定下来,一个星期以后就走。” “一个星期?” 阿鹏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给出具体时间。 他怀疑地看了阿黎一眼,又看向我:“这么急?” 我面不改色:“我为蛊虫而来,没什么情况肯定要走的。” 阿鹏没再说什么,哼了一声,扛起柴火走了。 但我能感觉到,他离开时那眼神,充满了不信。 “他会不会起疑心?” 闫川看着阿鹏的身影,低声问我。 阿黎眉头微蹙:“肯定会,阿鹏心思很细,而且他一直……不太喜欢你,不过没关系,只要撑过明天白天就好了。” 我们在茶园又待了一会儿,便返回了竹楼。 下午,阿黎再次帮我调和蛊息。 这一次,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体内绾丝蛊的躁动。 阿黎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帮我进行穴位检查,要不是闫川和八爷在房间里,我估计阿黎真不一定能忍的住。 这不是她能左右的情绪,是一种来自身体以及心灵深处的声音。 就像灵犀蛊让我打破关着玄阴蛊的陶罐一样,根本不受控制。 “吴果,据我观察,如果你身体里没什么大的波动,那两个小虫子应该挺融洽的。” “什么意思?” 我转脸看着阿黎,看着她的纤纤玉指点在我的后腰上。 “意思就是咱们可能都杞人忧天了,灵犀蛊故意让你把玄阴蛊放出来,应该是有把握压制它。而且玄阴蛊对它来说可能也有一定好处。你短期内可能会不适应,这也让你心里开始猜忌。但这几天下来,我帮你调理蛊息,却发现玄阴蛊温顺的很。” “那你的意思,我不用担心它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阿黎摇摇头,说这些都是她的感觉,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 我又重新趴了回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我以前对怪力乱神这些是嗤之以鼻的,自打踏入社会,经历了太多离奇事儿,这些事说给别人,人家肯定以为我是精神病。就拿八爷来说,谁会相信一只鸟会说话?” 正在打盹的八爷听到这话,立马不愿意了:“你们聊你们的,扯上我干什么?爷我说话怎么了?爷我还会飞呢!” “……”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成名绝技 傍晚。 阿黎离开以后。 我们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开始为明晚的逃离做最后的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就是把随身物品收拾好,确保能随时出发。 闫川检查着自己包里的东西,嘴里忍不住嘟囔:“奶奶个腿,感觉跟做贼一样。” 八爷站在窗台,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人过来了。” 我们立刻噤声。 片刻后,竹楼外传来寨老婆婆沙哑的声音:“汉家娃子,在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来了?难道计划暴露了? 我示意闫川镇定,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竹楼的门。 门外站着寨老婆婆,只有她一个人。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婆婆,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我侧身让开,寨老婆婆摆摆手,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缓缓开口:“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 “呃……婆婆,我家里有点急事,得先回去一趟。” 我说话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寨老婆婆盯着我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方才开口。 “走得这么急……是怕老身害你,还是嫌我们寨子招待不周?” 这话带着刺,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婆婆您说哪里话,寨子很好,您和阿黎对我更是照顾有加。实在是事情突然,不得不回去。” “哦?” 寨老婆婆拖长了音调,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 “既然家里有事,老身也不便强留。只是……你体内的玄阴蛊,离了绾丝蛊的调和,怕是撑不了多久,你这一走,前途未卜啊。” 开始吓唬我了。 她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更像是一种警告和最后的挽留。 “多谢婆婆关心,我会小心的,等处理完事情,我再回来让您给我想想法子。” 我这样说,留了一个缓冲的余地,也给她一个假信号,我办完事就回来。 她信最好,不信那也没办法了。 寨老婆婆又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离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这么一个老太婆,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压力。 闫川关上门,对我说道:“这老太婆,绝对是来敲打你的。” 八爷也跟着飞了下来:“别看她跟快入土了似的,闫川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我和闫川同时看向八爷,闫川是不服,我是惊疑。 我靠在门上,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寨老婆婆亲自来确认行程,这说明她根本没有完全相信我们过几天就走的说辞。 明晚的离开,恐怕要艰难一些了。 “都警醒点,今晚恐怕不太平。” 这一夜,我们轮流守夜,几乎没合眼。 但竹楼外却异常安静,连虫鸣声都似乎消失了,这种死寂反而让人更心悸。 就像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们,只等我们离开竹楼。 第二天白天,我们按照计划,在寨子里正常活动,但能明显感觉到监视的目光更多了,而且更加毫不掩饰。 阿鹏甚至直接跟在我们后面不远处,像个幽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压抑和焦灼中,夜幕缓缓降临。 寨子里开始响起嘈杂的人声和锣鼓声,祭祀本主的仪式即将开始。 大部分寨民都朝着祠堂方向涌去,寨子顿时空旷了不少。 “时机到了。” 我看着窗外逐渐稀少的人影,背起早已准备好的背包,将大灰塞进怀里,悄无声息的溜出竹楼。 借着建筑物的阴影,快速朝着茶园的方向摸去。 月光惨白,将茶园照的一片清冷。 我们按照阿黎指示的方向,找到了东边那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深处,一条几乎被杂草覆盖的狭窄小路若隐若现。 “就是这里了。” 我心中一喜,刚想有所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吴果,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猛的回头,只见阿鹏带着四五个人,手持棍棒,堵住了我们的退路。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眼神里充满果然如此的嘲讽。 “不是说,过几天才走吗?” “我什么时候走关你屁事?你有事吗?” 这个阿鹏,真不能给他好脸。 而且,就他这个逼样的,也难怪阿黎看不上他,完全傻逼一个。 “你走不了,婆婆交代了,你必须留在寨子里,他们可以走。” 阿鹏手持棍子指着我,态度嚣张,好像已经是胜利者。 “你傻波一吧?把吴果留下来跟你抢阿黎吗?你他妈脑子秀逗了吧?” 没等我开口,在我肩膀上的八爷骂了起来。 阿鹏冷哼一声,说道:“他留下来也会变成死人一个,婆婆会把他体内的蛊虫引导出来,他必定会遭受反噬,然后器官衰竭而死,一个死人,还怎么跟我抢阿黎姐?” 他说到最后,好像已经看到他迎娶阿黎的场面了,嘴角忍不住牵出一抹笑。 这寨老婆婆果然藏着猫腻。 她们想要找蛊鼎,利用我不行,那就利用我身体里的蛊。 但我是蛊虫的承载者,我不听话,那只有把我弄死,重新找一位承载者了。 够歹毒。 “川子,你负责三个,我负责两个!速战速决,别让那些老太婆发现了!” 我话没说完,就已经抽出了后腰上的匕首。 本来看在是阿黎同寨人的面子上,不想见红,但为了自己的安危,我也顾不上那些了。 见我拔刀出来,阿鹏冷笑着看我,眼神轻蔑。 然后,他对我勾勾手指:“来吧,让你看看寨子里的第一勇士,不是你这只菜鸡可以挑衅的!” 我他妈被他给整笑了。 几个菜把自己喝成这样? 我也不再废话,手持匕首,直刺阿鹏的胸口,但没用全力,留了一个后手。 阿鹏见我刺来,没有躲避的意思,手里的木棒对着我的手腕砸了过来,目的是想砸掉匕首。 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砰的一声。 手腕吃力,匕首掉在地上。 阿鹏狞笑一声,但很快就变成了惨叫。 因为我的右脚,已经踢在了他的裤裆上。 成名绝技。 撩阴脚…… ……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药方 阿鹏捂着裤裆。 像只被煮熟的大虾一样蜷缩在地上。 发出痛苦的呻吟。 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他带来的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狠招吓住了,一时不敢上前。 “吴果,住手!” 就在我准备趁机冲出去的时候,阿黎焦急的声音从竹林外传来。 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怒视着地上打滚的阿鹏和那几个不知所措的跟班。 “阿鹏,你们在干什么!婆婆让你们来看住人,不是让你们动手的!” “阿黎姐……他……他……” 阿鹏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幸亏我收着劲呢,要不然他得叫阿朋了。 阿黎没再理会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将一个用油布包好的小包裹塞进我手里,语速非常快的说:“快走!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东,穿过前面的山坳就能到外面的公路!再晚就来不及了。” 阿鹏忍着剧痛,嘶声喊道:“阿黎姐!你放走他,婆婆怪罪下来怎么办!” 阿黎猛的回头,眼神锐利:“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不用你操心!” 她转过头,看着还在犹豫的我,急得跺了跺脚。 “吴果,你快走啊!婆婆她们不是没有办法解你的蛊,她们只是想用这个借口把你一直留在寨子里!这包裹里有压制玄阴蛊的药方,你拿着快走!” 我看着她因为奔跑和焦急而泛红的脸颊,以及眼神里的决绝,心里一阵翻涌。 我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办?寨老婆婆能放过她吗? 我握紧了拳头,不能让她一个人扛:“不行,阿黎,我走了会连累你,我不走了。” 阿黎气的眼前都红了,用力推了我一把:“你傻啊!现在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再不走,等婆婆她们仪式结束赶回来,谁都走不了!” 八爷在我肩膀上直跳脚,用爪子使劲拽我的衣服:“小丫头片子都这么豁出去了,你小子就别跟个娘们似的磨叽了。” 闫川也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果子,听阿黎的,走!” 看着阿黎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我一咬牙,知道再犹豫下去真会害了她。 我对阿黎重重一抱拳,喉咙有些发紧:“阿黎,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阿黎用力点头:“快走!” 我不再迟疑,转身冲进了那条狭窄的竹林小路,拼命向前奔跑。 黑暗中,我仿佛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苍老叹息,像是寨老婆婆的,但她没有追来。 难道她一直在暗中看着我们?还是她对阿黎心软了? 我来不及细想,只能埋头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感觉肺部像火烧一样,再也听不到寨子里的任何声音,我们才敢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剧烈喘息。 “妈的……早知道……早知道把车停寨子外面了……” 闫川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 “这下……这下全靠……11路……了……”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抱怨,借着稀疏的月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阿黎给我的那个油步包裹。 里面是两张折叠好的纸,一张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一个药方。 抑玄方。 主药:三七三钱,丹参五钱,用以活血化淤,疏导经脉,缓解阴寒凝滞。 辅药:干姜两钱,肉桂一钱,取其温阳之性,对抗玄阴寒气。 佐药:茯苓四钱,白术三钱,健脾利湿,固护中焦,防寒气伤脾胃。 使药:甘草一钱半,调和诸药。 用法:清水三碗,煎至一碗,温服。每日一剂,连服七日。若寒气复炽,可酌情续服。忌生冷,寒凉之物。 这药方看起来有模有样,药材也是常见之物,应该能暂时压制住那玄阴蛊。 我拿起另一张纸,展开一看,却愣了一下。 那并不是药方或者地图,而是一块折叠好的,且色彩鲜艳的白族手工刺绣手帕,上面用彩线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蝴蝶,在花草间翩翩起舞。 针脚细密,图案精美。 手帕的一角,还用更细的线绣了一个小小的黎字。 这是……? 我捏着这块还带着淡淡草药香的手帕,心里有些异样。 在白族文化里,蝴蝶好像有特殊的意义。 这手帕……该不会是…… “呦呵!” 闫川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挤眉弄眼的说道:“定情信物都给了?果子,你这可以啊!人家阿黎姑娘对你真是没得说了。不过你小子咋跟段誉他爹一个德行?” 八爷也扑棱着翅膀落在我另一边肩膀上,歪着脑袋打量着那手帕。 “蝴蝶传情。在她们白族,这意思可明显了,小子,你这魅力是真不小,咋回事呢?也没看出来哪里突出啊?” “他腰间盘突出。” 闫川在一旁补刀,一人一鸟不要脸的调侃,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俩闭嘴吧,我对阿黎没那个意思,估计这次也不会以后也不会相见了,她这个人情呐,不知道还不还得上。” 八爷用喙啄了一下我的耳朵说道:“人情好还,但爱情嘛,就说不准了。你也别装纯,没有时紫意和情妇娘们,你看你能把持住不?不过话说回来,明年时紫意回来的话,我看你怎么把这事解决了,时家还能容忍你找个小的?人家不要脸了?” 我叹了口气,命运弄人呐…… 我把手帕折好,和药方一起小心翼翼收进贴身的口袋里,心里五味杂陈。 “别胡说八道了,赶紧找出路出去是正事,这荒山野岭的,天亮前找不到公路就麻烦了。” 八爷展翅高飞,嘎嘎叫了两声:“这有啥难的?爷看你心情不好,帮你探探路,别说爷不帮你哈。” 八爷飞远,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 十分钟后,它回来落在我的肩膀上,说道:“再走几十里就能出去了,慢慢走吧,我先眯一会。” 我以为我听错了,抠了一下耳朵:“夺少?” “几十里,腿脚快点,天亮差不多。” 我一阵无语,这走出去,不得一脚泡啊…… …… 第1170章 魏同 八爷说的几十里有点夸张了。 但二十里差不多还是有的。 走在山路上,后来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天蒙蒙亮时,我们总算狼狈不堪的踏上了通往县城的柏油路,拦了一辆早班农用车,颠簸了好一阵才到了车站。 不敢多做停留,立刻买了车票,踏上了返回津沽的漫长路程。 一路无话,等我们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到药王观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闫川把背包往院里石凳上一扔,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特么回来了!这一趟折腾的……果子,我先撤了,找夏天汇报一下工作去。” 说完,这厮就脚底抹油溜了,估计是好些天没见夏天,自己憋不住了。 院子里,丁一还是老样子,安静的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包子则瘫在另一把竹椅上,有气无力的摇着蒲扇,连我们回来都没激起他多少反应。 “包子,你咋地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放下行李,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也不烫啊。 包子懒洋洋的抬了一下眼皮:“没病,就是浑身没劲,提不起精神。我师父也看过了,号了脉,啥毛病没有,可能就是春困秋乏?我这属于秋乏,特别乏的那种。” 我看着他这蔫了吧唧的样子,有点好笑,但也没多想,肖龙的医术不用质疑,他说没事应该就没事。 八爷调侃包子,说他可能是思春了。 要是平时,包子肯定又和八爷掐起来了,这次居然没有反驳,而是耸耸肩,开玩笑的说:“你看果子和川子,他俩那个逼样都找到女人了,我这么玉树临风居然还单身,没天理啊……” 我懒得理他,转身进屋去补觉了。 眼瞅着进了十月,秋高气爽,中秋节和国庆节还赶在了一块。 津沽街上明显热闹了不少,到处都能看到旅游的人和外地上学工作回来探亲的。 药王观所在的这片区域,也比平时多了一些人气。 我倒是没心思凑热闹,整天就窝在药王观里,严格按照阿黎给的药方,每天守着个小药罐子熬药。 三七,丹参,干姜,肉桂…… 一股股浓郁的药味飘散在院子里。 还别说,阿黎这药方还挺管用。 连着喝了几天,肚子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凉感确实减轻了不少,只要我不刻意去感受,几乎察觉不到玄阴蛊的存在。 它和灵犀蛊都安分的要命,在我体内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和平共处。 一人身怀俩蛊虫,这经历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 十月三号这天下午,天气不错。 我照例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守着咕嘟咕嘟冒泡的药罐。 丁一安静的坐在我旁边,目光没有焦点,却莫名给人一种陪伴感。 看着丁一这副样子,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当初在廷尉,光顾着自己肚子那点事了,怎么就忘了问问阿黎,她见识的蛊虫也不少,有没有办法治好丁一的这种失魂症呢? 说不定她真有办法呢。 唉,现在想这些都晚了。 刚想到这,药王观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只见闫川风风火火的冲进来,脸上带着一种警惕的情绪。 他跑到我面前,喘着气说:“果子!果子!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我拿着蒲扇扇着炉火,头也没抬:“谁啊?看你这一惊一乍的。” 闫川压低声音,语气笃定:“魏同!娇子她舅舅!” “魏同?” 我扇扇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皱起了眉头:“他怎么会来津沽?” 娇子自从被我送进了第七疯人院,宋家和魏同一直都没有反应。 我之前也提防过一段时间,但无论哪方人都没动静,这也让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那此次魏同来到津沽,肯定不是观光旅游那么简单。 他会不会是为了娇子的事来的。 闫川凑近了些:“千真万确,我刚开始还以为看错了,跟了他一段。他一个人,穿着打扮挺普通,但眼神贼的很,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 我放下蒲扇,心里琢磨开了。 魏同这人,我接触的次数虽然不多,但他的实力绝对不能小觑。 他绝对有事,难道真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津沽这边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 我站起身,问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往鼓楼那边去了,我看他进了一家茶馆,怎么样?咱们过去看看?” 我看了看锅里还没煎好的药,又看了看蹲在房檐上打盹的八爷,以及依旧神游天外的丁一和瘫着的包子,得,看来就得我和闫川行动了。 “走,去看看。” 我当机立断,魏同突然出现,总让我觉得不对劲,不去弄清楚,心里不踏实。 我赶紧把药罐端下来,把火灭了。 跟包子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丁一,然后和闫川一起匆匆出了药王观,朝着鼓楼方向走去。 津沽的国庆氛围很浓,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但我们俩都没什么心思欣赏,一路快步疾行,很快就到了闫川说的那家茶楼。 那是一家老式茶馆,门脸不大,里面摆着几张八仙桌,坐着不少喝茶闲聊的客人。 我们站在门口,目光扫视一圈,很快就在靠窗的一个角落发现了魏同。 他一个人,面前放着一壶茶,两碟干果,看似悠闲的喝着茶,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窗外,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人。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退到街对面一个卖糖炒板栗的摊位边,假装买东西,暗中观察。 闫川小声嘟囔:“他在等谁呢?” 我摇摇头:“反正不是等咱们。”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只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的男人快步走进了茶馆,径直坐到了魏同的对面。 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魏同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不时的点点头。 由于距离太远,人声嘈杂,我们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 第1171章 威胁 我和闫川在街对面观察了一会儿。 只见魏同和那鸭舌帽男人低声交谈了约莫五六分钟。 鸭舌帽男人便起身匆匆离开了,自始至终没看清正脸。 魏同则继续坐在原地,慢悠悠地品着茶,但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着,显然心事重重。 闫川摩拳擦掌,有点按耐不住。 “果子,咱现在进去不?直接问问他啥意思。” 我盯着茶馆里气定神闲的魏同,缓缓摇头。 “不急,他现在没主动找上门,咱们凑过去反而被动。万一他不是为了娇子的事来的,我们这一露面,不是不打自招吗?如果他真是冲这个来的,躲是躲不掉的,迟早会找上门。” “那咱就这么干等着?” “嗯,以静制动。先回去,看看他下一步棋怎么走。” 我俩没在停留,悄悄离开了茶楼附近,回到了药王观。 一进门,包子就从竹椅上坐直了身子,问道:“真是魏同?” 我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真是他。” 包子咂咂嘴,分析道:“我看呐,八成就是为了娇子的事。你把人家外甥女送进了第七疯人院那鬼地方,换成哪个舅舅能咽下这口气?之前没动静,估计是在摸情况,或者被什么事情绊住了。现在找上门,肯定是掌握了点啥。” 我走到院中,看着还有余温的药罐,心里有些烦躁。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好好说话,我倒是可以跟他解释解释娇子当初干的那些破事。他要是想玩横的……” 我眼神一冷:“我不介意送他去第七疯人院跟他外甥女作伴。” 包子叹了口气:“唉,都是麻烦事。你说这个娇子,好好一个姑娘家,非把自己作成那样……” 对于娇子,包子和我一样,当初我们相遇,到收留娇子,再到后来发生的种种,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这中间出现了什么岔子,才导致娇子与我们越走越远。 八爷在房檐上叫了声:“麻烦就得解决,甭管是谁。” 其实八爷刚开始还是很喜欢娇子的,这么多人里面,就娇子说话还管点用。 不过现在已经物是人非。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药王观里飘荡着淡淡的药香。 我刚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他下意识捡起一旁的扫把杆。 包子也跟着站起来,只有丁一依旧安静的坐在阴影里,好像与世隔绝。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院门前,拉开了门闩。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魏同。 他换了一身深的的衣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锐利的像刀子,直直的钉在我脸上。 他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是:“吴果,娇子在哪?”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药罐地下残余的柴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我心里早有准备,脸上故作惊讶,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娇子?魏老板,你这话从何说起?娇子不是应该在洛邑吗?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 魏同眼睛眯了一下,显然不信我这套说辞,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压迫感。 “吴果,明人不说暗话。娇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津沽。有人见她在这一带活动过,然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宋家那边也在调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摊摊手,一脸无辜加无奈。 “魏老板,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娇子可能真来过津沽,但她可没有跟我碰面,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要是不信,尽管去查好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我不信他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我打定主意,只要没有铁证,就咬死了不知道。 第七疯人院那地方,进去了就别想轻易出来,消息也基本传不出来,我有恃无恐。 魏同丝丝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我的眼神里找到破绽。 我坦然与他对视,心里虽然打鼓,但脸上稳如老狗。 僵持了几秒钟,魏同忽然冷笑一声。 “吴果,你最好说实话。娇子是宋家的掌上明珠,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宋家会放过你吗?” “掌上明珠?” 我冷笑一声:“掌上明珠!要不是我们救她,她可能早被亲爹打死了!她要是掌上明珠,也不会流落街头成了小乞丐,被我们收留!行,以前的种种不提,后来到底是宋家教唆还是你魏老板教唆的?原本很好的关系变成了敌人!别的我不说,拿吴老二的性命做要挟,这事是人能办出来的?” 我想想以前的事就生气,说话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魏同哼了一声:“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掺合,现在我就想知道娇子在哪,或者让宋家来问你?” 他这话威胁意味十足,但我听出他语气里似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更像是一种试探和施压。 于是我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魏老板,你这话就严重了,我吴果行事,对得起朋友,也没主动招惹过谁。娇子的失踪,我也很担心,但你总不能空口白牙就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吧?要不,你报警?” 我把皮球踢了回去。 报警?他这种人最不喜欢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 魏同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阴沉。 他目光扫过院子里的闫川,包子,还有房檐上的八爷,最后又落回我脸上。 “行,吴果,你有种。” 他点完了点头,语气森然:“我希望你一直这么嘴硬,如果让我查到娇子的事跟你有关,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完,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口。 我关上院门,后背已经渗出一层细汗。 刚才那番交锋,看似我占了上风,但魏同最后那眼神,让我心里不踏实。 闫川说笑一句,为了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果子,你这演技可以啊,我都快信了。” 八爷飞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怕他个鸟!实在不行,先下手为强,弄死他!” 我点点头。 我们帅气逼人组合,还弄不了一个魏同? …… 第1172章 他给的太多了 魏同离开后。 药王观里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多少。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头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有点棘手。 当天深夜,我们正准备熄灯休息,院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比傍晚时急促的多。 我心里明白,该来的第二回合来了。 打开门,魏同去而复返。 他脸色比傍晚时更难看,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吴果!” 他这次连寒暄都省了,直接堵在门口,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娇子就是在津沽失踪的,我有确凿的证据。” 我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哦?什么证据?” 魏同死死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神!手!李!” 我心里念叨了一下神手李的名字,暗骂这老小子不讲究,居然把消息卖给了魏同。 当初让他帮忙打探娇子的下落,也是迫不得已,没想到留了这么个尾巴。 既然魏同知道了,我再装傻也没什么意思了,再抵赖反而有些小家子气了。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魏同逼视的目光,坦然道:“行,既然你查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没错,娇子是我送走的。” 魏同瞳孔猛的一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我承认,还是让他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把他送哪去了?!” “第七疯人院。” 我平静的说出这个名字。 “第七……疯人院?” 魏同显然没听过这个地方,但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去处,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是什么地方?!你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了?!” 我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但那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不能多说。你只需要知道,那里只进不出,专门收容像娇子这样危险且无法控制的人。不过娇子还活着,这是肯定的。” “把她接回来!” 魏同猛的抓住我的衣领,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 “我不管那是什么鬼地方!立刻把她接回来!这件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闫川和包子见魏同抓着我的衣领,想上前,被我摆手拦下了。 我任由魏同抓着,眼神冷了下来。 “魏老板,请你搞清楚状况。第一,第七疯人院不是菜市场,不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第二娇子当初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有点数!她现在精神状态极不稳定,放在外面就是定时炸弹!我把她送进去,既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也是为了保护她不再继续错下去!我没杀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我冷笑一声,一把把他推开。 “我倒是想问问你,或者问问宋家!娇子开始跟我们相处的好好的,为什么后来突然充满敌意?处处跟我作对,甚至不惜下死手!我吴果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她吧?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们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宋家在搞什么鬼?” 我连珠炮似的发问,把憋在心里很久的怒火都倒了出来。 这件事我一直没想通。 娇子的转变太突然,太彻底了。 魏同被我问得一愣,眼神闪烁了几下,气势明显弱了一些。 他松开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娇子那孩子,从小性子就倔,心思也重。她回到宋家后,确实跟家里几个长辈,尤其是她爸闹得很不愉快。但具体因为什么,她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再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我只知道,她后来恨你。为什么恨,我不知道,或许……真的跟宋家有关吧。” 听到他这话,我心里更加确定,娇子的转变背后肯定有宋家的影子。 只是这潭水有多深,现在还看不清。 “魏老板。” 我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立场坚定。 “看在你也算关心娇子的份上,我跟你交个底。第七疯人院,我真无能为力。而且,说句实话,娇子现在待在那里,对她,对大家都好。她的精神状态,普通社会容纳不了。” 魏同沉默了,他靠在门框上,低着头,好像在消化这个残酷的事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吴果。” 他声音低沉:“说实话,我并不想跟你撕破脸皮。娇子这件事……我会如实转告宋家。至于宋家那边怎么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行啊,让他们来呗,我还是那句话,我占着理。如果宋家想来讲道理,我奉陪。如果他们想来硬的……” 我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也不介意让我爷爷,或者时老爷子,跟宋家聊聊,看看是他们在洛邑的根基硬,还是老爷子们的关系硬。” 我这话多是警告,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是第一次拿两位老爷子的名头来说事, 没办法,正面抵抗宋家,我自己确实没有那个实力,这点我承认。 魏同听出我话里的分量,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好像想重新评估我的背景和底气。 “好,好。” 魏同点头,然后他不再多言,转身踉跄着离开了,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萧索。 娘亲舅大。 娇子没了妈妈,魏同这个当舅的,不可能不操自己外甥女的心。 关上院门,闫川立刻凑过来:“果子,你刚才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啥?我和包子直接拿下他就行了呗。” 我白了他一眼:“这事早晚都得解决,他不能不管娇子的。” 包子打了一个哈欠:“果子,宋家毕竟势大,不怕他们明着来,就怕玩阴的。” 我点点头,心里清楚,和宋家的梁子,从开始就没解开。 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我就想给神手李打电话。 电话接通,神手李率先开口:“吴老板,我就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 我冷哼一声:“哼,李老板,你办事不厚道啊。” 神手李无奈一笑:“真不好意啊吴老板,我也不想说,但他给的太多了……” …… 第1173章 邺城 神手李这人,我也不能与他撕破脸皮。 回头哪天还得找他帮忙。 他这种人,利益当先,谁给的钱多给谁办事, 挂了神手李的电话,我正琢磨着怎么应对宋家可能带来的麻烦,手机响了,是袁泉打过来的。 袁泉的声音略显兴奋:“老板,有消息了,贺老四有动静了。” 我精神一振,这真是个意外之喜。 “在哪儿?” “豫州,邺城!” 袁泉的语气很肯定:“消息绝对可靠,我一直没放弃找他,他前几天到的邺城,应该不是路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邺城……” 我脑子里立刻闪过关于这座古城的信息。 邺城,六朝古都,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都曾在此建都,地下不知道埋了多少王侯将相。 贺老四这老狐狸跑到那里,绝对是闻到什么大墓的味儿了。 “好,辛苦你了,老袁。” 我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有了贺老四的线索,我就得主动出击,去会会这个王八蛋。 要是能解决掉这个一直跟我作对的老犊子,那最好不过,而且说不定还能顺手捞点外快。 挂掉袁泉的电话,我对包子他们说道:“这次大家都去,贺老四太滑溜,人多力量大,务必这次把他拿下。” 闫川一听就来了劲:“奶奶的,这次非得把这老小子的屎打出来不可。” 包子闻言,看了一眼丁一:“傻大个咋办?” “他也去。” 丁一现在很安静,也不乱跑了,跟在身边也没什么问题。 最主要的一点,关键时刻八爷激发一下他,能伸手帮忙,这可是一个大杀器。 八爷点头:“傻大个交给我,我能看好他。” 丁一可能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居然也微微抬起了头。 第二天一早,闫川弄来一辆金杯车,我们便出发了。 车子后面塞的满满当当,除了我们四个人大活人,还有八爷和大灰以外,还带了不少工具,水和干粮。 当然还少不了我每天要煎的药。 “邺城离洛邑不远,不知道宋家的活动范围在不在这。” 包子这是把魏同的话放在心上了,我倒是没那么担心。 因为面对宋家这个庞然大物,我不能靠自己,得搬出来时家和龙家。 他这地头蛇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对抗这俩家的分量。 “没事,宋家也不傻,而我也不是三年前那个吴果了。” 车子一路向南,进入豫州地界,直奔邺城。 此时的邺城早已不是当年的都城,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历史的厚重感。 按照袁泉提供的模糊地址,我们找到了贺老四最后出现的一片区域。 这里位于县城边缘,靠近漳河的一片老城区。 这里房屋低矮,街道狭窄,看起来就鱼龙混杂。 我们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然后人员分散开,开始用江湖路子打探消息。 闫川和包子,去了附近的茶馆和棋牌室。 这种地方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处,消息灵通。 他们俩假装成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借着喝茶打牌的功夫,旁敲侧击的打听最近邺城有没有什么地下新闻。 我带着丁一,在旧货市场和古玩摊附近转悠。 丁一虽然不说话,但他那种游离世外的气质有时候反而能降低别人的戒心。 我假装对老物件感兴趣,跟摊主套近乎,闲聊中问起最近有没有什么好坑出来的东西。 八爷和大灰也被我安排出去。 八爷有绝对的制空权,能居高临下的观察这片区域的动静,重点是留意那些在偏僻地方转悠的人。 而大灰呢,则被我派到郊区,那里人少,它也不容易暴露,但那种地方偏偏是容易出现古墓的。 第一天没什么收获。 闫川和包子在茶馆里听了一肚子八卦,但没听到我们想要的确切消息。 我在古玩市场也没什么特别的线索,倒是丁一安静的样子让几个摊主觉得他不凡,多跟我聊了几句,可惜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晚上我们在旅馆里,包子揉着肚子,他只要一晃,就能听见肚子里的水声。 咕噜咕噜的。 “奶奶,喝了个水饱,明天我可不去了,染发川子自己去吧。” 闫川摆摆手,说他不想说话,一张嘴都想往外吐水。 我叹了口气,贺老四这人,总是能把自己的行踪掩饰的很好。 这老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先睡觉,大灰还没回来,说不定明天能带给咱们惊喜。” 第二天,我们白天依旧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傍晚,我们在一家路边摊吃烩面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八爷从空中俯冲下来,落在我旁边的凳子上,压低声音:“大灰回来了,我估计它有发现了。” 没一会儿,大灰从隐蔽的角落窜了过来,拽着我的裤脚,爪子往西边指。 我赶紧去结了面钱,然后跟着大灰往西边走。 到了地方,我们发现这里有一座废弃的河神庙,大灰指着庙吱吱叫着。 “大灰说,晚上有人影在这边晃荡,看着就不像好人。” 我们齐齐转头看向八爷,好家伙,大灰叫的什么意思它都能翻译出来? 八爷翻译完,大灰又指着庙吱吱叫了两声,鼻子也使劲的闻着。 河神庙很破败,断壁残垣,荒草丛生。 我们躲在远处观察,直到天色完全黑透。 快到半夜的时候,几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摸进了河神庙。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不清那几人的脸,但其中有一人走路的姿态和隐约的轮廓,让我心头一跳。 很像贺老四。 闫川见人进去,低声问我:“果子,是他吗?” 我点头,他这都要冲过去。 我赶紧按住他:“先别急,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破庙底下,难道还真有东西?” 我们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河神庙的入口。 贺老四进去以后,里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搬动什么东西,然后又安静下来。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这伙人从里面出来了。 我皱眉,怎么这么快? 难道里面没东西?准备跑路了? …… 第1174章 金刚墙 看着贺老四那伙人消失在夜色中。 闫川有些着急了。 “果子,跟不跟?再不跟就追不上了。” 我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跟。他们这么快出来,要么是确认了位置但还没动手,要么就是下面情况复杂,需要准备。贸然跟上去容易打草惊蛇。” 我转头看向那座黑黝黝的河神庙,接着说道:“走,咱们先进庙看看,他们刚才肯定在里面动了手脚。” 我们几个打起手电,慢慢摸进了破败的河神庙。 庙里不大,到处都是残破的蛛网和厚厚的灰尘,正中一尊河神像早已斑驳不堪,看不出本来面目。 手电光扫过地面,能看出一些杂乱的脚印,显然是刚留下的。 “分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小声说完,包子和闫川开始检查神像后面和两侧的墙壁,我则仔细查看地面,特别是那些脚印最密集的区域。 丁一安静的跟在我身后,八爷落在神像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大灰则用它灵敏的鼻子闻来闻去。 没过一会儿,包子突然在神像底座后面喊了一声:“果子,你看这儿!” 我们赶紧凑过去,只见神像底座后面的一块青石板边缘,有明显的撬动痕迹,缝隙里的灰尘比旁边干净一些。 闫川用工兵铲插进缝隙,用力一撬,石板应声而起,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土腥气立刻涌了上来。 闫川眼睛一亮:“盗洞!” 我用手电往洞里照了照,是斜向下方的土阶,挖的很粗糙,但足够人猫着腰下去。 洞壁上还能看到新鲜的铲痕。 “贺老四他们刚才就是进了这里。” 我开始判断:“但这么快出来,说明可能还没挖到主墓室,或者遇到了什么阻碍,需要回去拿工具或者商量对策。” 闫川闻言跃跃欲试:“那咱们下去?” “不。” 我再次否决:“下面情况不明,贺老四他们肯定还会回来。咱们不如来个黄雀在后,等他们找到东西,或者下了墓,咱们再堵门口,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包子拍手:“让他们给咱们打工,咱最后摘桃子。” 八爷就喜欢这种套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爷喜欢。” 我们退出河神庙,将石板恢复原状,尽量抹去我们来过的痕迹。 然后又在附近找了一个既能观察庙门,又足够隐蔽的废弃院落藏了起来,轮流休息,盯着河神庙的动静。 这一等就是两天。 期间贺老四那伙人又来了两次,每次都是晚上,进去待的时间比第一次长了些,但依旧没有长时间停留。 看来下面的工程不小,或者确实遇到了麻烦。 到了第三天晚上,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贺老四带着五个人,背着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再次来到河神庙。 这次他们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庙门口低声商议了一会儿才鱼贯而入,并且进去后,从里面用什么东西顶住了庙门。 闫川压低声音,有些兴奋:“要动手了。” 我按住他:“沉住气,等他们下去深了再说,八爷,你从屋顶找个缝隙看看里面的情况。” 八爷悄无声息的飞上庙顶,过了一会儿回来报告:“他们全都钻进那个洞了,还在里面挪了块大石头把洞口半掩着,估计是怕被人发现。” 我心中一定:“好,再等半个小时,等他们彻底深入了,咱们就行动!” 我心里乐开了花,这次总算能把贺老四堵在下面了。 上次把我当猴耍,这次我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半个小时格外漫长。 我们检查了一遍随身带的家伙,不需要多,防身就行。 因为贺老四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嘿嘿。 时间一到,我们立刻行动,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河神庙后墙,这里有个破损的小洞,稍微一加工,就能钻进去。 进去以后,庙里没人了,那个盗洞口被一块不知哪搬来的断碑半掩着。 我示意闫川和包子轻轻挪开断碑,黑黝黝的洞口再次出现,路面隐约传来细微的挖掘声和说话声,显得很远。 我侧耳听了听:“他们已经在下面了,走,咱们下去,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依旧是闫川打头,我紧随其后,然后是包子,丁一留在上面,由警戒的八爷看着,大灰断后,然后依次钻进了盗洞。 盗洞是倾斜向下的,挖了大概十几米后,变得水平,显然是沿着某个天然的土层或者旧河道在挖。 空气浑浊,洞壁也很粗糙,不时有碎土落下。 我们屏息凝神,沿着盗洞小心翼翼向深处摸去,挖掘声和隐约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再加把劲,这金刚墙太他妈硬了!” 是贺老四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抱怨道:“四爷,这好像是灌了铁汁的,普通家伙事弄不动啊!” “废话,普通墓能用铁汁浇筑?肯定是大家伙,把家伙准备好,用炸药!” 贺老四的声音带着狠劲。 听到炸药二字,我心里一紧。 这老小子果然够狠,也不怕把墓炸塌了同归于尽。 我们又往前摸了一段,盗洞到了尽头,前面隐约有光亮透出。 我们躲在拐角处,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前面是一个稍微开阔些的土室,贺老四和另外五个人正围着一面看起来非常坚固且泛着青黑色金属光泽的墙壁忙活。 墙上已经凿出几个小孔,有人正在往里塞着管状的炸药和引线。 几盏矿灯挂在土壁上,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忽长忽短。 果然是想搞爆破! 包子在后面戳了一下我的后背,等我会回头,给我比划了一个手势。 意思是现在怎么办?等他们炸开再说?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这个土室是盗洞的尽头,也是进入墓室的唯一通道。 现在冲出去,既是控制了贺老四一伙人,金刚墙还得我们自己破。 我们对炸药不懂,万一搞塌了,再把自己埋里面,那乐子可就大了。 等。 等他们进了墓室,在看到琳琅满目的陪葬品时我们再出现。 给贺老四一个惊喜…… …… 第1175章 七窍生烟散 贺老四准备爆破。 我们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躲在一个相对稳固的拐角后面,捂住了耳朵。 没过多久,就听见几声沉闷的爆炸声从里面传来。 整个盗洞都跟着抖了三抖,顶上的土簌簌往下落。 闫川咂舌:“我靠,这老小子玩真的啊!” 等震动和尘埃稍微平息,我们再次摸到土室入口,探头望去。 只见那面坚硬的青黑色金刚墙被炸开了一个不规则的大口子,边缘还冒着丝丝青烟,露出后面黑漆漆的空间。 空气中的那股硝烟味迟迟不散。 “在硬的墙,也扛不住炸药的威力啊。” 我在心里感慨了一句,这玩意儿确实比洛阳铲和工兵铲效率高多了,就是太冒险。 贺老四那伙人显然早有准备,等烟雾散得差不多了,就拿着大锤和钢钎上前,对着炸开的缺口边缘猛砸,扩大入口。 没一会儿,一个能容人弯腰通过的洞口就被彻底打开了。 贺老四先用手电往里照了照,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挥手,带着手下依次钻了进去。 他们在路面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安全,然后才传来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我们又耐心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他们已经深入了,这才从藏身处出来谨慎的穿过那个被炸开的洞口。 一进去,我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阴凉干燥之气,与外面盗洞的潮湿土腥味截然不同。 手电光向前延伸,照亮了一条笔直向下延伸的宽阔甬道。 甬道两侧是用巨大的青砖垒砌,砖石之间几乎严丝合缝,顶部是拱券结构,显得十分坚固宏伟。 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上面雕刻着一些模糊的莲花和忍冬花纹。 闫川用手电筒照着两旁的墙壁,忍不住说道:“好家伙,这规制,起码是个王侯级别的吧?” 我仔细辨认着那些花纹:“看这砖石和纹饰,像是北朝时期的风格。邺城是北朝好几代都城,埋在这里的大墓,规格肯定低不了。” 我们沿着甬道小心翼翼的向深处走去,甬道很长,两边没有任何耳室或者陪葬坑,显得异常简洁而肃穆。 走了大概五六十米,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墓室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主墓室呈长方形,面积得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穹顶高耸,四壁绘制着虽然斑驳但依旧能看出昔日华丽的壁画。 内容多是仪仗,出行,宴饮的场景。 墓室中央放置着一具巨大的石椁,椁盖上雕刻着精美的神兽和云气纹。 而在石椁的周围,散落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木质箱子,很多都已腐朽开裂,露出里面金灿灿,白花花的光芒。 那是成堆的金饼,银锭,玉器,玛瑙,琉璃等各种珍宝。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整个墓室都反射着诱人的光彩,简直能晃花人的眼。 贺老四和他的手下,此刻正像掉进米缸的老鼠,兴奋的低吼着,手忙脚乱的将那些金银玉器往他们带来的大麻袋里塞,脸上洋溢着贪婪和狂喜。 “发财了!妈的!这下真发财了!” 贺老四一个手下抱着一捧金饼,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 “少废话,快装!挑值钱的拿!” 贺老四一边催促,一边自己上手感受这些宝物的温度。 看到这满室的珍宝,连我心里都忍不住跳快了几拍。 但我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我们的主要目标不是这些,而是贺老四。 我对着闫川和包子打了个手势,然后我们仨突然从甬道阴影中冲出,大喝一声:“贺老四,别来无恙啊!这见面礼够丰盛吧?”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墓室里如同炸雷,把正在疯狂敛财的贺老四一伙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宝贝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贺老四猛的回头,看到是我,脸上的肌肉瞬间扭曲。 “姓吴的,你他妈阴魂不散是不是!!!” 闫川狞笑一声,根本不废话,直接扑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等你请我们分赃呢!” 包子也如同野猪下山,冲向了另一个人。 我则目标明确,直奔贺老四。 “老东西,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逃!” 墓室里顿时乱做一团。 打斗声,怒骂声,金属碰撞声响成一片。 贺老四那几个手下虽然也是亡命之徒,但哪里是闫川和包子这两个练家子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放倒了两三个。 大灰更是刁钻,专门咬人脚后跟和裤裆,疼得人家哇哇乱叫。 我这里就比较有压力,贺老四身手不错,但不如老黑。 我还纳闷呢,为啥这次老黑没跟着贺老四,要是他在,我们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当然了,我的任务是拖住贺老四,等闫川和包子解决完其他人,他也就插翅难逃了。 贺老四眼见手下迅速减员,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自己不是我们三个的对手,一边抵挡着我的攻击,一边眼神疯狂的四处乱瞟,好像在寻找脱身的机会。 但他不知道,上面还有一个丁一守在那里呢。 就在这时,包子突然大喊一声:“都屏住呼吸。” 他这一嗓子特别突兀,连我都愣了一下。 只见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己的裤裆里掏出一个灰不拉几,巴掌大小的药包,对着正想往石椁后面躲的贺老四就扬了过去。 一股辛辣刺鼻,带着浓重石灰和某种怪异草药混合味道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劈头盖脸的罩向贺老四。 “咳咳咳……阿嚏!” 贺老四根本没想到包子还有这手,猝不及防吸进一大口,顿时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瞬间失去了战斗力,捂着脸弯下腰拼命揉眼睛。 “我操,包子,你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连离得稍近点的闫川都被这味道熏得够呛,赶紧捂住口鼻往后退。 包子得意的拍了拍手:“独家秘方,七窍生烟散,够他喝一壶的。” 趁着贺老四失去反抗能力,我和闫川迅速上前,三两下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 第1176章 超出预期 贺老四这家伙。 虽然被呛的眼泪鼻涕横流,咳嗽不止,但嘴还是硬的。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声音嘶哑的放着狠话。 “姓吴的,你他妈有种就弄死我!不然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冷哼一声,蹲下身,从后腰里拔出匕首,冰冷的刀面在他眼前晃了晃,反射着墓室里珍宝和矿灯混杂的幽光。 “贺老四,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嘴硬?我问你,服不服?” “服你妈!” 贺老四梗着脖子,一口唾沫啐向我,被我侧头躲开。 “行,有骨气。” 我眼神一厉,不再废话,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向前一送,精准的刺入了他的脖颈侧面。 贺老四身体突然一僵,眼睛瞬间瞪的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痛苦。 他想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汨汨涌出。 我凑近他耳边,声音很平静:“放松,头晕是很正常的,下辈子长点记性,别惹不该惹的人。” 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咯咯声,身体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眼神迅速涣散,最终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我拔出匕首,在他还没完全凉透的衣服上仔细擦干净血迹,然后站起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纠缠多时,几次三番想找我麻烦的老头子,总算彻底解决了。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包子走过来,踢了踢贺老四的尸体,啐了一口:“妈的,便宜这老小子了,死的这么挺快。” 闫川捂着口鼻,离那还在弥漫的辛辣粉末远点,瓮声嘟囔着:“包子,你下次用这招时提前说一声,差点把我送走!” 解决了后顾之忧,我们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这满室的珍宝上。 贺老四剩下的手下早就被放倒了,被闫川顺手也捆了起来,扔在角落瑟瑟发抖。 “来来来,正事儿干完了,咱们该清点战利品了。” 包子搓着手,眼神放光的走向那些散落的木箱。 我们开始仔细整理这些陪葬品。 这些东西明显带着浓厚的北朝风格,尤其是疑似北齐的特征。 金银器最多,主要是各种形式的饼,铤,板。 金饼大小不一,上面有些刻着模糊的印记或重量单位。 银锭则多是船形或条形。 还有一些制作精巧的金银器皿,比如一件鎏金錾花银壶,壶身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和瑞兽。 虽然蒙尘,但依然能看出当年的华美。 几只银质高足杯,造型优雅。 还有一些金银材质的带扣,饰片,上面镶嵌着绿松石或玛瑙,虽然有些脱落,但仍显珍贵。 玉器数量也不少,多为白玉或青玉。 有几套完整的组佩,包括璜,珩,冲牙等。 玉质温润,雕工简洁大气,是典型的汉代遗风加上北朝特色。 还有一些玉璧,玉琮,形制古拙。 最引人注目的是几件圆雕的玉辟邪和玉猪,形态憨拙,刀法简练,应该是握在手中的葬玉。 陶瓷器相对金银玉器来说没那么耀眼,但也能看出不凡。 有几件青釉莲花尊,器形硕大,釉色青绿,塑贴着精美的莲瓣纹,是北朝青瓷的典型器。 还有一些黄釉乐舞俑扁壶,壶身两面印刻着胡人乐舞图案,生动有趣,充满了异域风情。 不少陶俑,包括武士俑,骑马俑,侍女俑,虽然有些残损,但阵容庞大,显示了墓主人生前的威仪。 此外,还有大量的琉璃器,玛瑙,水晶,琥珀等组成的项链,手串等饰品,虽然串线大多腐朽,但珠子本身色彩斑斓,品质上乘。 一些锈蚀严重的铁器,如环首刀,铠甲片等,也散落在角落。 甚至一个角落里,我们还发现了几枚拜占庭帝国的金币,这充分说明了北朝时期中外交流的频繁。 “发财了,这次又发财了!” 包子抱着一捧金饼,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闫川对那几件大件的青瓷瓶很感兴趣,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我大致估算了一下,光是这些散落在箱外的明器,其价值就已经难以估量。 这还是外棺室,真正的重头戏,应该在那具巨大的石椁里。 我深吸一口气,对闫川和包子说道:“开棺!” 我们三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的石椁盖撬开一条缝隙,然后用撬棍慢慢挪开。 椁室内,是一具保存相对完好的黑漆木棺,棺木厚重,上面同样绘有朱红色的云气纹和神兽图案。 我们如法炮制,慢慢打开了木棺。 棺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木材混合香料的气味涌出。 棺内铺着厚厚的锦缎,已经碳化。 墓主人的遗骸早已化为枯骨,穿着一件生锈严重的金属铠甲,依稀能辨认出甲片的形状。 头盔放在头骨旁边,同样锈迹斑斑。 尸骨周围,摆放着更为精美的陪葬品。 一柄长度超过一米的环首刀放在尸身的右侧,刀形还算完整,刀柄末端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玛瑙。 左侧是一套完整的铁质马具,包括马镫,鞍桥饰品等。 尸骨的腰部位置,有一枚金质官印。 我小心的拿起,擦去泥土,上面用阴文篆刻着骠骑大将军章几个字。 好家伙,这可是北朝时期的高级武职官衔,正一品或从一品的大员! 此外,棺内还有大量小巧但特别精美的金玉饰品。 一套完整的金质头冠,上面缀满了珍珠和各色宝石,但大多已经脱落。 几件玉佩雕刻的特别精细,远超外面那些。 还有一些小巧的金盒,玉盒,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可能是丹药或者香料。 最让我注意的是墓主人胸口位置放着的一面铜镜,镜背有精美的神兽纹和铭文带,我依稀能辨认出位至三公之类的吉祥语。 这进一步印证了墓主人极高的身份地位。 我摩挲着金印,心潮澎湃。 没想到这次不仅解决了贺老四,还撞上了这么一座北朝高等级墓葬,墓主人还是一位手握重兵的顶级武官。 这收获,远远超出了预期…… …… 第1177章 十几麻袋战利品 我看着这满棺满室的珍宝。 我们激动归激动,但很快就面临一个现实问题。 怎么弄出去?东西太多,我们今晚带来的背包根本装不完。 闫川看着那些大件的瓷器,铜器,有些懊恼:“妈的,失策了,早知道多带几个麻袋下来了。贺老四这死鬼也没想到这里的东西会这么多,加上他们的麻袋也不够啊。” “贪多嚼不烂,今晚先挑肉头厚,个头小的拿,金饼,玉器,宝石,那几枚拜占廷金币,还有棺里那金印和几件精美小件,先装走。” 我定了调子,然后开始快速挑选,将选中的东西小心塞进背包。 很快,三个背包就变得沉甸甸的。 包子指了指角落里被捆着的贺老四手下,问我:“果子,这几个肉票咋处理?” 我瞥了一眼那几个瘫在地上的家伙,眼神一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送他们下去跟贺老四作伴吧,免得出去乱说话。” 闫川和包子会意,没多说什么,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后患。 墓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三个和满室的财富。 我们背上沉重的背包,沿着原路返回。 穿过长长的甬道,爬上被炸开的金刚墙缺口,再次回到那个土室,然后顺着盗洞艰难的往上爬。 回到河神庙里,八爷正不耐烦的在破窗框上跳来跳去,丁一依旧安静的守在原地。 看到我们满载而归,八爷的抱怨瞬间变成了好奇:“收获不小啊?下面坑口咋样?” 包子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咧嘴笑道:“肥的流油。” 我让闫川先把盗洞口用那块断碑和杂物重新掩盖好,尽量恢复原样。 “今晚先这样,明晚准备好麻袋,下来给他来个一锅端。” 回到我们落脚的小旅馆,关紧房门,把背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 顿时,金灿灿,白花花,绿莹莹的光芒铺了半张床,看的人眼花缭乱。 兴奋劲儿过去,现实问题就来了。 我看着这堆成小山的明器,有点头疼。 “东西是弄出来了,可找谁出货?量太大,一般人吃不下啊。” 包子挠挠头:“要不分批走?多找几个下家,每人分担一点。” “话是这么说,可一时间上哪找那么多靠谱的下家?” 我皱着眉,接着说道:“平时就跟贾三妮打交道多一些,三伢子那里,也可以联系一下,但他现在不知道还对明器感不感兴趣。” 第二天,我们分头行动。 我负责联系出货渠道,包子和闫川去准备晚上要用的结实麻袋和搬运工具。 我先给三伢子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三伢子带着点粤语的口音:“喂,果子。” “三伢子,忙啥呢?” 我先跟三伢子唠了两句家常,然后才接入正题。 “三伢子,我手里有批硬货,坑口老,肉头厚,量有点大,想找路子出去,你那边有没有胃口大的下家?” 三伢子一听,来了兴趣。 “北朝的?还是将军墓?这可是好东西!不过果子,量太大的话,一口吞的下家确实不好找,风险也大。我这边可以帮你问问,但估计也得分批走。我给你几个联系方式,你可以都问问,广撒网嘛。” 记下三伢子提供的几个联系方式后,我又拨通了贾三妮的电话。 贾三妮一听我手里有北朝骠骑大将军墓出来的高货,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哎哟我的吴老弟,你可真能折腾,这种级别的坑口现在可不多见了!你等着,我马上订机票飞过去!东西一定给我留着点。不过……老弟,说实话,量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大,我这边资金有限,不敢说全吃下,但肯定尽力。” 挂了电话,我揉了揉眉心。 情况跟预想的差不多,量大难出手,只能多找几个渠道分批消化了。 晚上,我们带着准备好的十几个崭新大麻袋和几捆粗绳,再次来到河神庙。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挪开遮盖物,露出盗洞口,那股熟悉的阴冷土气再次涌出。 “今晚任务重,咱们手脚都麻点,争取一次清坑。” 我话说完,就率先下到盗洞中。 再次进入主墓室,看着那些在矿灯下熠熠生辉的珍宝,依然觉得震撼。 “开工!” 我一声令下,三人开始忙碌起来。 这回不像昨晚那样挑拣了,而是像扫荡一样,见啥装啥。 金饼银锭直接往麻袋里装,玉器珠宝小心的用软布隔开打包,那些精美的金银器皿,陶瓷器,虽然笨重,但也尽量妥善包裹后塞进麻袋。 棺椁里的那些贵重物品,更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 包子扛起一麻袋金饼,掂量了一下,呲牙咧嘴的说:“嘿,这将军家底是真厚实啊。” 闫川一边把一件青釉莲花尊往麻袋里塞,一边回应:“废话,不然能叫肥斗嘛。” 八爷在上面等得不耐烦了,飞下来催促:“快点行不行?一会天都亮了!” 我们来回穿梭,像蚂蚁搬家一样,将一袋袋沉重的战利品从墓室通过盗洞运到上面的河神庙里。 饶是我们三个体力不错,也累的气喘吁吁,浑身是汗。 足足忙活了大半夜,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我们才终于将墓室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清了出来。 河神庙的角落里,堆起了一座由几十个鼓鼓囊囊麻袋组成的小山。 看着这堆劳动成果,我们虽然疲惫,但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这下真是彻底清坑了。 “赶紧的,把洞口封好,咱们撤!” 也不知道贺老四把挖出来的土散到哪里去了,我们只能用石板盖住洞口。 河神庙应该很少有人来,估计也没人能发现。 我们最后检查一遍,将盗洞口撒上灰尘,尽量做的不留痕迹。 然后,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开着装满麻袋的金杯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河神庙,融入了即将苏醒的邺城。 接下来,就是如何安全的把这些烫手的山芋变成实实在在的票子了…… …… 第1178章 公老六 回到旅馆,天边已经泛起了灰白。 连续两晚的高强度作业,加上精神一直紧绷着,我们都是眼皮打架,浑身酸软,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扔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包子更是哈欠连天,嘴里嘟囔着:“不行了不行了,再不睡,老子就要当场圆寂了。” 包子话音刚落,还没等脑袋沾到枕头,我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贾三妮三个字。 我有些诧异,这娘们,动作也太快了吧? 接通电话,贾三妮那带着急切又刻意压低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吴老弟,我到邺城了,你们在哪个位置?现在方便见一面吗?” 我强忍着困意,调侃道:“贾老板,你这速度……莫非是坐着火箭来的?我们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呢。” 贾三妮在电话那头呸了一声:“少贫,我这叫效率!夜长梦多,这道理你不懂?赶紧的,发个地址给我,我打车过去,大点干,早点散!” 得,这位姑奶奶比我们还心急。 挂了电话,我把旅馆的地址发了过去,然后对眼巴巴望着我的包子和闫川耸了耸肩。 “都听见了吧?觉是睡不成了,财神奶奶到,准备接驾吧。” 包子哀嚎一声,瘫在椅子上。 “我滴个亲娘诶,这是要钱不要命啊……” 闫川倒是没说什么,默默的去烧水,准备泡几杯浓茶提神。 至于八爷和丁一还有大灰,他们倒是没受一点影响,早进入梦乡了。 不到半小时,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我拉开门,只见贾三妮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穿着一件这年头挺时髦的米色风衣,头发稍微有点凌乱,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倦容,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透着一股精明和急切。 她闪身进来,反手就把门关紧,动作麻利的很:“快,进屋说。” 我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又乐了。 “贾老板,你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仇家追杀呢。” 贾三妮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目光随即就被房间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十几个麻袋吸引住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嘴角还是肉眼可见的抽搐了几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你们……你们这是把人家都给搬空了啊?” 包子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那堆麻袋:“贾老板,随便看,相中啥拿啥,哥们儿现在困得看这些东西都带重影了。” 贾三妮也没客气,把手包往旁边一放,直接蹲到了麻袋堆前。 她先是小心翼翼的解开了一个麻袋口,里面金灿灿的光芒差点晃瞎人眼。 她拿起一块金饼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成色,点了点头。 接着又打开另一个装着玉器的麻袋,拿出几件玉璜,玉璧对着灯光仔细查看,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她挑选的非常仔细,动作专业迅速,专挑那些器形精美,材质上乘,市场价值高的东西。 金印,拜占廷金币,镶嵌着宝石的带钩,品相完好的玉佩组,几件小巧玲珑的金银器…… 对于那些大件的陶俑和瓷器,她只是看了看,大多摇了摇头,显然是因为不方便运输和出手。 我们仨就靠在椅子上,喝着闫川泡的浓茶,看着她在麻袋堆里忙碌,像只挑剔又高效的寻宝鼠。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贾三妮终于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 她面前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十几件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品。 相比于那十几麻袋的总量,这十几件东西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贾三妮喘了口气:“行了,吴老弟,东西太多了,我吃不下,只要这些精品。就这十几件,价值就不菲了,你开个价吧。” 我喝了口浓茶,提了提神。 “贾老板,咱们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来回拉扯没意思,你直接说价吧,痛快点儿。” 贾三妮盯着我看了两秒,似乎是在判断我的诚意,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又比了个八的手势。 “二百八十个。这批货水头足,路子野,我出手也担着风险,这个价很公道了。” 我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凑个整吧,三百万,图个吉利,也省得找零了。这批货的质量你清楚,绝对值这个数。” 贾三妮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看那十几件宝贝,最终一咬牙。 “成交!就三百万!吴老弟你还是这么会讲价。钱我分批打给你,先付你一半定金,货我安全运走再付尾款。” 我伸出手和她握了握:“成,我信得过你。” 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一半地。 虽然只是出了小部分货,但出货的资金已经非常可观。 交易达成,贾三妮也不停留,将那十几件宝贝打包带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房间里瞬间感觉空了不少。 送走贾三妮,困意再次来袭。 包子已经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我强打着精神,对还算清醒的闫川说:“川子,先睡一会吧,下午我在联系三伢子给的其他路子。”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直到下午四点多才被饿醒。 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我就拿出三伢子给的联系方式,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响了半天没人接。 第二个号码,接通后对方听我说是北朝的大坑货,语气很谨慎,只说暂时吃不下,客气两句就挂了。 看来这量大确实是个问题,下家们都挺小心。 直到第三个电话,才算有了点眉目。 接电话的是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自称姓公,别人都叫他公老六。 听我说明来意和货量后,他显得颇有兴趣,让我带几件样品,约在城南一个老茶社见面。 不敢怠慢,我从麻袋里精心挑选了一件品相不错的青玉螭纹璧,还有两枚保存完好的北朝五铢钱,用软布包好塞进怀里。 让包子和闫川在旅馆里守着那堆金山,我独自一人打车前往约定的茶社。 不知道这公老六的实力怎么样,要是能一口吃下这些东西,价格可以适当优惠些,也免得我再麻烦找其他人了…… …… 第1179章 第一次合作 公老六说的这家茶社挺偏。 门脸也不起眼,里面光线特别昏暗。 下午时分,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后打着盹。 我报了公老六的名字,伙计懒洋洋地指了指最里面一个用屏风隔出来的卡座。 走过去,掀开帘子,里面坐着两个人。 主位上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剃着个贴头皮的青皮短发,身材粗壮,穿着件灰色的夹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审视的劲儿,想必就是公老六。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些的瘦高个,应该是跟班。 “公老板?”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青皮短发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 “坐。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 我坐下,也没多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软布包,在他面前小心摊开,露出了里面的玉璧和钱币。 公老六没动手,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瘦高个。 瘦高个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放大镜和一串强光手电,拿起那件青玉螭纹璧,对着光仔细看了起来,又从不同角度观察包浆和沁色。 看了足足有五六分钟,他又拿起那两枚五铢钱,仔细辨认钱文和锈色。 整个过程,公老六就安静的喝着茶,目光偶尔扫过那几件东西,看不出什么情绪。 瘦高个看完,凑到公老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公老六这才放下茶杯,看向我,沙哑着嗓子开口。 “坑口确实老,东西也对。听说……量不小?” “嗯。” 我点点头:“十几个麻袋,各种器型都有,金,银,铜,玉,陶,瓷,都是北朝骠骑大将军墓里出来的硬货。” 因为是三伢子介绍,所以我就没藏着掖着。 公老六眉头微动,好像对这个量也有些动容。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全吃下,我胃口没那么大,风险也高。不过,我可以挑一批,主要是金器,玉器和精品铜器,陶俑和大部分瓷器,我不要。” 这正在我的意料之中,陶俑和瓷器,市场价格不高,而且物件大,不好运输。 但对我来说无所谓,他能把最值钱的那部分消化掉就行。 “可以,公老板打算怎么交易?” 公老六向前微微探身,说道:“地方我定,你把货送到指定地点,我验货,然后现金交易。第一次合作,谨慎点好。” “理解。” 我表示同意,干这行,小心驶得万年船。 “城西有个废弃的农机厂,知道吗?明天晚上十一点,你们把货拉到那里,只能来两个人。” 公老六说出了交易地点和时间。 “没问题。” 我记下地点,然后双方又谈了一下大致的价格区间。 公老六开价虽然比贾三妮稍微压了一点,但考虑到他吃下的量也不小,而且专要精品,总体还算公道。 谈妥之后,我收起样品,起身离开。 公老六依旧坐在那里,只是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回到旅馆,我把情况跟大家一说,都松了口气。 能找到下家接手大部分精品,压力就小多了,剩下的那些陶俑和大件瓷器,虽然单价不如金银玉器,但总量也不小,可以慢慢找路子散给那些专门收这类货的二道贩子。 这活繁琐,我看看包子,又看看闫川,两人好像没一个能干这活的。 思来想去,我突然想到了马三炮。 这活安排给他在合适不过了,他虽然胆子小了些,但人够机灵。 想到这里,我给马三炮打去了电话。 我能主动给他打电话,马三炮很是高兴,问我是不是又有活干了? “确实有活干,马三炮,你先听我说……” 我把要处理这些陶瓷器物的想法跟他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时间问题,问他能不能在邺城待下来。 马三炮拍着胸脯保证说没问题,三五个月对他来说都是小问题。 我让他明天就动身来邺城,到时候再当面交代他。 马三炮第二天中午就赶到了邺城,一见面他就急不可耐的让我安排任务。 我让他先歇着,等我们晚上出了货以后再说。 我们养精蓄锐,等到晚上九点多,我和闫川才开着那辆金杯车,装着那些货,前往城西的废弃农机厂。 农机厂院里长满了荒草,只有一栋破败的厂房亮着微弱的灯光。 我们把车开进去,按照指示停好。 没多久,公老六就带着四五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那个瘦高个也在其中。 验货的过程很直接,对方的人打着手电,一袋一袋地检查我们带来的金饼,玉器和铜器,确认数量和品质。 公老六在一旁和我进行最后的议价。 最终这批货以六百三十五万成交,我想凑整,硬是让公老六卡的很死。 没有多余的废话,对方直接提过来两个沉甸甸的大旅行包。 我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我和闫川快速清点了一遍,然后互相点点头。 我冲公老六伸出手:“合作愉快。” 公老六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和我握了一下手,沙哑的说:“钱货两清,以后有好货,还可以联系。” 看着公老六他们的车尾灯消失在黑暗中,我和闫川互相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虽然没少折腾,但这样活,总算是圆满收官了。 看着金杯车里那两个装满钞票的旅行包,再想想旅馆里剩下的那些存货,感觉这几天所有的疲惫都值了。 闫川兴奋的一拍方向盘:“走,回去分钱,然后找个好地方,好好搓一顿!” 旅馆里,包子抱着旅行袋不松手。 他说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诱人的铜臭味了。 他这话让我叹了口气,确实,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收获了,好久没有像这样出货了。 我看着一脸羡慕的马三炮,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马三炮,东西都在这里了,怎么出货你自己想办法,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干净利索,别留尾巴。如果出了事,你自吃不了兜着走。” 马三炮连连点头:“吴老板,我办事你放心!” …… 第1180章 西周青铜器 交代完马三炮,我们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邺城。 后备箱里装着那两个沉甸甸的旅行包,以及我们随身的简单行李。 至于旅馆房间里剩下的那些陶俑和瓷器,就全权交给马三炮去折腾了。 我估摸着,那堆东西零零散散全出去,刨去马三炮辛苦费,能再回来三五十万就不错了,算是零头,让他赚点辛苦钱也无所谓。 毕竟我们吃肉,也得让人喝点汤。 车子驶离邺城地界,我们几个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次八爷和大灰辛苦了,钱你俩也花不到,想要啥?我尽量满足。” 八爷白了我一眼,站在丁一的肩膀上说道:“我想要恐龙你能给我整到啊?别说那些虚话,你还是真有心,欠我的那些核桃早就还给我了。” 我挠挠头,心想着不就几斤核桃嘛,至于天天惦记着。 再说了,那玩意儿不都是一个味,别的地方的核桃还能吃出其他味道咋的。 “八爷,你说你咋就那么爱吃核桃的,是不是因为你觉得这东西补脑,所以你才……” 还没等包子说完,八爷的爪子已经拽住了他的耳垂。 开车的闫川笑的合不拢嘴,大灰也在一旁吱吱叫着起哄。 我靠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田野,心里盘算着这笔钱的分配。 这一趟下来,总收入近千万,那真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了。 我们三个平均分,每人还能分到三百多万。 这笔钱,要是不大手大脚的话,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花完。 不过对我来说,现在钱只是一个数字。 回想当初第一次见到吴老二的十万块钱时,我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真是可笑。 “回去都低调点,特别是包子,别有钱就到处乱花,四处显摆。” 包子切了一声,又跟八爷打一块去了,之前那种蔫了吧唧的状态也不见了。 他就是憋的。 一路无话,顺利回到了药王观。 连续的奔波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回到熟悉的环境,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我把钱存进银行,连澡都懒得洗,直接把自己扔进了床里,打算先眯一会儿再说。 我身子还没在床上捂热,丢在床头上的手机就像催命一样响了起来。 我挣扎着拿起手机,一看屏幕,是马三炮。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孙子,不会是刚接手就出事了吧?这才分开几个小时? 接通电话,我没好气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马三炮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又有点小心翼翼。 “吴……吴老板,没打扰你休息吧?” 我语气不善:“有屁快放,我刚躺下。” “哎哟,那真是是不是,不过,我这儿有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马三炮还在那卖关子。 “不说我挂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 马三炮赶紧说道:“是这样,你不是让我处理那些陶俑瓷器嘛,我寻思着先找几个本地的小贩子问问价,摸摸行情。结果,就在刚才,我联系上一个这边收老货的,姓柴,人都叫他柴老板。 我给他看了几样陶俑,他好像兴趣不大,但是……但是他私下问我,有没有路子搞到青铜硬货,特别是带铭文的。” “青铜器?” 我眉头一皱,普通青铜器还好说,带铭文的…… 呵呵,这个东西可比陶瓷器敏感多了,风险也高,而且市面上流通的假货比真货还多。 “你跟他扯这个干什么?我们这趟没有青铜器。” 马三炮赶忙解释:“我知道你们没有,j可柴老板说了,只要东西对,价格绝对让我们满意。他还暗示……他好像知道点什么风声,说最近南边,具体好像是陕晋交界那块,可能有新锅儿开了,出的就是西周的好东西,带长铭文的。” 我心里一动。 西周带长铭文的青铜器,那可是国宝级的玩意儿,放在黑市上都是有价无市,一旦出现,绝对是天价。 但这消息能被马三炮知道,用脚丫子想都不可靠。 “马三炮,你他妈别给人当枪使了!这种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或者是有人做局。” “老板,这个我懂,我一开始也不信啊。” 电话那头马三炮压低了声音:“但那个柴老板,不像空口说白话的人,他给了我一张照片,说是那批货里一件青铜鼎的残片拓片,上面有几个字,我看着挺真的……我寻思着,你见识广,路子野,就赶紧跟你汇报一下,要不,我把照片给你传真过去?” 我沉吟了一下,说实话,现在的我,对一般的小斗已经有点提不起兴趣了。 西周带长铭文的青铜器,这诱惑力也确实够大。 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已经出土了,那还有什么说法吗? 难道那地方是墓葬群?还有待开发的空间? “行,你传过来吧,我把附近商店的传真给你。但你记住,这事到此为止,别再跟那个柴老板深入接触,等我消息。” 我叮嘱完,马三炮忙不迭地答应了:“明白明白,我这就去找传真机。” 挂了电话,我没了睡意,起身去找包子和闫川,把马三炮来电话的说给了他俩。 包子闻言,揉着眼睛问:“咋回事?马三炮那怂包惹麻烦了?” 我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西周青铜器?还带长铭文?” 闫川打了个哈欠,说道:“这消息太悬了,八成是坑。” 包子却来了精神:“万一是真的呢?那玩意儿要是到手一件,咱下半辈子可就真能躺平了。” 闫川回怼:“对,吃枪子也算直接躺平。” 正说着,附近商店的老板给包子打来电话,让他过去拿传真。 包子很快拿回来一张传真纸,上面是一张模糊的黑白图片,看样子是从拓片上翻拍的。 图片上是一个青铜器局部的纹饰和几个铭文。 纹饰是典型的西周晚期风格,虽然只有五六个字,而且因为传真质量问题有些模糊,但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心头猛的一跳。 那几个字的结构,笔法,透着一股浓烈的西周金文气息,绝非后代仿造能轻易模仿出来的神韵…… …… 第1181章 钱不是问题 我看着传真纸上模糊的铭文,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 像,太像了。 但这玩意儿隔着传真,就像隔靴搔痒,看不真切,心里没底。 我捏着传真纸站起身:“不行,得找个明白人给掌掌眼,你俩先待着,我去趟紫意轩找李八指。” 包子一听来了精神:“我也去。” “你去个屁,我又不是干嘛去,马上回来。” 我把他按回床上,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到了紫意轩,店里没什么客人。 李八指正坐在他那张黄花梨茶海后面,眯着眼睛,悠哉悠哉的品着茶。 麻五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一台红白机,接着店里那台老电视,正吭哧吭哧的打着魂斗罗,手指按的手柄啪啪响。 见我风风火火的进来,李八指眼皮都没抬,吹了吹茶沫,慢悠悠的问:“又有啥事啊?这么急吼吼的。” 我也没绕弯子,直接把那张皱巴巴的传真纸拍在他面前的茶海上。 “李叔,赶紧,帮忙瞅瞅这个,有点拿不准。” 李八指放下茶杯,拿起传真纸,只扫了两眼,原本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一些。 他凑近了又仔细看了看,手指甚至在那模糊的铭文轮廓上虚划了几下。 他抬头看我,脸色严肃:“哪儿来的?” 我没细说来源:“一个朋友传来的,说是陕晋那边新出的东西。” 李八指把传真纸放下,斩钉截铁的说:“东西不假,看这纹饰,这铭文的笔法和结构,绝对是西周中晚期的东西,味道正的很。而且,看这内容片段,级别不低,起码是个诸侯一级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三炮这老小子,这次的情报还真他娘是真的? 李八指接着说道:“吴果,这东西还是完整的,那可是了不得的国宝。但正因为这样,才烫手啊。这东西如果是新出来的,说明那边肯定有个王侯级别的大墓被捅了,风声既然能传到你这儿,说明知道的人恐怕已经不少了。现在那边,估计已经是旋涡中心了,各路牛鬼蛇神都得往那儿扎,水浑的很呐!听我一句劝,别掺合。” 我摸着下巴,心里快速盘算着。 李八指的话,点明了其中的风险和复杂性。 但一个念头却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 “李叔,您说……万一那地方不是单一墓葬,是个墓葬群呢?能出一件带长铭文的诸侯器,说明那地方不简单,保不齐旁边还埋着别的呢?这锅儿要是刚破,说不定还有没捞干净的?” 李八指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你小子,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墓葬群?有可能,但正因为有可能,才更凶险。你想啊,能盯着这种级别坑口的人,哪个是善茬?为了这东西,杀人越货都是家常便饭。你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心里那点贪念和冒险精神却被勾了起来。 西周诸侯的青铜器啊,这东西的诱惑力,对干我们这行的人来说,不亚于瘾君子看到了白粉。 我收起传真纸:“我明白了,李叔,感谢指点,我再琢磨琢磨。” 离开紫意轩,回到药王观,我把李八指的话转述给包子和闫川。 闫川听完,直接表态:“果子,李叔说的在理,咱们没必要去冒这个险,我建议,先休息几天,再观望一下。” 包子立刻跳脚反对:“观望?再观望黄花菜都凉了!川子你就是太谨慎,那可是西周诸侯墓啊!万一真是个墓葬群,咱们去捡个漏,弄回来一件,那真是发了!去看看又能咋样?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情况不对咱就跑呗。” 闫川冷笑:“跑?那种地方,真出了事,你往哪儿跑?人生地不熟,面对的可能是本地的坐地虎,甚至是亡命徒,你以为都像贺老四那样的?” 包子梗着脖子:“那也不能因噎忘食啊,富贵险中求,果子,你说句话!” 我坐在椅子上,没吭声,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安全第一,钱够花就行,别贪心。 另一个说:机会难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 我反复掂量着那张模糊的传真纸,这东西的真实性,毋庸置疑了。 关键在于,我们有没有能力,或者说,有没有必要去分一杯羹。 思考了片刻,我最终开口,发现了包子和闫川的争论。 “这样,这事儿,咱先不急着下结论,包子,你想去探探风,可以理解,川子,别的担心也有道理。”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分两步走。第一,让马三炮想办法,从那个柴老板嘴里,再套点更具体的信息,比如确切地点,现在那边大概是什么情况,有哪些人马在活动。只套话,绝不承诺任何事,也不能暴露我们太多信息。” “第二,我联系一下袁泉,看看他有没有陕晋那边的人,让他从侧面打听一下,最近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大墓的风声。” 包子问:“咱们自己呢?” 我敲了敲桌子:“咱们按兵不动,等马三炮和袁泉这边的消息汇总过来,再判断这趟浑水到底有多深,值不值得蹚,以及怎么蹚。在这之前,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包子悻悻的耸耸肩,说我和闫川一样,胆子比针眼还小。 我随后分别联系了马三炮和袁泉,具体事情讲了一遍,两人就去照办了。 我现在觉得,这个情报系统真是太重要了,回头给袁泉拨一笔资金,让他在全国各地组建情报网,这样以后干什么都方便的许多。 当然了,他现在做的也不差。 接下来两天,我们该吃吃,该喝喝,但暗地里都在等两边的消息。 马三炮那边反馈很快,他又约了柴老板一次,旁敲侧击。 据他说,柴老板口风很紧,但隐约透露,东西大概出自陕晋交界一处叫老牛湾附近的山区,现在那边确实很乱。 那里有好几拨人,但好像还没有真正的端锅儿。 柴老板还暗示,如果真有门路弄到东西,他背后有南边大佬接盘,钱不是问题…… …… 第1182章 傀侯? 又过了一天。 袁泉那边也反馈了消息。 他说托人打听了一下,确认老牛湾那边最近不太平。 据说有个放羊的老汉在山里塌陷的土坑里捡到过铜疙瘩,消息就这么传开了。 现在那里明里暗里去了好几拨人,有本地的土夫子,也有外地闻风而去的过江龙,都在满山遍野的找确切位置。 因为地处两省交界,管理相对混乱,所以暂时还没听说有官方大规模介入。 不过袁泉强调,那边山势复杂,当地人也比较排外,让我们如果去,务必小心。 我把马三炮和袁泉两边的消息一结合,情况就清晰多了。 第一,地点:陕晋交界,老牛湾山区。 第二,确实出了东西,但是青铜器残片,引去了对方势力,目前属于混乱的搜寻和可能存在的初期争夺阶段,尚未有明确消息说谁找到了主墓室或者完成了清坑。 第三,风险:对方势力混杂,地头蛇,亡命徒可能都有。 最后,我总结道:“看来,这锅饭还没熟,但灶台边已经围了一群饿死鬼了。” 闫川皱眉:“这么乱,咱们还去吗?感觉捞不到好处,还容易惹一身骚。” 包子却兴奋道:“没熟才好啊,说明好东西还在里头,等他们找到地方,打得两败俱伤,咱们正好捡便宜。” 我摸着下巴,心里盘算着。 为什么我还想去?仅仅是为了那可能存在的,还没被发现的完整青铜器? 不全是。 我心里有个更大的疑问,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已经被偶然发现并遭到哄抢的墓葬,似乎不值得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但李八指确认了那铭文得级别,诸侯一级。 这种级别的墓,结构往往复杂,陪葬品分布也可能有讲究。 最早发现残片的人,或者现在正在搜寻的那些人,未必就能轻易找到核心区域。 而且,混乱本身是一种掩护。 我最终下了决心:“咱们去,但我们的目的不是去跟那些人抢食。” 包子和闫川同时问:“那去干嘛?” 我解释道:“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捡,这么大的山,这么乱的局面,说不定有被忽略的角落。或者,看看有没有机会,等他们找到主墓室,咱们当那只黄雀。最不济,也能摸清那边的情况,认清一些道上的人,为以后铺路。总之,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见机行事。” 我看向趴在窗台上嗑核桃的八爷,问道:“八爷,这次你跟不跟我们去?” 八爷头都没抬,用翅膀嫌弃的扇了扇:“不去不去,穷山恶水的,连颗像样的核桃都没有!你们自己去作死吧,也在津沽等你们的消息,记得给爷带点当地特产……嗯,听说那边的小米不错。” 得,这大爷是指望不上了。 那正好让他在家看着丁一。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准备。 陕晋那边人生地不熟,而且情况复杂,我们尽量轻装简行。 带了些必要的工具打扮成地质勘探队的样子,开着汽车,颠簸了十几个小时,才到了离老牛湾最近的一个小县城。 这地方看起来确实偏僻,街道上尘土飞扬,建筑大多低矮陈旧。 找了家看起来最不起眼,不用登记身份证的小旅馆住下,我们开始分头行动,主要就是去可能收集情报的地方转悠。 逛了大半天,收获不大。 本地人对外来人很警惕,提到老牛湾都讳莫如深。 闫川和包子那边也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只确认了确实不少生面孔在县城活动。 晚上,我们三个在小旅馆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吃饭,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正吃着,我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一个人,身形有点熟悉,那人也看到了我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笑容,径直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小吴果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我抬头一看,乐了。 来人瘦矮个,穿着一件半旧的夹克,眼神灵活,带着点市井的油滑,不是杜三手是谁? “杜叔,你不是在南方养老呢吗?怎么跑这穷乡僻壤来了?” 我赶紧招呼他坐下,让老板添了副碗筷。 杜三手也不客气,坐下先灌了杯茶水,无奈的摇了摇头。 “嗨,别提了,这不是花销太大,眼瞅着棺材本要花完了,就闻到腥味过来了呗。结果,屁都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 “哦?怎么说?” 我心中一动,知道他说的腥味肯定跟老牛湾有关。 杜三手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 “还不是为了那劳什子青铜器,听说这边出了硬货,我寻思着过来看看,能不能顺手牵羊弄一件。结果倒好,他妈的那帮孙子比猴还精!东西影子都没见到,几拨人已经为了可能存在的坑位打得头破血流了!我昨天想摸进山看看,差点被一伙本地人当探子给堵了,幸亏我腿脚利索。” 我心里暗笑,果然如此。 “杜叔,以你的身手都吃瘪了?看来这边的水不是一般的浑啊。” 杜三手忍不住抱怨道:“何止是浑,简直是他妈一锅粥。不过……我虽然没见到东西,却听到了一个更邪乎的消息。” 我们三个都竖起了耳朵:“什么消息?” 杜三手神秘兮兮的说:“我躲那帮本地人的时候,猫在一个山沟里,听见好像是南边过来的人在悄悄说话。他们说,根据那青铜残片上的铭文推断,那地方埋的可不是普通的诸侯,而是西周早期一个非常神秘,几乎只在传说里出现的傀侯。” “傀侯?”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都没听说过。 “对,据说这傀侯,不是管活人的,而是专门负责给周王室操持某种大型祭祀,沟通鬼神的那种。他的墓,里面可能不止有金银财宝和青铜礼器,更可能藏着西周某种失传秘术的记载,或者是跟祭祀有关的东西!那俩南蛮子说,这东西的价值,比十个普通青铜鼎都高。” 卧槽,杜三手这情报可太惊人了。 惊的让人以为是天方夜谭…… …… 第1183章 玉面狐狸? 杜三手这情报确实像颗炸雷。 把我包子震得嗡嗡响。 他说的比神话故事还玄乎,但干我们这行的都知道,有些传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要真是这样,那老牛湾底下埋着的,就不是简单的明器,而是可能颠覆认知的玩意儿,价值根本无法用钱衡量。 我压下心头的震惊,看向杜三手。 “杜叔,你这消息真够劲儿,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不会就这么撤了吧?” 杜三手嘿嘿一笑,眼睛滴溜溜转着,凑近了些。 “本来嘛,看着阵仗,我是真想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这不碰上你了嘛!吴果,你小子我是知道的,胆子大,运气还好。跟你搭伙,说不定真能捞着点啥。怎么样,带杜叔一个?我别的不行,探听消息,望风放哨,绝对是一把好手。” 我沉吟了一下。 杜三手这人,身手灵活,江湖经验老道,尤其擅长打探和隐匿,确实是眼下我们需要的。 于是我点点头,说道:“杜叔,合作可以,你路子广,耳朵灵,就负责摸清现在山里到底有几路人马,他们的落脚点,大致人数,最好能探听一下他们有没有什么进展。我们负责根据你的情报,制定具体行动计划。找到东西,按出力多少分,怎么样?” “痛快!” 杜三手一拍大腿:“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出去转转,看看晚上能不能摸到点新消息。” 他说完,就像个地老鼠一样,哧溜一下就钻出了饭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包子咂咂嘴:“果子,杜三手这么大岁数了,靠谱吗?” 没等我回答,闫川淡淡道:“杜三手是老了,但也比咱们强,而且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事,需要咱们,相互获利。” 我点点头:“川子说的对,多了杜三手帮忙,总比咱们像无头苍蝇乱撞强。” 晚上,我们三个决定趁夜先去老牛湾外围摸摸情况,熟悉一下地形。 借着月色,我们沿着一条进山的小路往里走。 山里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面隐约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们立刻闪到路旁的树后,屏住呼吸。 只见从小路另一头,走过来四个人影。 等她们走近了些,借着朦胧的月光,我们看清了那是四个女人。 她们都穿着紧身的深色衣裤,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脸上虽然看不真切,但那股子精干利落的气质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这大半夜的,四个如此打扮的女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直奔老牛湾方向,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正常。 包子这货一看是美女,眼睛瞬间直了,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 “我靠!四个妞儿!还都这么正点!这荒山野岭的,不会是山里的狐狸精吧?果子,我看她们也不像坏人,要不……我上去搭个讪?问问路?说不定还能有一段美丽的邂逅……” 我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他,低声道:“把你那点花花肠子收起来,看清楚,这几个女人脚步沉稳,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绝不是普通角色。你上去搭讪?小心人家把你蛋蛋踹碎!” 我话音刚落,从我们侧前方的岔路上,又呼啦啦钻出了五六条汉子,个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直接拦住了那四个女人的去路。 领头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他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四个女人,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搓着手说道: “哟嗬!这大半夜的,山里还能碰上这么水灵的娘们?真是来给哥哥们送温暖的?哥哥们在山里转悠几天,正憋的慌呢,看来今晚有福了!嘿嘿……” 四个女人面对这群明显不怀好意的壮汉,丝毫没有慌乱,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高挑女人冷哼一声,声音清脆却带着寒意。 “刘老歪,管好你的臭嘴!不想变成太监,就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 那络腮胡壮汉刘老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号,他仔细看了看那高挑女人,脸色变了变。 “我当是谁,原来是玉面狐狸柳姑娘!怎么,你们胭脂门也看上这穷山沟里的土疙瘩了?” 胭脂门? 我心中一动,这不是沈昭棠现在所在的势力嘛? 看来传说她们门下都是女子,这事不假,还个个身材都这么火辣,啧啧。 也不知道凌千雅从哪招来的这么多女人,但她们好像很少参与这种底层土夫子的争斗,就像上次一样,沈昭棠只是负责调查,并没有参与的意思。 她们的出现,好像更印证了这傀侯墓的不寻常。 那柳姑娘语气依旧冰冷:“我们看上什么,不劳你费心。刘老歪,这里水浑,不是你们这群歪瓜裂枣能搅和的,识相的就赶紧滚,免得待会动起手来,不好看。” 刘老歪被当着兄弟们面骂歪瓜裂枣,脸上挂不住了,狞笑道:“小娘们,给你脸了是吧?真以为你们胭脂门有多牛逼?兄弟们,把这几个小娘们给我请回去,好好乐呵乐呵!” 他身后那几个汉子嗷嗷叫就冲了上来。 “果子,咱帮忙不?” 包子想英雄救美。 “帮个屁!看戏!” 这边柳姑娘眼神一寒,说了句:“找死”,也没见她怎么动作,身影一晃,就迎了上去。 另外三个女人也同时动手,她们的身法特别灵活,在几个壮汉间穿梭,出手又快又狠,专攻关节,穴位等脆弱之处。 只听咔嚓,哎哟之声不绝于耳,那几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汉子,在这四个女人手中,竟然没撑过两分钟,就全被打倒在地,抱着胳膊腿惨叫连连。 刘老歪看的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柳姑娘已经鬼魅般贴近他身前,一根纤纤玉手看似轻柔的点在他肋下。 刘老歪顿时像被抽了骨头一样,闷哼一声,浑身抽搐,额头冷汗直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柳姑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道:“这次是警告,再敢嘴贱手脚不干净,废了你五肢!滚!” 包子一激灵,赶紧捂住自己的裤裆…… …… 第1184章 八方风云会中州 这柳姑娘一出手,刘老歪直接挺了。 那几个还能动的汉子,连忙搀起瘫软的刘老歪,连滚带爬的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撂下。 我们三个在树后看得暗暗咂舌。 包子更是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咽了口唾沫。 “我滴个娘诶,这哪是狐狸精,这他妈是母夜叉啊……幸亏刚才没上去……” 闫川低声道:“刚才那姑娘用的好像是截脉手,不知道师从何处。” 那柳姑娘打发走了刘老歪一伙,目光似有意无意的扫向我们藏身的方向,淡淡道:“树后面的朋友,看够了吗?是不是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被发现了。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知道藏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从树后走了出来。 我拱了拱手,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几位姑娘好身手,我们只是路过,并无恶意。” 由于沈昭棠的原因,我并不想与胭脂门的人交恶,所以语气客气了些。 柳姑娘打量了我们几眼,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 “看你们的样子,不像本地人,也是冲着山里的东西来的?” 我笑了笑,没承认与没否认。 “山野之地,能人辈出,我们就是来涨涨见识。” 柳姑娘嘴角微挑,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长见识?但愿吧。不过这山里晚上不太平,野兽多,人也杂,几位还是小心点为好,我们走。” 说完,她不再理会我们,带着另外三个女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包子长舒了一口气:“这几个女人,太凶残了,不过还真能激起男人的……” “得得得,你能不要见到漂亮女人就发春不?陆小曼不是你的终极目标了?” 我赶紧打断包子,这家伙见色起意。 被胭脂门那四个女人一搅和,我们也没了继续探查的心思,沿着原路返回了小旅馆。 包子一路上还在回味,嘴里嘟囔着什么带刺的玫瑰才够劲,被我和闫川一人给了一脚才消停。 回到房间,气氛有些沉闷。 闫川擦着匕首,眉头微皱:“果子,我觉得情况比想的复杂,这水确实不好蹚。” 我靠在吱呀作响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浑水才好摸鱼。但关键是,我们得知道鱼在哪儿,等杜三手消息吧,他这个老油条,应该能挖出点真东西。” 这时包子凑过来,问道:“果子,你说那个什么傀侯墓,真有那么邪乎?还沟通鬼神?听着跟封神榜似的。” 我坐直了身子,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干咱们这行,见过的邪乎事还少吗?我在陇右也是经历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反正,小心点没大错。” 第二天一早,我们还在跟周公下棋,房门就被敲的砰砰响。 包子骂骂咧咧的去开门,只见杜三手像条泥鳅一样溜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 “有料了,有料了。” 他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然后压低了声音:“我昨晚摸到老牛湾深处,差点跟一伙人撞上,躲在石头后面听了一耳朵。” 我立刻来了精神,问道:“哪伙人?” “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装备精良,人手不少,领头的好像姓阮,都叫他阮老板。” 杜三手用手比划着:“他们好像找到了点什么线索,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祭祀坑!” 我们三个都坐直了身子,异口同声:“祭祀坑?” “对,虽然被埋了大半,但露出来的一点边角,能看到不少兽骨,还有人牲的骨头。” 杜三手语气肯定:“那阮老板手下有个戴眼镜的老学究,当时就激动了,说这规制,这规模,绝对不是普通诸侯能用的,绝对跟大型祭祀有关!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傀侯。” 我心里砰砰直跳,祭祀坑,人牲……这玩意儿在商周时期的大墓边上不算稀奇,但结合傀侯这个名头,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说明杜三手听来的消息,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们找到墓门了吗?”闫川问到了关键。 杜三手摇摇头:“那倒没有。那地方地形复杂,好像有什么天然的迷阵,加上前一阵雨水多,山体有滑坡,他们还在那摸索呢。不过看样子,他们很确定主墓室就在那片区域。” 我追问道:“除了他们,还有谁在附近?” “多着呢!” 杜三手掰着手指头:“有一个叫刘老歪的,在外围转悠,估计是想捡便宜。还有一伙本地的,领头的叫赵志强,看着老实巴交,下手黑着呢,他们也盯着阮老板那伙人。哦,对了,还有四个女人,今天一早也往那个方向去了,行踪诡秘的很。” 好家伙,真是八方风云会中州,都聚到那块山坳里了。 “杜叔,那片山坳的具体位置,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画给你们。” 杜三手拿出纸笔,简单画了个地形图,标出他发现阮老板那伙人和祭祀坑的大致方位。 拿到地图,我心里有了底。 看来,核心区域就是那片山坳了。 现在己方势力都聚集在那里,互相牵制,谁都不敢轻易出手,也谁都没找到确切的入口,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 “杜叔,你先休息吧,晚上还得辛苦你,继续盯着那几伙人的动向,特别是阮老板和胭脂门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短信通知我们。” 杜三手点了点头,给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等他走后,包子看着地图,跃跃欲试。 “果子,咱们也摸过去吧,趁他们狗咬狗,说不定能找到空子钻进去。” 闫川唉了一声,说道:“那片现在就是火药桶,咱们贸然靠近,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我思索了片刻,有了主意。 “明着去肯定不行,咱们得换个路子。” “啥路子?” “他们都在找墓门,注意力肯定都在地上,咱们能不能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我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的人附近一条已经干涸大半的河道。 “比如,水,或者说,以前的水路……” …… 第1185章 阮老板 我之所以想从水路找突破口,是基于以下几点考虑。 首先,古代大型墓葬,尤其是涉及祭祀的,极其讲究风水,而水在风水中占据重要地位,被认为是气的载体。 这傀侯主管祭祀,沟通鬼神,他的墓穴选址必然对水脉有特殊要求。 其次,杜三手提到的山体有滑坡,这说明近期地质活动可能改变了原有的地表结构,或许会暴露出一些原本隐藏的地下通道。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现在所有势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表搜寻和相互提防上,对于可能存在的隐秘地下入口,反而可能会疏忽。 这就给了我们暗渡陈仓的机会。 “古代建墓,尤其是王侯级别,往往会利用甚至改造自然形成的地下河或泉眼,作为排水系统或者某种象征意义的黄泉路。” 我指着地图上的干涸河道解释:“这条河现在虽然干了,但河床走向两岸的岩层结构,很可能还指示着地下水的脉络。找到关键点,说不定就能找到通往墓室的捷径,至少也能避开地上的那些眼线。” 闫川点头表示认同:“有道理,地上现在是狼多肉少,从地下走,虽然未知风险大,但至少能抢占先机,也能避开直接冲突。” 包子一听能不用武力解决,举双手赞成:“好好好,咱钻洞还是在行的,比跟那些人玩弯弯绕强。” 主意已定,我们立刻准备。 除了常规工具,还特意带上了更长更结实的绳索,水壶,以及一些应对可能存在毒气或缺氧环境的简易用品。 趁着午后天色尚早,我们再次出发,这次直奔地图上标注的干涸河道。 沿着布满鹅卵石的河床向上游跋涉,我们仔细观察着两岸。 这里的植被比山上稀疏一些,岩壁裸露更多。 果然,在一些岩壁底部和河床转弯处,我们陆续发现了一些非自然的迹象。 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指引方向的符号。 几处明显经过人工修整,便于攀爬的凹陷。 甚至在一处河床断层下,发现了几块带有明显打磨痕迹的青石板。 “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肯定是以前修墓留下的。” 包子得意的捡起一块青石板,却被闫川泼了一盆冷水。 “别高兴太早,这只能证明这附近确实有古代人工遗迹,不一定就是墓道入口。” 我们继续往前走,河道在一个特别巨大的山岩前变得狭窄。 我注意到,靠近山岩根部的河床土壤格外潮湿,甚至有些泥泞,与周围干燥的环境形成对比。 扒开茂密的藤蔓和杂草,一个黑黢黢的缝隙露了出来,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风从里面吹出。 “有风,是活的!” 我用手电往里照了照,缝隙很深,向下倾斜,看不到底,但隐约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这很可能是一条地下暗河的入口,或者至少是与之联通的缝隙。 “咱们从这进去看看。” 我说着,就开始测量缝隙的宽度,但想法是好的,实际操作起来却困难重重。 缝隙太窄,背包根本进不去,我们只能把大部分装备卸下来用绳子捆好放在洞口隐蔽处,只带着必备的工具和少量饮水食物。 里面漆黑一片,手电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和尖锐的碎石,爬行起来十分吃力,速度慢的像蜗牛。 空气虽然流通,但带着一股浓郁的霉味和说不出的腥气,让人胸口发闷。 艰难的向深处爬行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前方终于传来明显的水流声,空间也稍微开阔了些,可以弯腰行走了。 一条地下暗河出现在我们面前,河水黝黑,不知深浅,沿着一条更宽阔的溶洞向前流淌。 沿着暗河边缘走了又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微光,还隐约传来人声。 这什么情况,前面怎么有人?难道我的想法也被其他人想到了?他们是从哪里下来的? 来不及多想,我们立刻熄了手电,屏住呼吸,借着岩壁的阴影悄悄靠近。 溶洞在这里变得特别宽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只见在空间中央,靠近暗河的一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边正是以柳姑娘为首的那四个胭脂门女子,她们背靠背站着,手持短刃,神色警惕,但明显有些气喘,其中两人身上还带了伤,衣服被划破。 另一边则是七八个精壮的汉子,穿着统一的深色作战服,装备精良,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带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眼神锐利如鹰。 这人估计就是杜三手说的阮老板,他身边站着的那几个气息沉稳的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实力不俗。 柳姑娘这边明显落了下风,被对方呈半圆形围住,形势岌岌可危。 “一群大老爷们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果子,咱帮不帮?” 包子这会是想英雄救美。 我快速权衡着。 阮老板这边实力强劲,是我们寻找傀侯墓的强劲对手。 但如果胭脂门的人在这里给他们干掉或者擒住,阮老板就少了一个制约,我们日后行动会更困难。 反之,如果我们救了柳姑娘,不仅能结个善缘,说不定还能暂时结盟,借助她们的力量对付阮老板。 更重要的是,想到沈昭棠也在胭脂门,我心里那点恻隐之心也动了。 “帮!包子,你从左面扰敌,川子,右面策应,我正面吸引注意力,动手!” 我话音刚落,包子这货已经像颗炮弹一样蹿了出去,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还带着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戏腔:“呔!放开那个女孩!让专业的来!” 这声吼在空旷的溶洞里格外响亮,对峙的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 我和闫川也紧随其后冲了出去,一左一右护在包子两侧。 闫川二话不说,匕首出鞘,眼神冷冽的扫视着阮老板的手下。 我则上前一步,挡在柳姑娘几人身前,对着阮老板拱了拱手:“这位老板,几个大老爷们欺负女人,传出去不好听吧?” …… 第1186章 水捞子 阮老板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阴鸷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闫川和一脸我是高手表情的包子,脸色更加阴沉。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带着南方口音,冰冷没有感情。 我心思电转,应该报什么名头呢? 说自己是无名小卒肯定镇不住场子。 说自己是梨园园主?好像也不够威风。 想到吴老二在江湖上也算有点名气,于是我一挺胸膛,朗声道:“盗门,吴果。” “盗门?吴老二的徒弟?” 阮老板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嘿,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碰到盗门的人。怎么,吴小哥是看上这几个胭脂门的娘们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心里一动,他还真知道盗门?看来吴老二这名头比我想象的还好听点。 但我面上不动声色,耸耸肩:“这位老板说笑了,不见不平而已。欺负女人,不算本事。” 阮老板冷哼一声,目光在我们三个和胭脂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有了我们的加入,胭脂门和对方人数相当,再加上闫川和包子身上流露出的王霸之气,他们原本的优势已经不明显了。 “好,好一个路见不平。” 阮老板阴恻恻的说:“吴果是吧?我记住你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咱们走着瞧,看看是你盗门手段高明,还是我们南派更胜一筹!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纠缠,一挥手,带着手下迅速退入了溶洞另一侧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南派? 我眉头微皱。 南派的几个主要势力,像潭州帮,江宁帮和岭南帮我都接触过,这姓阮的口气这么大,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我一直也没听说过啊。 阮老板到底人一走,溶洞里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柳姑娘走到我面前,抱拳行了一礼:“多谢吴兄弟出手相助,这份人情,我胭脂门记下了。” 还没等我说话,包子摆摆手说道:“诶,客气啥啊?都是一家人,果子老相好也在你们胭脂门,算起来大家都是朋友。” 我白了包子一眼,这家伙是想用沈昭棠的关系快速和柳姑娘她们增进感情,至少不会对我们有防备。 果然,柳姑娘听包子这么一说,立马来了兴趣,直接问我:“吴兄弟,是门里哪位姐妹?我怎么不知道?” “沈昭棠。” 又是包子抢答,我真想把他踹墙里抠不下来。 听到沈昭棠这个名字,柳姑娘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花边新闻,立马展现出女性原有的八卦能力,一口气问了我好多问题。 什么怎么认识的啊,相处多久啦……等等,好像她已经忘了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敷衍的回答了一下,然后立马把话题转到现在的形势上。 “柳姑娘,刚才那人自称南派,但我接触南派的人比较多,他是从哪冒出来的?” 柳姑娘听我问起阮老板的来历,神色也严肃了些,她看着阮老板消失的方向,说道:“这人叫阮成功,确实是南边来的,不过他不是潭州,江宁还有岭南那几帮的人。他们自称海捞子,专搞水里的买卖。” “海捞子?” 我愣了一下,这名字听着新鲜。 “嗯。” 柳姑娘点点头:“这帮人主要在东南沿海活动,据说祖上是疍民,水性极好,擅长从沉船,水下遗迹里捞东西,也精通一些水下的机关暗道。他们很少在内陆活动,这次阮成功带人深入到这里,看来对这傀侯墓势在必得。他们装备好,人手也足,而且行事狠辣,不讲究江湖规矩,很难缠。” 原来是一帮玩水的专家,怪不得会找到这地下暗河来。 柳姑娘转向我,语气认真了些:“吴兄弟,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也是冲着这傀侯墓来的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 我点点头,把之前的分析说了出来。 “不瞒柳姑娘,我们确实是为了这个来的。现在地上几方势力盯着,我们人少,硬抢肯定没戏。所以想着能不能从地下想想办法,比如顺着这水脉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入口,看阮成功他们也在这地下活动,说明这思路可能没错。” 柳姑娘听完,却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吴兄弟,记的想法,恐怕来这里的所有人一开始都是这么想的。利用水脉,寻找隐秘入口,避开地上争夺。但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么简单,这傀侯墓还能留到现在?早就被人摸透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胭脂门对古代祭祀和秘术有些研究。据门内典籍记载,傀侯这类掌管神秘祭祀的诸侯,其墓葬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惑心与迷踪。他们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甚至会反其道而行之。你认为的水脉关键点,可能恰恰是陷阱所在,你觉得不可能的绝地,说不定才暗藏玄机。”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不由得一动。 确实,如果按照普通王侯墓的思路,这傀侯墓可能早该被找到了。 它之所以能隐藏至今,必然有其不寻常之处。 “柳姑娘有什么高见?” 我虚心请教,听听她的分析没坏处。 柳姑娘见我愿意听,便详细说道:“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推测。我们认为,傀侯墓的入口,可能根本不是固定的,或者说需要特定的钥匙或仪式才能开启。这周围有天然迷阵,还有我们之前遇到的雾气,可能都是一种被动防护。而真正的核心区域,或许隐藏在一个常人思维难以触及的地方。” 她指了指脚下流淌的暗河,又指了指头顶漆黑的溶洞穹顶。 “比如,未必在水边,也可能在水底深处,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进入。或者,入口根本不在低处,而在高处,需要从山体上方某个特定位置才能发现。甚至,它可能根本不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门,而是需要满足某种条件才会出现的通道。” 包子在一旁听的直咧嘴:“我滴个乖乖,照你这么说,这墓成精了?还得给它上炷香才能开门?” “………” 第1187章 没什么头绪 柳姑娘没理会包子的胡扯。 她转头看向我:“吴兄弟,我们现在是继续跟着阮成功的方向,还是先退出去,另想办法?” 我看着幽深的溶洞,又掂量了一下柳姑娘刚才那番话。 阮成功那伙人不是善茬,跟得太紧容易起冲突,而且他们走的方向未必就是对的。 但既然下来了,就这么回去又有点不甘心。 我想了想,于是做了决定。 “这样吧,咱们不紧跟阮成功,但也先不急着上去。就在这附近扩大范围搜搜看,重点是找找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符号,不合常理的结构,或者和你说的祭祀相关的东西,万一有什么发现呢?要是实在没头绪,再撤。” 柳姑娘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谨慎些总没错。” 于是,我们这支临时组成的七人小队,开始沿着暗河河道,与阮成功离去相反的方向探索。 路上,我们知道了柳姑娘叫柳程程,其余三个分别叫苏洋,孟情,孙陌。 一路上,包子这家伙就没闲着,变着法儿的跟柳程程她们套近乎,不是夸人家身上好,就是讲些自以为好笑的冷笑话。 比如为什么盗墓贼不喜欢吃巧克力!因为怕碰到榛墓(真墓),结果只换来苏洋一个白眼,和孟情,孙陌的掩嘴轻笑。 柳程程倒是涵养好,偶尔还会礼貌性的回一两句。 借着这个机会,我也了解到胭脂门更多的一些情况。 原来胭脂门传承已久,门中确实皆为你女子,据说祖师爷是位精通机关,医药,幻术的奇女子,因看透世情,创立此门,收纳那些无依无靠或有特殊天赋的女子,传授技艺以求自保和传承。 门人分散各地,行事低调,多以经营女子相关的产业为掩护,内部规矩森严,尤其注重保护门人隐私和安全。 这也解释了柳程程之前对沈昭棠的事情那么惊讶,因为门内姐妹的私人关系通常对外是保密的。 我问起沈昭棠的近况,柳程程只说门主凌千雅派她另有要事,具体不便多说。 我识趣的没再追问,心里却对这个神秘门派更多了几分好奇。 我们沿着河道走了很久,溶洞分支极多,像是巨大的迷宫。 我们仔细检查每一个看起来不寻常的角落,岩壁上的水痕,水流的异常,空气的变化。 但除了更多风化模糊的古老符号和一些常见的溶洞景观外,一无所获。 别说墓门了,连个像样的陪葬品碎屑都没找到。 就在我们怀疑是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时,前方拐角处传来脚步声。 我们立刻警惕的靠向岩壁,手握武器。 来的居然是去而复返的多阮成功一伙。 他们看起来也有些疲惫,脸色不太好看,显然也没什么收获。 双方在这狭窄的河道里迎面碰上,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 阮成功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阴冷的目光在我们和柳程程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我脸上,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呵,吴兄弟,看来你们也没什么进展嘛。” 我懒得和他废话,淡淡道:“彼此彼此。” 阮成功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带着手下与我们擦肩而过,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临走时,他还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算计毫不掩饰。 包子对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妈的,拽什么拽!” “看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头绪。” 闫川低声说道,柳程程叹了口气:“这傀侯墓果然名不虚传,隐藏得太深了。我们这么找下去,恐怕也只是徒劳。” 眼看探索陷入僵局,继续在地下耗着确实意义不大。 我提议先返回地面,从长计议。 我们原路返回,快到那个下来的狭窄缝隙时,柳程程却指了指旁边一条被石钟乳半掩的不起眼小道说:“走这边吧,这是我们下来时发现的另一条路,比爬那个缝省力些,出口也更隐蔽。” 我跟着她们拐进小道,里面果然别有洞天,虽然依旧难走,但至少可以弯腰通行,七拐八绕后,竟然从一个隐藏在瀑布后方水帘下的山洞钻了出来。 外面已是傍晚,夕阳给山峦镀上了一层金边。 看着这巧妙的出口,我不禁哑然。 之前还自以为找到地下河的入口是独辟蹊径,现在看来,这老牛湾的地下世界四通八达,不知道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通道。 我们之前的想法,确实有点天真了。 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定有什么消息随时沟通后,我们便和柳程程四人分开了。 她们自有落脚之处,我们则回到了小旅馆。 接下来两天,我们和柳程程那边都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杜三手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依旧是几方势力在地面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互相提防,偶尔有点小摩擦,但谁都没能找到真正的入口。 杜三手还说,除了之前那几股势力,又来了几波人,但都在观望,没有动手的意思。 我估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会聚集越来越多的人,没准到时候还能碰到熟人呢。 因为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傀侯墓的诱惑,是无穷大。 人都有侥幸心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能分上一杯羹。 包括我们也是这样。 我们仨待在旅馆房间里面,对着杜三手画的那张简陋地图和脑子里记下的地下河路线发呆。 包子烦躁的抓着头:“奶奶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给那傀侯上柱香,求他开门?” 闫川趴在床上看武侠,闻言合上书:“急也没用,柳程程说的对,这种墓不能以常理度之,我们可能得换个思路。” 包子没好气的问:“换什么思路?让郭靖用降龙十八掌劈开老牛湾?” “我特么想找欧阳锋,然后让他用蛤蟆功把你脑子劈开,看看你这萎缩的脑瓜子里到底有什么,天天跟装了屎一样。” 闫川说着,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有种要揍包子的冲动。 包子见状,蹲下马步,摆了个架势:“东邪,未请教……” “我请教你奶奶个三角搂子!” …… 第1188章 杜三手的过去 闫川和包子上演全武行。 这要不是我拉着,包子真得被揍成西毒的香肠嘴。 两人虽然闹腾,但也算是给这沉闷的日子添了点噪音。 正如杜三手情报里说的,老牛湾这几天越来越热闹了。 我们在镇上溜达时,碰见了好几个熟面孔。 有以前合作过的,也有只是打过照面的。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以前有点过节的,这会儿都按兵不动,毕竟傀侯墓这块肥肉还没见着影子,谁也不想先消耗力气在私怨上,让旁人捡了便宜。 整个镇子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躁动和算计。 这天下午,我们正跟杜三手在房间里研究他刚带回来的地图。 这次的地图画的更花里胡哨,上面多了几个意义不明的圈和叉。 没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 包子离门近,骂骂咧咧的去开门:“谁啊?催命啊?” 门一开,他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我靠!忠哥!你怎么也来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包子的偶像,忠哥。 忠哥没客气,直接侧身进了屋,反手关上门,扫了我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杜三手身上,挑了挑眉。 “老杜?嗬,真是哪儿有钱腥味儿哪儿有你啊。怎么,金盆洗手没洗利索,又想重操旧业,改行钻土坑了?” 杜三手脸上有点挂不住,哼了一声,嘴硬道:“老尧,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赚钱嘛,不寒碜,地上地下都是买卖,不都是为了糊口?” 我心里暗笑,这俩人看来是老相识,而且好像还有点不对付。 忠哥没再挤兑杜三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才皱着眉头说: “这地方不能待了。你们没发现吗?现在这老牛湾,比他妈过年赶集还热闹!再这么聚下去,迟早把雷子招来,到时候一锅端,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我心里一凛,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人多眼杂,确实太危险。 我给他倒了杯水,问道:“忠哥,你有什么头绪没?” 忠哥摇摇头,吐了个烟圈,脸上难得露出点困惑。 “怪了,我干这行几十年,大墓小坟见了无数,头一回碰到这么邪门的。风水,我看了,这片山势看似平常,细究却隐隐有隐龙匿踪之象,不是显贵之兆,反倒符合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傀侯墓的调调,藏得太深。 天象,我也夜观了,星位晦暗不明,指向模糊,愣是没摸到半点脉门。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假风声,想把咱们这些人诓过来,一网打尽?” 包子吓了一跳:“假风声?谁这么缺德?图啥啊?” 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瞬间联想到他刚才说的警察一锅端,难道这是个局?目的就是把我们这些捞偏门的引过来,方便清理? 忠哥看我脸色变了,摆摆手,笑了笑。 “别紧张,我就那么一说,瞎猜着玩的,谁有这么大能耐布这种局?我就是觉得这事太蹊跷。” 他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那根弦却绷紧了。 这事,确实透着古怪。 忠哥又把目光转向杜三手,语气带着点调侃。 “老杜啊,说起来,咱们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听说你后来专攻空中取物了?手艺没撂下吧?当年你可是号称三手佛,隔着三步远能把人兜里的怀表摸走,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地上玩腻了,想试试地下的手感?” 杜三手被他说的老脸一红,梗着脖子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提它干啥?老子现在干的是情报工作,靠的是脑子,比你们这些只会抡铲子的高级。” “高级?” 忠哥嗤笑一声:“高级到被李二狗他婆娘举着擀面杖追了三条街?就因为你想摸人家藏在鸡窝里的私房钱?” “放屁!那是误会!老子是去看他家那只芦花大公鸡是不是斗鸡的苗子!” 杜三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我们三个在一旁听的忍俊不禁,没想到杜三手还有这么光辉的历史。 我看着忠哥和杜三手斗嘴,心里却琢磨开来。 忠哥他专门跑来找我们,肯定不只是为了叙旧。 我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给忠哥续了杯热水。 “忠哥,叙旧归叙旧,你来这不至于是真为了找杜叔回忆往昔峥嵘岁月吧?眼下这局面,你有什么高见?” 忠哥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脸上的戏谑收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猎人的精明和审慎。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高见谈不上,但确实有个想法。你们想,现在这老牛湾,明里暗里多少双眼睛?阮成功那帮海捞子,本地帮,胭脂门,南派北派,再加上那些闻风而来的散兵游勇,都挤在这屁大点的地方,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顿了顿,环视我们一圈:“这说明什么?说明现在谁也没有真正的门路,傀侯墓要是真那么容易找,早八百年就没了,所以,咱们不能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包子点了点头:“那该怎么走?” 忠哥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圈外点了几个点。 “咱们得反着来,咱们先不找墓了。” 我们都愣住了:“不找墓?” 忠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咱们先找人,找那些可能知道线索,或者手里有我们不知道信息的人。” 闫川若有所思:“你是说……盯梢?” 忠哥摇摇头:“不止是盯梢,是分析,是判断。这么多势力聚在这里,不可能都是瞎子聋子。总有人会发现点什么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只是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或者还在藏着掖着。咱们的目标,就是把这些零碎的信息挖出来,拼凑起来。” 我摸了摸鼻子。 忠哥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说的这些,自己肯定是完成不了的。 所以,他才找上了我们…… 第1189章 拢共分三步 忠哥说他的计划具体分三步。 他具体跟我们说了一下。 “第一,广撒网盯重点。老杜。” 他看向杜三手,说道:“你这地头鼠不是擅长情报嘛?别光盯着墓不墓的,去摸清楚现在镇上所有外来势力的底细,他们的领头是谁,带了什么人,平时在哪活动,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哪怕是谁多买了几个手电筒,谁经常往哪个方向溜达,都要记下来。” 杜三手虽然不爽忠哥叫他地头鼠,但事关赚钱,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尽量去办。” 这个任务可不轻松,需要全方面的情报打探,杜三手就一个人的话,不好操作。 “第二。” 忠哥看向我和川子还有包子:“咱们不能干等着。我虽然没找到确切脉门,但根据风水走势和星位模糊指向,再结合傀侯墓的特点,我大致划定了三个最有可能的区域。” 他又在桌上画了三个小圈。 “这三个地方,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风水宝地,甚至有点凶或者怪,不符合常规墓穴规律,但正因如此才可能被傀侯利用。咱们分头去这三个地方转悠,不指望一下找到入口,重点是观察地形,地貌,看看有没有人工痕迹,或者有没有其他势力的人也对这些地方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 “第三。” 忠哥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主动出击,制造混乱,或者说投石问路,找个合适的机会,放点半真半假的消息出去,看看各方的反应。谁最着急,谁动作最大,谁就可能知道的更多。这叫打草惊蛇,引蛇出洞。” 听完忠哥的计划,我不禁暗暗点头。 姜还是老的辣,这思路确实清晰,跳出了死磕牛角尖,转向利用当前混乱的局面搜集情报和分析对手,甚至主动设局。 虽然听起来还是大海捞针,但总比每天干瞪眼强。 “行,忠哥,就按你说的办。” 我当即表态,闫川也点了点头,包子更是摩拳擦掌,好像已经看到宝藏在前方招手。 杜三手动作最快,领了逛撒网的任务,哧溜一下就钻出了房门,消失在小镇的各个角落,去编织他的情报网了。 我们和忠哥则开始研究他划定的三个区域。 一个是在老牛湾主峰侧面的一处断崖,那里常年云雾缭绕,据说偶尔能听到奇怪的声音。 一个是靠近我们之前下去那条暗河上游的一片乱石滩,地势低洼,草木异常茂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最后一个,则是在镇子另一头,一个几乎被废弃的老山神庙附近。 第二天,我们便分头行动。 我和闫川一组,负责探查那个乱石滩。 包子和忠和一组,去断崖那边。 山神庙那边暂时放着,等有精力再说。 我和闫川打扮成采药人的样子,背着竹篓,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那片乱石滩。 这里果然古怪,石头颜色发黑,形状嶙峋,踩上去感觉阴冷潮湿。 周围的树木长得歪歪扭扭,植被也以喜阴的苔藓和蕨类为主。 我俩假装低头寻找药材,实则仔细观察着每一寸地面和旁边的岩石。 闫川这家伙,还真采了几株常见的止血草塞进了背篓里。 “果子,你看那块石头。” 闫川突然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大石头。 那石头表面好像刻着什么,但被泥土和苔藓覆盖了大半。 我俩凑过去,小心清理掉表面的杂物。 石头上刻着一些扭曲的符号,和之前在地下溶洞里看到的有些相似,但更加抽象难懂。 “有戏。” 包子话音刚落,旁边树林里传来响声。 我们立刻警觉的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只见两个穿着劳保衣服,但眼神飘忽,动作警惕的男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他们也在这片乱石滩附近转悠,东看看西摸摸。 “是哪个势力的人?” 包子用气声问我,我摇摇头,不确定。 看来忠哥说的对,那些人里不都是吃干饭的,也有高人推算出了这里,这片凶地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我们按兵不动,看着那两人转了一圈,应该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又嘀咕着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我俩才从石头后面出来。 虽然没找到决定性线索,但至少证实这个方向值得关注。 我们把那块带符号的石头位置牢记在心,准备回去告诉忠哥。 回去的路上,还出了个小插曲。 闫川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看到路边有一丛野莓,红彤彤的很是诱人,非要摘来尝尝。 我拦都拦不住,结果他刚塞进嘴里没一会儿,就捂着肚子嗷嗷叫,说舌头麻了,肚子也疼。 我一看那野莓的叶子,心道不好,这玩意儿好像有点微毒,吃多了要拉肚子。 果然,回去的路上,闫川每隔十几分钟就要找个草丛解决一下,脸色煞白,腿都软了。 我一边忍着笑一边还得搀着他,这应该是只有包子能干出来的事,也不知道他抽哪门子邪风。 看来守啥人学啥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也有点二逼属性了。 晚上回到旅馆,杜三手已经回来了,正唾沫横飞的跟着忠哥吹牛。 包子和忠哥那边在断崖没什么大发现,只是感觉那里气流异常,而且岩石结构似乎有人为加固的痕迹,但年代久远,无法确定。 汇总了一下信息,虽然进展缓慢,但至少不再是两眼一摸黑。 忠哥划定的三个区域,有两个都显示出来不寻常,而且确实有其他势力在关注。 杜三手也摸到一些零碎信息,比如阮成功的人最近在大量采购一种特殊型号的防水强光探照灯,还有一个势力的人好像在偷偷打听附近懂古文字的人。 忠哥眯着眼睛,手指敲着桌面:“阮成功难道想下水?如果傀侯墓真在水下,那咱们还真玩不过他们,这帮水鬼擅长的就是这个。” 确实,掏水洞子,我们没一个擅长的。 平时扒扒水还行,真要在水里找傀侯墓,阮成功他们的天然优势太明显了…… …… 第1190章 隔着电话看相 忠哥沉默了好大一会子。 我们也不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 这种气氛持续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才站起身。 “阮成功他们不是想下水吗?我就给他加点料。一会我找几个相熟的老家伙聊聊,就说根据星象推演,老牛湾地气有变,水脉紊乱,近期下水可能有异动,不是吉兆,像是龙翻身的前兆,容易引发地下河改道或者塌方。这话传出去,那些盯着水里的人,特别是阮成功,心里就得掂量掂量了。” 我立刻明白了忠哥得到意图。 他不是直接散播假消息,而是利用自己的名望和专业知识,散布一种不确定,带有风险警示的行业分析。 这比直接说墓在哪里更可信,也更能扰乱对手的判断,尤其是阮成功那种装备精良,准备下水的,听到这种专业风险提示,行动肯定会更加谨慎,甚至可能推迟计划。 毕竟,我们真怕他们在水里找到些什么。 第二天,我们按计划行事。 忠哥去找来老牛湾的那些老家伙喝茶论道去了。 我和闫川继续盯着乱石滩,希望能有更多发现。 包子则被派去山神庙附近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就在我跟闫川在乱石滩跟那些冰冷石头较劲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看号码,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吴老二。 接通电话,那边传来吴老二戏谑的声音:“喂,小兔崽子,现在是不是在老牛湾那儿瞎折腾呢?” 我心里一惊,吴老二消息够灵通的啊。 “老吴,你这鼻子,这么远都闻着味儿了” “少他妈贫嘴!” 吴老二笑骂了一句:“现在整个圈子都在传傀侯墓的事,有点门路的都往那凑,我能不知道?我告诉你,现在那边就是个火药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开始有小动作了,再这么下去,迟早把雷子招去,给你们来个一锅烩。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别宝贝没摸着,先把自个折进去。” 我心里一暖,知道他是担心我。 “放心吧老吴,我心里有数。对了,你对这傀侯墓就没点想法?这可是西周诸侯级别的大墓,里面没准有你感兴趣的玩意儿。” 吴老二在电话那头嗤笑了一声。 “切,一个死了几千年的老神棍的坟包子,有什么好看的?老子现在掏的洞子,比他那个破墓高级多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正经了点。 “不过,你小子要是实在没头绪,我给你指条明路。” 我赶紧问:“啥明路?” 吴老二说道:“你给李瞎子打个电话,他那老神棍,虽然整天神神叨叨的,但在望气和推演这方面,确实有点独门绝活。你把这老牛湾的大致情况跟他说说,没准他能给你指个模糊方向,总比你瞎猫碰死耗子强。” 我愣了一下,给李瞎子打电话?让他算算墓在哪? 这听起来也太不靠谱了,他要真有那本事,还不早把自己算成世界首富了? 挂了吴老二的电话,我心里直犯嘀咕。 但转念一想,现在这局面确实进退两难,死马当活马医吧。 纠结了半天,我还是翻出李瞎子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李瞎子慵懒的声音。 “谁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我看了看时间,都特么十点多了,还算早上? “李叔,是我。” 我心里虽然诽腹,但语气还是得恭敬点的。 “哦,是小果子啊。” 李瞎子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怎么?遇上迈不过去的坎儿了?眉心发紧,印堂发暗了吧?” 我差点没噎住,这老神棍,隔着电话也能看相? 我赶紧把老牛湾的情况,包括大致地形,几条主要山脉走向,河流分布,以及我们目前遇到的困境,简单跟他说了一遍。 李瞎子那头安静的听着,偶尔嗯啊两声,等我说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悠悠的开口,问的却不是墓,而是些看似无关的东西。 “你说的那地方……最近是不是总起雾?尤其是清晨和傍晚,山腰那片,雾气带点青灰色?还有,晚上听没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不像是风声,也不像野兽叫,细细碎碎的,像好多人低声说话又听不清?”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心里越来越惊! 他说的这些,除了最后那个多人低语我没太在意,前两条基本吻合。 老牛湾清晨的雾确实有点发青,北边干河沟旁也确实有那么一片颜色诡异的树林。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李叔,你怎么知道?” “哼!老子吃的就是这碗饭!” 李瞎子得意的哼了一声,然后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小果子,你听好了。按你所说,那地方风水格局极为特殊,乃是困龙陷螭之局,而非简单的隐龙匿踪。龙为阳,螭为阴。此局看似藏风纳气,实则内蕴阴煞,束缚灵枢,主大凶,亦主大秘。傀侯掌祭祀鬼神,行的是沟通阴阳之事,葬于此地,正合其性。” 他顿了顿,似乎在掐算什么。 “若我所料不差,其墓室核心,不在低处之水,亦不在显眼之巅。所谓螭潜于渊,非水之渊,乃地之渊。龙困于野,非山之野,乃气之野。 你需寻一处地气交汇,阴阳失衡之所。此地表面显孤,煞之象,草木难生,或生而异相,岩石裸露,色泽深沉。但地底深处,或有微弱生气暗藏。 方位嘛……大致在你们所在位置在西北坤位,但需偏移,偏向巽位三分……具体点说,找找看有没有那种看似绝地,但仔细感受,又隐隐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的地方。 记住,是动静,不一定是声音,也可能是感觉,比如气流,温度,甚至是磁场的细微变化。” 李瞎子这番话,夹杂着大量风水术语,听得我云里雾里,但又隐隐觉得抓住了点什么。 他描述的那种地方,比忠哥圈定的三个区域更加抽象,但也符合傀侯墓的那种诡异莫测得调性…… …… 第1191章 祝你年入百万 挂了李瞎子的电话,我在原地发了会呆。 闫川见我脸色不对,用胳膊肘碰了碰我。 “果子,咋了?谁的电话,魂儿让勾走了?” 我回过神来,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把李瞎子那番云山雾罩的话,挑重点跟他说了一遍。 闫川听完,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拽紧我的胳膊,把声音压的特别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果子,这事儿,到此为止!这话,出你口,入我耳,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忠哥也不行。” 我微微点了点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忠哥来找我们,说白了也是看中了我们的人手和灵活性,大家目标一致,但绝非毫无保留。 现在我从李瞎子那里得到一点可能指向核心,虽然模糊但方向独特的线索,我吴果又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活雷锋,凭什么要立刻拿出来共享? 这傀侯墓里的东西,万一真像传说中的那么惊人,那可能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一票,独食不香吗? 至于之前和胭脂门那点短暂的同盟关系,在这种巨大的利益面前,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包子那边也先瞒着。” 闫川补充道,语气肯定。 “他那张破嘴,没个把门的,跟忠哥混了几次,都快成人家忠实粉丝了,保不齐一激动就秃噜出去。” “我明白。”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激动和算计。 我和闫川离开乱石滩,假装继续搜寻,其实是开始在心里盘算下一步。 闫川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符合我们的一贯作风。 “维持现状,装模作样跟着找。李瞎子说的那个方位,先别管。我估摸着,这傀侯墓折腾到最后,九成九得不了之。 这么多人扎堆,谁找到都捂不住,官方也不是瞎子。等个把月,大家热情耗尽了,钱也烧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散了。 到时候,这地方才能真正清净下来。现在就算真撞大运找到了,你感动吗?那不是挖宝,那是给所有人打工,还得提防黑吃黑。” 我深以为然。 现在这局面,就是一场消耗战,比的是耐心和谁更能沉得住气。 枪打出头鸟,谁先找到,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回到我们那间满是脚臭味的旅馆,包子已经回来了,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见我俩回来,他有气无力的问:“你俩有啥收获没?我那边屁都没有,那破山神庙,耗子去了都得含着眼泪出来,太穷了。” 闫川演技上线,跟着叹了口气,表情比包子还沮丧。 “别提了,白跑一天。我看啊,这个什么傀侯墓,八成就是个烟雾弹!谁他妈闲着没事放出来的,逗咱们玩呢!这都来一个多星期了,毛都没找到一根!要是这个月底还没啥靠谱的线索,咱就撤吧,别在这穷山沟里浪费青春了。” 包子一听,立刻坐了起来,深表赞同。 “就是就是,川子你说的对,再待下去,老子都快成野人了。”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忠哥沉着脸走了进来,看样子他的喝茶论道效果不太理想。 包子赶紧凑过去,一脸关切:“忠哥,咋样?” 忠哥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凉水灌了下去。 “效果不大,那帮水捞子都精的很,我放出去的话,他们肯定听到了,但他手下采购水下装备的动作一点没停,反而更隐秘了。 我看,他们是铁了心要下水赌一把。现在只能祈祷他们在水里也是一无所获,或者真碰上点龙翻身,知难而退。” 要是放在昨天,听到阮成功可能要抢先下水,我肯定急得跳脚。 但现在,我心里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下水?去吧去吧,最好在水里泡个十天半月。 李瞎子说得很明白,墓室核心不在低处之水,你们就算把地下河翻个底朝天,也是白费力气。 看着包子还在那围着忠哥,一脸忧国忧民的样子,分析着阮成功下水的利弊,我就觉得特别滑稽。 这二波一,还蒙在鼓里呢。 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他,倒不是信不过他,而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等这阵风头过去,尘埃落定了,再跟他解释吧。 忠哥又跟我们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无非还是老生常谈,强调合作的重要性,要我们多留意其他势力的动向。 我和闫川自然是点头称是,表示坚决团结在忠哥周围,共同寻找傀侯墓,演技堪比影帝。 等忠哥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三个。 包子还在愤愤不平地骂阮成功不讲武德,我和闫川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行了包子,别嚎了。” 我打断他:“赶紧睡觉,明天还得继续努力找呢。” 躺在床上,我却毫无睡意。 李瞎子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但话说回来,我也不是信了他的话,毕竟他没到现场给了我这么一个结论,搁谁都不敢相信。 我就是没有了其他方向,才把李瞎子的话当作了救命稻草。 但话说回来,如果李瞎子的观点成立,那这老神棍的本事,绝对不是我一直认为的那样。 我翻了个身,看着窗外老牛湾沉沉的夜色,刚想闭眼睡觉,电话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喂,吴老板,那批货我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点残次品实在没人要怎么办?” 马三炮那略带请功德声音传来,这老小子,每次打电话都特么在人想要睡觉的时候。 “我说马三炮,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这点屁事明天说不行?” 马三炮嘿嘿傻笑两声,接着说道:“吴老板,一共出了三十二万五,你银行卡号给我,明天一早我给你打过去。” 三十二万五,跟我当时估算的价格差不多。 这说明马三炮啊确实是用心出货了。 “卡号一会发你,给我二十万就行,剩下的零头给你了,明天办完事立马回津沽,别让人盯上了。” 马三炮喜出望外,连连感谢:“谢谢老板,老板大气,祝你年入百万!” “……” 第1192章 转机 在老牛湾又耗了三天。 日子过得像温吞水,没滋没味。 柳程程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她说凌千雅催她们回去了,这边迟迟没进展,不能一直干耗着,门里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有人开始坐不住撤了,这算是个好兆头,说明大家的耐心都在消耗。 她们走不走,对我们来说其实无所谓,阮成功那帮海捞子要是也能拍拍屁股走人,那才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说起阮成功,他们下水也没捞到好处。 杜三手带回消息,说那帮人在一段湍急的地下河段遇到了麻烦,不仅装备损毁了一些,还折了一个人手在水下,具体原因不明,但肯定是碰了钉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更定了几分,李瞎子那句不在低处之水,看来不是瞎扯。 杜三手每天依旧忙忙碌碌,带回来的情报翻来覆去就是那些。 谁家和谁家又起了点小摩擦,谁又在打听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没什么价值。 最郁闷的当属忠哥,这位关外第一高手,这两天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我甚至怀疑他后脑勺那块本来就稀疏的头发是不是又掉了一大把。 他那种凭借经验和学识却无处着力的憋屈感,我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 十月二十三号下午,事情终于起了点变化。 杜三手像被狗撵一样冲进我们房间,气喘吁吁,脸上带着一种重大发现的兴奋。 “小吴果,有动静了,本地帮那伙人,好像摸着点门道了。” 我心里一紧:“杜叔,怎么回事?” 杜三手喘着粗气说道:“他们今天下午突然聚拢了人手,偷偷摸摸往老牛湾主峰后面那个野猪沟去了!看那架势,鬼鬼祟祟想的,还带着家伙,像是想打时间差,趁现在大家都有点疲沓,没太注意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野猪沟? 我眉头紧锁,包子里飞快闪过李瞎子的话,野猪沟那个方向,大致符合西北方位,但那地方…… 我回忆了一下,就是个普通的荒沟,乱石成堆,灌木丛生,除了偶尔有野猪出没,没什么特别的,怎么看也不像能藏匿傀侯墓的地方。 难道本地帮误打误撞,真找对了地方? 闫川沉声问:“杜叔,消息可靠吗?” 杜三手拍着胸脯保证:“绝对可靠,我亲眼看见他们过去的,不下十个人。” “走,去看看!” 忠哥猛的站起身,脸上重新焕发出猎手般的光彩,之前的颓废一扫而空。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动静总比一潭死水强。 我们几个立刻动身,为了避人耳目,没走大路,而是绕道山梁,从侧面悄悄靠近野猪沟。 包子一路上兴奋的不行,摩拳擦掌,仿佛宝藏已经近在眼前。 趴在野猪沟上方的一处灌木丛后面,我们往下窥视。 十来个人正在沟底下忙活,他们已经清理出一小片地方,几把工兵铲上下翻飞,泥土和碎石不断被抛出来。 “他们挖到了什么?” 包子压低声音,眼睛放光。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心里却越来越疑惑。 这野猪沟的地形,虽然荒僻,但根本谈不上孤煞,沟里甚至还有条细细的溪流,草木也算旺盛,跟李瞎子描述的表面孤煞,草木难生或生而异相完全对不上号。 而且,这地方的气息很平常,没有任何那种让人心悸的异常感。 就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道:“挖到石头了!挖到石头了!” 只见有人从坑里搬出几块大石头,那石头表面确实有人工打磨的痕迹,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看起来年代不近。 忠和凑到我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吴果,你看像吗?” 我微微摇了摇头,同样低声回应:“感觉不对,这石头……像是某种地面建筑的构件,或者界碑之类的东西,不像墓穴入口。而且这地方的风水,太普通了。” 忠哥皱着眉,显然也有同感,但他还是说:“再看看。” 下面的那些人却是兴奋异常,围着那几块石头想看到了绝世珍宝,挖得更起劲了。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从我们来的方向,以及沟壑另一头传了过来。 声音迅速由远及近,话夹杂着几声呵斥和叫骂。 “妈的!你们想吃独食?” “把东西放下!” 只见阮成功带着他的手下从一侧冲了出来,刘老歪也领着他那伙歪瓜裂枣堵住了去路,连几个之前一直在观望,不知道来历的小团伙也冒了出来,瞬间把野猪沟底下本地帮那伙人给围了。 场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本地帮的人拿着家伙围成一圈,紧张的盯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 阮成功脸色阴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毒蛇。 刘老歪则是一脸幸灾乐祸加贪婪。 阮成功冷笑道:“你们可以啊,不声不响就想把肉叼走?” “放你娘的屁!这地方是老子先找到的!” 本地帮的人梗着脖子,但底气明显不足。 刘老歪在一旁煽风点火:“你找到的就是你的?这老牛湾是你家炕头啊?” 几方人马互相指责,叫骂,推推搡搡,火药味极浓,眼看就要动手。 我们趴在灌木丛后面,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包子急的直挠地:“大呀,快打起来,最好同归于尽。” 闫川瞪了他一眼:“你能消停点不?” 忠哥眉头紧锁,低声说道:“乱了,这下彻底乱了,本地帮挖到的不管是不是真东西,都成了导火索。” 我心里明白,这场混乱看似因本地帮的发现而起,但实际上,这是长时间压抑,猜忌和等待的一次总爆发。 傀侯墓像个幽灵,把所有人的神经都折磨到了极限,现在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刻就演变成了全武行。 野猪沟下,叫骂声,威胁声,铁器碰撞声响成一片,不知道谁先动了手,瞬间就打成了一锅粥。 阮成功的人下手狠啦,本地帮的人拼死抵抗,其他人则在里面搅浑水,想趁机捞便宜…… …… 第1193章该行动了 野猪沟下面,已经有好几个倒霉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见红了。 可我们趴在灌木丛后面,根本没心思看这场免费的武打片,眼睛都盯着那几个带着人工痕迹的大石头。 那玩意儿到底是个啥?值不值得这么多人打得头破血流?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了一下。 这年头手机铃声都吓人,我早就调成了震动。 我心里莫名一紧,偷偷摸出来一看,是杜三手发来的短信,就短短六个字,看得我头皮一炸。 “雷子来了,速退!” 我靠! 我浑身一激灵,也顾不上那石头是啥东西了,拉着旁边的闫川和包子,又对旁边的忠哥使了个眼色,低声局促的说道:“快走,雷子!” 几个人脸色瞬间都变了。 我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也顾不上隐蔽了,手脚并用的从灌木丛后面爬起来,沿着山梁玩命的往回跑,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野猪沟方向传来了尖锐的警哨声和严厉的呵斥声:“都不许动!警察!” “抱头蹲下!” 我们连头都不敢回,铆足了劲往旅馆冲。 下面那帮正打得起劲的家伙,这下可算撞枪口上了,能不能跑掉,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和腿脚了。 气喘吁吁的回到旅馆,杜三手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他一见我们就立马说道:“我刚猫在远处一个树杈上看热闹,就看见好几辆警车悄没声的开过来,下来一堆人直扑野猪沟,幸亏我离得远,跑的快。” 忠哥一屁股坐在床上,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他摸出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麻烦了,警察这一插手,只要抓住几个活口,一审,傀侯墓这事儿就包不住了。一旦引起官方注意,派考古队下来,咱们这些人就彻底没戏了,谁敢从国家碗里抢食吃?” 我倒是没有太过担心,看着忠哥抽烟那股狠劲,试探着问:“忠哥,那你……接下来啥打算?” 忠哥吐出一口浓烟,叹了口气:“看看明天什么情况吧。要是风声紧,这地方就不能待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都没出门,守在旅馆那台破旧的黑白电视机前看本地早间新闻。 果然,画面里出现了野猪沟的镜头,还有被警察压着,垂头丧气的几个人,正是昨天在沟底打得最凶的那几伙里的面孔。 漂亮的女主持人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 “……本台消息,昨日傍晚,我市公安机关迅速出击,在老牛湾镇野猪沟成功抓获一个盗掘古文化遗址的犯罪团伙。由于出警及时,犯罪分子仅挖掘出几块带有刻痕的石块。经初步鉴定,这些石块历史久远,但其具体用途,仍有待专家进一步分析……” 新闻还没播完,忠哥就站起身,开始麻利的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脸色铁青。 “完了,没戏了,官方已经盯上了,考古队说不定明天就到,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傀侯墓掏出来?那是找死!这地方不能待了,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背上包就出了房门,连句客套话都没留。 杜三手一看这情形,也蔫了,哭丧着脸说:“得,白忙活一场,养老钱又泡汤了……小吴果,那我也撤了,以后有事电话联系。” 说完也溜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我们仨。 包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哀嚎道:“得,都走了,咱们还杵在这儿干啥?喝西北风啊?果子,川子,咱们也收拾收拾回津沽吧?”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却都没动。 我走过去,一把将包子从椅子上拽起来,闫川也默契的堵住门口。 包子一脸懵逼:“哎哎哎?干啥你俩?” 我看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走?往哪儿走?包子,咱们的机会,才刚刚开始!” 包子更懵了:“啥意思?忠哥不都说没戏了吗?官方都介入了。” 闫川关好门,走回来冷静的告诉包子:“本地帮发现的那地方,根本不是傀侯墓的方位,真正的傀侯墓,在其他地方。” 包子像看傻逼一样看着闫川,说道:“你咋知道的?算的?” “就是算的。” 接着,闫川把我和李瞎子通话的事告诉了包子。 包子闻言,瞪大了眼睛:“卧槽,你俩这鸟人怎么不早说?就瞒着我呗?” 我接过话头,嘴角忍不住上扬:“不是想瞒你,就你那棉裤腰嘴,保不准就秃噜出去了,现在知道不是也不晚?” 包子重新坐回椅子上,揉着脖子说道:“我是那种人吗?事关自己利益问题,我师父来了也不行能从我嘴里知道点什么啊” 闫川哼了一声,说包子不是那种人,就干那种事。 “那还等啥?抓紧干活吧!” 包子消化了一下,开始迫不及待。 “慌鸡毛,那些人估计还没散干净,等老牛湾真正清净下来,才是咱悄悄动手的好时机。” 包子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问道:“果子,我咋总觉得这事不靠谱呢,那李瞎子连老牛湾见都没见过,就推算出来傀侯墓在哪?这也太离谱了吧?别再是他随口胡说,拿你取乐,你可别忘了,他坑你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确实,李瞎子的不靠谱,我是深有体会。 这时闫川说道:“别管这事是真是假,咱们得去看看,去感受一下,找到了,那最好不过,没找到,无非就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接下来几天,我们一直窝在旅馆里,老牛湾好像因为官方的干预而变得平静了。 不过我知道,还有人像我们一样,在暗处观察,接下来拼的就是耐心。 转眼进入十一月。 一号这天早上,我守在电视机前等待早间新闻。 一则消息让我精神起来。 “专家已经对野猪沟勘测完毕,证实那些石头只是古代建筑垃圾……” 我知道,我们该行动了…… …… 第1194章 偏巽三分 十一月的老牛湾。 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 刮在脸上有点刺挠。 镇子上比前阵子冷清多了,那些挂着各地车牌的车辆少了一大半,街上晃悠的生面孔也寥寥无几。 电视里那则关于野猪沟石头是古代建筑垃圾的新闻,像是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许多人心里最后那点侥幸的火苗。 我看着窗外略显空旷的街道,对闫川和包子说:“差不多了,该动的,不该动的,估计都撤的七七八八了,再等下去,没准真来考古队把这一带圈起来,那咱们可就真没戏唱了。” 包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腾的站起来:“早该动了,天天在这破旅馆里孵蛋,老子都快长毛了。” 闫川比较谨慎,再次摊开那张已经被画得花花绿绿的地图,手指点在李瞎子说的那个模糊方位,西北坤位偏巽三分。 他皱着眉说:“李瞎子这话太玄乎。坤位代表西南,但偏巽三分,巽是东南,这偏移怎么算?是往东南偏三分?还是整体朝向?范围太大了,囊括了老牛湾主峰北侧好大一片山坳我坡地。” 我拿出个简陋的罗盘,这玩意儿还是忠哥走之前嫌累赘留下的。 我对着地图和窗外山势大致比划了一下:“坤位西南,属土,象征地。巽位东南,属风,象征入。偏巽三分,可以理解为在西南方位的边缘,带着点入地,潜藏的意味。李瞎子还强调了地气交汇,阴阳失衡,表面孤煞,暗藏生机,咱们就照着这个感觉去找。” 第二天,我们仨背上必要的工具和几天干粮,一头扎进了老牛湾主峰北侧那片相对阴冷偏僻的山地区域。 这片地方确实比南边更荒凉,岩石裸露更多,植被稀疏,多是低矮的灌木和荆棘,偶尔有几棵歪脖子树,看着就没什么精神,透着一股子孤煞感。 我们按照罗盘的粗略指示,在大概的方位范围内呈扇形搜索。 重点是寻找那种看起来特别别扭的地方。 比如,一大片荒芜中突然出现一小块草木特别旺盛或者特别枯萎的。 岩石颜色,质地与周围不同的。 地面有异常凹陷或凸起的。 或者,风吹过时,感觉气流有异常漩涡或声音特别的奇怪的。 一连两天,我们都在这种枯燥的搜寻中度过。 包子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得骂骂咧咧。 “这他妈比大海捞针还难!啥叫地气交汇?啥叫阴阳失衡?我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筋。” 我和闫川还算能沉得住气,一边用短棍拨开荆棘,一边仔细观察着地面。 “耐心点,傀侯墓要真那么好找,也轮不到咱们。” 第三天下午,我们转到一片背阴的山坡。 这面坡朝北,阳光很少照到,坡上到处都是灰黑色的嶙峋怪石,石缝里长着些顽强的苔藓,连耐阴的灌木都很少,看起来死气沉沉,确实符合表面孤煞。 包子一屁股坐在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上,说道:“这地方够孤煞了吧?连个鸟叫都听不见。” 我也觉得这地方气息不太对,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压抑。 我拿出罗盘,想再确认一下方位。 但奇怪的是,罗盘到了这里,指针竟然微微颤抖起来,不再稳定的指向南方,而是小幅度的左右摆动。 磁场紊乱! “兄弟们,有情况。” 我低呼一声,包子和闫川立刻围了过来。 闫川看着那不稳定的指针,眉头皱了一下:“磁场异常?这下面有大型金属矿?还是……” 我想起李瞎子说的动静,不一定非是声音:“也可能是地下有特殊结构,或者强烈的能量场。” 我们立刻以这片山坡为中心,仔细排查起来。 很快,闫川在一处石缝里发现了异常。 “果子,包子,你们快过来看。” 我俩凑过去,只见那石缝深处靠近地面的地方,泥土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而且隐隐有几乎感觉不到的微弱凉风渗出。 这风非常轻微,不仔细感受根本察觉不到,而且带着一股特别淡的土腥味和朽木味。 包子兴奋起来:“我靠!有风,难道地下是空的?” 我们尝试着清理石缝周围的碎石和泥土,发现这石缝下似乎越来越宽,但被一块形状很不规则的巨大黑色石头从里面给堵住了大半,只留下一些缝隙。 这块黑石材质看起来和周围的石头都不一样,表面异常光滑,甚至有点像是金属质感,触手冰凉。 “难道是封墓石?” 包子眼睛放光,掏出工兵铲就想撬。 我赶紧拦住他:“别乱动,傀侯墓邪性的很,万一有机关呢?” 我仔细观察这块黑石和周围岩壁接缝处,发现接合的特别紧密,几乎是天衣无缝,不像是后来堵上的,倒像是原本就长在这里的。 我们又绕着这片山坡找了一大圈,除了那个渗风的石缝和古怪的黑石,在没发现其他明显的人工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里的温度也降的特别快。 “妈的,找到个缝,还进不去。” 包子有些泄气,对着那块黑石踹了一脚。 突然,异变陡生。 那块黑石被包子踹了一脚之后,好像轻微的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我们脚下传来一阵好像来自地底深处的低沉嗡嗡声,声音不大,却震的人心脏发慌。 同时,以那块黑石为中心,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地面,那些灰色石头的表面,竟然浮现出一些若隐若现的暗淡诡异光纹,像是什么复杂的符号,一闪即逝。 包子吓得往后一跳:“我靠!什么鬼东西?” 我和闫川也汗毛倒竖,紧紧盯着那块黑石和周围地面。 那低沉的嗡鸣声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消失,浮现的光纹也隐没不见,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这他妈……” 包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也心脏砰砰直跳,但强作镇定。 “看来李瞎子没骗咱们,这地方,绝对有古怪!刚才那动静,可不是咱们的幻觉……” …… 第1195章 石头成精了? 我们仨盯着那块恢复平静的黑石,半天没吭声。 山风掠过,带着凉意,吹得人后颈发毛。 “刚才那算啥?这石头成精了?” 包子压低声音,往我和闫川身边凑了凑。 我蹲下身,没再用手去碰,而是抽出匕首,用刀尖轻轻敲了敲黑石表面,侧耳倾听。 声音沉闷,反馈的力道均匀,说明后面大概率是实心的,或者特别厚重。 “不像空心,川子,你看看这石头,像不像那种带强磁性的矿?” 闫川也冷静下来,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指南针凑近。 果然,指南针的指针疯一样乱转,根本指不了北。 “磁场很强,而且不稳定。果子,你说刚才那光纹,会不会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矿物,受到震动或压力产生的现象?比如压电效应?” 包子一脸懵:“啥是压电效应?” “就是某些晶体材料,像石英之类的,受到压力时表面会产生电压负荷。” 我试着解释,虽然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如果这黑石里或者这附近的岩层里含有大量这类特殊矿物,包子刚才那一脚震动,可能真会引发短暂的放电现象,看着就像光纹。” 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发毛的感觉退下去了不少。 未知吓人,但只要能往已知的道理上靠,胆气就壮了。 包子听完,追问道:“那地下传来的嗡嗡声呢?” 闫川接着分析:“也可能是震动通过岩层传导,在空腔或者特定结构里产生的共鸣。这进一步说明,这下面可能真有东西,而且空间结构不一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面对这么块邪门的石头,我们还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硬撬肯定不行,谁知道会不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应,甚至导致结构坍塌。 我们又围着黑石和那片山坡仔细搜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次重点看那些石头的排列,走向。 盗墓这行,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望闻问切四字诀,望字打头,不光看草木泥土,也得看这山形石势。 我指着黑石周边那些嶙峋怪石的分布,说道:“你们看,这些石头看似杂乱,但仔细看,它们隐隐像是围着这块黑石,呈一个……一个放射状……” 我一时想不出这个词了,就没说下去。 闫川白了我一眼,不过也顺着我的指向看:“嗯,是有那么点意思,像是众星拱月……不过拱的有点邪气。” 我们把这些石头的选对位置默默记在心里,这可能需要后面对照风水布局来研究。 接着又尝试闻。 我们趴在地上,鼻子几乎贴到石缝处,仔细闻着那丝微弱的凉风。 除了那点土腥和朽木味,闫川好像还闻到一丝特别淡的,类似金属生锈的气味。 “会不会是……铜锈?” 闫川推测:“如果下面是大型青铜器,或者墓室结构里用了大量青铜,长时间密闭,有可能产生这种气味。” 这个推测让我们精神一振。 西周墓葬,青铜器是重头戏。 问是暂时没对象了,这荒山野岭,连个放羊的都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知道什么东西。 最后是切。 这回不是摸宝贝,而是切脉。 我们用短棍,工兵铲轻轻敲击黑石周围不同点的地面和岩壁,通过回声判断下面的虚实。 大部分地方回响沉闷,但在黑石右侧大约三步远的一块不起眼的扁平石板下,敲击声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空泛。 包子立马站起来,指了指:“这里!” 我们小心清理掉石板周围的浮土和苔藓,发现这石板边缘似乎并不像黑石那样与基岩完全长死,有特别细的缝隙。 我和闫川用匕首插进缝隙,用力往上撬。 “嘎吱……” 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被我们合力撬开,翻到一边,下面露出一个仅能容兔子钻进去的窄小洞口,黑黝黝的,依旧深不见底,那丝微弱的凉风似乎更明显了些。 包子看着那小洞,傻眼了:“我操!玩呢?这他妈的耗子洞啊!咱们三个谁钻的进去?” 确实,这洞口太小了,别说人,连脑袋都塞不进去。 忙活了大半下午,除了确认这地方可能有料之外,唯一的入口就是个耗子洞。 “看来,李瞎子指的这地方是没错,但这门不好进。” 我叹了口气:“这黑石和这小洞,可能都不是正经入口,更像是某种泄压或者通风的孔道,真正的墓门,肯定隐藏的更深。” 眼看日头西斜,山里的光线暗的很快,温度也降的厉害。 我们不敢久留,更不敢天黑之后还待在这诡异的地方。 闫川收起工具说道:“撤吧,今天算是有重大发现,但也只是开了个头。这傀侯墓,比我想的还麻烦。咱们得回去好好合计合计,准备更充分的家伙事。” 我们把撬开的石板尽量恢复原样,清理掉我们活动过的明显痕迹。 虽然这地方偏僻,但保不齐还有像我们一样不死心的人在附近转悠。 下山回旅馆的路上,包子又开始念叨:“我说,咱们要不要搞点炸药?直接把那黑石头崩开算逑。” 我没好气的打断他:“你可拉倒吧!先不说炸药动静有多大,会不会把雷子招来。就那黑石的邪性,你敢炸?万一引发更厉害的磁场紊乱,或者直接引起山体塌方,咱们全都得交代在这儿!盗墓不是打仗,光靠蛮力不行。” 回到旅馆,我们胡乱吃了点泡面,然后关紧房门,开始总结今天的情报。 闫川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第一,李瞎子所指的方位基本确认,存在强烈异常。 第二,有疑似特殊矿物的黑石,成分未知,可能具压电效应。微弱气流,疑似人工布局的石阵。 第三,推测地下可能存在大型空腔或复杂结构,可能蕴藏大量金属。黑石和小洞非主入口,可能为附属设施。 第四,风险,强行破拆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最后,就是要准备专业设备,找到可能存在的墓室主门…… …… 第1196章 逆死门 情报总结完成,我们开始列单子。 我指着忠哥留下的那个破罗盘,说道:“首先,得有一个更靠谱的罗盘,这破玩意指北都费劲,更别说精确分金定穴勒。得搞个专业得微盘,至少要能清晰显示二十四删,一百二十分金得那种,精度高,抗干扰能力强点。” 闫川补充道:“还得有长点得洛阳产,带齐各种铲头。咱们之前用的太短,遇到深点或者硬点得土层就抓瞎。要是能打下去十几米深,通过带上来的土样判断下面的土层结构,有没有人工夯土,青泥膏或者木炭层。” 包子一听要打十几米的洞,脸就苦了:“我靠,那不得累死?” 我瞪勒他一眼:“还想不想掏宝贝了?另外强光手电得多备几把,电池带足。绳子,要结实耐磨的登山绳,至少三十米。还有工兵铲,撬棍,防毒面具……对了,还得搞个能测磁场强度的东西,看看那黑石周围的磁场到底有多强,变化规律是的什么。” 包子问:“测磁场?那得上哪儿搞去?” “我去市里的旧货市场或者电子市场转转,看能不能淘点老式的指针式磁强计,或者问问有没有懂行的。” 我心里盘算着,接着说道:“你俩留在镇上,盯着点风声,顺便把咱们记下来的那个石阵布局,对照着风水书再看看,能不能找出点名堂。”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长途汽车去了离老牛湾最近的一个地级市。 在尘土飞扬的旧货市场和新兴的电子一条街转悠了大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总算有点收获。 淘换了一个看起来还挺精密的半旧徽派罗盘,指针稳定,刻度清晰。 又在一个卖电子元件的摊位上,好说歹说,从一个老师傅手里买下了一个他用大号表头显示的自制简易磁强针,据说能量个大概。 登喔背着东西回到旅馆,已经是晚上了。 闫川和包子正对着一本破旧的葬经和一张他们自己画的石阵图较劲。 这石阵图画的歪歪扭扭。 我放下东西问道:“有啥发现?” 闫川指着图说:“有点眉目。你看,这些石头围绕着黑石的分布,看似杂乱,但如果我们把黑石视为天池,把这些外围石头的连线画出来,隐约符合八门的格局,有几个门的位置是错的,或者是故意反着来的。” 我凑过去看:“反着来?” “对。” 闫川点了点图上几个位置:“比如生门,它放了个形状尖锐,看着就凶的石头。死门位反而放了块相对平整的。这很像是一种故意的逆乱布局,符合李瞎子说的阴阳失衡。目的可能就是迷惑人,让按常理推断的人找不到真正的生路。” 包子在一旁插嘴:“按这说法,那真正的入口,是不是就在那个看起来最死,最没希望的方位?” 我点点头:“有这种可能,李瞎子不是说表面孤煞,暗藏生机吗?生机可能就藏在最死的地方。” 第二天,我们带上新的装备再次上山。 到了那片山坡,我先拿出磁强计靠近黑石。 表针猛的打到头,显示磁场强度极高,远超普通地磁。 我们以黑石为中心,在不同距离和方位测量,发现磁场强度呈不均匀衰减,在某些特定方向,比如闫川推测的那个逆死门方位,磁场衰减的似乎比其他方向稍慢一些。 接着,我们开始在逆死门方位,也就是那片石阵中看起来最乱,石头形状最狰狞,植被最稀疏的区域,重点进行切脉。 用长柄洛阳铲轮流打探孔,这里的土层比周围坚硬的多,下面夹杂着大量碎石,打的异常费力。 包子一边吭哧吭哧的往下压铲,一边骂娘:“这他妈是给人进的地方吗?傀侯老儿是不是心理变态?” 打了将近十米深,带上来的土样还是以碎石和原生土层为主,没什么人工痕迹。 就在我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在差不多十二米深的地方,铲头碰到了硬物,不是石头那种脆响,而是沉闷的咚一声,像是碰到了木质或者金属板。包子兴奋的喊了一声:“有东西!” 我们小心的清理开这个探孔周围的浮土,扩大洞口。 下面隐约露出一片平整且颜色深暗的木质表面,上面好像还有一些模糊的漆绘痕迹,但因为年代久远和泥土侵蚀,已经看不太清楚具体图案。 “是椁板?还是墓门上的封板?” 闫川用手摸了摸,木质已经有些酥软。 我们沿着这块木质结构的边缘继续横向打探孔,大致勾勒出他的范围。 它似乎是一块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矩形结构,斜向嵌在岩层和夯土之中,位置特别隐蔽,上方覆盖着厚厚的天然岩层和土层,如果不是精准定位和坚持打孔,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应该是一个隐蔽的侧门或者通道入口!” 我压抑着激动,接着说道:“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门,更像是预留的备用通道或者祭祀人员专用的便门。” 这种设计在一些注重隐秘和祭祀功能的特殊墓葬中偶有记载。 入口找到了,但新的问题来了。 这玩意埋在地下十几米深,上面是结实的岩层和夯土,怎么进去? 难道要调大型机械来挖?那跟自首没啥区别。 我们围着这个小小的发现既兴奋又头疼。 包子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探孔,又开始出馊主意:“要不……咱们从那个耗子洞想想办法?把它挖大点?” 我立刻否定:“不行,那洞连着黑石,结构不明,乱挖太危险。而且气流微弱,说明通道可能很长或者迂回曲折,效率太低。” 闫川冷静的点了点头:“既然找到了确切的入口,就不能蛮干。我看,得用锅锥或者掏沙筒慢慢来,从这探孔开始,一点点往下咬,把上面的土层和碎石清掉,露出完整的入口结构,再想办法开启。这需要时间,而且动静要小。” 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 …… 第1197章 七星孔 第二天下午,我们才准备好工具。 这活儿比用洛阳铲打探孔更累人,但目的不同。 锅锥像个带活门的大号螺旋钻头,能拧进土里带出更多的泥土。 掏沙筒则是长长的铁皮桶,底下有活页,砸下去能带上一桶土。 这两种工具配合,能相对安静的扩大洞口,清理上层覆土。 我们轮流上阵,在之前发现木质结构的探孔位置开始往下啃。 过程极其枯燥且耗费体力,尤其是土层里夹杂碎石的时候,震得虎口发麻。 时间一久,我累的快瘫了,忍不住抱怨起来。 “老子算是知道了,盗墓这行,八成是靠体力,两成才靠技术……这傀侯老儿埋这么深,是怕人给他挖出来鞭尸吗?” 包子和闫川也没闲着,一个负责用掏沙筒清土,一个负责把带上来的土仔细检查,散到远处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哪个。 我们还得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一连干了三天,每天都是天不亮就上山,天擦黑才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旅馆。 进度比想象中还慢,主要是上层的碎石和夯土层异常坚硬,估计是建造时故意加固过,防止雨水渗透和表面坍塌。 到了第四天下午,我们终于清理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五,深度约十三米的竖井,下方那块巨大的木质结构完全暴露在我们眼前。 借着强光手电,我们看清了它的全貌。 这确实是一扇门,镶嵌在人工修整过的石质门框里的木质墓门。 门高约一米八,宽约一米二,材质是厚重的梓木。 梓木是楠木的一种,在西周属于高等木材,虽然历经数千年,木质大部分已经碳化发黑,变得酥脆,但整体结构依然保存了下来。 门上没有任何辅首,光秃秃的。 但在门板中央,镶嵌着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的圆形青铜构件,上面布满了绿锈,但依稀能看出铸造着繁复的云雷纹和 夔龙纹,中心位置则是一个很奇怪,有点像甲骨文中傀字的抽象符号。 “卧槽!有门儿!有门!” 包子激动的差点喊出来,被闫川一把捂住嘴。 “你咋呼啥?” 闫川说了包子一句,然后仔细打量那青铜构件。 “这像是个+……枢纽?或者标识?西周墓门很少见到这种单独镶嵌大型青铜饰件的,一般就是光板或者有些彩绘。” 我惊讶的看了闫川一眼:“川子,你啥时候懂这么多了?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 闫川挺了以一下胸脯,说道:“这都基本操作,别大惊小怪的。” 我笑了笑,用手轻轻拂去门边缘的浮土,发现门与石质门框的接缝处,填充着已经板结的暗红色物质。 “这是……朱砂混合了某种油脂?” 我用匕首刮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一股特别淡但是难以形容的腥气。 “可能是用来密封和防腐的,也可能是某种宗教意义。” 门是找到了,但怎么开又成了问题。 这门是向内开的,我们尝试用撬棍插入门缝,稍微一用力,腐朽的门板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木屑簌簌落下,感觉在用力就要碎掉。 我收回撬棍,说道:“不行,太脆了,硬撬非得散架不可。而且,你们看门轴那里。” 我蹲下身,用手电照向门底部与门框连接的门轴部位。 那里并非简单的木质转轴,而是两个打磨光滑的青铜凹槽,门轴也是青铜的,但深深嵌入下方石质门槛里,结构巧妙,但同样锈蚀严重。 闫川分析道:“这设计……不像是常开常关的门。更像是一次性封闭后,就没打算再打开的断龙门。强行破坏,很可能导致整个入口结构受损塌陷。” 包子急了:“那咋整?千辛万苦找到门,结果进不去?这不扯淡吗!” 我盯着门中央那个神秘的青铜圆盘,想起柳程程说过可能需要仪式或钥匙。 难道开门的机关,就在这圆盘上? 我让包子和闫川举着手电,自己凑近仔细观察那个青铜圆盘。 圆盘与门板嵌合的特别紧密,几乎看不到缝隙。 上面的纹路虽然锈蚀,但用手触摸,能感觉到凹凸的质感。 我尝试用手按,用匕首柄轻轻敲击圆盘的不同部位,都没有任何反应。 闫川提示我:“会不会是需要转动?” 我双手抵住圆盘边缘,尝试顺时针用力。 纹丝不动。 又尝试逆时针,依旧如同焊丝一般。 “妈的,锈死了吧?” 包子说着,也上手帮忙,我们三个大男人一起使劲,那圆盘还是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就在我们跟圆盘较劲的时候,我无意中用手电光垂直照射圆盘中心那个傀字符号。 在强光直射下,我忽然发现,符号中心几个笔画的交汇点,颜色好像比周围略深一点,像是几个特别特别小的孔洞。 “等等!” 我阻止了还要发力的包子和闫川:“你们看这里!” 我用匕首尖特别小心的探向其中一个疑似孔洞的位置。 匕首尖果然微微陷入了一点。 不是实心的! “有孔!很小的孔!” 我压抑着激动,然后仔细数了数,中心符号区域,一共有七个这样特别细微的小孔,排列方式隐约对应着北斗七星的形状! “七星孔?” 我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词:“这难道就是锁孔?需要特制的钥匙插入这七个孔,才能触发机关?” 包子看着那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孔洞,撇了撇嘴:“操,这他妈上哪儿找钥匙去?还得是七根针?这傀侯是他妈属绣花针的吗?” 我也感到一阵头疼。 找到墓门已经是重大突破,但这最后关卡,却设计的如此精巧变态。 七星孔,这钥匙别说我们没有,恐怕早就失传上千年。 我们三个围着这扇沉默而顽固的千年墓门,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手电光在幽深的竖井底部晃动,照着我们仨写满无奈和不服的脸。 “咋整啊两位,想想办法啊,胜利就在眼前,咱不能就这么放弃吧?” 我看着包子,苦笑道:“你用你那聪明的脑袋瓜子想想吧……” …… 第1198章 散白开门 我和闫川对着七星孔一筹莫展。 但要我们就这样放弃又不甘心。 已经付出这么多,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换做是谁也无法接受。 我叹了口气,闫川见状站起身,准备收拾东西。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七星孔的包子突然咦了一声。 他挠着后脑勺,蹲在墓门前,歪着脑袋看那个青铜圆盘,嘴里嘟囔:“你们说……这七个眼,会不会不是用钥匙,而是……用来透气的?或者……是用来往里灌啥东西的?” 我楞了一下:“灌东西?” “对啊!” 包子好像被自己的话点醒了,猛的一拍大腿。 “你们想啊,这傀侯不是管祭祀的吗?祭祀不得用血啊,酒啊啥的?说不定开门就得往里灌点特殊的贡品呢?”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都觉得他这个想法有点扯,但眼下死马当活马医,任何可能性都得试试。 闫川皱眉:“灌什么?咱们上哪儿找贡品去?” 包子嘿嘿一笑,从他那随身破包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晃了晃。 “巧了不是?昨天我不是嘴馋,在山下小卖部打了点散装白酒吗?还没来得及喝,用这个试试?” 我哭笑不得,这也太儿戏了! 但看着那纹丝不动的青铜盘,心里一横:“试试就试试,反正没啥损失。” 包子闻言,拧开水壶盖子,小心翼翼的将壶嘴对准其中一个七星孔,慢慢往里滴酒。清澈的白酒顺着那小孔渗了进去,悄无声息。 我们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青铜盘和墓门。 一秒,两秒……十几秒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我叹了口气:“看吧,我就说不行……” 话音未落,突然! “咔哒……” 一声特别轻微的声音响起,好像是来自门板内部的机械响动传来! 我们三个浑身一僵! 紧接着,那原本锈死一般的青铜圆盘,竟然自行缓慢的逆时针转动了起来。 转动时发出嘎啦嘎啦干涩刺耳的声音,像是几千年没有活动过的筋骨在被强行拉伸! 随着圆盘的转动,门板内部传来一连串更加密集,更加复杂的咔嚓,咔哒声,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和连杆在依次被激活! “我靠,真……真动了!” 包子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还拿着那个军用水壶,保持着倒酒的姿势。 闫川也一脸难以置信:“白酒……竟然能开门?或者说……是润滑和激活的媒介?” 巨大的梓木墓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开始向内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千年尘土和朽木味道的阴冷空气从缝隙中涌出,扑面而来。 我们赶紧后撤几步,用手电光往里照。 门后是一条幽深向下的甬道,用巨大的青石板铺就而成。 宽约两米,高度接近三米,两侧墙壁好像刻满了壁画,但因为光线和距离,看不真切。 甬道向前延伸十几米后便拐向黑暗,不知通向何方。 仅仅是这惊鸿一瞥,就能感受到一种庄严肃穆又深不可测的气势。 “开了……真开了……” 包子激动的声音发颤:“老子用二两散白酒,撬开了西周诸侯的墓门!这牛逼够我吹一辈子!” 我也心潮澎湃,但强压着激动,提醒包子:“别高兴太早!这才是第一步,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咱们呢!检查装备,准备进去!” 我们重新系紧鞋带,检查了背包里的手电,电池,绳索,撬棍,防毒面具,确认匕首和猎刀都在顺手的位置。 互相点了点头,我打头,闫川断后,包子在中间,三人依次侧身从仅容一人通过的墓门缝隙中,小心翼翼的挤了进去。 踏入甬道的瞬间,一股透骨的凉意包裹了我们,好像与外面世界瞬间隔绝。 空气凝滞,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 手电光柱扫过两侧墙壁,上面是色彩斑驳的壁画,描绘着宏大的祭祀场面。 戴着狰狞面具的巫师,跪拜的人群,燃烧的篝火,还有各种奇异的法器,牺牲的牛羊……壁画风格古朴神秘,带着浓烈的西周早期特征。 我们不敢细看,沿着甬道向深处走去。 地面是平整的青石板,接缝严密。 走了大概二十米左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开阔的方形门厅。 就在包子一脚踏入门厅中央一块略微下陷的石板时…… 咔嚓…… 声音从脚下和头顶同时传来! 闫川大喝一声:“小心!” 只见门厅两侧的墙壁上,突然 打开了几个方形孔洞,里面寒光一闪,数十支锈迹斑斑的青铜弩箭带着破空声急射而出! 同时,头顶也传来嘎嘎的声响,几块边缘锋利的青铜铡刀状物体突然向下砸落。 “卧倒!” 我猛的向前一扑,把还在发愣的包子撞开。 “嗖嗖嗖!” 弩箭擦着我们后背射空,钉在对面墙壁上,箭尾兀自颤抖。 而那几块青铜铡刀,带着沉闷的巨响砸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激起的尘土弥漫了整个门厅。 “咳咳咳……” 包子灰头土脸的爬起来,脸都吓白了。 “我……我操!真有机关啊!” 闫川检查了一下那些散落的青铜铡刀和射空的弩箭,松了口气。 “年代太久,机关弹簧大部分已经失效,力道和速度都大不如前了。要是全新的,咱们刚才就成肉泥了。” 我心有余悸,这机关虽然因为岁月侵蚀威力大减,但设计特别歹毒,覆盖了门厅几乎所有空间,要不是包子踩中的那块触发石板似乎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失灵,机关启动慢了一拍,后果不堪设想。 “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脚下,头顶,墙壁,什么都别碰!我估计这才是开胃菜。” 接下来,我们更加谨慎了,几乎是踮着脚尖,一寸寸的往前挪。 穿过门厅,前方豁然开朗,首先光竟然照不到顶,也照不到边。 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底下天然溶洞,有被人工进行了大规模修整和扩建一样…… …… 第1199章 青铜俑阵 在我们脚下,铺设的是宽阔石板路。 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只有一条宽约五米的石桥连着对面。 桥下漆黑一片,隐隐能听到微弱的水流声,仿佛有地下河在深处流淌。 石桥长的惊人,手电光射出去,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样,根本照不到尽头。 桥两侧没有任何栏杆,只有一些形态各异,雕刻着鸟兽纹路的石柱立在桥边,像是一个沉默的首位。 空气中飘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味道。 “这……这他妈也太大了吧!” 包子看着这宏大的地下空间,说话都结巴了:“这得挖多少年啊?” 闫川摇摇头,说道:“利用天然溶洞扩建,这工程规模,确实堪比王陵。傀侯,看来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我们不敢耽搁,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座漫长的石桥。 手电光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 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不该踩的东西,或者从那没有护栏的边缘失足跌落。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轮廓。 那好像是一个人工修筑的平台。 平台后方,隐约能看到一个更加庞大幽深的洞口,像是一张巨兽的嘴,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平台后方那幽深的洞口,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我们。 “都小心点,我打头,包子中间,川子断后。” 我低声吩咐了一下,紧了紧手里的强光手电和撬棍,当先踏上了宽阔的平台。 平台也是用巨大的青石板铺就,平整得吓人,面积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 走到平台中央,我们终于看清那洞口后的景象。 那并非直接就是墓室,而是一个更加巨大,好像将整座山腹都掏空的宏伟殿堂。 手电光竭力向前延伸,竟然一时找不到这殿堂的尽头。 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仿佛夜空。 脚下是平整如镜的石板地面,一直向前蔓延。 而最让我们头皮发麻的是,在这殿堂的中央,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黑黢黢的身影。 那是数以百计真人大小的青铜人俑。 他们排列成整齐的方阵,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队,肃穆的站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所有人俑都面向我们进来的方向,身上穿着铸造的甲骨,手持各种青铜兵器,戈,矛,剑,戟…… 虽然布满了绿色的铜锈,但在手电光照射下,依旧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它们的面部的面部表情被铸造的模糊而统一,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静静的守护着这片地下空间。 “我……我滴个亲娘诶……” 包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特么跟阴兵过境似的,这么多铜人?” 我和闫川也看的目瞪口呆,闫川指着铜人说道:“西周的兵马俑?规模虽然不如始皇帝的,但这气势也太吓人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撼,提醒道:“别被吓住了,列队这么整齐,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蹊跷,都跟紧我,千万别碰这些铜人!” 我们小心翼翼沿着青铜人俑方阵的边缘,试图绕过去。 这些铜人铸造的特别精良,细节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就会活过来。 而且空气中的硫磺味似乎在这里更浓了一些。 就在我们走到方阵侧翼,大约深入了十几米的时候,异变突起! “咔嚓……嘎啦啦……” 好像无数齿轮同时开始运转的沉闷声音,从地下深处传来,瞬间响彻了整个空旷殿堂。 包子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一排七八个青铜人俑,它们空洞的眼窝里,竟然突然亮起了两团幽绿色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紧接着,这些被点燃了眼睛的青铜人俑,发出了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它们那原本僵硬不动的头颅,竟然齐刷刷的转动,将闪烁着绿光的目光锁定在了我们三人身上。 “我操!活了!铜人活了!” 包子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是活,是机关!” 闫川大吼一声,一把将包子拽到身后。 几乎在同时,那几个被激活的青铜人俑,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它们的动作虽然缓慢而僵硬,带着金属摩擦特有的刺耳噪音,但每一步踏在石板上,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气势惊人。 它们手中锈迹斑斑的青铜武器,带着千钧之力,朝我们直刺横劈过来。 “躲开!” 我猛的向旁边一扑,一柄青铜戈擦着我的后背砸在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闫川也拉着包子狼狈的躲开的躲开另一柄青铜矛的直刺,那矛尖深深刺入我们刚才站立的地面,可见力量之大! “打它们关节!或者脑袋!” 我一边闪躲,一边大喊,同时挥动着手中的撬棍,狠狠砸向另一个持剑铜俑的手腕关节处。 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铜俑的手臂被砸得一歪,但动作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随即又挥剑砍来。 它们的材质太坚硬了! 包子这时也缓过劲来,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就抡起工兵铲朝着一个铜俑的膝盖后面拍了下去。 那里是活关节,相对脆弱。 哐当一声,那铜俑的一条腿猛的一弯,身体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地,砸起一片尘土。 但它眼窝中的绿光并未熄灭,依旧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中的兵器还在胡乱挥舞。 “有效!攻击关节!” 闫川也找到了诀窍,用猎刀精准的刺向另一个铜俑脖颈处的连接缝隙。 这些青铜人俑力大无穷,不知疲倦,而且似乎只要核心机关不被破坏,就能一直活动。 但它们也有弱点,那就是动作相对迟缓,转向不灵活,而且关节部位是设计的薄弱点。 我们三人背靠背,形成一个小的防御圈,利用灵活性和手中的工具,一时间竟也稳住了阵脚…… …… 第1200章 巨像 我们专门攻击这些铜俑的膝盖,脚踝,手腕,脖颈等关节连接处。 “铛!”“哐!”“咔嚓!” 金属撞击声,铜俑倒地声,我们的喘息和包子的叫骂声在这地下殿堂里响成一片。 不断有铜俑被我们放倒,但它们眼中的绿光像是传染一样,一排接一排的亮起。 风多的铜俑被激活,迈着沉重的步伐加入战团。 我们且战且退,想要原路返回平台,但退路也被新激活的铜俑堵住了。 “妈的!没完没了了啊!” 包子一铲子排倒一个,喘着粗气喊道:“这得打到什么时候?累也累死了!” 我一边躲开一记横劈,一边焦急的观察。 这些铜俑的启动似乎有某种规律,像是被我们的闯入触发了某种机关,然后像波浪一样,一波接一波被激活。 这时,闫川突然喊道:“看地上,它们踩过的地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些铜俑移动时,它们沉重的脚掌踩过的特定石板,会微微下陷一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压力机关,我们踩到或者它们踩到了特定的石板,触发了更多的机关!” 我恍然大悟:“不能跟它们缠斗,得找到控制中枢,或者冲出去!” “冲?往哪儿冲?” 包子看着前后左右越来越多的绿色眼睛,都快绝望了。 我用手电光扫向殿堂深处,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好像有一个更高大的台基,上面隐约有一个更加巨大且形态奇特的青铜轮廓。 我指着那个方向吼道:“往那边冲!那里可能是控制这些东西的地方,或者是出口,跟着我,别掉队!” 我们不再纠缠,开始拼命向着那个高大的台基方向突围。 这极其危险,因为要不断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器,还要注意脚下可能触发更多机关的石板。 包子好几次差点被青铜戈划到,气得他哇哇乱叫。 闫川为了掩护我,手臂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我更是好不到哪去,一身冷汗向,一柄沉重的青铜戟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砸落。 不知冲了多久,撞翻了多少挡路的铜俑,我们终于狼狈不堪的冲出了那片可怕的青铜方阵,连滚带爬的冲向了那座高大的石质台基。 令人惊讶的是,当我们踏上台基的范围后,后面那些紧追不舍的青铜人俑,竟然齐刷刷的停在了台基边缘,它们眼窝中的绿光闪烁了几下,渐渐熄灭,恢复了之前那种死寂的站立姿态,好像从未动过一般。 “嗬……嗬……停……停了?” 包子瘫坐在台基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全是汗水和灰尘。 我和闫川靠在一起,剧烈的喘息着,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回头望去,那数百尊青铜人俑依旧静静的立在黑暗中,好像刚才那场生死搏杀只是一场幻觉。 但身上火辣辣的伤口和几乎耗尽的体力,告诉我们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傀侯……他妈的是个军工专家吧?” 包子心有余悸的骂了一句, 我们暂时安全了,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台基的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尊比下面那些兵俑高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青铜巨像! 我们仨惊魂未定的瘫坐在石基上,手电光不约而同的聚焦在中央那尊青铜巨像上。 这尊巨像目测超过三米,造型并非下面那些兵俑的武士形象,而是一个特别怪异的存在。 它有着近似人的躯干和四肢,但头颅却是一个线条狰狞的抽象化兽首,似牛非牛,似虎非虎,头顶还有一对弯曲 指向穹顶的巨大青铜角。 巨像身披铸造出的繁复甲骨,上面刻满了云雷纹和那种我们之前在墓门上见过,类似傀字的诡异符号。 它双手拄着一柄几乎与它等高的青铜钺,钺刃宽阔,虽然锈蚀,但边缘依旧透着凛冽的寒光。 巨像整体散发着一种沉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好像是整个地下军团的统帅,又像是某种花被供奉的图腾神祇。 “这是个啥玩意儿?牛头怪?” 包子仰着脖子,一脸好奇。 我仔细打量着巨兽,特别是它那兽首和手中的青铜钺,小声说道:“不像是普通的守卫,看它的姿态和手中的钺,这更可能是祭祀中使用的刍灵或者镇墓神兽的形象,钺在西周是权利和刑杀的象征。” 接着,我又用手电仔细照射巨像的基座和周围地面。 基座是整块青石雕成,与台基融为一体。 在巨像双脚前方约一米处,地面有一个直径半米的圆形凹陷,里面似乎镶嵌着什么东西,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我示意闫川和包子过来:“这里有东西。” 我们小心的凑近,用刷子轻轻扫去凹陷里的积尘。 下面露出的,竟然是一个由无数复杂的青铜齿轮和连杆构成的精密机构。 机构中央,是一个巴掌大小且深不见底的孔洞,孔洞边缘刻着一圈细密的西周金文,我们一个字都不认识。 整个机构虽然覆盖铜锈,但结构依然完整,隐隐透着金属的冷光。 “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看的头皮发麻:“比门口那个七星孔还复杂。” 闫川尝试用匕首尖轻轻触碰那些细小的齿轮,发现它们似乎还能微微活动,但被某种力量卡住了。 “这东西,像是一个触发装置,或者某种仪式的开关。” “仪式?” 我心头一动,难道开启前进之路,需要在这里完成某种步骤? 我仔细观察那个中央孔洞的形状,它并非规则的圆形,而是带着几个奇特的凹凸卡槽。 “这形状,好像在哪见过。” 我喃喃自语,脑子里飞快的回忆。 突然,我灵光一闪,猛的看向那尊青铜巨像拄着的巨大青铜钺! 那青铜钺的钺柄末端,也就是被巨像双手握住的下方,好像有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结构。 我指着巨像的双手之间:“看那里,钺柄!” 闫川和包子顺着手电光看去。 果然,在巨像青铜手掌的掩盖下,那钺柄末端似乎有一个与地面孔洞形状隐约对应的凸起…… 第1201章 青铜巨树 我们都猜到了青铜钺可能是一个机关。 但一时竟不敢动它。 现在很明显,这个钺和地面的孔洞是相互吻合的。 过了一会儿,包子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膝盖说道:“这样吧,我来试试看,你俩靠点边。” “干啥?要当英雄啊?要干一起干!” 说着,我和闫川同时撸起袖子,然后走到巨像身前。 这庞然大物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巨像双手虚握,并非完全焊死那青铜钺。 我们仨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抓住冰冷的青铜钺,用力向上一拔。 “嘎吱……嘎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从巨像内部传来。 这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沉重,而且好像连接着巨像内部的某种机关。 我们使出吃奶的力气,钺身才一厘米一厘米缓慢的被我们从巨像手中向上抽离。 随着青铜钺被拔出,一阵更加低沉,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嗡嗡声开始在台基上回荡,脚下的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 “快点,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包子听着越来越响的嗡嗡声,紧张的不行。 终于,哐当一声,青铜钺被我们完全抽了出来,它的末端是一个与地面孔洞完全吻合的金属桩。 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合力将青铜钺调转方向,将末端的金属桩对准地面那个复杂的齿轮机构中央孔洞,猛的插了下去。 “咔嚓!咔嚓!咔嚓……” 一连串清脆而密集的齿轮咬合声瞬间响起。 地面那个复杂的青铜机构好像瞬间被注入了生命,所有细小的齿轮和连杆都飞速旋转,移动起来。 机构中央迸发出一团蓝白色的电火花,伴随着更加浓郁的硫磺气味! 与此同时,我们身后的那尊青铜巨像,它那兽首的眼窝中,竟然也突然亮起了两团远比下面兵俑还明亮的刺眼白光。 它那庞大的身躯内部传来雷鸣般的轰响,整个台基都随之剧烈震动。 “我靠!又怎么了?” 包子直接抱住了头,没等我们搞清楚状况,台基正前方,那原本看似坚实岩壁的地方,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竟然缓缓的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条更加幽深,向下倾斜的宽阔甬道。 甬道两侧的墙壁上,瞬间自行燃起了一排排幽蓝色的火焰,如同鬼火,将甬道深处照亮,显露出更加复杂和宏大的地下结构轮廓。 那好像是一片依傍着地下河修建,布满亭台楼阁的诡异建筑群。 但也就在石门开启的瞬间,那尊被启动的青铜巨像,它那闪烁着刺眼白光的目光骤然锁定在了我们这三个闯入者身上。 它那庞大的身躯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咆哮,竟然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缓缓从基座上迈步走了下来。 它手中虽然没有了青铜钺,但那双巨大的青铜手掌张开,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的向我们抓来。 “跑!” 我肝胆欲裂,大吼一声,拉起还在发愣的包子和闫川,玩命的冲向那条刚刚开启的甬道。 身后,是青铜巨像沉重的脚步声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前方,是闪着诡异蓝光的诡异未知空间。 我们三个像被鬼撵一样冲进那条甬道。 身后青铜巨像的脚步声和金属咆哮声震得整个通道都在颤抖。 那玩意儿太大了,甬道入口对它来说略显狭窄,它冲撞入口发出的轰隆声让我们头皮发麻,生怕它直接把通道给拆了。 玩命狂奔了大概一两分钟,身后的动静似乎被隔绝了,那巨像好像没能挤进来。 我们才敢稍微放慢脚步,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甬道深处一片寂静,只有两侧墙壁上的那些幽蓝色的火焰在无声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这火焰没有温度,反而带着一股寒意,照亮了前方的景象。 我们此刻这才真正看清所处的环境。 这条宽阔的甬道是向下倾斜的,通往一个难以想象的地下空间。 借着手电光和那蓝火,我们看到下方竟然是一片浩渺的地下湖泊。 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上弥漫着淡淡的白色寒气。 而在这片地下湖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的人工岛屿。 岛屿整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像是用某种特殊的泥土或岩石夯筑而成。 岛上修建着层层叠叠,样式古朴的亭台阁楼,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然能看出当年宏伟气象。 这些建筑的风格带有鲜明的西周特征,但又比已知的西周建筑更加夸张,大量使用了木材和怪异的兽形装饰,透着一股不同于中原文明的巫祭色彩。 最令人震撼的是,在建筑群的中心,矗立着棵通体由青铜铸造的树。 这树高达数十米,枝叶繁茂,但所有的枝叶都不是自然的状态,而是扭曲盘绕,形成无数抽象诡异的符号和鸟兽的形状,许多枝杈上还悬挂着大小不一,中空的青铜铃铛和玉璧。 青铜树整体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是整个地下世界的核心。 连接我们所在甬道出口与湖心岛的,是三仅容一人通过的并排悬空石桥。 石桥古朴,下方没有任何支撑,直接架在幽深的湖面上,桥面湿滑,长满了滑腻的青苔。 “我的老天爷……” 包子看着这湖,这岛,这青铜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他娘的是把整个西周的王宫都给搬地下来了?还加了特效?” 闫川看得心神摇曳,喃喃道:“这规模,这手笔,傀侯,他到底在这里进行着什么样的祭祀?” 我压下心中的震撼,仔细观察。 湖面平静的有些不正常,那黑色的湖水中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别愣着了,过桥,小心脚下和水里。” 我提醒道,选择了中间那条看起来相对完好一些的石桥。 我们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石桥。 桥面滑的要命,每一步都得踩实了。 桥下漆黑的湖水深不见底,偶尔有细微的水泡从深处冒上来,破裂,带起一丝涟漪…… …… 第1202章青铜铃响 这段石桥路,我们走的小心翼翼。 生怕踩错了,又会触发什么机关。 行至中段,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到这里没发生什么,或许就真没什么了。 但是我这个念头刚落,只听哗啦一声。 一阵剧烈的水声从我们左侧的湖面传来。 紧接着,一个满身漆黑鳞片的扁平头颅突然破开水面,张开布满细密尖牙的大嘴,朝着桥上的闫川就咬了过来。 那东西速度极快,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 “川子小心!” 我大吼一声,下意识就把手里的撬棍当标枪扔了过去。 撬棍砸在那怪物的头颅侧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让它偏了一下。 闫川反应极快,一个侧滚翻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咬。 那怪物一击不中,庞大的身躯在水中一扭,溅起巨大的水花,又迅速沉入了黑暗中,只留下一圈圈扩散的涟漪。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 包子惊疑不定,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了。 “像是一条巨大的鲶鱼?还是某种水蟒?” 闫川心有余悸,他的外套下摆被那怪物的牙齿刮破了一道口子。 还没等我们缓过神,右侧的湖面也传来了动静。 这次是好几条稍微小一些的,但同样长相狰狞的怪鱼跃出水面。 它们有着惨白的肚皮和血红色的眼睛,嘴里发出嘎嘎的怪叫声,试图跳上石桥攻击我们。 “快跑!这水里不干净!” 我头皮发麻,大喊着向前冲。 我们再也顾不得脚下湿滑,拼了命的向湖心岛狂奔。 身后的湖水里,不断有巨大的黑影游弋,搅动着水花,那些怪异的嘎嘎声此起彼伏,好像整个湖泊都被惊动了。 包子一边跑一边嗷嗷叫:“我操!这傀侯不光搞军工,还他妈兼职养水产啊?!这都什么变态爱好!” 终于,我们连滚带爬的冲过了最后一段石桥,踏上了湖心岛暗红色的土地。 脚踩到实地的那一刻,三个人几乎同时瘫软在地,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头望去,那些水中的黑影在岛边徘徊了一阵,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上岸,最终不甘的沉入了深水之中。 “暂时……暂时安全了……” 我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片寂静而诡异的建筑群,和那棵参天的青铜巨树。 经历了水怪惊魂,这片地方显得更加神秘莫测。 包子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指着那些建筑:“我说……这里面,不会再跳出点什么吧?比如青铜做的看门狗啥的?” 闫川挣扎着站起来,警惕的打量着四周:“难说,这地方处处透着邪性。不过,既然傀侯搞出这么大阵仗,核心秘密肯定就在这片建筑里,或者在那棵树上。” 我们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体力,开始,小心翼翼的探索这座湖心岛。 脚下的暗红色泥土异常坚硬,踩上去发出咔咔的声响。 那些残破的建筑大多门户洞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些腐朽的木器残骸和散落的陶片,应该只是附属设施。 我们的目光,最终聚焦在了岛屿中央那棵巨大的青铜树上。 走的近了,更能感受到它的磅礴和诡异。 树干需要数人合抱,上面雕刻着难以理解的纹路和符号。 那些扭曲的枝杈伸向四面八方,挂着的青铜铃铛和玉璧在手电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在青铜树的根部,有一个明显的人工修筑的圆形祭坛。 祭坛由白玉垒成,上面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的祭祀器具残留物,以及几个盘腿而坐的干尸。 这些干尸穿着早已破烂不堪的丝麻衣物,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深褐色。 它们围坐在祭坛周围,低着头,双手做出某种奇特的手印,仿佛在进行着永恒的仪式。 它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宁静,在这诡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瘆人 包子声音有些发干:“这是殉葬的?” 闫川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一具干尸:“不像普通的殉葬,看他们的姿势和位置更像是自愿在这里进行某种祭祀的巫师或者祭司。” 我绕着祭坛走了一圈,发现在祭坛的正中央,对着青铜树主干的方向,有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赫然与我们之前用过的把柄青铜钺的刃部形状完全吻合。 难道……那柄钺不仅仅是钥匙,最终还要回归到这里? 我抬头望向这棵仿佛连通着天地的青铜巨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那凹槽明显需要需要青铜钺才能启动下一步,可那玩意儿现在还插在身后台基的机关里,后面还堵着个暴走的青铜巨像,回去取跟送死没区别。 包子踢了一脚祭坛边的碎石,说道:“要不咱回去跟那大块头打声招呼?” “你去吧,我们在这等你。” 闫川说完,眉头紧锁:“等想想其他办法,这凹槽只是触发装置的一种可能,或许还有其他方式能激活这祭坛。” 我仔细观察这棵青铜树的整个祭坛区域,手电光在粗壮的树干和扭曲的枝杈间移动,那些悬挂的青铜铃铛静静无声。 “你们看这些铃铛。” 我指着离我们最近的一串:“还有玉璧,它们的悬挂方式好像很有规律,不像随意挂上去的。” 闫川也注意到了:“嗯,像是某种阵列,还有这些干尸的手印,虽然看不懂,但彼此之间好像存在联系。” 包子凑近一具干尸,歪着头看它结印的手势,下意识的也模仿着比划了一下。 “这手势……怎么这么别扭……” 就在他手指勉强摆出那个奇特形状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我们头顶上方,一棵悬挂在较低枝杈上的青铜铃铛,毫无征兆的轻轻晃动了一下! “叮……” 一声特别清脆,空灵,却又带着一丝诡异颤音的铃声,突兀的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入我们的耳膜,直抵脑海深处。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猛的一缩…… …… 第1203章 魔音贯耳 声音响的突如其来。 包子赶紧把手收了回来,骂了一声:“我靠,什么声!” 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同时,祭坛上那几具千年干尸,它们原本低垂的头颅,竟然齐刷刷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猛的抬起头来。 “尸变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往后缩。 “不是尸变!” 闫川死死盯着那些干尸:“是机关!咱们刚才的动作或者声音可能触发了这棵树上的感应装置!” 他话音刚落,那棵巨大的青铜树,从根部开始,那些雕刻的诡异纹路竟然逐一亮起了微弱的,与那些蓝色火焰同源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如同活物,沿着树干迅速向上蔓延,流过那些扭曲的枝杈。 “嗡嗡嗡……” 好像无数蜜蜂振翅的低沉嗡鸣声从青铜树内部传来,越来越响。 整个树干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 “不好,快退!” 我意识到大事不妙,拉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包子就往后退。 就在我们退出祭坛范围的同时,青铜树上那些被点亮的枝杈,开始无风自动,如同活蛇般缓缓扭曲摆动起来。 上面悬挂的无数青铜铃铛随之剧烈摇晃! “叮叮当当……” 不再是单一的铃声,而是成百上千个铃铛同时作响。 杂乱,尖锐,刺耳,形成一股肉眼不可见的强大声波,如同潮水般向我们席卷而来。 这声音钻进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我感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几乎站立不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是次声波!或者某种混合声波攻击!” 闫川咬着牙大吼,但他的声音在刺耳的铃声中显得微不可闻。 “破坏铃铛,或者找到控制核心!” 可谈何容易! 那青铜树高大无比,而且还在不停摆动。 更要命的是,随着铃铛的巨响,我们之前过来的方向,那漆黑的湖面再次沸腾起来。 “哗啦,哗啦!” 数条之前袭击过我们的那种巨大怪鱼,以及更多形态各异,但同样狰狞的水生怪物,像是受到了铃声的召唤,疯狂的跃出水面,有些甚至开始用庞大的身躯撞击湖心岛的边缘,试图爬上来。 暗红色的泥土被它们撞得簌簌落下。 前有魔音贯耳,后有水怪围攻,我们瞬间陷入了绝境。 “妈的,跟它们拼了!” 包子被铃声吵得双眼赤红,抓起工兵铲就要去砍那些试图上岸的水怪。 “别去,守住祭坛这边!” 我赶紧拦住他,水怪数量太多,我们三人根本挡不住,必须尽快解决声波的源头。 我强忍着头痛和恶心,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棵发光的青铜树上,声波是由铃铛震动产生的,而铃铛的震动源于枝杈的摆动,枝杈的摆动又是由树干内部机关驱动…… 核心,一定在树干上! “掩护我,我去树干那里看看!” 我对着闫川和包子喊道,同时将手电咬在嘴里,拔出匕首,朝着青铜树根部冲去。 “果子小心!” 闫川大喊着,和包子一起,用工兵铲和撬棍奋力击退那些试图从岸边爬上来的水怪。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水怪的嘶吼声,刺耳的铃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我猫着腰,躲避着偶尔扫过的低垂枝杈,艰难的冲到青铜树的主干前。 靠近了才发现,树干上那些发光的纹路之间,好像有一些可以活动,类似按钮或转盘的细小青铜构件。 我尝试着用手去按,去转动它们。 有些纹丝不动,有些稍微活动会,但并没有让铃声停止。 反而在我触碰某个特定区域时,一阵更加尖锐的声波突然袭来,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不行!找不到规律!” 我焦急万分,汗水混着泥土从额头流下,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就在这时,包子那边传来了惊呼。 一条格外粗壮,形似巨鳗的怪物,用尾巴缠住了他的脚踝,正拼命把他往湖里拖。 “包子!” 闫川想去救,却被另外两只跳上来的怪鱼缠住。 眼看包子就要被拖下水,情急之下,他猛的将手中的工兵铲朝着青铜树主干我刚才触碰过的区域,狠狠投掷了过去! “铛!!!” 工兵铲的铲头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一块微微凸起,雕刻着兽纹的青铜构件。 “咔嚓!” 一声脆响,那块构件竟然被砸的向内凹陷了下去。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树干上蔓延的幽蓝光芒突然一滞,那些疯狂摆动的枝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了运动。 震耳欲聋,让人发疯的铃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好像瞬间清净了。 只剩下湖边水怪们不甘的扑腾声和我们剧烈的喘息声。 那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我们有些不适应。 缠住包子的巨鳗也松开了尾巴,悻悻的滑回了水中。 其他水怪失去了铃声的刺激,攻击性大减,大部分开始缓缓沉入湖底。 “停了?” 包子瘫在岸边,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一脸后怕。 我靠在冰冷的青铜树干上,心脏还在狂跳。 没想到,包子这误打误撞的一下,竟然解决了危机。 我们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狼狈不堪,浑身湿透。沾满泥污,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他妈的,这鬼地方……” 包子骂了一句,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一种劫后余生,带点神经质的笑。 我和闫川也扯了扯嘴角,却没什么力气笑出声。 休息了十几分钟,我们才缓过劲来。 祭坛上的干尸恢复了低头的姿势,青铜树上的光芒也完全熄灭,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我们知道,危机只是暂时解除。 这棵青铜树,以及它守护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祭坛中央那个凹槽,现在看来想,用正确的方式启动祭坛,或许是唯一安全通往下一步的道路。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闫川突然指着青铜树靠近树冠的一根粗大枝杈:“你们看那里!那上面……是不是放着什么东西……” …… 第1204章陶埙 我们顺着闫川手指的方向,用手电光努力向上照射。 在枝杈交错掩映的深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颜色深暗的长方形物体。 看起来,像是一口箱子。 那会不会是傀侯留下的线索?或者,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钥匙? 但要怎么上去? 这树干光滑无比,几乎没有着力点,那些枝杈又高又扭曲,看起来根本无法攀爬。 “看得见摸不着,更闹心。” 包子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我身边,呲牙咧嘴的说。 我盯着高处模糊的轮廓,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青铜树是整体铸造,攀爬几乎不可能。 但既然设置了这样一个东西在上面,就一定有取下来的方法。 会不会还是跟声音或者震动有关? “我们再试试声音?” 我看向闫川:“刚才包子的工兵铲砸中特定位置,机关就停了,也许有针对这个箱子的特定频率或者节奏?” 闫川点了点头:“有可能,但刚才那是误打误撞,现在要精准控制,太难了。而且万一搞错了,再把那些要命的铃铛弄响,或者引出别的玩意儿,咱们未必还有刚才的好运气。” 我们一时陷入了僵局围着青铜树转了好几圈,除了那些已经不敢乱动的细小青铜构件,再也找不到其他明显的机关。 “要不……咱们用绳子试试?” 包子看着自己背包里的登山绳,突发奇想。 “我力气大,把绳子甩上去,套住那根枝杈,说不定能拉下来,或者咱们爬上去。” 我看着那高高在上,而且被其他枝杈层层遮挡的目标,摇了摇头。 “太高了,枝杈太密,绳子很难精准套住。就算套住了,你怎么保证能把它拉下来?那箱子万一固定得很死,或者枝杈本身很脆,一拉就断,箱子掉下来摔个粉碎怎么办?爬上去更不可能,树干太滑。”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几乎要放弃,考虑是不是真要硬着头皮返回去取青铜钺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祭坛上那些保持着手印姿势的干尸。 他们的手…… 我猛的蹲下身,仔细查看离我最近的一具干尸的手印。 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手指弯曲方式,拇指压住中指和无名指,食指和小拇指翘起,形成一个类似鸟喙又像火焰的形状。 “你俩看他们的手。” 我招呼闫川和包子过来:“所有干尸的手印都一样,这绝对不是随意摆的,很可能是一种固定的指令或者密码。” 闫川也蹲下来看,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模仿这个手印,可能会触发某种机制,帮我们拿到那个箱子?” “虽然离谱,但我觉得很有可能,在这里,很多事不能以常理推测了。” 包子点头:“那就试试呗,反正也是干瞪眼。” 谁干就干。 我们三个开始笨拙的模仿那干尸的手势。 这手势非常别扭,手指僵硬的我们摆弄了半天才勉强像个样子。 “然后呢?就这么对着树站着?” 包子摆着那怪异的手势,一脸茫然。 闫川尝试着提出建议:“集中精神,想着那个箱子。” 我们仨并排站在祭坛前,对着青铜树,摆出诡异的手印,心里默念着箱子下来箱子下来,场面一度十分滑稽,我感觉我们就像三个傻逼。 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我就说这招不靠谱吧!” 包子率先泄了气,甩了甩发酸的手指说道:“这他妈跟跳大神似的,也就你这傻缺能想出这个傻缺方法。” 我没还嘴,有些沮丧,难道思路错了?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闫川突然开口。 “你们看树干底部,靠近根系的地方,那里是不是颜色有点不一样?” 我和包子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在青铜树主干与暗红色地面相接的根部位置,有一小块区域的颜色好像比周围略浅,而且形状……隐约像是一个放大了的,与我们手印相似的凹痕。 我立刻冲了过去:“有门儿!” 蹲下身仔细查看,那确实是一个浅浅的,由无数细微纹路构成的印记,大小正好能容纳一只手掌,纹路走向与我们模仿的手印高度吻合。 “把手放上去,按手印的姿势。”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最终决定由我来尝试。 我深吸一口气,将右手按照那别扭的手势,严丝合缝的按在那个浅色的印记上。 就在我手掌与印记完全贴合的那一刻…… “嗡……” 一阵特别轻微,但确实存在的震动感从树干内部传来,好像某个沉睡的机制被唤醒了。 紧接着,在我们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 只见那根托着箱子的粗大枝杈,连同它周围的一些较小枝杈,开始以一种非常缓慢平稳的速度,如同电梯般,缓缓的向下沉降。 包子张大了嘴巴:“我靠!还真动了?” 我们屏住呼吸,紧盯着缓缓下降的枝杈。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那根枝杈最终停在了我们伸手可及的高度,大约离地两米左右。 那个深色的箱子,就静静的躺在枝杈形成的天然平台上。 我松开手,树干内部的震动感也随之消失 包子兴奋的就要往上爬。 闫川一把拉住他:“等等,小心还有机关。” 我们谨慎的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动静后,我才踩着包子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去够那个箱子。 箱子入手沉重,是木质的,外面包裹着一层已经脆化的皮革,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箱子,我把箱子递下去,然后一起围着这个来之不易的箱子,心情都有些激动。 箱子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青铜搭扣。 我用匕首小心的撬开搭扣,缓缓掀开箱盖。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光闪闪的珠宝,也没有卷轴或者玉简。 只有一件物品,一个造型古朴,毫不起眼,黑漆漆的陶埙。 这陶埙大约拳头大小,呈扁圆形,上面有几个音孔,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 第1205章 傀侯棺出 包子大失所望,拿起陶埙掂量了一下。 “这是个啥?逗小孩玩的泥哨子?费这么大劲,就得这个个玩意儿?” 闫川接过陶埙,仔细看了看,又对着光看了看音孔内部,眉头微皱。 “这不是普通的陶埙。你们看这陶土的颜色和质地,非常细腻,烧制工艺极高。这在傀侯祭祀中,可能扮演着特别重要的角色。” 我心里一动,接过陶埙。 触手冰凉,带着一股土腥气。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用来沟通或者控制某种东西的乐器?” 闫川点了点头,我把陶埙放到祭坛边缘,想着能不能找出什么关键点。 就在陶埙接触到祭坛的时候,它突然滚动了一下,噗一声轻轻掉在了祭坛中央那个钺形凹槽的旁边。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陶埙落在祭坛石面上的瞬间,好像触动了什么,祭坛整个表面突然亮起了之前那种幽蓝色的光芒。 光芒如同水流,迅速沿着祭坛上刻画的复杂纹路蔓延,瞬间点亮了整个祭坛。 与此同时,那棵刚刚恢复平静的青铜巨树,再次发出了低沉的嗡鸣。 但这一次,嗡鸣声不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树上那些静止的青铜铃铛,开始随着这嗡鸣声,发出如同耳语般的轻微叮咚声,不再是攻击性的杂乱噪音,而是组成了一段空灵,诡异,仿佛来自远古的旋律。 我们脚下的湖心岛,也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湖中心的位置,黑色的湖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隐隐有更加深沉的光芒透出,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湖底升起。 “我操,又来了!” 包子看着那湖中旋涡和发光的祭坛,脸都绿了:“这次又是什么?!” 闫川紧紧盯着湖心旋涡和发光的祭坛,以及那棵正在演奏的青铜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好像……明白了!这陶埙不是钥匙……它是引信。它触发了最终的仪式!整个湖心岛,这棵青铜树,这个祭坛……它们是一个整体!我们可能……打开了不该打开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音,湖心漩涡中心,一个由无数青铜锁链缠绕着的巨大黑色石棺,正伴随着巨大的水声,缓缓从深渊中被拉升起来。 而那祭坛上的幽蓝光芒,如同受到指引,化作一道光柱,直射向那具缓缓升起的石棺! 青铜树的演奏变得更加激昂,那些铃铛发出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旋律,仿佛变成了蕴含着巨大能量的古老吟唱。 我们三人站在发光的祭坛边缘,看着这如同神迹又如同噩梦般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水流如同瀑布般从棺盖上倾泻而下,露出它完整的身形。 那石棺通体漆黑,好像能吸收所有光线,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雕饰,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沉重的威压。 石棺最终悬浮在漩涡上方约一米处,不再上升。 祭坛射出的光柱稳稳的笼罩着它,青铜树的吟唱也达到了一个高潮,随后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余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袅袅回荡。 湖面的漩涡慢慢停止,湖水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是那具悬停的黑色石棺,昭示着一切已然不同。 包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这就是傀侯的棺材?看着真他妈的不吉利。” “棺椁悬空,不沾地气,这是一种特别罕见的葬制,多见于追求尸解仙或者沟通天地的方士墓葬。” 我的神色无比凝重:“傀侯的身份,恐怕比我们猜想的还要复杂。” 现在怎么办?开棺吗? 经历了之前的重重险阻,目标近在眼前,但我们却都有些犹豫。 这棺椁出现的方式太过诡异,谁知道打开之后会放出什么? 包子把心一横,撸起袖子:“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管他里面是神仙还是妖怪,开了再说!”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也下定了决心。 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缩的道理。 我们小心翼翼踩着那些露出水面,连接湖心岛与漩涡中心石棺的粗大青铜锁链。 这些锁链冰冷刺骨,上面长满了湿滑的苔藓,走上去需要特别好的平衡性。 好不容易来到悬停的石棺前,近距离观看,这黑色棺椁更显压抑。 它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棺盖与棺体连接的缝隙,好像是一块完整的黑色巨石雕琢而成。 包子用手拍了拍棺盖,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怎么开?连个缝都没有!” 我绕着石棺仔细检查,终于在棺盖正中央的位置,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凹陷。 那凹陷的形状,好像与我们在那个箱子里找到的陶埙,完全吻合。 “川子,你去把陶埙拿来。” 闫川赶紧返回从祭坛边缘取回那个陶埙。 我接过陶埙,深吸一口气,小心将它放入那个凹陷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陶埙嵌入凹陷的瞬间,整个黑色石棺轻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棺盖与棺体之间,原本肉眼难辨的接缝处,亮起了一圈细密的幽蓝色光线。 “咔哒……咔哒咔哒……” 一连串轻响从石棺内部传来。 随后,那看似一体的厚重黑色棺盖,竟然沿着发光的缝隙,无声无息的向一侧缓缓滑开了一道宽约二十公分的口子。 一股混合着奇异香料和某种未知物质的浓郁古老气息从棺内涌出。 这气味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沉静,悠远的感觉。 我们屏住呼吸,三支手电光同时射向棺内。 预想中的狰狞尸骨还有豪华陪葬品并没有出现。 棺椁内部出人意料的干净。 底部铺着一层暗金色的丝绸,虽然历经千年,依旧保存完好,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丝绸之上,静静的躺着一具完整的骸骨。 骸骨的身形并不高大,骨骼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质光泽。 它身穿一件早已褪色但纹路依然可辨的玄色丝麻长袍,头戴一顶造型奇特,由某种黑色玉石和青铜制成的冠冕,冠冕正中镶嵌着一颗毫无光泽的鸽蛋大小暗红色宝石。 骸骨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中捧着一件东西…… …… 第1206章 玉盘 那是一个直径约一尺的圆形玉盘。 玉盘材质洁白无瑕,如同羊脂。 但在玉盘中心,却镶嵌着一块薄如蝉翼,不断缓缓自行转动,散发着微弱的七彩光晕的……不知名金属片。 或者说,是某种晶体。 那七彩光晕流转不定,仿佛蕴含着星空。 而在骸骨的左右两侧,分别放置着几件物品。 左边是一柄装饰华丽的短小玉琮,还有几个不知装着何物的密封玉罐,右边则是一卷用金丝捆扎的玉简,以及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铜钥匙。 “就这些?” 包子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失望。 “废了牛劲,死了多少脑细胞,差点把小命都搭上,就这么点家当?这傀侯也太他妈抠门了吧?!说好的金银财宝呢?说好的惊天动地的大宝贝呢?” 我也有些意外。 相比于这宏大的地宫和诡异的机关,棺内的陪葬品确实显得有些朴素。 但我的目光立刻被那骸骨手中捧着的玉盘吸引了。 那玉盘中心自行转动的七彩薄片,绝对非同寻常。 “别急着下结论。” 闫川死死盯着那个玉盘,眼神炙热。 “你看那玉盘中心的薄片,它自己在动,还有光,这东西……我从来没在任何记载中见过,还有那卷玉简,可能记录着傀侯的秘密和这种技术。” “对对对,玉简!说不定是武功秘籍或者长生不老药方!” 包子一听这个又来劲了。 就在这时,那玉盘中心的七彩薄片转动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散发出的光晕也稍微明亮了一点。 同时,我们感到脚下悬浮的石棺传来一阵特别轻微的震动。 “情况不对,快拿东西,撤!” 我当机立断,包子和闫川不敢耽搁,小心的探身进入棺内。 我目标明确,直接去取那骸骨手中捧着的玉盘。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温润的玉盘边缘时,那中心的七彩薄片光芒骤亮,一股微弱的电流般的感觉顺着手臂传来,让我汗毛倒竖。 我强忍着异样感,将它迅速拿起,塞进背包。 闫川取走了那卷金丝捆扎的玉简和那把青铜钥匙。 包子见状,把旁边那柄玉琮和几个玉罐也一股脑扫进自己的包里。 就在我们拿到东西,准备退出石棺时,异变再生。 “嗡……” 石棺内部的幽蓝光芒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剧烈闪烁起来。 整个石棺开始更加明显的震动,并且开始缓缓向湖底沉去。 “棺材快沉了,快走!” 我大吼一声,拉着还有些不舍得那顶冠冕的包子,踩着晃动的青铜锁链,拼命的往湖心岛跑。 我们几乎是刚跳回湖心岛的暗红色土地,身后就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那具黑色石棺彻底沉入了漆黑的湖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几圈涟漪。 祭坛上的光芒也瞬间熄灭,青铜树彻底沉寂,整个空间恢复了我们刚进来时的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妈的,吓死老子了。” 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恢复平静的湖面,心有余悸。 我们检查着到手的几样东西。 玉盘中心的薄片依旧在缓缓转动,七彩光晕流转,神秘莫测。 玉简沉重,不知道记载了什么。 青铜钥匙造型古朴,看不出用途。 包子的玉琮和玉罐倒是看起来值点钱,但他还是一脸嫌弃。 “折腾半天,就弄了这些玩意儿?” 包子掂量着玉琮,吐槽道:“这傀侯也太抠了,整这么大阵仗,结果棺材本就这么点?还不够咱们医药费呢!” 闫川却抚摸着那卷玉简,眼神发亮:“未必,真正的价值,可能不在金银。这玉盘和玉简里隐藏的东西,或许远超我们的想象。” 我补充了一下:“还有这把钥匙,我觉得和玉简里的内容有关系,回去的找文四爷,看看他能不能破解里面的内容。” 包子环顾四周:“回去?咱们从哪回去?原路返回?” 我摇摇头:“原路返回太危险,水里的东西,还有那个大块头,估计还在那儿等着呢。” 包子脸一垮:“那咋整?咱们总不能在这岛上当野人吧?” 我站起身,再次打量起这片湖心岛。 “既然傀侯设计了如此复杂的进入方式,不可能不给自己人留后路。施工人员,祭祀人员,他们总要进出。主通道我们不敢走,一定有备用的隐蔽出口。” 这么庞大的工程,必然有运输建材和人员进出的通道。 这些通道在主体工程完成后往往会被封闭,但痕迹应该还在。 “在岛上找找看,有没有人工封堵的痕迹。” 我们三人再次行动起来,仔细检查岛屿边缘和那些建筑与岩壁的连接处。找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乎要把整个岛翻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岩壁看起来都是天然形成的,严丝合缝。 “妈的,不会真没留后路吧?” 包子有些泄气,靠在一处相对完整的亭子柱子上喘气。 “不应该……” 我话还没说完,闫川那边突然有了发现。 “果子,包子,你们过来看这里。” 闫川蹲在岛屿最边缘,靠近漆黑湖水的一处陡峭岩壁下。 我和包子跑过去,只见他正用手清理着岩壁根部厚厚的苔藓和淤泥。 随着杂物被剥落,岩壁上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黝黝洞口。 洞口边缘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而且看起来很深,里面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但洞口被一块形状不规则的大石头从里面堵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些缝隙透风。 “是断龙石?” 闫川皱眉,我检查了一下那块堵路石与周围岩壁的接缝,摇了摇头。 “不像标准的断龙石。这石头形状不规则,像是后来被人从里面匆忙堵上的,用的也不是糯米浆之类的永久粘合剂,就是普通的泥土碎石填缝。” 我用手抠了抠接缝处的填塞物,一些干硬的泥块和碎石簌簌落下。 “年代太久,这些填塞物已经松动了,说不定能弄开!” …… (兄弟们,点点催更,加下粉丝群,感谢!) 第1207章 离开老牛湾 希望重现。 我们立刻拿出工兵铲和撬棍,开始清理洞口周围的填塞物,并尝试撬动那块堵路石。 正如我所料,封堵并不严密,经过几千年的风化,填塞物大部分已经酥脆。 “嘎吱……嘎啦啦……” 堵路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始缓缓向外移动。 更多的泥土碎石从缝隙中落下。 包子喊着号子:“加油,快开了!” 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努力,伴随着轰隆一声闷响,那块巨大的堵路石终于被我们彻底撬开。 一个向下倾斜的幽深通道完整的呈现在我们面前。 通道里吹出带着霉味和土腥气的凉风,说明另一端是通的。 我们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用手电往里照了照。 通道是人工开凿的,不算宽敞,但足够弯腰前行,一路向下,深不见底。 “这应该是当年的施工通道或者紧急出口。” 我判断道:“小心点,里面说不定也有年头了,注意塌方。” 我们稍作休整,检查了装备和到手的几件东西,确认无误后,由我打头,闫川断后,依次钻进了这条狭窄的逃生通道。 通道内异常潮湿,墙壁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脚下是坑洼不平的石头路。 我们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 通道一路向下,坡度很陡,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水流声。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地下溶洞,一条不算太宽的地下河从溶洞一侧流出,钻进另一侧的岩壁下。 而在溶洞的顶部,靠近河流入水口的位置,有一个明显透着微弱天光的裂缝。 那光线虽然微弱,但在经历了长时间黑暗的我们眼中,无异于指路明灯。 “操!是出口!” 包子指着那道裂缝,语气带着点如释重负。 我们观察了一下,裂缝距离地面约有四五米高,岩壁湿滑,但有一些突出的石头可以借力。 地下河水流湍急,但看起来不深。 “咱们从这里爬上去。” 闫川身手最敏捷,他先尝试着攀爬。 湿滑的岩壁增加了难度,但他还是凭借着经验和力量,一点点爬到了裂缝处。 他用手推了推挡住裂缝的藤蔓和杂草,更多光线透了进来。 “没问题,能出去!” 闫川在上面喊道,然后放下我们携带的登山绳。 我和包子依次抓着绳子,被他拉了上去。 钻出裂缝的那一刻,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肺中,虽然带着初冬的凉意,却让我们感到无比舒畅。 外面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群山镀上了一层金边。 我们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位于老牛湾主峰侧面一个特别隐蔽的山谷中,四周都是陡峭的崖壁和茂密的灌木,人迹罕至。 “总算出来了!” 包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贪婪的呼吸着。 我们不敢在此久留,辨认了一下方向,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沿着山谷向外走。 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了可能有人的地方。 直到深夜,我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小旅馆。 连续的高强度精神和体力消耗,让我们几乎虚脱。 第二天一早,我们强打精神,带着工具再次出门,不过这次不是去探墓,而是去处理首尾。 我们绕回到最初发现的那个盗洞入口,也就是那片背阴山坡的缝隙处。 我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将那个竖井尽量回填,用石块和泥土夯实,并撒上枯叶和灰尘,尽量恢复原样。 虽然不可能完全看不出痕迹,但至少不至于让人一眼就发现。 做完这一切,我们才真正松了口气。 回到旅馆,我们立刻开始收拾行李。 “这鬼地方,老子是一天也不想多待了!” 包子一边把那些玉琮玉罐用破衣服仔细包好塞进背包,一边抱怨:“下次再有这种活儿,可得掂量掂量。” 这是没弄到他心仪的宝贝,要不然包子得乐得跟屁呲的一样。 我拉上背包拉链说道:“走吧,回去找文四爷好好研究一下玉简里的内容。” 我们结了账,开着那辆金杯车,驶离了老牛湾。 车子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后视镜里,老牛湾的轮廓逐渐模糊。 回到津沽,感觉像是从另一个世界爬了回来。 连续多日的精神紧绷和体力透支,让我浑身散发着一股土腥味和汗臭味,头发也油腻的打绺。 闫川和包子先回了药王观,我自己冲进了一家澡堂子,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把满身的泥污和疲惫都冲掉,又去理发店把快能扎辫子的头发推短,这才感觉重新像个人样。 收拾利索,我也没耽搁,揣着那卷用金丝捆扎的玉简,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西巷文四爷家。 推开虚掩的木门,文四爷正坐在树下的马扎上,围着个小煤球炉子,炉子上坐着个吱吱冒热气的搪瓷缸子,里面泡着浓茶。 他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旧棉袄,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对着一本发黄的古书看的入神。 我喊了一声四爷,文四爷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看清是我,脸上露出点笑意。 “哟,小果子?有些日子没见了,又上哪野去了?看你这一身干净的,不像刚从土里刨食回来啊。” 我笑了笑,也没绕弯子,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卷玉简,递了过去。 “四爷,您给掌掌眼,看看这东西。” 文四爷接过玉简,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解开金丝,那金丝特别柔韧,历经数千年依旧没有断裂。 玉简展开,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还有一些抽象的符号和星图般的点缀。 文四爷掏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辨认。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嘴里不时发出咦?哦!之类的惊叹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时而困惑,时而震惊,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看了足足十几分钟,他才缓缓放下放大镜,长长吁出一口气,眼神灼灼的看着我 “小子,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 第1208章 驱使鬼神 对于文四爷,我没有隐瞒。 直接跟他说是在老牛湾一个西周墓里得到的。 “西周墓?” 文四爷声音提高了一点:“这文字……不是常见的西周金文,这是一种更古老,更隐秘的变体,夹杂着大量祭祀用的密语和符号,这东西……了不得啊!” 他指着玉简上的几个字符:“你看这里,还有这里……这些词汇和表达方式,只在极少数涉及上古祭祀和巫觋传承的孤本里有零星记载。这卷玉简,很可能记录着早已失传的,关于沟通天地,驱使鬼神的秘术。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是指什么,还需要仔细破译。” 我心里一动,沟通天地,驱使鬼神,这倒是和傀侯的身份对得上。 “四爷,这上面的内容,能完全破译出来吗?” 文四爷沉吟了一下,手指轻轻敲着玉简。 “难,也不难。文字本身的结构规律我能摸个大概,但里面涉及的大量专有名词和隐喻,需要查阅很多资料来对照印证。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一两个月,不好说。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犀利的看着我:“这东西价值连城,不仅仅是文物价值,更是信息价值。你小子,这次怕是捞着真东西了。” 我点点头:“我明白,那就麻烦四爷您多费心,不着急,慢慢来。破译好了,您给我打电话就成。” 正事谈完,我准备起身告辞。 刚拉开院门,迎面就撞上了提着菜篮子的钟灵。 “吴果哥哥?” 钟灵看到我,眼睛一亮,随即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笑了笑:“刚回来,来找四爷办点事。” “这都快饭点了,别走了,留下吃饭吧!我买了鱼!” 钟灵不由分说,把手里的菜篮子往我面前一递,里面一条肥鲫鱼还在扑腾。 盛情难却,我只好又坐了下来。 别看钟灵小,干活却很利索。 她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鱼,洗菜,然后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文四爷把玉简小心收好,又给我倒了杯热茶。 饭菜很快上桌,简单的家常菜,但香气扑鼻。 我们围坐在屋子里的饭桌旁,就着昏黄的灯光吃饭。 文四爷抿了一口小酒,看着我:“吴果,你跟四爷说实话,那玉简,真是从西周墓里出来的?什么样的墓?” 我扒了口饭,含糊说道:“嗯,一个在山里的墓,机关重重,差点没出来。” 钟灵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真的啊?吴果哥哥你快给我讲讲!” 文四爷瞪了她一眼:“女孩子家,打听这些干什么?” 然后又转向我,压低声音:“你们这趟,没惹什么麻烦吧?” 我摇摇头:“我们溜的快,尾巴也处理干净了。” 文四爷点点头,叹了口气:“那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沾为妙。不过……这玉简里的东西,如果真如我初步判断的那样,牵扯可能很深,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我嗯了一声,心里也在琢磨傀侯墓的诡异远超寻常,这玉简里的内容,恐怕不仅是考古价值那么简单。 吃完饭,我又坐了一会儿,跟文四爷聊了聊琐事,便起身告辞。 钟灵把我送到门口。 她小声说:“吴果哥哥,你以后少去那种危险的地方行不行?” 我看着她有些担忧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暖,笑了笑:“行,我尽量少去,先走了,拜拜。” 回到药王观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包子他们正围在桌子旁吃饭,桌子上摆着几个搪瓷盆,看样子是从附近小饭店打包回来的炒菜和米饭。 包子风卷残云,手里还挥舞着一根鸡腿。 闫川见我回来,冲我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一个空着的马扎说:“吃了没?没吃凑合一口,包子请客。” 我摇摇头:“吃过了,在文四爷那儿蹭的。” 说话间,我注意到丁一。 他还是老样子,安静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 八爷此刻正无精打采的蹲在丁一肩膀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看起来百无聊赖。 “事情办得怎么样?文四爷那边怎么说?” 闫川放下筷子,切入正题。 我拖过马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才抹了抹嘴说:“玉简给他了,四爷看了,说上面的文字不是常见的西周金文,是一种更古老的变体,夹杂了大量祭祀用的密语和符号。” 包子眼睛瞬间亮了,连鸡腿都忘了啃。 “我靠!这么牛掰?然后呢然后呢?是不是记载了什么绝世武功,或者藏宝图?” “四爷猜测,可能记录着早就失传的关于沟通天地,驱使鬼神的秘术。”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转述,但这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瘆得慌。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包子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干:“乖乖,听起来比摸金校尉还玄乎。” 闫川吧唧吧唧嘴,说道:“信息价值确实惊人,文四爷能破译吗?” “他说难,也不难。” 我复述着文四爷的话,包子有点失望:“还得等那么久啊……” 但随即他又振奋起来:“不过值了,等破译出来,咱们说不定就能知道傀侯老儿倒地在墓里搞什么名堂了,到时候咱们也学两手,嘿嘿……” 他已经开始白日做梦了。 “学个屁!” 我没好气的打断他:“四爷提醒了,这东西牵扯可能很深,让咱们自己心里有数。” 闫川点点头,表示赞同:“文四爷明白人。这种东西,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咱们现在能全身而退,已经是烧高香了。” 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包子和闫川在讨论接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要干什么。 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连续这么多天在墓里精神紧绷,加上来回奔波,疲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你们慢慢吃,我先去睡了。” 我站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么多天,没睡过一个圆圈觉,希望今晚没人打扰,能一觉睡到天亮…… …… 第1209章 初冬 回到药王观的头几天,我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就像一头为冬眠做准备的熊。 包子对此表示了强烈的羡慕嫉妒恨,声称我的生活方式是他人生终极理想,如果哪天他死了,墓碑上一定要刻“此人一生,吃饱就睡”八个大字。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回来这几天,肖龙不让他睡懒觉。 入冬了,该采购过冬的东西,这任务都交给他了,谁叫他有钱呢。 闫川看我缓过劲儿来了,就开始拉着我盘点这趟老牛湾之旅的收获。 除去给文四爷的那卷核心玉简,玉盘,还有那把钥匙,我们带出来的其他几件零碎玉器和玉罐,被他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钱不算多,但足够我们几个安稳的窝在药王观里混吃等死……啊不,是休养生息好一阵子了。 虽然分的钱少,但包子的眼睛还是笑成了一条缝,天天嚷嚷着要改善伙食,结果被肖龙一句坐吃山空给怼了回去,悻悻的打消了顿顿下馆子的念头。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流淌着,转眼就过去了十来天。 日历翻到了十一月底,天气明显转凉,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都快掉光了,风一吹,哗啦啦响,带着一股北方的干冷。 这段时间,我们确实过上了难得的安生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琢磨着吃什么。 包子自告奋勇承担了采购任务,美其名曰熟悉市场行情,为下次行动做准备,实际上就是借机溜达加偷吃。 月底一天下午,阳光还算暖和,我们几个没啥事,就搬了马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八爷蹲在丁一肩膀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显得比刚回来时精神了些。 我在想,是不是天气冷了,这鸟是不是要去南方避寒? 包子又开始畅想未来:“等文四爷把玉简破译出来,咱们学了上面的秘术,嘿!到时候,天上地下,还不是任咱们遨游?看谁不顺眼,随手招个雷劈他丫的!” 我眼皮都懒得抬:“招雷?你先想想怎么招来晚饭更实际,今天轮到你去老王头家饭店打包了吧?别又忘了。” 闫川在一旁慢悠悠的补充:“而且,据我所知,历史上试图沟通天地,驱使鬼神的,十个有九个没好下场,剩下的那个,疯了。” 包子缩了缩脖子,嘴硬道:“我……我这就是打个比方嘛,再说了,咱们是好人,学好本事肯定是用来维护世界和平的。” 一直安静的八爷听不下去了,扯着脖子叫了起来:“傻波一,就你还拯救世界,你拯救拯救自己吧。” “嘿,你这傻鸟!” 包子恼羞成怒,作势要扑。 八爷扑腾一下飞到了丁一的脑袋上,继续叫:“傻鸟骂谁?傻鸟骂谁?” “傻鸟骂你!” 我和闫川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连丁一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都极快的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当然,也可能是阳光晃的。 包子气得跳脚,指着八爷:“你给老子下来!” 八爷得意的抖了抖羽毛:“不下,傻子才下。” 看着这一人一鸟吵的不可开交,我摇摇头,站起身:“得,你们慢慢吵,我出去溜达溜达。” 与其在观里听包子跟八爷进行毫无营养的跨物种吵架,不如去街上转转。 我也没特定目的地,就是信马由缰。 先是溜达到紫意轩,李八指正靠在躺椅上听收音机里的京剧。 见我进来,他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 聊了聊近况,李八指怨言颇多,我知道他在暗指我这个甩手掌柜不负责。 但要是让我天天守在店里,根本做不到。 于是我转移话题,聊了两句,找借口就开始溜了。 从紫怡轩出来,又溜达到古韵珍阁。 “吴果,可有日子没见了,我以为你闭关修炼去了。” 姜薇薇笑着跟我开玩笑,姜振在后面傻笑,手里还盘着一对核桃,哗啦哗啦响。 “嗯,前阵子出了趟门。” 我随口应着,目光在柜台里扫过。 “淘换到什么好玩意儿没?” 姜薇薇试探着问,我笑了笑:“哪有什么好玩意儿,就是瞎转悠。” 我知道她就是随口一问,真有好东西,我也不能在她这里出手。 好家伙,西周的,货刚到,人就进去了。 在她这里转了转,翻了翻几本旧的集邮杂志,又看了看玻璃柜里的银元,感觉没啥意思。 姜薇薇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着最近的行情,什么袁大头又涨了,哪里的坑口又出东西了之类的我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心里却在想,文四爷那边,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这都半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古韵珍阁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冷风吹过,我裹了裹棉衣,心想包子那家伙应该把晚饭买回来了吧?可别又贪玩忘了正事。 回到药王观,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 包子还真把饭菜打包回来了,正往桌上摆闫川在帮忙拿碗筷,肖龙不知道去哪了,包子那些师弟们依旧眼神灼灼的盯着饭菜。 提到包子的师兄弟,宝哥死后,包子就是师兄了,以前二十多个师弟已经就剩九个了。 不是这些人不愿意待在这,是肖龙觉得学的都差不多了,一直待在这里,没什么发展。 我觉得最主要的是,开销太大,要不是包子接济,药王观可能早就揭不开锅了。 “回来了?正好,开饭!” 包子招呼我,饭菜还是老王头家小饭店的老三样,红烧茄子,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简单,但热乎,管饱。 吃饭的时候,包子又开始八卦,问我下午溜达到哪儿去了,有没有碰见什么漂亮姑娘。 我懒的理他,埋头吃饭。 闫川倒是问了一句:“去紫意轩和古韵珍阁了?” 我点点头:“嗯,转了转,没啥意思。” 吃完饭,正在收拾桌子,包子正在埋怨天气冷的快,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我心里一颤,掏出手机一看,是文四爷!!! 第1210章 归藏之府 我心头一跳,赶紧按下接听键。 “四爷?” “小子。” 文四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玉简的内容,我这边大致理出个头绪了,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方便的话,最好过来一趟。” “方便,我马上过去!” 我立马应道,挂了电话,我也顾不上收拾碗筷了,对包子和闫川快速说道:“文四爷的电话,玉简有眉目了,让我现在过去一趟。” 包子一听就蹦了起来:“我靠!真破译出来了?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闫川虽然没说话,但也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明确表示要同行。 我看了一眼丁一,对包子说:“你和川子跟我去,让肖叔和八爷看着点丁一。” 包子冲着里屋喊了一嗓子:“师父!我们跟果子出去一趟,你看家啊!” 也不等里面回应,就催着我快走。 我们裹紧了棉衣,匆匆出了药王观,融入了清冷的夜色中。 寒风刮在脸上,有点刺疼,但我们都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想着文四爷那边到底破译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来到文四爷家小院,敲开门,钟灵又在这里,看到我们三个一起来,略微有些惊讶,但还是侧身让我们进去了。 文四爷正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摊开几本泛黄的古籍和一堆写满字的稿纸,那卷玉简被小心的放在一个铺着软布的托盘里。 台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能看出明显的倦容,但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文四爷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来了?坐。” 我们也没客气,各自坐下,心都悬着。 包子性子最急,屁股刚沾椅子就开口问道:“四爷,您快说说,那玉简上到底写了啥?” 文四爷没直接回答,而是先拿起玉简,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刻痕,语气凝重。 “这东西,了不得啊。比我最初想的还要惊人。上面记载的,确实是西周时期,而且是王室级别才能接触的最高祭祀仪轨的一部分。” 他看向我们,缓缓道:“这上面描述的祭祀方式,特别古老和残酷。并非我们常见的那种祭天,祭祖。它核心是沟通,或者说,是试图建立连接。” “建立连接?跟谁?”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天地,山川,乃至一些不可言说的存在。” 文四爷压低了声音:“根据这上面的记载,这种祭祀需要用到特殊的祭品,不仅仅是牛羊牲畜,更强调灵性之物,比如特定的玉石,甚至在某种极端情况下,可能涉及活人,以特殊的仪轨奉献其精神气。” 他翻动稿纸,指着他翻译出的几段文字。 “你们看这里,以赤璋礼南方,以苍璧礼天,以牲血浇灌社稷之石……这些都与周礼等古籍中记载的最高等级祭祀用玉和仪式能对应上。但后面这些就……” 他指着另一段更晦涩的文字,接着说道:“引幽冥之气,纳魂于器,铸通途之钥……这些词汇和表达,在正统典籍里几乎找不到,更像是一种隐秘的传承,涉及到了我们现代人难以理解的领域。” 我听的心头凛然,傀侯墓里的种种诡异景象好像又浮现在眼前。 那种阴森,不祥的感觉,似乎与这玉简上描述的引幽冥之气隐隐对应。 “四爷,您的意思是,傀侯……他进行的就是这种祭祀?” 闫川沉声问道,文四爷肯定的点点头:“极有可能这玉简,很可能就是他进行那种特殊祭祀的指导手册,或者至少是其中关键的一部分。他墓里的布置,那些玉器,符号,或许都是为了完成某种终极的沟通或者转化。”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文四爷说的这些话,信息冲击太大。 文四爷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眼神锐利的看向我。 “但是,这玉简里最让我吃惊的,还不是这祭祀本身。” 他拿起旁边一张单独放着的纸,上面画着那把我们从傀侯墓里带出来的青铜钥匙的临摹图 “这把钥匙!” 文四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玉简里明确提到了它!它被称作启门之钥!” 包子瞪大了眼睛:“启门?启什么门?” 文四爷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玉简上称,这把钥匙,是开启昆仑圣墟外围一处秘所,归藏之府的大门的关键!” “昆仑圣墟?归藏之府?” 我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关于昆仑圣墟?我突然有一种直觉,这事绝对跟李瞎子跟我说的昆仑圣墟有关! 联想到吴老二让我给李瞎子打电话请教…… 我不寒而栗,这难道是巧合? 如若不然,李瞎子岂不是暗地里操控了全局? 太可怕了,我宁愿相信这只是巧合! 文四爷没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他显得有些激动。 “在西周乃至更早的时期,昆仑并非特指我们现在地理上的昆仑山脉,它更是一个神话概念,被认为是天地之间的支柱,众神之所居,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和力量。 而这归藏之府,据玉简隐晦提及,是周王室,或者说某个掌握着这种古老秘术的群体,用于归藏某种重要事务物的地方。 里面肯嗯哼封存着关于那种秘术的完整传承,积累的宝物,或者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闫川闻言,立刻抓住了关键:“位置呢,这归藏之府在哪儿?” 文四爷拿起另一张写满推算过程的稿纸,说道:“这就是最困难,也最让我兴奋的部分。玉简里没有直接给出我们现在的地名,它使用的是西周时期的地名,结合星象和山川走势来描述。它提到了一个叫河宗氏的部族聚居地附近,一个叫积石之山的地方。” 他指着稿纸上的推演:“根据山海经,禹贡等古籍记载,以及后世学者的考证,河宗氏大致活动在黄河上游,河套地区以西。而积石山,一般认为可能与现今青州省东南部,阿尼玛卿山一带的古称有关,那里被认为是黄河源头区域之一,自古就有大禹导河积石山的传说。” 青州省嘛…… …… 第1211章 阿尼玛卿雪山 文四爷的话让我们呆坐在凳子上。 好半天,包子才弱弱的问了一句:“四爷……您老人家翻译的……” 包子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对这件事持怀疑的态度。 毕竟,这个消息太骇人听闻。 文四爷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用笔在稿纸上圈出一个区域:“综合玉简里的方位描述和星象对照,我反复推演,最可能的位置,应该就在现今青州省,果洛藏族自治州境内,玛沁县西北部,阿尼玛卿雪山区域的某处。那个归藏之府,很可能就隐藏在那片人迹罕至的雪山深处。” 昆仑虚,阿尼玛卿雪山,归藏之府。 信息量巨大,我们三个都听得有些发懵。 文四爷看着我们震惊的表情,继续他的推理:“我的推断是,傀侯,或者他所属的那个掌握古老秘术的群体,他们的核心秘密,或者说他们力量的源头,很可能就与这个归藏之府有关。 傀侯墓里的玉简,是祭祀方法的记录,而这把钥匙,则是通往他们真正核心藏宝地或者传承之地的大门。傀侯死后,将钥匙带入墓中,或许是为了不让秘密外泄,也或许是期待着后人能凭此物,找到那里。”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我现在甚至怀疑,傀侯在墓里进行的所谓沟通天地的祭祀,其最终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打开或者影响那个遥远的归藏之府?当然,这只是猜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把钥匙和玉简指向的方向,绝对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煤炉子上水壶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青州IU,阿尼玛卿雪山,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原,冬季……光想想那环境,就让人头皮发麻。 文四爷将稿纸和玉简小心收好,目光扫过我们仨。 “消息,我告诉你们了,路,怎么走,你们自己决定,那地方,我感觉绝非善地,你们自己要想清楚。” 从文四爷家出来,一直回到药王观,我们仨都跟丢了魂儿似的,谁也没说话。 寒风呼呼的刮,但我们心里那点乱糟糟的念头,比这冷风还刺人。 直到进了观门,围着暖和的炉子坐下,包子才第一个憋不住,猛的一拍大腿。 “我滴个亲娘四舅奶奶,昆仑圣墟,归藏之府,听着就跟听神话似的,四爷他老人家,不会是熬夜熬多了,眼花了吧?” 闫川眉头拧成个疙瘩,说道:“文四爷的学问和为人,咱们是知道的。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依据。只是,青海,阿尼玛卿雪山,这目标也太大,太渺茫了点儿。而且现在是十一月底,那边怕是早就冰天雪地了。” 我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冰得我一激灵,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闫川说的对,现在这季节,别说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归藏之府了,就是让我们去阿尼玛卿雪山脚下溜达一圈,估计都得冻成冰雕回来。 那地方的海拔,冬天零下三四十度跟玩儿一样,缺氧,暴风雪…… 我们这几块料,装备,经验要啥没啥,现在去纯属找死。 我搓了把脸,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了一团白雾。 “包子,川子,你俩怎么看?” 包子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去不去!坚决不去!果子你可想清楚了,咱们刚从傀侯墓那鬼门关溜达回来,还没缓过劲儿呢,这又要往雪山里钻?还是大冬天?嫌命长也不是这么个作法!” 闫川沉吟了片刻,也点了点头:“包子这话话糙理不糙。现在去,确实不是时机。风险远大于收益。而且,文四爷也说了,那地方绝非善地,我们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好好想想。” 我心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这事太重大,也太诡异,不能脑子一热就往上冲。 我缓缓开口:“我的想法是,这事,目前就咱们三个和文四爷知道,钥匙在咱们手上,玉简的破译也只有文四爷在进行。既然消息没有泄露,我们就不着急。现在是十一月底,马上十二月,青州那边正是最冷的时候。我们不妨等,等到明年开春,四五月份,天气转暖,积雪融化一些,到时候再视情况决定去不去,或者怎么去。” 我顿了顿,看向他俩:“这段时间,咱们可以慢慢准备装备,搜集更多关于阿尼玛卿雪山和那个区域的信息,也算给自己留个缓冲和反悔的余地。” 包子一听我不坚持去,立马举双手赞成。 “对对对,果子你说的对,从长计议,必须从长计议!咱们可以先享受享受生活嘛,你看这冬天,涮个火锅,喝个小酒,多美!” 闫川笑了:“我同意,稳妥为上。” 大的方向定了,但我心里还有个疙瘩,一个大疙瘩,李瞎子。 这老神棍,昆仑圣墟的事就是他引出来的,虽然说我也算因祸得福,呃,也算不上福,还得了些好处。 但那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非常不爽。 这次傀侯墓,他又恰好算出来,指引我们去,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文四爷破译出的归藏之府又在昆仑虚的范畴内,这能是巧合? 我越想越觉得,李瞎子这老小子,绝对知道些什么! 他很可能知道傀侯墓里大概有什么,而且知道可能有东西指向昆仑圣墟。 他所谓的算出来,根本就是放屁! 他就是在利用我们,帮他找东西。 还有他跟吴老二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 这里头肯定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不行,这电话必须打!不问清楚,我心里这刺拔不掉。 想到这里,我也顾不上包子还在那畅想冬日火锅盛宴了,掏出手机,翻出李瞎子的号码,直接就拨了过去。 出乎意料,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电话那头传来李瞎子欠揍的声音:“喂?哪位?” 李瞎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第1212章 涮火锅 我憋了一肚子火,也懒得跟李八指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李爷,李大爷!我问你,傀侯墓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跟昆仑圣墟有关?你说你算出来的,糊弄鬼呢?你跟吴老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这次还是利用我给你们找东西吧?” 我一口气把心里的疑问全倒了出来,胸口因为激动微微起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 我能想象李瞎子此刻大概还是那副半眯着眼,老神在在的死出。 等我说完,他才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那叫一个平静,甚至带着点莫名的欣慰。 “吴果啊……” 他慢悠悠的开口:“有些事,非是人力所能强求,亦非人力所能窥探全貌。你能找到傀侯墓,得到里面的东西,此乃天意使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靠!又是这套! 我火气蹭蹭往上冒:“天意?定数?李老先生,您老人家能不能来点实的?别拿这些话搪塞我!” 李瞎子好像没听话到我的不满,继续用他那神棍腔调说道:“至于我是否早已知晓……呵呵,天机不可泄露啊。时机到了,你自然便会知晓。你只需记住,一切皆是缘法,强求不得,亦推脱不得。” “天机不可泄露?” 我被他这敷衍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您老人家除了这句还会说点别的吗?合着好处你们捞,风险我们担,完了我们还啥都不能问是吧?” 李瞎子在那头叹了口气,听起来还挺无奈?反正隔着电话我也看不见他那张老脸到底是啥表情。 “吴果,莫要急躁,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眼下,你好自为之。” 说完,根本不给我再开口的机会,只听嘟嘟嘟的忙音传来,这老家伙居然直接把电话挂了! “喂?喂?!李瞎子!我操!” 我对着已经断线的手机吼了一嗓子,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老神棍说啥了?” 包子赶紧凑过来问,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气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咬牙切齿的说:“说啥?屁都没放一个!还是那套天意,定数,缘法的鬼话!问他是不是早知道,他就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闫川闻言哭笑不得:“看来,他确实在利用我们,哦不对,是利用果子。” 包子骂骂咧咧:“天机个六饼,李瞎子真是满肚子坏水,就会算计人。” 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这种老油条生气没用。 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越证明这里头水很深。 “算了,犯不着跟他置气。” 我摆摆手,放平心态:“至少我们现在确定了一件事,青铜钥匙确实和昆仑天宫有关。” 包子重重的点头:“对,也算有收获,至于李瞎子,他的话,以后咱们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夜里,我带着诸多问题入睡。 第二天,我被窗外明晃晃的太阳晃醒,脑袋还有点睡太长时间的沉钝。 既然决定从长计议,那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刚洗漱完,包子就腆着脸凑过来了,搓着手:“果子,你看,咱从傀侯墓里出来,也好多天了,我这受伤的小心灵还没愈合……” 我斜他一眼:“说人话。” 包子嘿嘿一笑:“昨晚我说涮锅子,正好前街开了一家热腾腾羊肉火锅,他家羊肉倍儿嫩,麻酱管够!这大冷天的,不整一顿对不起这天气。” 我看到包子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真是没心没肺,吃饱就睡。 得,看来这顿是跑不了了。 我也懒得扫兴,主要是自己也馋了。 “行吧,走着,说好了啊,你请客。” 包子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必须的啊!哥们现在差钱吗?” 晚上,我们仨,加上一个非要蹲在我肩膀上凑热闹的八爷,浩浩荡荡杀向热腾腾火锅店。 这店不大,也就七八张桌子,门口挂着厚厚的棉帘子,一掀开,一股混着羊肉膻气,麻酱香味和炭火气的热浪就扑面而来,让人瞬间暖和起来。 找了个靠里的桌子坐下,包子熟门熟路的点菜:“先来三盘手切鲜羊肉,一盘冻豆腐,一盘大白菜,一盘细粉,一盘……算了,这些先吃着,不够再要。” 那架势,跟要吃垮人家似的。 锅子是老式铜锅,中间烧着炭,清汤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 蘸料是自助的,麻酱,韭菜花,香油,辣椒油,腐乳,自己调。 包子给自己调了满满一大碗,上面飘着一层红油。 他开始指点江山:“你们这就不会吃,吃涮肉,就得麻酱稠糊的,韭菜花腐乳得多放,这才够味儿!” 很快,肉和菜上来了。 鲜红的羊肉片卷着,薄得像纸,看着就诱人。 包子迫不及待的夹起一筷子肉,在滚烫的汤里涮了几下,肉片瞬间变色卷曲,捞出来往麻酱碗里一蘸,塞进嘴里,烫得他直吸溜气,还含糊不清的嚷嚷:“嗯!香!就是这个味儿!” “来来来,光吃肉没劲,整点!” 包子从带来的塑料袋里掏出两瓶白酒,就是那种最普通的玻璃瓶,没标签,俗称散娄子,又拎出几瓶雪花啤酒。 “白的啤的,自己选啊!今天不醉不归!” 我选了啤酒,闫川居然也要了瓶啤酒。 包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茶杯白酒,起码有三两。 “为了……咱们兄弟情谊干一杯,说实话,有段时间没喝酒了,咱们走一个!” “走一个!” 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冰凉的啤酒下肚,带着点麦芽的苦涩,但很快就被火锅的热气驱散了。 散娄子后劲大,包子很快就上了头,开始拉着闫川,说什么,川儿啊,以后哥罩着你。 闫川嘴角抽搐,八爷一脸鄙夷。 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酒瓶见了底。 最后果然是我结的账,包子早就趴桌子上睡过去了…… …… 第1213章铜匣子 火锅大战的第二天。 我们集体瘫在药王观里回魂。 包子抱着脑袋哼哼唧唧,声称自己的脑仁儿跟那铜火锅一样,被人拿炭火从头涮到了脚。 闫川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也脸色发白,对着早饭的米粥直皱眉。 八爷蹲在窗台上骂傻波一,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我倒是还好,就是觉得肚子里那股羊膻味和酒精味还没散干净。 看着外面灰蒙蒙,干冷干冷的天,实在提不起劲儿出门。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吃饱了混天黑的节奏。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琢磨着吃什么,然后就是晒太阳,闲扯淡。 包子偶尔会溜达到紫意轩或者古韵珍阁晃一圈,回来要么抱怨李八指太抠门,要么说姜薇薇最近好像胖了点儿。 闫川开始翻一些地理杂志和旧书,我瞥见过几次,都是关于西部,尤其是青州地形气候的。 他没明说,但我知道,他这是为了明年可能的雪山之行做功课。 丁一还是老样子,像个无声的影子。 不过我们发现,只要饭菜合胃口,他咀嚼的速度会稍微快那么一点点。 这算是进步吧? 八爷总结的好:“木头疙瘩,开窍慢。” 时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溜达到了十二月中旬。 天气更冷了,屋子里不生炉子简直待不住人。 我们都换上了厚厚的棉袄,出门得把帽子捂严实。 这天下午,外面飘起了零星的小雪渣,我们正围着炉子烤红薯,包子一边烫得嘶哈嘶哈,一边抱怨天气太冷,应该去南方过冬。 他话音刚落,我那好久没响过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姜薇薇打过来的,我不禁有点纳闷。 疑惑的接起电话:“喂,薇薇,有事?” “吴果,你这会有时间吗?我不在店里,姜振自己看店,他刚给我打电话,说有个东西他看不准,我这还回不去,你看你有时间帮忙看看去。” 自从上次去姜薇薇那转了一圈,就没联系,今天打电话过来有事相求,没有不去的道理。 再说了,古韵珍阁还有我的干股呢。 “行,我一会儿过去。” 挂了电话,包子一听是姜振的求救立马来了精神。 “走,一起去,让姜振那小子看看什么是火眼金睛。” 闫川鄙视了他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包子搓着手说道:“行行行,你俩看,反正不用在这烤红薯就行。” 包子待不住,要不是天气原因,他才不会这么老实待在观里。 我们仨收拾了一下,再次顶着寒风出了门。 雪渣子打在脸上,冰冰凉。 古韵珍阁里倒是暖和,炉子烧的挺旺。 姜振正陪着个穿着旧棉袄,缩着脖子的干瘦老头喝茶,见我们进来,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好哥哥们,你们可来了,快请坐,喝口热茶暖暖!” 他又对那老头说:“孙大爷,这几位是我的好朋友,眼力都特别毒。” 那老孙头抬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眼神浑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寒暄两句,姜振就切入正题,从柜台底下拿出个布包,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打开布包,里面是个沾满泥土和锈迹的铜匣子,巴掌大小,造型古朴,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缠枝花纹,还有一把锈死的小锁。 姜振指着铜匣子说道:“就这玩意儿,孙大爷从他们老家宅子后院刨出来的,说是祖上留下的。我看着年头应该不浅,像是明以前的东西。但这锈的太厉害,打不开,也看不清里头的东西,更看不出具体路份。所以心里没底,不敢乱收,所以三位哥哥给瞧瞧?” 包子凑近了看,嘟囔道:“这锈的&……跟挖出来的煤球似的,能是啥好东西?” 其实我也是这个想法,这东西,外形太普通了,能有是什么价值? 闫川没说话, 只是仔细打量着铜匣子的形制和锈色。 见他如此模样,我上手摸了摸。 入手沉甸甸的,锈蚀确实严重,但整体还算完整。 上面的花纹虽然模糊,但风格确实不像明清的,更显古拙。 我用指甲轻轻抠了抠边缘的泥土,露出一点铜质,颜色暗沉。 “孙大爷,你祖上是做什么的?大概什么地方人?” 我转头问那老头,他哑着嗓子开口:“种地的,一直是种地的,老家在保府那边。” 保府?我心里微微一动。 那地方历史上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古都,但地下东西也不少。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铜匣子,特别是那把锈死的锁和匣子闭合的缝隙。 缝隙里也塞满了泥土和锈垢。 “姜振,有手电吗?” “有有有!” 姜振赶紧递给我一个强光手电。 我打开手电,对着匣子的缝隙仔细照了照,光线很难透进去。 但我隐约看到,在锁孔附近的内壁上,好像不是空的,好像垫着什么东西,颜色深暗,不像泥土。 “咋样,有戏没?” 姜振有点紧张,我知道他是自己守店,想做出点什么证明自己。 我放下手电,沉吟了一下。 这玩意确实不好判断。 单从外表看,就是个破烂。 但它的形制和那种沉手的感觉,又透着点不寻常。 我缓缓开口:“东西,应该是老东西。至少是元明以前的,但具体到什么年代,里面有没有东西,是什么,不好说。这锈的太死了,强行打开,很可能就毁了。” 老孙头一听,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姜振皱起了眉头:“果子哥,那依你看,值不值当收?” 我看了看老孙头,又看了看姜振,说道:“这得看你们想多少钱成交。风险太大,当个普通的明代民窑铜器收,或许还行,但想搏里面有好东西,那就得看运气了。” 老孙头闻言,伸出一个手指头,怯生生的说:“一千……行不?俺孙子等着交学费……” 姜振一脸为难:“孙大爷,不是我不帮那你,这玩意,风险太高啊,一千块收个不确定的玩意儿,我这也……” 眼看要僵住,一直没说话的闫川突然开口了。 “我给你两千,就当赌一把!” 第1214章 找乐子 我和包子都愣住了,齐刷刷扭头看向闫川,眼神里全是问号。 两千?就买这么个锈得亲妈都不认识的铁疙瘩? 闫川今天出门被门夹了脑袋? 还是昨天的散娄子喝多了还没醒? 闫川没理我俩那能塞进鸡蛋的嘴,直接对老孙头说:“老爷子,两千,我拿了。不过话说前头,这匣子我得自己想办法弄开,风险不小,可能直接毁了。 里面的东西是未知数,可能还不值两千块,给你两千,算是我们年轻人做点善事,帮你孙子交学费。但这盒子里的东西,不管开出什么,是破烂我认,要真是好东西,你也别事后反悔,成不?” 老孙头一听两千,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再听闫川这番实在话,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忙不迭的点头。 “成,成!大兄弟你仁义,俺说话算话,开出金山银山也是你们的。” 姜振在一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吭声。 这价已经超出他心里预期了,而且风险也转嫁出去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孙头揣着钱,千恩万谢的走了,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我们揣着那个价值两千的煤球离开了古韵珍阁。 一出门,包子就忍不住了,搂住闫川脖子问道:“川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出啥门道了?这里面肯定有宝贝对不对?快说,是不是藏了夜明珠?” 闫川被他勒的直咳嗽,还不容易挣脱开,苦笑着摇摇头:“有个屁的门道,我就是看那老头挺不容易,孙子等着交学费。两千块,不多,就当赌一把,给大家找个乐子,省得天天在观里烤红薯,人都要烤傻了。” 包子闻言目瞪口呆:“我靠,川子,两千块钱就为了找乐子?你啥时候这么阔气了?” 我也觉得闫川这理由有点牵强,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追问。 不过说实话,被他这么一搞,我和包子对这破铜匣子的兴趣还真被勾起来了。 就像他说的,总算有点事干了,比干瞪眼强。 回到药王观,我们立刻忙活起来。 首要任务就是怎么把这锈死的匣子打开,还不能暴力破坏,万一里面真有东西呢? 这件事上,闫川是主力:“得先除锈,不能用强酸,会伤到里面的东西,得用温和点的。” 我们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些可能用得上的家伙事。 白醋,弱酸可以缓慢溶解部分锈迹。煤油,能渗透润滑。 还有缝纫机油,一小罐凡士林,还有一套不大不小的螺丝刀,镊子,甚至还有一根织毛衣用的细钢针。 包子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个放大镜,号称是精密观察设备。 工具虽然简陋,但架势得摆足。 我们在屋里靠窗的桌子上铺了块旧布,把铜匣子放在中间,像是进行一场精密手术。 闫川主刀,我和包子当助手,八爷蹲在一旁当监工。 第一步,先用软毛刷小心地把匣子表面的大块泥土刷掉。 然后闫川用棉签蘸着煤油,一点点涂抹锁孔和匣子的缝隙处,希望能渗透进去,起到润滑的作用。 闫川很有耐心:“这得等它慢慢渗。” 趁这功夫,包子拿着放大镜对着匣子左看右看,嘴里念念有词:“嗯……此物宝光内敛,隐有龙纹……必是皇家之物!” 我踢了他一脚:“滚蛋,别在这添乱。” 等了大概半小时,闫川开始尝试用那根织毛衣的钢针,小心翼翼的探进锁孔里,轻轻拨动。 里面锈的太死了,钢针根本使不上劲,还差点掰弯了。 “不行,锁芯完全锈死了,从锁上打开估计没戏。” 闫川放弃了锁头,包子一听急了:“那咋整?总不能真拿锤子砸吧?” 闫川没说话,拿起那个最小的平口螺丝刀,到头抹上点凡士林,找到匣盖和匣身闭合的缝隙,动作轻柔得跟绣花似的。 我和包子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只能听到螺丝刀刮擦锈垢的细微沙沙声。 缝隙里的锈垢被一点点刮出来,黑褐色的粉末。 这个过程特别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闫川额头都见汗了。 撬了快一个小时,也只是弄开了一小段缝隙。 闫川换了个角度,继续努力。 突然,咔吧一声特别轻微的脆响。 我们心里都是一紧,坏了?撬裂了? 闫川动作立刻停住,用放大镜仔细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只见那缝隙好像微微张开了一点点,并没有明显的裂纹。 闫川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里面的什么东西松动了?” 他继续用螺丝刀沿着那条缝小心加力。 又过了十几分钟,只听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匣盖竟然被撬开了一条明显的缝隙。 “开了开了!” 包子嘿嘿直笑,就像二百五。 闫川精神一振,放下螺丝刀,改用镊子,伸进缝隙里,尝试将匣盖掀开。 阻力依然很大,但已经不是完全纹丝不动了。 他一点一点的加力,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匣盖终于被缓缓掀开了。 我们三个脑袋立刻凑了过去,连八爷都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桌子边上,伸着脖子看。 匣子内部同样布满了锈迹,但在底部,静静的躺着几块不规则形状的暗黄色的东西,上面似乎还覆盖着一层同样锈蚀严重,类似丝绸的织物残骸,一碰就碎。 “这是……啥?” 包子用镊子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几块暗黄色的东西,硬邦邦的。 闫川用镊子小心的夹起一块,放在掌心,凑到窗边光亮处仔细看。 又用手指甲轻轻刮了一下表面,露出里面更鲜亮的黄色。 “好像是……金锭?” 闫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失望。 “金锭?” 包子眼睛瞬间瞪圆了,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 闫川拦住他:“还不确定,而且上面锈蚀这么严重,得处理一下。” 我们把匣子里几块东西都取出来,一共五块,大小不一,都沉甸甸的。 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铜锈的氧化物,看起来其貌不扬…… …… 第1215章 孙旺财 闫川又去找了一点白醋。 棉签蘸了蘸,轻轻擦拭其中一块的边缘。 擦掉表面的污垢和部分锈迹后,底下露出了明亮的金黄色。 真是金子。 我们仨对视一眼,心情有点复杂。 说高兴吧,确实是金子,还有点价值。 说失望吧……,折腾这么大劲,还以为能开出什么惊骇世俗的宝贝,结果就是几块金子? 包子拿起一块掂量了一下:“嚯,挺沉!这一块得有二两吧?五块……差不多一斤?现在金价好像七十多一克?我算算……卧槽!差不多值三万多块?!” 他数学倒是突然变好了。 闫川点点头:“如果是足金,大概就是这个价,但是那时候的黄金纯度应该达不到,按百分之八十纯度,在扣除成本两千,赚了两万左右吧,还行。” “还行?相当行了!” 包子乐得见牙不见眼:“川儿,你能当赌神了,两千变两万,牛逼!” 好歹没赔本,还赚了不少,这乐子找的值。 闫川却看着那几块金锭,微微皱眉:“就是这品相差了点,上面的锈迹和匣子里的铜锈混在一起了,处理起来麻烦,而且……只是金子,有点可惜。” “可惜啥?” 包子不解:“金子还不好?你还想开出啥啊?传国玉玺啊?” 闫川笑了笑,没再说话,他把金锭收好,那个破铜匣子就直接扔掉了。 八爷一见没热闹看,丢下一句傻波一就飞走了。 金锭带来的小兴奋劲没过两天,就被窗外越来越猛的西北风给吹凉快了。 十二月底的津沽,那风刮起来跟小刀似的,带着哨音,吹得药王观的门窗哐哐作响。 别说出门了,就是在屋里待着,都得裹紧棉袄,恨不得把炉子抱在怀里。 包子彻底蔫儿了,整天唉声叹气,抱怨这鬼天气把他这大好青年困成了观中困兽。 他把那些改善伙食,溜达闲逛的伟大计划,在凛冽的寒风中全面宣告破产。 现在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从床边挪到炉子边,再从炉子边挪回到床上。 “完了完了,这下真成冬眠了。” 包子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再这么待下去,我身上非得长出蘑菇来不可。” 闫川倒是很能沉得住气,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他那间小屋里,对着那几本图册和旧书勾勾画画,偶尔会出来跟我们聊几句。 我知道,他还在琢磨昆仑圣墟和阿尼玛卿雪山的事,未雨绸缪。 这段时间也没见他和夏天腻歪,一问才知道,夏天年底才能回来。 我也有点闲得慌。 没事找八爷斗斗嘴,它大概是闲屋里太闷,最近骂傻波一的频率都降低了。 十二月二十六号这天下午,雪终于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冷的厉害。 我们仨正围着炉子打盹,包子在研究他那本快翻烂了的大众电影,封面上的女明星都快被他摩挲没了。 忽然,观门外传来一阵有点迟疑的敲门声,不大,但在寂静的下午挺清晰。 “谁啊?这大冷天的?” 包子一个激灵坐起来,脸上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 闫川皱了皱眉,示意我去看看。 我起身,裹紧棉衣,走到院门口,拉开木门。 门外站着个缩头缩脑的年轻人,戴着个厚厚的棉帽子,脸冻的通红,鼻头跟个红樱桃似的。 他手里拎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看到我,赶紧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请……请问,你是吴果大哥吗?” 他说话带着点鼻音,牙齿有点打颤。 我打量了他一下,面生,不像这附近的。 “我是,你哪位?有事?” “我……我叫孙旺财。” 年轻人搓着手,哈着白气:“是……是孙老栓,就是前几天卖你们铜匣子那老孙头的侄子。” 哦?老孙头的侄子? 我让他进了院子,但没往屋让,就在门廊下站着,这地方背风。 “有事?” 孙旺财从帆布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个东西,用旧报纸裹着。 “我叔……我叔他前几天不是卖了那个铜盒子嘛。他回去后,又想起个事,说当时挖出那盒子的地方,旁边好像还有块石板,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他当时没在意,就给扔回坑里填上了。他这两天琢磨着,觉得可能也是个老物件,就让我过来……过来跟几位大哥说一声,看看……看看感不感兴趣?” 他说着,把报纸递过来。 我接过手,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块青黑色的陶碎片,边缘很不规则,上面确实用某种尖锐器物刻了几个非常简陋歪斜的符号,或者说图画,看着像是个简笔的……山?下面还有几道波浪线? “就这个?” 我掂量着陶片,这玩意儿看起来比那铜匣子还像破烂。 年代估计不晚,但艺术价值……基本为零。 “我叔说,就……就在他家老宅后院,那棵快枯死的老槐树下挖到的,跟铜匣子离的不远。” 孙旺财补充道,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我叔说,要是几位大哥有兴趣,可以……可以去看看。地方不远,就在保府那边乡下。”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孙旺财搓了搓手,说是在古韵珍阁打听到的。 姜振这小子…… “行,我先看看,留个联系方式,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送走了孙旺财,我拿着陶片进屋,给包子和闫川看。 包子瞅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啥玩意儿?小孩乱画的吧?这能是古董?糊弄鬼呢!” 闫川瞟了一眼,问我有啥看法? 因为他知道,我既然能拿回这东西,那一定是有点想法。 我用手摸了摸刻痕的断面和陶片的质地:“陶土是当地的,烧制温度不高,年代……不好说,但这刻痕的风化程度,确实有些年头了,这图案,很抽象。” 我拿出放大镜,对着那几个符号反复看。 “这山的画法,还有这水纹,有点意思,不像随手乱刻的,倒像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指示或者标记。” 包子嗤笑一声:“标记?标记啥?藏宝图啊?就这?比小孩尿床画的地图还抽象。” …… 第1216章 老孙头家 我和闫川都没理包子。 这家伙天天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词。 闫川抬头问我:“那个孙旺财说具体位置了吗?” “说了,保府乡下,老孙头家老宅后院,一棵老槐树下。” 闫川沉吟起来。 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炉火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包子看看闫川,又看看我,忍不住说道:“不是吧果子?你和川子真对这破陶片感兴趣?这大冷天的,跑保府乡下?喝风啊?” 我放下陶片,看向包子和闫川:“你们不觉得,老孙头家那个地方,有点太肥沃了吗?先是挖出个可能是元明以前的铜匣子,里面装着金锭。现在又冒出个刻着疑似古标记的陶片,这不像普通农家该有的东西。”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保府那地方,历史上虽然不是核心区域,但也是千年古城,地下埋着的东西谁也说不准。老孙头家祖上说是种地的,但未必就一直都是平民。这块陶片,还有那个铜匣子的埋藏地点,可能有点名堂。” “所以呢?” 包子问:“咱现在就去?” “现在去?你疯了?” 我白了包子一眼:“这冰天雪地的,地面冻的比石头还硬,你是打算用牙啃还是用头撞?” 包子缩了缩脖子:“我这不是着急嘛……” “急也没用。” 闫川拿起陶片临摹图,语气沉稳:“不过,果子说的对,这事有点蹊跷。一个普通的农家后院,接连冒出两件有年头的东旭,确实不寻常。保府那边,历史上是燕赵旧地,古城底蕴还是有的。老孙头家祖上,未必简单。” 他看向我:“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必急着动土,但可以先过去看看,实地勘察一下环境,跟老孙头和他家里人聊聊,摸摸底,就当是踩个点,为开春做准备。” 我点点头:“行,光在家猜也没用,去看看情况再说,包子,你去不去?” “去,必须去啊!” 包子一下子蹦起来:“总比在观里发霉强,保府的驴肉火烧,我来了” 事情就真么定了。 第二天,我们仨全副武装,裹得跟狗熊似的,顶着依旧凛冽的寒风,坐上了前往保府的长途汽车。 车是老旧的国产大巴,密封性约等于无,冷风嗖嗖的从缝隙往里钻,吹得人透心凉。 包子一路上都在抱怨,说这破车比他师父年纪都大。 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到了保府地界。 又按照孙旺财留下的地址,倒了两次那种冒着黑烟的三蹦子,一路打听,才在下午时分,找到了那个叫做孙家洼的村子。 村子不大,看起来挺破败,土坯房居多,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显得格外寂静。 偶尔有几声狗叫,也被寒风扯的七零八落。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跋涉,好不容易找到了村东头的老孙头家。 老孙头家是个独门独院,围墙是土夯的,塌了半截。 院门是两扇破旧的木门,关不严实,露着大缝。 我们推开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 院子里积雪没人扫,只有几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 正面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正房,窗户上糊的报纸都发黄破损了。 西边有个更破的棚子,估计是厨房或者堆放杂物的院子东南角,有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枝桠扭曲,一半已经枯死,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听到动静,正房的门帘被掀开,老孙头和他侄子孙旺财走了出来老孙头还是那身旧棉袄,看到我们,脸上露出些局促和意外。 孙旺财赶紧迎上来:“吴大哥,你真来了?快屋里请,屋里暖和!” 我们跟着进了正房,屋里比外面强点,但也暖和不到哪去,靠一个小小的煤炉取暖,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老人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屋里陈设极其简单,几乎可以说家徒四壁。 除了老孙头,屋里还有个怯生生看着我们的半大小子,估计就是他那个等着交学费的孙子。 “几位……大兄弟,快坐快坐。” 老孙头手忙脚乱的给我们搬凳子,又让孙旺财去倒热水。 我摆摆手:“老爷子,别忙活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顺便问问那个陶片和铜匣子的事。” “哎,好,好。” 老孙头搓着手,显得有些紧张。 闫川开门见山:“老爷子,您再仔细回忆回忆,当时挖出铜匣子和发现这陶片的地方,具体在院子的哪个位置?除了这两样,还看到别的什么特别的东西没有?比如不一样的土,碎砖头瓦块什么的?” 老孙头皱着眉,努力回忆:“铜匣子……就是在老槐树底下,往西边一点,俺挖菜窖的时候刨出来的。那陶片……也是在那边捡的,当时没当回事,就扔回坑里了。别的……没啥特别的啊,就是土,还有树根子。” 孙旺财在一旁补充:“我叔记性不大好了,不过我帮忙填土的时候,好像……好像看到了坑底下,有点不一样的土,颜色发红,挺硬的,跟旁边的黄土不太一样,当时也没多想。” 颜色发红?硬土? 我和闫川对视一眼,这可能是夯土,古代建筑或者墓葬常用夯土打地基或封土。 闫川站起身:“走,去院子里看看。” 我们来到院子里,冒着寒风,走到那棵老槐树下。 地面被积雪覆盖,看不出什么。 包子自告奋勇,找来把破铁锹,吭哧吭哧的把树下一片区域的积雪铲开,露出冻得硬邦邦的地面。 我蹲下身,用手扒拉着地面上的浮土和冻硬的土块,又拿出个小地质锤,这里瞧瞧敲敲,那里砸砸。 冻土太硬,效果甚微。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这地冻得太实在了,看不出名堂,不过,旺财说的那个位置,得记下。” 我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重点看了看房屋的地基和院墙的走向。 老孙头家的正房地基明显比院子地面高出不少,是那种老式的砖石地基,虽然破旧,但砌的还算规整。 院墙倒塌的部分,也能看到底部的夯土层…… …… 第1217章 旺财! 围着房子转了好几圈。 冻的我鼻涕都流了出来。 哆哆嗦嗦走到老孙头身旁,问道:“这房子,年头不短了吧?” “可不嘛。” 老孙头叹了口气:“听俺爹说,还是他爷爷那辈盖的呢,传了好几代了。” 我们又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墙壁和地面。 在房子西北角的背阴处,我发现墙根底部的泥土颜色好像更深一些,而且有点潮湿,旁边还散落着几块非常残破,边缘磨圆了的青砖碎片,不像是近现代的建筑材料。 “包子,川子,你们过来。” 我指着那几块碎青砖和潮湿的墙根说道:“这砖的样式很老,像是宋元时期的。墙根潮湿,可能是因为地下有空洞或者排水结构。” 包子拿着铁锹在那片潮湿的地面戳了戳,冻土依旧坚硬,但他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这下面有东西!” 包子来了劲,用力又戳了我几下。 闫川赶紧拦住他:“别乱戳,万一下面是墓室顶或者什么结构,戳塌了就麻烦了。” 我们在这边捣鼓,引得邻居家的狗汪汪直叫。 老孙头和他孙子还有侄子站在屋门口,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们,估计心里在嘀咕这几个城里来的专家到底在干啥。 勘察了一个多小时,手脚都快冻僵了,收获有限。 主要是天寒地冻,很多手段用不上,但我们心里都隐隐有了个猜测。 回到屋里,捧着孙旺财递过来的热水杯暖手,闫川开始分析了。 “老爷子,旺财,我直说了吧。” 闫川看着老孙头:“根据我们今天看的情况,还有之前那铜匣子和陶片,我们怀疑,你们家这房子底下,或者这院子底下,可能……有点东西。” 老孙头和他孙子都愣住了:“有……啥东西?” “可能是……一座古墓。” 我接话道,尽量让语气平静些。 “古……古墓?!” 老孙头眼睛瞪的老大,手里的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俺家底下有墓?这……这不能吧?俺家祖祖辈辈都住这儿啊!” 孙旺财也一脸震惊。 “只是怀疑。” 闫川解释道:“您看啊,第一,您挖出了元明以前的铜匣子,这不是普通农家该有的陪葬品或储藏物。第二,那陶片上的刻痕虽然简陋,但风格古老,像是一种标记。第三,您家这房子地基高,用的砖石和老青砖碎片,都说明这地方很早以前就有比较像样的建筑。第四,旺财说的红色硬土,很可能是古代的夯土层,第五,房子西北角墙根潮湿,有老碎砖片,可能暗示地下有空洞或结构。” 他一条条分析下来,逻辑清晰,连包子都听得直点头。 现在的闫川,可以说专业知识已经非常丰富了,有时候我都感觉不如他。 这小子没事就偷学。 老孙头和他侄子张着嘴,半天没合上,这个消息对他们这样的老百姓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 我补充了一嘴,老孙头愣了半天,才像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皱着眉,磕了磕烟袋锅子,迟疑的问:“那……那要是真有古墓,俺们是不是得……报告给上头?就是……有关部门?” “噗……” 旁边的包子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赶紧捂住嘴,但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 我瞪了包子一眼,这家伙真是没个正行。 闫川面不改色,接过话茬,语气平淡的像在聊天气。 “老爷子,上报给有关部门,当然可以。他们是正规军,流程规范。不过嘛……” 他顿了顿:“按照现行规定,发现地下文物上报,奖励通常是……几百到几千块不等,外加一面锦旗。” 包子这时候插嘴了,他凑近老孙头,压低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老爷子,您算账啊,一面锦旗,加上几千块钱,跟您自己……嗯,想想办法,那能一样吗?这要是底下真有个大墓,里面的东西……啧啧,翻几十倍,几百倍都不是梦啊!” “几……几百倍?” 老孙头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拿着烟袋的手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怯生生的孙子,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房子。 一旁的孙旺财倒是还有几分理智,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的问:“可是……可是挖墓?这……这犯法吧?而且,我听人说,古墓里头都有……有僵尸!会蹦起来咬人的。” 包子一听,乐了,用力拍了拍孙旺财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 “旺财啊!” 他这声旺财叫得那叫一个顺口,我听着都像是在唤狗,这名字取得,绝了。 “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包子拍着胸脯,一脸哥罩着你的表情。 “僵尸?那都是电影里瞎编的!我们是干啥的?专业的!对付那些玩意儿,有的是办法,保证安全!” 孙旺财被他拍的呲牙咧嘴,看着我们三个,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惊恐,他哆哆嗦嗦的问:“你……你们……难道是……盗墓贼?” 闫川闻言,轻轻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别说的那么难听,我们更倾向于称自己为……民间历史遗迹勘探与保护性发掘工作者。” 这名字又长又拗口,听得老孙头和孙旺财一愣一愣的。 他看向老孙头,语气诚恳:“老爷子,这事儿,主动权在您。您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坚持要上报,我们绝无二话,现在转身就走,今天的话就当没说过。毕竟,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嘛。”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现实的诱惑。 “但您要是想搏一搏,改变一下现在这日子,给孙子攒点实实在在的家底……那这事儿,就可以交给我们来操作。地方是您家的,我们出力出技术。真要是有收获,刨去必要的成本,剩下的,咱们按劳分配。 当然,您家是地主,占着地方,我们肯定不能亏待,直接给您百分之二十的干股,就是不管挖出啥,总价值的百分之二十,直接归您,您看怎么样?” 屋子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 第1218章 大致敲定 我们没有催促老孙头,都在安静的等着。 我也能理解老孙头,挖点零碎补贴家用是一回事,这要是大规模盗掘古墓,对他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老头来说,心里压力太大了。 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挣扎,恐惧,对贫穷的无奈,对未来的渴望,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孙头手里的烟袋锅早已熄灭,他只是无意识的摩挲着。 他的孙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安静的靠在他身边。 终于,老孙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长长的吐出带着颤音的一口气。 他抬起浑浊但带着一丝决绝的眼睛,看着我们,声音沙哑却清晰。 “为了俺孙子……往后能过好点……这事,就这么定了!俺跟你们干。” 一句话说完,他仿佛虚脱了一般,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老爷子,仗义!” 包子立刻眉开眼笑,又想去拍老孙头的肩膀,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既然决定了,那就抓紧时间。 眼看天色已晚,这鬼天气往回赶太受罪,我们决定就在老孙头家住下老孙头家就两间能住人的土炕,我们三个挤一间,老孙头,孙旺财和他孙子挤另一间。 住宿条件虽然简陋,但晚饭不能将就。 我让包子和孙旺财去村里唯一还开着的小卖部买了些熟食,罐头,主要是肉类,又拎了两瓶本地产的,度数不低的白酒回来。 老孙头看着这一堆吃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默默的去灶台生火加热。饭菜上桌,虽然粗糙,但肉香扑鼻。 老孙头的孙子叫孙祥开,看到这些菜眼睛都直了,这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平时生活清苦,看到肉简直跟狼见了羊一样。 老孙头说了句是吧,他立刻筷子飞舞,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看得人有点心酸。 老孙头和孙祥开一开始还有些拘谨,几杯辛辣的白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我们也没过多客套,边吃边聊起了正事。“老爷子,旺财,既然定了,咱们就得抓紧。” 我抿了口酒,开口说道:“等开春动静太大,夜长梦多。我的想法是,明天我们再仔细把院子内外侦查一遍,如果条件允许,咱们直接干。” “直接干?” 孙旺财有点吃惊:“这……这地还冻着呢。” 闫川接过话:“冻土有冻土的麻烦,但也有好处。一是动静小,一定程度上能支撑结构,不容易塌方。关键是,要找到最合适的下手点,避开冻土层最厚的地方是,或者利用房屋内部的温度。” 包子嚼着猪头肉,含糊道:“对!咱们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没理他的胡扯,继续分析:“今天看了一圈,院子里的疑点主要集中在老槐树附近和房子西北角,但院子里目标太明显,而且冻土层厚,工程量太大。” 我放下酒杯,用手指蘸了点酒水,在破旧的木头桌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你们看,老槐树在院子东南,挖出铜匣子。房子西北墙根有异样,但这两点之间,隔着一整个院子和大半个房子。” 我指着代表房子的方块:“如果底下真有墓,墓道或者主墓室会选择地势较高,干燥的地方。这座房子地基明显垫高了,这本身就不寻常。而且,房子是后来盖的,很可能就建在了古墓的封土堆或者墓室的正上方。” 我加重了语气:“今天我们看到房子西北角墙根潮湿,有老青砖碎片,这暗示房子底下的基础可能不完全是实心的,或者靠近墓室的某个薄弱部位,比如甬道,耳室之类的结构,因为内部空腔或者排水问题,导致墙根返潮。” 闫川补充道:“果子分析的有道理。而且,从风水上讲,阳宅压阴宅,虽然犯忌讳,但在兵荒马乱或者年代久远的时期,后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原址上重建房屋很常见。这房子传了好几代,最初的建造者未必知道底下有墓。” 包子听的两眼放光:“所以,咱们最佳的下手点……” 我用手在那个代表房子的方块上重重一点:“没做,就从房子里面下手!那里背阴,平时堆放杂物,不太引人注意。而且,屋里温度比外面高,地面冻的没那么硬,挖起来相对容易。只要找准位置,从屋里向下打,直接进入墓室顶部或者侧壁,比从院子里漫步目的的挖要精准的多,也隐蔽的多。” 老孙头和孙旺财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大概没想过,盗墓还能从自己住的房子里面开工。 孙旺财结结巴巴的问:“从……从屋里挖?那……那房子不会塌吧?” 闫川解释道:“只要避开承重墙,选择合适的位置,小心作业,问题不大。古代墓葬结构相对坚固,我们只是开一个入口,不是拆房子。当然,具体位置还需要明天仔细确认。” 老孙头看着桌面上的酒渍草图,又看了看吃得正香的孙子,最终用力点了点头:“中!就按你们说的办,明天……明天就找地方!” 计划大致敲定,气氛也活络了不少。 包子开始跟孙旺财吹嘘我们的光辉事迹,当然,是经过他艺术加工的,听得孙旺财一愣一愣的,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敬畏。 酒足饭饱,我们睡在土炕上,才感觉到什么叫暖和。 因为明天有事,都没喝多少酒,进了被窝,包子连放四个响屁。 “你特么什么臭毛病,上床之前不能先放完啊!” 闫川捂着鼻子,一脚踹在了包子的屁股上,这脚力道不轻,包子差点从炕上掉下去。 “臭屁不响你知道不?你自己闻闻,臭吗?都是猪头肉味好不好!” 包子说完,自己还仔细闻了闻,不过我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只是在硬撑。 “再放屁把你皮燕子堵上!” 闫川说着,翻了个身。 “唉,屁乃人身之气,哪有不放之理,放屁者洋洋得意,闻屁者垂头丧气……” …… 第1219章 对赌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被冻醒了。 土炕到后半夜就没啥热乎气了,屋里跟冰窖似的。 包子一边哆哆嗦嗦的穿衣服,一边抱怨老孙头为啥不多添些柴。 老孙头和他孙子孙祥开起的更早,已经烧好了热水,灶膛也重新添了煤,屋里总算有了点暖意。 简单的吃过早饭,就是昨晚的剩菜加热,配上老孙头自己蒸的梆硬的馒头,我们立刻开始工作。 首要任务就是精准定位。 昨天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个大概,今天必须用专业手段确认。 闫川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几件宝贝。 一把可拼接的螺纹钢管,几个不同形状的铲头,还有个小巧的罗盘。 这是改良过的洛阳铲,便于携带和在不便展开的地方使用。 整理好东西,闫川开始指挥:“老爷子,旺财,麻烦把西北角那堆杂物清开。” 老孙头和孙旺财赶紧动手,把堆在房子西北角的破筐烂麻袋之类的东西挪开,露出地面。 那里比其他地方更潮湿一些,泥土颜色也深。 闫川熟练的拼接好洛阳铲,选择了一个小号的筒形铲头装上。 他半跪在地上,将铲头对准地面,开始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向下钻探。 包子在旁边帮忙扶着钢管,保持垂直。 我和老孙头,孙旺财在一旁看着,孙祥开也好奇的凑在旁边。 “嘎吱……嘎吱……” 铲头与冻土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进展很慢,但闫川很有耐心,每往下打一段,他就把铲头提上来,仔细观察带上来的土样。 最初带上来的是屋里的夯土层,夹杂着一些碎砖块和煤灰。 打了大概一米多深,土样开始发生变化。 “看这里。” 闫川用手指捻起一撮带上来的土,土色明显变深,质地也更细腻,夹杂着少量白色斑点。 这是典型的熟土,经过人为扰动和长期沉降,不是原生土层。 而且这白色斑点,可能是石灰,古代墓葬常用石灰防潮。 闫川继续往下打,又下去半米多,铲头带上来一些质地坚硬的暗红色土块。 “红烧土!” 闫川眼睛一亮:“这是夯土层被火烧烤过的痕迹,很可能是因为墓葬修建时用火烘烤墓室,或者是某种祭祀活动的残留。” 这个发现让我们精神大振。 有红烧土,下面有东西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闫川换了几个位置,在西北角这片区域打了几个探孔。 综合各个孔带上来的土样分析,他大致勾勒出了地下异常区域的范围。 就在西北角靠墙的位置,向下约两米到三米五的深度,存在一个长约三米,宽约两米的椭圆形异常区,土质与周围明显不同。 “范围很大,但很集中。” 闫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土样的深度判断,不太像是主墓室,更可能是耳室,甬道或者陪葬坑一类的小型附属结构,位置正好在墙根底下,和我们判断的薄弱点吻和。” 接下来是风水定位,我拿出罗盘,站在院子中央,仔细校准方位。 “老孙头家这房子,坐北朝南,是标准的阳宅取向,但你们看。” 我指着罗盘指针和远处山势:“院子东南角那棵老槐树,正好在巽位,巽为风,主散。枯木枯死,气场衰败。而西北角,对应乾位,乾为天,为阳之极,但此处墙根潮湿阴暗,形成阳极阴升的格局,在风水上是大忌,称为玄武垂头,主败财,损丁,阴气沉积。这更进一步印证,乾位地下有强烈的阴性能量源,很可能就是墓穴所在。” 包子听得云里雾里,但努力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就是说,这房子风水本来还行,但被地下的老墓给破了局,所以老孙头家才这么穷?” 我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阳宅压阴宅,本就相冲,但墓穴的存在,破坏了此地的生气流转,导致家宅不宁,财运困顿。” 老孙头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俺家几代都……” 孙旺财对我们更加信服了,觉得我们既能看土,又能看风水,简直是神人。 综合了洛阳铲探孔和风水分析,我们最终将开挖点锁定在西北角墙根内侧,一个大约一米见方的区域。 这里正处于地下异常区的边缘,上方没有明显的承重结构,而且靠近外墙,万一需要向外排土也相对方便。 “就这里了。” 我用脚尖在地下画了一个方框:“从此处垂直向下挖,目标是打入那个异常空间” 闫川补充了一下技术细节:“开挖时要注意,先用小工具小心破开冻土层和夯土层。遇到砖石结构,不要硬砸,尽量找到缝隙或者薄弱处撬开。向下两米五左右要特别小心,随时注意土质变化和是否有空洞出现,一旦感觉下面空了,立刻停止下挖,改用探杆试探。” 包子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了:“工具呢?就用铁锹和镐头?” “先用小的。” 我说道:“工兵铲,短柄镐,撬棍,桶,绳子。旺财,你家有粗点的麻绳和结实的水桶吗?挖出来的土得运出来。” “有!都有!” 孙旺财连连点头 “祥开。” 我又看向那个半大小子:“你负责在院子门口玩,注意看着点外面,有生人或者村干部过来,赶紧给我们报信,学两声狗叫就行。” 孙祥开用力点头,脸上带着一种参与大事的兴奋和紧张。 老孙头看着我们在地面上画出的方框,眼神复杂,最终还是一跺脚。 “挖!俺这就去把工具找来。”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几个互相看了看。 “果子,咱们来打个赌,下面会是个什么时期的古墓,赌资就给对方洗一个月裤头袜子怎么样?” 包子话音刚落,闫川对他竖起大拇指:“行,包子,这你都敢玩,那我参与一下,我赌下面是宋朝时期的。” 包子看着我:“你呢,果子?” “我赌你姥姥个屌,抓紧干活!” “切,玩不起……” …… 第1220章 注意节奏 工具很快备齐了。 两把短柄工兵铲,一把小镐头,一根钢钎,几根结实的木棍当撬棍用,一个旧水桶,还有一捆粗麻绳。 老孙头家里确实穷,这些工具也都有些年头了,但勉强能用。 分工明确,我和闫川负责核心区域的下挖,包子负责把我们挖松的土装桶,孙旺财负责用绳子把土桶提上去,倒到院子里事先规划好的角落,那里堆着柴火,可以暂时掩盖。 老孙头帮着孙旺财拉绳子,顺便把倒出来的土稍微摊平。 孙祥开是哨兵,在院门口晃悠。 “开工!” 我低喝一声,率先拿起小镐头,对着画好的方框边缘,小心的刨了下去。 冻土层确实硬,一镐头下去只能留下个白点,震得手发麻。 闫川也用工兵铲在旁边帮忙,用铲刃一点点的凿。 速度慢的让人心急。 包子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抢过镐头自己来。 干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勉强破开表面一层十几公分厚的冻土壳。 “换铲子。” 闫川说道,我们放下镐头,拿起工兵铲,开始清理破碎的冻土块。 下面的土虽然没冻透,但因为寒冷,也很板结。 一铲,两铲…… 挖出来的土主要是房屋的夯土层,夹杂着碎石和煤渣。 我们用桶装好,由上面的孙旺财和老孙头提上去倒掉。 挖到一米左右深度时,土层颜色开始变深,质地也更细腻,出现了闫川之前提到的熟土特征,偶尔还能看到零星的白色石灰点。 “注意节奏,慢点,稳点。” 闫川提醒着,在这个深度,任何大的震动都可能引起上方不稳定的土坯墙出现问题。 我和他轮流下到坑里作业,坑洞不大,仅容一人弯腰操作,另一个就在上面接应,传递工具和土桶。 包子急得团团转,但又插不上手。 挖到接近两米深时,我感觉到工兵铲碰到了硬物,不是石头那种整体的硬,而是带有一定韧性的阻挡。 “停!” 我喊了一声,用手扒开浮土,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砖块。 砖与砖之间用一种灰白色的物质粘合,非常牢固。 我抬头对上面的闫川说:“找打砖结构了!” 闫川立刻下来,用手摸了摸砖面和砖缝。 “是青砖,这灰浆……像是糯米混合石灰,粘性很强。看这砖的规格和砌法,像是宋元时期的风格。” 包子在上面抻着脖子问:“能撬开吗?” “试试看,找缝隙。” 闫川拿出钢钎和短撬棍,小心翼翼的插进砖缝里,慢慢加力,我也在旁边帮忙。 砖砌的非常紧密,撬动很困难。 我们轮流尝试,累得满头大汗,才勉强将一块砖撬得有些松动。 包子在上面看得着急:“这样太慢了,要不直接用镐头砸开几块?” “不行!” 我和闫川异口同声的反对。 “这结构不明,暴力破坏万一引起连锁坍塌,我们都得被活埋在这坑里。” 我瞪了包子一眼,闫川仔细观察着砖墙的走向和砌合方式。“这像是一道砖墙的顶部或者侧壁,不是墓顶。咱们可能挖到墓道的侧墙或者耳室的墙壁了。试试从旁边绕过去,或者找找有没有砖块比较稀疏的地方。” 我们扩大了一点挖掘范围,沿着砖墙的边缘向下,向旁边清理泥土。 又往下挖了半米多,发现这砖墙是向内倾斜的,而且砖块之间的灰浆似乎没有上面那么严密,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闫川指着一条较宽的裂缝,说道:“这里,从这里下手试试。” 我俩把钢钎尖端插进裂缝,用手撬棍抵住,两人一起用力。 “嘎吱……嘎吱……” 砖块和灰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块砖终于被我们撬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阴冷,带着陈腐土腥气的空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包子在上面兴奋的喊了一句:“通了!” “先别急。” 闫川拦住想要立刻探头去看的包子,他拿出强光手电,对着洞口往里照。 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里面是一个狭窄的空间,也是砖砌的,地上好像铺着石板。 手电光在黑暗中划动,隐约照到角落里有些黑乎乎模糊的东西,看不太真切。 “空间不大,像是个甬道或者小耳室。” 闫川判断道:“洞口太小,需要再扩大一点才能进去。” 我俩继续用撬棍和钢钎,小心的把洞口周围的砖块再卸下几块,直接形成了一个能勉强容一人钻进去的缺口。 “我先进去看看。” 闫川说着,把手电咬在嘴里,就要往里钻。 我赶紧拉住他:“等等,先测测气!” 我让孙旺财找来个破碗,点上几张旧报纸,等火快熄灭冒着浓烟时,用绳子吊着慢慢放进洞口。 烟雾在洞口盘旋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被吸了进去,没有立刻熄灭,也没有发生爆燃之类的现象。 “空气流通性一般,但应该没太大毒气,可能时间太久,密封不算绝对好了,不过还是不能大意。” 闫川点点头,重新咬住手电,俯身,慢慢的从那扩大的缺口钻了进去。 我和包子还有上面的老孙头他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着。 片刻后,里面传来闫川有些沉闷的声音:“安全,可以进来一个人帮忙,空间很小。” “我来!” 包子立刻自告奋勇,也学着闫川的样子,叼着自己的手电,笨拙的往里钻,屁股卡了一下,被我踹了一脚才进去。 我留在洞口接应,同时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孙祥开很尽责,一直在外面冻着。 洞里传来闫川和包子压低嗓音的对话和摸索声。 “川儿,这地上好像是石板……” “嗯,别乱碰墙,这砖好像不太结实……” “我靠!这边角堆的是啥?罐子?……碎了,就剩点碎片了……” “小心点,看着脚下。” 过了一会儿,闫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传出来。 “果子,这里面东西不多,像个堆放杂物的耳室,破坏挺严重的,有几个陶罐都碎了,还有一些像是腐烂木头和织物的痕迹,一碰就成灰了,没看到棺椁和明显的主墓室入口。” …… 第1221章 准备开棺吧 我心里一沉,难道判断错了? 费这么大劲只是个堆放破烂的耳室? 就在这时,包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疑惑。 “咦?川儿,你把手电往这边照照……这墙根底下,这块石板……好像跟别的不太一样?边上好像有缝?” 洞里光线晃动起来,接着传来闫川略带惊讶的声音。 “这块石板……是活动的!下面好像是空的!” “空的?” 我也来了精神,凑到洞口:“能撬开吗?” “试试!包子,搭把手!”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和用力时的闷哼。 “嘎……嘎……” 是石头摩擦的声音。 “开了开了!” 包子兴奋的叫道:“下面有个洞!黑乎乎的!有台阶!” 台阶?! 我和外面的老孙头,孙旺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 有台阶,就意味着这耳室下面还有空间,很可能就是通往主墓室的甬道。 闫川的声音传来:“我下去看看!” 我赶紧叮嘱:“小心点!” 里面安静了片刻,只能听到闫川踩着台阶下去的轻微脚步声,还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空间里的回响。 “安全!” 过了一会儿,闫川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明显的兴奋。 “下面是一条向下的甬道,砌得很规整,应该就是通往主墓室的!” “我下来了!” 包子迫不及待的也跟着下去了。 我按耐住也想立刻下去的冲动,对上面的孙旺财说:“旺财,绳子放下来,我也下去看看!老爷子,您在山后面和祥开一起看好风。” “中!中!” 老孙头连连点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抓住绳子,也小心翼翼的钻过那个狭小的洞口,下到耳室里。 耳室确实不大,也就几个平方,地下散落着一些陶器碎片和朽木灰烬。 角落里有块一米见方的石板被掀开了,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向下洞口,一股更阴冷陈腐的气息从下面涌上来。 我顺着洞口下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 石阶不长,大概十几级,脚下触感冰凉。 下了台阶,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和头顶都是青砖砌成,拱顶,比上面的耳室要规整很多,保存得也相对完好。 闫川和包子正站在甬道尽头,用手电光照着前面。 手电光下,一扇对开的巨大石门出现在眼前。 石门也是石质的,表面打磨比较光滑,上面好像雕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但因为年代久远和湿气侵蚀,看不太清楚。 石门紧闭着,门缝被一种灰白色的物质封死。 “主墓室的门!” 包子用手摸着冰凉的石门:“总算找到了,妈的,藏得够深的。” 闫川仔细检查着石门和门框:“门是向外开的,封门的东西像是混合了石灰和黏土的夯土,很硬,但年代太久,应该不如砖墙结实。” “能弄开吗?” 闫川拿出钢钎,找准门缝夯土较薄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的凿:“试试看,从门缝下手。” 我和包子也用工兵铲的刃口帮忙刮削。 封门土确实比砖好对付一些,但也花了我们近半个小时,才将门缝处的夯土清理掉大半。 期间孙祥凯开在外面学了两声狗叫,把我们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所有动作屏息凝神,结果是虚惊一场,只是有邻居路过。 清理完门缝,我们三人合力,用撬棍插进门缝,一起用力。 “一,二,三……嘿!” 沉重的石门发出轰隆隆的闷响,被我们缓缓推开了一道足以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我先进。” 闫川依旧是先锋,侧身挤了进去。 我和包子紧随其后。 手电光划破黑暗,照亮了墓室内部。 这间墓室比上面的耳室大了数倍,呈方形,边长大概有四五米。 墓室顶部也是拱形,同样用青砖砌成,保存完好,没有坍塌迹象。 墓室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具棺椁。 棺椁是木质的,但表面刷了厚厚的漆,并且有金属包角,虽然锈蚀严重,但还能看出大致轮廓棺椁的体积比寻常棺材要大上一圈,显示墓主人身份不一般。 我们的手电光立刻在墓室里四处扫射。 墓室四周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些陪葬品。 东侧是一排兵器架,上面架着几件长兵器,主要是长矛和铁戟,但木质的柄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金属头,像一排沉默的骷髅。 西侧摆放着一些陶俑,人俑和马俑都有,大约半米高,制作算不上特别精美,但形态还算完整,默默守卫着墓主。 南侧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和陶壶,看样子是生活用具或粮仓的模型。 “看这规制,还有些兵器,陶俑……” 闫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这应该是个武将的墓,年代……从砖石结构,棺椁样式和陪葬品风格来看,很可能是金元时期的。” “金元时期的武将墓?” 包子眼睛放光:“那陪葬品肯定少不了!快看看棺材里有啥好东西!” 他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了中央的棺椁上,搓着手就要上前。 “别急。” 闫川拦住他:“先看看周围,有没有机关或者更值钱的陪葬品,开棺是最后一步,慢慢来。” 我们分散开,用手电仔细检查墓室的每一个角落。 我走到那些陶俑前,用手电照着。 陶俑表面彩绘已经大部分剥落,露出灰陶的本色,但造型古朴,带着明显的北方游牧民族风格特征,进一步印证了闫川关于金元时期的判断。 包子对那些锈蚀的兵器很感兴趣,拿起一个铁戟头掂量着:“这玩意儿要是完整的,估计能卖点钱吧?可惜锈成这样了。” 我们又检查了那些陶罐,里面大多是空的,或者只有一些板结的泥土。 最后,我们的目光都回到了那具棺椁上,它静静的躺在墓室中,像一头沉睡的黑色巨兽,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准备开棺吧……” …… 第1222章 完整甲胄 我们三人围着棺椁,调整了一下呼吸。 闫川示意我和包子将撬棍插入棺盖与棺身之间的缝隙。 这棺椁的木料特别厚重,加上年代久远,木质收缩,缝隙很小,撬棍插进去都十分费力。 “一,二,三……用力!” 我们同时发力,手臂青筋暴起。 棺盖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被我们缓缓撬开了一条几指宽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的霉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味道突然窜出,比刚才开石门时更冲,熏得我们几乎睁不开眼,胃里一阵翻腾。 “咳咳……妈的……这将军几百年没刷牙了我……” 包子被呛得眼泪直流,瓮声瓮气的抱怨。 我们停下动作,退开几步用手扇着风,等待这股积郁了数百年的陈酿稍微冲散。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气味淡了些,我们才再次上前。 这次,我们轮流用撬棍,一点一点将沉重的棺盖向一侧挪动。 每挪动一分,都需要特别大的力气。 汗水顺着我们的额头流下,在这阴冷的墓室里竟然觉得有些发热。 终于,棺盖被我们挪开了一个足以看清内部并伸手操作的大缺口。 手电光立刻向内照去。 棺椁内部还有一重内棺。 内棺比外椁小一号,通体髹黑漆,漆面保存尚可,上面用朱红彩描绘着繁复的云气纹和一种似龙非龙,似兽非兽的瑞兽图案,线条流畅,带着明显的北方游牧民族的艺术风格。 虽然部分漆皮已经起翘剥落,但依旧能想象出当年的华丽。 内棺的盖板与外椁内部之间,有着大约一尺高的空隙,这里摆放着几件随葬品。 “有东西。” 包子眼疾手快,也顾不上那难闻的气味了,伸手就从空隙里捞出一件。 那是一个扁平的圆形铜盒,比巴掌略大,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绿锈,但形制完整,入手颇有分量,上面隐约能看到刻画的缠枝花纹。 “小心点!” 闫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接过了铜盒,用手电仔细照看,又用手指甲轻轻刮了一下锈迹。 “这是奁盒,用来装印章或贵重小物件。看这铜质,形制和纹饰,是金元时期贵族墓葬里比较常见的类型,保存完好,价值不错。” 除了这个铜奁,空隙里还放着几件物品一把连鞘的铁剑,剑鞘是木质包皮革,已腐朽大半,剑身与剑鞘几乎锈蚀在一起,成了一根铁疙瘩。 一枚品相不错的白玉佩,玉质白皙温润,雕刻着简洁的卷草纹,是这批东西里品相最好的玉器还有三四件小型的金银饰物,包括一对金耳环,一支银簪,虽然不大,但金银的亮光在手电下依然可见。 “就这点?这将军出门打架不带点盘缠啊?” 包子掂量着那根铁锈疙瘩,有点失望。 “急什么,大头在里面。” 我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投向那具黑漆内棺。 开内棺是关键,也更需谨慎。 我们找到内棺盖板与棺身的合缝处,这里的缝隙更细。 闫川示意我们用工兵铲的薄刃小心的切入缝隙,清理掉可能存在的漆皮或填充物,然后再将撬棍尖端一点点探入。 “慢点,均匀用力,感觉有阻力就停。” 我们三人再次一同发力,这次更加小心。 内棺密封性特别好,撬动时发出的声音更沉闷。 随着啵的一声清响,像是打破了某种真空,内棺盖被我们撬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合力将其缓缓推开手电光立刻投向棺内。 一具完整的骸骨呈现在我们眼前。 骨骼已经呈黑褐色,静静的躺在棺底,身上覆盖的丝织品衣物早已腐朽成深色的粉末状,与骨骸粘连在一起。 骸骨头颅两侧,各放置着一个形似马蹄的黄澄澄的金锭,在手电光下反射着诱人的光芒。 “金子,有两个。” 这次包子就没那么激动了,金子对于我们来说,只能说有点普通。 闫川对包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除了这两个显眼的马蹄金,墓主头部位置还放着一顶铁质兜鍪,也是生锈严重,几乎成了一个铁疙瘩,与颅骨部分有所粘连。 骸骨腰部左侧,佩戴着一把短刀,刀鞘应是木质包银或铜,但金属部分生锈,木质腐烂,只剩下刀身本身,是百炼钢打造,虽然布满暗红色的锈迹,但刀形狭长微弯,保存完整。 刀柄尾端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虽历经岁月仍不失光彩。 骸骨脚下,整齐的叠放着一套铁质甲片,甲片用皮绳串联,皮绳也已腐烂,但整套甲胄的形制得以保留,颇具气势。 “这位墓主人生前是为骁将无疑了。” 闫川仔细观察后说道:“甲胄兵器陪葬,是武将的惯例。这两个马蹄金和这把嵌宝石的弯刀,是这批明器中最具价值的部分,这玉佩应是随身佩戴的,看来保存下来了,至于其他随身软性物品,估计都已化为尘土了。” 我们开始收取陪葬品。 先用毛刷轻轻扫去浮尘,然后戴上手套,逐一取出。 铜奁,铁剑,白玉佩,几件金银小饰物,两个沉甸甸的马蹄金,镶嵌宝石的弯刀,以及那套意义非凡的铁甲。 所有物品被我们用带来的软布分别包裹好,在分门别类的装入几个背包中。 清理完内棺,我们开始处理现场。 退回甬道,将石门重新推回,回到上面的耳室,将那块活动石板盖回原处,撒上浮土,尽量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我们才依次沿着原路爬回地面。 当重新感受到冰冷的空气时,所有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老孙头和孙旺财一直紧张的守在坑边,看到我们带着几个明显沉甸甸的背包安全上来,脸上瞬间被期待和激动占据。 “成了吗……” 老孙头的声音抖的厉害。 包子拍了拍鼓囊的背包,脸上带着一丝得意:“老爷子,把心放肚子里,我们这趟,没空手!” 包子话是说给老孙头的,其实这点东西,我们还真看不上。 可能是眼界高了吧,总感觉还不够我们费的那些劲呢…… …… 第1223章 又是一年 我们回到了屋里,关紧门窗,拉上窗帘。 这才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在炕上铺开。 当那两个金灿灿的马蹄金,那柄造型奇特嵌着宝石的弯刀,温润的玉佩以及其他物件在昏暗的灯光下显现出来时,老孙头和孙旺财的眼睛瞪得溜圆,呼吸骤然急促,孙祥开也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 “这……这些……得值老钱了吧?” 我感觉老孙头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初步评估。 “这两个马蹄金,看成色和重量,市场价估计在五到六万之间。这把弯刀,重点是这刀型和这颗宝石,如果宝石鉴定为真,价值很高,保守估计四万以上。 白玉佩品相好,一两万没问题。铜奁,铁剑,铁甲这些,虽然残损,但有收藏和研究价值,打包处理,找对路子,一万五到两万应该能出。那些零碎金银饰物,加起来也能值个万了八千儿。” 我略一沉吟,总结道:“总的来说,这批东西全部稳妥出手的话,总价预计在十三到十五万之间。扣除我们之前的投入,还有后续需要打点的费用,净收益大概在十一二万左右。” “十一二万……” 老孙头喃喃的重复着这个数字,身体晃了晃,幸亏孙旺财在旁边扶住。 这个数字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 按照事先约定的百分之二十干股,老孙头能分到两万多。 但我也不是小气人,直接说给他三万。 我们仨身上的现金加起来正好够,于是凑齐了递给老孙头。 老孙头用布满老茧的颤抖双手接过钱,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划过脸上的皱纹,落在钞票上。 “谢谢……谢谢几位恩人……俺……俺这……祥开能好好上学了……房子也能修了……” 他语无伦次,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老爷子,我给你个建议,这老房子就不要住了。虽然下面的东西拿出来了,但阳宅压阴宅是个事实,不行再找个地方吧。” 老孙头闻言,皱了一下眉头,祖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包子这时接话道:“老爷子,买个宅基地也就两三千,再盖一个这样的土坯房也花不到一万块,这里风水不好,你在这住着还是那样……” 老孙头沉默着没说话。 我们也不做过多劝说,毕竟钱在手,他做何选择,那都是他的事。 我们将所有物品仔细打包收好,包子嚷嚷着要赶紧回去。 “活还没干完呢!” 我打断他:“赶紧的,趁天黑前把坑彻底回填,地面恢复原样,别留任何痕迹,旺财,找些干柴和旧土把那块地方盖好,弄自然点。” 我们再次出动,挥汗如雨的将挖出的土回填,仔细夯实,表面撒上原有的杂物和浮土,尽量做到天衣无缝。 等一切忙完,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在老孙头家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们婉拒了老孙头杀鸡款待的盛情,带着东西,在他一家千恩万谢的目光中,离开了孙家洼,踏上了返回药王观的路。 路上,包子突然搓着手问了我一句:“果子,你说咱这事儿办的咋样?那孙祥开终于能好好上学了,老孙头拉着咱手快哭的时候,我心里头直发热。我看啊,这盗墓也不全是遭人唾弃的勾当,咱这不是在积德嘛!” 我看着远处的皑皑白雪,目光沉凝:“积德?或许吧。盗墓本身没有对错,错的是人心。” 我转头看向包子,接着说道:“有人拿墓里的东西发横财,置百姓生死于不顾,也有人像咱们这样,借这份偏门帮衬穷人。” 我叹了口气:“这行当里,有掘人祖坟,盗空文物的败类,也有守着底线,只取所需的过客,世人骂盗墓贼丧尽天良,可他们不知道,有些良民比盗墓贼更冷血。” 我停顿了片刻,目光再次看向远方:“咱们不是在为盗墓正名,只是在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路是自己选的,别让手里的洛阳铲,变成伤天害理的凶器。” 包子点头:“咱不能学那些黑吃黑的混蛋,要守规矩,帮该帮的人。” 我微微颔首:“对,规矩不能破,良心不能丢。墓里的是他千年岁月,人间的是冷暖人情,别搞反了轻重。” 闫川一直看着我俩,听我说完之后,无奈的摇摇头:“要不你俩去开个课?论盗墓贼的道德与职业操守?” 我和包子哈哈大笑,笑声被赶来的长途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声淹没…… 回到药王观,我让闫川自己处理那些明器,没多少钱,也不急于这一时。 包子说不管怎样,没空手回来,晚上必须得加菜!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节奏。 时间这东西,不禁混。 感觉从保府回来没两天,墙上那本快撕完的日历就提醒我们,已经踏进了2002年。 眼瞅着阳历一月已经来到,离春节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 往年这时候,比现在热闹很多。 可今年,看着窗外灰蒙蒙干冷的天,我实在是提不起劲儿。 但有些事,不想动也得动。 时老爷子,龙老爷子,楚老爷子,还有吴老二,这一圈走下来,估计年也就差不多了。 盘算了一下路线,津沽离京城最近,我决定先去京城看望时老爷子。 我跟包子和闫川说了我的打算。 “去京城?看时老爷子?” 包子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去不去,这大冷天的,京城比咱这还干冷,我还是在观里守着我的炉子吧,顺便监督川子早点把那点破烂变现。” 闫川扬了扬手里正在处理的铜奁,说自己要处理东西。 得,这俩是指望不上了。 我只好自己收拾了个简单的行李,主要是两件换洗的衣服,又特意去买了些津沽当地的麻花,点心之类的土特产,用盒子装好。 虽然东西不贵,但咱是一片孝心,毕竟去看望长辈,空着手不像话。 …… 第1224章 我谢谢你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裹紧羽绒服,顶着干冷刺骨的寒风,出门坐上了去往京城的车。 到了京城,我提着点心盒子来到时老爷子家的胡同时,有一个中年妇女早早在这等我。 她看到我,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是吴果吗?我是时老爷子新请的保姆,姓张,快进来,外面冷,老爷子在客厅看报呢。” 我道了声谢,走进温暖如春的客厅。 时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看报,听到动静抬起头。 他气色看起来比上次我见到时红润了不少,腰板依旧挺直。 “时爷爷,我来看您了。” 我赶紧上前,把点心盒子放在茶几上:“给您带了点津沽的麻花和点心。” 时老爷子放下报纸,摘掉老花镜,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哼,你小子还算有良心,没忘了老头子我。坐吧。” 我依言坐下,张姨很快端来了热茶。 我寒暄道:“气色不错啊时爷爷。” “托你的福,你上次给我带的那些药,泡水喝了一段,感觉这身体是轻快了不少。” 时老爷子语气平淡,但能听出些许满意。 我们又聊了聊近况,主要是他在问,我在答,关于药王观,关于一些琐事。 我刻意避开了那些地下工作的话题。 老爷子也没多问,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 晚上就在时老爷子家吃了顿便饭,饭菜很家常,但味道不错。 吃完饭,又陪着老爷子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会天。 眼看时间还早,老爷子也有些倦意,我便起身,说想出去转转。 时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一句:“晚上外面冷,早点回来休息。” 从胡同出来,被冷风一吹,精神反而振。 京城夜晚的霓虹灯已经亮起,车流穿梭,比津沽热闹许多。 我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没什么特定想去的地方。 忽然想起以前来京城时常住的那家招待所,以及那个挺好的洪大哥,便下意识的朝着那个方向溜达过去。 路程刚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暴躁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我下意识的赶紧往路边避让。 没想到,那摩托车嘎吱一声,一个急刹,精准的停在了我身边,排气管还冒着白烟。 “吴果?” 我一愣,扭头看去。 骑手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张带着几分痞气和张扬的年轻脸庞。 “夏小雨?” 我有些意外,怎么在这碰上了这个纨绔子弟。 “嘿,还真是你啊吴果!” 夏小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怎么跑京城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如实说道:“我来看看时老爷子。” “看时爷爷啊?” 夏小雨把头盔挂在车把上,跳下车,热情的揽住我的肩膀:“正好,碰上了就是缘分!走,跟我玩去!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心里咯噔一下,夏小雨嘴里的好地方,无非就是那些灯红酒绿的酒吧,夜总会之类。 再加上这小子是个有名的惹事精,在四九城这帮子弟里属于人嫌狗不待见那类,偏偏自己还没自觉。 我可不想跟着他去那种地方,万一惹上什么麻烦,不够头疼的。 我摇摇头,想挣脱他的手:“算了,小雨,你自己去玩吧,我随便溜达溜达就回去了。” “别啊!” 夏小雨手上加了几分力,硬拉着我:“哥们儿这段时间正想找你呢,真有事找你帮忙!” “找我帮忙?帮什么忙?” 我有些疑惑,我俩的交情好像还没到这个份上吧。 夏小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嬉皮笑脸。 “是这么回事……我家老头子快过生日了,我想给他弄件古董当寿礼,要求不高,有点年头,看着有档次,但最关键的是……要便宜!越便宜越好!你懂的!” 我听的哭笑不得。 这真是亲儿子,给老子送礼还琢磨着怎么省钱。 “你想淘换古董,去潘家园啊,哪儿那儿东西多。” 我给他指了条明路。 “潘家园?” 夏小雨嗤笑一声:“果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那地方,十个物件儿里有九个半都是假的,剩下半个还是半真半假。我这眼力劲儿,去了不就是等着被宰的肥羊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耍无赖的意味:“这忙,你帮不帮?我可是拿你当哥们儿才找你的!” 我看着他这架势,知道今天要是不答应,他能一直缠着我。 无奈的叹了口气:“帮,我帮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嘛!好姐夫!” 夏小雨立刻眉开眼笑,用力拍了我肩膀一下,这称呼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 “走吧,先跟我去放松放松,地方我都订好了!” 他不由分说,把另一个头盔塞给我,催促我上车。 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被他半推半就着,还是跨上了他那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摩托车。 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载着我们冲入了京城的夜色中。 果然不出我所料,夏小雨带我来到一家看起来相当高档的酒吧,门口霓虹灯闪烁。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隔着门都能感受到。 他是这里的常客,门口的服务生看到他,立刻恭敬的引我们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镭射灯晃动,空气中都是荷尔蒙的味道。 舞池里挤满了随着音乐扭动的年轻男女,夏小雨熟门熟路的找了个卡座坐下,大手一挥,点了一堆洋酒和果盘。 既来之,则安之。 我勉强陪着夏小雨喝了几杯,听着他吹嘘他最近的丰功伟绩,心思却完全不在酒上,只觉得这环境吵得我脑仁疼。 我刚想找借口开溜,一排女孩子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看着夏小雨一个个笑的灿烂。 “雨少爷。” 女孩们齐齐喊道,声音嗲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小雨应了一声,招呼她们过来坐下,然后凑到我耳边说道:“平常我都是点三四个,今天你来了,多给你几个。你放心,这事我肯定不跟紫意姐说,就咱俩知道。” “我谢谢你啊!” “咱俩甭客气!” 得,他这是好赖话听不出来…… …… 第1225章 给你下药 几个涌上来的女孩把我弄的手足无措。 她们穿着时髦,画着浓妆,一个个笑靥如花,很自然的就分坐在我和夏小雨身边。 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包围过来。 “雨少爷,今天带朋友来玩呀?” 一个穿着亮片裙的女孩几乎贴在我身边,声音甜的发腻,顺手就拿起酒瓶要给我倒酒。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 这种场合我实在不适应,感觉比下墓还难受。 那女孩见我躲闪,反而笑的更娇,又往我这边凑了凑,手臂若有若无的碰着我的胳膊。 “哥们儿,放开点。” 夏小雨显然是个中老手,左拥右抱,得意的冲我挤眉弄眼。 “出来玩嘛,讲的就是个开心,她们都懂事,放心吧。” 我勉强笑了笑,接过女孩递来的酒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只觉得这洋酒味道怪怪的,远不如老白干喝的痛快。 女孩们很会活跃气氛,不停的劝酒,说笑,夏小雨被哄的哈哈大笑,更加得意忘形。 我感觉再待下去自己就要窒息了,脑子被音乐和香水味搅的一团糟。 我找了个借口,推开身边黏着的女孩,站起身说:“你们先玩,我去趟洗手间。” 夏小雨正跟一个女孩子玩骰子,头也不抬的挥挥手:“快去快回啊。” 逃离那个嘈杂的卡座,我沿着指示牌找到洗手间。 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冰凉的感觉稍微驱散了些许烦躁和酒意。 我靠在洗手台边,深吸了几口气,只想等外面那家伙玩尽兴了赶紧找机会溜走。 就在这时,里面隔间传来冲水声,接着是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伴随着拉链声和脚步声。 我本来没在意,准备转身出去,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却让我顿住了脚步。 一个公鸭嗓说道:“……都安排好了,那妞儿机灵着呢,保证把夏小雨那孙子灌得亲妈都不认识。” 另一个声音比较阴柔:“嗯,药下重点,让他彻底断片,等差不多了,就按计划,扶他到楼上客房。” 公鸭嗓嘿嘿坏笑:“放心,房间都开好了。等事儿办了,马上通知他家里,再让那个妞儿一口咬死是他用强的……嘿嘿,我看他夏小雨这次还不身败名裂?看他以后还在不在咱们面前嘚瑟!” 阴柔声音冷哼一声:“得罪了刘少,还想有好果子吃?这次非得让他脱层皮不可,动作干净点,别留下把柄。” “明白!” 两人说着,推开隔间门走了出来。 是两个穿着不错但气质流里流气的年轻人,他们看到站在洗手台边的我,愣了一下,交换了个眼神,没说什么,径直走到另一边洗手,然后快步离开。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刘少? 这京城里能被叫刘少的纨绔肯定不止一个,但能让夏小雨吃亏,并且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估计来头不小。 夏小雨这小子,到哪儿都能惹上麻烦,而且这次是被人下了套,要往死里整。 我站在原地,脑子飞快转动直接去告诉夏小雨? 以他那个莽撞冲动又死要面子的性子,未必会信,说不定还以为我挑拨离间,或者打草惊蛇,让那帮人有了防备。 而且,我现在无凭无据。 看来,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他们动手的时候再找机会戳破。 至少得保证夏小雨别真着了道。 打定主意,我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回到那个喧闹的卡座。 夏小雨已经喝的有点上头了,脸红脖子粗,正搂着一个穿黑裙子的女孩大声说笑,那女孩也格外殷勤个,不停的给他倒酒,身体几乎挂在他身上。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黑裙女孩,确实比其他几个更主动,眼神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 “果哥,你怎么去那么久?来来来,罚酒三杯!” 夏小雨看到我,大着舌头招呼。 我在他旁边坐下,挡住那个黑裙女孩再次递过来的酒杯。 “小雨,喝慢点,这酒后劲大。” “怕什么?哥们儿海量。” 夏小雨不以为意,一把推开我的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痛快!” 黑裙女孩得意的瞟了我一眼,又给夏小雨满上。 我心里暗骂这蠢货,但面上不动声色,也拿起自己的酒杯,假装喝酒,实际上大部分都悄悄洒在了地上或者借机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我得保持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小雨被那黑裙女孩和她的同伴灌的越来越迷糊,说话开始颠三倒四,眼神发直。 那个黑裙女孩见状,对旁边一个同伴使了个眼色。 “雨少爷,您喝多了,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黑裙女孩凑到夏小雨耳边,声音软糯。 “没……没多……我还能喝……” 夏小雨挥舞着手臂,但身体已经开始摇晃。 另外两个女孩也站起来,一左一右架住夏小雨:“是啊雨少爷,咱们去楼上休息室醒醒酒再喝。” 眼看她们就要把几乎不省人事的夏小雨架走,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猛的站起身,挡在他们面前,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等等。” 那黑裙女孩一愣,随即堆起笑脸:“这位哥哥,雨少爷喝多了,我们带他休息一下。 ” “休息?” 我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是带去楼上808房间休息吗?” 黑裙女孩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你……你说什么?什么808?” 旁边的那两个架着夏小雨的女孩也明显紧张起来。 “别装了。” 我懒得跟她们废话,直接看向醉醺醺的夏小雨,用力拍了拍他的脸。 “小雨,醒醒!有人给你下套!要弄你!” 夏小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弄……弄谁?谁敢弄我……” 我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刘少的人,给你下了药,要弄你去客房拍照片,告你强奸!” “刘……刘少?” 夏小雨虽然醉的厉害,但这个名字似乎刺激到了他某根神经。他猛的挣扎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惊恐。 “王八蛋……敢阴我……” …… 第1226章 宣德炉 黑裙女孩见事情败露,脸色煞白,转身就想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小,疼得她叫了一声。 “话还没说清楚,走什么?”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酒吧的保安也看了过来。 夏小雨甩开架着他的那两个女孩,摇摇晃晃的站直,虽然醉意未消,但怒气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指着那黑裙女孩,破口大骂:“妈的!臭婊子!敢算计老子?!” 黑裙女孩吓的浑身发抖,另外两个同伙见势不妙,早就钻进人群溜走了。 “怎么回事?” 一个看似领班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我松开黑裙女孩,对领班说道:“没什么,一点误会,我朋友喝多了,我这就带他走。” 夏小雨还想发作,我用力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在这儿闹,你想明天上小报头条吗?” 夏小雨咬了咬牙,总算还有点理智,恶狠狠的瞪了那黑裙女孩一眼,没再说话。 我搀扶着几乎走不动的夏小雨,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艰难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走到酒吧外,冷风一吹,夏小雨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完倒是清醒了几分。 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果哥……今天……多谢了。” 我摆摆手:“赶紧找个地方醒醒酒,然后回家,最近消停点,有人盯着你呢。” 夏小雨恨恨的捶了一下墙:“妈的,刘星那孙子,正面玩不过我,玩阴的。” 我无语,这帮少爷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吃喝玩乐抢女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拦了一辆出租车,一把将他塞进车里。 看着车开走,我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时老爷子家客房睡的迷迷糊糊,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开门一看,夏小雨顶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头十足的站在门口。 “果哥,走啊!” 他嘟囔着,我揉着眼睛,没好气的问:“走?上哪儿去?你这大清早的……” “淘换宝贝去啊。” 夏小雨理直气壮:“你昨晚可是答应帮我给我家老头子找寿礼的,可不能赖账。” 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 我让他进了屋,说道:“你倒是积极,昨晚那事儿,后来怎么着了?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夏小雨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嗨,我回家就跟老头子说。老头子当场就拍了桌子,剩下的事就不用我管了,自然有人去收拾刘星那孙子。这种费脑子的事,哪用得着我亲自操心?” 我看着他那副甩手掌柜的德行,忍不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小雨,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指着家里给你擦屁股,该收心了,找点正经事做做了,总不能当一辈子公子哥吧?” 出乎意料,夏小雨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梗着脖子反驳,反而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语气少见的认真了些。 “果哥,你说的对,昨晚要不是你,我可能真就栽。是得琢磨琢磨干点啥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我老子哄高兴喽,走吧走吧。” 看他这架势,今天这差事是推不掉了。 我只好快速洗漱,跟时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便被夏小雨拉出了门。 “咱们去哪?” 坐在夏小雨不知从哪弄来色的一辆吉普车里,我问他。 “潘家园啊!” 夏小雨一副这还用我问的表情。 我斜了他一眼:“昨晚谁说的潘家园都是假货来着?” “那不是有你在嘛!” 夏小雨笑嘻嘻的:“你火眼金睛,还能让我打了眼?” 我无奈摇头,这小子,算盘打得挺精。 车子开到潘家园市场附近停下。 虽然是冬天,但周末的潘家园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地摊一个挨着一个,瓷器,玉器,铜器,木雕,旧书字画……琳琅满目,真假难辨。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夏小雨看啥都新鲜,一会儿蹲在地摊前拿起瓷碗问价,一会儿又对着一尊铜佛摸摸看看。 “果哥,你看这个青花碗怎么样?老板说是乾隆的。” “仿的,底足不对,画工也糙。” “那这玉扳指呢?说是和田籽料。” “玻璃的,压手感不对,颜色太贼。” “这铜钱总该是真的吧?这么多!” “大部分是宋钱,不值钱。你要真想买,挑几枚品相好的大观通宝或者崇宁通宝,字体优美的,还能值个几十百八块,当个玩意。” 夏小雨被我打击了几次,有点蔫了:“合着这满地就没真东西啊?” “也不是没有,得看缘分,更得看眼力。” 我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在摊位间穿梭,目光扫过那些瓶瓶罐罐。 给长辈送寿礼,瓷器易碎,玉器水太深,字画更是不敢碰。 最好是铜器或者文房雅玩,显得有品味,又不张扬,价格也相对好控制。 逛了快一个小时,夏小雨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在一个不太起眼的摊位前,我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揣着手坐在马扎上,也不怎么吆喝。 摊子上东西不多,大多是些零碎铜器和杂项。 我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物件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黄铜的宣德炉,不是那种满地仿制的冲天耳三足炉,而是一个狻猊钮的簋式炉。 炉身不大,直径也就十五公分左右,包浆熟旧,色泽沉静,隐隐透着暗红色的宝光。 狻猊的造型古拙憨厚,线条流畅。 “老板,这个炉子怎么拿?” 我蹲下身,指了指那铜炉。 摊主抬了抬眼皮,慢悠悠的说:“小伙子眼力好,明代的,一口价,八百。” 夏小雨一听就撇嘴:“八百?这么一个破铜炉?果哥,这玩意儿能行吗?看着还没那边几十块的亮呢。” 我没理他,伸手将炉子拿起来。 入手沉甸甸的,压手感十足。 仔细看铜质,精炼细腻。 翻看底款,是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书款,字体挺拔,刻工深峻,符合明代中后期仿宣德炉的特征。 关键是那股子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温润包浆,绝不是短期能做旧的…… …… 第1227章 又要开分店? 我拿着炉子看了好大一会,然后才还了个价。 “老板,诚心要,三百。” 摊主摇摇头:“不行不行,最少六百,这可是老东西。” “四百,图个吉利。” “五百五,不能再少了。” “四百八,成就拿,不成我们就再看看。” 摊主沉吟了一下,挥挥手:“拿走吧拿走吧,大清早开个张。” 我掏出钱包付了钱,夏小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就……买了?四百八?这玩意儿送我老子,他会不会拿它砸我?” 我把炉子递给他:“你懂什么。这虽然不是真正的宣德炉,但也是明中期的精仿品,铜质,工艺,皮壳都是一流的。狻猊是龙之一,性好烟火,形似狮子,有辟邪,纳福的寓意。用来做寿礼,既雅致,寓意也。关键是,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好坏,比你买那些花里胡哨的假古董强多了。” 夏小雨将信将疑的接过炉子,翻来覆去的看:“就这么个小玩意儿,真能入我家老爷子的法眼?他书房里摆的可都是些看起来就贵的东西。” “放心吧。” 我很自信的说:“你回去就跟你爸说,这炉子是你好不容易淘换来的明代狻猊钮铜炉,寓意吉祥,给他老人家书房添个雅器,闲暇时点个沉香,凝神静气,他肯定喜欢。” 夏小雨看我说的笃定,也多了几分信心,把小炉子小心抱在怀里。 “行,果哥,我就信你一回,要是老头子真喜欢,我请你吃一个月饭。” “饭就免了,你以后少惹点麻烦,就算谢我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父母不能庇护你一辈子,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 在时老爷子家又待了一天,陪他下了几盘棋,聊了聊时紫意的情况,看他老人家气色和精神都挺好,我也就放心了你。 第二天,我便辞别了老爷子,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北方的枯黄萧瑟,变成了南方的郁郁葱葱。 我提着行李走下车厢,一股温热潮湿的空气立刻包裹上来,与京城那干冷的寒风截然不同。 我赶紧在车站厕所里把厚重的羽绒服和毛衣脱了,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单衣长裤,这才感觉浑身舒坦了不少。 刚走出出站口,就看到老胡和强子在不远处踮着脚张望。 老胡还是那么精瘦,强子则壮实得像小牛犊。 “果子!这儿呢!” 强子眼尖,挥舞着胳膊喊道。 我笑着走过去,老胡接过我手里的行李,打量了我一下。 “从北边过来,一下子不适应吧?咱这儿冬天就跟北方开春似的。” “何止是开春,简直快入夏了。” 我扯了扯单薄的衣领:“还是这儿舒服。” 寒暄了几句,我坐上了老胡开的一辆半旧的桑塔纳,朝着梨园驶去。 路上,老胡和强子七嘴八舌的跟我说着梨园最近的趣事,哪个角儿又收了新徒弟,哪出戏特别卖座,听得我嘴角一直带着笑。 车子开到梨园门口。 如今的梨园,算是在禅城站完了脚跟,门口干净整洁,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胡琴声和吊嗓子的声音。 我们径直穿过前院,来到后院的小花园只见楚老爷子和朱富贵正坐在石桌旁对弈,袁泉安静的站在楚老爷子身后观战。 楚老爷子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式褂子,精神矍铄,朱富贵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干爷爷,朱老爷子,袁泉。” 我走上前打招呼,楚老爷子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放下手中的棋子。 “哟,吴果来啦?怎么,在北方冻得受不了,跑这来躲清闲了?” 我嘿嘿一笑,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看您说的,我这不是想着快过年了,得来探望探望您老人家嘛。您看我的这些长辈,天南地北,我得提前都拜到啊。我琢磨着,以后要是条件允许,把您几位都接到一块住,那多热闹。” 朱富贵在一旁听了,捏着棋子乐了。 “都接到一块?那不得天天打架?楚老哥这暴脾气,嘿,那场面,想想都带劲。” 楚老爷子瞪了朱富贵一眼:“就你话多。” 然后转向我,语气缓和了些:“有这份心就行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哪都一样,你这次来,能待几天?” “估计待不了太久,还得去看看我爷爷,还有老吴那边也得走一趟。” 我说完,将目光看向了袁泉,问道:“对了,袁泉,八门令怎么样了?” 袁泉摇摇头,说道:“果子,除了那枚惊门令,其他几枚令牌,江湖上一直没什么确切的风声,这东西,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耸耸肩。 说实话,对于我而言,那八门令更多是个象征,但对楚老爷子他们这些老一辈来说,代表着一种传承和信念,意义非凡。 “随缘吧,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又坐了一会儿,看楚老爷子和朱富贵重新杀回棋盘,我便给袁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我到旁边说话。 我们走到廊下僻静处。 “梨园最近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袁泉笑了笑,脸上带着干事的人特有的那种神采:“都挺顺利的,上座率一直不错,也招了几个好苗子,就是……” 我看他欲言又止,急忙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我最近在琢磨,咱们是不是该开第三家分园了?” 袁泉看着我,眼神里有点试探的意味。 “第三家分园?” 我愣了一下,我这当老板的都不知道有这计划。 袁泉搓了搓手:“你看啊,咱们梨园总园在江宁,分园在禅城,生意都挺好。我举得吧,可以把版图再往北扩一扩,比如……鲁省?那边市场大,听戏的氛围也浓,就是这个选址,一直没定下来,正想着等你来了给拿个主意呢。” 好家伙,我这甩手掌柜当的,自家产业要开分店了,我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 第1228章 一封信? 听了袁泉开第三家分园的计划,我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 “鲁省……那边曲艺氛围确实浓,老百姓也爱听戏,选址嘛……” 我脑子里过了一遍鲁省的几个主要城市:“泉城怎么样?毕竟是省会,人多,市场大。” 袁泉却摇摇头:“泉城好是好,但竞争也激烈。我倒是觉得,沿海的岛城不错。那边经济发展快,有钱有闲的人多,而且环境好,适合搞文化产业。咱们梨园走的是精品路线,在岛城弄个临海的小院子,听着戏看着海,多雅致?” 我一拍大腿:“有道理!就岛城了!这事你全权负责,需要多少钱跟我打个招呼就成。” “钱不用你操心,梨园账上的钱应该足够了。” 我一愣,好家伙,我从来没过问过账目的事,梨园收入那么可观? 不过看着袁泉那干劲十足的样子,我心里暗爽,这甩手掌柜当的真舒坦。 在梨园待了两天,享受了一下南方的暖冬,我就动身去了姑苏看望龙老爷子和我亲生父母。 家里一切都好,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跟我下棋的时候还能杀得我片甲不留。 爸妈唠叨着让我参考一下新房的装修,让我以他们做主的套话糊弄过去了。 在姑苏待了两天,尽够了孝心,我便启程前往曹州去找吴老二。 这段时间吴老二没有出去,在村里的小平房里打牌。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推门进去,一股烟味混合着茶味扑面而来。 吴老二正坐在牌桌上,眉头紧锁,面前堆着的零钱明显比旁边几位少一截。 “胡了!清一色!” 对家一位大爷把牌推倒,乐呵呵的把钱划拉过去。 吴老二悻悻的撇撇嘴,一抬头看见我站在门口,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哟,回来啦?等我这把打完……妈的,又点炮。” 他没好气的扔出去两张十块的。 我拉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看牌。 没一会儿,他就把面前最后几张票子输光了。 “不玩了不玩了,今天手气背。” 吴老二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吴果,回家。” 我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输掉两千多块,心里清楚,这点钱对他来说,确实就是毛毛雨,纯属打发时间。 “老吴,你这手气该去庙里拜拜了。” “拜啥拜,输赢常事。” 我笑着打趣,他浑不在意的搂住我的肩膀:“走,隔壁你张大爷家今天炖了羊肉,香味早飘过来了,咱爷俩蹭饭去。” 张大爷家饭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炖羊肉,还有几样小菜。 张大爷的厨艺没得说,羊肉炖的烂糊,入口即化,吃得我满嘴流油。 饭桌上,灯光下,我无意中瞥见吴老二鬓角已经花白一片,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心里突然就酸了一下,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却一手把我拉扯大,如今也显出了老态。 我放下筷子,给他盛了碗羊汤:“老吴,你这头发都白了不少,赶明儿我去给你买点染发剂,染染呗?显得精神。” 吴老二端起碗喝了一口羊汤,咂咂嘴,摆摆手:“染它干啥?白就白呗。人呐,得接受自己个儿每个岁数的样子。年轻有年轻的张狂,老了有老的从容。头发白了,说明我经历的事儿多,见识的风霜厚,这是资历,是岁月的赏赐,藏着掖着干嘛?非得弄得跟个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似的,那才没劲。” 他顿了顿,又给我夹了块羊肉,慢悠悠的说:“吴果,你得记住,人这一辈子,就像那树上的年轮,一圈一圈,都是成长。别老想着回到过去哪个圈,你得顺着长。每个年纪都有每个年纪该干的事,该有的样儿。强求不得,也躲避不了。活通透点,自己舒服,别人看着也舒服。” 这一番话,说得我默默点头。 是啊,顺应自然,接受自己,这才是大智慧。 张大爷在一旁笑着听我们说话,吴老二说完后,他开始回忆起以前,回忆起我小时候。 我们感慨着吃完这顿饭,回到自己家,我还是没忍住把傀侯墓的事说了出来,因为我觉得,吴老二知道这里面的事。 “其实关于昆仑天宫,在我们年轻时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吴老二靠在床上,说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我们那一批人,知道昆仑天宫的不在少数,特别是李瞎子,他钻研的最厉害。他查阅了无数典籍,从每一个零星的线索入手,几十年来,他算是知道了一丝关于天宫的线索。” 吴老二顿了顿,好像是在看我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昆仑天宫好像有特定的开启时间,但是里面到底有什么,或者它是不是真实存在,都还是未知。关于傀侯墓,李瞎子推演过,而且实地看过,只是我们不会亲自动手,因为这里面有因果。”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李瞎子在电话里说的那么肯定,原来那老骗子来看过。 “老吴,李瞎子真会……算卦?” 我始终对李瞎子保持怀疑态度。 吴老二闻言咧嘴笑了笑,慢悠悠的说道:“这可不是瞎蒙的,你以为算卦是猜谜语?这里头藏着真学问呢。阴阳五行定乾坤,生辰八字藏祸福,天地万物都有章法,算卦就是顺着这章法推演,把没显示出来的事儿拉到明面上。” 他往我身边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这行当里真有能耐的没几个,但李瞎子确实有真本事,要不然也不会给上面算过东西……” 他止住了话,然后轻咳了一声:“不是说算卦能改命,而是它能点透事儿的根由,告诉你哪儿该走,哪儿该停,这行当,这东西一直都在,只是懂的人少罢了。” 在曹州陪了吴老二两三天,看他打牌,我本来打算就这么陪他过个年,但一个来自津沽的电话打破了这份平静。 电话是包子打来的,语气有点急:“果子,你在哪儿呢?” “曹州,咋了包子,让人煮了?” “滚,没工夫跟你贫!” 包子在电话那头嚷嚷:“有你的信,一封挺奇怪的信,直接塞到药王观了,指名道姓给你的,信封上啥也没写,就你名字,字还挺怪。” 信?都2002年了,谁还正经写信? …… 第1229章 验证 挂了包子的电话,我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 信?还直接塞到药王观?这年头谁还搞这套? 脑子里把认识的人过筛子似的过了一遍,也没理出个头绪。 跟吴老二打了个招呼,我立马买了最近一趟去津沽的火车票。 颠簸了一路,总算到了津沽。 我风风火火的赶到药王观,一进门就看到包子,闫川和八爷在逗丁一,见我来到,包子立马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递给我。 “果砸,给,就这玩意儿,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是你哪个姘头给你写的情书。” 我接过信封,入手很轻。 确实如包子所说,信封上除了一种略显僵硬的字体写着吴果亲启四个字外,一片空白,连邮票和邮戳都没有,明显是被人直接塞进来的。 “都让开点,我拆了啊。” 我深吸一口气,包子他们灼灼的目光下,撕开了信封。 里面就一张薄薄的信纸。 我抖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墨字:我回来了。 自己和信封上的一样,透着一股子刻板和冷硬。 “就这?” 包子把脑袋凑过来,瞪大眼睛:“我回来了?这啥意思?谁回来了?”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 闫川沉吟了一下,摸着下巴分析:“果子你好好想想,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谁前段时间出去了,或者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刚回来,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一声?” 我皱着眉头使劲想,把我那点人际关系网翻来覆去捋了好几遍,愣是没想起哪个家伙会搞这种故弄玄虚的调调。 “嘎吱。” 站在椅背上的八爷挠了一下椅子,用它的破锣嗓子说道:“傻波一!这还用想?肯定不是朋友!是朋友回来了,不直接来找你喝酒吃饭,写这破信干嘛?闲的蛋疼?这明显是仇家下的战书!告诉你,他回来了,让你洗干净脖子等着。” “仇家?” 我心里一凛,脑子开始快速闪过一张张或愤怒或阴狠的脸。 得罪过的人不少,但会用这种文绉绉又透着诡异的方式宣战的,还真想不出来。 包子挠挠他的后脑勺,突然眼睛一亮,带着点促狭的笑容说:“哎,果子,会不会是时大小姐提前从资本主义大本营回来了?想给你个惊喜?玩情调呢!” “惊喜你个头!” 八爷扑棱着翅膀骂了一句:“你个傻波一!那丫头片子要是回来,能这德行?早咋咋呼呼杀过来了!这明显是来找茬的!” 我被他们吵得脑仁疼,盯着那四个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怨气。 “仇家……到底是谁呢?” 我喃喃自语,包子突然猛的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他瞪着眼睛,声音都变了调:“我操!果子!会不会……会不会是娇子?!那个疯婆娘?!” “娇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按理说,第七疯人院关押的都是些非同寻常的精神病,进去了就基本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闫川首先提出质疑:“不可能吧?第七疯人院那地方,你我都清楚,进去的人基本都出不来,宋家虽然势大,但手能伸到那里面去?” 包子急了:“万一呢?万一宋家花了天大的代价,把她给弄出来了呢?别忘了果子可是在第七疯人院里把岳振山捞了出来!你们想想,会用这种阴恻恻的方式吓唬人的,除了她还有谁?这很符合她现在那神经病的调调啊!告诉她回来了,让你天天提心吊胆,她再慢慢玩死你!” 八爷也扑棱着翅膀附和:“包子这话在理!那女娃娃心眼子跟蜂窝煤似的,又毒又密,这种事她干的出来。”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脏不受控制的往下沉。 包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现在的娇子,偏执,记仇,手段诡异。如果真是她出来了…… 我好像已经看到她带着那标志性的笑容,在暗处盯着我。 “第七疯人院……”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得想办法确认一下。” 如果娇子真的出来了,那麻烦就大了。 这绝对不是一句我回来了那么简单。 这更像是一道索命符,预告着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药王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还在插科打诨的包子和八爷也闭上了嘴,闫川眉头紧锁,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看着桌子上那张薄薄的信纸,那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扎得我眼皮直跳。 药王观里安静得能听见八爷梳理羽毛的沙沙声。 “确认……怎么确认?” 包子挠着头:“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岳振山那回是特殊情况,咱们总不能直接打电话去问:喂,娇子还在你们那儿不?吧?” 闫川鄙夷的看了一眼包子,说道:“果子当时找的他爷爷的关系,肯定是问龙老爷子了!” 包子急道:“那就赶紧问问啊。” 我点点头,这事刻不容缓。 我拨通了姑苏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吕丽萍,唠唠叨叨问我吃饭了没有?这边冷不冷?我含糊应付过去,让她把电话给龙老爷子。 等了大概一分钟,龙老爷子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果子?怎么回事?”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的问:“爷爷,我想让您帮我打听个事,就是……之前麻烦您帮忙送进第七疯人院的那个人,她……最近没什么动静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龙老爷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疑惑:“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赶紧把收到匿名信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龙老爷子听完,沉吟道:“你等我电话,我打听一下。” 等待是煎熬的。 半个小时后,我的电话响起,接通以后,龙老爷子沉吟道:“大概半个月前,宋家动用了非常硬的关系,把人接走了。”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证实,我还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 第1230章 死耗子 龙老爷子的话,让我心瞬间凉了半截。 宋家那四兄弟,两人在黑,两人在白,实力盘根错节,他们真豁出去捞人,第七疯人院也未必扛得住。 挂了电话,包子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果子,老爷子怎么说?”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字:“出来了!” “我操!” 包子直接蹦了起来:“真他妈出来了?!宋家这帮孙子!” 闫川脸色也变了:“麻烦了。” 倒不是有多怕娇子,而是以她的精神状态,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正面找我报仇还好,就怕她不按套路出牌,去危害我身边的人。 “都别慌,慌也没用,既然知道是她,咱们就得做好准备。” 八爷话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却沉甸甸的。 接下来几天,药王观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包子不知道从哪儿搞来几个破监控探头,装在观门口和围墙角落,画面雪花点比人影还大。 我让大灰去吩咐它那群手下,在药王观周围巡查,只要有可疑人物立马过来汇报。 随后,我又给几个亲近的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留个心眼,尤其是注意陌生人和可疑迹象。 这种风声鹤唳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礼拜,除了八爷咋咋呼呼吓跑几个想来求药的人之外,屁事没有。 包子有点顶不住了,瘫在椅子上哀嚎:“果砸,这天天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事儿啊!那疯婆娘到底想干嘛?要来就给个痛快的。” 我也觉得奇怪。以娇子的性格,既然放出话来,不应该这么久没动静。 她在等什么?还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 一月中旬,这天下午,我和包子正对着一盘象棋磨叽,八爷突然从外面飞进来,扯着嗓子喊:“来了来了!有个娘们儿往这边来了!看着不对劲!” 我们仨噌的站起来,冲到门口。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低着头的中年妇女,慢吞吞的走到药王观门口,手里捏着个信封。 闫川见状,低声道:“不是娇子。” 那妇女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信封塞到门缝里,转身就走,脚步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包子一个箭步冲过去,捡起信封,还是那种牛皮纸,上面依旧是用那种僵硬的字体写着吴果亲启。 “又来?” 包子气的要去追那个中年妇女,却被闫川拦下:“她肯定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来送信。” 我接过信封,深吸一口气,撕开。 里面依旧是一张信纸,上面还是四个字。 游戏开始。 自己和上次一模一样,透着一股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 “游戏开始?” 包子念出声:“啥游戏?躲猫猫还是老鹰抓小鸡?” 八爷落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了看信纸,嘎嘎叫道:“傻波一,这是告诉你,她耍着你玩呢,让你天天猜,天天怕,这婆娘,心理变态。” 我看着那四个字,心里反而冷静下来。 怕没用,躲也没用。 娇子这是摆明了要玩死我。 她享受这种我在明她在暗,让我惶惶不可终日的过程。 “行,想玩是吧?” 我把信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那就陪她玩玩。” 不就是耗吗?看谁先沉不住气。 我吴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一个精神病给吓死?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还是觉得后脖颈子有点发凉。 这游戏,肯定是躲不掉的。 就是不知道,娇子定的游戏规则,有多变态。 晚上,包子把那几个破监控的屏幕擦得锃亮,虽然画面还是雪花飞舞,但他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 八爷也不出去野了,就蹲在房梁上充当瞭望塔。大灰和它的兄弟们更是把药王观外围巡逻的连只陌生耗子都进不来。 我也做足了准备,通知立哥,娇子去找他的话立马联系我,同时让神手李帮忙留意。 又过了两天,依旧风平浪静。 就在我们稍微有点松懈,以为娇子只是虚张声势时,她来了第一波问候。 那天早上,包子照例去门口拿送来的牛奶和报纸。 刚打开门,他就嗷一嗓子,然后跑了回来。 他指着门外,说话磕磕巴巴:“耗子……死耗子……” 我们赶紧冲出去。 只见药王观门槛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死耗子,不多不少,七只。 每只耗子的死状一模一样,脖子被利落的扭断,小小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天,摆着一个诡异的箭头形状,直指观内。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每只死老鼠的额头上,都用红墨水点了一个醒目的红点。 “我操他妈的!” 包子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吐出来:“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太膈应人了。” 闫川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手法很利落,是一瞬间扭断的,这红点……像是某种标记。这些老鼠……应该是大灰的手下吧?但是大灰怎么没有察觉?” 这时八爷在房檐上喊着大灰的名字,没一会儿,大灰便从墙角的洞里钻了出来。 “大灰,你怎么办的事?自己手下死了都不知道?” 大灰看着地上的耗子尸体,突然站直了身体,两只小前爪不停的比划,嘴里也吱吱叫着,一个耗子的脸上居然能看出人类的愤怒。 “八爷,大灰说的啥?” “老子上哪知道去!” 大灰比划了半天,我们大概懂它的意思了,那就是这些死的耗子都是小喽喽,本以为派它们监视能轻松胜任,没想到这么菜。 大灰表示,晚上它亲自行动,带着手下的耗子大军,一定能抓住敌人…… 我看着那排死老鼠,心里那股火噌噌往上冒。 这不仅仅是恐吓,这是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心理压迫的挑衅。 她这是在炫耀她的能力,也是在折磨我们的神经。 我转头对闫川说:“不要动现场,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门道,包子,去附近转转,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痕迹。” 闫川戴上手套,开始检查那些死耗子。 包子骂骂咧咧的围着药王观转了好几圈,屁都没发现…… …… 第1231章 钟灵不见了? 在后半夜,在我们几人和大灰它们等我严防死守下,人家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了七只大耗子。 这脸打的啪啪响。 包子气得一脚踹在门框上:“妈的,欺人太甚!有本事出来单挑啊!玩这种阴间把戏。” 我阴沉着脸,让包子去找个袋子把死老鼠处理掉。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娇子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太被动了。 而且没准这背后有宋家的帮助。 我对闫川和包子说:“得想个办法,把她引出来,不能总让她牵着鼻子走。”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加强夜间巡逻。 我和包子,闫川轮流值夜,大灰的手下也增加暗哨。 日子又过了三天,值夜的时候,我和包子大眼瞪小眼,听到外面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立马出去查看。 就在我们被这种疑神疑鬼搞得快神经衰弱时,娇子的第二波问候来了,这次更直接。 还是下午,我们收到一个匿名包裹,就放在观门口,和上次一样,送包裹的人影都没看到。 包裹不大,是个普通的纸盒子。 有了上次死老鼠的经验,这次我们谁也没敢轻易动手。 包子拿着根长棍,远远的捅了捅盒子,侧耳听了听。 “没动静,不像有炸弹。” 八爷在空中盘旋两圈,说道:“没活物味儿!” 闫川戴上手套和口罩,示意我们退后,他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开胶带。 盒子打开,里面没有预想的更恶心的东西,只有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些无色透明的液体,瓶身贴着一张打印的标签,就两个字。 “礼物。” 玻璃瓶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猜猜,是喝的呢,还是抹的呢。” 闫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拿起玻璃瓶,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轻轻晃了晃,然后打开瓶盖,特别小心的用手在瓶口扇闻了一下。 就这一下,他的眉头死死皱了起来,立刻盖紧了瓶盖。 “是氢氯酸。” 闫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极纯的氢氯酸,有淡淡的苦杏仁味。这东西……皮肤接触或者吸入高浓度蒸汽,都能几分钟内要人命。” 包子倒吸一口凉气:“我操!她他妈来真的?!这是要毒死我们?!” 我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死老鼠是恐吓,是心理战,但这瓶剧毒化学品,就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娇子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而且不惜用这种极端手段。 “她是在展示她的资源和能力。” 我盯着那瓶透明的死亡液体,声音发冷。 “也是在告诉我们,她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弄死我们,防不胜防。” 现场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娇子那双疯狂的眼睛就在某个角落盯着我们。 就在这时,大灰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嘴里叼着一个东西,放到我脚边。 又是一个牛皮纸信封。 包子骂了一句:“没玩了是吧!” 我捡起信封,这次连拆都懒得犹豫了,直接撕开。 里面依旧是一张信纸,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开胃菜已上好。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这些是开胃菜,那她的主菜是什么?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让她这么为所欲为。 我先是给龙老爷子打了电话,把收到氢氯酸的事说了。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沉重的说:“果子,宋家这次……是纵容她胡来了,我会想办法在递个话。” 接着,我又不拨通了时老爷子的电话。 时老爷子听完,声音带着怒意:“无法无天!用这种手段!小吴果,你放心,我时家虽然不比单当年,但在京城还有几分薄面。我这就联系几个老关系,给洛邑那边施加点压力,警告宋家,这是你和那个疯丫头之间的私怨,让他们掂量掂量插手的分量。” 动用龙家和时家的关系去警告宋家,这是我不得已的选择。 这意味着把私人恩怨一定程度上摆上了台面。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娇子已经疯了,我必须切断她可能获得的外部支持,至少让她背后的宋家有所顾忌。 做完这一切,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不安感却没有丝毫减少。 娇子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宋家能不能束缚了她,很难说。 就在我们焦灼等待,不知道娇子下一招会是什么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过来。 是文四爷。 文四爷在电话里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 “吴果!不好了!钟灵……钟灵不见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被重锤砸中。 “钟灵不见了?四爷,怎么回事?您慢慢说!” “昨天下午她说去同学家写作业,晚上没回来,钟海泉以为她在同学家留宿了,也没太在意。结果今天早上她老师打电话问钟灵怎么没去上学,钟海泉这才慌了神,把电话打到我这让我找找。” 文四爷顿了顿,继续说道:“钟灵平时很乖,从来不会这样不打招呼就夜不归宿,我们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问了所有认识的人,都没有!报警了,警察说失踪时间太短,立不了案,让我们先自己找找……吴果,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门路广,你帮帮忙,一定要找到钟灵啊!她就跟你亲妹妹一样……” 文四爷声音带着哭腔,他早就把钟灵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女。 我握着电话的手因为指节用力而发白,联想到娇子的事,立马让我觉得这事是她干的。一股冰冷的怒火从心底猛的窜起,瞬间烧遍全身。 钟灵,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总是怯生生又带着点依赖叫吴果哥哥的小姑娘! 娇子,你他妈敢动她? 我几乎瞬间就确定了,这绝对是娇子干的! 她调查过我,她知道我说我说我身边有哪些人,她知道钟灵等同于我妹妹。 她不敢直接动其他与我关系要好的人,就把魔爪伸向了毫无防备的钟灵! “四爷,您别急,在家等我,我马上过来!” 我强行压下滔天的怒火,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 第1232章 第三纺织场 挂了电话,包子他们都看着我,从我的脸色看出了大事不好。 包子问:“怎么了,果子?”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钟灵……可能被娇子绑架了。”” “什么?!” 包子跳了起来:“那个小王八蛋!她敢动钟灵?!我操她祖宗!” 我声音冰冷:“兄弟们,抄家伙,去钟家。” 我们三个,加上非要跟来的八爷,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往钟海泉家。 车上,谁都没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娇子绑架钟灵,她是要折磨我,让我痛苦,让我看着和我关系好的人因我而受伤害。 钟灵现在在哪里?她害怕吗?娇子会对她做什么? 我不敢再想下去。 到了钟家,文四爷和钟海泉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钟海泉这个平时沉稳的汉子,此刻眼睛通红,布满血丝,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吴果!吴果!你一定要找到钟灵,她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我也不活了!” “钟叔,你放心,我一定把钟灵平安带回来!” 我扶住他,语气斩钉截铁。 这不仅是对他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 我详细询问了钟灵失踪前后的细节。 昨天下午她背着书包出门,说去同学家,之后就再也没消息,她的手机也关机了。 “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接触到什么陌生人?” 钟海泉和文四爷都摇头,钟灵一直很乖,生活规律,没什么不良嗜好,也没听她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人。 看来,娇子是精心挑选了目标,并且策划了很久。 她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耐心的等待着最佳时机,然后一击毙命,直指我的软肋。 “四爷,钟叔,你们在家等消息,也催着点警察那边,我去找。” 离开钟家, 包子一脚踹开路边的电线杆上:“妈的!怎么找?津沽这么大,那疯婆娘能把人藏哪儿?” 闫川叹了口气:“娇子抓钟灵,是为了逼你就范,或者折磨你。她肯定会联系我们,提出条件,或者告诉我们她在哪里。” “对,她肯定很会联系我们的!” 包子对着空气挥了一下拳头,他话音刚落,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心都提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雌雄莫辨,带着电流杂音的诡异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吴果……想见你可爱的小妹妹吗?城西,废弃的第三纺织厂。一个人来。如果让我发现你带了别人……呵呵,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说完,电话立刻被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废弃的第三纺织厂,城西那个地方我知道,早就荒废多年,周围都没什么人烟,确实是干这种脏事的好地方。 “一个人去?她放屁!” 包子第一个吼出来:“果子你不能一个人去,那疯婆娘肯定设好了套等你钻。” 闫川也沉声道:“包子说的对,娇子现在精神状态不正常,她的话不能信,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八爷也在我肩膀上跳脚:“傻波一才一个人去,送死啊!” 我看着他们,心里又急又怒,但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他们说的对。娇子让我一个人去,无非是想孤立我,更好的拿捏我,或者干脆把我和钟灵一起解决掉。 “我知道不能一个人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不能明着去,包子,川子,你们在后面跟着,保持距离,别让她发现,见机行事。八爷,你飞的高,从空中盯着点,有什么异常立刻通知我们。” 我们立刻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城西。 到了纺织厂附近,我让司机在距离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停车。 付了钱,我们三个迅速隐入破败的街巷中。 废弃的第三纺织厂像一头死去的巨大怪兽,匍匐在荒草丛中。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斜着,厂房的窗户大多破碎,黑洞洞的像无数只眼睛。 “我进去了,你们看我的信号。” 我深吸一口气,对包子和闫川说道,然后又把八爷从肩膀上赶走。 “八爷,天上就交给你了。” “嗯,小心点。” 八爷扑棱着翅膀飞高了。 我独自一人,走向那扇锈蚀的铁门。 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感觉沉重无比。 我知道,娇子一定在某个角落看着我。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我走进了空旷的厂房内部里面馆海鲜昏暗,弥漫着灰尘和霉味高大的机器上覆盖着厚厚的泥垢,地上散落着废料和碎玻璃。 “娇子!我来了!钟灵在哪里?” 我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一声轻笑声从厂房深处的阴影里传来,带着那种熟悉,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腻。 “吴果哥哥,你还是这么关心别人啊……真是个好哥哥呢。” 随着脚步声,娇子从一台巨大的纺纱机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头发随意扎着,脸上带着一种异常平静,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好。 她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空洞,也更加疯狂。 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她的脸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光滑,难道是第七疯人院帮忙医治好的? 而在她身后,钟灵被绑在一张破旧的木头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小脸吓得惨白,眼泪不停的流,看到我进来,她拼命的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到钟灵暂时没事,我心头稍微一松,但怒火更盛:“娇子!你我的恩怨,冲我来!放开她!她跟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 娇子歪着头,笑容诡异:“怎么会无冤无仇呢?她喜欢你啊,吴果哥哥。就像……我以前喜欢你一样。” 我愣住了:“你胡说什么!” 我感觉娇子现在表面像个正常的人,但是精神状态比之前更差了。 她说的话一点逻辑性没有,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 第1233章 寒光乍现 面对我的反驳,娇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我胡说?我们结拜的时候,你们说会永远保护我!可你呢,你眼里只有那个时紫意!她长的漂亮,身材好,家世好……还有这个黄毛丫头,你别说你对她没什么想法!你们男人都一样,嘴上说的好听,转头就能把别人忘得一干二净!” 我简直无法理解她现在的逻辑,但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往上捋。 “娇子,我们当初的结拜之情,大家一直把你当做妹妹!” “妹妹?谁要当你妹妹!” 她情绪激动的打断我,眼神变得怨毒。 “我妈妈当年就是信了我爸的鬼话,说什么会照顾她一辈子,结果呢?还不是被那狐狸精勾引,然后被打得半死赶出家门!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骗子!” 她喘着粗气,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往事,胸口剧烈起伏。 “我那个爹,为了那狐狸精,差点把我打死!后来宝哥照顾我,为了救我,他也死了!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宝哥不会死!” 我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寒。 她把她母亲的不幸,他父亲的暴虐,乃至宝哥的死,所有这些扭曲和痛苦,都偏执的归咎于男人的不可信,并且因为我没能回应她那种扭曲的喜欢,而将所有的恨意集中到了我身上。 她的心理,早就在成长中一次次打击中彻底扭曲了,宝哥的死,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宝哥的死是个意外,我也很难过。” 我试图让她冷静:“娇子,你冷静点,放下这些,你还年轻……” “闭嘴!” 她尖叫一声,从身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抵在钟灵的脖子上:“我不想听你这些大道理!现在,按我说的做!” 钟灵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要干什么?” 娇子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快意的笑容:“很简单,吴果哥哥,你不是很重情重义吗?为了你这个妹妹,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用这把刀,在你自己的手上,划一道口子。要深一点,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不要!呜呜呜!” 钟灵拼命摇头,被封住的嘴里发出模糊的呐喊。 我看着娇子疯狂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享受这种掌控一切,折磨我的过程。 如果我不照做,她真的可能会伤害钟灵。 我缓缓弯腰,捡起她扔在我面前地上的另一把匕首,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果子!别听她的!” 厂房外隐约传来包子压低的怒吼,但我不敢回头。 “快点!” 娇子催促道,匕首又往钟灵的脖子贴近了一分。 我握紧了匕首,心一横,对着自己的左手臂,猛的划了下去。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手臂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很好!很好!” 娇子兴奋的看着,眼睛都在发光。 “就是这样!吴果哥哥,你流血的样子,真好看!” 她变态的笑着,然后笑容一收,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不过,这只是开始。光是流血,太便宜你了。” 她盯着我,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现在,把刀扔掉,跪下来。” 我咬着牙:“娇子!你你别太过分!” “跪不跪?” 她的匕首在钟灵细嫩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钟灵疼得身体一颤,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看着钟灵脖子上的血痕,我心中的怒火和屈辱几乎要爆炸。 但我知道,此刻不能激怒她。 我慢慢将带血的匕首扔到远处,双膝一软,缓缓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灰尘沾满了我的裤子,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屈辱感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心。 “哈哈哈!” 娇子看到我跪下,发出一阵得意而疯狂的大笑。 “看到了吗?吴果哥哥,你也有今天!你求我啊!求我放过这个小贱人!” 我抬起头,死死盯着她:“娇子,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 她止住笑,表情变得狰狞:“我早就回不了头了,从宝哥死的那一刻!从你们把我送进疯人院的那一刻,哈哈哈哈……回头?回头做什么?” 她的情绪再次失控,挥舞着匕首:“既然我得不到,那谁都别想好过!吴果!你不是在乎她吗?那你就看着她为你受苦吧!” 她突然转身,似乎要对钟灵做更过分的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嘎!” 厂房顶部破碎的窗户处,传来八爷一声特别尖锐刺耳的鸣叫,这是约定的警示信号。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巨响,厂房侧面一扇原本封住的旧门被人从外面猛的撞开。 闫川如同猛虎下山般冲了进来,手里举着短棍,口中大骂:“姓宋的傻叉!我操你大爷!” 而另一侧,包子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堆废料后面,手一扬,一抹细微的粉末朝着娇子面门撒去。 娇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一愣,下意识的抬手去挡那些粉末。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手臂的剧痛,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冲向娇子。 “找死!” 娇子反应极快,眼神一狠,不再管钟灵,反手握着匕首就向我的心口刺来! 寒光乍现! 娇子这一刀又快又狠,完全不像她以前那柔弱的样子。 我猛的向后一仰,匕首擦着我胸前的衣服划过,带起一道破布条。 同时,我受伤的左臂条件反射般格挡,匕首的锋刃再次划过手臂,新增了一道火辣辣的伤口,鲜血淋漓。 “操!”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疯婆娘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 在第七疯人院里练的? “果子!” 包子见状目眦欲裂,就想冲过来帮我。 “先救钟灵!” 我忍着剧痛大吼一声,再次扑向娇子,这次的目标是她持刀的手臂。 娇子听到我的喊声,眼神一厉,竟然真的舍弃我,反手一刀就向身后被绑着的钟灵刺去。 她是铁了心要让我痛苦…… …… 第1234章 一触即发 “你他妈敢!” 我脑子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猛的一个前冲,不顾一切的用身体狠狠撞在娇子的腰上。 娇子被我撞的一个趔趄,刺向钟灵的匕首也偏了方向,噗的一声扎进了钟灵肩膀的木头椅背里,深入数寸。 “包子!麻利点!” 我死死抱住娇子的腰,对着包子嘶吼。 包子一个箭步冲到钟灵身边,手忙脚乱的去解她身上的绳子。 娇子被我抱住,又急又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她手肘猛的向后击打我的肋部,剧痛传来,但我咬紧牙关不松手。 她另一只手握住还插在椅背上的匕首柄,用力一拔,寒光一闪,匕首带着木屑再次扬起,这次毫不犹豫的向着紧紧箍住她腰腹的我的小腹捅来。 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我亡魂大冒,拼命向一侧扭动身体。 嗤啦…… 匕首贴着我的腰侧划过,割破了衣服,带起一溜血珠,火辣辣的疼。 堪堪避开要害! “吴果哥哥!” 钟灵带着哭腔大喊。 而闫川也已经赶到,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加入了战团,目标直指娇子持刀的手腕,一记精准的手刀劈下。 娇子吃痛,匕首险些脱手。 她猛的发力,一个狂暴的甩身,竟然将死死抱住她的我硬生生甩飞了出去。 我重重的摔在几米外的地上,尘土飞扬,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手臂和腰侧的伤口更是疼的钻心。 “川子!直接下死手!别留情!免得再生事端!” 我忍着痛大喊,对现在的娇子,任何仁慈都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残忍。 闫川眼神一凝,出手更加凌厉,拳脚带风,招招攻向娇子要害。 他功夫扎实,本以为能很快拿下娇子,没想到娇子的身手异常刁钻狠辣,反应速度极快,往往能用一些违反常理的诡异动作避开攻击,甚至还能反击几招。 两人一时间竟然打得难分难解。 我趁机连滚带爬的跑到钟灵身边,小姑娘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肩膀处的衣服被匕首划破了一道口子,渗出血迹,脖子上的血痕也清晰可见。 “钟灵,没事了,没事了……” 我忍着痛,尽量放柔声音安慰她。 钟灵看到我浑身是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猛的扑进我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吴果哥哥……我好怕……呜呜……你流了好多血……”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心有余悸,同时也怒火中烧。 娇子这个疯子! 就在闫川和娇子缠斗,包子准备上前帮忙合围之时,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厂房门口。 几个呼吸之间,他倏忽间就插到入了闫川和娇子之间。 状若疯狂的娇子,看到来人时,动作也是一僵,眼中的疯狂稍微褪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畏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握着匕首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整个废弃厂房,因为此人的突然出现,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钟灵低低的啜泣声。 来人正是娇子的舅舅,魏同。 魏同目光平静的扫过现场,先是看了一眼被我护在怀里的钟灵,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然后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最后,定格在手持匕首,眼神闪烁不定的娇子脸上。 “娇子,闹够了没有?” 魏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寂静的厂房里回荡。 娇子抿着苍白的嘴唇,眼神里的疯狂与委屈交织,她指着我们,声音带着哭腔和恨意。 “舅舅!你来的正好!杀了他们!杀了吴果!还有那个小贱人!” 魏同看着娇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重复了一遍:“雅静,闹够了,跟我走。” “我不走!” 娇子尖声拒绝,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挥舞着匕首。 “凭什么走?!我还没杀了他们!我要他们全都死!” “跟你走?” 我忍着伤口的剧痛,把钟灵护在身后,上前一步,声音冰冷的打断了他们。 “魏同,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天放过她,明天呢?后天呢?我是不是要天天提防着这个疯子来伤害我的身边人?!” 我指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和腰侧,又指了指钟灵脖子和肩膀的血痕,怒火在胸中翻腾。 “今天这事,必须有个了断,她必须为她做的事付出代价,如果你想护着她……” 我眼神锐利的盯着魏同,摆出了迎战的姿态:“那就连你一起算上。” 魏同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深潭般的压力。 他缓缓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笃定。 “吴果,你错了。雅静没疯,她只是……心病重了些。这病,我能治。” “治你妈了个逼!” 包子在我身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手里点点短棍指向魏同花。 “你个老梆子装什么大尾巴狼!会治心病?我看你他妈是脑子有病!今天这疯婆娘必须留下,天王老子来了也带不走她!我说的!” 闫川虽然没说话,但也默默上前一步,与我并肩而立,表明了他的态度。 魏同面对我们三人几乎要喷出火的敌意,脸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微微转冷,扫过我们。 “我魏同说话,向来算数。我能保证,今日之后,雅静绝不会再来找你们任何麻烦。她是我唯一的外甥女,今天,我必须带走。” “带你妈!!” 包子彻底炸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幕,他再也按耐不住,怒吼一声:“跟他废话什么!一起上!解决了干净,免得以后寝食难安!” 话音未落,包子第一个动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挥舞着短棍,带着一股狠劲,直接冲向魏同! 他想法简单,擒贼先擒王,拿下魏同,娇子也就好解决了! 大战,一触即发…… (ps:兄弟们,点点催更,加个粉丝群,有妹子……) 第1235章 高下立判 面对包子势大力沉的一棍。 魏同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没移动。 就在短棍即将砸中他肩头的瞬间,他看似随意的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快如闪电般在包子的手腕处轻轻一敲。 “呃啊!” 包子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酸麻,还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整条胳膊瞬间失去力气,短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前冲的势头不止,魏同侧身半步,左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拂。 看似轻飘飘的一下,包子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侧面刮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踉跄扑去。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一台废弃的纺纱机上,震得灰尘簌簌而下,一时半会竟然爬不起来。 “包子!” 我心中骇然,这魏同的身手,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轻描淡写的就解决了战斗力不弱的包子。 看来,他和古村长应该是一个级别的。 闫川见状,眼神一凛,不敢再有丝毫保留。 只见他手持匕首,欺身而上,直指魏同要害。 面对闫川,魏同稍微重视了一点,待到闫川靠近时,他微一侧步,中山装袖子如同流云般一挥,一股柔韧却强劲的力道卷出,瞬间卸掉了闫川手中的匕首。 与此同时,我强忍着手臂的剧痛,也动了。 我知道不能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 我脚下发力,猛的窜出,没有花哨的招式,一记简单的直拳,蕴含着我所有的力量和愤怒,轰向魏同的面门。 这一拳,是我有生以来速度最快,角度最刁钻的一拳。 魏同微微动容,似乎没想到我受伤之下还能爆发出这样的速度和力量。 他右手成掌,不闪不避,迎向我的拳头。 “嘭!”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我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块坚韧无比的老牛皮上,一股巨大而柔和的反震力道传来,震得我气血翻涌,整条胳膊都麻了,不由自主的蹬蹬蹬连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手臂上的伤口因为用力,鲜血涌出得更快了。 而魏同,只是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脚下半步未退。 高下立判! 这家伙是个绝顶高手!实力深不可测! “吴果哥哥!” 钟灵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带着哭腔喊道。 娇子看着我们被魏同轻易压制,脸上露出快意而扭曲的笑容,她握着匕首,眼神在我们和魏同之间逡巡,似乎在寻找再次下手的机会。 魏同挡下我和闫川的攻击,并没有趁势追击。 他依旧站在那里,好像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两只苍蝇。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我,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吴果,还要继续吗?你们留不下我,也留不下雅静。我说过,我带走她,此事了结,我魏同,一言九鼎。” 我喘着粗气,手臂和腰侧的疼痛一阵阵袭来,看着倒地一时难以起身的包子,又看看脸色凝重的闫川,心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但也涌起一股无力感。 这个魏同,太强了。 强到我们三个人联手,恐怕也讨不到好。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状态不稳定的娇子。 难道今天,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差点杀了钟灵,疯狂报复我的女人,被她的舅舅轻易的带走? “我凭什么信你?” 我咬着牙,死死盯着魏同花:“就凭你空口白牙一句话?” 魏同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状若疯狂的娇子,缓缓说道:“就凭我是他舅舅,就凭我姓魏,就凭……宋家还需要脸面,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宋家脸上无光。我会带她离开津沽,严加管教,这,是我的承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你若不信,可以试试能否拦住我,但结果,恐怕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他有这个实力。 厂房里再次陷入僵持。 包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闫川默默捡起掉落的匕首,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看着魏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被他隐隐护在身后,眼神依旧怨毒盯着我的娇子,心中天人交战。 强行留下他们,我们很可能付出惨重代价,甚至……钟灵可能再次陷入危险。 放他们走,我实在不甘心,这疯女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最终,理智压过了愤怒。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声音沙哑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魏同,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娇子如果娇子日后再敢动我,或者动我身边任何人一根汗毛……” 我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我吴果对天发誓,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就算拼尽所有,我也必杀她!连同宋家,还有你,我也绝不放过!” 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和警告。 魏同迎上我充满杀意的目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可以。” 说完,他不再多看我们一眼,转身,一把抓住还在兀自不甘,想要说什么的娇子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娇子痛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走了。” 魏同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容置疑的拉着娇子,向着厂房门口走去。 娇子被他拖着,,挣扎着回头,那双疯狂的眼睛死死盯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恨和不甘,仿佛在说这事没完。 我们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厂房门口的阴影里。 “操他妈的!” 包子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机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气得浑身发抖。 闫川走过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扯下自己的衣袖为我简单包扎。 钟灵扑到我身边,看着我被鲜血染红的衣服,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站在原地,任由闫川处理伤口,看着魏同和娇子消失的方向,胸口堵的厉害。 事情,真会像魏同保证的那样,就此了结吗? …… 第1236章 准备过年 从废弃纺织厂出来,我们没敢耽搁,直接拦了辆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钟灵脖子和肩膀的伤口不深,医生消了毒,贴了块纱布就说没事了,连针都没缝。 小姑娘主要是受了惊吓,脸色一直白白的,紧紧抓着我的衣角不松手。 我这边就麻烦多了。 手臂上两道刀口,尤其第一道划的挺深,医生皱着眉清理了半天,缝了十几针。腰侧那道也被仔细处理包扎起来。 之前硬撑着没觉得,现在一放松下来,疼的我呲牙咧嘴,额头直冒冷汗。 “吴果哥哥,很疼吗?” 钟灵在一旁看着,眼圈又红了,小手想碰又不敢碰我的胳膊。 “没事,小伤。” 我挤出个笑容安慰她,结果扯动了腰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笑容变得比哭还难看。 处理完伤口,我们赶紧回了钟家。 一进门,看到钟灵安然无恙的回来,钟海泉和文四爷悬着的心才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钟海泉一把抱住女儿,这个汉子眼眶都湿了。 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等他们情绪稍微平复,我诚恳的向钟海泉和文四爷道歉。 “钟叔,四爷,对不起,这次都是因为我,连累了钟灵,让她受这么大惊吓。” 钟海泉摆摆手,声音还有些沙哑:“吴果,别这么说。灵儿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这事儿不怪你,是那个姓宋的丫头太不是东西。” 他虽然这么说,但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后怕。 文四爷让我坐下,详细问了事情的经过。 我隐去了魏同身手高绝和我们动手的细节,只说是娇子绑了钟灵,我们找到地方把她救了回来,娇子被她家里来的人带走了。 文四爷听完,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这人呐,最怕有执念。一旦钻了牛角尖,好的也能看成坏的,恩也能变成仇。执念太深,心魔就生了,跟入了魔没什么两样。那丫头,可惜了……” 文四爷的话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我们都沉默了。 接下来的几天,钟灵说什么也不让我回药王观,非得让我在文四爷家住下养伤。 我说我就是点皮肉伤,没那么娇气,而且钟灵才是受害者,该被照顾的是她。 钟灵却执拗的很,小嘴一抿:“我没事了!吴果哥哥你是因为我才伤成这样的!在你伤好利索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她抢着给我端茶倒水,换药的时候虽然手还有点抖,但眼神却异常坚持。 吃饭时,总是默默把我爱吃的菜挪到我面前,看着我手臂不方便,还会细心的帮我把大块的肉夹成小块。 她这小心翼翼又带着明显关心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 这小丫头的心思,我多少能感觉到一些,那眼神里除了依赖之外,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但她才十六岁,在我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妹妹,我只能装作看不懂,心里提醒自己要保持好距离。 包子和闫川几乎天天都跑过来看我。 包子进门就大呼小叫:“果砸?还没死呢?我就说你命硬的像王八。” 然后就开始绘声绘色的跟钟海泉和文四爷吹嘘那天他是如何英勇的第一个冲向魏同花,又是如何战略性的被甩飞出去牵制了敌人,听得我直翻白眼。 闫川每次都带些肖龙自己配的伤药,效果确实比医院开的好点。 他话不多,就坐在旁边,听包子吹牛,偶尔嘴角抽搐一下,算是表达了对此人厚颜无耻的震惊。 有这两个活宝在,文四爷家倒是比平时热闹了不少,冲淡了些许之前的阴霾。 在文四爷家养了一个星期,手臂拆了线,留下两道狰狞的蜈蚣疤,腰上的伤口也结了深紫色的硬痂,不怎么疼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生龙活虎,就提出要回药王观。 钟灵一听,正在给我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声音轻轻的。 “吴果哥哥……今年过年,你能……能和文爷爷,还有我爸,我们一起过吗?” 她抬起头,那双大眼睛里带着我明显的期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看着她那眼神,心里叹了口气。 想到她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事,想到钟海泉和文四爷的担惊受怕,再想想药王观里都是光棍,过年也冷清…… 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笑了笑:“行啊,只要你们不嫌我麻烦。” 钟灵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 连忙摇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答应了在文四爷家过年,我也就没急着立刻搬回药王观,但还是得回去看看,顺便拿点换洗的衣服。 钟灵本想跟着,被我以伤好了,不用跟护工似的为由拦下了,小姑娘撅着嘴不太高兴。 一进药王观大门,就看见包子正撅着屁股,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供桌,嘴里还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叨咕啥。 八爷站在他脑袋上,用爪子扒拉他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傻波一!擦干净点?爷我吃饭的地方都落灰了。”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 包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一抬头看见我,立马把抹布一扔,蹿了过来。 “哎呦喂,你还知道回来啊?咋样,在文四爷那被小美女伺候的乐不思蜀了吧?胳膊腿儿都好利索了?” 我还没答话,闫川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泛黄的书籍,瞥了我一眼,淡淡说道:“看样子是死不了,正好,回来干活。” 我愣了一下:“干什么活?” 包子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嘿嘿坏笑。 “还能干啥?准备过年啊!你倒好,在外面躲清闲,观里人都快忙死了,扫尘,准备年货,哪一样不是活儿?” 我看着他刚才那敷衍的擦桌动作,表示怀疑:“你确定你是在忙,不是在捣乱?” 包子不乐意了:“嘿,你这话说的!我包子干活,那是一个顶俩!对吧,川儿?” 闫川面无表情的补刀:“嗯,顶俩破坏的。” …… 第1237章 新年到啦 时间过的飞快。 感觉刚拆完线没几天,日历就翻到了除夕。 一大早,窗外就零星响起了鞭炮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换上钟灵提前给我准备好的新衣服,一件藏蓝色的毛衣,说是她跟着电视里学的,织了好几个晚上。 毛衣有点紧,领口还有点扎脖子,但看着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我还是套上了,嘴里说着挺好,暖和。 文四爷家也焕然一新,窗明几净,门上贴好了大红春联和福字,是文四爷亲手写的,笔力遒劲。 钟海泉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炖肉的香味飘的满屋子都是。 钟灵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屋里屋外的跑,一会儿帮爸爸递个东西,一会儿又凑到文四爷身边看他写毛笔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之前绑架事件的阴影似乎真被这浓浓的年味冲淡了不少。 傍晚,年夜饭正式开始。 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最中间是一条完整的红烧鲫鱼,寓意年年有余。 钟海泉别看他是个糙老爷们,但手艺没得说,色香味俱全。 “来,都坐都坐!” 文四爷作为长辈,笑呵呵的招呼我们入座。 他端起一杯饮料,感慨道:“今年这一年,又这么过去了,大家都平平安安坐在这里。别的都不求,就求个来年顺遂,阖家安康!干杯!” “干杯!” 我们都举起杯子,我的杯子里是钟灵非要给我倒的果汁,说是伤员不能喝酒。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只好由着她。 饭桌上气氛很好。 钟海泉和文四爷聊着家常,钟灵不停的给我夹菜,把我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吴果哥哥,你尝尝我爸做的四喜丸子,可好吃了!” “还有这个油焖大虾!” “这个青菜也要吃,营养均衡!” 我看着她忙活,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哭笑不得:“灵儿,够了够了,碗里都放不下了,我自己来。” 她这才停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吃饭,自己倒没吃几口。 吃完饭,我们一起看了会儿春晚。 包子之前打电话过来,说他和闫川还有八爷也在药王观围着小电视看,八爷还对某个小品演员评头论足,说还没它叫得好听。 快到八点的时候,我起身告辞。 钟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有些不舍:“吴果哥哥,你真要回去啊?不能再多待会儿吗?” 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答应了包子他们回去守岁,不能言而无信啊。再说了,文四爷和钟叔也得休息了。” 钟海泉理解的点点头:“去吧,你们年轻人一起热闹。灵儿,让吴果走吧。” 钟灵这才不情不愿的送我出门,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小巧的红色锦囊,声音细细的:“吴果哥哥,这是我……我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戴着。” 我接过还带着她体温的锦囊,心里有些触动,郑重的点点头:“谢谢灵儿,我会戴着的。” 回药王观的路上,我给长辈朋友们发了拜年短信,也给时紫意和沈昭棠各发了一条。 时紫意那边依旧没有回复,倒是沈昭棠,给我回过来电话。 电话里,她问我最近是不是又勾搭上了别的女人了?平时连个屁都没有。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最近状况特殊,想着她也忙,就没打扰。 沈昭棠叹了口气,说她确实也忙,要不是今天过年,今天也捞不着休息。 胭脂门的差事不比以前的青蚨门轻松,凌千雅好像有处理不完的事。 我俩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回到药王观,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 推门进去,好家伙,包子和八爷为了最后一颗酒心巧克力对峙,闫川在努力想把一个福字端端正正的贴在门框上,但总有点歪。 “果砸,你可算回来了!” 包子看到我,立刻放弃和八爷的争夺,扑了过来。 “快快快,就等你了,春晚没啥看头,咱们自己找乐子。” 八爷趁机把巧克力叼走,飞上房梁得意的嘎嘎叫。 我们仨搬了张桌子,摆上花生,糖果和各种零食,还有几瓶白酒。 虽然就三人一鸟,但气氛一点不冷清。包子开始吹嘘他往年放炮的英勇事迹,八爷嗑着瓜子,时不时插句话,虽然大多是在骂包子傻波一。 零点接近,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天空中也开始绽放绚丽的烟花。 “快到点了快到点了,准备放炮!” 包子兴奋的拿出早就买好的一挂长鞭,用竹竿挑着。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一直安静坐在角落里的丁一,突然抬起头,望着夜空中不断炸开的五彩斑斓的烟花,眼神不再是平时的空洞和迷茫,而是似乎有了一丝焦距。 他看的非常专注,嘴唇还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 我心里一动,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声问:“丁一,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吗?” 他没有任何回应,依旧只是看着烟花,但那专注的神情让我觉得,他并非没有恢复的可能。 真希望这喜庆的鞭炮声和绚烂的烟花,能像一把钥匙,打开他封闭内心深处的某扇门,让他快点恢复正常。 零点的钟声通过电视传来,与此同时,包子点燃了那挂长鞭。 “噼里啪啦……”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瞬间响起,红色的纸屑四处飞溅,浓浓的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象征着驱邪避祟,迎接新年。 “过年啦!” 包子捂着耳朵,大声欢呼。 闫川仰头看着被烟花照亮的夜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八爷被鞭炮声吓得钻进了屋里,但又忍不住探出小脑袋往外看。 我站在院子里,听着满城的鞭炮声,看着身边的朋友,虽然身处异乡,但这个年,过得并不孤单。 新的一年,希望一切都真能平静下来,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我摸了摸口袋里钟灵给的平安符,又看了看依旧望着烟花出神的丁一,心里默默许下了新年愿望…… …… 第1238章 铜钹 年味儿像掌心里的雪,看着挺厚实,太阳一出来就化的飞快。 吃过正月十五的元宵,这年就算彻底过完了,生活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元宵节这天傍晚,钟灵兴冲冲的跑来药王观,非要拉我去庙会。 包子和闫川闲着也闲着,便一起跟着去了。 庙会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有憨态可掬的兔子灯,有威风凛凛的龙灯,还有精巧的莲花灯,把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混杂着糖葫芦的甜香,炸臭豆腐的奇异味道和人潮的热气。 钟灵像只出笼的小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对什么都好奇。 包子则对各种小吃更感兴趣,左手一根烤肉串,右手一块炸鲜奶,吃得满嘴流油。 闫川显得有些无聊,夏天过年都没回来,估计过了十五才能放一段时间假。 我们随着人流慢慢往前挪,在一个卖各种仿古工艺品和小杂项的摊位前,我的脚步顿住了。 摊位上摆满了铜钱,鼻烟壶,老旧书籍,木雕之类的东西,大多是新仿或者不值钱的老普货。 但我的目光,却被摊主用来压住一块旧绒布边角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铜制的圆形物件,比成年人的巴掌略小,通体覆盖着厚厚的且分布不均的包浆,颜色暗沉,接近黑褐色,间杂着些许红斑绿锈。 造型很奇特,像两个浅腹盘子扣在一起,边缘有一圈繁复的缠枝莲纹,中间隆起,顶部有个小小的钮,钮的造型是一只模样怪异的蹲伏兽类。 整体看起来灰头土脸,毫不起眼,被摊主随意的压在布角,沾满了灰尘。 但我的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器形,这纹饰,特别是那钮的造型…… 这分明是个铜䥽! 不是寺庙用的那种大钹,而是一种更小,更精巧的,常用于古代某种特定祭祀仪式或贵族赏玩的响器,也有人叫它磬的一种变体。 看这皮克,这绝不是近几十年的东西,至少也是个明代的物件。 虽然算不上什么顶级重器,但就其工艺和年份而言,也有不小的价值,绝不该被这样随意丢弃在一堆破烂里面当镇纸用。 我不动声色,假装随意的看着摊位上的其他东西,同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包子和闫川,又微微瞟了那铜钹一眼。 包子和闫川都是人精,立刻会意,也装作漫不经心的凑过来。 包子拿起一个仿造的宣德炉,咋咋呼呼的问:“老板,这炉子怎么卖?看着挺老啊!” 摊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微胖老头,正低头看报纸,闻言抬了下眼皮,懒洋洋的说:“那个啊,三百,不还价。” “三百?您抢钱呢?” 包子把炉子放下,又拿起那铜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还用手指弹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嗡声。 “这破锣啥玩意儿?响都不响,用来垫桌角都嫌不平吧?多少钱?” 摊主瞥了一眼,似乎根本没把这东西当回事。 “那个啊,捡来的破烂,你喜欢,五十块钱拿走。” 我心里暗喜,这摊主果然不懂行。 但我不能表现的太急切。 我接过包子手里的铜钹,假装仔细看了看,又皱着眉摇头。 “五十?老板,您这就不实在了。这玩意儿就是个废铜烂铁,铸得歪歪扭扭,花纹都磨平了,我看也就值个废铜价。” 我用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尘,露出底下更明显的锈迹。 “您看这锈,都糟了。” 摊主推了推眼睛,有点不耐烦:“那你说多少?” “十块。” 我伸出一根手指:“就当买块铜回去融了玩。” 摊主摆手:“十块?不行不行!最少三十!” “十五,成就拿,不成我们就走了。” 我作势要把铜钹放下。 “二十,二十拿走!大过年的图个开张!” 摊主一副亏大了的表情。 “行吧行吧,二十就二十。” 我装作不情愿的掏出二十块钱,然后把那铜钹拿在手里。 交易完成,我们立刻离开摊位,走到一个人稍微少点的角落。 “果子,啥玩意儿?真买亏了?” 包子凑过来小声问。 “亏?” 我笑了笑,用手帕仔细擦掉铜钹上的浮沉,露出更多细节。 “你看这包浆,厚重自然,分布有层次,这是岁月慢慢磨出来的,做旧做不出这效果。再看这锈,红斑绿锈,入骨坚实,不是浮锈。还有这纹饰,明代中期典型的缠枝莲,线条流畅有力。这钮……像是狻猊,但又有点区别……这是个老物件,明代中期的铜钹,保存还算完整,二十块?捡大漏了。” 闫川点点头:“形制是对的,皮壳也没问题。” 钟灵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看我们严肃的样子,也知道这东西不一般。 包子一听捡大漏,立马来了精神,把手里的小吃都塞给闫川,拿过铜钹翻来覆去的看:“我靠!真的?能卖多少钱?” “具体价值还得仔细看,但肯定不止二十。” 我心里也挺高兴,这算是新年的开门红了。 回到药王观,我们都没了睡意。 我把铜钹放在桌上,找来强光手电和放大镜,准备仔细清理研究一下。 我用软毛刷小心的清理缝隙里的陈年污垢,包子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八爷也好奇的落在桌子边上观望。 当我把顶部那个兽钮附近的污垢清理掉一部分时,包子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兽钮底部与钹体连接的地方说道:“果子,你看这儿,好像……好像有字?” 我心中一动,赶紧用放大镜凑过去看。 果然,在兽钮下方的隐蔽处,靠近钹体内壁的边缘,借着强光手电的侧光,能看到一些特别轻微,几乎与铜锈融为一体的阴刻线条。 那不是花纹,确实是字。 因为年代久远和修饰,非常模糊,肉眼几乎难以辨认。 “有字?” 我们都兴奋起来。 古董上有铭文,其历史价值和信息价值往往会大大提升。 “看不清啊,这咋办?” 包子急得抓耳挠腮。 闫川想了想,说道:“可以用拓印试试,小心点,别伤到器物。” “开干!” …… 第1239章 查阅资料 我立刻找来宣纸,拓包和专用的拓印墨汁。 这活吧,虽然不常干,但基本知识还是懂的。 我小心翼翼将薄薄的宣纸覆盖在刻字区域,用喷壶微微润湿,让纸张贴合铜器表面。 然后用拓包蘸取少量墨汁,均匀的,轻轻的拍打纸面。 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活,力道重了容易破纸,力道轻了字迹显不出来。 包子大气不敢出,在旁边紧张的看着,闫川在一旁帮我打灯。 慢慢的,随着我的拍打,宣纸上逐渐显现出一些淡金色的字迹轮廓,因为铜器本身底色和锈迹,拓印出来不是纯黑。 字很小,是竖排的,看起来像是某种记录或者指引。 当最后一点字迹显现出来,我轻轻揭下宣纸,放在灯下仔细观看。 纸上拓出了几行娟秀却带着一丝凌厉的小字,用的是一种不太常见的变体楷书,内容却让我们都愣住了。 金顶虚悬,玉匣深藏。三门并立,一线天光。丙戌丁卯,星移斗转。非王非侯,岂敢称皇? 这既不像诗词,也不像普通的器物铭文。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玄乎和隐秘的气息。 “这……这啥意思?” 包子挠着头:“金顶玉匣?听起来像藏宝图啊!后面那丙戌丁卯是啥?年月?” 闫川皱着眉分析:“丙戌,丁卯是天干地支,可以指代时间。非王非侯,岂敢称皇……这话有点意思,像是在暗示某个人的身份,不是王侯,却用了类似皇家的规制或隐秘?” 我看着这几行如同谶语般的文字,心里也开始活络起来。 这铜钹看来不简单,它可能不仅仅是一件古董,更可能是一个线索,指向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地点,很可能……就是一处非同寻常的古墓或者藏宝地。 “星移斗转……” 我喃喃道:“这指的是时间变化,还是……某种机关或者入口的开启条件?” 看着拓片上那几行云山雾罩的文字,我们仨围着桌子,半天没人吭声。 这玩意比天书还难懂。 “金顶虚悬,玉匣深藏……” 包子率先打破沉默,抓耳挠腮:“金顶……是不是指啥山?峨眉山?那不是佛教圣地吗?跟这破铜钹也不搭边啊。” “未必是特指峨眉。” 闫川沉吟道:“金顶,可能是一种比喻,指代某种高处,顶点,或者……墓葬的某种特殊结构。虚悬更添诡异,听起来就不踏实。” “玉匣……一般指存放经书或贵重物品的盒子,有时也暗指棺椁。” 我补充道:“这两句连起来,像是描述一个地方,入口或关键之物在高处,且隐藏极深。” 接着是三门并立,一线天光。 包子这回觉得简单了:“三门?是不是有个地方叫三门峡?在豫州?” 我摇摇头:“三门含义太多,可能指地理名称,也可能指墓葬规制,甚至可能指三道连续的机关门阙。一线天光倒是好理解,通常指狭窄的缝隙能看到天空,很多地方有一线天的景观。” 最让人头疼的是后面两句。 丙戌丁卯,星移斗转,非王非侯,岂敢称皇? 闫川指着这两行字,说道:“丙戌,丁卯,确为天干地支,但单纯作为时间解读,非常模糊。它们可以代表年份,日期,甚至时辰。历史上符合丙戌,丁卯的年份太多了。星移斗转可能强调时间流逝,也可能暗示某种天体运行规律,或者……机关触发的特定天象。” “非王非侯,岂敢称皇?” 我反复咀嚼这句。 “这话口气不小,听起来,这人或者这秘密的关联者,身份非常特殊。他并非真正的王侯,但其安葬之地或所作所为,却隐隐有皇的气象,这本身便是大逆不道。历史上,谁会有这样的胆量和资本?” 光靠空想没用,我们决定分头查资料。药王观里有些旧书,但远远不够。 第二天开始,我们几乎泡在了津沽的图书馆里。 那时候网络还不是很发达,查东西主要靠翻书,效率极低。 包子负责翻找地理志,地方风物志,凡是带三门,金顶,一线天的地方都记下来。 没两天他就头昏眼花,抱着一堆津沽地名考,山河志之类的书哀嚎。 “果子,光叫三门的地方,全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怎么找?” 闫川侧重研究历史年表和金石铭文,试图从丙戌丁卯和非王非侯里找出线索。 他找来了厚厚一摞历史纪年表,对着干支一个个比对可能的朝代。 “麻烦在于……” 他皱着眉说:“丙戌和丁卯未必是连续年份,可能间隔数年甚至数十年。若指一个时间范围,则可能性更多,而且,这谶语未必指下葬时间,也可能是事件发生时间,或者……机关开启的时间窗口。” 我主要负责查阅笔记野史,人物传记,重点关注那些身份特殊,曾有过僭越之举或有类似传言的历史人物。 这个范围就更广了,从意图篡位的权臣,到割据一方的枭雄,乃至一些民间传说自称有帝王气的奇人异士,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们连续查了四五天,几乎毫无进展。 找到的很多地点要么对不上其他描述,要么早已开发,不存在隐秘古墓的可能。 找到的历史人物,要么时间对不上,要么其生平与谶语暗示的氛围不符。 晚上回到药王观,我们对着抄录回来的密密麻麻的笔记发愁。 八爷在旁边跳来跳去,看着我们抓狂的样子,嘎嘎直乐。 “傻波一,一群傻波一,守着爷我不问,自己瞎琢磨。” 包子没好气的瞪它:“你懂个屁!有屁快放!” 八爷扬着小脑袋,开始嚷嚷:“没听过大隐隐于市吗?你们光盯着荒山野岭,那三门……万一是……是……三个门脸儿呢?” “去去去!添乱!” 包子挥手赶它。 我却心里微微一动,八爷这话当然是胡扯,但它提醒了我,我们的思路可能确实被局限了。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尝试一下…… …… 第1240章 方国珍? 我对闫川和包子说,我们的思路被局限了。 我们一直默认是在找一座完全未被发现的古墓。 闫川看向我:“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可能……” 我慢慢说道:“这个地方,或者这个秘密的入口,并非在纯粹的荒郊野外,而是与某些已知的历史遗迹,甚至……是某个已经发现,但未完全被解读的考古现场有关?非王非侯,岂敢称皇,这种悖逆的定位,或许本身就是暗示它与某个已知的,正规的王侯体系格格不入,甚至就隐藏在其边缘或阴影之下。” 这个想法让我们稍微振奋了一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工作量。 我们需要将已知的,尤其是那些规制奇特或有未解之谜的王侯墓葬,历史遗迹信息,与我们的谶语进行交叉比对。 我们又扎进图书馆,开始查阅考古报告和历史遗迹名录。 这个过程比之前更枯燥。 包子看着那些复杂的考古平面图和密密麻麻的考古术语,一个头两个大没看多久就哈欠连天。 闫川倒是沉得住气,拿着尺子和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试图构建出谶语可能描绘的空间结构。 “金顶虚悬……如果指墓室结构,会不会是一种罕见的穹顶设计?三门并立可能是神道前的三座券门或石阙……一线天光或许指墓室某处特意留出的缝隙……” 我继续在历史人物的迷宫里打转。 身份特殊,非王非侯,却有称皇的野心或嫌疑……一个个名字闪过,又一个个被否定。 有些是时间明显不符,有些是已知其葬地且与谶语描述毫无关联。 期间我们也试过把丙戌,丁卯作为坐标或者密码来解读,结果更是异想天开,一无所获。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二月底。 药王观里堆满了我们带回来的各种书籍和复印资料,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 八爷都抱怨 没地方下脚了。 我们三个也都熬出了黑眼圈,脸上带着同样的疲惫和困惑。 这四句谶语就像一把锁,明明钥匙孔就在眼前,可我们就是找不到那把对的钥匙。 “妈的!这写谶语的人是不是有病?” 包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把手里一本地方志汇编摔在桌上。 “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直接写某某地,挖开有宝贝不就完了!”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我和闫川也只能相视苦笑。 破解这谶语的难度,远超我们最初的想象。 它似乎融合了地理,历史,星象乃至某种秘传的隐喻,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谜题,考验着后来者的智慧和耐心。 线索似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包子的爆发像是给沉闷的空气撕开了一道口子,但紧接着,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停滞。 我们仿佛置身于一个由文字和谜题构成的迷宫,每次以为找到了出路,结果却撞上了新的墙壁。 又熬了两天,连最有耐心的闫川都显得有些烦躁,他面前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各种推测结构图,但都无法完美契合那四字谶语。 包子更是彻底摆烂,开始帮着八爷嗑瓜子,美其名曰换换脑子,说不定灵光乍现。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无关的下午。 我几乎是不抱希望的翻看着一本关于浙东某处明代海防遗迹的记述时,几行字突然跳进我的眼帘。 笔记提到,该遗迹附近民间一直有金涂顶,银门槛,方老爷藏灯盏的古老歌谣流传,但无人能解其意。 文中还提到,该区域存在一种罕见的,被称为石棚墓或石板墓的古代墓葬形制,其顶部由巨大石板覆盖,有时会被后人附会传说。 “金涂顶……方家老爷……” 我喃喃自语,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元末明初,东南沿海,方姓豪强……这似乎隐隐贴合了某种可能。 我立刻把这个模糊的方向告诉了闫川和包子。 闫川闻言,精神微微一震:“元末明初?东南沿海?方姓……难道是那个最早起兵,纵横海上,一度称霸浙东的……” “方国珍!” 我和他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这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们心中积郁多日的迷雾! 方国珍!盐枭出身,元末最早起兵的义军领袖之一,长期割据浙东,曾接受元朝招安封官,但又保持高度独立,史料记载其曾僭用天子仪仗,有称王之心,但最终迫于形式投降朱元璋,其结局和葬地众说纷纭,正史记载模糊。 他的一生,就是非王非侯,岂敢称皇的典型。 他不是正式的,被广泛承认的王侯,但其在浙东的作为,与割据称王无异。 “等等。”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谶语指向的是方国珍,那金顶虚悬,玉匣深藏,三门并立,一线天光又该如何结实?还有丙戌丁卯。” 新的方向带来新的希望,也带来更艰巨的挑战。 我们立刻将搜索范围锁定在元末明初,特别是与方国珍生平紧密相关的浙东沿海地区,寻找那些可能符合谶语描述的地点,传说或遗迹。 “金顶虚悬……” 包子念叨着:“会不会跟那个歌谣里的金涂顶有关?不是真的金子,可能是涂了金色矿物颜料的墓顶?或者就是指那种大石板墓的顶部,在特定光线下看起来像金色?” 闫川更关注三门并立和地理结合:“浙东沿海多岛屿,岬角,海蚀地貌发达,叫做三门的地方不止一处,有的是指海中并列的三块礁石或三个岛门,有的指山隘。需要找到能同时与其他线索印证的地点。” “丙戌,丁卯……” 我翻看着年表:“方国珍活跃于元末明初,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是丁末年,这一年朱元璋部将朱亮祖攻占温州,方国珍势力开始崩溃。他最终降朱是在洪武元年,1368年,是戊申年。这时间点似乎与丙戌,丁卯不太吻合……” …… 第1241章 石浦港 我们几乎翻遍了能找到的浙东地方志,海事史料和民间传说汇编,列出了好几个带有三门特征的地点,也找到了一些关于方国珍藏宝,金涂山的零碎传说,但都无法与谶语形成完美闭环。 要么是地点过于牵强,要么是传说本身漏洞百出。 时间就在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流逝。 我们甚至开始怀疑,选择方国珍这个方向是不是又走入了死胡同。 这天晚上,我们又在药王观对着地图和资料苦思冥想。 包子烦躁的抓着头皮:“妈的,这方国珍也是,在海上漂惯了,死了都不安生,留个谜题都带着咸鱼味。” 八爷正在桌子上蹦哒,试图偷走包子放在旁边的核桃,闻言不屑的说道:“傻波一!你们就知道看陆地,那三门……万一是海里的门呢!星移斗转……看星星定船位子不行啊!” “海里的门?看星星?” 闫川眼中精光一闪,他迅速翻找之前看过的关于古代航海技术的资料。 “有可能,三门并立可能指代海口或海峡入口处并列的岛礁,石柱,形成天然门阙。一线天光在海上也可能指代峡湾或两岸峭壁夹峙的水道!星移斗转极有可能是指利用星辰方位导航定位。” 我也猛的反应过来:“丙戌,丁卯,如果不是指具体年份,而是借用干支来代表方位呢?在罗盘或者星图上……”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但并非没有可能。 “金顶虚虚悬……” 包子顺着思路往下捋:“会不会不是墓顶,而是……海外某个形似金顶的岛屿?或者藏宝洞入口上方有特殊的,看起来像金顶的岩石构造?” “玉匣深藏自然就是指藏的宝贝了!” 我接口道:“方国珍纵横海上数十年,积累财富惊人,投降朱元璋时是否尽数献出,本就是疑点,他完全有可能将大部分财宝秘密转移藏匿。”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这一刻,隐隐指向了那个在历史烟云中若隐若现的海上枭雄,以及他那很可能隐藏在浙东沿海某个具备特殊三门海蚀地貌,需要依靠星辰定位的岛屿或隐秘岬角中的巨大秘密。 我们之前的寻找方向,或许真的被陆基思维局限了,方国珍的秘密,可能根本不在内陆,而是与大海紧密相关。 虽然具体地点仍未确定,但最大的迷雾似乎已经散去。 我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 接下来,就是要结合方国珍的海上活动范围,浙东沿海特殊海蚀地貌…… 思路一旦打开,行动就有了方向。 我们又花了几天时间,在图书馆和旧书市场重点搜寻与浙东沿海岛屿,航道,海蚀地貌相关的资料,特别是那些带有三门,金门,锁门之类称呼的地方,以及任何与方国珍海上活动有关的蛛丝马迹。 最终,我们将初步目标锁定在了浙东一片被称为石浦港的区域。 这里在古代被称为蜃海之门。 此地港湾曲折,岛屿环列,航道复杂,历史上就是海防要地和渔商辐辏之所,符合三门并立描述的海中阙地形不止一处,且当地关于流寇,藏宝的传说源远流长。 说走就走。 进了三月,我们仨踏上了从津沽南下的火车。 绿皮车哐哧哐哧晃悠了两天,窗外的景色从北方的灰黄单调,逐渐变成了江南水乡的湿润嫩绿,最后是浙东丘陵的郁郁葱葱。 在省城换了趟慢车,又颠簸了几个小时,总算到了离石浦最近的一个县城。 一下车,一股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就扑面而来,与北方干燥的空气截然不同。 我们没急着直奔石浦港,先在县城找了家小旅馆住下。 安顿好后,决定先在县城里转转,感受一下风土人情,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县城不大,街道狭窄,两旁都是三四层的楼房,墙面斑驳。 街上说话语调软糯,语速极快,跟我们北方话差异巨大,基本属于十句听不懂九句半的状态。 包子试图跟一个路边卖橘子的阿婆问路,连比划带猜,阿婆倒是热情,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包子只能一脸懵逼的点头,最后阿婆硬塞给他两个橘子,把他推走了。 “这咋整,语言不通啊!” 包子剥着橘子,愁眉苦脸。 闫川从包子手里抢来一半橘子,塞进嘴里,呲出来一道橘子汁,正好落在包子脸上:“找年轻人问问,年轻人一般都会点普通话。” “你吃就吃,怎么还往出尿呢?” 在一个报刊亭,我们找了个看店的小伙子,用还算顺畅的普通话问清了去石浦港的班车路线。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上了开往石浦港的中巴车。 车子在沿海公路上盘旋,一边是青山,一边是碧蓝的海湾,景色宜人。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喧闹的港湾边停下,石浦港到了。 港口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机器轰鸣,渔民们正忙着从船上卸下银光闪闪的渔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和海水的咸味。 岸边是密密麻麻的渔家楼房,不少人家门口都晾晒着渔网和鱼干。 我们沿着码头溜达,看着忙碌的景象,一时不知从何入手。 包子东张西望,看到不远处一艘刚靠岸的渔船上,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坐在船舷上休息,抽烟,看着比较健谈。 “走,过去聊聊。” 我示意了一下,然后我们走过去,包子掏出烟递过去,用普通话搭讪:“哥几个,刚回来?收获不错啊。” 一个小伙子接过烟,笑了笑,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能听懂的普通话回答:“还行吧,凑合,你们是外地来玩的?” “是啊,过来看看海,听说这儿景色好。” 包子接口道,然后随口问:“哥们怎么称呼啊?” 小伙子很爽快:“我叫兰敬翎。” “啥??” 包子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叫啥?兰敬翎?哪个兰?哪个敬?哪个翎?” 兰敬翎:“……” 第1242章 三门口 兰敬翎被包子的反应弄懵了,重复了一遍:“兰花的兰,尊敬的敬,羽毛翎的那个翎。兰敬翎啊,怎么了?” 包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突然扯开破锣嗓子,用一种特别跑调,近乎哀嚎的声音唱了起来。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 他一边唱,还一边用手指着兰敬翎。 “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扭头憋笑。 闫川本来一脸严肃,此刻嘴角也疯狂上扬,肩膀微微抖动。 船上其他几个小伙子和岸边的渔民都看了过来,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兰敬翎本人先是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黝黑的脸上居然能看到一丝红晕。 他笑骂道:“我靠!大哥!是兰花的兰!不是蓝色的蓝!更不是他妈的蓝精灵!” 好不容易止住笑,我赶紧打圆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兄弟脑子……比较跳脱,兰兄弟别介意。” 兰敬翎倒是挺豁达,摆摆手:“没事没事,习惯了,从小到大没少被人这么开玩笑。” 他好奇的看着我们:“你们真是来玩的?我看不太像啊。” 我看他性格直爽,便顺着话头,半真半假的说:“实不相瞒,我们是对历史,特别是咱们这边海上的老故事感兴趣。听说以前有个叫方国珍的,在这一带挺有名的?” “方国珍?” 兰敬翎想了想,摇摇头:“听说过名头,不太熟,我们打鱼的,更关心潮水和鱼群,不过……” 他顿了顿,指着港口对面一片嶙峋的岛礁说道:“那边,老人叫它三门口,就是有三块大礁石像门一样立在海口子那儿。老辈人传下来,说以前有大王的船队从那里面进出,神出鬼没的。” “三门口?”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亮光。 这地名对上了。 “还有别的类似的地方吗?或者,有没有什么地方,看起来特别点,比如……山顶在太阳底下看着有点泛金光?” 我继续试探,兰敬翎挠挠头:“金光?哦,你说金漆门吧?离这儿有点远,得坐船过去,是个小岛,岛上有面悬崖,石头是黄褐色的,太阳一照,远远看着就跟刷了金漆似的。那地方水流急,暗礁多,一般没事不去。” 金漆门! 这名字听起来就跟金顶有着微妙的联系。 我们又聊了几句,感谢了兰敬翎的信息,留下了他家的联系方式,说有机会找他租船出海玩玩。 离开了码头,我们心里都有了底。 “三门口,金漆门。” 包子兴奋的搓着手:“看来咱们找对地方了,这浙东海边,还真有符合谶语描述的地儿!” 闫川点点头:“接下来,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海图,了解三门口和金漆门的具体位置,水文情况,还要查查地方志,看有没有更明确的记载把方国珍和这两个地方联系起来。” 我们回到县城的小旅馆,立刻开始下一步的调查。 闫川去去当地文化馆和档案馆,希望能找到更详细的古代海图或地方志记载。 我和包子负责在码头附近转悠,跟不同年纪的渔民,小摊贩闲聊,收集更多关于三门口和金漆门的口头传说和信息。 闫川那边收获不大,档案馆的资料要么残缺,要么记载模糊,只说三门口古为险要,金漆门因其山石颜色得名,并未明确提及方国珍。 倒是我们在码头打听到,老渔民们确实流传着方大王曾在那一带海域活动,甚至有沉银,藏宝的模糊说法,但具体地点谁也说不清,都当成故事听。 综合所有信息,我们基本确定,这三门口和金漆门即便不是藏宝地本身,也必然是关键的区域。 谶语指向这里,可能性极大。 晚上,我们按照之前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兰敬翎家 他家就在港口附近的一片民居里,典型的渔家小院,门口挂着渔网。 他刚吃完饭,见到我们有些意外。 “兰兄弟,又打扰了。” 我笑着递上刚买的水果:“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想出海看看,特别是你那天说的三门口和金漆门附近,光在岸上看不过瘾。” 兰敬翎给我倒了茶,有些为难。 “那地方真没啥好看的,就是石头和水,而且金漆门那边水流乱,暗礁多,不太安全。” “我们就远远看看,拍个照,不靠近。” 包子赶紧保证,然后话锋一转,问道:“对了,兰兄弟,你们平时出海一天,能赚多少?” 兰敬翎愣了一下,还是老实回答:“这看运气,好的时候能分个两三百,不好可能就十几块,还要扣掉油钱,冰钱这些成本。” 包子一听,大手一挥,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这样,兄弟,我们也不让你白跑。按你们最好收入的三倍算,包你一天船,带我们往那边转转,怎么样?就算……就算我们租船海钓了。” “三倍?” 兰敬翎明显心动了,犹豫了我一下:“一天九百?这……船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得跟船头商量一下,而且……” 他看了看我们:“你们确定要去?海上可不像岸上,说掉头就能掉头。” 我们连忙表示确定。 “那行,我这就跟船头说。兰敬翎站起身:“如果船头同意,明天一早出发,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啊。”” 他表情严肃起来:“出海不是闹着玩的,第一,必须听船头指挥,船上他说了算。第二,衣服必须穿厚点,海上风大,比岸上冷的多,最好带件防水外套。第三,可能会晕船,提前吃点晕船药。第四,在船上站稳扶好,别瞎跑,尤其不能靠近船舷撒欢。第五,万一,我是说万一遇到天气变坏,船头说返航就必须立刻返航,不能犹豫!” 他一口气说了不少注意事项,我们都认真记下。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说船头同意了。 明天早上六点,在码头集合…… …… 第1243章 出海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裹着厚外套,背着包,里面装着水,干粮,晕船药和一点简单工具,准时到了码头。 兰敬翎和船头已经在一条中型木质渔船上等着了,船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船头是一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话不多的老师傅。 “上船吧,抓紧时间。” 船头言简意赅,发动了柴油机。 机器发出轰鸣,打破了清晨港口的宁静。 我们小心翼翼的踏上摇晃的船板,在船舱里找地方坐下。 船缓缓驶离码头,向着港外开阔的海域开去。 初春的海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我们赶紧把外套裹紧。 包子一开始还很兴奋,站在船头迎着风,没过半小时,脸色就开始发白,默默缩回船舱啃干粮去了。 渔船破浪前行,海岸线渐渐消失在身后,四周只剩下茫茫大海和点缀其间的岛屿。 兰敬翎指着远处一片隐约可见的礁石群说:“那边就是三门口。” 随着船只靠近,那三块如同门神般矗立在海中的巨大黑色礁石越来越清晰。 它们呈品字形排列,中间形成两条主要的水道,浪涛拍打在礁石上,激起白色泡沫。 我们的船从其中一道相对宽阔的水门中穿过,能感觉到水流明显变得湍急。 船头熟练的操控着方向盘,避开暗礁。 我们在三门口附近海域转悠了快一个小时,船速很慢。 我和闫川仔细打量着那三块礁石和周围的地形,试图寻找任何人工开凿或者不自然的痕迹。 除了嶙峋的怪石和盘旋的海鸟,一无所获。 这里地形虽然符合三门并立,但似乎过于开阔,缺乏藏的意味。 “去金漆门看看吧。” 我对船头说,他没说话,调转方向,渔船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又开了大约四十分钟,一座形状奇怪的孤零零小岛出现在视野里。 随着距离拉近,我们看到了兰敬翎所说的那面金漆悬崖,朝阳正好照射在岛西侧一片陡峭的崖壁上,黄褐色的岩石反射着金光,远远望去,真像被刷了一层金漆,颇为壮观。 这就是金顶虚悬? 船在距离金漆门岛几百米外缓缓停下,不敢再靠近船头指着那片水域:“下面暗礁多,船过不去。” 我们只能远远眺望。那小岛看起来荒无人烟,崖壁陡峭,几乎无法攀登。 一线天光在哪里?完全看不到。 我们在附近海域又徘徊了许久,用望远镜仔细观察,除了海浪,礁石和海鸟,没有任何发现。 期待的洞口,隐秘的通道,似乎都只是我们的想象。 天气开始转阴,海风更大,浪头也高了一些。 船头看了看天色,说:“要变天了,得回去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我们知道安全第一。 渔船调转船头,开始返航。 大海,保守着她的秘密看来想找到入口,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包子蔫蔫的靠在船舱里,不知道是晕船还是失望。 渔船晃晃悠悠的回到了石浦港。 踏上坚实的码头,包子苍白的脸色才稍微恢复了一点人色。 他扶着膝盖,喘着粗气:“妈的……以后谁再跟老子提出海……老子跟他急……这哪是寻宝,这是要命……” 兰敬翎看着他的狼狈样,忍不住笑了。 “早跟你们说了,海上没那么舒服。怎么样,死心了吧?就说没啥好看的。” 我没接话,心里那股不甘心的劲头反而更旺盛了。 闫川也是一样,眉头紧锁,显然不认为这次一无所获就代表方向错了。 回到旅馆,我们冲了个热水澡,驱散了些许海风的寒意和身上的鱼腥味。 包子瘫坐在床上装死,我和闫川把今天观察到的情况又梳理了一遍。 “三门口,地形符合,但过于暴露,不像能藏东西。金漆门,远看确实像金顶,但无法靠近,而且孤悬海外,缺乏三门并立的呼应。” 闫川在本子上画着简图,我盯着那四句谶语,说道:“关键是一线天光,在三门口和金漆门,我们都没看到类似的地形或迹象。是不是我们理解错了?或者,这一线天并非指地形,而是……别的什么?” 包子有气无力的插嘴:“还能是啥?总不能是手电筒光吧……” 他这话本是吐槽,却让我和闫川同时一愣。 “光……” 闫川若有所思:“星移斗转……如果一线天光指的是特定时间,特定光线角度照射下产生的效果呢?” 这个想法让我们精神一振。如果一线天光是一个短暂的光学现象,而非固定地形,那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白天去转悠一圈毫无发现了。 “还有丙戌丁卯。” 我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如果它们不是年份,而是时辰或者方位代码呢?” 我们立刻重新摊开资料,结合古代计时法和航海罗盘的使用方法,开始重新解读。 这个过程同样烧脑,各种可能性层出不穷,进展缓慢。 第二天,我们没再出海,而是在石浦镇上继续打听。 我们找到了一位年纪很大的退休老渔民,请他喝茶,聊起海上的老故事。 老人话不多,但提起金漆门,倒是说了点不一样的。 “那岛,怪的很。老一辈有人说,不止只有太阳照才像刷了金漆,有时候,月亮到了某个位置,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那崖壁底下靠近水线的地方,也会反光,幽幽的,跟有宝贝似的。不过那位置邪门,船靠不过去,水底下全是刀子一样的暗礁,以前有不信邪的船想凑近看,底都刮破了。” 这信息太关键了! 我们之前只关注了太阳,星移斗转,星星和月亮都在其列啊。 我们谢过老人,回到旅馆立刻开始计算。 结合当时的农历日期和丙戌,丁卯可能对应的时辰或方位进行推演。 这是个极其复杂的过程,需要用到天文历法和地方经纬度,我们仨都不是专家,只能连蒙带猜。 包子负责查万年历和简单的角度换算,没一会儿就头昏眼花。 “不行了,不行了,果子,这比打架累多了,我感觉我的脑浆子都快变成浆糊了……” …… 第1244章,一线天光 闫川用简易罗盘和地图反复比划。 他试图找出月亮在特定日期可能照射到金漆门崖壁底部的理论角度。 折腾了大半天,我们得出了一个非常粗略,且需要运气加持的推测。 那就是在接近满月的午夜前后,如果天气晴好,月龄运行到特定方位时,其光线可能会以极低的角度掠过海面,照射到金漆门西侧崖壁的某一小片区域。 那里或许因为岩石成分或古代可能存在的人工修饰,会产生特殊的反光,形成所谓的一线天光效果,并可能揭示出某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缝隙或洞口。 “也就是说,咱们还得再去一趟?而且得大半夜去?” 包子脸都绿了:“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万一多云呢?万一算错了呢?” “不然呢?” 我看着他:“你想放弃?那九百块钱船钱可就真打水漂了。” 一提钱,包子立刻蔫了,嘟嘟囔囔:“去就去……大不了再吐一回……” 我们又去找了兰敬翎和船头,提出了这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半夜出海,去金涂门附近等着看月亮。 船头听完,看我们的眼神像看疯子。 “后生,侬脑子瓦特了?夜里出海?去金漆门?不行不行,太危险了!那地方白天都不太平,晚上更是找死!” 我们好说歹说,直接加钱,这回直接加了五倍,毕竟风险太大,而且保证绝对听从指挥,只在相对安全的外围海域观察,绝不靠近暗礁区。 兰敬翎也在一旁帮腔,说我们就是搞研究的,想拍点特殊天象的照片。 船头抽了半包烟,最后看着我们殷(人)切(傻)期(钱)待(多)的眼神,终于咬着牙,极其勉强的同意了。 “说好了!就在外围!我说返航必须立刻返航!而且,要是天气不好,或者我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取消!” 我们千恩万谢,约定了日期,预付了定金。 根据推算,就在三天后的夜晚。 接下来两天,我们度日如年,天天盯着天气预报,生怕那天晚上多云或者下雨。 包子更是每天都在念叨千万别吐千万别吐,还去药店买了强效晕船药。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下午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我们提前休息,晚上十点多,再次全副武装来到了码头,这次加了厚棉袄和手电筒。 这次多了一个帮手,船头的儿子,他们已经在船上了,脸色凝重。 兰敬翎也来了,说是帮忙看着点我们。 夜色中的大海漆黑一片,只有港口的灯光和天上的星光提供微弱的光源,海浪声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上船吧,抓紧。” 船头的语气比上次更严肃。 柴油机再次轰鸣,渔船像一叶孤舟,缓缓驶入沉沉的夜幕之中。 这一次,连一开始最兴奋的包子都安静了,紧紧抓着船舷,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点白。 渔船在漆黑的海面上颠簸前行,唯有船头一盏探照灯划破黑暗,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海浪。 我们都裹紧了棉袄,海上的夜风比白天更冷,带着刺骨的湿气。 包子缩在船舱角落,紧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祈祷还是在诅咒。 闫川紧握着望远镜,不时看向天空的月亮方位。 我和兰敬翎待在船头,陪着船头,借助GPS和罗盘,以及船头惊人的经验,朝着金漆门大致方向驶去。 越往外海走,风浪好像越大了一些,船身摇晃的厉害。 船头的脸色一直很凝重,紧紧盯着前方和海面,他的儿子不时查看声纳,规避着水下的危险。 “快到了。” 船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减慢了船速。 探照灯的光扫过海面,远处,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匍匐在海上的金漆门小岛的轮廓,在朦胧的月光下显现出来。 我们按照之前粗略计算的方位,让船头将船停在距离小岛西侧崖壁约三四百米的安全距离外,关闭了发动机和大部分灯光,只留下必要的航行灯。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拍打船身的哗哗声,以及我们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空中有薄云飘过,月亮时隐时现。 我们的心也随着月亮的出没七上八下。 包子也忍不住爬出船舱,和我们一起紧张的望着那片在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崖壁。 “要是白跑一趟,还遭这罪,我非得……” 包子话没说完,闫川突然低喝一声:“看!” 月亮正好从一片云后完全钻出,清冷,近乎银白色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洒满海面。 由于我们所在的位置和角度特别刁钻,那月关以一个极低的角度,几乎是贴着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斜斜的照射向金漆门西侧崖壁的底部! 就在那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在黑暗中浑然一体的崖壁底部,靠近水线的地方,有一条约莫两三米高,却特别狭窄的竖直缝隙,因为其内部岩石材质或角度原因,竟然将照射过来的月光清晰的反射了出来。 在那一片黑暗的崖壁上,形成了一道笔直的,亮银色的,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光之缝隙! 一线天光! 真的是一线天光! 不是在头顶,而是在崖壁底部,借助月光和海面反射形成短暂而神奇的光学现象! 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借着那一线天光的照亮,我们隐约能看到那条缝隙内部似乎并非完全天然,边缘隐约有些规整,而且……缝隙的深处,好像并非实心岩壁,而是有着向内延伸的空间。 月光移动的很快,那片云又开始遮拢。 仅仅一两分钟后,那神奇的一线天光便随着月亮位置的偏移和云层的遮挡,迅速黯淡,消失,崖壁底部再次融入一片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我们都清楚,那不是幻觉。 谶语中的一线天光真的存在,而且它为我们指明了入口的可能位置。 就在那金漆门金顶崖壁之下,靠近水线的某条特别隐蔽的缝隙之中…… …… 第1245章 就这么简单? “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包子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之前的晕船和不适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看到了!”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心脏还怦怦跳:“没错,就是那里。” 闫川虽然没说话,但紧握的拳头和发亮的眼神也说明了一切。 连一向沉稳的船头和兰敬翎都看的目瞪口呆。 船头喃喃道:“我在这片海上跑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这种景象。” 兰敬翎也咂舌:“我的天……原来老古话说的月照金门一线开……是真的啊?” 月照金门一线开? 我们立刻抓住这个词,追问兰敬翎 他说这也是极少数老渔民口耳相传的一句古话,但没人知道具体什么意思,都当是形容月色下金漆门好看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具体的指引。 返航的路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虽然身体依旧疲惫寒冷,但我们都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包子甚至开始畅想里面有多少金银财宝,要怎么花。 当然,这些只是他小声对我说的,这件事不会让船头知道。 但是船头看出了我们的异样,他给我们泼了盆冷水。 “后生,就算你们看到了想看的东西,但也不要打那个地方的主意。你们也看到了,船根本靠不近,水下全是能吃船的暗礁。而且那崖壁,滑不溜手,怎么爬?” 这话直接让我们冷静了下来。 是啊,找到了门是一回事,能不能进去是另一回事。 回到旅馆,天都快亮了。 我们毫无睡意,立刻开始商量对策。 “游泳过去?” 包子异想天开。 “你想喂鱼吗?” 我直接否决:“那水流,那温度,还有暗礁,游过去就是找死。” “那怎么办?总不能飞过去吧?” 包子蔫了。 一直没说话的闫川开口了:“需要小型,吃水极浅的船只,或者……非动力的漂浮物。” “舢板?” 我想到那种小木船。 “舢板也容易触礁,而且稳定性差,在那种水流里不好控制。” “那皮划艇呢?” “怎么运东西?” “……” 我们讨论的几个方案都被自己否定了。 “唉,空有藏宝图,没有挖掘机啊!” “挖掘机也开不到海上去。” 面对闫川的吐槽,我叹了口气:“这事儿,光靠我们三个外地人,手里没称手的家伙,确实难办。而且,就算我们侥幸进去了,找到了东西,怎么悄无声息的运走?” 包子看着我:“你有办法了?” “得招人帮忙。” 我们三个对视一眼,都知道应该找谁。 兰敬翎。 这小子水性好,熟悉当地情况和海况,最关键的是,他看起来挺实在,不是那种奸猾之辈。 但问题是,怎么开这个口? 一旦说了,就等于把秘密和盘托出,风险不小。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一咬牙哦:“要想成事,就得冒点险。我看兰敬翎不像坏人,而且,我们可以用利益把他绑到一条船上。” 商量好说辞,我们顶着黑眼圈,上午十点多又去了兰敬翎家。 他还在补觉,被我们吵醒,睡眼惺忪的打开门。 “是你们啊……” 他打着哈欠:“咋又来了?是不是还不死心,想去那地方?” 我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兰兄弟,实不相瞒,我们确实不死心。而且,我们需要你帮忙。” 兰敬翎揉着眼睛,让我们进屋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灌下去,清醒了几分。 “帮忙?我能帮啥忙?船头不都说了,那地方去不了。” “船头有船头的顾虑,但我们觉得,你可能有办法。” 我盯着他的眼睛:“兰兄弟,我们不绕弯子了。那金漆门下面,可能藏着点老东西,值钱的老东西。” 兰敬翎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里的睡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审视。 “老东西?值钱的?你们……你们到底是干啥的?” “你别管我们是干啥的。” 包子抢着说:“你就说,想不想发财吧!要是里面真有宝贝,你就不用天天起早贪黑,风吹日晒的打鱼了。” 我接过话头,语气诚恳:“兰兄弟,我们找你,是信得过你。这事儿有风险,但我们不会让你白干。如果真找到东西,不管是什么,算你一份,一成。而且,前提是,这事儿天知地知,我们几个知,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包括船头。” “一成?” 兰敬翎喃喃道,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盘算。 一成听起来不多,但如果真像我们暗示的那样,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那一成也足够惊人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他看看我,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包子和面无表情的闫川,最后深吸一口气。 “你们……说的是真的?不是忽悠我?” “千真万确!” 我郑重保证:“我们有明确的线索指向那里,昨晚的一线天光你也看到了,那绝不是巧合。” 兰敬翎又思考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他压低声音:“好!我信你们一回!不过,这事儿太大,我得知道更多,不然心里没底。” 我便将铜钹和谶语的事情,删减了部分细节,但核心内容告诉了他,强调这是指向方国珍藏宝地的线索。 兰敬翎听得眼睛发亮,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到底是年轻人,对这种冒险和财富的诱惑难以抗拒。 “现在,该你告诉我们了。” 我看着他:“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安全的靠近那里,还能把可能找到的东西运出来?” 兰敬翎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猛的转身,眼中闪着光。 “我给你们想到个主意。” 包子赶紧催促:“快说!” “靠船硬闯肯定不行,暗礁太多。” 兰敬翎说道:“但我们可以利用潮水和浮力。” “潮水,浮力?” 我们都没太明白。 “对!” 兰敬翎解释起来:“那地方水浅礁多,大船进不去,但小舢板或者皮划艇,如果在退潮到最低点前后那段时间进去,风险会小很多,因为有些暗礁会露出水面或者水变浅,更容易看清楚和规避,而且那时候水流相对平缓一些。” 我们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