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不是1吗?!》
1. 完蛋!我把他睡了!
柔香软帐,光影朦胧。
许半闲时而在空中悠荡,时而在草原驰骋。
多年前,他也曾臆想过第一次骑马的情景:
旷野穹隆,嫩绿苍蓝。
一匹通身暗赤色的矮脚马,体型小巧性格温顺。
“哒哒”地扬起马蹄,载着他闲情漫步。
吹着惬意的风,迎着灿烂的夕阳,多年前的臆想如梦似幻,令人心驰神往。
而此刻,现实与理想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误差。
覆雨翻云,波谲云诡。
身下是一匹苍劲有力的汗血宝马。
棕鬃白毛,粗壮结实,肌腱发达。
许半闲从没想过,第一次骑马就可以高速疾跑,肆意驰骋。
上下颠簸,前后扭动。
征服欲得到满足的欢愉,纵横驰荡的痛快淋漓,手握缰绳的紧绷悸动,在一瞬浪涌而来。
他脱力得俯下身子,视线模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迷了眼睛。
意识是模糊的,却是欢|愉的,还夹杂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
迷蒙中,他看到了身下的马在流泪。
霎那间天地翻转。
仿佛凤凰传奇在颅内开演唱会一般,三万人齐齐在太阳穴上蹦迪,针扎的刺痛感逐渐蔓延。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一声嘶吼惊了晨起的旖旎春梦。
散作满天星的意识慢慢归拢,劝酒的声浪此起彼伏。
“来来来,喝了这一杯,还有一杯。”
“喝了这一杯,还有三杯。”
伍佰是凤凰传奇演唱会的嘉宾吗?
没听说啊。
难道是惊喜嘉宾?
许半闲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感受不到时间与空间。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恼人的铃声锲而不舍,毫不留情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许半闲终于被拉回来现实,酒是好东西,宿醉却不那么美好。
昨天公司庆功宴,真不该一杯接一杯。麻辣牛油火锅配Abosult vodka,越喝越上头。
触觉比意识率先苏醒,许半闲手指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
胳膊无法动弹,但肤感温热,他在迷蒙中“啧”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随着铃声的偃旗息鼓,挣扎着分开可怎么也分不开的上下眼皮,心安理得地放弃挣扎。
既压之则安之,天意垂怜,鬼也想让他多睡会儿。
身体有点麻,许半闲做了个翻身的姿势,身上的鬼小声哼唧一声,死沉死沉的,翻不过去。
等等!许半闲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是他混沌的大脑暂时组织不出完整的想法。
他慢慢调动自己的感官,缓慢梳理思路。
这鬼好像有点不一样,压床只压半边吗?而且哼哼唧唧的,会打呼噜?还有炙热的呼吸拂在脖颈上?
最重要的是,鬼有体温吗?
思路这就顺了,并且相当丝滑。梦里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有了来处。
这是个人!!!
按照许半闲的常识,他可以断定,会喘气的,有体温的,是人!
一时间冷汗直流,许老爹那张阴沉古板的脸浮现在许半闲脑中。
完了完了完了!如果被许老爹知道,必定是家法伺候,这张皮怕是没法要了。
他顿时睡意全无,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自欺欺人般默念咒语,天灵灵地灵灵,梦还没醒行不行!
他全身僵硬,试探着睁开了左眼。
怀里有个人,脸埋在他颈窝里,看不清脸。
许半闲又闭紧眼睛,满怀希冀地再次睁开。
天打五雷轰顶礼膜拜谁所赐我自尽吧!天塌了!
没有人能在命运面前昂首挺胸,许半闲认命了,这一切不是梦。
醉了一夜的大脑迅速运转,灌了三瓶vodka的脑子拼凑不出任何完整的画面。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脑袋,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大片后背的视觉攻击。
这大片的白与梦里的白如出一辙,太扎眼,许半闲逃避地挪开视线。
怀里的人轻哼一声,一个细微侧脸,善解人意地露出了脸。
看惯了这人西装革履的样子,许半闲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踏马哪里是汗血宝马,明明是一头蒙古野驴!
现在,已知两个消息,好坏各一个。
好消息是,许半闲的常识没有出错,这确实是个人,不是鬼。
坏消息是,这是一个比鬼还可怕的人。
这踏马是许老爹指派给他的总经理啊!!!
就在对方迷迷瞪瞪,即将睁开眼睛的时候,许半闲的cpu终于加载完成。
他一个鲤鱼打挺,帅气利落地翻身。
“咚”。
“啊!!!——”
酒醒了,梦也彻底醒了。
错误估算床的弹性,许半闲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
而且,还是一个离地超高的悬空吊床。
cpu加载完成,但启动失败。
就尼玛超级离谱!竹林度假村为什么会有悬空吊床!
而自己又为什么会和周庭知赤|身|裸|体地躺在上面?
更离谱的是,也太社死了,许半闲掉下来时硌在了什么钝尖的东西上,此时身下火辣辣得疼。
人果然不能做坏事,报应来得太快。
许半闲龇牙咧嘴地从屁|股下面拿着了硌着他的异物,一个精巧的透明玻璃瓶——超润滑......
大脑不需要思考,再没经验的人在看到那行字后都能瞬间明白:这个房间里,昨晚发生过的情况。
他顾不上被硌的疼痛,只觉头皮发麻,一身童子正气就这么破了?
这么大的动静,冬眠的熊都该醒了。
这时床上的另一位当事人终于撑起了上半身,声音沙哑中带着晨起的慵懒,“祖宗,别折腾了。”
说完便又无力地趴回了床上,似是累极了,垂下眼皮虚闭着眼。
许半闲循着声音抬头,身体比大脑率先动作,向后弹了一步距离。
没有了印象中的刻板衣着,错觉似的,此刻周庭知全身散发着温柔。
就连刚才一瞬的眼神都少了锐气,多了些许缱绻的柔和。
温柔?许半闲竟在周庭知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温柔?
目光下移,白嫩的皮肤,满颈的红痕顺着肩颈延伸到胸前,隐没在被子的阴影中。
这就是昨晚的案发现场?周庭知是人证,身上的糟乱是物证,我踏马把周庭知给睡了?
钢筋混凝土铸成的不一定是高楼大厦,也可能是许半闲的大脑。
如果说刚才的大脑是混沌,现在的状态就是凝固。
这该怎么收场?
他把父亲指派给自己的总经理睡了,在总经理刚刚帮自己完成了本年度KPI的庆功宴之后。
如果说这是对总经理业务能力的肯定与奖励,许老爹的皮鞭会不会挥地轻一点?
许半闲心里嘟嘟囔囔默念许老爹传授的商场箴言:
遇事要冷静,处事要理智,对人要宽容......冷静,冷静,冷静。
床上的人大概是半天听不见动静,撑起大臂疑惑地望着他,大臂因趴撑在床上,凸出一块肌肉隆起的曲线,流畅健硕。
啊喂,冷静啊!小兄弟!我念了什么催|情咒吗?你这个时候抬头是什么意思!
给点面子好不好啊,小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懂不懂啊。
许半闲觉得有些丢脸。
更局促的是,此刻的他不着寸缕,两腿大开坐在地上。
摔下来的疼痛尚未平息,满脸通红泪眼汪汪,看上去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敞开的双腿更像是一种邀请。
床上的人眼神逐渐聚焦,愈发深沉。
也就半秒的时间,许半闲强忍疼痛站起来。
先发制人放狠话道,“你有能耐别跑,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若是一言不发,更像是底气不足,若是直接就跑,倒像是尿遁。
情急之下,他只能先放狠话。
床上的人有一刻的怔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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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错过了反击的最佳时机,只能看着许半闲夹紧两半,强装镇定地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的窗子留了一条缝,外面竹林的清新空气吹进来,使许半闲混沌的大脑恢复了些清明。
许半闲不介意丢人,但十分介意在周庭知面前丢人。
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年纪轻轻、毫无经验的愣头青,是依靠许老爹荫蔽、不务正业的富二代。
而周庭知是公司晋升最快的传奇人物,毕业后的六年间,从控股企业的普通职员,一路扶摇直上。
在集团总经理,也就是许半闲哥哥的保荐下,直接越级做了集团公司的副总经理,分管集团所有项目的生产与运行。
周庭知的这个位置,是普通人走16年都未必能到达的地方。
纵观业内,百亿集团的副总,要么是出生时含着职衔来的,要么是大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
28岁的集团副总,只此一个。
许老爹把周庭知指派过来,名义上是给自己做总经理,监管星诺这个子公司。
实际上公司员工和集团股东都认为:许半闲靠着周庭知才能把公司管好,没一个人看得起自己。
别人的眼光,许半闲向来是不在意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哪吒闹海般做出那么多荒唐事。
但是不知怎么的,周庭知总能激起自己的胜负欲。
不蒸馒头争口气,就为了这一口气,自己这一年没少吃苦,才能完成跟父亲约定的KPI。
可是现在细想想,外面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许半闲突然笑了,笑自己刚出象牙塔的天真。
许半闲做过背调,周庭知家没有背景,政治背景和商界背景都没有。
上大学都是别人资助的。
6年时间扶摇直上?晋升最快的传奇人物?
自己还当周庭知是个才华横溢的商界奇才,原来都是靠身体来交换的。
既然要交换,爬了许半闲的床,这个问题就好解决了。
无非是钱和权。
许半闲冲了个澡,收拾好自己,才拉开那道浴室门。
他身穿一件酒店的普通白色浴袍,正对上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周庭知。
一黑一白,一冷一热。
就像许半闲刚刚在心里划清的关系,泾渭分明,判若鸿沟。
周庭知又恢复了熟悉的样子,西装革履,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严谨正经,除了头发没有抓,已经看不出一夜荒唐的痕迹。
房门内侧的门边,堆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隐约可以看出是许半闲的米黄色卫衣。
不用翻开也知道,大概率是混着袜子内裤揉乱成一团,没有任何抢救的必要。
周庭知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定定地看着他。
许半闲不甘示弱地回看过去,语调生硬,仰着头说:“我昨晚喝多了。”
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每一个酒后乱|性的男人大概都会说这么一句。
和预料中一样,周庭知没有出声。
许半闲穿过半个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免浅抽一口气。
他右腿轻微抬起,然后又放下,换了个姿势,玩味地说了第二句渣男的经典语录:“大家都是成年人。”
周庭知的身体稍显僵硬,略微前倾,直撅撅地向前迈了两步。
这几步动作幅度虽然小,但是许半闲一眼看出来,对方微弓腰板,这是强忍克制的表现。
联想到脑中零星的片段,周庭知昨晚哭得厉害,自己可能酒后没个分寸,把人弄狠了。
听说,肛周神经多,自己也没什么经验,昨晚不会是强|上的吧。
许半闲心中一激灵,那周庭知得多疼啊。
他心里嘀咕着,替周庭知抽了一口气。
但在父亲身边多年浸染,多少也学到了一些生意上的东西。
许老爹生意小课堂第一课:解决事情要强硬,不能被对方看出任何可拿捏的破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昨晚的事,我忘了。”许半闲说。
“忘了?”周庭知望着许半闲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是,昨晚是一场事故,忘了对你我都好。”
2. 立志做上面那个
周庭知敛了神色,默不作声。
这正和许半闲的心意,他厌烦讨价还价,只需要对方提出要求,自己来满足。
把所有事故,扼杀在这个房间里。
一锤定音,一了百了。
“你也知道,集团升迁我决定不了。钱的话,你说个数?”许半闲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周庭知目光闪动,被许半闲精准捕捉到,他打开手机的转账界面。
随后抬起眼皮,说道:“以后还要共事,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许半闲和周庭知的关系很拧巴,他是拥有51%股份的董事长,周庭知是集团公司下派的总经理。
周庭知看似事无巨细都在跟自己请示,但仔细想想这一年里,真正是自己独立做决定的,都是不关乎经营的小事。
这些年父亲和哥哥给过许半闲很多股份,但都是几个点的参股,并不参与运营,只等年底分红到账就行。
星诺公司是第一家由许半闲个人控股的公司,许氏集团参股40%,周庭知有9%的管理与技术股。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年,许半闲身边出现很多主动贴上来的人,积攒了很多拒绝人的经验。
他知道用公事公办、漫不经心的态度,至少可以让别有用心的人打个掂量。
许氏集团的小少爷,不是能让人随意拿捏的。
“昨晚,你是第一次?”周庭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好像在寻找什么答案,明明是个问句,尾调却是平顺的肯定。
许老爹生意小课堂第二课:谈判中突然顾左右而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加价。
许半闲脑海中闪过父亲教过的谈判技巧,不要透露这件事对自己很重要,而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提供的东西,不值这个价。
他气定神闲地翘起二郎腿,仿佛高考压中作文题目一样,眼神状似洞察一切。
睨着对方说,“别指望着用雏鸟情节绑架我,小爷我睡过的人多了。”
周庭知紧抿双唇,神色晦暗不明。
一句“你算老几”硬生生憋回了嗓子眼里,许半闲其实内里并没有多少底气,强撑着跟他对质。
只见周庭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游魂索命般上前一步,倾身压过来。
“你睡过多少人?事后都是这样补偿的?”周庭知问。
对方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劲,让许半闲想起电视剧里那些用私刑讨回公道的受害者。
许半闲腰杆挺得笔直,身体无意识后仰,手指抠在身后的被子里,生硬道:“不关你事。”
周庭知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忽地轻笑一声,直起了身体:“那么我们来谈谈,你想怎么补偿我?”
压迫感撤离,话题终于回到了许半闲认为的“正轨”,他暗松一口气。
许半闲虽是资本圈出了名的纨绔富二代,但荒唐事迹主要表现在离经叛道上,眠花宿柳这事,他是真不在行。
睡了个人,事后还要在床边讲价,更是荒唐。
好在许半闲记性好,许老爹平日里念念叨叨的东西,他全能记得住。
许老爹生意小课堂第三课:摸准对方心理预期,获取主动权,先开口谈价格的人会失去主动权。
“你说个数。”许半闲道。
许半闲心里还是习惯相信周庭知的,毕竟共事一年,周庭知为公司发展做出很多贡献。
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许半闲是怎么也不会怀疑周庭知的位置来路不正的。
他还是想试探一下,万一是自己冤枉了周庭知呢。
而且许半闲热爱极限运动,身体素质极佳,昨晚肯定给人折腾得够呛。
他心里想着,如若自己猜错了,那到时候多给一些钱,就当补偿好了,反正睡了周庭知,自己也不亏的。
事后万一传出去,也不会有人说自己是吃干抹净还不愿意给钱的“葛朗台”。
酒店密闭性很好,即使快到正午,游客纷纷外出,满园子闲逛,屋子里也静谧得没有透进一丝声音。
他并不心急,给足周庭知考虑的时间。手机屏幕亮了又灭,许半闲再次双击屏幕点亮,还是那个转账界面。
周庭知站在旁边,视线下垂并不看许半闲的手机,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确认:“我要什么你都给?”
许半闲微微抬头,捕捉到周庭知眼中一闪而过的欲望。
完了。
完犊子了。
周庭知可能真的会狮子大开口。
作为许氏集团董事长的幼子,许半闲在父母兄姐的庇护下长大,从没有过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引起了许半闲极大的好奇,他盯着周庭知的嘴唇,倒想听听这人要怎么勒索自己这只不懂行情的“冤大头”。
周庭知的嘴唇有些干,微微发白。
许半闲看着他的舌头轻轻刮过唇边,也不自觉地跟着舔了一下嘴唇。
就是这张嘴,总是在董事会上运筹帷幄,帮自己舌战群儒。
“我要你。”周庭知开口。
许半闲从未近距离观察过,原来嘴唇是软绵绵的,一张一合可以看到口腔右侧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虎牙,甚至还能看到粉红的舌尖。
他看得太过仔细,以至于以为自己错过了周庭知的声音。
“什么?”他的眼神从那片粉红转到周庭知的脸上。
仅是转瞬片刻,许半闲不仅错过了周庭知的声音,还错过了周庭知眼中的期待。
他下意识说,“你再说一遍。”
周庭知仿佛并不介意他的走神,视线没有多做停留。
他望向窗外,重新开口:“我要你的公司。”停顿一下,“确切的说,是51%的股份。”
资本圈的后代,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的人中龙凤,以许半闲的哥哥许满川为首。
许满川28岁接管许氏集团,四年内带领许氏集团跃居行业之首,谁见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后生可畏”。
另一类就是嚣张横行不务正业的纨绔膏粱,以林宸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陈果为代表,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平日里东游西荡,到处惹是生非。
许半闲作为许满川的弟弟,也是龙窝里长大,自然不能默默无名给许家丢人。
这几年凭着把许老爹气吐血两次、进医院N次的事迹,大有赶超陈果,勇夺纨绔之首的势头。
毕竟别的富二代再做怎么胡闹,也懂得家族的兴盛也是自己的荣光和后盾,他们恨不能在爹娘面前装孙子,越孝顺越好。
但许半闲却是违背了民族传统孝道的出头鸟,每一次许老爹住院,媒体都能把帽子扣到他头上。
那些媒体子虚乌有捏造的“真相”,其实连边儿都没摸着。
许半闲冷眼旁观,也能图个乐呵,久而久之,也懒得解释了,也解释不清了。
反正他不少吃不少穿,媒体一张嘴他又不掉肉。
该满世界跑还是满世界跑。
当年许老爹给许半闲取名字的时候,大概没看什么五行八卦,许半闲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掀风作浪。
今天爬雪山,明天跳瀑布,烧钱是其次,更要命的是全家都在担惊受怕。
每次许半闲出门,爹妈都得把佛祖观音妈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真主安拉上帝耶稣普鲁都斯拜个遍,祈求各路神佛保佑他们的宝贝儿子全须全尾地回家。
在亲眼看见许半闲从五十多米的海边悬崖一跃而下后,许老爹再也忍受不了小儿子这种作死的行为,派人时刻盯着他,防止他再做一些出格的、危险的项目。
但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还是叫他给钻空子跑了。
许老爹追到墨尔本的时候,眼见着他从飞行高度3800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旁边两个人都开了伞,而他的儿子,没有开伞!
周围人都在仰头称赞,“unbelievable!”许老爹一口气没上来,撅在了随行秘书的怀里。
硬的不行,许老爹只能来软的。晓之以情,软磨硬泡跟许半闲达成了交易。
如果许半闲能在一年之内,让星诺公司年净利润达到两千万,许志程便不再干涉许半闲的爱好,还会说服妻子谷晓青一同支持许半闲为所欲为。
星诺是一家烧钱的能源回收公司,在许氏集团公司的业务板块中占据很高的地位。
地位高并不代表赚钱,只是因为近些年对环保要求越来越严格,星诺公司的存在只为了攫取政策倾斜,实则每年都亏损近千万。
想在一年之内扭亏为盈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许半闲做到了。
公司不仅在第一年实现了净利润两千万,还拿到了一项余热回收专利,昨晚就是庆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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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知是清楚许半闲为星诺放弃了自己热爱的极限运动的,他也清楚许半闲为星诺付出了多少心血。
所以在许半闲毫不犹豫的说了“好”时,他愣住了。
“什么?”周庭知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51%的股权,按照资产评估公司年底的估值,你准备好钱,来找我签合同。”
许半闲语气轻松,好像卖的是一斤大头梨。
可是即便是大头梨,也是许半闲累死累活,辛苦耕耘一年种出来的。
周庭知面色铁青,神情掺杂着惊愕与失望,摔门而去。
许半闲调整了坐姿,长呼一口气,又趴在床上失神片刻,才慢悠悠得拨出了一个电话。
周庭知不能理解,许半闲怎么会把自己一年的心血轻易拱手。
许半闲也不能理解,明明如了周庭知的愿,他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不过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东西。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在不气着他爸爸许志程的情况下,偷偷卖掉公司的股权。
理论上不可行。
实际上,也不可行。
许志程这两年身体不好,许半闲不想冒险,他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怎么这么难。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但八卦的门铃打断了他的思路,许半闲翻了个大白眼,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房门。
门前一阵旋风卷入,许半闲看不清人影,就被拽着浴袍,从头发跟到脚指头参观了个遍。
“是谁是谁?”
“是谁睡了我们大帅比?”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忽悠我?”
“我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气味。”
“天呐!24年的童子之身啊!”
许半闲嫌弃地扫了来人一眼。
夏帆像瓜田里的一只猹,上蹿下跳,还支棱着狗鼻子到处闻。
他拍了夏帆脑袋一下,纠正说,“是23年,我还没过生日呢。”
夏帆扬起胳膊,搂住许半闲的脖子,趴在他耳朵边念紧箍咒。
“快告诉我,是谁是谁啊!”
“他妈的,到底是谁啊!”
“是不是真的很爽啊!”
许半闲实在是嫌这个烧开了的水壶丢人,他转身去关门。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手里拎着几个商品袋,还有一个不符合气质的浮夸的channel挎包。
熟悉的脸,铁青的面色。
许半闲瞪了夏帆一眼,很好,今天谁也别想笑着走出这扇门。
许半闲、夏帆、宁舟是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一条尿裤子轮着穿的那种铁瓷发小。
直到15岁时,被夏帆发现电脑里的片子不同寻常,两人才在性向上彼此相认。
那个下午,两个发现新大陆的孩子,对着电脑屏幕中两个金色毛发的帅哥美男,自觉认领了自己的位置。
夏帆身娇体软,从小就怕吃苦,上面那个气喘吁吁好像很累,所以他立志要做下面那个。
许半闲身强力壮,酷爱极限运动,下面那个娇喘连连好像很疼,所以立志要做上面那个。
按照小说的情节发展,当三人小团体中出现了两个同性恋,且两人一上一下时,那么——
大概率会形成排除第三人的小团体。
宁舟就是那个被排除的怨种直男兄弟。
两人指天立誓,绝不泄露对方的秘密,若有违者,一辈子遇不到天降。
后来,夏帆被渣男哄骗,当众出了柜,帮许半闲破了誓。
许半闲一直没遇到喜欢的人,秘密便一直沉默在两人的心底。
此时面对宁舟,许半闲的愧疚之心到达了顶峰。
他一狠心,一咬牙,就是跟兄弟出个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宁舟经过一次夏帆出柜,也没见他跟夏帆绝交,还帮忙暴打渣男,可见他对这段友情的重视是珍重的。
他认命地将身体挪开,把门口的宁舟让了进来。
宁舟大步流星地进了门,目光路过了门口装脏衣服的袋子,扫视了混乱的大床,转身关严了门。
许半闲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宁舟都知道了些什么,他憋了半天,还是宁舟先说了话。
只见宁舟拳头紧握,面目阴沉地问:“你是gay?”
3. 你是不是想睡他?
周庭知原本不知道许半闲是gay。
只怪许半闲酒醉嘴碎,昨晚动情时,哭天抹泪地控诉。
“我只想找个人怎么这么难啊!”
“偷偷摸摸这么多年,我好累啊!”
“都说gay三个月都算金婚,我偏不信,我若爱一个人,就算是绑,也要和他长长久久。”
周庭知坐在床边擦头发,眼角弯着,掩住了平素的冷淡。
迷雾终散,终点虽然很遥远,但已逐渐清晰。
被理智压抑多年的虚妄,只需许半闲翘起一个边角,便烈烈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的许半闲,尚不知自己已被猎人锁定。
他低着头,哑口无言。
明明是寒冬腊月,屋内空气却像被热气蒸腾,灼灼眼神打在身上。
这里根本不像出柜现场,怎么感觉像是捉奸现场,捉许半闲和夏帆的奸?
夏帆握了握他的手,给他加油打劲。
啊靠,更像了。
“你想睡夏帆?”宁舟面色很不好看。
夏帆的手一下弹开,两人倏地抬起头。
许半闲被宁舟的脑回路激得,半天说不出话。
自证想不想睡夏帆这个命题,那就跟宁舟一样,是个傻X。
倒是夏帆先跳了脚,“你发什么疯!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还不了解吗!”
“兄弟?你也知道是兄弟?”宁舟声音陡然提升,大到刺耳。
“他许半闲当我是兄弟了吗?”
宁舟是个直男,许半闲知道的。
两个好兄弟是gay,还偷偷瞒着他互相出柜,这对宁舟的刺激太大了。
许半闲满心愧疚,他三步并一步地上前,“对不起,宁舟,我是怕你接受不了,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许半闲在青春期启蒙时,就懵懂感觉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害怕过,也迷茫过。
后来在漫长的日子里,也就接受了。这些年,他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是个另类。
但宁舟不是,宁舟生活在正常的世界里。
在正常的世界里,男人和女人的感情才是天经地义的。
宁舟不能接受,他理解。
宁舟觉得恶心,他理解。
宁舟抱有偏见,他理解。
但他的心还是像是漏了风,冷飕飕的。
许半闲有点泄气,这些年装的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内心什么都在乎。
今天之后,他就要失去一个兄弟了。
他感到窒息,他想拂开领口上的手,但手在触碰到宁舟的一瞬,迟疑了。
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许半闲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夏帆没有想法。”
衣领上的手松了一些,有些清凉的空气顺利进入了肺部。
对于宁舟力量的转变,许半闲有些诧异,他转头看向宁舟。
宁舟的嘴巴抿着,眼角带着一点向下的弧度。
“那你想睡我吗?”宁舟又给了一响。
一炮刚响,另一炮也猝不及防地炸了。
原来今天放的是二踢脚,还他妈炸在宁舟脑子里了。
许半闲现在可以确定,宁舟并没有生气,也没有排斥他。
那死玩意儿只是单纯地想恶心他。
他“砰——”的一拳砸在宁舟肚子上,看着宁舟弯下腰捂住肚子,还觉得不解气。
又一胳膊肘砸在了宁舟背上,“操,睡兄弟的是禽兽,吃窝边草的是兔子。你他妈吓死我了。”
许半闲是真害怕了,他实在不懂直男的脑回路,怕是宁舟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对兄弟居心不良。
刚才那两分钟,许半闲在心里都想好了,绝交都可以接受,但反目成仇,以后见面就眼红他可接受不来。
好在二十几年的兄弟,不是白处的。
没等他松一口气,就听见宁舟嘴里又放炮了。
“嗯,我是禽兽。”宁舟说。
夏帆也不装死了,走过来牵着宁舟的手,笑眯眯道,“我是窝边草。”
操,许半闲怀疑自己还没醒酒。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
他先是把周庭知睡了,然后把公司卖了。
又跟直男好兄弟出柜了,然后直男好兄弟和另一个好兄弟在一起了。
地球颠倒运转了!这太他妈离谱了!
他接受无能,他怀疑人生,他觉得老天爷在玩他。
他半天缓不过来神,定在原地。
这一年自己确实和夏帆宁舟联系得少,夏帆太牛逼了,把直男掰弯,把兄弟降服。
他看看宁舟,又看看夏帆,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视线来回移动。
半晌才缓缓接受了以后三人聚会,两人甜蜜蜜,一人吃狗粮的惨状。
许半闲扶着沙发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你们......谁......”他支吾了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垂头丧气地,“算了。”
算了,是自己粗心,其实早在宁舟暴揍夏帆前男友的时候,就有迹可循。
他牵牵嘴角,锻炼一下面部肌肉,笑着抬起头说,“恭喜你们啊。”
夏帆面露羞赧,把头埋在宁舟的肩膀上,闷闷地说,“我们昨晚才在一起,今早就迫不及待来告诉你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真他妈够意思啊。之前屁话没有一句,别告诉我你们突然被魂穿,突然滚床单,突然......”
许半闲大概也是突然被昨晚的自己魂穿,朝宁舟一挑眉,“你方便回避下不?”
宁舟早上起来的时候心情正好,如果不是许半闲给夏帆打电话,他心情会持续很好。
兄弟是gay瞒着自己,老婆帮着兄弟瞒着自己就算了,兄弟还约自己老婆去酒店。
许半闲早上天崩地裂,自己心里也是巨浪滔天啊。
让刚确认关系的老婆和兄弟独处一室,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许半闲大概也知道宁舟不会回避,他轻轻地吸进一口空气,提着一口气问,“你俩谁上谁下?”
许半闲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真不是八卦的人,难道跟周庭知睡了一觉,就豁出脸皮了?
这问题也太羞耻了。
话题转换得太快,夏帆踩刹车都来不及,只能骂他,“许半闲你要死啊!”
两人昨晚才确认关系,目前还停留在亲亲抱抱、摸摸搜搜,昨晚宁舟提枪上阵,被自己临阵逃脱打断了。
许半闲这么大剌剌地问出来,夏帆有点心虚,他偷瞄一眼宁舟。
对方倒是气定神闲,嘴角还微微上挑。
“所以你是上是下?”宁舟转过头问许半闲。
以宁舟二十多年的了解,许半闲从不屑于窥探别人的隐私,他应该是遇到了难题,大概是关于位置上的。
听夏帆接完电话说的意思,许半闲昨晚应该是做了,但是现在看来,也许是没做,哪有人做了之后但对自己的位置不太清楚的。
果然,许半闲不说话了。
他看看宁舟,又瞄瞄夏帆,觉得还是夏帆好说话些。
“个人隐私,我只跟夏帆谈。”许半闲扭过去脸,摆明不配合的样子。
宁舟:“跟夏帆谈没用,他是下面那个,帮不到你。”
“宁舟你放屁,老子今晚就上了你。”夏帆喊道。
“行啊,求之不得。”宁舟不恼,反而勾起夏帆的下巴,亲了一下。
炸毛的夏帆立刻就软了,绵绵地瘫在宁舟怀里。
许半闲坐在旁边甚是尴尬,“要不,我先把房间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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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我一会儿来进行赛后采访?”
以许半闲的经验,这句话大概会获得一顿混合双打。
没想到,只得到了两句话。
宁舟:“谢谢你啊。”
夏帆:“别耍流氓。”
一句语气轻松,一句带着羞愤,更多的是娇羞。
许半闲好像有点明白了,亲一下就软的,就是0。
可是昨晚周庭知和自己亲过吗?那是谁软了呢?
喝酒误事,拉黑vodka一万年。
好在两个兄弟都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在听完了许半闲的困惑后,宁舟平时除了对夏帆表情丰富些,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脸。
但现在却眯着眼睛盯着许半闲,像是许半闲的脸上写了字一样。
夏帆反应更直白些,困惑全表现出来了。
“按你刚才说的,你应该是1吧。”
夏帆完全沉陷在许半闲讲的诡异故事里,声音有点迟疑,因为这个故事里好像有什么环节不对,但是他想不出来。
许半闲是了解夏帆的,虽然嘴上猖狂,爱玩,但是有贼心没贼胆,没约过。
就大学时候的前任,对方好几次把他约到酒店,结果夏帆怂,战战巍巍地过去,又临阵逃脱。
几次下来,渣男也就不跟他玩了,临走还坑了他一把。
不过后来,许半闲和宁舟把那人暴揍一顿,夏帆心大,这段历史也没留下什么阴影。
所以,好像当着宁舟的面,跟夏帆讨论这些问题,并不会得到什么有参考价值的回答。
但夏帆说他应该是1,给许半闲打了强心剂,他心里默念好几遍,对,我就是1。
我就是1。我天生就是做1的。
“可是周庭知怎么看也不像0啊。”夏帆继续迷惑地发出灵魂疑问。
宁舟终于观察好了,在描述过程时,许半闲胸脯微挺,脖子扬起,看上去是自信地在讲述事实。
但他语速过快,脚尖不自觉挪向卫生间方向,并且中间有两次停顿时会下意识握拳松拳。
“你昨晚到底做过没有?”宁舟出其不意。
许半闲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扬起脑袋,“做了啊,骗你干嘛。”
宁舟笑了,转过头跟夏帆说,“帆帆,我觉得你好像认知错误了。”
夏帆:“什么?”
宁舟:“许半闲是1。”
“他就是1啊,他玩极限的,身体素质那么好,怎么可能被压?而且你没听他说嘛,人家小孩儿都哭了,而且满身红痕。”夏帆据理力争。
许半闲在心里力挺夏帆,就听夏帆接着说,“而且你看半仙儿活蹦乱跳的,一点儿都没有异常,他要是0,疼都疼死了,哪还能跟咱们坐着说话。”
关于这点,许半闲有些心虚,他不太好意告诉夏帆。
早上起来蠢得从床上掉下来,砸在润滑剂瓶子上,现在股间还隐隐作痛。
“所以你昨晚临阵脱逃是因为疼?”宁舟惯是会抓重点的。
“嗯,非常疼,我快裂开了。”夏帆小声说。
许半闲心放进肚子里面了,他确信自己的屁股疼是摔的,而不是做了0,因为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裂开一般的疼。
虽然宁舟和夏帆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许半闲还是被迫听到了。
许半闲敬宁舟是条汉子,进了大门还能停下来。
要知道,自己手|撸到一半都不可能停下来。
宁舟这一毅力,干什么不能成啊。
周庭知也是有毅力的,那么疼还能坚持人模人样地走出门。
男人总是要面子的,许半闲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技术怎么样。
周庭知爽了没。
周庭知爽没爽,许半闲不知道。
但自己是真的不爽。
4. 卖身上位(上)
送走浓情蜜意地小情侣后,许半闲心里乱糟糟的。
以前遇到事情,一个电话把俩人叫出来,找个酒吧喝几杯,情绪也就散了。
今天不一样,他不能说是被周庭知“仙人跳”了,更不能说自己还上钩了,公司说卖就卖了。
而且,宁舟和夏帆谈恋爱了,三人团伙里自己像一个小三。
以后再也不能不分昼夜的直接打电话叫人了。
明明是两个人的喜庆事,许半闲是真替他们开心,但又为自己失落,一下子没了两个挚友的落寞感袭来。
空虚,寂寞,腻腻歪歪,理不清头绪。
酒店的前台是个新来的小姑娘,大概是交接班时经理也没叮嘱过218的客人不能打扰。
许半闲接了第一通电话,前台确认退房时间。
许半闲换好衣服,瞥见了在床尾的垃圾桶。
白色的纸巾皱皱巴巴,堆叠在一起,竟堆了大半个垃圾桶那么高。
鬼使神差的,他用酒店的一次性牙刷翻了两下,翻出了压在纸巾下的安全套。
两只,粉色的,一看就是酒店配的常用品牌。
他皱着眉头研究了半天。
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许半闲还用安全套吹过气球玩,但现在的样子却变得陌生。
空的,瘪的,不像是撑开过的样子。
许半闲在脑海中卖力回想,想不起来,真的想不起来了。
难道昨晚自己无聊又吹气球了?两个?铺展开的?没用过的?
渣男啊许半闲。上阵不带套也太渣了。他的良心在懊悔。
一阵敲门声响起,许半闲迅速地将一次性牙刷扔进垃圾桶,双手将垃圾袋拎出来,一手束口,一手绕圈,绑了个结结实实。
“许半闲,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有本事偷男人,你没本事开门啊~~~”
不要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房门打开,一阵龙卷风把夏帆卷了进去。
许半闲全身肌肉紧绷,一边神经慌张地透过猫眼侦查走廊的情况,一边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噗哈哈哈哈哈~~~”
“你别搞得像咱俩偷情似的行吗?”
“我回来陪你啊,还不叩谢我大恩大德。”
许半闲左手还紧攥着的垃圾袋,他转过身看着夏帆,狐疑,更多地是南难以名状的安心。
夏帆虽然脸上在笑,语气是打趣,但看得出来,夏帆特意折回来不是八卦看戏的,是真的在关心许半闲。
许半闲刚刚还酸涩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难得煽情一句,“有你真好,都没人像你这样关心过我。”
夏帆推开他,看着一眼垃圾袋,“我来关心一下你的子孙后代,一夜葬送啊。”
夏帆平时看上去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其实心比谁都细腻,带宁舟来是意外,他看得出许半闲的慌乱。
刚才许半闲说的模棱两可的,也不肯透露昨晚究竟是谁。
夏帆猜他是遇到麻烦了。
所以才在停车场把宁舟打发走,自己又折返回来。
两人往出走时,正遇上保洁要进来打扫房间,许半闲感觉手里的垃圾袋,就想酒吧里闪耀的灯球一样耀眼。
他如芒在背,装着若无其事地同夏帆往外走。
心里只祈祷,这个楼层的保洁大姐记得,这个房间的客人是老板的弟弟,给客人留一些面子。
终于走出房门,许半闲的手松了力气,正准备长呼一口气。
就听见房间里,保洁的对讲机响了,“前台前台,218退房,润滑油一瓶,安全套一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帆盯着许半闲看半天了,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半仙儿,你家员工这么敬业吗?老板不能挂账吗?”
许半闲卡在胸口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心里诅咒许满川这家店赶快破产。
这家竹林度假酒店是去年许满川才买下的,平时做一些商务接待,因为在郊区,竹林温泉,清幽僻静。
公司正好要开庆功会,许半闲推荐了这里。
许半闲按开电梯门,心里给自己喂了无数颗后悔药。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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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
如果我没有选这个酒店,我就不会发神经非要喝酒店推荐的vodka。
如果我没喝那么多vodka,我就不会和周庭知上|床。
如果我没和周庭知上|床,我也不用一大早吃发小兄弟的狗粮,还要被旁边这个刚脱单的傻x嘲笑。
“笑完了没?”他阴气森森地看向夏帆,“笑完去前台退房。”
许半闲手握着黑色垃圾袋,靠在酒店大堂的柱子边,拿着手机对着公司行政一顿输出。
【行政小刘:许总,酒水,餐饮,住宿,温泉,宴会厅,我按照您的吩咐,走公户,企业价结的。】
【行政小刘:许总,我这边工作是有什么遗漏吗?】
【行政小刘:昨晚我也喝了一点儿酒,如果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请您指正,我愿意改进,下次绝不再犯。】
呼——
许半闲无力地锁了手机,总不能说,你没结老板开情趣房的钱。
他越想越气,又打开手机屏幕,翻出微信,发给许满川。
【闲人一条:竹林度假村卖假酒,举报了。】
【闲人一条:好好个酒店,搞得跟涉h交易场所似的,举报了。】
【闲人一条:酒店前台和保洁脑子瓜得很,建议换掉。】
二十秒之后,【您撤回了三条消息】
来竹林度假村是自己自作主张决定的,没有知会许满川。
许满川不常来这边,酒店新换的前台可能连老板都不认识,更别说一年来不了几次的老板的弟弟了。
没意思,为难打工人没意思,为难他哥也没意思。
胸口憋得这口气,吐不出去,难受地快炸了。
夏帆转过身就看见了一只蔫头耷拉脑袋的鹌鹑。
夏帆记得上大学时,室友第一次跟女友全垒打之后意气风发,精力多得恨不能操场跑二十圈,精神极度亢奋。
许半闲才二十三岁,按理也该是精力充沛的年纪。
他一拍许半闲脑袋,“走吧,半仙儿,别一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样儿。”
5. 卖身上位(下)
“你把周庭知睡了?!”
“他还敢仙人跳?!”
“你嘴挺严啊!我如果没回来找你,你就打算自己藏着了?”
天杀的,许半闲想,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能结结实实堵住他的嘴吗?
眼看着周围人的目光聚集过来,许半闲端起一杯酒,直接灌在了夏帆嘴里。
“*&!@##¥%……!!!”
夏帆一挣扎,刚喝进嘴的一口酒,顺着嘴角流到了衣服上,一滴不漏。
“倒也没浪费。”许半闲说。
酒水顺着身体的线条,打湿衬衫前襟,流到小腹处,再洇湿浅色牛仔裤不可明说的地方。
许半闲拿出手机,找了个漂亮的角度,咔嚓,发给宁舟。
【闲人一条:拿走不谢。】
3秒后,对话框出现了一条消息:【我杀了你!】
许半闲恶作剧得逞,自然不再理他,关了手机看向夏帆。
夏帆生得好看,艳丽。
无需浓妆艳抹,就像舞池里的牡丹。
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柔软、腻人的艳丽。
位置在下的属性非常明显。
夏帆还在消化许半闲被仙人跳这件事,擦身体擦得心不在焉。
隐约露出白皙的锁骨,在酒吧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瑰丽的光彩。
许半闲狠狠地瞪回去几束虎视眈眈的目光。
招蜂引蝶,怪不得宁舟看得紧。
回过头来,一位年轻的男孩坐在自己旁边。
那男孩冲着许半闲举起酒杯,略显青涩,“你是他的1吗?”
瞧,又是一个不知深浅的蝶。
许半闲瞥了一眼夏帆,语气很不耐烦,“我在替他的1看着他,你有事吗?”
那个小男孩嘴角扯起,眼神晶亮地向前凑了凑,“那你想做我的1吗?”
妈的,没完没了了。
来gay吧主动搭讪,还装什么青涩害羞单纯乖巧,现在流行这号的嘛。
许半闲斜着眼睛,点了根烟,“你想挨揍吗?”
许半闲来gay吧的次数不多。
基本每次都是陪夏帆来玩,或是自己想喝酒的时候。
而且每次来都是跟夏帆还有他的朋友们混在一起,没参与过酒吧陌生人的游戏。
他是个资深的gay,却也是个懵懂的gay。
夏帆终于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看向自己的同伴。
帅气的同伴喝了酒,眼光涣散又不可一世,旁边的小男孩悻悻又带着惊恐,溜了。
许半闲是想喝酒,但不想在乌烟瘴气、嘈杂聒噪的地方,他想静一静。
他用眼神向夏帆示意,起身走向出口。
夏帆跟着从后面出来,胳膊搭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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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走了啊,刚才那男孩不行吗?”
“......”
“我看他挺好看的。”
“......”
“你不喜欢这个类型吗?”
“他有病。”许半闲说话声音很轻,眼神还向四周瞄,只有夏帆的距离能听到。
“他说他可以接受鞭打、捆绑......”他抬头看夏帆一脸看戏的样子,一巴掌把那张脸拍远了,“操,我跟你说这个干嘛。”
虽然没听到后面的话,但夏帆基本能想象的到。
在gay圈,这种人还挺多的。
但是看许半闲一本正紧地解释,他忍不住憋笑,最后笑到干脆蹲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半仙儿,周庭知真是捡到宝了,你原来是搞纯爱的啊。”
什么鬼东西,跟周庭知又有什么关系。
夏帆这个脑子才是纯爱,他不会以为睡了就要谈恋爱吧。
谈恋爱?鬼才想和周庭知那个工作狂谈恋爱。
许半闲暗骂自己傻x,周庭知的事情,哪是工作狂那么简单。
周庭知可是卖身上位啊!
这样的人,哪懂谈恋爱,有利益就上|床而已。
卖身、上位。
等等,上位?!
许半闲眸光一暗,现在周庭知的位置,是卖给谁才能换来集团副总的?
6. 从小立志做top(上)
许半闲身上这身衣服是上午夏帆带来的,明黄色的毛衣和浅卡其的羊绒休闲裤。
亮色一般人驾驭不了,但非常衬许半闲肤色。
身边虽然站着夏帆,但酒吧门口不时就有胆子大的上来搭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许半闲给宁舟发了消息,把夏帆带回了自己家。
坐在影音室绵软的地板上,许半闲终于放松下来。
夏帆一根脑神经绕颅骨八圈的脑子,只能想到借酒浇愁。
以及,用新欢覆盖旧爱。
毕竟,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失意的男主在酒吧里一见钟情,故事顺理成章。
他起身开了一瓶红酒,拿着两支高脚杯走回来时,许半闲正在放《大院门》。
夏帆心里想,许半闲其实还是想做生意的吧。
嘴上不在乎,叛逆,桀骜不驯。
但私下里,总是一个人坐在影音室看商战剧。
《大院门》《大染锅》《大世纪》《大满盐商》,许半闲好像对“大”情有独钟。
屏幕正在上演兄弟反目的戏码,许半闲看得认真。
夏帆知道,他又陷入自己的怪圈了。
“你查过周庭知吗?”夏帆把斟了酒的杯子递给他,状似无意地问。
许半闲搭在膝盖上的头歪过来,眼睛眨了两下,似是在缓解眼睛的干涩。
“进公司时做过背调。”许半闲转着手中的酒杯,根本没深究夏帆的问题。
夏帆看他的样子,恨铁不成钢,还想说什么,被一个“噤声”的手势堵了回去。
男人的脸在荧光的映衬下更显倔强,垂下的眸子似有落寞溢出。
他弯唇一笑,“我什么都不想要,现在就很好。”
“这件事,保密。知道你为我好,但是不需要让宁舟知道。”
本想加一些威胁的,但其实也无所谓。
上次和夏帆两人发誓保守秘密,虽然夏帆无意让秘密暴露了,但“一辈子遇不上天降”这个毒誓,并没有生效。
夏帆和他的竹马相爱了。
许半闲看着夏帆笑,夏帆却一脸担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
许半闲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酒杯,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懂不懂?”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不是?”
况且,睡了周庭知又不亏。
他又恢复成以往吊儿郎当的模样,胳膊随意垂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副大爷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不亏?”夏帆瞪他,“星诺可是你一年的心血,这一年多少次聚会我都叫不出来你,真给了周庭知还不亏?”
夏帆真是恨铁不成钢。
从上大学起,许半闲就全世界飞,去参加各种极限挑战赛。许半闲爱自由,爱挑战,享受肾上腺素飙高的快乐。
反正集团有他爸和他哥顶着,家里有他妈操持。许半闲一直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宁舟毕业后回了自家宁安集团,工作忙不能常聚。以前只要许半闲回来,就是跟夏帆混在一起。
但自从接手了星诺,夏帆十次有八次叫不出来他,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加班,要不就是晚上有商务应酬。
夏帆一度以为许半闲转了性,想要跟他哥争一争家族企业的继承。
“星诺真不要了?”夏帆又问。
“嗯。”许半闲点头,“我本来也不想参与生意的事。”
他神情平淡,垂下睫毛,“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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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吧,回头我带人去你家救你。”夏帆说。
夏帆大学时候公开出柜,还因为喜欢男人的事情,跟家里闹了一通,许志程用这件事教育了孩子很多次,说夏帆是倒反天罡、忤逆不孝。
许半闲当着许志程的面很少提夏帆,自己这个情况,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谈恋爱,万一哪天事发,怕夏帆背上个教唆的罪名,他怕连累夏帆。
其实,万一事发,夏帆去是没用的。
但许半闲没有说,他拨开酒杯,直接举起酒瓶喝了一口酒。
不管夏帆怎么说,许半闲的潜意识里还是想相信周庭知的吧。
他无奈地笑笑,周庭知这一年真教了自己许多。
如果说商场启蒙人是许志程,那周庭知应该算自己的领路人。
思想不是一下就能转换过来的。
“其实。”夏帆开口,“商业上的东西我不懂,但是宁舟说这一年你做得很好,你只是缺少经验......”
“别!”许半闲打断夏帆的话,“这一年我都是跑腿的,事情都是周庭知做的,跟我无关。”
夏帆这人特别适合当兄弟,不管是非黑白,没有三观地无条件相信兄弟。
兄弟说周庭知能力强,他就崇拜。
兄弟说周庭知卖身上位,他就跟着骂。
得亏宁舟和许半闲都是正经人,不然他们三个小团体也能称霸一方。
“我爸应该不会知道。”许半闲安慰夏帆。
毕竟自己不说,周庭知大概率也不会说。他得到他想要的,自然会保全自己的脸面。
“就算知道了也没事,我姐会回来救我的。如果能以后再也不逼我接触生意上的事,就更好了。”
“你姐要是知道你跟周庭知上床,估计会直接给你爸递家法。”
7. 从小立志做top(下)
许氏大厦,董事长办公室。
周庭知看着空旷的办公室,问助理小王,“许总今天还没来吗?”
小王是许半闲的助理,许半闲不在,正乐得清闲。
况且许半闲的行程单上空空的,近几天并没有什么事情。
小王心里想,今天是董事长没来公司的第二天而已,周总看得真紧。
不过许半闲是董事长,公司事务实际却在周庭知手里,他还是懂得分寸的。
小王:“许总可能是有事吧。”
自己的身体快被周庭知的视线刺穿了。
他低头收拾桌面上的文件,假装忙碌。
“提醒许总明天上午有会。”周庭知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
在家休息了两天,周庭知还是没有动静。
倒是助理给自己打电话,提醒自己参加明天的经理办公会。
星诺去年刚申请了低品位热源余热回收利用的专利,就得了几家投资公司的青睐。
经过几轮谈判,许半闲倾向于国内的圣列斯集团,而周庭知更偏爱国外的乔治基金。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僵持不下,明天的会议就是为了选定投资人,做进一步接触。
许半闲理解周庭知的选择,能源回收的国际市场非常广阔,且目前国际上并没有公司掌握低品位热源回收技术。
周庭知是个野心家,并不满足于国内市场,等国内市场拓展开来,国际市场早凉了,毕竟技术更新换代,后浪随时会来。
可许半闲只想稳扎稳打,先做好国内市场,完成跟许志程的约定。
至于星诺以后能走到哪里,那是后面接手人该考虑的事情。
本以为自己还会在星诺继续待个半年一年,没想到小兄弟不争气,先惹了周庭知,周庭知想要星诺,那就给他好了。
毋庸置疑,以周庭知的能力,星诺会更上一层楼。
“叮——”
夏帆的每日问候短信到了:【今日平安否?】
夏帆比宁舟靠谱,每天一个短信,是真的害怕许半闲被他爸打死。
许半闲把电话拨回去,立刻被接通。
夏帆:“怎么样了?警报是不是解除了?周庭知逗你玩儿呢吧?他是不是没钱啊。”
许半闲:“但是周庭知的野心不小,应该是没筹到钱吧,留我多快活几天。”
夏帆还在读研,寒假里闲得很,到处参加party。
许半闲在家憋了三天,都快长毛了:“今晚有活动吗?带我一个。”
反正公司都决定不要了,还开什么会啊,及时行乐。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见周庭知,人生第一次,迷迷糊糊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情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睡过之后再见面,总觉得尴尬。
许半闲想再躲几天。
“有啊,但是不能带你。”夏帆补充道,“就今天不能带你。”
今晚夏帆参加的是一个美0聚会,不能带1,也不能带圈子外的人。
几个漂亮的0在一起聊聊私密话,扒一扒最近出现的新鲜的帅1什么的。
许半闲难得主动要求参加聚会,夏帆不免有点遗憾,但他转念一想。
“哎!半仙儿,你怎么确定你是1的啊?”夏帆问。
许半闲有点想笑,他反问夏帆,“你怎么确定你是0的啊?”
夏帆大大咧咧的,“在床上被压的就是0啊,这还用确认吗?”
距离确认关系已经过去两天,夏帆和宁舟干柴烈火,浓情蜜意,自然都做过了。
从前,夏帆不太喜欢参加什么美0聚会,这次是因为遇到了一点儿床上的小问题,想去取取经。
所以,今晚的聚会是一定要去的。
但是许半闲这个不开窍的,也是要嘲笑的。
“哪有人像你似的,稀里糊涂第一次就没了。”
“哎,我说,你该不会也是0吧。”
“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去?”
“算了吧,我一大猛1,就不去跟你们凑热闹了。”
许半闲拒绝了夏帆“装0混入”的提议,挂了电话。
位置问题,已经困扰了许半闲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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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立志做top是一回事,但能不能做top又是另一回事。
每个人小时候还都梦想考清北呢。
周庭知工作的时候,冷腕铁拳,根本看不出是同性恋,更别说还是0。
许半闲怀疑过,但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做0。
毕竟一切征兆显示,自己才是上面那个。
周庭知不像0,但自己也不像0啊。
两同相遇,一上一下,一1一0。总不能俩人型号不和什么都没做吧。
什么都没做周庭知哭什么,周庭知身上那些痕迹哪来的,周庭知怪异的走路姿势怎么弄的。
他爬自己的床,就是要钱要公司,以身体来交换资源的人,是没有底线的,遑论挑上下。
许半闲在这两天内多次说服自己,只是心里觉得不安。
周庭知的工作能力,他是知道的。
有些可惜,如果不走这些邪门歪道,再过几年,按他的本事也会出人头地,但是架不住他心急,走了弯路。
夜里,许半闲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本该装着各种极限运动的脑子,现在全都是周庭知。
星诺真的能托付给周庭知吗?
周庭知跟许家是一条心吗?
万一他是条贪心不足的豺狼,自己不就是许家引狼入室的罪人了吗?
许半闲烦心地胡乱撸了把头发,暗笑自己的杞人忧天,是张家界翼装飞行不够刺激,还是阿尔卑斯滑雪不吸引人?
既然要做纨绔,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吧!一家公司而已,许家还是丢得起的。
经此一事,父亲一定不会再逼自己接手生意了。
他拿出手机翻看明天飞圣托里尼的机票,这个季节的黑沙滩寒风凛冽,最适合感受大自然的狂怒。
这一年为了星诺,只在偶尔出差或休息的时候,在国内玩了跳伞、蹦极,这些不痛不痒的项目。
为了星诺。
星诺。
许半闲腾得坐起来,咬牙切齿地退出机票支付界面,翻出了周庭知的微信:
【明天上午10点,聊聊。】
8. 挠手心(上)
许氏集团位于Q市市中心,是当年政府特批的办公园区,内有七栋单体楼。
主楼是一栋32层高的商务办公楼,许氏集团总部及所有二级公司都在里面办公。
控股企业原则上应该在东区办公楼,但因为许半闲的缘故,星诺被安排在了总部大楼的第9层。
九点半,一辆黑色牧马人驶进园区地库,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离入口最近的空车位上。
园区保安看清车上下来的人后,上前打招呼。
“小许总,这边停车区还空着呢,您停这边,上下电梯方便。”
距离电梯间最近的两排车位,是领导们最喜欢停的车位。
职员们不愿意在上下班时跟领导碰面,车都停得远远的,后来就默认成了领导停车区。
许半闲抬眼一看,都是些眼熟的豪车。
这帮高层领导,都是职场老油条,家里不止两三台车,但开进园区的,永远是那辆低调沉稳又不失尊贵的。
所以,许半闲扫了一圈,一辆银色欧陆在一众深色系车里十分亮眼,车主品味不俗,许半闲不由多看了几眼。
园区没见过这台车,应该是新提回来的。
许半闲问旁边的保安,“这是谁的车?”
“哟!”那保安一挠头,“许总,我八点刚换班,这车是我换班之前停进来的,我这就帮您问问。”
这年头,三年只开一辆牧马人的富二代忒少见呐。
而且,平日里许半闲没有少爷架子,跟保安也能坐在楼底聊半天,所以保安们都挺喜欢他。
许半闲就是随口一问,说声“不必麻烦”就走了。
电梯直达32楼,周庭知金主第一嫌疑人的办公室。
这门有点好看,许半闲仔细欣赏了一阵,才提起一口气进了门。
许满川把头埋在一堆文件夹里,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许半闲本想旁敲侧击下,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满山也有事情要问他,并且直截了当。
“小闲,你交女朋友了?”
“没有啊。”许半闲一脸茫然,下意识回答。
许满川看着自己的弟弟,穿着浅灰色西装,平整妥帖,人模人样的。
他蹙眉严肃道,“你长大了,哥哥不插手你的私事。但是男子汉做了就要负责,咱们家容不下那些花花绿绿的事情。”
看许满川正经八百的神情,许半闲闭嘴了,他觉得自己想问的话,是对哥哥的侮辱。
但是,如果不是哥哥。
更不可能是爸爸。
许半闲想起许志程老古板、老封建的样子,一个激灵。
如果让老爸知道自己有对于他人品与道德的怀疑,哪怕是0.01秒,许半闲一定会被剥了皮挂在家门口的歪脖树上。
“哥,你觉得周庭知......”
许半闲的话被桌上的电话打断,助理提醒许满川五分钟后有会议。
许满川挂了电话,站起身来解释,“北边的天然气管线突然出了点问题,我约了几个工程师一会儿讨论下实施方案。”
他将衬衫扣子系好,扭正领带,接着说道,“周庭知也要参加,你要不要一起听听?”
天然气管线是大事,哥哥经手的都是大事。
许半闲懒得听,也听不懂,以总经理弟弟的身份参会,听起来就不伦不类。
他提醒许满川说,“姐姐带着雨晴回家了,你晚上早点回家,咱们一起吃个饭。”
跟着许满川一起离开办公室,就看见周庭知等在走廊里。
宽阔敞亮的落地窗,周庭知站在一棵高大的发财树旁。
笔挺的黑色西装平正板直,腰背衬出一道利落的弧度,看上去比发财树还要挺拔。
许半闲先看到了他,但并未出声,只是悄悄挪开了视线。
“庭知,走吧。”许满川叫他。
周庭知回头,表情是沉静的,眼里却带着笑意。
“许总稍等,我有话和小闲说。”周庭知的目光看向许半闲,仿佛是专门为他而来。
许半闲心里翻了个白眼,跟你很熟吗?小闲是你该叫的吗?
星诺里,大家称呼许半闲为许总。
在许氏,兄弟二人同时出现,员工们就叫许总和小许总来区分。
但在公司里,除了父亲和哥哥,没有人敢叫小闲。
许半闲满肚子的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许满川似乎很喜欢周庭知和许半闲关系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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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满川很满意星诺现在的成绩,弟弟看起来成熟不少,他拍拍周的肩膀,“我弟弟跟着你长进了不少,你费心了。”
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许满川带着助理先去了会议室。
周庭知为了跟许半闲的会面,早上七点就到了公司。
处理完昨晚让助理送来的文件,又快速跟项目经理们过了一遍项目进度。
本想直接去许半闲办公室,许总助理又来通知他参加方案研讨会议。
“抱歉,我突然有个会。”周庭知说。
许半闲没有说话,周庭知看起来有些着急,“勘探发现管线周边有土壤位移风险,是突发情况,我也没想到。”
“别着急,我哥说管线已经隔离了,现在只是有资产损失风险,不会有人身事故发生。”许半闲下意识安抚。
周庭知一愣。
他走近一步,捉住许半闲的手腕,“我不是急那个,我怕你不等我。”
手掌的温度透过衬衫,灼得人不自在。
温热的气息围绕在许半闲周围,他手腕微收,向后退了半步,“工作要紧,别的事可以下次再说。”
周庭知嘴角一翘,握着他手腕的手收紧,将人又拽上前,“那你等我,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下午有经理办公会,晚上要回家吃饭,许半闲的事情不想再拖,午餐时间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蹙眉道,“放手。”
32层是董事长和总经理办公室,现如今空空荡荡的,除了两个活人,唯一会动的就是监控上点点闪烁的红光。
周庭知没得到回应,自然不会松手,反而顺着手腕,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你中午等我,我才放手。”周庭知无赖道。
许半闲气急,另一只手抓住手腕就往回扯。
周庭知怕弄疼了他,只好松手,临分开前还用拇指指腹在许半闲的手心刮了一下。
真是轻佻,许半闲暗骂。
周庭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笑吟吟道,“过了今天,我不见得愿意跟你好好聊。”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周总真是好手段。
许半闲咬牙道,“我在办公室等你。”
9. 挠手心(下)
第九章
开会三小时,周庭知盯手机两小时。给许半闲发了几十条消息。
怕刚才欺负狠了,许总反应过来,气急跑了。
沉石入海,许半闲没有一条回应。
周庭知又切了钉钉,发了两条消息。
果然,不到半分钟,钉钉消息变成了已读。
很好,已读不回,赌气的小许总真可爱。
***
9层,星诺董事长办公室。
一旁的手机响个不停,许半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
【下属可以握老板的手吗?】
【对男人轻声说话有反应正常吗?】
【被下属挠手心该怎么办?】
啊!疯了疯了!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嘛。
一定是自己单身多年,憋太久了。
周庭知靠在耳边的一句“乖”就能起了反应。
一定是这句“乖”跟那个人太像了。
一定是这样。
助理小王已经进来两次了,一次送冰水,一次调空调。
许总陷在办公椅里,面颊泛红。
小王心想,怪不得人说年轻热血呢。这数九寒天的,许总还嫌空调太热。
但是空调已经调到18度了,许总脸怎么还这么红呢?
许半闲的电脑设置钉钉开机启动,消息进来,他随手点开。
【周庭知:中午想吃什么?】
【周庭知:私房菜可以吗?】
许半闲关掉界面,推开键盘,准备依旧不理。
又想起钉钉该死的已读功能,他扯回键盘,恶狠狠地敲了两个字。
天杀的周庭知!果然很会钓啊!
许半闲的青春期来得比较迟。
周围的男生已经学会了用手影响性{防审核}器官,模仿性活动。
而许半闲好像才开始性启蒙。
班级里的男生们会传阅杂志,在卫生间偷偷讨论女模特的身体。
后来,那些男生越来越大胆,传看人类生殖繁衍的秘密视频,并且在卫生间一起手|冲。
许半闲只是默默走进隔间,解决个人问题后,默默洗手离开。
他从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彼时他自视清高,认为那些男生非常低俗、猥琐。
他们的行为另人感到恶心。
可是性激素不清高,它平等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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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青春期男生身体里发芽。
一晚,睡梦中惊醒,许半闲迎来了他青春期的第一次遗精。
他开始感到恐慌,因为他的梦。
他只是梦见了一个男孩,看不清脸,但许半闲知道,是那个哥哥。
后来,他几乎每周都会做梦,梦里的人虚幻、朦胧,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每次做那个梦,他都要半夜起来换床单。
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许父许母,父母都欣慰地笑着,说他们的儿子长成男人了。
但许半闲却越来越不安,因为他隐隐地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他对女孩子没有那种蠢蠢欲动的探索欲望。
对那些在卫生间里裸|露着的男生也没有那种冲动,甚至生理性厌恶。
许半闲人生第一次感到惊慌无措,他是个怪物。
会议室里,技术总工正在做方案总结。
就看见平时不苟言笑的项目副总,对着手机翘着温柔的嘴角。
周庭知看着手机上【食堂】两个字,忍不住眉尾上扬。
他都能想象到许半闲气急败坏敲键盘的模样。
小许总还真是有趣呢。
10. 质疑告白(上)
一路都在打招呼的许半闲终于走进了食堂,看着人来人往他感受到了绝望。
早知道不说来食堂了,午休两小时,大家都想着早点吃完饭,还有时间休息一阵。
“食堂有包厢吗?”他一边点头回应同事的问候,一边问旁边的周庭知。
“你家的公司哎!你问我?”周庭知有点欠揍。
许半闲耐心有限,人群的目光快把他当午饭了。
“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问,别阴阳怪气的。”
“你确定要坐包厢吗?”周庭知右手虚护着许半闲的腰,帮他隔开人群。
许半闲视线下瞟,回避了他的好意。
没好气地说,“你觉得咱俩的事情,适合在大堂谈吗?”
“我是没问题的。”周庭知嘴上说着,手却揽过许半闲的肩,向食堂东边的楼梯走过去,“不过呢,食堂的包间比较大,我怕你觉得委屈。”
许半闲从没在食堂吃过饭,就算忙到无暇外出吃饭,也会让助理帮忙打包食堂的饭回公司吃。
所以,包厢的门一打开,许半闲愣住了。
这是一张足以容纳20人吃饭的大圆桌,而他们只有2个人。
周庭知推许半闲进去,随手将西装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然后大剌剌地拉开一把椅子,后退半步坐在其左边的座位上,“只能委屈小许总挨着我坐了。”
许半闲别扭地坐在了那把椅子的右边。
周庭知看着两人中间的空椅子,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包间一般用来进行时间紧凑的商务接待,平时都是锁着的。
哪家公司要用包间,提前打个招呼,食堂这边才收拾包间、备菜什么的。
这时的食堂经理站在旁边,笑得很勉强。
一位是集团的小少爷,经理见得不多,不知道少爷的口味和脾性,得小心接待着。
一位是手握实权的老总,集团项目10次里有8次都是这位老总招待的,可见地位之高。
这两尊大佛,不打招呼直接来用包间,食堂没有提前备菜,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在周庭知是知道情况的,没有为难经理。
“我和许总突然想吃食堂的饭,给你添麻烦了,帮我们打一些饭菜来就好,我们简单吃个工作餐。”
许半闲这才在经理与周庭知的对话里得知,食堂点菜需要提前备菜,平时只有外面的档口和自助餐。
他为自己一时赌气,给经理添了麻烦道歉,“抱歉,是我临时起意,给您添麻烦了。”
“我不挑食的,随便什么都好。”他补充道。
许总真诚的语气里,带着极大的歉意,让经理受宠若惊,他麻利地张罗了六菜一汤,又让后厨炒了两个青菜。
最后一道汤上桌后,周庭知客气地表达了谢意,“谢谢,咱们食堂真有效率。你忙去吧,不必管我们,我来伺候许总就好。”
许半闲感受到经理不敢直视,但蠢蠢欲动瞄自己的眼神,局促地抓起茶壶给周庭知的茶杯添茶。
“周总说哪里的话,父亲让我跟着你学习,你就是我的老师。”他眼睛盯着茶杯,头也不抬地说着违心的客套话。
周庭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摆弄茶壶的手,起了恶劣的心思,“那换学生来伺候老师?”
经理大概是听不出来的,只觉得是两人在试探交锋。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许半闲将茶倒偏在杯子外,此时没有外人,便拉下脸,重重地将壶磕在桌上。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许半闲气道。
“小许总在蜀地待过?变脸真快,刚才是谁说我是老师来着。”周庭知抽出纸巾,将桌上的茶擦干净,动作平稳从容。
许半闲腹诽,你才学过变脸,平时人模狗样的,怎么在我面前就这么无赖,真能装。
他小幅度扭扭身子,将身体正对着周庭知,严肃道,“周庭知,你正经些,我想好好跟你谈谈。”
周庭知想到按照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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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闲的性格,缩在壳里的可能性极大。
但没想到小许总这么勇敢,且......有点沉不住气。
周庭知身体稍稍坐正,嘴上却调侃道,“哦?我一直很正经啊,不正经的是你吧?”
这话不是给许半闲泼脏水,那天是许半闲趴在他身上不下来,非说他身上有兰花香,狗鼻子似的一直闻。
他招架不住,才找服务生开了间房。
自己那天确实是存了些私心,因为许半闲说他身上的味道让人安心。
周庭知便想,那就抱着他,哄他睡觉,酒醉是个很好的托词。
只是没想到后来许半闲酒品那么不好,手脚也不老实,还哭哭啼啼倒了许多听起来比真金还真的话。
许半闲对周庭知的精分似的油腔滑调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他只关心一个问题,“钱准备好了吗?”
周庭知自认为了解眼前人,殊不知时光会改变的,不仅是人的容貌。
他不理解,许半闲明明可以做好,却一直推脱。
明明可以去解释那些坏的流言,却选择全盘背下。
明明星诺走上正轨了,却可以不顾一切,说抛就抛。
他有呼风唤雨、挥金如土的资本,却活得这么憋屈、拧巴。
他盯着眼前人,视线仿佛要透过皮肉,分割骨血,直穿内心。
这样的许半闲陌生,又令人心疼。
周庭知叹了一口气,敛了神色,“我本来就没准备买。”
“为什么?”
“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抢你的东西。”
“既然不买,那天为什么那么说?”许半闲看着他,眸子写满怀疑。
那眼神令周庭知心痛,从前那双眸子里全是依赖和崇拜。而如今,同样的眼睛,却带着截然相反的情绪。
周庭知的手指指腹敲击茶杯,杯中的水一晃一晃,终于漾出来。
他满心满口的话,也如杯中水一般,再也老实不得。
11. 质疑告白(下)
第十一章
“那天我在生气,说了气话。”周庭知的声音沉缓,手指蘸着桌上的水渍乱画。
“为什么生气?”许半闲下意识问,说出口后才意识到不妥。
于是低头赔罪,“那天是我......嗯......第一次......”
周庭知诧异抬头。
“第一次......当1,弄......弄疼你了,我感到非常抱歉。”许半闲磕磕巴巴地将话说完整。
周庭知的眼神由诧异转为怔愣,随后清明。
他用手掌抹掉桌上随手乱写的许半闲的名字,嘴角轻挑。
又变成了那副欠揍的模样,“你还做过0?”
“怎么可能!”高昂的语调足以听出许半闲对这件事的介意。
“那就是第一次咯。”周庭知的眼角眉梢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许半闲这才反应过来,周庭知在套他。
“不,我不是......不是gay。”
许半闲低头夹菜,放进自己碗里又不吃,好像菜在碗里就能安定下来一样。
“我说过,那天晚上是意外,我真的不是gay。”他再次强调。
如果不是那晚听了太多的真心话,周庭知真的就信了。
“小许总,你怕是忘了那天晚上都说过什么了吧?”
许半闲一阵心虚,惶然抬头,桌上的菜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位置,都在自己顺手的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小许总就是向我出了个柜。”周庭知悠悠道。
“出了个柜“”被着重发音,许半闲耳朵尖一红,筷子一甩,正碰在面前的碗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脆声如醒钟,他压低声音吼道,“我是不是gay关你屁事,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庭知没想到他情绪突然激动,先是一怔。
随后歪着头,在审视,嘴角慢慢勾起,虽然绽出了洁白的牙齿。
许半闲被他笑得发毛,但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周庭知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星亮的眼睛漾着晶光。
“是gay我就追你。”周庭知手肘撑在桌上,向前离许半闲近了些,声音低浅带着魅惑,“不是gay我就掰弯你,然后再追你。”
不得不承认,周庭知的相貌长在许半闲的审美上。
一双睡凤眼本是精明又锐利,但内眼角轻微内眦,包裹了锋利。
面相上一看,就是干练机敏又不失温柔。
就比如现在,明明实在耍无赖,却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许半闲看着那张脸,笑得纯粹,如果不是自己有点戒心,恐怕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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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知不愧是周庭知,许半闲心里自愧不如。
留得许半闲在,不怕钱权不上钩。这脑子就是好用,算盘打得好啊。
“周庭知,你从我身上得不到你要的东西。”
许半闲想好好和周庭知聊聊,人才不能埋没,更不能走上邪路。
周庭知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眼皮下落,垂在眸子上,神色晦暗不明,“我要的,只有你能给。”
许半闲不知道该怎么和周庭知解释这件事。
人人都道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娇生惯养的孩子,父母溺爱,哥姐纵容,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哥哥不是亲哥哥,姐姐不是亲姐姐。
许志程原配死得早,除了旧友及公司元老,大家都不知道许半闲的母亲是许志程续娶的妻子。
许半闲是断不会争的。周庭知选择自己真是压错了宝。
许半闲的家事不能对外人说,他只能委婉劝导。
“周庭知,你是有能力的,慢慢走未来是坦途,别为了眼前的小高度,把未来都葬送了。”
这句话说完,许半闲的碗里多了一只盘剥完整的白虾。
周庭知抽出一张湿巾纸,仔仔细细地将指缝擦净,吐字不急不缓。
“我喜欢你,想追你,你以为是什么?”
12. 嫉妒疯长
“你喜欢我?想追我?”许半闲失神重复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出了声。
周庭知蹙着眉头,双唇紧绷,不解地看着。
许半闲的两颊涨红,大概是大小导致面部毛细血管扩张,但双耳与脖颈都是一片莹白。
笑声戛然而止,许半闲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表情。
正颜厉色,令人毛森骨立。
“周庭知,不要执迷不悟了,也不要白白糟蹋了喜欢两个字。”
周庭知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半闲,怎么喜欢两个字竟成了他的逆鳞?
他的喜欢怎么就成了“糟蹋”?
活了二十八年,周庭知第一次感到了无力,有劲不知道往何处使。
他没什么追人的经验,只是自始至终心里揣着一个人,默默喜欢而已。
“许半闲,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顾不上唐突,他只想要让许半闲看到自己的喜欢,他不想再逃了,也不想再让许半闲逃了。
“如果说非要有,那就是想要你,我只是想要你而已。”
宽阔的餐厅包厢,盛大的圆盘转桌,空荡荡,冷清清。
周庭知的声音消散在冷寂中,声波却一圈一圈,在许半闲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震得他耳朵里所有的细小绒毛齐齐起立,在耳朵里乱舞。
许半闲是不想相信的,但是内心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相信他啊,相信他啊。
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反戈相向:别信他,你身上除了钱,除了许家的血,还有什么是能让人喜欢的?
他笑了。勉强,轻视,作践,都在这个笑里,唯独没有笑本身的情绪。
“周庭知,那天,在竹林度假村,为什么,上我的床?”
混沌、茫乱、鬼迷心窍。
许半闲竟松了一口气,答案好像不重要了。
“因为我喜欢你,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喜欢你,而且已经很久了。”桌上的饭凉透了,被周庭知推在一边。
“那天我们都喝得不少,我......你醉得分不清人......你说我身上有兰花香,说你很久睡不好觉,说这个味道能让你安心。”
“对不起,我知道那样不对,但我抗拒不了,我没有存心不良,只是想让你睡一晚好觉。”
周庭知的声音渐渐低缓,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感到心虚。
他喝得不少,强撑着把许半闲弄回房间,许半闲却不安生。
一会儿说要看比赛,一会儿要喝冷泡茶。
非说房间里热,开空调又不肯,探着脑袋去窗外吹,最后还吐了自己一身。
周庭知好不容易给他收拾干净塞进被子里,他又开始哭。
说周庭知洗澡不脱衣服,是不是怕他。说自己正人君子,必不会做出格的事。
然后正人君子本君坐起来就扒周庭知裤子,非要一较高下。
再然后,事情就失控了。
许半闲不知道后面发生的种种,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酒桌上,大家轮流敬酒。
但是周庭知说的话,他是相信的。因为那段时间,他确实几天没有睡好觉,也确实只有兰花香会让自己安心。
所以,许半闲选择相信周庭知。
既然是个误会,周庭知不知道,自己也没什么捅破的必要。
在许半闲看来,所有的烦恼迎刃而解,毕竟“靠许半闲上位”比“喜欢许半闲”这件事情难搞多了。
“那天的酒太烈了。我确实不太记得。”许半闲开口,“那天说的事情永远作数,我说过,你拿钱来,我的股份卖你。或者你改变主意,不想要股份了,别的我也可以给你。”
周庭知紧蹙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我也说了,买股份是气话,我喜欢你,想追你,你让追吗?”
“不让。”
“你不让我就不追了?我干嘛要听你话。”看着许半闲和缓下来的神色,周庭知一屁股坐在刚才两人中间空着的椅子上,又恢复了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想谈的事情谈了,好像也没谈,浪费了一中午的时间,许半闲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随后起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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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庭知突然偷袭,压着他贴在墙上,这个姿势太流氓了,且背对周庭知,使不上力。
耳边拂来温热的气息,周庭知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会用行动证明,我是真喜欢你,纯粹的喜欢你。”
后背的温热离开,许半闲转过身来看着周庭知。
嘴角一弯,现在的问题很简单,不用卖股份,不用操心周庭知卖身给谁,只需要解决一个牛皮糖。
让牛皮糖死心的方式,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给他希望。
“周庭知,我有喜欢的人。”
他直视对方的眼睛,“那天我喝太多了,误把你的香水味当成了兰花香,抱歉。我不会喜欢别人的,我在等他。所以,请你不要浪费精力在我身上。”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许半闲那天说找个人好难,周庭知以为他只是想找个同类,原来是在找那个兰花香。
周庭知心里升起浓烈的嫉妒,他嫉妒那个人早早占据在许半闲心里。
他又有无数的懊恼,懊恼自己的胆怯懦弱。
如果早些时候,就不要管他是直的弯的,不要管什么怕吓到他,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冲到他面前,会不会现在站在许半闲心里的就是他周庭知了。
他嫉妒得发疯,将许半闲推在墙上,小臂抵住他的喉咙,动作飞快,许半闲始料不及。
小臂上抬,迫使许半闲仰起头,“你在等他?”
周庭知另一只手揉捏着许半闲的嘴唇,发狠一摁,“你的一厢情愿没有用,那么我就有追求你的自由。”
许半闲气急,奈何双手被禁锢,只好抬腿踢他。
周庭知就势将一条腿挤进了许半闲膝盖中间。
这个姿势丧失了主动权,另许半闲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开始剧烈挣扎。
因着小臂抵在咽喉处,呼吸不畅,他的声音都变得粗重起来,“周庭知你放开!我是你老板!”
说着,只觉喉咙上的力道轻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周庭知一口咬在了他的唇上,“对,你是我老板。愿意的话,你还可以当我老公。”
13. 杀了他
许宅,傍晚时分。
许半闲一进门就嗅出了家里的气氛微妙。
他凑到旁边换鞋的许满川耳边,压低声音问,“哥,气氛不太对啊,有亲情预警没?”
听见门响,许芸昭立刻迎过来,“小闲回来啦?”
许芸昭挽发盘头,精致的妆容难掩面色疲惫。
“到家了就进来,在门口咬什么耳朵!”许志程在客厅没好气地低吼。
许父许母在沙发上端坐,一脸凝重。
许半闲换鞋进屋,满脸堆笑,“爸,我最近可没惹您。”
许志程鼻孔出气,转头不理人,只盯着许芸昭看。
“爸,难得咱家今天人齐,您高高兴兴的。”许芸昭在旁边劝解,“弟弟们工作一天也累了,咱们准备开饭吧。”
坐在一旁的许母忙站起来,“对,对,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我去厨房看看饭好了没。”
许半闲环视一圈,没看到调皮的小姑娘,便问,“姐,雨晴呢?怎么没见她?”
“在楼上,阿姨陪着她玩呢。”许芸昭面色有些不自然。
许半闲不明所以,看向许满川,用口型询问。
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回应,但看面色,许满川也知道些什么。
全家都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那么就是大家不想,所以许半闲知趣地避开这个话题。
“姐姐,那我上楼陪雨晴玩会儿去。”许半闲说。
“站住。”许志程终于开口了,这一声急促又粗哑,“小昭,告诉他。”
许芸昭打量着父亲,眼睛里写满了抗拒。
“小闲今年23,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也要为许家出力的,你们不能一直这么护着他,也该让他经经事儿了。”许志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许半闲闻言,坐回沙发上。
空气中尽是安静的凉意,许芸昭还未开口,就红了眼眶。
“王信奇出轨了。”她说。
许半闲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走。
许芸昭一惊,冲过来拽他,“小闲,你干嘛去?”
“我去杀了他!”他双眼充红。
一声脆响!——
“你除了用拳头,用钞票,还会用什么解决事情?”许父喝道。
茶杯狠狠落地,迸裂出一地地陶瓷碎渣,细碎轻薄如刀锋,片片刺在许半闲的心上。
是啊,自己是个莽撞人,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只会用拳头用暴力,用钱用利益来解决问题。
拳头是自己的,钱是家里的,他只有这两样。
“王信奇那个王八蛋,不杀了他我也要阉了他!我姐为他遭了多少罪,他敢出轨!”
许半闲双拳紧握,双目布满红色的血丝,竟先许芸昭一步落了泪。
许母谷晓青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见客厅的情形,回头把跟着出来准备打扫的阿姨堵了回去。
无人说话,只有许半闲极度气急的沉重呼吸和许母收拾碎瓷片的窸窸窣窣。
许半闲出生的时候,许芸昭刚12岁。那时许满川参加游学不在家,爸爸在护士站签字,她偷偷溜进产房,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台子上的小肉娃。
许家人里第一个见到许半闲的便是她。
也许就是这第一眼的缘分,也许是一半的血脉相连。
许芸昭从小便对许半闲格外亲热些,许半闲也天天跟在姐姐屁股后。
饿了找姐姐,脏了找姐姐,作业写不完了找姐姐,被父亲训了找姐姐。
后来,姐姐带回家一个男人,父亲母亲发了好大的脾气,但是他们还是结婚了。
那时身高已经远远超过了花童的许半闲,吵闹着要给姐姐当花童,戒指递到王信奇手中的时候,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不忘威胁未来姐夫:敢欺负我姐,我就打死你。
婚后,在许家的助力下,在姐姐的操持下,王信奇的酒店经营越来越好,陆陆续续开了几家连锁。
姐姐怀孕之后,王信奇便让姐姐安心养胎,不再拿生意上的事情来让她烦心。
全家高高兴兴地期待着小宝宝的到来。
有一天,家里的司机匆匆忙忙来到学校,把许半闲接到了医院。
路上还跟他兴高采烈地说,“小姐快生了,许总和夫人说可以给你请假,让你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小宝宝。”
许半闲还手舞足蹈地在后座乱晃,“好哦!我要当舅舅啦!”
然而,到了医院,并没有迎接新生儿的喜悦。
哭天抹泪的母亲,沉默不语的父亲,一脸凶相的哥哥,还有满脸是血的王信奇。
许半闲这才知道,姐姐难产,可能要死了。
而平日恩爱的姐夫,比自己早来得没有几分钟。
医院的走廊里都是嘶吼声,嘈杂且有序。
“快去把主任叫回来,还有副主任。”
“立即通知麻醉科、重症医学科、呼吸科、心脏科、血库和新生儿科。”
“通知医务科,启动急危重孕产妇救治预案。”
“告诉血库,这边是羊水栓塞孕妇,启动优先级,协调其他医院调血。”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奔跑疾呼,各个房间门口都站着张望的人,一位医生在跟许志程交代病情。
“孕妇突发羊水栓塞,必须立刻终止妊娠,取出胎儿才能做进一步抢救,家属赶快签字。”
一大群穿着白大褂的人从四面八方奔跑而来,直冲手术室。
“前天也有个羊水栓塞的产妇,血库里还余着给她备的血......”
“那个产妇没来得及用呢,还剩2万多......”
“不够,快去联系血站,多备些。”
“家属,家属!医院备血不够,家属有门路的也要联系一下。快!能备多少备多少。”
许半闲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姐姐需要血,很多的血。
他顶着哭花的小脸问许满川,“哥哥,我也有血,我可以给姐姐用。”
他那么小,还不懂直系亲属不能互相输血,只知道姐姐不能死。
孩子在五分钟后出生,伴随着这个喜讯而来的是这个刚刚娩出胎儿的母亲,可能会被切除子宫。
王信奇在旁边抬起头,看看岳父岳母,没有说话。
许志程直接签下了手术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从头到尾没给过王信奇一个眼神。
两个小时后,胎儿被推出了观察室,送进了新生儿病房。
许父许母只是路过时匆匆看了一眼,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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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大门。
许半闲看着自己的小外甥女,打绺黏腻在一起的头发,乌黑发亮,发质像了姐姐。
小脸粉红,额头,脸蛋,下巴上还带着干涸的血渍,那是姐姐的血。
那个小胎儿离开妈妈的温暖,极度不适应,哭声嘹亮,仿佛在喊她的妈妈。
王信奇跟着去了新生儿病房,大概是安顿了下护工和月嫂,就回来手术室门口守着。
许满川让司机回家取了些软和的靠枕和棉被,一家人累了就轮流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躺一会儿。
许父许母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许半闲就在墙角蹲了一天一夜。
走廊里人来人往,医院的领导们来了,其他医院的医生来了,卫健委的人也来了。
每个人都往手术室里冲,可就是不见姐姐出来。
后来地方驻军的领导来了,他拉来了一个连的人民子弟兵,血够了。
许半闲只比医院的推车高出一个头,他看着一车一车往手术室里送血,又看见一袋袋黄色透明垃圾袋的空血袋被送出来。
可是,姐姐还没有出来。
他又急又慌,跑出去医院的小花园里,找个僻静的角落大哭。
由于哭得太认真,他根本没看到阴影下还坐着一个大哥哥。
那个哥哥给他接了杯热水,安慰他说,“你姐姐进去这么长时间,一定没事的。”
他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仰着脸问,“真的吗?”
那个哥哥说,“真的,这个病很吓人,前两天进去的那个人,刚进去就没了,听护士阿姨说,总共用了6000毫升的血。”
“你姐姐进去这么长时间,整个Q市的权威医生都在这里了,一定没事的。”
“但是那个人还是死了呀!那个人跟我姐姐是一样的病,呜呜哇......”许半闲哭得更凶了,身体直发抖。
那个哥哥慌了神,生怕这个小娃娃哭得把自己憋过去,他把许半闲搂在怀里,手心轻抚他的背。
“你别哭了,这么哭把身体哭坏了,等你姐姐好了,你还得接着在医院住。”
“你家大人呢?你出来这么久,他们该担心的。”
“你快回去看看吧,我看着好像有几个产科的领导急匆匆进去了。”
许半闲在那个哥哥的安抚下,很快平静下来,还打了个哈欠。
那个哥哥的怀抱好暖,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但他不能睡着。
他得回去守着姐姐,这个哥哥说得对,万一姐姐醒了呢,他也想第一个就见到姐姐。
回来医院,手术室门口围了二十几个人,他们在欢呼,在拥抱,在互相道谢。
被那个哥哥说中了!姐姐真的从鬼门关回来了!
他紧张的情绪一松,身体也跟着软了下去。
眼睛闭上之前,越过几十只疲惫又雀跃的脚,他看到了手术室门口的空血袋,一排排躺在墙根下,数不清。
六万毫升的血,相当于把全身的血换了十五遍。
他的姐姐,为了和王信奇的孩子,死了十五回,又被医生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王信奇这个畜生,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畜生,阉了他太便宜他了。
就该让他去见阎王。
14. 兰花味蹦极
许氏集团最开始是做煤炭运销起家的,1997年我国第一条长距离天然气管线建成,许志程嗅到了商机,加入了天然气管线建设大军。
事业盘越做越大,但政府对于天然气行业的管控越来越紧。
许志程及时抽身,成立建筑公司,投身房地产行业。
这些年,多少个同期创业的人倒下,多少个勇者又站出来。Q市商界大浪淘沙,只有许氏饱经风霜屹立不倒。
这得益于许志程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该抽身就抽身,赚了不在原地流连,赔了不想原地翻盘。
前些年,房地产泡沫破碎,多少富豪一夜破产。而那时,许氏早已转身投入到互联网金融领域。
许志程就是在那时感到年轻人的新奇玩意儿,自己力不从心。
好在后浪强过前浪,许氏集团在许满川的带领下转型,以Q市为中心,辐射全国,业务版图涉及能源运输、房地产、医药、餐饮、纺织、新能源技术开发、互联网、造船业等等。
主营业务必然被收割,所以许氏一直广泛投资,各个领域几乎都有培养目标。
唯独酒店行业,许氏没有涉足,一直在扶持王信奇的公司。
直到去年,许满川收购了竹林度假村。
“许满川!”许半闲后知后觉,揪着许满川的衣领,“你去年就知道了对不对!”
“那个王八蛋去年就出轨了对不对!”
许芸昭冲上前拉架,准确说,是许半闲单方面的发泄。
“小闲,小闲你别急,小川就是怕你脾气急才不告诉你的啊。”
许母在旁帮腔,“你放开小川,大家都是为你好,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为我好?”
“姐姐又忍了一年,现在才告诉我,是为我好?”
许志程严厉道,“你撒什么泼?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你怎么不想想一年前你在做什么?告诉你除了误事你还能做什么?”
许志程的诘问,如敲响丧钟的钟杵直击在许半闲心上,砸得生疼。
周庭知说过,自己年轻,容易意气用事,不顾后果,不够冷静。
父亲说的没有错,自己除了误事,什么也不能做。
看啊!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扶不起的阿斗。
可偏偏要把他扶起来挂在墙上,受人嘲笑。
许半闲硬朗攥拳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无力地松开十指。
也没什么,自己的确不争气。
“小闲,是姐姐不好,姐姐是想解决了再告诉你的。”许芸昭揉捏着许半闲的手指,给他放松筋骨。
谷晓青见不得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回护道,“老许,这一年你看见的呀,小闲已经在改变了。他才23岁,你要给他时间的呀。”
“23岁还是个孩子吗?”许志程鼻孔出气,细数道,“我23岁的时候公司都开两家了,小昭23岁的时候大着肚子跑业务鬼门关上走一回,小川23岁的时候在山沟里铺管道,立军令状做三个亿的业务。”
“他二十三岁在干嘛?一年赚了两千万,就大张旗鼓地跑去开庆功宴,本该如此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眼见着许半闲的脸色越来越颓唐,许满川赶紧给许志程端了一杯水。
“爸,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做项目的时候,是站在您的肩膀上。小闲这个公司不一样,没有任何基础,是从0到1的起步,在我看来能做到这个程度,是真用心了。”许满川劝道。
话赶话说到这里,许志程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他就着许满川搭得台阶往下,“从0到1比从1到10难的道理,还是我教你的,我用你说?”
许母在一旁对着许半闲使眼色,许半闲假装不见,撇过脸去。
许芸昭自责道,“都是我让家人担心了。”
这个家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觉得这么样好不好。
许半闲依恋家人的好,却也忌惮他们的好。
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那年,姐姐从手术室推出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都说脱离危险了,可是姐姐怎么就不醒呢?
不管家人怎么劝,许半闲就守在医院里,怕许父抓他回去上学,每次许父来医院时,他就躲到小花园。
那个哥哥每天都在花园的树荫下写作业,他就坐在旁边看着。
“哥哥,为什么你不在房间里写作业啊。”小许半闲问。
“这里清净。”哥哥答。
小许半闲缩回脑袋,低下头抠泥巴。
过了好久,许半闲都翻到两条小蚯蚓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哥哥问。
“哥哥嫌我不清净。”
小孩儿耷拉着脑袋,正把蚯蚓埋回土里,声音闷闷的,透露出委屈巴巴的情绪。
哥哥蹲在他旁边,用树枝轻轻给泥土戳几个洞,“土拍得太实,他们不能呼吸了。”
许半闲不说话,背过身去面朝灌木丛,继续抠泥巴。
“他们每天这个时间都会去病房里,我嫌吵,都会来这里躲清净。”哥哥说。
“他们是谁?”许半闲不解,“为什么会在病房里吵?哥哥说,不能在病房里大声说话,会打扰到姐姐休息。”
姐姐的病房到了探视时间也会有很多人,但是整个病房都很安静,大家怕吵到姐姐休息,说话都是悄悄的。
“他们是我的亲戚们。”哥哥回答,“吵一些很无聊的事情。”
十五六的少年已经很会藏心事,十岁的小孩还不懂个中缘由,只觉哥哥的家人们很不礼貌。
在他无意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哥哥忍不住笑了,“亲戚不是家人。”
大概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哥哥反问,“你怎么不在房间里呆着?”
得到的回答恰恰相反,“病房里太安静了。”
“而且,我爸爸会抓我回去上学。”小朋友做着夸张的、凶巴巴的表情,大概是在模仿爸爸。
“我不想回去上学,我想等我姐姐醒过来。”
“哥哥,你说姐姐什么时候会醒呢?她会不会死啊?”
小朋友的情绪阴晴不定,刚才还万里无云,这会儿看着怕是马上就要下雨了。
哥哥忙哄着,“医生最厉害了,他们说你姐姐不会有事就是一定不会有事。生宝宝很累的,你姐姐就是想多赖会儿床,别担心。”
他的话并没有让小朋友高兴起来,反而让小许半闲更难过了。
“姐姐如果不生这个宝宝就好了。”“姐姐一定很爱那个宝宝,所以才愿意生她。”“她还没见过她的宝宝呢。”
他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孩子话,逐渐转为抽抽搭搭的自言自语。
“姐姐也很爱我的,她说她是许家第一个看到我的人。家里除了阿姨,只有姐姐愿意陪我玩。妈妈总要照顾哥哥姐姐,不给我买玩具,但是她说她爱我。哥哥也爱我,但是哥哥没时间陪我玩,一见到我就要问我功课,我才四年级哪有什么功课啊。”
他陆陆续续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很多,说累了,就枕着哥哥的书包,躺在长椅上说。
说到最后,眼泪把脸弄花了,意识也模糊了,还在叽叽咕咕,“我不买玩具了,我认真学习,姐姐,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孩提时候的许半闲,想不出他有什么可以和上天交换的东西,玩具和学习,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乐和最痛苦的事情了。但是他愿意以此交换姐姐的醒来。
十三年过去了,许半闲对亲情的渴求丝毫未变,他想要家人们都在,陪他,爱他。他依然愿意用一切交换。
妈妈说,要让着哥哥姐姐,他从来不展露自己对公司生意的好奇。
爸爸说,要学习经商,他就进了星诺一点点儿从头学。
哥哥说,男子汉长大了,要为家里分忧保护家人。他提着拳头就可以冲去和王信奇拼命。
他努力地追,努力地抓,可是好像永远有人不满意。
还是跳伞简单,脚下一迈,轻而易举。
许半闲突然灵光一闪:“姐,要不我绑了那王八蛋去跳伞吧!国内太低了,去英国跳,我就不给他开伞,吓死他。”
小时候的许半闲,还不懂生死的意思。
只知道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的意思。
他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姐姐,就想哭。从前大人们说过,人都会死,死了之后就会到天上重逢。
小许半闲就想,如果姐姐死了,那我也死,这样我就又能见到姐姐了。
可是后来,医院里的那个哥哥告诉他,“如果你死了,你的爸爸妈妈哥哥都会伤心的,人不可以轻易死去。”
于是,小许半闲天真地想,如果拴上一根绳子,从山上跳下去就死了。见完自己想见的人,绳子把人拽活过来,这样就好了。
那个哥哥听完他的话,就笑了。
“你说的拽根绳子不就是蹦极吗?”
那是许半闲第一次听说蹦极。
那个哥哥的话,给许半闲种下了一粒好奇的种子。
15岁时,好奇的种子终于长成了花。
他偷了许满川的身份证,体验了一次蹦极,虽然只有50米。
双脚踏出前的忐忑,下落一瞬的失重感,肾上腺素飙增的兴奋,头脑充血的胀痛。
那个瞬间,兰花的香气充盈鼻尖,他爱上了蹦极。
许半闲突然一本正经,神情极其认真,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却把家里的人都逗笑了。
除了许志程。
许半闲想起,上次挑战高空跳高,父亲是在下面亲眼目睹过程的人。
酸涩瞬间涌上心头,他扭捏地靠近许志程,用头发蹭蹭他的脸,像是讨好。
许志程没有躲,只是阴沉着脸,拍拍许半闲的后脑勺。
“来听听小昭的计划吧,跟你哥哥姐姐多学学,沉住气才能成大事。”许志程说。
一年前,许芸昭发现王信奇出轨后,没有声张,一边收集证据,一边瞒着父母跟许满川商量自己的计划。
但许志程身经百战,有着极其敏锐的商业嗅觉。
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
明明之前跟小昭说好的,许家不再额外投资酒店,但是许满川突然瞒着家里,收购了一家竹林度假村。
而且是在上头刚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许家在郊区,挨着古县城遗址的那块地之后。
如果是正常开展商业行动,许满川不必偷偷摸摸。
现在,竹林度假村的实际控股人是陆金投,与许氏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人,细细查来,这个人是许氏集团三级控股企业参股公司的董事。
十年前,跟着许满川在一线公司一起挖过三年管道的人。
从前只觉女儿干脆利落,做事雷厉风行。没想到,还能张弛有度,进退得当。
许志程欣慰的同时,也心疼女儿暂时的隐忍。
但隐忍是一时的,要想一击即溃,许芸昭必须装。
全部心思扑在家庭上,全心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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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相信王信奇,为了王信奇可以和娘家翻脸,这样的妻子,才能让王信奇放松警惕。
可今日,王信奇得寸进尺,将情妇带回家,被雨晴撞了个正着。
许芸昭回家时,面对的便是雨晴的哭诉,与王信奇的虚伪嘴脸。
股权转让协议刚刚生效,下一步的计划还没实施,许芸昭只能忍。
而王信奇不出意料地选择了相信许芸昭的委曲求全。
是啊,在王信奇那个蠢人的脑子里,没有了子宫不能再生育的女人还能怎么硬气呢。
因着雨晴的发现,许芸昭的计划不得不提前。
婚前,王信奇为了向许志程表忠心,以王氏6%的股份作为彩礼,向许家提亲。并且表示,婚后王氏集团里王信奇的个人股份会与许芸昭平分。
彼时,王氏只有一家没有产权的酒店,空壳子一座,股份并不值钱。
承诺平分的股份是法定的,无论王信奇愿不愿意,婚后个人股份的增值部分都是二人婚内共同财产。
许志程并不同意,可奈何不了许芸昭铁了心,甚至连6%的股份都想带回去。
年轻的心总是沸腾的,为爱沸腾,为独立沸腾,为梦想沸腾。
21岁的许芸昭心高气傲,想证明自己看男人的眼光和做事业的能力,想为自己的爱筑堡垒。
这世间,哪有父母能拗得过儿女的呢?
“我发现王信奇故意做低估值,想低价收购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获得更大话语权。古县城复建现在有风声说政府想尝试PPP模式,王信奇想吞掉古县城复建后的全部运营。”
“幸亏爸爸当年把6%的股份转到许氏名下,这个漏洞是王信奇自己开的,我把我手上的全部股份都转给了许氏。”
姐姐的打算非常周全,王信奇察觉后,股份已经转让,卖股份的钱夫妻二人各得一半,但远低于股份本身的价值。
除非王信奇承认自己贿赂审计做低估值,否则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并且王氏一直没有上市成功,转卖股份给内部股东不需要召开董事会。
“姐姐,去年王氏借壳上市搁浅,也是你暗中操作的吗?”许半闲想通其中关窍,自然而然发问。
看到大家眼睛都在盯着他,又局促地补充道,“我听周庭知说的,他说那个壳出了点问题。”
许芸昭面色一凛,泛出恨意,“我还没如愿,怎么能让他先如了愿。”
在一旁沉默的许满川这时开了口,像是巧合,但确实解答了许半闲心里的疑惑。
“我让庭知安排了个靠谱的公司去买那个壳,一直出价比王氏高,拖了两个月时间。”许满川说。
“周庭知也知道?”
许半闲有些生气,家里人瞒着自己就罢了,周庭知知道也瞒着自己。
可他有什么立场生周庭知的气呢。
接下来许满川的话,让许半闲稍觉满意。“庭知不知道,家里的事没必要人尽皆知,对计划无益。但借壳上市方案出台后,就瞒不住了。”
他看向许半闲,“我们一家人一条心就够了。”
许半闲突然想起来什么,看了眼许志程,略有心虚地问道,“爸,王信奇当年送我的1%的股份在哪里?”
许半闲18岁生日时,王氏依托许志程的关系,拿下了某天然气国企集团的三年的会务服务。王信奇为了讨好许志程,便将王氏1%的股份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许半闲。
那时王氏1%的股份分红已十分可观,但许半闲向来不缺钱花,也没太在意。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股份是在自己名下,还是在由别人代持。
虽然还不知道姐姐的全盘计划,但是王氏的股份自己也没用,都给了姐姐,姐姐就能多一些胜算。
“你既然主动提到,今天就正好跟你商量这个事情。”许满川看着许半闲说。
“你手里的王氏股份,现在由周庭知代持......”
“什么?!凭什么他代持!”
“你坐下!”许满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半闲打断,他瞪了许半闲一眼,“你能不能有点耐心?”
“你的股份你自己不管,后面就交给信托公司。我们一直在培养周庭知做许氏的职业经理人,先用你手上那些股份考验一下他,他确实打理得井井有条。”
许芸昭看着兄弟两人的脸色,想接过话头自己来说,被许满川打断了,“你手上王氏的股份,许氏跟你用星诺的股份置换。集团在星诺持股40%,用12%的星诺股份换你手上的1%。你考虑一下,换不换。”
许半闲本来就是想把1%的股份给姐姐的。但是刚才一听,自己的股份都在周庭知手里代持,就心里不是滋味。
又一听,许满川愿意用用星诺的股份置换,这千载难逢把周庭知踢出星诺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他扬着脸跟许满川讲条件,“换可以,我不要许氏的12%,我要周庭知手里的9%。”
“胡闹!”许志程终于坐不住了,“你的股份你有支配权,周庭知的股份周庭知就没有支配权吗?”
一言不发的谷晓青忙站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卖不卖换不换的,小闲的就是许氏的,为了帮姐姐他是愿意的呀。”
许半闲浑劲儿上来了,谁说话都没用,“我不管,我就要周庭知离开星诺。”
“行。”许芸昭应下。
许满川还想说什么,被许芸昭拦下了,“我就说小闲不喜欢周庭知,你们非得送到眼前给他添堵。股份是我要的,事儿我来处理。”
15. 你让不让追?
三天后,周一。许氏集团大厦9层,星诺董事长办公室。
许半闲低着头翻看桌上的投资计划,这是他从头翻阅的第三遍。
周庭知坐在许半闲办公桌的对面,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许半闲。
在头顶的发旋快被周庭知的目光点燃时,许半闲终于抬起了头。
“不躲我了?”周庭知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
这三天,许半闲又在躲着周庭知了。
一是因为他逼着姐姐收周庭知的股权,二是因为食堂包厢里那个侵略性十足的吻。
周庭知的唇很软,气息很热。就像现在,咖啡渍沾在圆润凸起的唇珠上,仿佛也扑着热气。
许半闲失神地摸了下自己的唇。
“怎么?小许总也在回味吗?”对面的人挑起眉毛,嘴角漾着坏笑,耐人寻味。
一小时后,星诺即将和投资人开展一场投资恳谈会,眼下总工程师、研发负责人、财务总监、风控总监,正在周庭知身后不到两米的沙发区盯对会议资料。
许半闲视线的余光被那群人牵着走,掩耳盗铃地举起咖啡杯,“入口微酸,回味无穷。”
忽然,周庭知倾身过来,放低声音问道,“你喜欢酸的?但是我喜欢甜的,食堂包厢里的咖啡就非常甜。”
食堂包厢里哪有什么甜咖啡,那天两人喝的明明是太平猴魁。
周庭知是商界精英,是业界传奇,是素日不苟言笑的严肃上司。许半闲余光一直扫在沙发区的那群人身上,名声对于周庭知来说,很重要吧。
他牵动半面嘴角,同样压低声音冷笑道,“你想当众出柜就声音再大些。不然就别发疯。”
“也未尝不可啊。”周庭知突然坐直身体,歪着头看他,“我敢当众出柜,你就愿意跟我谈吗?”
许半闲是断然不敢相信的,这个社会虽然对同性恋包容性有所提升,但还没有哪个人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去赌。
特别是企业高管、公众人物,许半闲知道几个人是,但大家私下玩一玩,小范围内保守秘密,绝没有哪个疯子敢当众出柜。
断不敢想周庭知就是个疯子,他突然站起来,看着许半闲,用办公室里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办公室里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都凝固了,许半闲视线盯着这个疯子,不敢去看后面人的反应。
即使不去看,也能想象后面人的表情,平日里温文尔雅、公事公办的总经理,突然当众公开自己的感情状况,茫然中带着一丝窥探隐私的兴奋。
工作枯燥,一个关于上司的花边消息,足以在平静的水面下炸出一团团簇放的旋涡。
许半闲手握成拳,眼神诧异透露着凶狠,若不是办公室里有人,他可能会直接跳上桌子,捂住那疯子的嘴。
现在他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全身紧绷。看周庭知的神情,竟像是认真的,这人是个疯子,他真的不介意当众出柜。
凝固的空气仿佛冻结了时间,许半闲感觉好像过去好久,但其实也才几秒钟而已。
周庭知本来就是个绅士,然而爱意是毒药,随着岁月滋长,刺入皮肉,侵入骨髓。
扭曲的、潮湿的、见不得光的爱,在暗夜中沿着骨髓爬行。
他没有立场,他没有理由,他什么都没有,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但从那一晚后,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当许半闲目光涣散哭泣的时候,滴滴眼泪都砸在周庭知的心上。
他是喜欢男人的,自己是有机会的。
当许半闲扭动着腰身以上位者的姿态索要的时候,周庭知的心便发了芽。
他想要我,他不排斥我,换句话说,他可能喜欢我。
那晚不仅许半闲借酒哭诉,周庭知也哭了,多年暗恋有了可能,以后不必再旁观许半闲的生活。
因为他想努力一点,去追求他,让他的生活不再是“与周庭知无关的生活。”
许半闲是诱导毒发的药引,是燎原的星火,是送气球爆炸上天的针尖,是拯救周庭知多年爱意不得宣泄的出口。
那一天之后,周庭知就控制不住得发疯。当知道许半闲在等什么兰花香,就疯得更厉害了。
许半闲是他的,他的许半闲不准任何人染指,只能是他的。
他多想就这样坦然地出柜吧,让全天下都知道,周庭知喜欢许半闲。
可他做不到。
许半闲的眼神透着戒备,他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动心乱魄。
周庭知笑了,笑容掺杂着苦涩,这么多年都等了,怎么临到头来,反而不理智了。
而且,他也不想让许半闲担惊受怕。
他长舒一口气,开玩笑似的,“等融资完成,求小许总给我几天假,我追人去。”
许半闲脑子里过了无数个公关案例,在听到周庭知这句话时,终于松了口气。
僵硬的肩膀刚松懈下来,就看见周庭知又用口型补充道,“你让不让追?”
凝滞的空气被周总的一句话打飞,其他人发出跟着起哄的声音,许半闲顺水推舟应了句,“好啊,一会儿能敲定初步投资协议,我给全公司放一天假。”
沙发区传来了欢呼的声音,大家跟许半闲道谢,许半闲并没有应。
“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去会议室吧。”许半想扬手站起身,借着周庭知身体的遮挡,压低声音恐吓道,“我给周总放一辈子假,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众人接二连三地走出办公室,此时办公室里只剩周许二人。
周庭知绕过办公桌,挡住他的去路,“小许总,听说你想要我的股份?”
“不是要,是换。”许半闲不惧畏他,仰起头来和他对视,“除了星诺的9%,我还要你把代持我的股份都还给我。”
周庭知的眼眸深邃,漾着晶亮的光,轻佻道,“星诺的9%给你,我在许氏的股权也给你,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但代持的股份不能给你。”周庭知盯着他的眼睛,眼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可是你爸把你托付给我的凭证。”
许半闲七窍冒烟,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怎么这么难搞。
他转变思路,改为语重心长地劝慰,“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这样死缠烂打没用,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周庭知听后,满不在乎地说,“现在你也不喜欢我啊,所以在我看来,和现在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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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地将身体前倾,用暧昧的语气打趣,“而且,小许总用你的讨厌威胁我,看来你已经认可了我的喜欢呢。”
许半闲当了二十年的小太岁,第一次感受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他冷笑一声,“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周总,私下竟是个无赖。”
周庭知并不介意,反而更加无赖,伸手摸了下许半闲的耳垂,“我只跟我喜欢的人耍无赖。”
许半闲气鼓鼓的,有力没处使,下意识就想动拳头,又考虑到这是在办公室,而且许志程最讨厌自己用拳头解决问题。
况且,如果拳头能解决问题,周庭知早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许半闲看着眼前的人,沉稳干练,总有办法,把对手气得跳脚,自己却沉稳地靠在对手的办公桌上修指甲。
“许总,乔治基金的人已经到楼下了。”助理小王敲门提醒。
许半闲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急匆匆地下楼去迎,再没多给周庭知一个眼神。
人人都不看好我,人人都道我年少气盛,我偏偏要踏出一条路,做出些成绩堵你们的嘴。
上周的经理会议已经议定了目标投资人,许半闲从大局出发,选择了国外的乔治基金。
手握全球唯一可能回收低品位热源的技术,投资公司自然好谈。前面的会三小时,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投资方案初步敲定。
最难啃的硬骨头都啃下来了,没想到谈判的末尾却横生枝节。
对面的技术总监James是个久居国内的外国人,金发碧眼,一口流利但口音浓重的中文。
他提出,“许总,贵公司的能力我是绝对相信的。但是据我所知,您接手星诺不过一年,恕我直言,我对您的领导的前瞻性、稳定性存疑。”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我投资你,是因为你背靠许氏集团,但是你这个人,我信不过。
许半闲明白,23岁的公司董事长,初出茅庐,媒体报道满天飞,没有一条是跟产业相关的,全是花边儿。
自己是不值得信任的。
若是一年前的许半闲,他定会一拍桌子,“不相信还谈个毛,老子到哪儿融不来你那2000万美元。”
可是这一年他确实改变了很多,虽说难免心浮气躁,但也懂得周庭知说的“大局观”“前瞻性”。
还有许满川那天晚餐后跟他说的,“父亲老了,大姐拿回王氏后自顾不暇,许氏要走一条全新的路,能指望的只有我们两个,哥哥需要你的帮助,你要快点长大。”
他的哥哥并没有因为他是隔着血脉的弟弟,就忌惮他的长大,反正坦诚地告诉他,我需要你,你要快点长大。
许半闲满心满怀的温暖,涨得满满的。
行吧,豫让漆身吞炭,勾践卧薪尝胆,今天他许半闲也隐忍一回,James信不过自己,那便推一个能信得过的人出来。
他看向周庭知,下了好大的决心,转而对James保证。
“我确实还年轻,依靠许氏的托举和监管。但我有许氏最有能力的军师教导我,如您所见,星诺在我接手一年后,扭亏为盈,还拿下了一项专利技术。我跟您保证,只要我在星诺,周总就会一直在星诺,为星诺做舵手,把方向。”
16. 庭知哥
美其名曰亲切友好的恳谈会,实际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谈判。
耗时七个小时,中间还穿插着一顿工作午餐。
许半闲全部精力被耗尽,头昏脑涨,疲软地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眼前的人令他更加头疼。
这人如游魂厉鬼,贼心不死,纠缠不休。
“周总,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吧。”许半闲有气无力地抬眼。
看见周庭知也是一样的疲惫。和许半闲不一样的是,周是身体的疲累,而许半闲是大脑的疲惫。
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过脑子,那帮外国人太阴了,比中国人还会打太极,脑子跟肠子似的,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坑。
许半闲的办公室里间有衣帽间、休息室,还有一个独立的茶水间。
周庭知站起来,走进茶水间。
许半闲想叮嘱他双倍的糖,转念一想,算了,今晚没有加班的打算,咖啡派不上用场,好喝难喝无所谓的。
周庭知煮了一杯美式给自己,又找到茶杯,为许半闲泡了杯茶。
“小许总,将就着喝点,我只找到了蜜桃乌龙,这是你茶水间里最甜的了。”周庭知将茶杯放下,杯柄转至许半闲惯用的右边。
他转身坐在沙发上,单手松开一颗衬衫纽扣,仰起头将咖啡喝尽,凸起的喉结滚动两下。
“小许总没什么和我说的吗?”周庭知问。
许半闲闭着眼晴养神,对付那群外国人脑细胞都死光了,经验告诉他,转不动脑子的时候就少说话。
周庭知知他假寐,也不拆穿,继续感慨道,“小许总好谋划,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拿我做背书,这是想拴我一辈子?”
该来的总是要来,自己不能总是在被动被调戏。
许半闲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坐起来呷了一口茶,蜜桃乌龙口感细腻,入口先是浓郁的果香,后是清新的回甘,确实甜,也确实好喝。
他确实先斩后奏,但那是谈判期间的情急之举,总不能在谈判中落了下风。
“周庭知,那种情况下,我这也是无奈之举,James不信任我,眼神一直往你身上飘,话里话外就是告诉我,你是顶梁柱,你是压舱石,你是定盘星,我也没有办法,若是迟疑,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们我不行。”
“你也是星诺的一员,跟星诺共进退本就是你的职责。公司在这方面,不会亏待你。”
答非所问,避重就轻,开口就是公事公办,一套大仁大义的样子。
明知道周庭知不吃这套,许半闲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年轻,投资人不信任可以理解,好在公司有你坐镇,谈判都容易很多。”
周庭知拿出手机,手指翻动,但就是一言不发,就差在脸上写着,“勿cue,我不听。”
许半闲讲了一堆大道理,此人还是行若无事,波澜不惊。
他疲累至极,仰回沙发休养生息,反正是你赖在我这里不走,我也多余浪费口舌。
与其被动出击,不如主动等待。
果然,沉默片刻,周庭知开口了,“小许总,你觉得爱尔兰和温哥华,哪个地方好玩一些?”
许半闲迷惑不解,半眯着眼睛看他,只见周庭知把手机伸出来,屏幕对着自己,屏幕上是:[世界十大旅行胜地推荐]。
“我老板给我放了一辈子假,我准备先出去玩两年。”话说得云淡风轻,反正就是不顺着许半闲搭好的台阶走。
本来上班上得好好的,位高权重,空降个老板的儿子来,拉着他下沉到三级公司白手起家。
老板的儿子还是匹野马,思维活跃从不按套路出牌,总是意气用事坏他的事,喝多酒了还睡了他,睡完他怀疑他是卖身上位,否定他的努力和成绩,还用家里的权势威压他,逼他出让股份。
最后用得上他了,就把他拉出来做背书。
许半闲在心里这么一合计,突然觉得周庭知闹脾气也是应该的。
自己真是个渣男,提上裤子不认账,还要用周庭知的喜欢来裹挟他。
难道周庭知是真的喜欢自己吗?自己都做到这样了,周庭知都没有恼,只是发发牢骚,闹闹脾气。
许半闲心里觉得好笑,心中暗自腹诽周庭知,男人至死是少年,周庭知至多三岁半,比我大五岁,还得让我哄着。
他接过周庭知的手机,直接锁屏放在桌子上,姿态也和手机一起,放得很低。
“周总,人也不是生下来就当老板的,我还在学习中,我爸和我哥信任你,你就帮帮我,等这笔钱到位,我给你报销出去旅行的钱。”
周庭知不为所动,许半闲继续半是游说半是哄。
“这一点我有很多不会的东西,都是你教给我的,我现在确实是想为许家出一点力,不想再像从前一样虚度时光,你得给个改过自新,浪子回头的机会吧,周总?”
"从前我心高气傲,总是跟你对着干,不服你的决策,从今以后,你就跟许满川一样,是我的亲哥哥,只要周哥发话,我一定好好考虑,虚心学习。"
前面的话还算好听,后面的话周庭知越听越不是味,怎么就成了亲哥哥了,话说的好听,意思可不太好听。
当年许志程说自己儿子一根筋,对周庭知百般劝说,细数儿子的缺点,请周庭知好好看管教育着,怕是全看走了眼。
许半闲生得七窍玲珑心,就是不忘正道上使。真要算计起来,就像现在,看着挺诚恳,唬着把人往套子里装。
周庭知也不是善茬,多活的五年不能虚长,眼见着许半闲越说越没边,马上都快给他养老送终了。
他立马打断许半闲的小算盘,“亲哥哥当不了,情哥哥倒是可以。小许总若是抹不开面儿,做男朋友我也不挑。”
他目光灼灼,语气平静地说着让人不平静的话,“小许总,你若是跟我谈恋爱,我心甘情愿给你拴一辈子。你考虑一下?”
许半闲一时语结,好一个斯文的流氓。
“周庭知,你正经些!”
茶杯与茶几的碰撞声透露着不满,周庭知并不在意。稍显无辜地说道,“我正经着呢,我说了很多遍,我在追你。”
他眼角微弯,瞄向许半闲,拉长着语调调侃道,“小许总才是不正经,不想跟我谈恋爱,还想吊着我一辈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吊你一辈子了?都说了权宜之计,这是权宜之计!”
许半闲真快没脾气了,没想到周庭知竟然能如此不要脸,好大个总经理,在董事长办公室里说这么恬不知耻的话。
他妈的,许半闲本体要压不住了,他想掀桌子。
说不过就动手,一拳头过去最能解决问题。
“龙生龙,凤生凤,小许总果然是商人之后,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啊。”
周庭知那边气定神闲,许半闲这边火冒三丈,明明拳头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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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解决问题的方式,偏偏成年人的世界要压制拳头。
“小许总博学,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怎么小许总,不能为了星诺隐忍一下呢?”
去他妈的压制拳头,许半闲噌地越过茶几,一脚踏在沙发上,双手揪住周庭知的衣领。
周庭知像是料到了似的,也不躲,只稍稍向右收收腿,以免许半闲没有发挥的地方。
“周庭知,我劝你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
因许半闲的动作,空气中扬起一些细细密密的小灰尘。
两人距离极近,许半闲都能看清一粒灰尘扑簌簌地落在周庭知根根分明的眼睫毛上,那粒灰尘又随着睫毛的扑闪飘走。
“我见什么好了?”周庭知垂眸看着自己衣领上攥紧的两只手,“这就是小许总给我的好?”
许半闲软了下来,周庭知是全程跟进乔治基金投资的,他最知道这次投资的重要性。许半闲知道,什么重要性紧迫性,他统统都不必说,周庭知无非是想逗弄自己,想让自己服软。
而自己即使不低头,这个投资也会继续走下去,只需要找许满川或者许志程,他们自然会劝说周庭知留下。
周庭知向来公私分明,不会因着自己与公事为难。
可是,姐姐的事情还没解决,哥哥一边要处理集团事务,一边还要帮衬着姐姐。
父亲这几年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不然也不会全然撒手集团事务。
他松开手,帮周庭知把衣领整理妥帖,低着头,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周总,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该意气用事总是针对你,你的能力和在星诺的贡献,我是知道的,没有你,星诺一定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说这些话实在难为情,许半闲低着头,视线微偏,不敢看周庭知的眼睛。
“周总,在我还不能独立运营星诺之前,请你多费心,再多教教我,带带我。”
这段话他说得诚恳,有那么几分情真意切的样子,哥哥说得对,自己历练太少,不能独当一面,不能为家里分忧。想要成长,周庭知是目前最合适的老师。
“刚才还叫哥来着。”周庭知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再叫一声哥来听听?”
自己主动叫人,和被要求叫人的羞耻感是不一样的,许半闲难以启齿,看着周庭知盯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周哥。”
“不好听,换个叫法,叫庭知哥。”
许半闲乖乖地改口,“庭知哥。”
眼前的人与幼时的人影重合,周庭知看得发怔。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许半闲的,半路杀出来个兰花香,周庭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只能暗自后悔,如果当初自己大胆一些,不畏头畏尾就好了。
“刚才说的让我教你,是心甘情愿的吗?”周庭知问。
“是,我想通了,我哥需要帮手,我想学习商业上的东西,以后能帮他做事。”许半闲点头,既然决定不再逃避,也大大方方地面对,不再扭捏。
“让我教你,你可要听话。”
“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虚心求教。”怕周庭知不信,许半闲还补了一句,“这回是真心的。”
周庭知嘴角一牵,坏笑道,“什么事都能做吗?”
联想到刚才周庭知的那些话,许半闲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我不是韩信,坚决不受胯下之辱。”
“......”
17. 初见往事
周庭知是真没想到,许半闲开起窍来转变这么快。每天勤勤恳恳上班,端茶倒水,真有那么几分拜师的姿态。
但让周庭知头疼的是,许半闲端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无缝插针。
他说中午一起吃个饭吧,项目的事还没讲完。
他就拿上笔记本,拉着周庭知一起去食堂。
他说一起去项目上,就开一辆车吧。
他就带着可研坐在后排,俨然把周庭知当司机。
周庭知忍无可忍,下班把他堵在办公室里,邀请他共进晚餐。
他可怜巴巴地说,“那天你答应过不逼我的。”
周庭知是真后悔啊,怎么就掉以轻心,把大灰狼当成小绵羊了呢。
这时,周庭知也不能耍无赖,毕竟那天许半闲情真意切,把帽子给他戴那么高。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情景,周庭知当日一定不会稀里糊涂就答应许半闲的条件。
“怎么?小许总当得豫让,当得勾践,却当不得韩信?”周庭知问。
“不是,周总,哦不,庭知哥,我是1,受不得胯下之辱。”许半闲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矛盾不解除,以后公事也别扭。”许半闲自顾自说着,“经过我这段时间的了解,你也是1吧?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咱俩是什么情况,但是让你做0委屈你了。”
“我这个性向和位置非常坚定,不会更改。所以你看,庭知哥,咱俩不合适,型号就对不上。”
周庭知彻底愣了,许半闲是1?
可是那天晚上......
他反复回想那天晚上的细节,自己的记忆确实没有错乱。
可是,好像一开始,许半闲是摆弄自己的玩意儿来着,难道那时候他是想1的?后来发现力所不能及,才勉强做0?
周庭知疑惑不解,“你以前又没做过,你怎么知道自己是1,还这么坚定?”
“我那晚跟你做过啊。”许半闲像看智障一样地看着周庭知,“我从知道自己是gay的时候,就是1,这个绝对不能改变。”
好叭,周庭知被许半闲的神奇脑回路惊呆了。
这就是小五岁的乐趣吧。
周庭知感觉自己都变得年轻和幼稚了,他配合着跟许半闲嬉皮笑脸,“但是,小许总,我的位置不坚定哎。我可以为你做0的。”
到手的兔子不能这么跑了。
显然许半闲不这么想,“周庭知,你严肃些。”
他一板一眼地分析,“首先,那天晚上,我把你睡了,这是事实。第二天我说补偿你,中间有一些误会,但是最终是你放弃了补偿。如果你后悔了,想要补偿的话,我的话还作数,这是我的责任。这件事是解决了的。”
“其次,我说希望那天晚上的事,到此为止,是你不依不饶说喜欢我,想追我。我告诉过你,我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我没骗你,我是真的有喜欢的人,所以咱俩不可能。我不管你的喜欢是真是假,但我拒绝了你,这件事也是结束了的。”
“然后,就是今天这件事,我真心请你做我的老师,帮助我管理星诺,董事长这个职务我卸不下去,职级上我比你高,但是稍晚一些时候,我会告诉我爸这件事,让我爸给你一把尚方宝剑,星诺的事情,你有优先决策权。”
“最后,我认为上述三件事情,都可以顺利解决。收起你那些无赖的手段,我们以后公事公办。如果你同意,我们之后就这样进行。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签一个书面协议。”
许半闲说得口干舌燥,他认为自己说得非常明白,现在该到周庭知做选择的时间,于是他端起茶杯走进茶水间,给自己添了一杯热水。
回到沙发区的时候,周庭知左手虚握成拳,手肘支撑在膝盖上,左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食指,皱着个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我上了床,你补偿我,不管我接不接受,这件事情在你那里单方面结束了。我跟你告白,你拒绝了我,这件事情在你那里也算结束了。”
周庭知声音沉沉的,嘴里嘟囔重复着刚才许半闲说过的话。
“这不公平。”他突然抬头,阴沉严肃,“感情的事情,又不是策划案,行就执行,不行就pass,感情如果能一锤子买卖,你跟你那兰花香怎么还不断?”
许半闲现在最后悔的大概就是嘴快跟周庭知说了兰花香,惹得他不依不饶,揪住不放,他怒道:“我跟你的事情,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周庭知哑火。
跟别人是没关系的,许半闲的感情跟别人是没关系的,他一直揪住兰花香不放,无非是想逃避一个事实,那就是许半闲不喜欢周庭知。
所以,即使没有兰花香,也会有桂花香,梅花香,菊花香,反正不管什么花,不论什么树,归根究底,是许半闲不喜欢自己罢了。
可他就该这么认输吗?
周庭知不甘心,这五年的喜欢,怎么能说放就放了?
“许半闲,我喜欢你,是真心的。”他双手扶着额头,将头发往后捋顺,长舒一口气,心中思量着哪些能说,哪些说了许半闲会生气,哪些说了许半闲会逃跑。
他决定从大一开始说起。
“你上大学那时,我是逻辑思维社团的社长。”
许半闲一惊,逻辑思维社团是他大一时候参加的第一个社团,他喜欢思辨,喜欢逻辑推理,所以当时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社团,但他却不知道周庭知是社长。
“我那时刚上研二,因为是跨专业读研,课题繁重,准备退社。新成员入社那天,我也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你。”
许半闲记得,别的社团是交社费就能参加,但逻辑思维社团是需要考试的,每届招30人,通过考试才行。
但许半闲不知道的是,社团成立之初也不限人数的,是社长太帅,成绩优秀,总有人慕名而来,根本对逻辑思辨没兴趣,还要在社团里滥竽充数。
所以周庭知忍无可忍,在社团招新时加入了考试,只有考试合格的人才能进去,这样就筛选出一批真的有点能力又真正喜欢思维逻辑的人。
“当时的题目是我出的,60分就能进社团,所以我设置了80分的基础题,剩下20分是拔高题,没想到你都做出来了,还在试卷上给我出了一道题。”
刚进大学的许半闲,心高气傲,试卷上的题目那么简单,他认为是这个社团名不副实,设置考试门槛只是招生噱头而已,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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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给出题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赵迪做不出来那题,就拿来找我,我一看非常刁钻,随手做了答案出来。那时候我觉得你真有趣,年轻气盛,有生命力。”
许半闲当时只是想如果社团里有人能做出这道题,就勉强留下玩一玩,如果没人能做出来,那这社团就是草包社团,也没什么可参加的。
后来赵迪学长拿着题找过来,说是社长不仅做出来了,而且又出了一道题给许半闲。
就这样,许半闲留在了逻辑思维社,可那时周庭知已经退社了。
社团的课程特别无聊,许半闲每次参与课程的动力,就是能来教室拿到新题。
再后来,见不到出题的前辈,许半闲连社团课都懒得参加了,每次都是直接找赵迪学长拿题。
江湖上只有关于前社长的传说,他一次都没见过他,更不知道那些题都是前社长做的。
听周庭知说起,他才隐约想起,怪不得第一次见周庭知的字时觉得熟悉,但又有些不对劲,社团逻辑题好像都是数字和图形来着。
其实许半闲是认识周庭知的,他一直以为是单方面的认识。
周庭知是Q大风云人物,成绩优异,长相也突出。
Q大的新生入学典礼是研究生和本科生在一起的,每个年级都有一位学生代表发言,周庭知作为研二学生代表发言时,许半闲就在台下。
周围人窸窸窣窣地说着关于台上人的八卦。
“听说周学长今年又是国奖,连着拿了五年国奖了。”
“是吗?这么厉害?是国家励志奖学金吧,听说他家条件不好。”
“不是,就是国奖,我打听过。国奖可比励志奖多三千块钱呢。但是难度大多了,他一直是他们系第一。”
周围一群人,男男女女,都在聊周庭知的八卦。
只有许半闲看着台上的人,想的却是,“他那么优秀,应该很累吧。”
许半闲再想不起来许多,他知道自己跟周庭知在一个大学,每逢学校里有辩论赛、建模大赛等竞赛之类的,偶尔去看热闹,总能看到周庭知在台上。
在许半闲的印象里,周庭知总是在台上的,跟他这种动不动就逃课的人,云泥之别。
也就是看着眼熟吧,大学四年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却没有想到,周庭知那么早就注意过他。许半闲现在有点相信周庭知说的喜欢了。
许半闲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唯一的念想就是那缕兰花香,所以他认定,念念不忘,便是喜欢。
也许是他的执念,幼小的记忆慢慢模糊,兰花香哥哥却一直在梦里。现在,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个哥哥的长相了,只记得兰花的香气。
有时他也怀疑,他喜欢的究竟是现实的哥哥,还是那个梦里的人,亦或是,只是喜欢自己的梦,喜欢那道清香?
但终究想不明白结果,只有找到那个人,才能验证。
被一个虚无的人拉扯,许半闲尚且魂牵梦萦。
那么周庭知呢,喜欢的人近在眼前,却从未上前,只做一个旁观者,又是怎样的牵肠挂肚。
设身处地,将心比心,许半闲竟觉得周庭知更可怜一些。
“周庭知,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18. 熟悉的香
周庭知的坦白,总算换得了许半闲的同情。
都说始于同情的爱情是卑微的,但周庭知并不这样认为。许半闲会心软,心软就会产生同情,而同情就是爱情的开始。
他再不会因为害怕自己的喜欢,而恶语相向。只是这个约法三章,实在令人恼火。
“第一条,我不会再贬低否认你的喜欢,同样,你也不要干涉我的喜欢。我们顺其自然,时间会告诉你,你的喜欢在我身上,就是浪费。”
“第二条,周庭知,请你正常些,不要再扮演纨绔无赖,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我们就正常共事,不要再有莫名其妙的举动。同样,我也会要求自己,不会再对你躲躲闪闪,避之不及。”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虚心求教,你不要藏着掖着,希望你能有问必答。出于对老师的尊重,我可以接受正常师生之间的交往,你也可以提要求,但是不能超出我的界限。我尊重你,你也必须尊重我,不能强迫我。”
周庭知当时云里雾里,只问了一句,“那你是同意我追你了吗?”
许半闲回答,“我不干涉,只要你不给我造成困扰。”
当时,没有仔细思考就满口答应了。
现在周庭知真是后悔莫及,谁能想到许半闲是只贼兔子,那么真心实意地给自己下套。
有问题的时候,跟在屁股后面,老师长,周总短,庭知哥一口一个,叫得那么亲。
只要周庭知一提出超过工作范围的活动,许半闲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惆怅又责备的样子,“说好你不强迫我的。”
这天,为了庆祝刚通过一个技术改造方案,小许总给公司职工提前下了班。
但是他自己并没有着急走。
昨天跟许志程汇报了工作进展,并且提出自己想做预备学院的设想,许志程称赞他最近有进步,肯在工作上琢磨上心,要请周庭知吃饭感谢一番。
许半闲看了会儿手机,又整理了桌面上的文件,办公室还是没动静。
平时下班时间一到,周庭知保准会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拖着他复盘今天的工作,拖到快吃饭的时候,佯装无意地看看表,邀请他顺便一道吃晚餐。
今天提前下班,许半闲食指拨开百叶窗,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
周庭知不会也下班了吧?
也对,从来没有约好下班要一起复盘,周庭知下班也没有义务通知自己。
许半闲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心想,喝完这杯咖啡,如果他还没来,我就走。
一杯咖啡喝得慢慢悠悠,许半闲关上了笔电,想想又开机,点出了金融视频课程。
夕阳西沉,最后一丝余晖被大地吸干,周庭知姗姗来迟。
两声敲门声响起,与敲门声同时响起的是周庭知懒洋洋的声音。“小许总,你还没走?不是在等我吧?”
早在刚才,许半闲喝完咖啡,就把办公室门大敞开,集体办公区灯都灭了。不用说话许半闲都知道,那个脚步声是周庭知的。
他把头埋在笔记本里,手上刷刷地记着笔记,写完这一段才摘掉耳机,按下空格暂停视频,迷茫问道,“周总什么事?”
说完便继续看向电脑屏幕,耳机一只塞在耳朵里,一只放在右手边,手里的笔不停翻转。
周庭知走到他桌前,看见笔电上播放着金融课程视频,进度条在30分钟左右,果真是在学习。
他笑着称赞,“小许总知道用功了。但用功也不能耽误吃饭,一起吃个饭吧。”
许半闲端起咖啡,这是他的第二杯咖啡了,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住嘴角的弧度,“这节课还没听完,周总自己吃吧。”
周庭知弯下腰,凑近电脑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轻划,无意间触碰到许半闲微微蜷回的手指,”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没关系,我等你。”
许半闲的手是刚才咖啡的温度,已然凉透。而周庭知的手,是炙热的。
他低头盯着周庭知手指拂过的那块触摸板,故作姿态说道,“说好你不强迫我的。”
周庭知只能拿出公事公办的谈判语气,“根据你我约定的第三条,你可以接受正常师生之间的交往,那么老师请学生吃顿饭,没有超出正常的范围吧?”
许半闲的眼睛炯炯有神,他抬起头认真地说,“怎么能让老师请学生吃饭呢,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该是学生请老师吃饭才对。”
他笑得狡黠,周庭知一不小心就放下戒备,“那就你请。”
许半闲笑得更开心了,双手一摊,“但是,我没有请老师吃饭的打算呢。”
郁闷,气结,张口结舌。周庭知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不信这个邪,却还偏被许半闲牵着鼻子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结业的时候,开课题的时候,老师们经常带学生吃饭的,不管谁买单,总要一起吃饭的吧!”
许半闲思量片刻,破颜一笑,嘴角弧度十分邪魅,“可是没有老师跟学生单独吃饭的道理啊?我担心被周老师学术潜规则呢。”
说什么怕被自己学术潜规则,许半闲才是学术狐狸精,还是只狡猾的男狐狸精。
周庭知觉得自己得抽空去医院看看肝了,气得肝疼真不是调侃,这个人精不给机会也就罢了,还要在言语上不落下风,这就是赤裸裸地勾引。
他咬着后槽牙,气呼呼说道,“那带上你的朋友,问问夏帆宁舟有没有时间。”
许半闲头也不抬,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下班。
“不行呢,他们两个都没时间。”
许半闲自然不能说他们两个在谈恋爱,你跟我上下级关系跟小情侣一起吃饭不合适。
“那你说怎么办?”周庭知不依不饶,仿佛今天这顿饭非和许半闲一起似的,也不知道是吃饭还是吃人。
许半闲穿好西服外套,拎上公文包,回手拍拍周庭知的肩膀,风轻云淡地说,“不如去我家吧。”
难以置信,大吃一惊,周庭知心里突如平地一声雷,炸裂狂涛骇浪,惊涛拍的不是岸,而是他躁动难安的心。
许半闲邀请他去家里,家是私人领地,许半闲在邀请他进入自己的生活。
周庭知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没有跟上许半闲的脚步。
短暂的停顿后,许半闲回过头,面露得意之色,促狭一笑,“上次我说完要跟你学习之后,我爸一直想感谢你。”
苍天呐,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
国家海啸预警中心预测海洋深处发生9级地震,或将引起海啸,周庭知进入红色预警状态,然后微风拂过,发言人澄清预警是联邦地质勘探局门口那条狗预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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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枯木逢春,实则是光头强已经开始工作了。
周庭知发现,自从约法三章后,许半闲好像更皮了,肆无忌惮地撩拨自己。
不,喜欢、搞暧昧,才能叫撩拨,许半闲这就是无事生非,这就是在作践、糟蹋、戏弄自己。
可是周庭知喜欢这样鲜活的许半闲,喜欢被他玩弄,自己的喜欢有很多,足够许半闲去挥霍浪费。
他面上古井无波,平静地应着“走吧,我也该去拜访一下老许董。”心里却有一直摇头晃脑的小狗,屁颠屁颠地绕着许半闲摇尾巴。
下去地库时,银色宾利解锁灯双闪,许半闲一愣,“这是你的车?”
“嗯。”周庭知眼中似有期待,“ 刚买的,好看吗?”
许半闲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略过那抹银白,“凑合吧。”
说完向着自己的车位走去,他才不会说,刚看到这辆车的时候就认为车主是个有品位的人。
许半闲记得周庭知家条件不好,以为他的钱都贴补家里了,没钱换车,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当初进入星诺时,许半闲看过周庭知的背调资料,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在上大学,父亲没有工作,母亲在一家纺织厂做车间主任。
他大四就在许氏做兼职,研二提前毕业实习也是在许氏,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在许氏工作快7年了。
“小许总。”身后的周庭知追上来,“坐我车吧?晚上陪老许董喝两杯。”
许半闲又瞄了一眼银白色宾利,些许心动。
他小时候就很喜欢宾利这个牌子,但是哥哥喜欢林肯,父亲喜欢劳斯莱斯,家里一辆宾利都没有。
后来自己参加极限运动,赚了第一笔奖金,那笔奖金不多,60万。
60万就是他三个月的零花钱,但是许志程管得严,大额支出都要干涉和询问。
许半闲花钱的地方不多,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足够他买下他想要的任何一辆车,可那些是家里的钱,许半闲想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车。
60万的奖金,是许半闲赚的第一笔钱,一笔可以自己自由支配的钱,他终于可以拥有一辆自己属于自己的车了。
然而,当他带着夏帆兴高采烈地拿着走进宾利4s店,却发现60万连个车宾利的车门都买不起。
最后只能在隔壁提了一辆牧马人。
这么一想,周庭知在许氏工作7年,就可以买宾利了,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四百多万,能力与财力当真成正比。
自己如果再努力一点,好像也能实现真正的不依靠家里的财务自由呢。
他习惯性走到后排车门旁,周庭知也习惯了两人不得已同坐一车时,给小许总当司机,径自拉开了后排车门。
许半闲停顿三秒,没有坐进去,反而走到副驾驶室,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后排的车门还在周庭知手中开着,他的嘴角压不住地上扬,快速关上后座门,跑到驾驶室上了车。
车内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令许半闲感到熟悉,似曾相识。
他用鼻子使劲吸进一口气,寻找香味的来源,中控台上摆着三串黑糊糊的手串,香味在手串周围渐浓。
许半闲心下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庭知,呆愣愣地问,“你这是什么香?”
19. 徘徊皇后
许半闲对花香不敏感,医院里的那个哥哥全身都带着花的淡雅香气。
他好奇问过那个哥哥,“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啊?”
那个哥哥抬起手腕给他看,手腕上挂着一串深褐色的串珠,像是穿起来的小山楂丸。
哥哥把手串拿下来,递给他鼻子边让他闻,“就是这个香,我奶奶做的,古法合香,用花儿做的,能香很久。”
那天那串珠子他把玩了很久,哥哥说要送给他,他没有接受。因为哥哥说,奶奶身体不好,已经很少做合香珠了。
他分不清什么花怎么香,哥哥也说不清珠子是什么香,只说是奶奶的独门秘方。
让许半闲确定是兰花香的原因,就是姐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你这小皮猴儿,又去哪里野了?怎么一身的兰花香。”
从那之后,他便一直记着兰花香。
此刻,周庭知的车里,正是这种香气,淡淡的花香。
但是细嗅之下,又与记忆中的香气不尽相同,都是淡淡的香气,但周庭知车里的香气更加艳丽,兰花香哥哥身上的香气是凛冽的。
可是他不想错过一点儿可能,尤其是这个人是周庭知,于是他问,“你这是什么香?”
周庭知似乎对车内的香气习惯了,他看着许半闲忽变的脸色,顺着许半闲的视线望去,是那三串徘徊皇后。
漂浮轻快的心突然又沉了下去,车门落锁,他发动引擎,沉闷道,“大马士革玫瑰,这珠子叫徘徊皇后。”
新买的车总是有些皮革的味道,周庭知便买了最浓烈艳丽的徘徊皇后来压住新车的气味。
许半闲拿起其中一串,猛嗅,大马士革玫瑰的香气甘甜浓醇,确实不是清丽的兰花香,“哪来的?”
银白色欧陆猛地提速,引擎的轰鸣像是代替主人发泄着不满,“买的。”
许半闲的心凉了半截,近年来非遗火爆,这种附庸风雅的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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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已不是什么稀奇物,他其实也曾购买过,但始终找不到记忆里的香气。
今天一看到周庭知车里的珠子,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总觉得看到了希望,万一这就是兰花香哥哥。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哥哥的珠子是奶奶做的,周庭知的珠子是买的,而且是大马士革玫瑰,“不是兰花香。”他喃喃自语。
许半闲的心好像跳楼机出了故障,一坠到底,啪得摔碎在地上,捡不起了,碎成肉泥了。大概都是妄念吧,自己再遇不到兰花香。
汽车一个急刹,当然不是兰花香,周庭知对兰花过敏,从小到大都没有佩戴过兰花合香珠。
周庭知大概是忍不住想要发作,但转脸一看许半闲的脸色,也只剩下心疼了。
银色宾利又缓缓起步,沉默地驶向许宅。
许半闲没有了能体验宾利的好奇心情,周庭知也没有了第一次被许半闲坐副驾的雀跃。
两人一路无话。
20. 砍断缰绳
行至许宅,管家阿姨和许董的司机已在门口等候,周庭知拉开车窗,“不必麻烦,我自己泊车就好。”
许半闲径自下了车,没等周庭知便进了屋。
谷晓青听见声音迎出来,就看见许半闲面色不佳,随手解下的领带,随随便便丢在门口鞋凳上。
“妈,我累了,先上楼了。”
谷晓青张口想说些什么,被沙发上看报纸的许志程打断,许志程斥责道,“客人还没进门,你有没有点礼貌?”
谷晓青瞥了许半闲一眼,轻声说,“客人进了门,你打声招呼再上楼换衣服。”
说完便去门口迎客,她看见周庭知轻车熟路地将车泊进院子最东边的车位上,热络地伸手打招呼,“小周,快进来快进来。”
许半闲并不在乎周庭知来家里,在离开办公室时才给谷晓青发了消息,告诉她周庭知准备来家里拜访。
消息末尾还加了一句话:随便吃点就行,不用太隆重。
谷晓青也没想到,昨天和许半闲说准备请周庭知来家里吃饭,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今天就把人带回来了。
得亏是许家平时都备着菜,许半闲路上的这半个多小时,厨房阿姨已经拾掇了八个菜出来,谷晓青又亲自下厨加了个汤和周庭知最爱吃的黑椒口蘑牛柳。
这不是周庭知第一次来许家,但在许家和许半闲同处一个屋檐下还是第一次。
许半闲不常回家,自己在许氏大厦西边有一套大平层,当然不知道周庭知来过多次。
他面色不善地坐在沙发上,西装领带不知所踪,衬衫领子因为松了两颗扣子,极不协调地耷拉在锁骨下面。
周庭知的脸色也没有好多少,但是基本的礼貌还是不能少,他板正地站着,向许志程问好。
“许董,临时叨扰,十分抱歉。”
许志程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刚才进门的脸色来看,就知道两人路上闹得不愉快。
至少,许半闲是坐庭知的车回来的,可见离开公司时,两人还未争吵。
他招呼着周庭知坐下,熟稔地寒暄。
许半闲站起来,微微欠身,“爸,周总,你们先聊。我上去换身衣服。”
许志程点头示意,嘴上还在跟周庭知聊天,“庭知啊,你爸爸身体好些了吗?”
许半闲转身上楼,周庭知拿起茶杯微微吹气,轻啜一口,细品。
待许半闲转过楼梯拐角看不到身影后,方放下茶杯,“承蒙许董惦记,父亲今年身体调养恢复得不错。”
许志程心照不宣,赞赏地看着周庭知,这个年轻人沉稳持重,做事老成,最重要的是知恩图报。
当年他资助周庭知念书,而周庭知不仅聪慧,而且努力,毕业后主动请求进入许氏工作,跟许志程有一个七年之约。
这七年,周庭知在外面做过私活,许志程是知道的。这个年轻人,看着稳重,实则野心不小。为了集团安全起见,许志程必须要掌握他的动向。
周庭知懂分寸,在外投资涉足的领域,没有跟许氏有竞争关系的,也构不成利益输送。
他眼光专注在技术密集型产业上,从新能源汽车到无人驾驶,从造船厂到火箭发射回收,许志程看得出来,他一直专注在技术和研发领域。
星诺去年拿了余热回收专利,也是周庭知竭力推动的。
如今和周庭知的7年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许志程本以为自己留不住周庭知,没想到许半闲竟然让周庭知松了口。
许半闲上了楼,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转头去了小书房,小书房里有电脑和打印机。
他打开电脑,3秒开机,桌面是一株兰花,只那么一簇独株,背景是空荡的白。
许半闲呆呆地看向屏幕,就这么一刻,突然想抽烟。
他不常抽烟,酒量不行,夜店也很少逛,所有能宣泄情绪的活动,许半闲几乎都不沾。
极限运动足以忘记所有烦恼。
所有的抽屉翻遍,一根香烟都没有,许半闲嗤笑,笑自己的傻,柜子怎么会凭空变出香烟呢。
他看向许志程的书房。
许志程的书房里收藏了很多雪茄,许半闲不懂,随便找个保湿盒,剪了一支。
学着记忆里许志程的模样,用木质火柴预热,随后将火苗靠近前端隔空,猛吸一口。
雪茄不完全燃烧的烟雾全部涌进了喉咙,呛地许半闲俯下身子,剧烈呛咳起来。
头晕目眩,昏昏沉沉,雪茄真的太呛了,原来是这滋味,他也算是尝过了雪茄的滋味。
浓烈、原始的烟草香气萦绕在他周围,终于覆盖了鼻尖悬悬在念的兰花香。
许半闲边咳边笑,笑得狰狞、畸变,笑得眼泪夺眶而出,笑得心脏缭绕尘埃,自己就是个另类,是个变态,是个怪胎,
什么兰花香,什么玫瑰香,都是自己掩盖病态的借口。
而周庭知是纵容变态的疯子。
有那么一瞬,许半闲是恨周庭知的。他的喜欢是分秒不停的警钟,时刻提醒着许半闲,看啊,你是异类,你也吸引着异类。
周庭知砍断了缰绳,自以为是给了马自由,可是被拴着的马,哪里知道要去哪儿啊!
许半闲跪在地上痛哭,没了缰绳,我还能去哪儿。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许半闲冲完澡,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装,下了楼。
他站在楼梯上,看见许志程拍着周庭知的肩膀,满口的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亲爷俩,虎父犬子。
周庭知也看到了他,目光随着移动。许半闲一身白色休闲装,大概是刚洗过澡,眼尾眼眶还泛着红,头发蓬松,朝气蓬勃,整个人都带着炙热的潮气。
周庭知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生活的许半闲了,从前在大学的时候,许半闲总是洗完头发不吹就往外跑,周庭知看见过几次他在操场晒头发。
还有就是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一身竞赛服,脑袋严严实实地包在头盔里,每次落地后,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扯开头盔,释放他满是汗水的头发。
再上一次看到这样蓬松的头发,是竹林度假村的那个早上,他冲完澡,满身的热气,水滴顺着头发滴在锁骨上,隐没在睡衣的阴影里。他就那样大喇喇地坐在床上,故装镇定地跟周庭知谈条件。
虽然这样很失礼,但周庭知的眼睛和此时上扬的嘴角一样不听话,死死地缠着许半闲,直到手里被递过来文件夹。
许半闲的手很凉,细看会发现还有一点抖。
他将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件夹分别递给了许志程和周庭知,做商业展示似的,一本正经地阐述,“爸,这是我昨天提起的预备学院,我做了一份企划案,趁着周总也在,你们两位看一下可行性。”
周庭知攥着文件夹,心里却不是滋味,没想到许半闲能将情绪收放如此之快。
大概是一门心思放在公司里,旁的东西无足轻重,根本不放在心里。
周庭知感觉自己大抵是快疯了,许半闲满世界玩极限他担心,许半闲收心搞事业他还是担心。
也许根本不是担心,只是害怕与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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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得偿所愿,希望他找到自己的价值,又害怕他走得太快,顾不上回头看自己。
许半闲昨天和许志程提起做预备学院后,心潮澎湃,连夜做了企划案,将所有设想整理在书面上。
许志程没想到自己不务正业的小儿子也有求实苦干的一天,高兴得合不拢嘴,忙翻开文件。
周庭知并不意外,因为这件事许半闲提起过。
当时只有一个初步设想,在大学里发起商业社团,一方面投入师资力量,对在校大学生进行工作实操培训,提升专业水平后帮许氏做一些普通商业调查,获取薪酬和经验。另一方面,培养大学生对许氏的友好度,在毕业生就业中定向选择许氏。
许半闲的这个设想,周庭知是不看好的,投入大,风险高,回报周期长,并且毕业大学生留存率不确定,基本等于给其他企业培养储备人才。
现在很多企业都会在大学里建立人才储备库,但是他们不会投入大量资金去培养。打着培养企业后备管理人才的旗号,利用大学生为企业兼职工作,而薪资只需要雇佣社会职工的三分之一。
甚至有的企业直接和学校签订集体就业合同,以给大学生出具实习证明,并且有一定几率大企转正为噱头,诱骗大学生倒贴“实习”,实际上薪资给了学校,成为了学校的不当收入。
许半闲提出这个设想时,周庭知只是以为他刚刚大学毕业,一身正气无处释放,想要回馈母校做慈善。
拿到企划案的时候,周庭知才知道,许半闲是认真在考虑预备学院这件事。之前周庭知提出的疑问和顾虑,许半闲都有认真听取,严肃对待。
许半闲的企划案不止从星诺出发,而是将星诺作为试验田,企划目标是整个许氏。
周庭知细细看来,目标明确,步骤清晰,对策具体到问题条分缕析都附带两套解决方案。
更难得的是,许半闲这份企划不是华而不实的空架子,资源需求与预期效益,预测非常具体,仔细研究了环境趋势与大学生动向,实打实有客观数据作为佐证。
许半闲是下了真功夫的,一晚写出的企划案,是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思虑。
企划案虽说是集团整体项目,但是从里面的数据来看,周庭知看得出来,许半闲想先做一个典型。
虽然还是有些缺陷,但思虑至此,已超出周庭知的预期,他心中赞叹许半闲的转变。
果然,许志程合上文件夹,深感欣慰,“小闲这份策划案,我认为可行性很高。”
他目光看向周庭知,对方同样回以一个赞许的点头。
许志程本想作乔,让周庭知来说的,毕竟儿子第一次满腔热血,他不想泼冷水。
但对方不开口,他也只好自己接着说,“但是,毕竟涉及全国top100高校,辐射面太广,资金投入压力大,不好跟股东会交代。”
许半闲面上波澜不惊,似是胸有成竹。
“那就星诺先做,从Q大开始推行,我们三级控股公司内部决策就行,无需报集团审批。”
许志程也正有此意,周庭知正好在这里,不如自己来替儿子扫除障碍。“正好庭知在这里,你发表下意见,这个项目能通过星诺内部决策吗?”
周庭知深色的眼眸盯着许半闲的脸,而对方并不与他直视。
小许总这脾气无缘无故,可真是难哄得很。
他沉吟片刻,认真道,“许董您放心,这项目我全力支持。恰好我也是Q大毕业,必要时可以陪小许总做实地调研。”
21.绕指柔
许半闲虽是Q大毕业生,其实和Q大的老师并不相熟,大学除了参加过逻辑思维社团,也没参与过其他集体活动。
所以要成立预备学院,需要先了解学校成立社团的流程。
他首先想到的是夏帆,这家伙大学时候无所事事,学生会、广播站、社团倒是忙得飞起。
“我一个混着玩的小兵,哪里懂成立社团这种事啊。”
夏帆一盆冷水泼下来,确实,普通社员直接参加社团活动就好,没必要研究社团是怎么成立的。
电话里的声音神神秘秘,夏帆捂着嘴巴怂恿,“但是,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学长,我们舞蹈社团的社长,是个美0哦。”
“你正好借着咨询的名义,开展一段桃花。”
许半闲翻了个白眼,在挂断前的两秒钟,夏帆的歪理邪说钻进了许半闲的耳朵,“忘记旧爱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找到新欢。”
电话挂断,许半闲心里竖了个中指,狗屁的旧爱,周庭知算什么旧爱。
他翻看着手机通讯录,看到自己竟然有学校教务处主任的电话。
细细想来,好像是上次陪着许志程去学校捐款时存下的。
许半闲心中烦躁无比,都是因为自己前期什么都没准备,只是咨询问题,贸然动用关系找到校领导,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夏帆讨厌鬼,什么叫旧爱,周庭知又不旧也不爱,为什么要说他是旧爱。
周庭知上学时期品学兼优,又有眼力见,深得老师们的喜爱。
而且大概是所有学霸都具有的特质,就是精力充沛,轻松学习的同时,还能兼顾各种比赛、竞赛、社团,学生会等校园活动,据说还有校外兼职。
逻辑思维社团就是周庭知刚上大一时和赵迪一起建立的。
但是因为大一不能申请国家奖学金的缘故,周庭知大一在校外打工,社团建立的手续基本都是赵迪去跑的。
许半闲心里是很想跟周庭知保持距离的,但是现在后悔自己大学没有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已经晚了。
能力有限,实在迫不得已。许半闲心想,周庭知身为集团副总,星诺总经理,自己舔着脸认的老师,他帮助星诺建立一个预备学院是应该的。
于情于理,都说的通。
说服了自己,许半闲硬着头皮敲响了“旧爱”周庭知办公室的门。
***
今年的农历春节来得晚,一月下旬,期末周刚结束,许半闲就迫不及待回学校去转转。当然,身边跟着“大学百事通”周庭知。
赵迪现在在Q大读博,昨天刚结束结课考试,就接到了周庭知的消息。
两人本科时期就在一个宿舍,后来上了研究生,虽然专业不同,但是Q大研究生宿舍并不按照专业来划分。
所以赵迪和周庭知又做了两年研究生室友,如果不是周庭知这卷王两年修够学分,提前毕业,两人也许还会多几年的室友之谊。
知道赵迪不住在博士宿舍,周庭知还是约在了Q大,一般期末周之后,社团会有一个学期总结活动,许半闲想在学校里走走。
下午三点,助理开着公车,载着两人从许氏大厦出发。
一路上许半闲问了周庭知好多问题,求知若渴来形容绝不为过。
如果这些问题不是关于赵迪的,周庭知会更开心。
“赵学长修什么专业?”
“赵学长除了读书有其他工作吗?”
“赵学长结婚了吗?”
“赵学长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许半闲想多了解些,交个朋友,以后项目开展起来,学校里有个朋友,也会方便很多。
距离Q大还有七公里,前面突然出现堵车。
与赵迪学长约的下午四点钟,现在还有不到十分钟了。
听周庭知说,赵迪学长的科研论文有一个实验数据出现了较大误差,他一整天都在实验室校对。
许半闲心急如焚,学长忙里偷闲帮忙,如果自己迟到,浪费学长的时间,会非常不好意思。
“小王,你开下导航,看一下堵车情况,还有多长时间能到。”许半闲伸出脖子,向驾驶室的助理问道。
周庭知看向窗外,仔细观察了前后左右的情况,前方那边挂了施工牌,可能只有单车道。
“许董,周总,导航显示有一条路,可以绕过施工区。”小王双手放大导航屏幕,“上面显示这条路预计10分钟可以到达。”
“那就跟着导航走吧。”许半闲也看到了施工牌,同意了改变路线。
周庭知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不探脑袋看不到导航屏幕,便没说什么,表示了默许。
跟着导航行驶了三分钟,果然一路畅通,小王心下轻松。
“前方岔路像右前方行驶,注意不是右转......”甜美的导航女音从前面传来。
导航语音尚未落音,就听见小王“呀”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自责道,“抱歉许董,我好像走错了。”
许半闲向前看了一眼导航,又看看路上的指示路标,确实是走错了。
四岔路口,应该向右前方第三条岔路行驶,小王走了第四条,饶了一圈,往相反方向去了。
他焦急地抬起手腕,四点,已经迟到了。
小王大学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正赶上许半闲接手星诺,在搭自己的班子。
面试环节的压力测试,当面试官问道“请把这半瓶水卖个在座的一位面试官”时。
每一个面试者都有理有据有实践地推销。只有小王,他拿着这半瓶水,看着面试官说,“我认为出这道题的人脑子有泡。”
许半闲“噗”一下把刚喝进的半口水喷了出来,“就他了!”
小王骂完就爽了,根本没想能留下来,他和面试官面面相觑,面试官在想新来的老板对我有意见,小王在想这个老板是神经病。
许半闲招了小王的理由很简单,他觉得这人愣头青,像自己,非常对自己的脾气。
还有一个原因,也许许半闲自己都没有察觉。许半闲的莽撞不得不收敛,所以他格外想保护年轻人的天真。
他看着满脸愧疚的小王,靠回座椅靠背上安慰道,“没事,我也总走错,导航听着懵,正常的,前面找个能掉头的地方掉头就好。”
小王听了许半闲的话,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懊恼自责,“抱歉,许董,我的失误,耽误您时间了。”
“不要自责了,只要平安到达就好,如果非要追究责任的话,是我允许你走这条路的,作为你的领导,你的失误我来担责。”许半闲说。
周庭知坐在许半闲的左边,许半闲抬起左手时,他搭在右边扶手上的手指也下意识地蜷起。
可许半闲只是身体前倾,用左手拍拍小王的肩,以作安抚。
许半闲就是这样,看上去很尖锐,其实比水还柔软。
周庭知侧过脸看向许半闲,嘴角弯弯笑道,“如果非要追究责任的话,是我开会耽误了出发时间,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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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半闲回瞪一眼,认同道,"对,就是周总的责任,赵迪学长是他的朋友,这个责任让他来背。"
“行。”周庭知的笑容更深了,眼睛里满是纵容,“我的责任,我晚上请客吃饭来跟赵迪赔罪,他很好说话的。”
新换的路线并不堵车,很快到了Q大。
临下车前,许半闲跟小王叮嘱,“这次迟到周总可以搞定,但不是每次都能有人替你担责任的。以后提前查看路况和路程时间,提醒我早点出发,这是你作为助理应该具备的能力。”
小王喜欢许半闲这样的老板,不推卸责任,刚柔并济,不只要求员工做到,而且会□□工怎么做到。
两人进了约定的咖啡厅时,赵迪已经在靠窗的位置上等着了。
一见许半闲,就把周庭知晒在一边,热络地和他打招呼,“半闲,好久不见,你好帅啊,成熟好多。”
因着之前在社团的相处,许半闲并不生疏,他礼貌打招呼,同时向前伸出右手,“学长好,三年未见,学长风采依旧。”
赵迪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接着与之握手,寒暄道,“是啊,退社之后你就没见过我......”
周庭知感受到被无视,在一旁没好气打断说,“坐吧坐吧,你俩那手要握到什么时候。”
赵迪与周庭知太熟了,两人之间根本不用什么礼貌,他直接白了一眼周庭知,怼道,“你刷什么存在感,见你都见腻了,别耽误我跟学弟叙旧。”
三人落座,许半闲能感觉到赵迪在打量自己,但眼神并没有恶意,更多的好像是好奇。
他假意咳了一声,钦羡道,“学长真厉害,都读到博士了。”
“厉害什么啊,苦逼啊。”赵迪十分放松,大喇喇什么话都往外蹦,“庭知上学时我在上学,他毕业了我还在上学,他现在都年入百万了我还在苦逼上学。”
赵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怨念颇深,“等哪天他结婚了,我估计还在上学......”
“行了,你祥林嫂啊,别嘚嘚了。”周庭知把赵迪的咖啡推到他身前,左手叩桌三下,“快说正事,没闲工夫听你胡扯。”
校园咖啡厅里的咖啡是速溶的,杯子也是普通的白瓷杯,周围都是大学生。
有支着笔电敲键盘的,有安静看书的,还有校园情侣轻声说笑的,青春的气息铺面而来。
许半闲受到感染,整个人仿佛回到大学时期,说话便没了顾忌。
“学长,周总......”许半闲停顿一下,“总”这个称谓充满了铜臭味,不适合书香飘逸的校园,他改了口,“庭知哥,跟你说过我们的项目设想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叫“庭知哥”,他余光感觉到周庭知的目光望过来,难为情地瞪回去。
本意是想让周庭知别看自己,但瞪回去的一刻又感觉到赵迪的眼神也诧异地看着自己。
他不觉走了神,那眼神不但不是瞪,反而像飘,飘了一个媚眼。
他慌忙偏开头,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赵迪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在许半闲低头喝咖啡的时候,荡了个饶有兴味的表情给周庭知。
周庭知在桌子下狠踢赵迪的小腿,嘴上却柔和,跟桌下的脚判若两人,“就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预备学院社团,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正事,许半闲忙把杯子放在桌面边缘,正襟危坐等待学长指点。
没想到赵迪把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问道,“学弟,你庭知哥跟你表白了没有?”
22.钻树林
始料未及,许半闲一个疏忽,翻倒了杯子,咖啡色的液体顺着桌面流到了他的黑色运动裤上。
“抱歉学长,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许半闲仓皇离开椅子,背影中还带着掩不住的慌乱。
“你有病啊!”周庭知沉声斥道,“问你什么说什么,你刺激他干嘛。”
“你太磨叽,我着急。帮你试探一下。他要没那个意思,就当个玩笑过去了。”
赵迪等着服务生收拾好桌子,走远之后才压低声音说,“看他这反应,兄弟,我觉得你有戏。”
对于赵迪这种行为,周庭知很恼火,赵迪的问题没有边界感,他担心和许半闲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度冷下去。
可是看到许半闲刚才的慌张,他又觉得赵迪说得有道理,必然是有戏。
嘴角不觉翘起,表情都变得柔和。
赵迪打趣道,“啧啧啧。瞧你这春心荡漾的样子。我等你好消息啊。”
周庭知将许半闲湿了的椅子挪走,换了把干净的过来。重新坐下后,跟赵迪说,“你管好嘴,吓跑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呵呵,你这是求人的态度?”赵迪吃软不吃硬。
周庭知也不别扭,立刻改口道,“赵哥,他在这方面胆子小,你别吓到他。”说着还做出抱拳的姿势,“事关兄弟这辈子的幸福,求你了。”
许半闲收拾回来后,赵迪果然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三人若无其事地讨论预备学院的事情。
“Q大要求同类型或相似类型的社团只能有一个,关于你的企划建立社团培养、选拔科技类人才,咱们科技类社团已经有机器人社团、AI社团、算法社团、编程社团。无论综合类还是单一类,学校应该都不会再批准建立。”
“我建议你做社会实践类社团,咱们学校这类社团目前只有模拟联合国社团、创业社团、支农社团,根据你的设想,我认为可以建立就业前技术指导类社团。”
赵迪不仅是有建立社团的经历,还有运行社团的经验,许半闲的笔记本记了十多页重点事项,收获颇丰。
赵迪说得口干舌燥,转眼到周庭知的表现时间,该吃晚饭了。
周庭知订了校外一家海鲜排档,从前上学时不舍得花钱,从来没吃过这家。许半闲给小王发了位置。
三人步行过去,小王把车从学校开出来,停好后没有下车。
许半闲小跑两步过去,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赵迪问,“你助理不上来吗?”
“我跟他说,停好车就上来,他说他刚才在学校里调研的时候,在食堂吃过了。”许半闲解释。
周庭知看见许半闲敲开驾驶室玻璃,没想到是叮嘱小王上来吃饭。他向后瞄了一眼,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招呼着赵迪和许半闲上楼。
没过一会儿,小王就上来了。他先跟周庭知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了赵迪旁边。
赵迪首先打招呼,“我叫赵迪,你叫什么名字?”
“赵总你好。“小王立刻站起来,鞠了一躬,“王煊,火宣煊。”
赵迪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别那么拘束嘛。叫我赵迪就行。”
小王看向对面的两位领导,两位领导在抿着嘴笑,周庭知开口解释,“小王,这是我好兄弟,许董的学长,都是朋友,你随意些。”
小王面上一赧,思量了一下,小声叫道,“赵哥好。”
赵迪笑得更厉害了,他拍拍小王的肩膀说,“你实在不想叫全名,就跟着半闲叫我学长吧。”
小王应下,周庭知紧接着说,“都说了现在下班了,没有什么领导助理,大家都是朋友,你不要那么拘束。”
许半闲疑惑,“什么时候说的?”
周庭知不语,王煊挠挠头掏出手机给许半闲看,“刚才周总在手机里说的。”
小王本以为领导们接待朋友,叫他上来是为了服务的。没想到真的只是叫他上来吃饭,许董还用公筷帮他夹了几次离得远的菜。
赵迪和周庭知其实也许久未见了,非要拉着周庭知喝酒。许半闲自知酒量浅,但为了表示感谢,也敬了赵迪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赵迪已经有点喝多了,他举起酒杯坐在周庭知旁边,一把搂过他的肩膀。
“庭知,当初你提前毕业不肯读博,非要去许氏上班,我还觉得可惜,现在看你如鱼得水,我真替你高兴。”
周庭知多年商场浸染,早就练出了好酒量。他目光尚且清明,回敬赵迪,眼神却看着许半闲,喃喃道,“我也高兴。”
许半闲遭不住他似火的眼神,起身去卫生间。
走廊中吵吵嚷嚷,不知道哪个包厢,紧闭的门都隔绝不了躁动。
许半闲皱着眉头往卫生间走去,这时身侧的包厢门拉开,喧闹嘈杂一下放大10倍,这是一个20人大包厢。
门一开即关,许半闲看不清里面,隐约看到一个人在空地上下腰。
“学长?”包厢里出来的那人迟疑道。
许半闲回过视线,看见一个身穿白色毛衣、面容白皙、浓眉大眼的小孩,有些眼熟。
那人看到许半闲正脸,惊喜起来,“学长,我是章天骄啊,你不记得我了?”
章天骄?许半闲逐渐想起了这个名字,又想起了这个人。
是小他两届的直系学弟,现在应该是大四了。
他笑着打招呼,“章天骄,好久不见,你们在同学聚会吗?”
章天骄眼神向包厢门瞟去,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慌乱被掩饰下去,很快被惊喜取代。
“是啊,学长,你还记得我大四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章天骄引着许半闲离开走廊,来到楼梯间,这里说话稍微安静些。
许半闲和章天骄是在校篮球赛上认识的,许半闲打前锋,章天骄候补。一起训练过几次,一起打过几场比赛。
章天骄篮球水平中等,但训练认真,据说是学霸,学历能力强。他为人自来熟,得知许半闲父亲是许志程之后,就开玩笑说,等毕业就投靠小许总去。
时间过得真快,自己毕业两年了,章天骄都大四了。
章天骄成绩好,专业水平强,星诺正是缺人的时候,于是许半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怎么样?毕业来投靠我吗?”
章天骄面露欣喜很快又淡了下去,也故作玩笑地抬手抱拳道,“多谢许总抬爱,可惜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两人寒暄几句,礼节性地互留联系方式,就分开了。
许半闲回到包厢,赵迪和周庭知也准备散了。
他看了一眼腕表,九点多,很久没回来,想在学校转转。
周庭知也正有此意,他便嘱咐小王把赵迪送回家,自己一会儿打车回去。
一月的风凛冽又刺骨,两人喝了些就,倒也不觉得寒。顺着学校的主干道走一会儿,许半闲突然问,“周庭知,你的宿舍在哪里啊。”
周庭知抬头,往四处看看,指着一个方向回答,“本科生宿舍都在一起,我住6栋。”然后他调转一个方向,又指着说,“后来你住进6栋了,我却搬去了那边。”
周庭知指着的是研究生宿舍楼,Q大的宿舍楼众星捧月般将教学区围在中间,本科生宿舍楼在东边,研究生博士生和教师公寓在西边。
许半闲第一次认真看这个校园,原来从6栋到周庭知的宿舍楼那么远,隔了整个校园。
他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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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来潮,“周庭知,我考研吧?”
周庭知愣了一下,晶亮的眼睛弯下来,“好呀,想考就去考啊。”
许半闲转身向西边的宿舍区走去,“那么请学长提前带我参观下宿舍楼吧。”
两人就这样,低头看着脚走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蓦一抬头,研究生宿舍灯火通明,近在眼前。
而且宿舍楼对应的五十米开外,是一片漆黑的树林。许半闲没来过西区,他笑道,“还是研究生好,宿舍门口就有树林,谈恋爱真方便。”
周庭知也看着那片树林,跟着笑,“那等你考上研究生,我带你天天钻树林好不好?”
也许是喝了酒大胆一些,许半闲转过头来,看周庭知的脸。
周庭知神色认真,明明是耍流氓的话,却被他说得像结婚誓词似的。
一阵冷风吹来,许半闲缩缩脖子,“算了吧,这树林看着挺阴森的。”
“当然阴森了。”周庭知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为许半闲的无视影响心情,“这是一片墓地啊。”
好像每个学校都会被分配一片墓地,据说是因为孩子和年轻人阳气足,而且学校读书的浩然正气能镇压住阴气。
许半闲没想到Q大里面竟然也有一片墓地,还就在研究生楼旁边,看来考研不仅要成绩好,还得胆子大。
他看着那片树林,感到很神奇,一边是铮铮热血青年,一边是死亡长眠之地,也就差那么五六十年而已。
“你怕不怕?”周庭知突然凑过来,在许半闲旁边问。
许半闲当然不怕,这世上除了人心里,其他地方是不会有鬼的。
他摇摇头,伸出手把围巾拢了拢。
没想到周庭知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怕的话,带你去个地方。”
许半闲被拽进了小树林,周庭知的手是暖的,或许是冷的。只是许半闲手是冰的,周庭知的温度总归比他高就是了。
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来不及抽回,就被带着跑起来。
冬日的树林中,尽是枯枝败叶。月黑风高,许半闲一边避开地上横生的枝节,一边还要注意别扰了睡觉的人。
许半闲的手蜷在周庭知的掌心中,被捂得又暖又软。直到周庭知停下,他才慢慢将手抽回来。
这是一面白色围墙,日久颓圮,远远的灯光微弱地映在上面,反射出惨白的光。
“这里。”周庭知站在一截缺口前面,“我以前打工回来晚,学校大门关闭,我就从这里溜进来。”
他得意地看着许半闲,“这是我的秘密,赵迪问我,我都告诉他飞进来的。现在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
许半闲走近,看到这是一个大概宽50厘米的缺口,外面是一颗粗壮的大杨树。在杨树的掩护下,这个缺口确实很不显眼。
但是他蹲下身子,用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地上。地上布满脚印,半截矮墙上也都是落脚带上去的泥。
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这个缺口很多人都走过。
他把头探出缺口,闻到一丝腐臭的泔水味,远处的建筑墙边一排厨余垃圾痛,这里是海鲜排档的后厨门。
而此时,本该只接收食材货物的后厨门,停了两辆别克商务车。
每辆车的门口都站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人,一个在点人,另一个看一眼手机放一个人。
大约十多个学生打扮的人从后厨门出来,有男有女,鱼贯上车。
其中一个人脚步缓慢、迟疑,一脚踏上车后又返回来,与穿黑色西装的人交谈一会儿,才在最后上车。
许半闲看得清楚,最后那个人正是刚才在走廊偶遇的章天骄。
直觉不对,但他嘴巴比脑袋反应更快,直接喊出了声!
23.“秀恩爱”
“唔......”
许半闲被周庭知捂着嘴拖了回来,周庭知紧紧捂住他的嘴巴,用气声说道,“你悄悄的,不要轻举妄动,我就放开你。”
许半闲一脸惊恐,还是乖乖地点头,周庭知松开了他的嘴。
“嘘!”周庭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许半闲的手,借着风声的掩护,轻手轻脚地走回了校园。
直到回到研究生楼前,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许半闲才缓过神,他挣开周庭知的手,压低声音喊道,“那个人我认识,他要做什么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声?”
周庭知看向周围,找了个避风无人的角落,向许半闲和盘托出。
“我认出来那两辆车了,那是王信奇娱乐会所的接待车。”
“我调查王氏的时候,发现王氏的娱乐会所组织麦|淫,交易地点不在会所里,但是运送人的车辆警觉性很高,我们一直跟不到。”
许半闲一脸的震惊,“不可能!你没看到吗?那些都是学生!”
可回想到包厢门口看到的,他茫然若迷,“那些都是学生啊,他们只是在毕业聚餐。”
找再多的借口也说服不了自己,周庭知没有骗人的必要。
他定定神,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姐姐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被王信奇欺骗、利用、威胁,这口气哪里是能咽下去的。
她不仅想做空王氏,趁王信奇着急借壳上市,搞一招釜底抽薪,还想把王信奇按死,让他无法翻身。
行事果决,不瞻前顾后,不拖泥带水,是姐姐的做派。
事关姐姐,许半闲不能发蒙,他咬牙切齿问道,“能确定是王信奇组织麦|淫吗?这个畜生他组织学生麦|淫?”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但可以确认,只要王信奇不点头,其他人没有胆子在王氏的地盘干这种脏事。”
许芸昭和许满川在运作资本,分身乏术。委派周庭知去查王信奇那几个小情人,没想到被他顺藤摸瓜,摸到了会所开展淫|秽|色|情|活动。
章天骄上车的画面,从许半闲脑中闪过,他慌忙拿出手机,“咱们报警吧,让警察去查,你刚才看见了吧?那些人可能不是自愿的。咱们报警吧!”
手机一把被抢走,许半闲难以置信地抬头。
“王氏借壳的协议还没签,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势必要一击即中,不能给王信奇翻身的机会。”周庭知低下头抱歉说道,“芸昭姐那边已经在加快进度了,最迟一个月,农历年前一定能结束。”
周庭知为什么这么可恨啊。
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怎么那么可恨啊。
许半闲磨着牙陷入沉思,这就是许志程喜欢的冷静、沉得住气?
可是万一那些人是被迫的呢!
凛冽的风将许半闲吹清醒了些,他看着周庭知问,“你今天带我来看这个现场,是为了什么?”
周庭知一愣,解释说,“今天是偶然,我也不知道海鲜排档是他们验人的窝点。”
许半闲的世界都被颠覆了。
从前认为王信奇出轨是道德问题,现在发现他还胆敢挑战法律。
刻苦努力、好胜心强,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学弟,现在在麦淫?麦淫!好荒诞啊。
那些大学生在他们眼中不是人,只是交易品,交易之前还要找个地方验一验。
想到章天骄不情不愿地上车,许半闲就惴惴不安。
他掏出手机,给章天骄打电话。电话响铃三声,被挂断,再打就是关机状态。
经过这么一折腾,许半闲的酒醒透了。
他站起来往校门外走,周庭知在后面大喊,“你去哪儿?”
许半闲折返回来,压低声音吼道。
“把股份转出来重要,把王氏拿到手重要,让王信奇这辈子蹲进去不要出来也重要。”他横眉怒目,发狠道,“但那些都不如那些学生重要。”
周庭知神魂摇荡,愕然失色,“你想去王氏的会所?”
“对,我要亲自去确认下,既然让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
许半闲头也不回得往出跑,到了学校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他迅速地钻进去,周庭知紧随其后。
“我陪你去。”他说。
周庭知在王氏旗下各个会所都安插了人,那边的人汇报说,没看见别克商务车,也没见到有生人进入会所。
王氏集团郊区的商务酒店传来消息,说晚上十二点多,看见一辆别克商务车下了地库,走的没有监控的通道,车上的人下车后具体去了哪儿不知道。
凌晨一点半,两个男人走进了富平商务酒店。
酒店前台见怪不怪,机械说道,“两位先生你好,请出示身份证。”
这是王信奇的酒店,当然不能出示本人身份证,许半闲没有经验,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美女,我们没带身份证。”周庭知搂上许半闲的肩,暧昧地说,“你通融一下呗,我和我男朋友挺急的。”
前台职业微笑,“先生您好,没有身份证是不能办理入住的,您再想一想,有没有带护照、驾照等有效身份证件。”
周庭知倚靠在前台,跟前台磨洋工,浑不吝的样子真像是老手。许半闲眼睛在酒店乱晃,想趁乱进电梯。
“小闲!”一句叫声在深夜空旷安静的大堂格外明显。
周庭知看向声音的源头,心中暗道不好!是王信奇!
周庭知快步走到许半闲身边,生怕他一时冲动挥舞拳头,坏了大事。
“姐夫。”
许半闲垂头丧气地唤了声人。周庭知不明所以,也跟着喊了句,“王总好。”
王信奇看着周庭知,眼神迷茫,一瞬又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周庭知吧?”
周庭知讪讪地笑笑,“王总好记性。”
王信奇狐疑地转向许半闲,身体绷紧,嘴角带笑,“小闲,你和周总,半夜来这边干嘛?”
周庭知手下一紧,心如擂鼓。
只听许半闲心虚地笑了两声,软声哀求道,“姐夫你这不是都看见了嘛。我求你,千万别告诉我姐。”
他苦着脸小声抱怨,“我哪知道这酒店是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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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男朋友开个房忘带身份证,还被姐夫发现了,好丢人啊。”
王信奇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看看周庭知,“这是你男朋友?”
周庭知配合着许半闲,满脸都是被发现的慌张,但语调还算冷静,“让王总见笑了。”
都是男人,王信奇当然懂。他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跟前台交待给二人开一间大床房。
许半闲扭扭捏捏一步三回头地看王信奇,一直紧张地絮絮叨叨。
“姐夫,别告诉我姐啊。”
“姐夫,你可真好,我以后就跟你一条船了。”
“姐夫,要不我还是走吧,在你这里我容易萎掉。”
王信奇哈哈大笑,把他们送到电梯口,“放心吧,以后和男朋友玩,就来我这里,比你在外面乱搞安全,我绝对守口如瓶。”
周庭知拿上房卡,揽着“男朋友”的腰进了电梯。
电梯里,两人心照不宣,对着监控表演了一套不落痕迹的秀恩爱。
终于走到房门口,周庭知一只手拉着许半闲,一只手刷卡开房门。
房门一关,许半闲顿时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却被周庭知按在门板上。
周庭知一只隔壁压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条腿塞进他双腿中间抵住门。
许半闲惶恐,剧烈挣扎,撞地门板嗵嗵响。
周庭知的眼皮轻挑,示意门外可能有人偷听,许半闲立刻安静下来。
周庭知见他没了动静,将他松开,压低声音说,“继续撞。”
许半闲狐疑,继续用胳膊没有节奏的撞着门。
然后他瞪大了眼睛,眼看着周庭知将皮带解了下来,皮带头哗啦哗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还不够,周庭知的手又来解他的皮带。
他一把推开咸猪手,不解但照做,解了自己的皮带。
周庭知见他疑惑的眼睛,但乖乖听话照做的样子,一股冲动涌上来,便吻了上去。
许半闲瞪大眼睛挣扎,被周庭知裹着进了浴室,一路上留下“唔~”“嗯~”“哈~”的声音。
二人嘴唇离开的一瞬,水龙头水声响起。
许半闲应激地一巴掌扇在周庭知脸上。
其实刚才周庭知用眼神示意的时候,许半闲就懂了。门外可能有人偷听,做戏要做全。
他自觉还蛮配合的,没想到周庭知是个臭流氓,真敢亲他。
他气不打一处来,心虚但嘴硬道,“周总挺会演戏的嘛。”
周庭知站在洗手池边检查脸上的红肿,谦虚道,“一般一般,没有小许总会演。”
许半闲顿时哑火,是自己刚才在下面主动跟周庭知演情侣的,他心虚道,“那你也不能亲我啊。”
周庭知转头,看着许半闲的腰部位置,坏笑,“是你对着我解皮带啊,我再没点动作,怕你骂我不是男人。”
小许总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周庭知先解腰带的,他皮笑肉不笑揶揄道,"周总对开房流程很熟悉,看来经验丰富。"
24.20分钟(二更)
周庭知的嘴角快扬到天上去,许半闲都怀疑是不是一巴掌把他打傻了。
周庭知从镜子中看向后面的许半闲,唇色透粉,一张脸又白又红,他心情很好,说话的语调都上扬着。
“经验谈不上丰富,就上次和小许总在竹林度假村那次。”他食指朝天,好像想起来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似的,“但确实很熟练,我今天做的,就是那天小许总做的事情呢。”
许半闲转身就走,简直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周庭知忙一把拽住他,低声哄着,“哎哎,我错了,那事翻篇,我不提了。”
许半闲倒退着身子转回来,“我们要在卫生间待多久啊?”
天都快亮了,他是真困了。
周庭知嘴贱真是不长记性,“两个小时吧,我还挺持久的。”
“呸,要上也是我是1,你持不持久顶毛线用。”许半闲回嘴。
“行行行,让你1。”周庭知只要一对上许半闲就想耍流氓,他胯部一顶,笑呵呵道,“要不让我试试你1多持久?”
许半闲视线下移,已初具规模,他气鼓鼓地又要炸毛。
周庭知又赶紧哄着,打自己的嘴,“我错了我错了,我今天再乱说话,就让我以后都立不起来。”
许半闲真是服了,明明大自己五岁,怎么跟个小流氓似的。“你自己解决一下。”他局促地偏开头,轻手轻脚地出了卫生间。
眼看着东边天色蒙蒙亮,他掏出手机继续拨打章天骄的电话,还是关机。
夜里奔波一路,许半闲冷静不少。这件事情,如果那些学生是被迫的,能拦下是最好。但是如果拦不下,自己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
洗手间里传来花洒的冲刷声,偶尔透出来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想事情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旦注意到便再也想不了事情。
他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烦躁、燥热、皮肤的毛孔粒粒舒展冒着热气,小腹传来一阵阵酥麻,不争气的小兄弟蠢蠢欲动。
这时卫生间的水声停了,他下意识抬腕,20分钟,哼,还吹什么两小时,也不过如此。
浴室门拉开,周庭知带着一身潮热,逆光而来。
许半闲眯着眼睛看他,腾地坐起来,微微弓身跑进卫生间,欲盖弥彰道,“我尿急”。
周庭知伸出手,“先等会儿。”
没有拦住,许半闲灵活地绕过去,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他无奈地笑笑,这愣头小子。
卫生间热气腾腾,除了潮湿,还带着放纵过的气味,许半闲走到镜子前,用手拂掉朦胧的水雾,露出一块镜面,镜子里的脸红得像是滴着汁水的粉红蜜桃。
许半闲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漆黑寂静。周庭知自觉地睡在了沙发上,盖着黑色毛呢风衣,缩成一团。
他看着沙发上的黑团,又转头看着床上唯一的被子,狠心上了床。
空气中弥漫着轻盈、匀称的呼吸声,悠悠转转地钻入许半闲的耳朵。
他一个翻身,背对着沙发,用被子将耳朵也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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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迫自己关闭五感,不去想浴室里的味道,不去听绕耳的呼吸,不去看蜷成一团的人。
现在首要问题,是查海鲜排档,以前不知道这个据点,现在知道了就好查了。
再就是查那两辆车,不过周庭知查过,没有什么有效信息。
还有,最重要的事,章天骄,既然知道他参与其中,就算是掌握了半个人证,等能联系上人的时候,从他那里也许会知道一些线索。
许半闲想着想着就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已天光大亮。
周庭知竟还没有睡醒,许半闲不耐烦地叫醒他,两人一起起床洗漱,只觉荒唐,什么都荒唐,自己竟然跟周庭知在酒店睡了一晚,现在还并排站在盥洗池前刷牙。
这个卫生间,昨晚弥漫着周庭知的味道。那个玄关,地上还丢着两人的皮带。昨夜天黑不觉尴尬,现在满脸臊得慌,生怕周庭知又蹬鼻子上脸,鬼扯些胡说八道的话。
周庭知漱口,将牙刷扔进垃圾桶,跟镜子里的许半闲撞了眼神,“你想吃什么?”他问。
章天骄还没联系上,许半闲没有胃口,而且现在日头当空,刚睡醒的胃不太想吃午饭。
他回了句,“不吃了,解散各回各家吧。”
周庭知竟罕见地没有坚持,两人在沉默地走出酒店大堂。昨天车子被小王开走了,两人不得不走到路边打车。
酒店门口,同样有人在等待打车,其中一个人面色苍白,额角带伤,倚靠在路灯杆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25.自愿被迫
中午12:30左右,两人走出酒店,许半闲手机贴在耳朵上。
“如果再接不通,我就报警了。”他转身告诉周庭知。
万幸的是,章天骄终于开机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挂断了。
许半闲着急地一边继续拨打电话,一边向路边张望,心里想着,拦出租车直接去派出所。
路边有几个人,好像也在打车,其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低头看手机。
许半闲聚焦一看,那个白色的身影在手机上划了一下,随后许半闲的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章天骄!”他大喊。
那个白色的身影下意识回头,面色惨白,额角还带着伤,但那浓眉大眼的,不是章天骄还是谁!
章天骄的反应出乎意料,他跑了。
上一秒还倚靠在路灯上的人,直接跑掉了。他可能身体不舒服,跑起来姿势很怪异,夹着腿,一瘸一拐的。
眼看着章天骄拦下一辆出租车上去,许半闲暗道不好。
他又大喊一声,快步追过去。
这时,一道身影迅捷地从许半闲身边擦了过去,直奔行驶的车头。
他来不及反应,一刹那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喇叭声,“滴—滴滴——”
橡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滋——滋——”,尖锐刺耳。
司机的谩骂声,“不要命啦!¥#&%#¥%……”
周庭知站在车前,截停了出租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半闲才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话也不说劈头盖脸给了周庭知一巴掌。
掏出钱包,甩给司机五张钱,拉开后座门,将人连拖带拽地薅出来。
章天骄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挣扎了。
低着头站在路边。
这是许半闲才感觉到自己有些站不住,腿软。
他找了根石墩坐下。
周庭知走过来,脸上还带着红痕,“别坐这里,凉。”
“滚开!”
许半闲以为自己的声音应该是愤怒的,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焦急、怒火、埋怨,交织在一起,还带着因恐惧产生的打颤。
冷风吹过,声音在风中颤抖。
只有许半闲知道,颤抖的不止是声音。
路人越来越多,周庭知低声商量,“咱们换个地方,这里是王信奇的酒店门口。”说着便伸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许半闲很不想听他的,但是他瞥了一眼酒店门口,保安已经注意到这边了,只是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所以还在犹豫要不要过来。
他缓慢地站起来,拽着章天骄上了出租车。
周庭知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盯着后面的动向。
“去我家吧。”许半闲对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址,不是许宅,是他自己常住的公寓。
章天骄抿着嘴坐在后面,沉默地低着头,突然他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你没事吧?你的手在抖。”
周庭知立刻回头,对上许半闲的目光。
凶狠,灼人,不敢直视,可周庭知对着许半闲笑了。
许半闲的公寓在Q市西边的优质公寓区,出租车没办法进入,把他们放在了大门口。
车停下后,许半闲带着章天骄径直向里走,周庭知迅速地付钱追下去。
门口的保安是认识业主的,上前打招呼,“许先生,欢迎回家。”
到了闸门,许半闲停住,头也不回地说,“你回去吧。”
保安和章天骄都愣住了,只有周庭知知道,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他看着章天骄,转回来盯着许半闲,低声说,“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芸昭的方案马上要公布了。”他软声哄道,“我知道你生我气,我错了。你给我个将功折罪呗。”
这是周庭知第一次来许半闲的家,许半闲的私人领域。
他设想过无数次许半闲家的样子,狂放、野性、骄横恣肆,也许还有很多运动器材,和奖杯。
但事实上,许半闲的家出乎意料,很小,差不多200平的小平层,是这个小区里面积最小的户型。
门打开的瞬间,冷色系,深色调,压抑感扑面而来。
周庭知心内一滞。
他毫不见外地脱鞋进门,换上了门口唯一一双毛茸茸的黑色拖鞋,是许半闲的。
许半闲没说什么,从鞋柜里重新拿出两双拖鞋,一双一模一样的毛茸茸自己穿,一双蓝色的棉布拖鞋踢给章天骄。
直到坐在了沙发上,周庭知才有了实感,墨蓝色的布艺沙发,轻柔细软,一坐便沉下去。
圆形的茶几,椭圆的餐桌,圆润边角的电视柜、餐桌,毛茸茸的坐垫、地毯、桌布,压抑中尽是绵软、细柔。
如许半闲的性格一般,表面张牙舞爪,桀骜不驯,内里玉软花柔,温润如玉。
章天骄拘谨地站在门口,低头看着那双拖鞋,没有动的意思。
许半闲脱了外套,回头来问,“还要我弯腰给你换鞋吗?”
“不、不不不......”章天骄慌忙摇头否认,畏缩问道,“学长,你带我来你家做什么?”
许半闲送了领带,单手解开衬衫扣子,他的衬衫已经皱了,但依旧不妨碍他的挺拔。
脸上明显写着不悦,遗传了许志程的不怒自威。
章天骄本来是带着侥幸心理的,跑只是不想让许半闲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但就是许半闲刚才睨的这一眼,让章天骄登时冒出一身冷汗,学长一定都知道了。
“学长......”他犹豫着开口,声音战战兢兢地问,“你都知道了?”
许半闲见他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直接将他拽了过来,按进沙发里,“低着头干嘛,你以前跟我说要去许氏上班的时候,不是昂首挺胸的吗?”
章天骄听他提到从前,更是头也不敢抬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一直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不知道是对许半闲,还是在对原来的自己。
许半闲心揪着的难受,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男孩,现在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去餐厅接了杯温水,放在章天骄手里面。自己就直接坐在了章天骄对面的茶几上。
“你母亲的病还没好吗?”他问。
章天骄诧异地抬头。
许半闲面色不太自然,解释道,“抱歉,我叫人查了你家的资料。”
周庭知在一旁看着,眼中同样是不解,昨晚明明一直待在一起,根本没发现许半闲还找人调查了章天骄家。
不过很快疑惑就被解开了。
章天骄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面色泛白,嘴唇微张,带着轻微的颤抖。
“两年前那笔手术费,是你捐的?”他终于发出了声音。
两年前,母亲被确诊为淋巴管肌瘤病,是一种罕见的弥漫性肺部疾病,前期治疗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依旧不见好转。
父亲和母亲决定放弃治疗,这时医院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愿意匿名为母亲捐款,进行肺部移植手术。
“对不起。”许半闲愧疚地低下头,“我以为手术之后就治好了。”
章天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原来是你啊!不是那笔钱我妈妈活不到现在,恩人啊......呜呜呜......”
说着他便哐哐地在地上磕起头来,“医院不肯说捐赠人是谁,我、我也不敢找......嗯、呜呜呜......学长,我暂时还还不上你的钱......”
他向前膝行两步,抱住许半闲的腿,“谢谢你......额呜......学长、真的谢谢你,我会还的......”
周庭知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去拉章天骄,想把他从许半闲身上拉开。
许半闲叹了一口气,拨开周庭知的手,伸出双手架在章天骄的胳膊上。
可章天骄哭得如一滩软泥,许半闲使尽全身解数,怎么也扶不起来他。
他的手都在抖,一个劲儿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许半闲无力地垂下双臂,萎顿颓丧,“我没想到后面还需要那么多钱。”
当年,许半闲只跟章天骄在篮球队见过几面,那个学弟就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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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见外地问能不能去许氏集团上班,问许氏集团对应届生的待遇,许半闲觉得烦,随口跟夏帆抱怨。
没想到就得知了章天骄母亲生病,花销巨大的消息。
他本来没想帮忙,只是章天骄第三次缺席篮球训练的时候,偶然听到学弟们讨论说家里已经放弃治疗了,只有章天骄在坚持。
章天骄白天上课,晚上做三份工作,还有课间的校园超市兼职。系里组织了捐款但远远不够。
许半闲这才懂了,章天骄一直在问的薪酬工资,不是贪心爱财,只是一份希望,再坚持三年,毕业就能赚到钱,就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医院知道章天骄家的情况,做了一定程度的减免,后来许半闲匿名捐赠的50万,章母换了一个健康的肺。
后来许半闲到处比赛,又毕业了,这件事一直没放在心上,昨天看到章天骄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那时根本不知道,肺部移植的50万不是治疗的大部分花销,真正花钱多的地方,是日复一日的吃药,护理。
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意气风发、心高气傲的章天骄怎么也不该走上这条路。
于是他用手机查了肺移植相关资料,这才发现,肺移植手术的费用只是开端,之后需要服用抗病毒感染药物和抗排异药物。
每月复查、药物及护理花费至少2万元。
这一天,他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此刻,看到被高昂费用压垮的章天骄,他再也绷不住了。
脑袋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章天骄是被你毁掉的!
他扶不起跪地痛哭的章天骄,就像当年他也没有扶起章天骄一样。
许半闲脑袋里面嗡嗡响,像是掉进了深海,视线迷茫,呼吸迟滞。
突然,一只手大力地拽起了他,揪着他衬衫的后领,将他拽到了卫生间。
周庭知将他的头按进盛满水的洗手盆,“许半闲,你是有圣父病吗?”
许半闲剧烈挣扎,颈上的力道松开,他刚逃出水面外,一股更大的力道揽过他,直接亲了上来。
肺部的窒息得到缓解,温热的气息缓慢渡进他的肺部,片刻便变得滚烫。
同样的窒息,却像从海水中被救起一样,头脑清醒了。
“放开我,周庭知。”浓重的鼻音,还带着些气喘。
滚烫的气息离去,许半闲又再次被冷气包围,他竟有些贪恋那点儿温暖。
错觉,只是错觉而已。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抱着他,都会感觉温暖的。
他怔怔地看着周庭知。
对面的人目光灼灼尽是关切和心疼,许半闲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神情了。
他挪开视线,扯过一条毛巾,将头发上和脸上的水擦净。
“你救了他妈,他给你磕一万个响头感恩戴德都不为过。”周庭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清冷、沉静。
许半闲一声不吭,湿漉漉的眼睛透过毛巾的边缘,愣愣地看着周庭知。
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衬衫前襟,胸口洇湿一大片,透出一片白皙的肤色。
周庭知喉结滚了滚,差点忘记原本要说的话。
他偏开视线,继续推测,“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如果不是你,章天骄就不会沦落到需要卖身的地步了?”
许半闲瞪圆眼睛,将毛巾一扔,“放屁,没有我,他就没妈了。”
这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周庭知一笑,满含欣慰。“我知道。”他伸出手摸摸许半闲的后脑勺,“你只是自责,如果当初多了解一点,后面再多一些钱就好了。”
不得不说,周庭知是真懂许半闲,他刚才真是这么想的。
但是被周庭知一拽、一骂、一按、一亲,早就清醒了。
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自己有钱,又知道这件事。就因为那么一个疏忽,章天骄就走投无路,做了错事。
人生会遇到很多坎儿,也会有很多岔路,过与不过,走与不走,都在自己。
有的选择是主动的,有的选择是被迫的。
各种取舍,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26.赚钱机器
许半闲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章天骄已经不哭了,只是两眼通红,声音还有些哽咽。
周庭知坐在最远的沙发另一端,跟章天骄解释王信奇是谁。
许半闲坐在章天骄旁边,仿佛对章天骄完全信任,毫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说,王信奇是我姐夫,你们工作的会所,还有接你们的车,都是他公司的。”
他忽略了周庭知的制止,继续坦诚说道,“实不相瞒,我姐准备离婚,除了财产,还想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会所的这些勾当可能会帮到我们。我们想请你帮忙。”
许半闲当然知道和盘托出的后果,万一章天骄不可信任,那么势必打草惊蛇,可是他想赌一把。
昨晚那些鱼贯上车的学生们历历在目,都是20多岁的学生,花一般的年纪,有着大好前程。
他想赌一把,赌章天骄有良心,还有理想。
“帮不帮在你。”许半闲余光看到周庭知在玩手机,收回目光正色道,“但是章天骄,今天如果抓你的是警察,行政拘留10天,计入治安处罚档案。”
一听到写入档案,章天骄慌了,抬起头,连哭都忘了,小心问道,“学长,你不会把我交给警察吧?”
“我不会。”许半闲否认,“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撞在警察手里。”
“不会的,兰哥会帮忙打点。”章天骄摇头。
许半闲眸光一亮,身体坐直微微前倾,厉色道,“兰哥是谁?”
章天骄被他的狠厉吓得瑟缩,支支吾吾,迟迟不敢说话。
“刚才头磕那么响,我还以为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时,周庭知放下手机说了话。
“不......不是的,我......”章天骄慌忙否认,急得又哭了起来,“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妈还等着用药......而且......出卖兰哥,我会挨打的......”
许半闲盯着他额角的伤,面露愠色,“他们还敢打人?”
他拽过章天骄,想凑近一点儿看看伤口,没想到对方抽了一口气,瑟缩着看他。
白色的毛衣还是昨晚那件,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异常。
许半闲扯他的胳膊,他死命地拉扯,许半闲常年训练,两下就压制住了他。
推开袖子,胳膊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深浅不一,有的红肿,有的青紫。
许半闲顾不得许多,去掀章天骄的毛衣,毛衣下面同样触目惊心。
“这是他们打的?”现在的许半闲眼神凶横,像地府里的夜叉,能把人活吞。
“不......不是。”章天骄缩回手拼命摇头,“这是昨晚的客人......他们加了钱的......不是兰哥,是、是我不听话......客人们教训了我......”
许半闲双目瞪圆,手指头都在微微颤抖着,牙齿咬合到了极限。
若不是章天骄伤痕累累,让他无从下手,他真想也这么给上一拳,扯着他的衣领问他,你就这么缺钱?就这么让人糟践?
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哽咽,“你是自愿的吗?”
章天骄先是摇头,又是迅速点头,唯唯诺诺道,“我一开始不愿意,因为昨晚的客人有两个人,但是家长说,他们可以加钱,我就同意了。”
家长是□□黑话,就类似于夜总会的妈妈桑,给双方牵头的人。
许半闲想,应该就是昨天晚上他看见的那个穿黑西装的人。
“加钱就能打人了?”许半闲阴沉道。
“我到了酒店才知道,他们要玩字母,我不愿意想走,客人就把我绑了起来......”
章天骄一般是做上门外卖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昨天晚上家长把他安排在了郊区的酒店。
直到进了房间,他才知道原因,两个客人要玩字母,家长怕出事,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地下。
章天骄之前没做过字母,他不愿意,两个客人就直接把他绑了起来,承诺他加钱。
他选择留了下来。
许半闲的怒火在胸中翻腾,一拳砸在茶几上,"你就不怕他们弄死你?"
章天骄把头深深埋在膝盖中间,嗫嚅着,“定了安全词的,他们是老手。”
许半闲呆愣地坐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章天骄大概是豁出去了,什么尊严什么脸面,都不顾忌了。
“学长,你知道我昨晚拿了多少钱吗?我毕业出去找工作,最好的offer是一万二。”
“但是我昨晚赚了3万块钱。工作哪有躺着赚钱快啊,我家一个月的花销,我妈一个月的药钱,我一个晚上就赚回来了。”
他笑了,声音却如一潭死水。
屋子里安安静静地,除了章天骄沙哑的声音。
“我做了那么多兼职,可钱还是远远不够,一盒更昔洛韦一万五,我得打三份工,翻译15万字稿件。我不怕苦不怕累,但我妈等不了啊,她等着要治病救命啊......”
他双手掩面,哽咽道,“可是我卖三个晚上,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一万五。”
许半闲从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在□□行业,人不叫人,叫茶。
新茶比较难得,能卖个好价钱,8000-12000,事后表现好,客人还会加一些不用给家长抽成的小费。
大学生明码标价,6000块一晚,客人看着“笔记“”挑选,挑好了家长来学校接人,送到客人指定的地点。
有些客人要求多,会额外加钱。比如不带|套加1000,内|射加2000,多人或是有其他要求,钱加的更多。
家长根据茶的意愿,优先安排愿意接单的茶。
这几天期末考试结束,茶们都有空闲时间,兰哥安排了品茶宴,就在Q大旁边的海鲜大排档。为了保障客人们的安全和隐私,家长会安排分别送货。
昨晚那个客人看上了章天骄,价格给得也比其他人高,他便应了。临上车才知道客人有两位,他有些不愿意,要求加钱。
家长通过电话沟通,客人很爽利,立刻就答应了。
没想到,交货地点在酒店,而且客人准备了很多工具,是玩字母的。
“我一开始是不愿意的,可是他们把钱加到三万块钱,我就愿意了。”
葱白的手指从脸颊拂过,只留一串泪痕,“我多贱啊,卖身给男人。”
“也没那么难熬,只要不把自己当人,只当个赚钱机器就好了。把他们所有的折磨、凌辱、鞭打换算成钱,那都是钱啊,他们的每一下都是钱。”
“昨晚我快晕过去的时候,就在想,把我搞死了他们应该会赔钱的吧,会赔多少呢,够不够我妈再吃五年药的。”
提到母亲,章天骄再也绷不住,他埋在双手间嚎啕大哭,“我妈如果知道这钱是我卖|身子赚回来的,会嫌我脏嫌我恶心吧。”
“可是我没有办法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妈死啊......”他哭得昏天黑地,空气中弥漫着凉意,"学长对不起,我想帮你的,可是没了这个活计,我赚不到那么多钱......"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章天骄前言不搭后语的浮词飞语,窗外刮起了大风,卷起的砂砾拍打着窗子玻璃。
一杯热水被塞进章天骄的手里,章天骄抬头,是那个面无表情看上去有点冷的人。
许半闲同样被塞了一杯热水,他在手里转着暖手。
家里明明有暖气,可他依然觉得冷,从内而外的冷。
“章天骄,你愿意来我的公司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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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半闲看向周庭知,那人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着,看样子不准备插手,也不准备制止。
“薪酬按照星诺的应届生标准支付。月薪一万,五险一金,年底双薪带奖金。”
其实这两年,章天骄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办法。刚开始他还没有放弃希望,只在周末接客一次,这样一个月4到5次,再加上一些零工,赚的钱就够了。
他担心钱来的太容易,自己会迷失方向,失去理想放弃抵抗。所以当每个月可以稳定给母亲买药时,他减少接客的次数,多接了一些翻译工作。
可是翻译耗时多,影响平常上课,有时甲方不满意,还拖着不给钱。
有一次,出版社承诺会给结钱,章天骄便想结了钱再去给母亲买药,没成想仅仅断药三天,母亲再次进了医院。
他只能连着接了三个客人来买药,以及支付母亲住院的费用。
他真的怕了,每次觉得生活看到了希望,又被死死按进泥潭。
学长这个收入完全不能覆盖章母的医疗费用,章天骄犹豫很久,眼睛里还含着眼泪,感激地看着他,最后摇头拒绝了,“学长,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但我......”
许半闲打断他的话,“公司有帮扶补贴,一个月800块钱,这个名额可以给你。还有,你母亲的药,我来帮你买,算你借我的,等你从星诺离职那天一起还我。”
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一声脆响,“我想你一直没有辍学,是对生活还抱有希望。如果你愿意,星诺欢迎你。”
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周庭知翘着二郎腿在旁边补充,“许董说一不二,我作证。”
章天骄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在泥海里挣扎了两年,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尽头,没想到等来了活菩萨。
“我......”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声音,嘴巴张了好久,扑通一声跪下了,使劲磕头,“学长,谢谢你。”
许半闲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只能开玩笑道,“学弟,大清灭了一百多年了。”
章天骄止住动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让你起来。”周庭知在旁冷冷地解释。
周庭知刚刚和许满川发了消息,同步了两边的进展。
章天骄口中的兰哥,姓氏特别,并不难找,跟王信奇交集密切的只有一位,就是公关部经理兰安。
许芸昭了解到,公关部实际工作是在另一位经理手上,由此怀疑,兰安可能就是“大家长”兰哥,王信奇地下生意的负责人。
照片发来,经章天骄确认,就是兰哥。
许满川和许芸昭那边万事俱备,王信奇后天便会召开董事会,审议王氏借壳上市方案。
到时,王信奇就会发现,方案中的自己被做空出局。即使他不同意方案,也已经晚了,王氏集团大部分股权落入许氏手中,董事会投票必然通过方案。
等待王信奇的,只有警察的逮捕和法院的判决。
“学弟,计划最快提前到后天,这两天只能委屈你住在我家了。”
许半闲本想让章天骄直接报警,举报兰安,拔出萝卜带出泥,王信奇脱不了干系。但是又担心王信奇警觉,走漏风声。
还是决定保险一些,先把章天骄藏在自己家,后天那边董事会一召开,这边他亲自送章天骄去举报。
“嗯。”章天骄知道许半闲是在保护自己,点头应下,“给学长添麻烦了。”
不料,一旁沉默寡言的人突然发表意见,“不行。”
两人同时看向周庭知,许半闲问,“周总有何高见?”
只见周总气定神闲地收起手机,板起面孔,一本正经。
“许董日理万机,我也住在这里,你去公司时,我可以帮你照顾好学弟。”
27.初吻
“你在担心我?”
“你甩了我一巴掌。”
“我看到你在发抖了。”
“你生我的气,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我?”
主卧卫生间,许半闲被困在暧昧的墙角。
不就是家里只有两个卧室,周庭知没地方睡嘛。
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两面墙壁,一面流氓的境地?
他偏开脸,眼睛盯着地面,之前从来没仔细看过,原来家里卫生间的地砖,不是细碎的小块拼接的,而是大块瓷砖上的小块花纹。
数到第31块瓷砖的时候,他的下巴被强行转回来,周庭知贴得极近,两人炙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面前的人似笑非笑,许半闲感觉到他的视线在看自己的嘴唇,他自我保护似的,将嘴唇不自然地抿在一起。
若是平时,许半闲早就一把推开了,但现在他的情况有些微妙。
“小许总在数地砖吗?”周庭知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这种分散注意力的方式好像不太管用呢。”
是的,不太管用,他的小兄弟叛逆期来得迟了些,越想服软,越是叛逆昂首。
他冷冷地盯回去,“周总,正常男性在无外力刺激的情况下,每天可能站立十几次。你不懂没关系,算我给你科普一个常识。”
“是吗?但是据我所知,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晚间或晨起。”
周庭知的手腕上就带着一只腕表,许半闲下意识瞄了一眼。
“现在是下午五点钟。”周庭知歪着头,像是在欣赏他的窘态。
这个局面太被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内,周庭知擒纵自如,而自己在强撑,实则内里是虚的。
到底在虚什么?看到周庭知冲向车子的一瞬为什么会生气?中午给了周庭知的一巴掌是因为什么?
身体里下起了暴雨,一个个旋涡在身体里打转,雨水堆积成洪水,却没有找不到泄洪的闸门。
他感到烦躁,更多的是不安,身体反应不受控制,生理反应可以解释,但心理也在失控,他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掌握。
“我怕你死。”许半闲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满意了吗?”
周庭知先是一愣,向前一步,贴得更近,声音低沉却温柔,蛊惑道,“为什么怕我死?”
许半闲把头一偏,不去看他,嘴硬说道,“乔治基金的投资需要你背书。预备学院那边也需要你联系赵迪学长,我姐的事也需要你帮忙。”
字字句句都是“公”,完全不提自己。
许半闲像躲避追捕的鸵鸟,把头埋在沙里,自欺欺人。
周庭知知道,许半闲顾虑太多,担心家人,担心世俗,还有......他的兰花香。
总要给他一点儿时间,不能逼得太紧。
也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打消许半闲的顾虑。
他轻唤许半闲的名字,眼中的光灿若星辰,“之前说的补偿算数吗?”
“当然。”许半闲回答,“不过,现在不能超过5000块。”
周庭知自然不是要钱,他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撩逗说,“我要你亲我一下。”
许半闲翻了个白眼,推开他,“梦里什么都有。”
周庭知从后面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抵在洗手台旁,“小许总想出尔反尔?”
“我说的补偿是钱。你不能要别的东西。“许半闲说。
“可是你只愿意给5000块钱,我还不能要别的东西吗?”周庭知反问。
人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也永远辩不赢无赖的人。
许半闲心想,你又不是真的想要钱,你只是想耍流氓。他气不过,又说不过,赌气胡说八道,“我叫个大学生6000块,给你5000算多了。”
周庭知一时语结,下意识争辩,“我学历研究生。”
许半闲回嘴,“你28。”
周庭知:“我堂堂集团副总。”
许半闲接着怼,“你28。”
“我......”看着许半闲忍笑憋不住耸动的肩膀,周庭知算是明白了,喜欢小五岁的男人,会跟着变傻。
他不争辩了,直接亲了上去,小许总不准备给,只能自己拿了。
脖子忽然被捏住,许半闲毫无防备地被突袭,惯性腰背后仰。
一双唇追了过来。一只手陷在他的头发里,用力一拢,许半闲的唇便感受到了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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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始料未及,下意识挺直腰背,伸手去推人。
然而,周庭知用了力,吻得更凶。
许半闲觉得自己口腔里的空气被一寸寸吸干,快要窒息。
周庭知的舌头大摇大摆地进入,席卷整个口腔,舔舐他的牙齿,轻咬他的舌尖。
许半闲手脚无力,全身瘫软,几乎站不住。这不是窒息,是欲望的海洋,他快要溺死在周庭知的怀里。
撑着周庭知的肩膀借力,他才能勉强站立。周庭知将他抱起,坐在洗手台上,他索性将胳膊环上了他的脖颈。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氤氲着两人的喘息与厮磨声。
浑身像是着了火,几乎快要烧光所有的理智。欢愉顺着颈椎沿着脊柱下滑,一直到尾椎骨,崩裂出足以燎原的酥麻。
从前周庭知亲过他,在食堂包厢里。不,准确地说,是咬,周庭知咬过他的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缠绵亲吻,竟是这样的绵软。
头发里的手蓦地松开,周庭知放开了他的脖颈,松开了他的舌头,却没有放过他的嘴唇。
“小闲。”温热的唇轻轻相贴,周庭知带着浓重的鼻音,哑着嗓子,“别找别人,我会一直等你。”
语调缱绻温柔,等你、等......
许半闲全身战栗,陡然清醒。
他的脸红得快要滴血,眼眶染着红,连眼睛里都透着红。
又跟情动的红不一样。
他挣扎着,连踢带打大力推开周庭知,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周总请自重,你现在的行为叫性骚扰。”
这突然的变脸,让周庭知措手不及,却也再清楚不过。
无非一个“等”字,无非是他的兰花香。
见怪不怪。
怪心疼的。
眼前的这个傻子,究竟要画地为牢到何时。
他苦笑一声,松开他,“那你报警抓我吧。”
这时,卧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学长?你在吗?”
许半闲慌乱地跳下洗手台,应了一声,“稍等,怎么了?”
“外面......外面来了两个警察......”
28.涉毒
门外不止两个警察,还有许芸昭和许满川。
许芸昭在得知兰安是牵头人后,便派人去查兰安的账,调监控查兰安的行踪。
发现兰安经常去王氏酒店旗下的一家夜店,频率不高,每个月一到两次,但是时间非常可疑,每次出现在夜店街口摄像头里的时间都是凌晨2点之后。
许满川派人在夜店周围的24小时便利店打听了一下,每晚凌晨2点就是便利店客流高峰期。
夜店会清场,散场后的人们,不是买套就是买酒水,极大增加了销售额。
但是奇怪的是,凌晨2点一波客流高峰过后,清晨6点夜店还会有一拨人出来。
便利店老板跟客人聊天中得知,夜店VIP制,凌晨2点后是VIP包场时间。
夜店之所以为夜店,就是为了满足人们夜间找乐子,凌晨2点清场,把客人赶出来,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许芸昭不懂夜店的门道,许满川却知道,王信奇的夜店挂羊头卖狗肉,另有勾当。
“我怀疑王信奇还在贩卖违禁药品。”许满川说,“目前只是怀疑,想来问问看,你同学知不知道一些线索。”
如果只是经济犯罪和组织麦淫,许氏可以把事情压几天。但涉及到毒,必须千般谨慎,万般提防。
为防止走漏风声打草惊蛇,许满川先找到贾国安,Q市公安局局长,由他亲自指派了两个可以信任的同事过来。
两名警察穿着便衣,就像是两个熟识的朋友在参加聚会闲聊一般,坐在一旁。
如果不是敲门时,其中警察在门外亮了证件,许半闲实在看不出这两人是警察。
章天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抓住许半闲的T恤下摆,抿着嘴唇不说话。
许半闲局促地看了一眼存在感很强的警察,温声说,“这是我姐姐哥哥带来的警察,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不要怕。”
T恤下摆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章先生你放松些,我们只是了解情况。”一位剑眉英目的警察关掉执法记录仪,安抚章天骄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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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所有话,都不会被泄露,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另一名警察补充,“我们不问话,如果许先生让您觉得放松的话,可以让他跟您聊聊。”
章天骄小幅度点点头,手依然没有松开。
许半闲觉得自己的T恤下摆大概只有两种结局,一种被章天骄的手扯坏,一种被周庭知的目光烧坏。
警察同志将一张纸交给许半闲,上面写了大致的询问内容,言语示意其他人回避。
许芸昭站起来,看着从前总是闯祸的弟弟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欣慰地笑笑,拍拍弟弟的肩膀。
许满川同样站起来,跟警察同志寒暄,余光瞥见周庭知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里,开玩笑道,“周总,你不用回避吗?”
最后,周庭知被许满川不情不愿地带走了。
临出门,还回头瞪了一眼许半闲的衣摆。
许半闲心里翻白眼:神经病。
嘴上:“章天骄,他们都走了,可以松开了。”
29.灼烧
"章天骄,你放松一些,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他拍拍章天骄的背,轻声安抚,“不想说也可以不说。”
许半闲拿起问话内容,先是自己看了一遍。
据便利店老板提供的线索,凌晨6点散场的那波人,口风很严,对夜店里面发生的事情缄默不提。
只是每个人出来时,都很兴奋,意犹未尽,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疲惫感。
有一次,他听见两个男人说话,声音故意压低,但由于兴奋还是被老板听到了。
“他们说今天竟然放了两个气球。”纸上这样记录了老板的话,旁边写了两个字“气球”,一个大大的问号跟在后面。
吸气球,许半闲在越南的酒吧里见过,气球里面装的笑气,吸食之后会刺激大脑,表现出难以抑制的亢奋状态。
笑气,学名叫一氧化二氮,在国内的主要用途是用于麻醉,或是用作气溶胶喷剂来泡发奶油。医院用的麻醉气瓶一般人接触不到,比较容易接触到的是奶油喷枪中的笑气。
笑气在我国并没有被列入法律规定的毒|品名单,而是列入《危险化学品目录》,取得许可后方能运输、经营。
然而,酒吧、KTV、夜总会,贩卖或纵容吸食笑气,依然屡禁不止。
许半闲看着那个大大的问号,老板说的不是吸气球,而是放气球,并且平常只放一个,但是那天放了两个,稀奇程度,足见珍贵。
他放下手中的纸,斟酌再三,开口问道,“章天骄,你......你吸过吗?或是被迫吸过?”
身旁的人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学长,我没有。毒|品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沾的,你相信我。”
他的声音打着颤,几乎快哭了出来,“我真的没有。”
许半闲看他的神情不像是装的,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继续问道,“那你在王信奇的地盘看到过有人吸|毒吗?”
章天骄摇头,“应该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吸吧,我去的不多,没见过。”
一旁的警察提醒道,“不一定是吸毒,现在注射或点燃,现在有些包装成药丸、糖果、香烟的新型毒品,可以通过口服、口吸、鼻吸等方式吸入。”
章天骄听后,机械般的摇头,突然动作有一瞬的停留。
许半闲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迟疑,轻声问,“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章天骄没有抬头,身体微微向警察的方向转动,回道,“没有。”
许半闲继续问:“你去过那家夜店吗?就是刚才我哥说得那家孟浪。”
“去过几次......”回答的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客人会在包厢里验ch......额,验人。”
许半闲看向茶几对面坐着的两位警察,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司空见惯。
“章天骄,如果我问的话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不回答。”他补充道,“但我希望你坦诚一些。”
“嗯。”章天骄乖乖点头。
“你在孟浪见过有人吸笑气吗?就是拿着气球,吸里面的气体?”
“嗯。”章天骄点头,“孟浪门口有游商小贩卖那个东西,但是孟浪不让带进去。”
孟浪管得严格,不让带笑气进入,看上去非常正规,章天骄有一次见过有几个小年轻偷偷带进去,被保安赶出来的情景。
许半闲心里有了大概猜测。若是这样,孟浪一定有比笑气还严重的东西。严查外带的笑气,就是怕被警方盯上,从而差点孟浪的不干净。
“你知道孟浪凌晨两点之后会放气球吗?”
章天骄茫然抬头,“孟浪吊顶上吊着气球,里面有祝福彩带和礼品券,每个准点都会爆一个,午夜12点爆的是免单券。”
这是夜店常用带动气氛的方法,孟浪的顾客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稀奇。
“凌晨两点清场后,VIP会员也是爆礼品券气球吗?”许半闲追问。
“我们在的包厢远离大厅,不太清楚。”
“对了。”大概是不想让许半闲失望,章天骄努力回想一些细节,补充道,“两点之后大厅气氛非常热烈,我们在包厢里有时都能听到欢呼声。”
凌晨2点,孟浪清场。VIP会员应该剩余不多,但是在大厅放气球,还会产生远距离都能听到的欢呼声,足以说明气氛热烈。
章天骄胆怯地倾身,不确定地问,“我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异常?”
“说下去。”许半闲鼓励他。
“有个人去卫生间回来,像变个人似的。是个新人,本来扭捏放不开,回来后直接坐在了客人的腿上,还扭来扭去。”
兰哥说他是新人没经验,不适合这次工作,叫人给拖出去了。那天是个出手大方的客人,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抢客人,没人当回事,你这么一问,我才觉得不对劲。”
他眼睛扫了一眼警察,支支吾吾道,“那天是挑选出去接待的人,一般都用老手,怕新人得罪了领导,给客人添麻烦。新人就是陪衬,兰哥提前都叮嘱过,不会没眼色抢客人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线索,我想不出来更多了。”他的头又低了下去。
个子稍高一点的警察做好记录,合上本子说,“章先生,感谢你的陪合,提供了非常有用的线索。”
他用手上的笔点点旁边那位警察的本子继续说道,“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公安局治安警察支队一队队长要浮光,我是禁毒支队一队队长于歌。”
章天骄愣愣地看着两位警察,眼神里都是迷惑。
“简单来说,关于提供毒|品线索的事情归我管,扫黄的事情归他管。”于歌解释说。
要浮光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一听到“扫黄”两个字,章天骄又紧张起来。
他结结巴巴地问,“警察同志,我得坐几年牢啊?”
要浮光:“章先生不必担心,许总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有自首意愿,主动配合态度良好,有戴罪立功表现会从轻处罚的。”
于歌把本子往旁边人手里一放,两人的本子交叠在一起,“而且刚才许总说,你的一切经济处罚许氏集团会承担。”
“贾局交代过,后天之前关于王信奇的一切事情都要保密,所以我的建议是,你这两天照常回家,跟外界联系,我会派两个人暗中保护你,两天后,来队里做一份完整笔录。”
要浮光说是建议,但已经拿起手机联系了队里的同事。
这两人不信任章天骄和许半闲,防止串供、陷害,又不得不执行贾局的命令,所以只能先怕人监视着。
许半闲本来还有话要私下问,现在看来是没有私下的机会了,他像揽兄弟一样,轻轻搂住章天骄的肩膀,说,“没事,你放心。”
多余的话不能说,但章天骄懂了。他在说,我说话算话,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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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的都算数。
章天骄跟着警察一同离开了许半闲的公寓。
哄哄闹闹一下午的公寓瞬间冷下来。
许半闲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的脑子一直在转,现在有些转不动了。
夜色渐浓,黑暗覆盖了整个房间。
墙上的挂钟指向9点,门铃响了,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许半闲没有理。
门铃又响了三声,“许先生,外卖服务。”
许半闲一愣,懒洋洋地站起来,开了门。
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玄关的墙壁揶揄道,“周庭知,你cos外卖员起码带个头盔吧。”
周庭知抖抖手中的外卖袋,径直进屋,轻车熟路地换鞋,摸进了餐厅。
“我猜你没有吃饭......阿嚏!”
他用手肘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许半闲见他鼻头通红,才想起中午退房的时候,他好像就有点不舒服了。下午瘫在沙发上也蔫蔫的。
周总真脆皮,他暗笑,不过是睡一晚上沙发而已。
周庭知去厨房洗了手,将餐盒一一摆在桌上,“我猜你没有吃饭,在潮汕人家打包了海鲜粥给你......”
他背过身又打了两个喷嚏,在餐桌上抽张纸巾揉揉鼻子,继续说,“还有几个小菜,晚上你吃简单些,肠胃舒服。我走了。”
说着就往玄关走去,许半闲还站在餐桌边看着那桌子“简单”的饭,都没反应过来。
走了?大老远过来就是送个粥,就走了?这不像周庭知的作风啊。
转眼间看见周庭知换了鞋,他鬼使神差地叫了声,“哎。”
叫完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回家吃点药?
谢谢你来送晚饭?
要不你晚上在我家凑合一晚吧。
神经病,许半闲被自己的念头一惊,随后给自己找理由道,自己住在Q市西边,周庭知住在Q市东边,人家一个病号穿越大半个城市来送粥。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出于同事间的关爱,他于情于理留周庭知住一晚没毛病啊。
周庭知还站在玄关处等着他说话,许半闲硬着头皮问,“要不......?”
"不了。"周庭知打断他,“我得回家。”
许半闲木讷地站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拒绝了?
周庭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他,弯唇一笑,“你是不是想留我在你家睡觉?”
睡觉两字拖出了长音,入了许半闲的耳就变成了不正经。
“我留在你家,用你的浴室洗澡,盖你的被子,睡你的床,但是又不能亲你的嘴,对我来说太煎熬了些。”
“周总,你这是性骚扰。周总,请你自重。周庭知,你别逼我。”周庭知模仿着许半闲的语气,重复着许半闲说的话。
许半闲的脸唰的就红了,转过头盯着餐厅方向,说,“那你开车小心点。”
他没有看他,也没有说再见。自家的门开了,又关了。
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在失望什么。
他怅然若失地转过头,却发现周庭知还站在玄关处。
周庭知开门准备走,看到了小许总通红的可爱耳朵,又折回来,对上许半闲的眼神,十分庄重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许半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等你。”
30.背叛
如果许半闲没记错,他的第一次在梦里看到兰花香哥哥是在15岁。
从那时起,梦里的冲动只有同一个人,虚幻,朦胧,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盛夏时节,身穿半袖T恤,露出半截儿强健结实的小臂,哄着他时若即若离的触碰,细软的汗毛惹得他全身发痒。
一双薄唇不太说话,看上去软软的,嘟嘟的,亲上去又是温凉的。
发狠的时候,箍着他的腰,滚烫柔软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攻城掠地。
惊醒的时候,许半闲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上半身挺直,下半身呆板,坐起来完全是梦中的自然反应。
呆呆的,讷讷的,坐在床上。半晌没有动。
窗帘紧闭,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只有许半闲的心跳,若擂鼓,若鹿撞,若乱麻。
他又做梦了,身下的床单就是罪证。
比起床单的黏腻湿热,面头的冷汗更叫他难受。
他不敢开灯,漆黑的夜色是掩护,也是短暂逃避的障目一叶。
兰花香哥哥一直是轻柔温润的,即便是生气,也不会表现出狠厉的模样。
从前的梦是旖旎的,缱绻的。而今晚,梦里的人束缚着他的手,紧锁着他的腰,酷烈凶狠,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
八年来的梦境里,许半闲从未有这样的体验。新奇、兴奋,他每每想回头看着男人的脸,那股子蛮力一直阻碍着他。
越是阻碍着,越是被强硬对待着,他就越热烈、越亢奋。
直至力竭,他虚脱地趴在虚浮之上,还不忘回头一望,望向愉悦的给予者,心心念念。
男人惑人浅笑,带着一丝宠溺,“许半闲,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一直追你,也会一直等你。”
梦里的男人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模样。
那梦里,有兰花香。那梦里的人,不是兰花香。
手脚仿佛刚刚找到大脑指挥官,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他掀开被子,将身体挪到干爽的地方,在黑暗中摸索床头台灯的位置。
一个凸起的按钮,只要按下去,黑天墨地便会被驱散,迎来满室的明光烁亮。
许半闲摸到了那个按钮,大概过了很久,房间还是黯然无光。
双手颤巍巍地抬起,捂住了眼睛。
强硬比温柔更能让人兴奋,许半闲为梦里的自己感到羞耻。
更羞耻的是,强烈的背德感袭来,他背叛了8年间陪伴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
一个梦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周庭知太无赖,入侵他的生活,瓦解他的忠诚,又要侵蚀他的梦境。
“啪”的一声,暖黄色的灯光洒满了卧室,铺了个满床。
这样温馨的灯光,让他更加无措,他索性打开了主灯,进了浴室。
冲了半小时的澡,浴室的镜子依旧明亮清晰,他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更多厌烦的情绪。
他厌恶自己是个怪胎,厌恶自己失控的欲望,厌恶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甚至迁怒于周庭知的咄咄逼人,迁怒于这个社会对小众群体的偏见与排挤。
可他有什么资格呢?
终归是自己胆小怯懦、不敢面对罢了。
收拾好自己,打理好床铺,已是早上五点,冬日的太阳总是懒惰些,七点多才会升起。
许半闲全无睡意,他本是倦懒地趴在床上玩手机,不由自主地想起梦中的情景。
于是,他欲盖弥彰地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登录上尘封许久的社交媒体软件,由于一个多月没登陆,进去的时候还卡了两秒,全是转发、评论、私信、赞,消息右上角的小红点显示999+。
他没有理睬那些消息,径直发布了五个字:人间非净土。
上面是他两个月前发的:想飞。
999+的消息都在这条微博下面:
【我靠,狂神要回归?】
【跪等狂神挑战新纪录。】
【狂神宣布停飞的第432天,想他。】
【狂神狂神,今年黄驴新增无伞跳高,请了吉尼斯记录见证官,官宣在这里@黄驴杯挑战赛。】
尴尬,那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两个月前,也就是和周庭知酒店乱性的第二天,他心烦意乱,想去圣托里尼跳伞那次。
他心里憋闷,只想搞点事情转移注意力,查完机票又放心不下,回头找了周庭知。
去跳伞的想法早就抛诸脑后,也是奇怪,这一个多月,除了想带王信奇去跳伞,再也没有过同样的想法。
这个媒体号是许半闲的匿名天地,年轻时总是喜欢显摆,想得到夸奖与赞赏,想得到认同。
他开了这个媒体号、名字叫“飘零狂客”,记录自己的每一次挑战,不露脸,只炫数据和视频。
在这里,人们叫他狂神。这里的人们很可爱,大概是许半闲的运动看上去太过危险,用命博来的好人缘。
数据好就全是夸赞,一片叫好。数据不好,下面都是安慰的评论,那些年,他在这里找到了认同,得到了温暖。
也正是因此,他愈发有挑战的冲劲儿,因为这里的人不会泼冷水,他在这里可以得到盲目的信赖与支持。
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宣布:“暂时停更停飞,等我回归。”
开始时,评论下都是不解和好奇,所以他统一回复,家里有事不方便说,我会回来的。
后来每天都会收到私信,从几千条、到几百条、到几十条,到现在的个位数。
内容从对他的关心和倾诉、到误会他逃避挑战的侮辱抹黑、到心如心灰的道别。
网络上都是假象,他们可以爱你,也可以爱别人。
他们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把你摔入地。你自以为得到的信赖和支持,其实就是他们无聊的消遣。
毕竟挑战的不是他们,危险的不是他们,失败了丢掉性命的也不是他们。人们不过是爱起哄看热闹,然后键盘上敲下寥寥夸赞。
许半闲这些年得到的,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港湾,港湾一旦停用,船只即刻星离云散。
这些许半闲都知道。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也没有人有义务等你。
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想要认同与夸奖,你们想要热闹与喧嚣。
可是周庭知说,会等,没人交换与条件,就是因为喜欢。
甜言蜜语总是好听,好听便叫人沉迷。许半闲看着后台寥寥无几的私信,与消息中热热闹闹的评论。
这世界本就割裂。
表面谄媚奉承的人,背地嗤之以鼻。
表面忠诚爱妻的人,背地出轨成性。
真心弥足珍贵,抛去身份与地位,他真的能拥有一颗真心吗?
许半闲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次,他睡得很沉,一觉醒来天光大亮,手机不知道何时没电关机,墙上的挂钟指向10点半。
手机充上电自动开机,声音响个不停。
【许芸昭:小闲,警方又找到了两个愿意提供线索的学生,你放心,姐姐这边一切顺利。】
【许满川:9点了还不在公司,开机给我回电话。】
【妈妈:小闲,不忙了回家吃饭吧,早餐时候你爸又念叨你了。】
【王煊:许董,技术部那边项目有进展,请您下午3点参加汇报会议。另外,周总8点来过一次,没说找您什么事情。大许总9点来找过你,让您给他回个电话。】
【周庭知:你在家吗?我去接你?】
【周庭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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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家楼下,我们去见赵迪。】
发送时间是9点,许半闲慌忙起身,几乎是以弹跳的速度冲进卫生间。
边拿出牙刷,边给周庭知拨回去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接通,同时牙刷沾着牙膏塞进了嘴里。
“你怎么不上来敲门啊?”他含糊地问。
周庭知大概没想到许半闲这般不客气,电话里有片刻的空白。
许半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支棱着两撮狂狷飞舞的毛,早把清晨5点,同样位置审视自己身体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他急匆匆地刷牙,电动牙刷“嗡嗡”的声音掩盖了周庭知的笑声,可许半闲还是从语气里听出了他在笑。
“你们小区的保安很负责,你住在这里我很放心。”
什么啊,我住在哪里用你放什么心。
他恍然想起,昨天给周庭知登记的全天通行权限,今天当然过期了。周庭知这个笨蛋进不来也不知道让保安帮忙联系业主。
他关掉了牙刷的电动模式,周庭知那边很安静,若是等不到人回公司了,也情有可原。
“你还在楼下吗?”他问。
许半闲觉得自己真是茶艺满分,明明知道周庭知不会走,总还是要假装一下。
电话里的回答不出所料,“嗯,我在你们小区外面。”
许半闲加快了刷牙洗脸的速度,“抱歉,起晚了。稍等我一下。”
“嗯,不急,是我没提前打招呼,就擅自跑来。”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有挂电话。
换衣服时,许半闲才发觉奇怪,快速挂了电话,然后红着脸,在衣帽间精挑细选了一套灰色毛呢风衣。
周庭知的银色宾利就停在小区大门口,远远地就看到许半闲跑了出来,快到大门的时候还故意放慢脚步,假装很悠闲的样子。
他扬起嘴角,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卡其色毛呢风衣,英伦风棕色皮鞋,内配乳白色针织毛衣。
这套衣服应该看上去很年轻吧。他满意地起身下车,迎到门口去接人。
眼看着许半闲都快要出来,又折返回去,进了保安室。
“抱歉,久等了。”
许半闲迎着风快步走出来,头发纹丝不动,周庭知弯着眼睛看他,这是特意打扮了一下?头发还打理了一下,抹了些发蜡。
“你今天很帅。”周庭知说。
许半闲抬眼打量着周庭知,眼神飘忽,“见学长不能太潦草。”
“你干什么!”许半闲没来得及防守,周庭知突然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揉弄了两圈,“我发型都乱了!”
周庭知开了副驾的车门,把他塞进车里,“好了,学长见过了,我很满意。”
许半闲红着耳朵,罕见地没有回嘴,拉下副驾头上的镜子,粗略拯救一下自己被揉乱的发型,发蜡打在头上确实不舒服,感觉头发像钢丝,一点儿不够灵动。
周庭知绕到驾驶室,上了车,从后座拿出一个快餐盒,“凑合吃点,一会儿让赵迪请吃好吃的。”
刚才许半闲一直没抬眼仔细看,现在他趁着接餐盒的机会,偷偷看看,“你今天也很帅。”
周庭知抿着嘴唇靠近,不疾不徐地帮他系上安全带,动作光明磊落,却留下一缕勾人的须后水味道。
许半闲动动鼻子,茫然看向中控台,徘徊皇后手串不见了,车里除了轻微的皮革味道,只有肠粉的香气和柠檬须后水的清新。
周庭知若无其事地看他,歪着头问,“那今天看着还是28吗?”
周总好记仇,花孔雀开屏原来是因为昨天自己说他28。
许半闲抱着肠粉边吃边傻乐,想着周总最多8岁吧,不能再多了,但还是不吝赞美,“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好看。”
31.钓驴
“哈喽学弟。”
同一个咖啡厅,同一个卡座,同样的位置,许半闲怀疑赵迪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格。
其实许半闲也是这样,同样的熟悉的位置会给他带来安全踏实的感觉。
如果没有上次赵迪语出惊人的话,这个位置在心理会感觉更舒服些。
赵迪学长今天带着黑框眼睛,看上去有男大的样子。
许半闲熟稔地打了招呼,称赞道,“学长今天气质蛮学术的。”
赵迪食指扶了一下眼镜,向咖啡厅门口瞟了一眼。
“学弟坐吧,我这两天找社团管理部的学弟聊了聊,得到一些消息,可能对你有帮助。”
许半闲将外套脱下,周庭知已经帮他点好了咖啡,焦糖拿铁,双倍的糖。
许半闲放好外套,拿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又翻出一只中性笔,连句谢谢都没跟周庭知说。
赵迪又瞟了一眼门口,“学弟喜欢喝甜的啊,不知道小王喜欢喝什么,需不需要给他提前点上?”
许半闲抬头,咬开笔帽,翻开本子,漫不经心地说,“不用,小王没来。”
“哦。那好,咱们开始吧。”赵迪转回眼睛,好像是瞪了一眼周庭知,许半闲没太看清,应该是扫了一眼吧。
“谢谢学长费心。”许半闲乖乖坐好,准备听讲,抬头才发现赵迪今天除了带了黑框眼镜,还穿着白色衬衫,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Q大创建社团的要求还是比较宽松的,学生们创造力丰富,只要有能力和精力,学校都是支持的......”
赵迪讲的内容都是可实施的,可以听得出来,是真的帮忙好好打听了的。
许半闲记笔记记得认真,翻页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周庭知握杯的胳膊,大概周庭知正准备喝,被许半闲一撞,咖啡色的液体撒了出来。
他下意识转头,只见周庭知若无其事地拿起纸巾,把手边收拾干净,像是......像是小时候送自己去兴趣班的许芸昭。
小时候许半闲精力旺盛,假期被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填满,都是由许芸昭负责接送的。
许芸昭就像现在的周庭知一样,坐在一旁降低存在感,吃吃点心喝喝咖啡,枯等两小时,然后带他回家。
周庭知大早上接上自己送过来,在旁边安静地听两人谈话,一会儿应该还要把自己送回去。其实他没必要跟过来的。
许半闲一边想一边红了耳朵,什么啊,他腹诽,许半闲你怎么能这么自恋,周庭知和赵迪学长是好朋友,趁这个契机见一面也说得过去吧。
“你怎么了?太热了吗?”周庭知发现专心听讲的小孩,突然满脸通红,手上记笔记的动作也慢了,他小声在许半闲耳边问。
“额......嗯,咖啡厅空调太高了,我有点不舒服。”被发现了,许半闲不自在地扯谎。
周庭知看他今天穿了浅蓝色羊毛衫,确实是有些热的,便招手叫了服务员。
“啊?太热了吗?”赵迪说,“学校里的咖啡厅是集中供暖,没办法调空调的,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你好,加一杯冰饮。甜一点的就好。”周庭知跟服务员说完话,又转过头来跟许半闲商量,“喝点冰的,忍一下,五分钟我们就走。”
“嗯。”许半闲偏开脸点头。
周庭知加快语速,总结道,“赵迪,刚才你说的情况,我都知道了。创建社团的三个条件,6名大一新生,一名在校指导老师,挂靠机构。”
语速虽快,但有条不紊,“指导老师和挂靠机构我这边解决,6名大一新生需要麻烦你帮忙召集一下,毕竟我和半闲离开学校已经很久了。”
“社团的资金和技术扶持方案,需要开会研究一下,预计下周五前可以定稿,你那边随时和我同步进度。”
说着他起身,拿起许半闲的外套,“好了,就是这些事情,麻烦你多费心,下次见面,我们让小王开车过来。”
果然是来陪自己上兴趣班的,许半闲云里雾里地被周庭知结束了谈话,还发着懵,“这就走了吗?”
周庭知帮他打开外套,忍不住多盯了通红的耳尖几眼,“中午赵迪临时有事,不能请你吃饭了。”
赵迪也懵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哦,对。”他满脸歉意说,“抱歉,出门时导师突然叫我中午聚餐,下次我一定请客吃饭。”
“不是不是。”许半闲瞪了周庭知一眼,“怎么也该是我请客的,学长你帮了我这么多,有事你就先忙,下次有机会一定我请。”
周庭知直接打断两人的客套,对赵迪说,“你有事你就先去忙。”
然后转头对许半闲叮嘱,“你在里面等我三分钟,我把车开到门口来,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嘿,我说,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能跟我这么温柔。”赵迪踢了周庭知的皮鞋一脚,翻白眼道,“你去开车,我陪我学弟待一会儿。”
周庭知离开桌子,向门口走去。
桌上只剩两人,许半闲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刚才周庭知也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就没这么尴尬。
现在许半闲有点局促,跟赵迪面面相觑,生硬地问了几个问题,又寒暄了几句。
明明车子就停在不远的地方,时间大概差不多了,周庭知还没回来。
“你看,庭知真的很受欢迎。”赵迪突然开口。
许半闲的位置是背对着门口的,赵迪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门口,他也顺着转头,咖啡厅门口,一个女生正在举着手机跟周庭知说话。
赵迪看着许半闲,许半闲只是看着门口,神色好像没什么变化。
那个女生的手在比划着什么,然后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递了一支笔给周庭知。
许半闲的眉头短暂地蹙起,转回头时已经看不出痕迹。
他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周庭知刚给他点的,加冰加糖西瓜汁。
本来赵迪担心学弟脸皮薄,又碍于周庭知刚才林转身时警告的眼神,也不敢说什么出格的话,借着这个机会,他谈笑似的跟许半闲聊起了周庭知的八卦。
“大学时候就有很多人追他,你也知道吧,我们逻辑思维社改成考试入社制,也是为了帮庭知挡桃花。”
许半闲低头转着果汁杯,轻声说了句,“听说过一些,周庭知上学时候挺亮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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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什么眼啊,也就是那张脸能凑合看看,哈哈哈哈......”赵迪大笑着揭兄弟的短,“你是不知道,周庭知只适合远观,每一个对他有好感的人,只要跟他说上一次话,就基本被冷跑了。”
“有个女孩追着庭知在图书馆坐了一个月,然后来找我,跟我打听他是不是有心理疾病,自闭症抑郁症之类的。”赵迪一拍桌子,“得亏他上台演讲过,不然没准大家会以为他是哑巴。”
赵迪看着许半闲手中的西瓜汁,突然正经起来,“我从没见过他说话这么温柔,做事这么体贴。”
许半闲手下一紧,“大概因为我是他老板吧。”
赵迪没有拆穿他自欺欺人的借口,只是凝重道,“庭知是个很好的人,他喜欢你,并且乐在其中。”
许半闲僵硬地坐着,动作不太明显地转动玻璃杯,玻璃面反射着门口的情景,周庭知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了过去。
“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许半闲嘟囔着端起了杯子,啜饮一口。
赵迪也看到了那一幕,心里暗骂周庭知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当着学弟的面还跟搭讪的姑娘有来有往的。
他趁机劝道,“所以你得快点想清楚啊,虽然墙角在你的地盘里,但总有人偷偷来挥锄头,万一哪天把你墙角挖坏了,你就说烦不烦吧。”
“学弟,我跟你说。”赵迪神神秘秘地低声说,“庭知这人脾气轴,认准了的事就不改了,你就这么钓着他,时不时给他点希望,保准他屁颠屁颠地围着你转,就跟那脑袋上钓着胡萝卜拉磨的驴似的。”
许半闲一愣,刚刚明明还要当红郎,怎么现在又改口了,男人心海底针?
“学长,你不是周庭知朋友吗?”他愣愣的。
赵迪眯着眼睛笑笑,就像许半闲看过的电视剧里的大反派,“爱情的苦,不能我一个人吃。是兄弟就要有难同当。”
“啊?学长,你有喜欢的人了?”许半闲无意识压低声音问道。
周庭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挨在一起的脑袋,窸窸窣窣,边说边笑,他伸出手把两个脑袋分开,拍拍许半闲的后背说,“我们走吧。”
赵迪抬起头,指使着周庭知去结账。
周庭知不疑有他,反正出门都要路过收银台,便先一步走过去。
两人站起来,慢慢往门口走,“学弟,钓归钓,别太过分,万一驴看到没有希望,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许半闲愣愣地点头,又迅速摇头。周庭知已经走过来了,他没来得及解释。
“学弟,有事给我发消息。”赵迪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两人刚交换的新的联系方式。
坐回车里,许半闲还在出神,刚才聊得太开心,忘记跟学长解释了,不过该怎么解释呢,自己不是钓着周庭知,只是亲亲抱抱做一做,但是不谈恋爱?
好渣啊。
许半闲自己忍不住笑,渣男又不是没做过,第二天不就渣了一次嘛。
周庭知看他翘起的嘴角,按耐不住好奇,问道。“你们都聊什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熟。”
许半闲半遮半掩,实话实说,“他说你是生产队的驴。”
32.紧张尖酸
“想吃什么?”周庭知一手打方向盘,一手调整了下内后视镜。
因为许半闲迟到,把见面时间耽误到午餐时间就很不好意思了,他想着请赵迪吃饭,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
于是他懒洋洋地靠座椅上,歪着脑袋看窗外,“随便吃点吧。”
马上就是农历春节,街上已经开始挂灯笼,每个路口都有一辆橙黄色高处作业车停在路边,上面站了两名作业工人。
许半闲觉得好奇,车辆错过去后,还会从后视镜多看几眼。周庭知大概是留意到了他的视线,每次路过作业车时,就减缓速度。
“周庭知,后面那辆车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许半闲问。
从咖啡厅出来的第二个路口,一辆白色的轩逸就一直跟在周庭知车的后面,普通的通勤轿车,本不起眼。
若不是许半闲一直在向后看,根本不会留意。
“嗯。”周庭知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我刚才就发现了,我们慢他就慢,我们加速他就加速,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保持两三辆车的距离。”
许半闲皱着眉头思量,“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周庭知笑笑,“怎么不能是冲着你来的呢?”
也对,肯定又是老许同志,从前怕自己不老实,老爸没少干派人跟车的事情。
他一边叮嘱周庭知慢点开,一边掏出手机给许志程打电话。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爸,你闲着没事干啦?我最近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可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你又派人跟着我干嘛!”
周庭知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但是能看到许半闲的面色,从慵懒变得凝重,许半闲凑近后视镜,对着电话报了车牌号和位置。
电话没有挂断,手机被调成了免提。
“不是我爸的人,我爸正在查车牌。”许半闲说。
“也不一定是跟踪你们的。”许志程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语气严肃冰冷,不知道是不是电磁波的影响,好像带着一丝颤抖,“以防万一,庭知你往许氏大楼这边开,我派人去接你们。千万别紧张,慢点开。”
许氏集团在市中心,一直走大路应该是没有危险的,周庭知理解老许董的安排,但他另有打算。
又过了一个路口,他缓慢降低车速,保持低速匀速行驶,白色轩逸同样放慢了速度。
他一脚刹车,直接停在了路边,只见后边的车也跟着停下了。
周庭知将车门车窗全部落锁,脚踩刹车,挂在D档,然后双手紧握方向盘,死死盯着后视镜里的白车。
许半闲知道周庭知是想确认对方意图,他没有说话,双手抓紧电话。电话里许志程不知道这边的动作,一直在说话,大约是想缓解两人的紧张。
只见白车上下来两个年轻男人,副驾的平头向后面跑去,另一个人双手大摇大摆走过来,敲敲副驾驶这边的车窗。
许半闲看向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来人两手空空,还带着和善的笑。
他一手将电话静音,一手将车窗开出一条缝隙,“怎么了?”
来人大约被他的戒备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说,“你们也是看到工人没系安全绳吗?放心吧,我朋友去告诉他们了。”
他一只手指着后边,说,“我朋友一路上都在观察工人的安全绳,生怕他们高处坠落,果然,就被我们发现有一个工人的安全绳没系。”
许半闲从后视镜里,顺着手指的方向向后看,平头正在跟高处的工人喊着什么,作业车慢慢降低,那人手拉着半截晃荡的安全绳,应该是展示给工人看。
许半闲看了周庭知一眼,心下松了一口气,拉下车窗跟路人道谢,“谢谢,我们也正是想停车去提醒呢。”
“没事,你们不用去了,我们提醒过了。”大概是同样遇到热心人的原因,白车司机话多了些,嘿嘿地笑着,“我们是安全员,有职业病,没想到你们也能关注到,是不是同行啊?”
许半闲笑笑,“不是,就是好奇多看了两眼而已。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拉上车窗,周庭知将车子驶了出去。
“呼——”许半闲长舒一口气,拿起电话跟许志程说话,“爸,听见了吧,警报解除。”
“听到了。”许志程那边也拿到了车牌信息,“不是□□,车主信息也没什么异常。”
“应该是虚惊一场,没事的,爸。”许半闲难得跟许志程这样柔声柔气说话。
“嗯,没事最好。”许志程也松了口气,“好孩子,有戒备心,爸爸放心。”
免提还开着,许半闲被一句好孩子弄得红着脸。
他挂断电话,故作轻松地说,“咱俩也没啥能让人盯上的,老许这么一紧张,我都跟着紧张了。”
周庭知目不斜视地开车,眉头还蹙着,“老许董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你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周庭知年轻,进入集团时间短,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许半闲不想多说,他低头扯着安全带,解释道,“不是我。是许满川和许芸昭的母亲。”
30年前,许氏集团的生意正是发展的关键期,许志程年轻,扩张手段狠厉,不留余地,把对手逼到穷途末路。
走投无路的人心生报复,开着一辆满载砂石的重型货车,在Q市郊区狂追许志程的车,许志程的发妻就是在那场事故中去世的。
那时许芸昭三岁,许满川还没过一周岁生日。
许半闲不想多说,把头扭向了窗外。
挂灯笼的工作还在进行,因为刚才发生的小插曲,他也不自觉地盯着工人们的安全绳看,顺着高处作业车,视线向上。
“周庭知,下雪啦!”许半闲突然兴奋起来。
今年是暖冬,Q市至今还没下过雪,早上天气有一些阴,许半闲还以为是雾霾,没想到是低气压带来的降雪。
他兴高采烈地打开手机,“周庭知,我们请你吃饺子吧。初雪吃饺子,不会被冻掉耳朵。”
经许半闲一提醒,周庭知才想起来,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确实是该吃饺子的。
周庭知的父亲是Q市人,母亲是江南人,所以他们家的年节习俗都是南北混搭的,二十三随着父亲吃饺子,二十四跟着母亲吃年糕。
等有了周庭知和周庭诗之后,兄妹两个一个爱吃饺子,一个爱吃年糕。
许半闲把手机设置导航到饺子馆后,就发现周庭知在握着方向盘笑,虽然目视前方,可他的眼睛流光溢彩,连颧骨上的肉都在上扬,“你又在偷笑什么?”许半闲问。
汽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前,周庭知转过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认真的样子仿佛是什么正经事一样,“咱们两个的饮食习惯蛮像的,以后不会有南北分歧。”
“你也爱吃饺子吗?”许半闲把身体侧过来,找到同好般的激动,“你爱吃什么馅的?”
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许半闲才反应过来,他转过头去生硬道,“以后什么以后,没有以后。”
路口的红灯进去了倒计时,周庭知坐正坐直,忍着笑说道,“赵迪不是教你钓人要留点希望吗?”
“你干嘛偷听人说话!”许半闲举起拳头,头也没回地捶出去一拳。
周庭知看着他的耳朵又变色了,粉嘟嘟的,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半透光的红润状态,凑近一点儿,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后面的车响起了催促的喇叭,周庭知回神,放下手刹一脚油门驶了出去。
他解释,“不是故意偷听,就是赵迪说悄悄话的声音有点大。”
赵迪?感谢赵迪!制造尴尬的毒药,也是缓解尴尬的良药。
许半闲抓住时机,赶紧卖了学长,“赵迪学长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嗯。”周庭知打开右转向灯,将车子泊在了路边的车位里。
“嗯?赵迪学长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你作为好兄弟就是嗯?你都不好奇他喜欢谁吗?你都不生气他不跟好兄弟分享吗?”
刚才许半闲真的讶异了一下,一直以为赵迪学长是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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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学习海洋的科研人,没想到也搞暗恋那一套。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也?
许半闲解开安全带,看了一眼周庭知,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迪和周庭知能成为好兄弟,不是没原因的。
快30岁的人搞纯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玩死缠烂打那套。
不是,为什么这人不下车啊?他为什么凑过来啊?他不会又要耍流氓吧!
许半闲看着凑过来的脸,下意识去拉车门,发现车门没有解锁,他回过头来问,“你、你干什么?”
他身体后撤,靠着车门,紧抿着嘴唇。
周庭知看着副驾上的人快把自己挂车门上了,不再靠近,笑着说,“我来研究研究你这脑子能卖多少钱。”
“什么意思?”许半闲盯着他的嘴问。
“大概是情商完全没开发,应该挺值钱的。”她歪头靠在副驾的座椅靠背上,懒洋洋地说,“我的眼睛不是装饰,赵迪的心思很好猜的。”
“什么意思?”许半闲又问。
周庭知不爱讲别人的隐私与八卦,赵迪既然没告诉许半闲,他也不能胡说,只笑着,注视着许半闲。
四面相对,密闭狭小的空间有了不同寻常的温度,许半闲戒备地向后,但避无可避,心下一横,亲就亲吧,死就死了。
可周庭知却绅士起来,退开三公分的距离,礼貌询问,“小闲,我可以吻你吗?”
这他妈的到底是谁钓谁啊。
绅士向来吃不上热乎的,许半闲板着脸:“不可以。”
按照许半闲对周庭知的了解,即使自己说不可以,他也会死缠烂打,直到最后达到目的为止。
果然,周庭知皱着眉头,双手交握在一起,诚惶诚恐说道,“那可以抱我一下嘛?刚才我太紧张,现在还有些怕。”
许青天铁面无情,双臂环抱在胸前,洞察一切,“别装。”
周庭知一脸委屈,死皮赖脸地过来抱他,“我没装,我真害怕。”
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许半闲任他抱着,忽然,一个硬物触碰了他的胸口,他一眯眼睛,是内兜里的名片夹。
他忽的变脸,用力一推,“周总刚才还跟女同学侃侃而谈,这会儿跟我要什么安慰?”
周庭子大概是没料到他突然生气,毫不设防被推得重重撞在车门上。
可他没恼,反而笑了,“你在吃醋吗?”
许半闲从没这么尖酸过,可他一想到刚才周庭知跟女学生聊得那么开心,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刻薄道,“你周大帅哥周大才子,走哪儿都有追求者,出门喝个咖啡就有搭讪的,融资时候还有个James,那人一看就男女通吃,句句都是非你不可。我生哪门子的气。”
他心里苦闷,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不满全抖搂了出来。
周庭知也不争辩,就翘着嘴角听他细数醋罐子,等许半闲终于都说完了,他才开口,“你都知道那么多人对我虎视眈眈,还不赶紧把我收走。”
许半闲冷着脸,不说话。
半晌唧哝了一句,“你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我又没绑你腿。”
窗外的雪从细细密密的小雪粒,变成了大片大片的六角雪花,簌簌地落下。
有一些雪花恋恋不舍地下坠,最终与它的同伴一起,挂在了车窗上。
“可你绑我的心了。”周庭知轻悠悠地吐音,“我只喜欢你。”
温热的气息从手腕上传来,周庭知抬起他的手腕轻吻,随后拉着他的手贴在胸口位置,“虽然看你吃醋很有趣,但我的这个位置,只有你。”
“那个女生今年大四,她认出来我了,想来许氏实习,我觉得她能够当面自荐很有勇气,就把助理的名片给他了。”周庭知的手心滚烫,压在他的手上解释。
感受到掌下有力的心跳,有魔力似的,让许半闲舍不得抽手。
可他终究还是抽回了手。有魔力的东西都会上瘾,上瘾的东西还是不要沾为好。
33.何况同性
翌日,许半闲照常睡饱起床。
打开冰箱,菜品不算丰盛,但可以做西红柿鸡蛋面、腊肉炒饭、鸡丝皮蛋粥。
他站在冰箱前,用脑电波翻炒早餐,最后决定去马路上喝西北风。昨天的雪一直下到今天,窗外白茫茫一片,西北风足量管饱。
昨天被周庭知折腾的,许半闲半夜都在胡思乱想睡不着。临睡前看见雪还在下,就给小王发了消息,不必麻烦他下雪天跑一趟来接。
现在他后悔了,体恤员工的老板哪有万恶的资本家当着爽,起码他们不会饿肚子,顶着风雪自己开车去上班。
哦,不,资本家许志程在家待着就有大把的钞票进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许满川都是资本家手下的牛马。
正想着,门铃响了。
瞧瞧,体恤是互相的,还是小王贴心。
门一开,许半闲的笑容凝固了,“你怎么进来的?”
体恤的小王没有,剥削他夜晚睡眠时间的大野狼倒有一条。
周庭知春风满面地站在门口,提着楼下海鲜粥的外卖袋子,“本来在门口等你,保安说你给我开了通行权限。”
他这才想起,昨天看到站在风中凌乱等待的周庭知,一个心软给他开了永久通行权限。
许半闲扶额,怨气冲天,他怎么总干让自己后悔的事啊。但是,不看人面看粥面,海鲜粥总比西北风好喝。
况且,司机小周还精通资本运作,路上可以给他讲讲王信奇即将到来的落魄惨状。
今天是王氏集团开董事会的日子。按照许芸昭的计划,就在半个小时后,王信奇就会知道全部真相。
在风投公司和第三方宁汪苏的运作下,交易完成后,他持有上市公司的股份仅为1.85%,即便把持有的可转换票据兑换为股票,他持有的比例依旧低于宁汪苏。
这意味着借壳上市后,上市公司最大的股东是宁汪苏,王信奇彻底失去了对公司的控制权和所有权。
王信奇这时他只有两条路。第一,与宁汪苏协商调整股份。第二,终止合作,宣布借壳上市失败。
可是许芸昭不会让他如愿。宁汪苏是宁舟的父亲,宁氏集团的掌权人,与许志程一同打拼惺惺相惜的世交。
当初王信奇找到宁汪苏就是因为这点,宁汪苏值得信任,不会背刺许家。
可他忘了,宁汪苏不会背刺的是许家,跟他姓王的可没什么关系。
既然第一条路行不通,那么第二条路也必定是死路。
借壳上市方案决议需要提请董事会审议。这一年,许芸昭和许满川运作股权,高价购买零散小额股份,加上许半闲手中的1%,王氏集团的股权早已改天换地。
当王信奇否决方案之时,许氏集团的股东方代表许满川,就会提出召开股东大会,改组董事会,重新选举董事会主席。
那时,王信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董事会通过借壳上市方案,一手创立的王氏集团终于上市,拥有了与政府共同复建古县城的机会与资格。
从此青云直上,一步登天,成为Q市文旅界的王,这“王”不是王信奇的“王”。而是报仇雪耻,女王归来的“王”。
自以为抓住许芸昭就能拿捏许氏,背靠许氏好乘凉,却不想人没良心会被反噬,许家的儿女没一个好惹的。
这一切,都是那个被他看轻、欺骗、羞辱的女人施予的。许芸昭不是想让他死,她要的是他往后余生生不如死。
他不忿,想起诉也没有关系,涉嫌组织麦淫与贩|毒,足以让他官司缠身,分身乏术。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许半闲的热血与冲动,打开了章天骄这个缺口,给许芸昭的计划多上了一层保险。
许半闲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许芸昭的捷报。
他靠在宾利的副驾椅背上,听周庭知讲着其中的关窍与惊险,再次感慨,“我姐好厉害。”
漫天雪花飞舞,飘了一天一夜。然而黑云压城,大有下个痛快的样子。
“当初姐姐生雨晴那么凶险,她却甘之如饴。”许半闲陷入回忆,“我以为他们会恩爱一辈子。
当初爱得轰轰烈烈,连续一周头版头条,“许氏长女为爱下嫁,真爱无疑”,“长公主不联姻,爱情超越利益”。
如今,物是人非,分道扬镳拔刀相向。爱情会变质,利益是腐化的加速器。
异性婚姻,有法律保障,有道德约束,有父母支持,有孩子联结,都不能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何况被世俗挤压在夹缝中的同性。
许半闲看向专心开车的人,高大帅气、睿智多金。而自己呢,除了许家给的光环还有什么?
“小闲,你在惆怅什么?”汽车停在斑马线前,“是在发愁雨晴以后不能考公了吗?”
许半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展颜一笑。看吧,周庭知多优秀,能轻易看穿人的情绪,还会讲这种冷笑话。
虽然一点儿也不好笑,但是他还是舒展了眉头。
“周庭知,之前跟你说我想考研,是心血来潮随便说的。”许半闲说,“但现在,我是真的想试试。”
那天站在研究生宿舍楼下,许半闲说想考研,那时的想法更多的是逃避,逃避现在的生活,想回到象牙塔中。
而现在,许半闲想面对,哥哥和姐姐都那么厉害,自己怎么能踏实当一个坐吃山空的纨绔?
“想考什么专业。”周庭知歪着头问他。
“还是学管理吧。”许半闲仰着头看窗外的雪,有些心虚,“大四那会儿我就想考管理学来着,可是我做事三分钟热度,学了几天就跑了。”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眼睛晶亮,“我家里好像还有管理学考研全套的教辅书。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因为大雪的缘故,车子本来开得缓慢,忽得往前蹿了一下,险些打滑。
周庭知神色镇静,手握方向盘说,“书会再版,知识也会更新,你还是买一套新的吧。”
大三时候,许志程说他不务正业,不准他到处乱跑,说什么一点儿帮不上家里,还一直添乱。许半闲一气之下赌气去考研,下决心要给许志程看看他的厉害。
中文系和管理系课程差得非常远,好在逻辑思维社团的赵迪学长就是管理系的,他找到赵迪,请他帮忙购买一套考研教辅。
预算给得相当充足,所以赵迪学长非常用心,搜罗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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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月找到了一套研一学生用过的教辅。
据赵迪学长说,这个学长考研时非常认真,每一个考点都标注,知识做了框架梳理,而且不仅专业课有笔记,这个学长还可以送给他数学政治和英语的考研笔记。
这才过了三年而已,知识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过时吧。
“周庭知,我得回趟家。”许半闲是个急性子,想回去确认一下那些资料还在不在,“说考就考,你也是管理系的,正好回去帮我看看我的资料还能不能用。”
“现在?”出其不意,周庭知踩了下刹车,看向前面的道路,“快到了公司了,不如改天吧。”
“不行。”
许半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太了解自己,如果今天不做这件事,他一天都会惦记着。而且可能到了明天,热情耗尽,就没有这股子冲动劲儿了。
周庭知犹豫着调头回去,一路上车开得极慢。
下了地库,将车子停好,周庭知并不打算下车,“我在下面等你。”
周庭知有点不对劲,许半闲来不及细问,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十三分,本该在开股东会的许芸昭给他打了电话,许半闲直觉不妙。
“小闲,你在哪里?”许芸昭的声音很急切。
他赶紧回答,“姐姐,我在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背景音很吵,能听到许满川的说话声。
许芸昭确认了许半闲的位置,松了一口气,“小闲,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家里不要出门。王信奇跑了。”
许半闲脸色骤变,看向周庭知。
这时周庭知的电话也响了。
许满川的来电言简意赅:“庭知,请你立刻去找小闲,确认他的安全,他家在紫竹公寓1栋......"
"许总,我现在就和小许总在一起,请你放心。"周庭知打断他的话,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王信奇潜逃,去向不明,我担心他实施报复行为。庭知,我这边走不开,请你务必寸步不离,保护小闲的安全。”许满川急匆匆挂了电话。
这边许芸昭跟许半闲讲清楚了前因后果。
大概是走漏了风声,王信奇没有来参加董事会。
警方目前尚未有确凿证据证实王信奇就是麦淫及贩|毒的幕后组织者,只调了一组人在公司和家附近布控。
昨天下午,许芸昭带着孩子回了许家,王信奇下班后没有回到住所,而是去了孟浪,凌晨2点孟浪第一波清场时,他醉醺醺地带着一男一女,在司机的护送下回了家。
王信奇本来与许芸昭约定,今早九点半来许家接她,一起去公司开会。
许芸昭联系不上他,带人回家才发现,王信奇偷梁换柱,昨晚回家的三人中根本没有他。
警方迅速封锁孟浪,也没有发现王信奇的身影。调取监控发现,凌晨2点,借着清场的大批人流掩护,有一个疑似王信奇的身影,王信奇可能畏罪潜逃。
(盗文不盗作话,出此下策写在正文,宝宝们,我这本书在晋江目前是免费的啊!!!你们能懂我揪光头发熬夜码字,然后发现盗文网站的评论区比免费正版下面还热闹的痛苦吗?)
34.剖白
农历腊月二十四日
许芸昭代表王信奇召开了股东大会,对股权更改、股份变更、董事会改组做出了决议。
会议决定终止王信奇的董事长职务,选举股方代表许满川担任董事长,并且终止了三位王姓董事的职务。
当天下午5点,许芸昭主动前往公安局,配合调查。
农历腊月二十五日
许满川召开董事会,确定之前的所有股份变更生效,并且通过了风投公司与第三方宁汪苏提交的借壳上市方案。
王信奇的出逃,并没有打乱许芸昭的计划,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得进行。
唯一打乱的,就是许半闲的生活。
农历腊月二十六日清晨
“鸡蛋、鸭蛋、鹌鹑蛋,你想要吃什么蛋?”
周庭知靠在流理台上,穿着许半闲完全不知道家里还有这是什么玩意的“丁香紫”围裙,左手拿着两个蛋,右手举着一堆小鹌鹑蛋。
“我想要你滚蛋。”许半闲冷漠回答。
面前这个拿了鸡毛当令箭的家伙,已经在许半闲家里混吃混喝混睡,整整三天了。
大雪将很多摄像头覆盖,画面模糊不清,王信奇的痕迹查起来很费时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逃出了Q市。
别说王信奇现在在逃亡路上自顾不暇。就算他要打击报复,也不该是找自己。
许半闲根本不认为会有危险,如果非要说有,那眼前这个人就是最大的危险。
眼前这个人,油盐不进、假公济私,大有住在王信奇落网的那一天的架势。
许芸昭作为嫌疑人的妻子,随时准备被警方问询,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许满川最近分身乏术,许氏王氏两头跑。
许志程和谷晓青倒是闲着,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住回家里去,一听周庭知在,就改了口,“辛苦小周了,难得你最近心思正,小闲你要跟小周多学习。”
许半闲还能说什么?周庭知要强了你们儿子,所以你们快来接我回家?
这可真不是危言耸听,周庭知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差点,要不是自己及时清醒,就差一点点,手都伸进衣服里面了。
他看着边哼歌边打蛋的周庭知,恨不得打爆他的蛋。
狼子野心,竟然想上他,就该捏爆他的蛋。
那天,许半闲挂了许芸昭的电话,带着周庭知上了楼。
两人在书房一通狂翻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赵迪带给他的一摞教辅书。
最上面那本《管理学概论》,是管理学入门书籍,里面夹着管理学的整个知识大框架,原书主人很细心,三种颜色的笔标准,重点程度一看便知。
只是这字,越看越觉得眼熟,特别是数字的写法,好像谁也这么写过。
他打开手机,翻找周庭知签字过的电子版文件,果然不出所料,怪不得从前一直觉得周庭知的字迹眼熟。
原来正解在这里。
正常人写8,起笔都在右上角逆时针画半圈,周庭知不一样,起笔同样在右上角,但他是先画6再折上去。
一抬头周庭知早就悄无声息的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单手拎着那本书出来,循着声音来到厨房。
半开放的厨房里面,一只紫色地精在忙活着。呸,别侮辱了可爱的地精,周庭知现在就像茄子成精。
“你哪来这么一块布?”这块布勉强也能叫做衣服,准确的说,是围裙。
“你家的。”周庭知手指上面的柜子,另一只手准确地将鸡蛋打进锅里。
“不可能。”许半闲斩钉截铁地否认,他从来不会买这么拉低审美的丑东西。
“真的。”周庭知单手颠锅,给鸡蛋翻了个面,“丁香紫今年很流行,走在时尚前端的围裙。”
许半闲想,走在时尚前沿的应该是许芸昭,就爱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塞在他家。
但是这个丑东西很好看吗?这是丁香紫?周庭知眼睛有毛病吧!
不对,骂了周庭知的眼睛,好像同时也侮辱了自己。
他在流理台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手里的书往上一拍,“你有什么要狡辩的没?”
周大厨八风不动,手起刀落将鸡胸肉大卸八块。
另一个灶上的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整个空间,只剩下沸腾与切割的声音。
许半闲也纹丝不动,只看着他行云流水地切切切、切完鸡胸肉,将砧板清理干净。换上一块小砧板,切西红柿、切洋葱。
周庭知下刀迅速,干脆利落,这是他的行事作风,无论是做饭、冲咖啡,还是工作决策,都果决利索。
当然,还有追求许半闲。
切好的食材,分门别类地装在小碟子里。周庭知洗了手,抽了张纸巾将洋葱熏呛出来的眼泪擦掉。
“我没什么可狡辩的。我喜欢你,在上学时候就喜欢你,我说过很多遍,你都不相信。”
“我都放弃掏真心给你了,然后你又要自己伸手去挖。”
红着的眼睛看上去很有迷惑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许半闲突然开始后悔,这样逼问到底为什么,自己又不能给他什么承诺。
“谢谢你。”许半闲轻声说。
他记得周庭知是保研的,却特意整理了这么多笔记,只为了自己三分钟热度的赌气。
四门学科,普通考研人要学一年才能上考场。周庭知只用了一个月,将笔记整理得井井有条,足见他的用心。
可是那时,在许半闲的生活里,周庭知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从未谋面的研究生学长,仅此而已。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为素不相识的人,耗费那么多的精力与时间。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世上能为他用心不计回报的人不多,眼前就有一个。
他抬着头真心诚意地承诺,“我一定好好珍惜周老师的劳动成果。”
这边温情脉脉,在周老师耳朵里全成了情意绵绵。
他可不是什么正经老师,刚才在车上还推三阻四,扮演着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学长。
被拆穿后露出了大灰狼的本来面目,他将流理台清理干净,摘掉围裙向前一步,将天真无邪的学生禁锢在流理台边。
“我不想让你知道的,怕你认为我是在阴暗中窥探的变态。可是,你自己非要撞上来,那我不得不邀功请赏了。”
两人的西装裤子纠缠在一起,周庭知的气息就在他耳边,霸道又温柔,“周老师的劳动成果不是那么好享受的,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太近了,柔暖的温度,说话时扑闪的气流,灼地许半闲耳根通红。他背部后仰,拉开一点儿距离,咬着嘴唇问道,“你想我怎么感谢?”
周庭知的身体迫近,歪着头对他笑,“说多了显得真话不值钱,不如用行动吧。”
说着温热的气息便扑了上来,许半闲向后闪躲,周庭知便再逼近一点,直迫得他脊柱碰到了流理台的大理石台面上。
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舌尖在缠绕的口腔间摩挲,追逐舔舐着他的津液,炙热缠|绵。
周庭知吻得凶悍,他被吻得难以呼吸,全身发麻,头脑发胀,神志朦胧间忘记了抵抗,理所当然地任由对方采撷。
他吻得忘情,双手环住周庭知的脖颈,下肢不自觉地勾起。
衬衫的下摆被掀起,温热的手游弋而上。
冰凉的大理石陡然接触腰部炙热的皮肤,他瞬间清醒。
双手改抱为推,脑袋转个方向,错开嘴唇。
腰上的手停止了动作,微微蜷起掌心的动作刮得许半闲一阵战|栗。
寂如死灰,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
片刻过后,腰上的温热手掌离开,挑动的衬衫被恢复原样,盖住了那一块裸露的皮肤。
周庭知双手离开流理台,向后站直了身体。
许半闲躺在台面上,急促地呼吸,补充刚刚失去的氧气。
周庭知看着他,他也看着周庭知。
明光烁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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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知垂下头,两只手在裤线上微微颤动,“对不起。”他轻声说。
许半闲不语,沉默地起身,跳下流理台,低头将衣服整理好。
他不敢抬头,不敢面对周庭知满是挫败与失望的眼睛。
不得不承认,许半闲心慌了。那双真诚恳切又难掩失望的眼睛让他心慌。
他害怕面对周庭知的感情,更怕面对周庭知的失望。
“万一驴看到没希望,跑了就得不偿失了。”赵迪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可是他说他会一直喜欢一直等。
可是多少真心能禁住这样糟蹋。
可是同性情侣只有不确定的未来。
可是他默默喜欢我那么多年。
可是家里不会同意我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不结婚。
可是我是同性恋不会找女人结婚。
可是......
许半闲看着他落寞地转身,若无其事地将意面放进沸腾的锅中。
滴入三滴橄榄油,放入一勺海盐。
明明刚刚转身的眼睛里满是沮丧与失落,一转身还会惦记着许半闲的午餐。
可是这个人这么优秀,这么好......
如果错过周庭知,也不能让他枯等一辈子。
但一想到以后会有别人享受他的好,许半闲刚刚补充的氧气好似又被抽干,心脏生疼。
可是他贪图周庭知的好。
可是他在乎周庭知的情绪。
可是他想独吞他的目光,他的喜欢,他的身体,他的一切。
他看着周庭知的背影,坚毅高挺,仿佛万重高山压不倒。但周庭知是有血有肉的人,他的心是血肉长的,他也会疼会难过。
若是没有希望,强撑又能撑多久。
“周庭知。”许半闲唤他。
“嗯,饿了吧?”周庭知没有回头,用背影和关切的语调回应他。
许半闲上前一步,喃喃细语,“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周庭知的背影一僵,低头拿起一个盘子,将意面捞入碟子里,“我说过我会一直等的。”
他说得镇静,许半闲却感到了其中的紧绷与故作轻松。
“不、不是。”他慌忙上前,解释道,“不是钓你,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捞意面的手停顿,周庭知转过身来,苦笑道,“钓我也没关系。”
“对不起。”许半闲郑重其事地道歉,“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不想不负责任地跟你在一起。”
周庭知抬眸,满脸的难以置信。
眼前的人大概是害羞,低着头剖白心迹。
他说,“我做人很认真,不会将就不能凑合,我认定了一个人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周庭知长出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离得更近。
许半闲没有抬头,他抽了一口气闷闷地说,“所以我需要时间来想清楚,我究竟是贪图你对我好,还是喜欢你对我好,或者是喜欢对我好的你。”
他偷偷抬起眼皮,余光看了一眼周庭知,别别扭扭地继续说。
“我有些笨,没有感情经历,打定了主意要一条路走到黑。我如果喜欢你,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一辈子。如果我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吊着你。你再等等我,好吗?”
说完大概也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两只手搅缠在一起,战战兢兢地问,“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像渣男?”
“是。”
周庭知抬起下巴,眼睛看向天花板,许半闲提心吊胆地等着他。
“但是你也不是第一次口出渣言了。”周庭知低下头,眼睛还泛着红,细看眼角还是潮湿的。
他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抱住了许半闲,“你慢慢想,我等你来绑我,多久都等。”
许半闲的脸红晕未消,耳朵像熟透的樱桃,他在周庭知的肩头蹭了两下,郑重地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周庭知笑,声音在他的耳畔弥漫开来,“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你。”
35.辩
“我都说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周庭知耍无赖,手里的锅铲敲得叮当响。
“你又没说这里就是我家。”许半闲狡辩道,“况且我也没答应。”
“你没反对就是答应了。”锅里的蛋一个飞身,翻了个面。
周庭知把燃气灶关掉,转身看着许半闲。他指着流理台前面的地面,嬉皮笑脸道,“用我帮你回忆下吗?就在这里,我们先接吻,你后表白,然后你抱着我说让我等你。”
别说诸葛孔明,许半闲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颠倒是非之人。
他气急了,也羞极了,指着他的蛋说,“带着你的鸡蛋鸭蛋鹌鹑蛋,滚蛋。”
“你是不是不想吃煎蛋?”周庭知一副委屈的样子,“那我给你做番茄炒蛋?”
“咱们不吃蛋了吗?”许半闲问。
上辈子周庭知一定跟蛋有仇,在这里住了三天,不管做什么都要加个煎蛋。许半闲连着吃了三天的煎蛋,蛋白质摄入严重超标。
"要不咱们出去吃吧?"许半闲看了一眼窗外,雪停了,阳光明媚,看上去很暖和。
“好啊,就去海鲜粥吧?”周庭知问。
“嗯。”许半闲确实有点儿想喝海鲜粥了。
楼下的海鲜粥每年都是除夕前一天歇业,老板要回家过年,正月十五才会回来。年前几天不去,就要再等半个月才行。
“周庭知,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许半闲问。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还有三天就是除夕。许半闲昨晚听到周庭知接电话,跟妹妹说买机票回江南过年的事情。
“要等放假吧。”周庭知洗了手摘下围裙,“等你回家之后我再走。”
他拍拍许半闲的胳膊,“走吧,回来再收拾,先带你出去吃饭。”
许半闲刚从沙发上站起来,门锁就响了,他脸色一变,有些慌张看向周庭知。
知道家门密码,而且不需要物业联系就能进来公寓的人,不是他爸妈,就是他哥姐。
“小舅舅!”门口探进来一个女孩子,白色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
“啊?雨晴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许半闲走到玄关,给小外甥女拿拖鞋。
雨晴进门先是打量了周庭知一眼,才开口回答许半闲的问题。
“我妈来给你送温暖,我就跟来啦。”雨晴说着往身后指指,然后就听见门外传来许芸昭的声音,“辛苦大家,放在客厅背阴处就行,这些花娇贵不能晒太阳。”
这动静听上去,怎么也不是送温暖,大概是送太阳吧。
物业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抱着一盆花。
他偷偷瞄了周庭知一眼,周庭知没什么表情在门口站着,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这些花,许半闲都认识,墨兰、春兰、寒兰、建兰、慧兰,许芸昭大概是把市面上能搜集到的兰花种类都搬过来了。
他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他们搬花,手足无措。
“愣着干什么?”许芸昭提着包进门,指挥许半闲,“后面还有两盆大的。你去搭把手。”
许半闲又瞄了一眼门口的人,周庭知礼貌地和许芸昭打招呼,“许总早上好。”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周庭知叫家里每一个人都是许总。
许芸昭生完雨晴后,脱离了公司管理。许家的职员叫她小姐,王家的员工叫她夫人,只有周庭知,每次见面都是叫许总。
许半闲已走出门外,门里面的声音还能传来,“许总,您先休息一下,我去帮小许总搬东西。”
“别,我记得你兰花过敏来着。还剩两盆大的,物业和小闲搬就够了。”许芸昭阻拦了他。
许半闲一怔。
“没事的,许总,我只是花粉过敏,那些花苞没关系的。”
许半闲靠在墙壁上,看着物业的人从电梯里搬出两大盆兰花,制止道,“稍等一下,先不用搬了。”
他进了门,许芸昭已经和周庭知坐在沙发上聊天了。
“那年你来家里吃饭,就那么一顿饭的功夫就起了满身的红疹子,可把我爸妈吓坏了......”
“没事,许总,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痛不痒的。”周庭知笑着说。
“小闲就喜欢兰花,家里的兰花都是给他养的,这边给他送过来过几盆,都被他养死了。”许芸昭津津乐道说着弟弟的糗事,“这么大的人了,连个花也养不好,你看看这家里,死气沉沉的。”
“对了,你们刚才是在做饭吧?”许芸昭站起来,往厨房走,边走边数落着,“小闲这孩子不太会做饭,让他回家住他又不回,家里都不怎么开火。庭知你来的这几天,家里才有点人气。”
她走到厨房,熟稔地将围裙穿上,丁香紫果然好看,周庭知穿上是茄子精,许芸昭穿上就像花仙子。
周庭知跟着她走进厨房,安静地打下手。
许半闲站在客厅中间,视线看着地上上的一排兰花,这些兰花住在这里着实是委屈了,房价还不如他们的身价高。
沙发上的雨晴不耐烦地赶人,“小舅舅,你挡着我看电视了,快走开。”
“作业写完了吗就看电视。”许半闲转过头问。
“到你家还写什么作业。”她着急地催促道,“快点让开,《江湖传奇》今天首播,我得抓紧看,怕一会儿下架了。”
他转身看向电视,片头曲是两个长发男人在打架。
哦,是古装,大概是类似《水浒传》之类的电视剧。
“这武侠片还会下架?”他随口一问。
没想到打开了雨晴的话匣子,“什么武侠片啊,舅舅你好土,这是耽改,耽改知道吗?”
“什么是耽改?”
“就是耽美改编啊。”
“什么是耽美?”
“哎。”雨晴无奈地看了一眼不争气的舅舅,破罐破摔、言辞粗暴道,“就是俩男的谈恋爱,懂了没?”
许半闲蹙着眉头,直接抢过遥控器,啪的关掉,斥责道,“小小年纪,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约是心虚,也是着急,他的声音大了些,吓得雨晴愣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就许你和男人谈恋爱,不许我看耽改电视剧?”
他一惊,慌忙瞥向厨房,两人背对着客厅,一个在炒菜,另一个在流理台边剥蒜。
许半闲压低声音呵斥小外甥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是同事。”
“哼,我的CP都对外说是同事关系。”雨晴反驳道。
这就是家有熊孩子的难处吧,许半闲长舒一口气,坐到沙发上,难得正经跟雨晴讨论什么东西。
“你才13岁,很多观点还没形成,舅舅不希望你被这些东西影响。”他摸摸雨晴的头,“这些等你长大再看好吗?”
雨晴撇撇嘴,不以为然争辩道,“我马上就14岁了。我看个耽美就能变成同性恋了吗?我喜欢看耽美,不正是说明我喜欢男孩子吗?”
“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拍耽改,而不是耽美呢?说明拍剧的人也知道,耽美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东西。”许半闲说。
雨晴满不在乎地看着他,“啧啧啧,小舅舅,我妈妈说的没错,你们老许家果然都是一群老古板。”
她盘起腿坐在沙发上,准备高谈阔论的样子,“小舅舅,我来问你,现在市面上是言情多还是耽美多?”
“当然是言情,电视一打开,都是爱情片。”许半闲说。
“那既然言情是主流,为什么社会上还会有同性恋群体呢?”雨晴也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问,“你看了那么多言情片,为什么还是喜欢周叔叔呢?”
许半闲一不小心就被她绕进了圈套里,现在的孩子真是又鬼又灵。
他大力拍了小孩手背一巴掌,“别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你周叔叔。”
雨晴单手比了个弯的“yeah”,对着自己眼睛,仰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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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小舅舅,你是没看见我刚进门时你的表情,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眼神可骗不了人。”
许半闲哑口无言。
“没事。”雨晴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拍许半闲肩膀,“我会帮你保密的。”
许半闲回神,“别胡说。”他拨开雨晴的手,拿出长辈的范儿警告,“以后不许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我让你妈断你零花钱。”
“呵呵。”雨晴翻了个白眼,“舅舅,你好歹是新时代出生的,怎么还没有我妈开明。”
“......”许半闲被噎住,又看了一眼厨房方向。
“我妈都说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什么的权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像她选择了我爸,就要承担她最初错误选择的后果。”
“爷爷就是老古板,不让你们出国念书,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不开化。”
许半闲盯着厨房方向,周庭知一边切胡萝卜,一边应着姐姐的问话。
“小舅舅,你真该出去看看,时代在发展,受过教育的人们包容性都很强。爱情是一种灵魂上的感情,哪里分什么男女,爱就是爱了,只不过恰巧爱的人,是不为传统观念接受的同性而已。”
“还有你刚才说的,怕耽美影响我,这更是胡扯。我喜欢看帅帅的男孩子谈恋爱,是我的个人兴趣,但我很清楚我喜欢男孩子,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那些说耽美会污染青少年观念的说法,就是那些老古板不承认同性恋的说辞,如果放开了去搞同性恋,还哪有人生孩子了。人的性向本来就很多样,那些能被掰弯的,其实就是碍于世俗不肯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或是双性恋而已。”
许半闲听得一愣一愣的,问,“你都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雨晴拿出手机,晃一晃,“现在互联网很发达,我为了嗑cp特意研究过。”她骄傲地说,“我还特意去图书馆借过相关的论文,仔细研究过,嘿嘿,兴趣是第一驱动力。”
“不过。”雨晴凑近了搂着许半闲的脖子说,“小舅舅,虽然现在社会包容度提高了,但姥爷还是古板得要命,你要小心哦。”
许半闲看着雨晴出神,十多岁的孩子,刚刚经历了父亲出轨、父母离婚、争夺家产等事情,还能这样澄明,以后一定也是像姐姐一样干大事的人。
许半闲心感惭愧,虚长十岁,竟活得还不如十三岁的孩子通透。
但他还是嘴硬道,“别拿你那现学的三脚猫功夫出来卖弄。”他把遥控器塞回雨晴的手里,“爱看看去,姐姐都不管你,我也不愿意管你。”
“哦耶!”雨晴斗争成功,心花怒放地开了电视。
许半闲走到一排兰花前面,许芸昭大概是怕周庭知过敏,让人把花苞都包了起来。
但许半闲还是不放心,他搬起一盆花,挪到书房。
这些都是他从前喜欢的花,质朴文静,淡雅高洁,那股幽幽的香味也很符合兰花的性格。
许家的别墅里有各种各样的兰花,都是他搜罗来的,因为兰花不好养,他还特意求谷晓青招了一位专养兰花的花匠。
可是,不知是记忆太久远,还是自己嗅觉不灵,他搜集了这么多种兰花,没有一株是记忆里的味道。
许半闲低下头,深深嗅嗅被包住的花苞,芳香四溢,清而不浊。
也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执念罢了。
他把这一盆搬出书房,放在了电梯边的墙角。
同样的,客厅地上的一排兰花,现在都在电梯的墙角罚站。
“姐姐,那些花,一会儿都搬去爸妈那里吧。”
四个人正坐在餐桌上吃饭,许半闲说了这么一句,本以为拂了姐姐的好意,姐姐会失落,没想到许芸昭非常理解。
“好的呀,是我大意了。”她轻挑眼皮,给雨晴盛了一碗汤,拉家常一样说道,“庭知以后常来,这些花放在这里确实不合适。”
38.试探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热闹,许家虽然传统,但不愚昧,并不遵循出嫁的女儿除夕不能在娘家的旧俗。
雨晴放了寒假就一直待在姥姥姥爷家,许芸昭处理完王氏的事情,也回到了许家。
许宅给佣人们都放了假,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太阳刚刚下山,还留有一丝昏黄的光。
许满川带着等不及天黑透的雨晴,在院子里放烟花。
鞭炮劈啪作响,烟花在庭院中绽放。
硕大的许宅在烟花的热闹中,并不显空旷。
谷晓青在厨房洗菜,许芸昭在做甜点,许半闲把手中的韭菜择完,随手丢进洗菜盆。
回头就看见许志程站在在流理台边,拎着把砍骨刀。
“老许,你笨不笨啊!捣蒜用蒜杵,放开那砍刀。”谷晓青斜眼瞧着,发着不满的声调。
锅碗瓢盆撞得叮当响,提拉米苏飘着可可香。
许半闲拿起手机,狡黠一拍,被老婆训的许志程定格在画面里。
谁能想到行业龙头的掌门人,在家里会甘心被老婆骂?
编辑【再厉害的男人,也得听老婆话。】
连带图片发送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群。
许半闲看着群名笑,大概每个人家都有这样一个群?
不论一家几口,不论是穷是富,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通俗的家庭群。
或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或是【幸福大家庭】、或是【阖家欢】。
许半闲是个没有分享欲的人,起码之前他一直这样想。
所以家庭群里,他插科打诨活跃气氛,但几乎从不分享自己的近况。
然而,不知何时,这个守口如瓶的玻璃被打破,他有了倾诉欲,每时每刻都想和周庭知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知道这样不好,浪费别人的时间,也让自己变得软弱想依靠,但他就是按捺不住。
昨天在家里打麻将,一人和牌三家皆输。许半闲一打三,席卷整个麻将桌。
散场看手机时,第一时间不是收红包,而是发消息给周庭知:【今天打麻将赚了13k。(得意脸.jpg)】
对方很快就回复过来,【我也在陪外婆打牌,赢的钱给你,作为你牌技高超的奖励。】后接一条8888元的转账消息。
许半闲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周庭知的工资都是自己支出的,收他点儿回头钱没毛病。
由于周庭知回消息非常快,说话还好听,情绪价值拉满,所以许半闲越发变本加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发过去。
手机上的上一条消息是【我家的大闸蟹好聪明,越狱了。】
配图是许半闲的半只手,拎着一只解了绑的大闸蟹,背景里还能看到下沉客厅里满地乱爬的一群。
对方回复:【再聪明也逃不出小许总的手掌心。】
后又补充:【我也是。】
许半闲看着这条微微脸热,周庭知总是能在正经的时候,冒出一两句不正经的话。
偏偏这些话都对许半闲的胃口,他吃得真香。
许半闲反手将刚才发在家庭群里的消息转了过去。
新的图片和消息盖住了旧的暧昧话语。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许总又得到了新的暧昧。
周庭知很快回复:【我也是。】
也是什么?许半闲看着这三个字愣住了,也是厉害的男人?也得听老婆话?
老婆?老婆!
许半闲敲出一个符号:【?】
随后才反应过来,周庭知说的不是要娶老婆,而是在调戏自己,说自己是老婆。
问:脑子转不过臭流氓怎么办?
许半闲想,撤回上一条再补一条骂人的,还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了,周庭知的打字手速没有许半闲机会。
周庭知:【双手投降.jpg】
周庭知:【老公,老公可以吗?我也会听老公的话。乖巧下跪。jpg】
因为两人消息回复速度很快,许半闲并未将手机熄屏,看着屏幕上连冒出来三次的词语,他唰地一下红了脸,然后才环视了厨房一圈。
大家都在关注香喷喷的年夜饭,无人在意许半闲此时的偷看。
他气急败坏地敲字:【滚蛋,不准乱叫。】
锁屏,扔手机,抓起一把蒜,一气呵成。然后他面红耳赤地蹲在垃圾桶旁,假装很忙碌地剥蒜。
多亏垃圾桶在厨房远离主灯的小墙角,不然大家就会发现,许半闲头上的热气比灶台上的烟气还冲天。
臭不要脸的,占我便宜。
他心里骂着,也暗爽着。当渣男还挺爽的。
反正我说了让你等我,除了没有名分,我们什么都有了。
他剥完一整个蒜,悄悄地凑到许志程身边。
许大老爷正在跟一条鱼对峙,大眼瞪小眼。
可是这明明是一条死鱼,从查干湖上捞起来时就冻得结结实实。
三下五除二劈刀砍下就完了,许半闲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研究着个啥。
许志程操着刀,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老宁这个老东西不干好事。”许志程边比划着刀边嘟囔,“贵巴巴的还不好收拾,净给我找事。”
谷晓青在旁边数落着,“让你处理鱼,可不是用嘴处理。”
这条鱼是宁汪苏从查干湖拍回来的“鱼王”。78斤重,1.2米长,横亘大半个流理台。
宁汪苏每年都会在查干湖拍“鱼王”,一是为了宣传企业,二是为了讨个好兆头。
今年他拍卖了两条鱼,一条是头鱼,一条是鱼王,为了感谢老伙计信任他,让他占了王氏上市的便宜,白得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他把鱼王给许志程送了过来。
许半闲夺过砍肉刀,手起刀落,敲得案板哐哐响,大青鱼四分五裂成六截儿。
"搞定!"他刮刮刀,把刀塞回许志程手里,“鱼太大一锅炖不下。”
“好好好。”许志程还处在茫然状态下,只下意识叫好。“是我儿子,干脆利落,干得好。”
爷俩站在流理台内侧,边处理鱼边聊天。
许半闲看父亲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爸,新年新气象,你对我有什么新要求没?”
许志程还在惋惜85万的鱼变成了案板上的尸块,幽幽要求道,“年轻人沉住性子,给爸爸留点表现的机会。”
许芸昭和谷晓青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
“爸嫌你糟蹋了他的鱼呢。”许芸昭说。
许半闲并不在意那条鱼,鱼嘛,不论多贵,买回来就是要吃的,怎么吃还不是一样。
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试探,“爸爸,我马上就24岁了,您对我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没?”
许志程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劲儿。
“你要问我要求,我觉得方林集团那小姑娘我看不错,跟你年龄差不多,看着挺文静的。”
碍于手上都是鱼腥脏污,他用手肘碰了碰儿子的手肘,“今年22,跟你正相配。过完年,咱们去他家拜个年?”
许半闲当然清楚,拜年只是说辞,趁着拜年的机会想介绍两人认识才是真。
恰逢许满川和雨晴进屋,他用下巴指着他哥,说,“爸,你先给我哥介绍吧。”
许满川今年32岁,过了今天就33岁了,没有老婆,没有女朋友,甚至连暧昧对象都没有。许志程确实心急。
但他并没有病急乱投医,“不行,你哥都多大了,比方小姐大了整整10岁,可别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得,老古板复位。
别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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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守旧都有个规矩遵照,许志程不知道守得谁家的规矩,认为男女相爱,年龄必然不能差距太大,否则就是老不正经耍流氓。
“爸,那你觉得相差多少岁可以接受啊?我看看身边有没有符合你要求的,给满川介绍介绍。”许芸昭在旁插话问道。
许志程想了想,“最多差五岁吧,再多了话都说不到一块去。”他又替大儿子操起了心。“小川得找个勤快的,持家的,他工作太忙,女孩儿可以找一个事业心没那么强的。”
差五岁。许半闲在旁边听着,年龄正好,他嘴角弯了弯,然后就听到了许志程的回旋镖。
“你帮小川看的时候,捎带着帮小闲看一看,小闲没什么事业心,可以找一个心高气盛、要强的姑娘。”
心高气盛、要强、有事业心。可以,条件也正好。
现在除了性别不符,好像周庭知的条件还不错。
许满川听了全程也不说话,在厨房洗了手,叼了一块刚炸出锅的小酥肉,口齿含糊地挑衅,报复许半闲刚才的祸水东引,“围魏救赵失败喽!”
就是此时!
许半闲转身也叼了一块肉在嘴里,“哥,你这兵法都读乱了,谁说我是围魏救赵?”又拿起一块喂进了许志程嘴里,不屑地揶揄大哥,“我这叫釜底抽薪。”
父子三人被滚烫的小酥肉烫得直抽气,尤其是许志程,年纪大了吃不得烫食。
他把小酥肉夹在牙上,手虚扶着吹气,用舌头和气声发音,“抽什么薪?”
许半闲一块肉下肚,气定神闲地宣布,“我有喜欢的人了,以后你们不用再催。”
这块肉是吃不进肚子里去了,许志程惊讶地牙关一紧,一块肉被门牙切断,掉到了地上。
“谁啊!”谷晓青用力敲了一下锅铲,转过头来。
许满川终于将口腔中的美食咽下,好奇得打量着自己这个不知人间情爱、只懂高空跳伞的弟弟。
雨晴趴在餐桌上看厨房,甚至还有时间跟妈妈对了下眼神。
那意思,许半闲看起来再明显不过,就是显摆。她可是满屋子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
计划第一步已实现,许半闲收了尾巴,“暂时不能多说,就是通知你们一声。”
谷晓青这回连饭也顾不上做了,关了火就扑过来,“哎哎哎!你总得说一下是哪家的姑娘,让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把把关啊!”
“妈,都什么年代了,小闲自由恋爱,咱们把什么关。你还想搞联姻那套啊?”许芸昭看了一眼许半闲,帮他解围。
这句话是说谷晓青,但许半闲却知道,这是说给许志程听的。
果然,许志程表态道,“只要是正经谈恋爱,我们都支持,咱家的情况也用不上和谁家联姻,你高兴就好。”
一听这句话,许半闲燃起了一丢丢希望,他进一步追问道,“那万一他长得丑学历低家里穷脾气差上不得台面呢?”
谷晓青认真地思量片刻,忧心地皱着眉问,“那你喜欢她什么呢?”
“喜欢他善良天真对我好呗!”许半闲毫不犹豫。
谷晓青是真担心了,儿子一直不谈恋爱,别人欺骗了怎么办,这可不比寻常人家,万一自己儿子傻白甜遇上个贪财骗钱的骗子可怎么办呢。
可许志程只当他是开玩笑,他没好气地踢了儿子一脚,“你自己选的,就是拉头猪回来,我也给你办婚礼。”
余光扫过,许满川在捡乐儿跟着笑,许芸昭也在笑,确实盯着他认真打量。
许半闲忐忑地回望过去。
只听姐姐讲,“我的婚姻是个悲剧,情啊爱啊都看开了,只要你自己开心,我一定支持你。”
许半闲心下一酸,姐姐一定是察觉到了,可她却说支持他。
起码不是孤军奋战,看起来路也没那么难走呢!
39.私奔
也许姐弟的心照不宣就是这样,许半闲知道姐姐知道了,姐姐也知道许半闲知道她知道了。
但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反而是谷晓青,年夜饭吃完就按耐不住找许半闲谈话。
而谈话的内容,并不是关心儿子的感情生活,而是询问许半闲为什么不听许志程的话。
“跟方家小姐试试又不是让你去死!”
“方家小姐知根知底,总比你在外面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强。”
这是谷晓青的原话。
有时许半闲真的怀疑,谷晓青到底是不是他亲妈,怎么看上反而像哥哥姐姐的亲妈,而自己像是后来抱养的。
这里面当然没什么豪门狗血伦理剧,许芸昭和许满川的亲妈去世后五年,许志程娶了谷晓青。
结婚后第三年才有了许半闲,在许半闲六岁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哥哥姐姐不是一母同胞的。
哥哥姐姐和母亲很亲近,也同样是叫许志程爸,叫谷晓青妈。
只是小时候,许半闲的记忆里,一直陪自己玩的是哥哥姐姐,妈妈陪伴哥哥姐姐更多一些。
富贵人家的偏心不代表苛待,只是他很少可以依靠妈妈而已。
就像现在,因为自小不能依靠,所以被诘问也没什么难受的。
谷晓青不爱许半闲吗?
不可能的。
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世界上不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母亲爱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的孩子。
许半闲都知道,只是他不理解。
谷晓青和许志程的相处非常和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堪称模范。
但她对两个孩子却非常讨好,在许半闲看来,就像是带着补偿心理的溺爱。
后来,家里的保姆贪污菜钱被谷晓青发现,那保姆恼羞成怒,大闹许宅,从她的污言秽语里,许半闲大概知道其中的原委。
谷晓青不是婚后成为家庭主妇的。而是与那个保姆同期一起进入许宅的佣人,两人原本是服侍从前的许夫人。
谷晓青是正经大学毕业,素质高,心也细。
许夫人便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来带,自己和许志程起早贪黑地忙事业。
进入许家的时候,谷晓青也才二十几岁,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许夫人对谷晓青非常好,并没有因为她是保姆便颐指气使,诸多要求。
她靠着在许家的工作,还完了助学贷款。买房时还差一点钱,许夫人知道后便在奖金里多包了一些钱。
许夫人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想让谷晓青一直待在许家,跟她做个伴儿,她给发退休金,也可以让许芸昭许满川给她养老。
后来许夫人过世,许志程忙工作,谷晓青为了许夫人的信任与关照之情,几乎承担了除经济供养外,父亲母亲的所有职责,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许志程阅尽苦辣酸甜,回家总有一盏灯亮着,总有儿女的欢声笑语。
生活被谷晓青打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也不排斥她成为名义上的母亲。
所以许志程与谷晓青结了婚。
婚后两人本不打算要孩子,许半闲的到来是个意外,谷晓青怕两个孩子失落,决定偷偷打掉的。
不知道怎么被许志程知道,并且拦下了。
许半闲就是这么来到了人间。
得知这些时,许半闲也躲着偷偷哭过。
原本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亲兄弟姐妹,母亲总是教育自己不要争、不要抢,许家都是哥哥姐姐的。
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后来都想通了。
因为他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孩子。
连名字都是的,哥哥叫满川,满川风雨看潮生,胸怀开阔,囊括四海。
而自己只能叫半闲,偷得浮生半日闲,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委屈早已随着岁月飘散,若是从前,他一定风轻云淡地应声“好”,然后随便找个世界的犄角旮旯跳个伞,蹦个极,或是做些其他出格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要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告诉谷晓青,“我长大了,我不是傀儡娃娃。从今以后,我要遵照我自己的想法做事情。”
话说出口的一瞬,许半闲真的好轻松,原来畅所欲言是这样的感觉,酣畅淋漓,只剩一个爽。
原本我可以做浮萍,随波逐流。但现在我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那水流就阻挡不了我。
跟谷晓青谈完话,许半闲直接进了书房,他跟许志程聊了自己详细的规划,这是他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跟许志程聊自己的未来。
他不想再挂着许氏小少爷的名号,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董事长。
他想去从基层工作做起,他想去考研学管理。
23岁还不迟,他想搏一回。
许志程一直没有意识到小儿子有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自己太忙没时间管孩子,谷晓青又将太多心思放在了许芸昭和许满川身上。
导致许半闲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硬生生养成了一个纨绔。
可是当他在墨尔本看见儿子缜密筹备,精心安排,完美落入安全网,还不忘提醒周围工作人员注意安全的时候。
他才突然意识到,许半闲没有长歪,歪的一直是父母。孩子只是在自救,在通过特立独行的行为,博取一些家人的关注。
对于许半闲突然的开窍,许志程举双手双脚赞同。他仔细思量,准备给许半闲在基层安排一个职位。
没想到许半闲直接拒绝了。
在自家公司工作,终究无法被等闲对待,他想出去闯一闯。
新年的钟声在这次恳谈中敲响,许半闲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熠熠烟花,跟许志程讨了个新年礼物。
“我年纪小难免犯错。若是日后犯错,请爸爸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说得没头没脑,许志程答应得稀里糊涂,总归儿子浪子回头是件好事情。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三天许半闲耗费了原本三年都不一定用得到的脑细胞。
周庭知说有礼物送给他。
许半闲想,他也没什么回礼,若是礼物太贵重,大不了送他个男朋友当回礼好了。
今晚周庭知要回来了。
这三天,许半闲算是体会了一次抓心挠肝的想念。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也凑合,直到初二早上,许芸昭在云吞面上放了个煎蛋,许半闲的想念就再也藏不住了。
鸡蛋鸭蛋鹌鹑蛋,周庭知是大笨蛋。
终于等来了初三这天,纷纷扬扬又飘起了小雪。
他把周庭知的礼物打扮得光鲜亮丽,魅力四射,独自开车去了机场。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许半闲把手机放在了家里。
到时候周庭知落地开机,发现自己还在家,心里一定着急。然后一到接机大厅,发现自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他。
许半闲不懂浪漫,但他觉得这样很浪漫。
他到接机大厅的时候,是十点半,周庭知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无法降落。
他向外一看,小雪已经转成了大雪,还夹杂着红豆粒般大小的冰雹。
这真是一个坏天气。
许半闲看着接机大厅的航班消息,延误30分钟。
11:40 短暂的冰雹天气终于停止了奏鸣。
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
周庭知的飞机终于降落,许半闲站在接机大厅出口,最显眼的位置。
是他多虑了,即使他藏在人群背后,周庭知也能一眼看到他。
“你怎么来啦?!”周庭知的眼睛冒着惊喜,“定位明明在家里。”
“闲着没事做。”许半闲习惯性嘴硬,可他觉得这样不好,又诚实回答,“说好了来接你,想给你个惊喜。”
“怎么样,够惊喜吗?”许半闲问。
周庭知弯着眉眼看他,趁他说话不留神时,悄悄牵起他的手,就像青涩的校园小情侣一样,还要给牵手找一个理由。
“怎么这么冰?”周庭知牵着他的手,揣进了自己风衣口袋里。
接机大厅确实冷,许半闲花枝招展着实好看,好看的条件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他的手确实很冰,一会儿可能都握不住方向盘的程度。
所以他放纵了自己在周庭知的口袋里取暖。
嘴上却顾左右而言他,生怕周庭知意识到自己是故意不抽手的。
“Q市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他说。
“是啊。”
“你在飞机上能看到吗?刚才下冰雹了。”他说。
“是啊。”
“我车停得有点远,是吧。”他说。
“是啊。”
许半闲终于在尴尬的没话找话中积羞成怒,“你除了是啊,就不会说别的话了吗!”
说着他便想甩开手腕,把周庭知口袋里的手抽出来。
没想到周庭知手上稍一用力,一个东西从他的手上渡了过来。
许半闲好奇,停住了脚步。
周庭知:“是啊,光想着怎么把礼物送给你了。”
他牵着许半闲的手抬起来晃晃。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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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闲不仅看清了,而且也闻到了。那是一串合香珠,是他记忆里无数次追寻的味道。
许半闲只和周庭知说过兰花香,但从未提及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什么样子的香。
周庭知不是傻蛋,他不会送给自己情敌的味道。退一万步说,即使周庭知傻,想投其所好帮许半闲找记忆里的味道,也不会找到这串珠子。
这不是巧合。
但许半闲心中没底,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于是,他盯着那串珠子问,“哪来的?”
周庭知竟是难得地露出羞赧之色,“外婆家的。我妈妈之前送给外婆的合香珠,我把它要回来了。”
“为什么?”许半闲愣着问。
周庭知环顾四周,地下停车场乌灯黑火,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他刚才一冲动将珠子给了出去,也就顾不得什么地方了。
“我小时候有一条。”周庭知牵着他的手,“我在医院遇到一个甩着鼻涕泡哭的小男孩,他想要这珠子,我没给他。”
幽暗的光线掩不住周庭知眼睛里的光,他大概是下定决心要唤醒许半闲的记忆了。
“小闲,我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觉得我变态,毕竟那时候你还是个10来岁的孩子。”周庭知说。
“我那时只觉得你哭得可怜又可爱,真没想那么多。后来大学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你这双眼睛太好认了。”周庭知抚摸着许半闲的眼角,陷入了回忆里。
“阴差阳错,我总是能在学校里遇到你。鬼使神差,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你。”
“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抽身了。我的喜欢从大学时候开始,但是我们的缘分从小就种在了医院的花园里。”
“小闲,你还记得吗?”
周庭知说得情真意切,许半闲脑子里却一直在打转。
兜兜转转,造化弄人。周庭知就是兰花香哥哥。
本该被深情告白打动的许半闲,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
周庭知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兰花香哥哥?
于是,他故作镇静,把玩着手串问,“这是什么香?”
“郁金香。”周庭知当然知道奶奶做的手串是什么香,他给许半闲解释这个手串的来历。
“我奶奶非常爱花。我爸去南美洲出差的时候,看到这种花儿开得好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海关走手续交保证金,才带回来一百多朵花骨朵。”
“我奶奶把那些花儿做成了两串合香珠,爸爸一串妈妈一串。后来妈妈那串送给了外婆,爸爸那串给了我。”
周庭知摩挲着许半闲的手腕,笑着感慨道,“当初你要的时候,我没给你。兜兜转转,这串子还是你的。”
昏昏暗暗的光,明明亮亮的眸,许半闲眼角一热。
他拽着周庭知加快了脚步,周庭知猛地被一拽,猝不及防差点摔倒,“怎么了?”他问。
许半闲不语,脚步未停。
半晌他开口承认道,“突然想吻你,快回车里。”
一声轻笑,周庭知站定了脚步。
“吻我不用回车里。”
他被突然一拽,直接撞上了周庭知潮湿温润的唇。
太刺激了。湿热的气息席卷而来。
许半闲招架不住,堪堪靠在停车场的立柱上,他被吻得眼花,感觉天昏地暗,视线里的黑车内部都反着光。
“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周庭知气喘着、嘴唇贴着嘴唇说话。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连轻柔的话音都在震荡。
“为什么突然想吻我?”周庭知问。
许半闲有一瞬的心慌,他当然不能承认周庭知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兰花香,这太羞耻了。
不过周庭知并未纠结这个问题,他又吻了上来。
吻得许半闲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才停下。
“我来开车吧?”周庭知看着被亲自吮吸透红的唇,不怀好意地笑。
许半闲不再逞强,周庭知确实驾龄更长。
上了车他才后知后觉地张慌,“臭流氓,地下车库都是摄像头。”
周庭知系好安全带,刚得了便宜便不再唬他,揉揉许半闲的头发说,“我们刚才在监控盲区里。”
许半闲松懈下来,又想起刚才两人的疯狂,他长出了几口气调整呼吸,顺带缓解下自己麻痹的头脑和下肢。
回味时,不知不觉红了耳垂和眼角。
地下停车场,大年初四凌晨,大雪飞扬。
怎么看也不像是适合表白的时间和地点,所以许半闲决定带着周庭知“私奔”。
38.试探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热闹,许家虽然传统,但不愚昧,并不遵循出嫁的女儿除夕不能在娘家的旧俗。
雨晴放了寒假就一直待在姥姥姥爷家,许芸昭处理完王氏的事情,也回到了许家。
许宅给佣人们都放了假,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太阳刚刚下山,还留有一丝昏黄的光。
许满川带着等不及天黑透的雨晴,在院子里放烟花。
鞭炮劈啪作响,烟花在庭院中绽放。
硕大的许宅在烟花的热闹中,并不显空旷。
谷晓青在厨房洗菜,许芸昭在做甜点,许半闲把手中的韭菜择完,随手丢进洗菜盆。
回头就看见许志程站在在流理台边,拎着把砍骨刀。
“老许,你笨不笨啊!捣蒜用蒜杵,放开那砍刀。”谷晓青斜眼瞧着,发着不满的声调。
锅碗瓢盆撞得叮当响,提拉米苏飘着可可香。
许半闲拿起手机,狡黠一拍,被老婆训的许志程定格在画面里。
谁能想到行业龙头的掌门人,在家里会甘心被老婆骂?
编辑【再厉害的男人,也得听老婆话。】
连带图片发送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群。
许半闲看着群名笑,大概每个人家都有这样一个群?
不论一家几口,不论是穷是富,每个家庭都会有一个通俗的家庭群。
或是【相亲相爱一家人】、或是【幸福大家庭】、或是【阖家欢】。
许半闲是个没有分享欲的人,起码之前他一直这样想。
所以家庭群里,他插科打诨活跃气氛,但几乎从不分享自己的近况。
然而,不知何时,这个守口如瓶的玻璃被打破,他有了倾诉欲,每时每刻都想和周庭知分享自己的生活。
他知道这样不好,浪费别人的时间,也让自己变得软弱想依靠,但他就是按捺不住。
昨天在家里打麻将,一人和牌三家皆输。许半闲一打三,席卷整个麻将桌。
散场看手机时,第一时间不是收红包,而是发消息给周庭知:【今天打麻将赚了13k。(得意脸.jpg)】
对方很快就回复过来,【我也在陪外婆打牌,赢的钱给你,作为你牌技高超的奖励。】后接一条8888元的转账消息。
许半闲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周庭知的工资都是自己支出的,收他点儿回头钱没毛病。
由于周庭知回消息非常快,说话还好听,情绪价值拉满,所以许半闲越发变本加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发过去。
手机上的上一条消息是【我家的大闸蟹好聪明,越狱了。】
配图是许半闲的半只手,拎着一只解了绑的大闸蟹,背景里还能看到下沉客厅里满地乱爬的一群。
对方回复:【再聪明也逃不出小许总的手掌心。】
后又补充:【我也是。】
许半闲看着这条微微脸热,周庭知总是能在正经的时候,冒出一两句不正经的话。
偏偏这些话都对许半闲的胃口,他吃得真香。
许半闲反手将刚才发在家庭群里的消息转了过去。
新的图片和消息盖住了旧的暧昧话语。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许总又得到了新的暧昧。
周庭知很快回复:【我也是。】
也是什么?许半闲看着这三个字愣住了,也是厉害的男人?也得听老婆话?
老婆?老婆!
许半闲敲出一个符号:【?】
随后才反应过来,周庭知说的不是要娶老婆,而是在调戏自己,说自己是老婆。
问:脑子转不过臭流氓怎么办?
许半闲想,撤回上一条再补一条骂人的,还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了,周庭知的打字手速没有许半闲机会。
周庭知:【双手投降.jpg】
周庭知:【老公,老公可以吗?我也会听老公的话。乖巧下跪。jpg】
因为两人消息回复速度很快,许半闲并未将手机熄屏,看着屏幕上连冒出来三次的词语,他唰地一下红了脸,然后才环视了厨房一圈。
大家都在关注香喷喷的年夜饭,无人在意许半闲此时的偷看。
他气急败坏地敲字:【滚蛋,不准乱叫。】
锁屏,扔手机,抓起一把蒜,一气呵成。然后他面红耳赤地蹲在垃圾桶旁,假装很忙碌地剥蒜。
多亏垃圾桶在厨房远离主灯的小墙角,不然大家就会发现,许半闲头上的热气比灶台上的烟气还冲天。
臭不要脸的,占我便宜。
他心里骂着,也暗爽着。当渣男还挺爽的。
反正我说了让你等我,除了没有名分,我们什么都有了。
他剥完一整个蒜,悄悄地凑到许志程身边。
许大老爷正在跟一条鱼对峙,大眼瞪小眼。
可是这明明是一条死鱼,从查干湖上捞起来时就冻得结结实实。
三下五除二劈刀砍下就完了,许半闲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研究着个啥。
许志程操着刀,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老宁这个老东西不干好事。”许志程边比划着刀边嘟囔,“贵巴巴的还不好收拾,净给我找事。”
谷晓青在旁边数落着,“让你处理鱼,可不是用嘴处理。”
这条鱼是宁汪苏从查干湖拍回来的“鱼王”。78斤重,1.2米长,横亘大半个流理台。
宁汪苏每年都会在查干湖拍“鱼王”,一是为了宣传企业,二是为了讨个好兆头。
今年他拍卖了两条鱼,一条是头鱼,一条是鱼王,为了感谢老伙计信任他,让他占了王氏上市的便宜,白得了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份,他把鱼王给许志程送了过来。
许半闲夺过砍肉刀,手起刀落,敲得案板哐哐响,大青鱼四分五裂成六截儿。
"搞定!"他刮刮刀,把刀塞回许志程手里,“鱼太大一锅炖不下。”
“好好好。”许志程还处在茫然状态下,只下意识叫好。“是我儿子,干脆利落,干得好。”
爷俩站在流理台内侧,边处理鱼边聊天。
许半闲看父亲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爸,新年新气象,你对我有什么新要求没?”
许志程还在惋惜85万的鱼变成了案板上的尸块,幽幽要求道,“年轻人沉住性子,给爸爸留点表现的机会。”
许芸昭和谷晓青不约而同地噗嗤一声笑了。
“爸嫌你糟蹋了他的鱼呢。”许芸昭说。
许半闲并不在意那条鱼,鱼嘛,不论多贵,买回来就是要吃的,怎么吃还不是一样。
他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试探,“爸爸,我马上就24岁了,您对我的另一半有什么要求没?”
许志程一听这话,登时来了劲儿。
“你要问我要求,我觉得方林集团那小姑娘我看不错,跟你年龄差不多,看着挺文静的。”
碍于手上都是鱼腥脏污,他用手肘碰了碰儿子的手肘,“今年22,跟你正相配。过完年,咱们去他家拜个年?”
许半闲当然清楚,拜年只是说辞,趁着拜年的机会想介绍两人认识才是真。
恰逢许满川和雨晴进屋,他用下巴指着他哥,说,“爸,你先给我哥介绍吧。”
许满川今年32岁,过了今天就33岁了,没有老婆,没有女朋友,甚至连暧昧对象都没有。许志程确实心急。
但他并没有病急乱投医,“不行,你哥都多大了,比方小姐大了整整10岁,可别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得,老古板复位。
别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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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守旧都有个规矩遵照,许志程不知道守得谁家的规矩,认为男女相爱,年龄必然不能差距太大,否则就是老不正经耍流氓。
“爸,那你觉得相差多少岁可以接受啊?我看看身边有没有符合你要求的,给满川介绍介绍。”许芸昭在旁插话问道。
许志程想了想,“最多差五岁吧,再多了话都说不到一块去。”他又替大儿子操起了心。“小川得找个勤快的,持家的,他工作太忙,女孩儿可以找一个事业心没那么强的。”
差五岁。许半闲在旁边听着,年龄正好,他嘴角弯了弯,然后就听到了许志程的回旋镖。
“你帮小川看的时候,捎带着帮小闲看一看,小闲没什么事业心,可以找一个心高气盛、要强的姑娘。”
心高气盛、要强、有事业心。可以,条件也正好。
现在除了性别不符,好像周庭知的条件还不错。
许满川听了全程也不说话,在厨房洗了手,叼了一块刚炸出锅的小酥肉,口齿含糊地挑衅,报复许半闲刚才的祸水东引,“围魏救赵失败喽!”
就是此时!
许半闲转身也叼了一块肉在嘴里,“哥,你这兵法都读乱了,谁说我是围魏救赵?”又拿起一块喂进了许志程嘴里,不屑地揶揄大哥,“我这叫釜底抽薪。”
父子三人被滚烫的小酥肉烫得直抽气,尤其是许志程,年纪大了吃不得烫食。
他把小酥肉夹在牙上,手虚扶着吹气,用舌头和气声发音,“抽什么薪?”
许半闲一块肉下肚,气定神闲地宣布,“我有喜欢的人了,以后你们不用再催。”
这块肉是吃不进肚子里去了,许志程惊讶地牙关一紧,一块肉被门牙切断,掉到了地上。
“谁啊!”谷晓青用力敲了一下锅铲,转过头来。
许满川终于将口腔中的美食咽下,好奇得打量着自己这个不知人间情爱、只懂高空跳伞的弟弟。
雨晴趴在餐桌上看厨房,甚至还有时间跟妈妈对了下眼神。
那意思,许半闲看起来再明显不过,就是显摆。她可是满屋子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人。
计划第一步已实现,许半闲收了尾巴,“暂时不能多说,就是通知你们一声。”
谷晓青这回连饭也顾不上做了,关了火就扑过来,“哎哎哎!你总得说一下是哪家的姑娘,让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把把关啊!”
“妈,都什么年代了,小闲自由恋爱,咱们把什么关。你还想搞联姻那套啊?”许芸昭看了一眼许半闲,帮他解围。
这句话是说谷晓青,但许半闲却知道,这是说给许志程听的。
果然,许志程表态道,“只要是正经谈恋爱,我们都支持,咱家的情况也用不上和谁家联姻,你高兴就好。”
一听这句话,许半闲燃起了一丢丢希望,他进一步追问道,“那万一他长得丑学历低家里穷脾气差上不得台面呢?”
谷晓青认真地思量片刻,忧心地皱着眉问,“那你喜欢她什么呢?”
“喜欢他善良天真对我好呗!”许半闲毫不犹豫。
谷晓青是真担心了,儿子一直不谈恋爱,别人欺骗了怎么办,这可不比寻常人家,万一自己儿子傻白甜遇上个贪财骗钱的骗子可怎么办呢。
可许志程只当他是开玩笑,他没好气地踢了儿子一脚,“你自己选的,就是拉头猪回来,我也给你办婚礼。”
余光扫过,许满川在捡乐儿跟着笑,许芸昭也在笑,确实盯着他认真打量。
许半闲忐忑地回望过去。
只听姐姐讲,“我的婚姻是个悲剧,情啊爱啊都看开了,只要你自己开心,我一定支持你。”
许半闲心下一酸,姐姐一定是察觉到了,可她却说支持他。
起码不是孤军奋战,看起来路也没那么难走呢!
39.私奔
也许姐弟的心照不宣就是这样,许半闲知道姐姐知道了,姐姐也知道许半闲知道她知道了。
但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反而是谷晓青,年夜饭吃完就按耐不住找许半闲谈话。
而谈话的内容,并不是关心儿子的感情生活,而是询问许半闲为什么不听许志程的话。
“跟方家小姐试试又不是让你去死!”
“方家小姐知根知底,总比你在外面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强。”
这是谷晓青的原话。
有时许半闲真的怀疑,谷晓青到底是不是他亲妈,怎么看上反而像哥哥姐姐的亲妈,而自己像是后来抱养的。
这里面当然没什么豪门狗血伦理剧,许芸昭和许满川的亲妈去世后五年,许志程娶了谷晓青。
结婚后第三年才有了许半闲,在许半闲六岁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哥哥姐姐不是一母同胞的。
哥哥姐姐和母亲很亲近,也同样是叫许志程爸,叫谷晓青妈。
只是小时候,许半闲的记忆里,一直陪自己玩的是哥哥姐姐,妈妈陪伴哥哥姐姐更多一些。
富贵人家的偏心不代表苛待,只是他很少可以依靠妈妈而已。
就像现在,因为自小不能依靠,所以被诘问也没什么难受的。
谷晓青不爱许半闲吗?
不可能的。
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世界上不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也不会有母亲爱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的孩子。
许半闲都知道,只是他不理解。
谷晓青和许志程的相处非常和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堪称模范。
但她对两个孩子却非常讨好,在许半闲看来,就像是带着补偿心理的溺爱。
后来,家里的保姆贪污菜钱被谷晓青发现,那保姆恼羞成怒,大闹许宅,从她的污言秽语里,许半闲大概知道其中的原委。
谷晓青不是婚后成为家庭主妇的。而是与那个保姆同期一起进入许宅的佣人,两人原本是服侍从前的许夫人。
谷晓青是正经大学毕业,素质高,心也细。
许夫人便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来带,自己和许志程起早贪黑地忙事业。
进入许家的时候,谷晓青也才二十几岁,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许夫人对谷晓青非常好,并没有因为她是保姆便颐指气使,诸多要求。
她靠着在许家的工作,还完了助学贷款。买房时还差一点钱,许夫人知道后便在奖金里多包了一些钱。
许夫人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想让谷晓青一直待在许家,跟她做个伴儿,她给发退休金,也可以让许芸昭许满川给她养老。
后来许夫人过世,许志程忙工作,谷晓青为了许夫人的信任与关照之情,几乎承担了除经济供养外,父亲母亲的所有职责,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许志程阅尽苦辣酸甜,回家总有一盏灯亮着,总有儿女的欢声笑语。
生活被谷晓青打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也不排斥她成为名义上的母亲。
所以许志程与谷晓青结了婚。
婚后两人本不打算要孩子,许半闲的到来是个意外,谷晓青怕两个孩子失落,决定偷偷打掉的。
不知道怎么被许志程知道,并且拦下了。
许半闲就是这么来到了人间。
得知这些时,许半闲也躲着偷偷哭过。
原本他不明白,为什么都是亲兄弟姐妹,母亲总是教育自己不要争、不要抢,许家都是哥哥姐姐的。
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后来都想通了。
因为他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孩子。
连名字都是的,哥哥叫满川,满川风雨看潮生,胸怀开阔,囊括四海。
而自己只能叫半闲,偷得浮生半日闲,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委屈早已随着岁月飘散,若是从前,他一定风轻云淡地应声“好”,然后随便找个世界的犄角旮旯跳个伞,蹦个极,或是做些其他出格的事情。
但是现在,他要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告诉谷晓青,“我长大了,我不是傀儡娃娃。从今以后,我要遵照我自己的想法做事情。”
话说出口的一瞬,许半闲真的好轻松,原来畅所欲言是这样的感觉,酣畅淋漓,只剩一个爽。
原本我可以做浮萍,随波逐流。但现在我有了自己想去的地方,那水流就阻挡不了我。
跟谷晓青谈完话,许半闲直接进了书房,他跟许志程聊了自己详细的规划,这是他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跟许志程聊自己的未来。
他不想再挂着许氏小少爷的名号,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董事长。
他想去从基层工作做起,他想去考研学管理。
23岁还不迟,他想搏一回。
许志程一直没有意识到小儿子有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自己太忙没时间管孩子,谷晓青又将太多心思放在了许芸昭和许满川身上。
导致许半闲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硬生生养成了一个纨绔。
可是当他在墨尔本看见儿子缜密筹备,精心安排,完美落入安全网,还不忘提醒周围工作人员注意安全的时候。
他才突然意识到,许半闲没有长歪,歪的一直是父母。孩子只是在自救,在通过特立独行的行为,博取一些家人的关注。
对于许半闲突然的开窍,许志程举双手双脚赞同。他仔细思量,准备给许半闲在基层安排一个职位。
没想到许半闲直接拒绝了。
在自家公司工作,终究无法被等闲对待,他想出去闯一闯。
新年的钟声在这次恳谈中敲响,许半闲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熠熠烟花,跟许志程讨了个新年礼物。
“我年纪小难免犯错。若是日后犯错,请爸爸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说得没头没脑,许志程答应得稀里糊涂,总归儿子浪子回头是件好事情。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这三天许半闲耗费了原本三年都不一定用得到的脑细胞。
周庭知说有礼物送给他。
许半闲想,他也没什么回礼,若是礼物太贵重,大不了送他个男朋友当回礼好了。
今晚周庭知要回来了。
这三天,许半闲算是体会了一次抓心挠肝的想念。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也凑合,直到初二早上,许芸昭在云吞面上放了个煎蛋,许半闲的想念就再也藏不住了。
鸡蛋鸭蛋鹌鹑蛋,周庭知是大笨蛋。
终于等来了初三这天,纷纷扬扬又飘起了小雪。
他把周庭知的礼物打扮得光鲜亮丽,魅力四射,独自开车去了机场。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许半闲把手机放在了家里。
到时候周庭知落地开机,发现自己还在家,心里一定着急。然后一到接机大厅,发现自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他。
许半闲不懂浪漫,但他觉得这样很浪漫。
他到接机大厅的时候,是十点半,周庭知的航班由于天气原因,无法降落。
他向外一看,小雪已经转成了大雪,还夹杂着红豆粒般大小的冰雹。
这真是一个坏天气。
许半闲看着接机大厅的航班消息,延误30分钟。
11:40 短暂的冰雹天气终于停止了奏鸣。
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雪。
周庭知的飞机终于降落,许半闲站在接机大厅出口,最显眼的位置。
是他多虑了,即使他藏在人群背后,周庭知也能一眼看到他。
“你怎么来啦?!”周庭知的眼睛冒着惊喜,“定位明明在家里。”
“闲着没事做。”许半闲习惯性嘴硬,可他觉得这样不好,又诚实回答,“说好了来接你,想给你个惊喜。”
“怎么样,够惊喜吗?”许半闲问。
周庭知弯着眉眼看他,趁他说话不留神时,悄悄牵起他的手,就像青涩的校园小情侣一样,还要给牵手找一个理由。
“怎么这么冰?”周庭知牵着他的手,揣进了自己风衣口袋里。
接机大厅确实冷,许半闲花枝招展着实好看,好看的条件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他的手确实很冰,一会儿可能都握不住方向盘的程度。
所以他放纵了自己在周庭知的口袋里取暖。
嘴上却顾左右而言他,生怕周庭知意识到自己是故意不抽手的。
“Q市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他说。
“是啊。”
“你在飞机上能看到吗?刚才下冰雹了。”他说。
“是啊。”
“我车停得有点远,是吧。”他说。
“是啊。”
许半闲终于在尴尬的没话找话中积羞成怒,“你除了是啊,就不会说别的话了吗!”
说着他便想甩开手腕,把周庭知口袋里的手抽出来。
没想到周庭知手上稍一用力,一个东西从他的手上渡了过来。
许半闲好奇,停住了脚步。
周庭知:“是啊,光想着怎么把礼物送给你了。”
他牵着许半闲的手抬起来晃晃。
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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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闲不仅看清了,而且也闻到了。那是一串合香珠,是他记忆里无数次追寻的味道。
许半闲只和周庭知说过兰花香,但从未提及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什么样子的香。
周庭知不是傻蛋,他不会送给自己情敌的味道。退一万步说,即使周庭知傻,想投其所好帮许半闲找记忆里的味道,也不会找到这串珠子。
这不是巧合。
但许半闲心中没底,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于是,他盯着那串珠子问,“哪来的?”
周庭知竟是难得地露出羞赧之色,“外婆家的。我妈妈之前送给外婆的合香珠,我把它要回来了。”
“为什么?”许半闲愣着问。
周庭知环顾四周,地下停车场乌灯黑火,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他刚才一冲动将珠子给了出去,也就顾不得什么地方了。
“我小时候有一条。”周庭知牵着他的手,“我在医院遇到一个甩着鼻涕泡哭的小男孩,他想要这珠子,我没给他。”
幽暗的光线掩不住周庭知眼睛里的光,他大概是下定决心要唤醒许半闲的记忆了。
“小闲,我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觉得我变态,毕竟那时候你还是个10来岁的孩子。”周庭知说。
“我那时只觉得你哭得可怜又可爱,真没想那么多。后来大学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你,你这双眼睛太好认了。”周庭知抚摸着许半闲的眼角,陷入了回忆里。
“阴差阳错,我总是能在学校里遇到你。鬼使神差,我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你。”
“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抽身了。我的喜欢从大学时候开始,但是我们的缘分从小就种在了医院的花园里。”
“小闲,你还记得吗?”
周庭知说得情真意切,许半闲脑子里却一直在打转。
兜兜转转,造化弄人。周庭知就是兰花香哥哥。
本该被深情告白打动的许半闲,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
周庭知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兰花香哥哥?
于是,他故作镇静,把玩着手串问,“这是什么香?”
“郁金香。”周庭知当然知道奶奶做的手串是什么香,他给许半闲解释这个手串的来历。
“我奶奶非常爱花。我爸去南美洲出差的时候,看到这种花儿开得好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海关走手续交保证金,才带回来一百多朵花骨朵。”
“我奶奶把那些花儿做成了两串合香珠,爸爸一串妈妈一串。后来妈妈那串送给了外婆,爸爸那串给了我。”
周庭知摩挲着许半闲的手腕,笑着感慨道,“当初你要的时候,我没给你。兜兜转转,这串子还是你的。”
昏昏暗暗的光,明明亮亮的眸,许半闲眼角一热。
他拽着周庭知加快了脚步,周庭知猛地被一拽,猝不及防差点摔倒,“怎么了?”他问。
许半闲不语,脚步未停。
半晌他开口承认道,“突然想吻你,快回车里。”
一声轻笑,周庭知站定了脚步。
“吻我不用回车里。”
他被突然一拽,直接撞上了周庭知潮湿温润的唇。
太刺激了。湿热的气息席卷而来。
许半闲招架不住,堪堪靠在停车场的立柱上,他被吻得眼花,感觉天昏地暗,视线里的黑车内部都反着光。
“刚才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周庭知气喘着、嘴唇贴着嘴唇说话。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连轻柔的话音都在震荡。
“为什么突然想吻我?”周庭知问。
许半闲有一瞬的心慌,他当然不能承认周庭知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兰花香,这太羞耻了。
不过周庭知并未纠结这个问题,他又吻了上来。
吻得许半闲头皮发麻,双腿发软,才停下。
“我来开车吧?”周庭知看着被亲自吮吸透红的唇,不怀好意地笑。
许半闲不再逞强,周庭知确实驾龄更长。
上了车他才后知后觉地张慌,“臭流氓,地下车库都是摄像头。”
周庭知系好安全带,刚得了便宜便不再唬他,揉揉许半闲的头发说,“我们刚才在监控盲区里。”
许半闲松懈下来,又想起刚才两人的疯狂,他长出了几口气调整呼吸,顺带缓解下自己麻痹的头脑和下肢。
回味时,不知不觉红了耳垂和眼角。
地下停车场,大年初四凌晨,大雪飞扬。
怎么看也不像是适合表白的时间和地点,所以许半闲决定带着周庭知“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