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修四姐妹今天也在认真修炼》
1. 入浮玉宗
辛云醒来时,头痛欲裂。
她揉着脑袋,缓缓扶墙站起,看着浮玉宗的匾额,尚且有些恍惚。
脑中好似残存着一些混乱的画面。
她被困在一间火红的屋子里,热得全身都快化了。
一个修眉凤目的女修手执长剑,剑光乍起,比一地雪光都要亮。
凛冽寒风夹着的浓重血腥气扑了她满头满脸,空虚的胃里顿时翻滚起来。她几欲作呕,又死死咬住了唇,看着寒风吹来的方向,心坠了秤砣似的越来越沉。
“你需得记牢了!若不能在一年之内筑基,你便有性命之忧。”
脑中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划过,这些画面便似梦境一般渐渐消散了。
*
可辛云分明记得,自己倒在了青阳城外的漫天大雪之中。雪地里那么冷、那么静。她虽极力想要活着,意识却仍然渐渐陷于黑暗之中。
怎么转眼,她就穿上了一身虽长但干净暖和的青灰色衣袍,出现在了这里?
热闹繁华的街上,人流往来如织。
浮玉宗深棕色的宽广大门并不张扬,却自有一股庄重的气度,不输街上其他描金嵌玉的楼宇。人们经过时,也总是带着欣羡的目光看着她。
话说回来,浮玉宗,是做什么的?
浮玉宗门前一个圆脸和气的女修像是看出了辛云的茫然,“小姑娘,你现下在尚玉城浮玉宗。我们浮玉宗是修真之地。”
辛云按揉着脑袋,心下惊诧。
自己竟然到了尚玉城!
她在村中偶尔也能听得这邻城的消息,说是尚玉城比青阳城要繁华许多,城中百姓生活富足,极为喜爱玉石。
而更重要的是,浮玉宗竟是修真之地!
她在村里大槐树下听孙爷爷讲故事时,听说世上有修士,能斩杀妖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无所不能。
听故事的叔婶伯姨们大多嗤之以鼻,孙爷爷却说他那在镇上读书的儿子的夫子的城里表哥,还亲眼见过呢!
后来她们村遭了雪灾,逃难去青阳城,路上果然见过几个修士,只是他们力量虽异于凡人,却不如故事里能上天入地那般厉害。
*
圆脸女修见辛云眼中的茫然之色逐渐褪去,接着道:“你在青阳城外被我们宗内门一位师姐所救,但你身体仍有些不妥,需得在一年内修炼至筑基境界。最近正是我们收徒的日子,你若愿意,可拜入浮玉宗。”
辛云自然愿意,连连点头。
女修便领着她穿过门厅进了正堂,在屋子一侧示意她坐下,又给她端了杯茶。
辛云端着暖热的杯子啜饮了一口,清香扑鼻,隐隐作痛的脑袋终于消停下来。
她对修道知之甚少,也就直接开口问道:“姐姐,筑基境界是什么?一年内达到难吗?”
女修敛了笑意,神色凝重,“你现在是凡人,与修士的最大区别是不会吸收灵气、体内也难以储藏灵气。”
“若将灵气比作水汽,凡人的经脉就如淤塞阻滞的浅沟。修道的基点是将水汽从外界缓缓吸收至体内。若吸收的水汽能在经脉内行过一周,便成为了练气境界的修士。”
“若日复一日吸收水汽、拓宽经脉,身体便能接纳更多水汽,修为也会上涨。到得一定阶段,水汽化为水流,在丹田处汇聚成一片小湖泊,便来到了筑基境界。”
“筑基颇为不易,三年五载能筑基的便是天赋上佳了。但修真界天才也多,你大难不死,想来也有着大气运,没准儿就是那个能在一年内筑基的天才,可千万不要放弃。”
辛云听得入神,懵懂的眼神渐渐坚定。她放弃过一次生命,但既然还能活过来,自然倍加珍惜。
辛云便用力点头,“多谢姐姐告知,我即便不是天才,也一定不会放弃的。”
女修又笑了,向她指了指大堂正中排着的一列队伍,“那些皆是我们此次看中的弟子,你一会儿过去排着,登记姓名年龄即可。”
辛云一口饮尽了杯中茶水,走过去排在了队伍末尾。
排在她前面的女孩格外高挑,足足比她高出一头多来,引来不少注目。女孩像是害怕这些目光似的,缩着脖子垂着头。
辛云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没有得到回应。
她又稍微加大了点力气,见女孩转身,忙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位姐姐,冒昧打扰,我叫辛云,想问问姐姐今日是何日?”
女孩见辛云眉眼灵动、声音清脆,心下虽有些纳罕,还是回答道:“不,不妨事,今日是正月二十九日。”
原来距自己失去意识也只过了一日。
那便自昨日算起,在一年内实现筑基!
“谢谢姐姐!你的眼睛又大又圆,可真好看啊。”
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也不过几息,辛云又与女孩攀谈起来,不过片刻便知道了女孩名叫花冉,年十五,家在尚玉城外较远的小镇之中。
还好自己是好人,不然怕是自己把这位姐姐卖了,她还要帮着自己数钱,辛云暗想到。
殊不知花冉看她瘦瘦小小,又活泼可爱,怕是自己伸出一个指头就能把她推倒,心中早已起了几分怜爱之心。
一方面花冉自己不大会撒谎,一方面想着可以照拂这小孩一二,这才告诉了她许多消息。
待花冉登记过后,辛云报上了自己的信息,“我叫辛云,十三岁。”
花冉有些惊讶,她看着辛云像小猫崽一般,还以为她顶多只有十一二岁。
坐在几案前的男修见辛云身后再无人排队了,站起后微微躬身对那圆脸女修道:“映真师姐,你看是否先带他们去藏玉庄呢?”
映真见二十六个好苗子们俱已登记完毕,颔首道,“可。”
*
辛云便随众人一起跟着映真穿过正堂和跨院,进到后厅。
只见后厅正中竖着一扇银白色屏风,屏风上绘着大雪苍茫、冰封雪盖之景,呼啸的寒风几乎要钻出画面,逼真得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冰天雪地之中。
映真捏了个诀催动屏风,屏风翻转,那一面却一片绯红薄绿、似是绘着新桃嫩柳。辛云尚来不及看清楚,忽觉一阵眩晕,竟与众人一同被吸入了屏风里。
待她站定,目之所极皆是春意盎然。
百花初开、苗木葱郁、蜂鸣蝶舞、好不热闹!
眺望远处,山峦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令人向往。
这,这不知比村中富户家的庄园大了多少?且明明外面寒气袭人,此地却又为何暖意洋洋?自己怎么瞬间就从浮玉宗后厅到了这里?
“哼,一帮没见识的泥腿子。”
一道冷哼打破了辛云脑中无数个疑问,也打破了众人脸上的惊异之色。有那么一两个,还忙着将自己快要惊掉了的下巴收回去。
辛云感觉自己被嘲讽了,她默默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只见一个头带莹润白玉冠、宽袍广袖的公子微抬着下巴站着,年纪约莫十五六岁,鬓发微乱而神情倨傲。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后那几乎比他的人还要大的包袱。
原来这人是尚玉城富商樊家的公子。在正堂登记时,其他人身上都带着或大或小的包袱,只有他和辛云两手空空。
后来听说要进藏玉庄,他忙回大门口从小厮手中接过包裹,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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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没扛动。
见无人等他,急中生力扛起了包裹,小跑着跟上了众人,此刻正有些狼狈,心中恼怒。
但一见众人都被这一片春日美景震慑住,他又得意起来。
他的大伯是浮玉宗外门弟子,他小时候遇着机会来过一回藏玉庄,知道这里冬暖夏凉、异于凡世,便有心想要炫耀一番。
“你说谁是泥腿子?”人群中一个锦袍少年咬牙道。
玉冠公子挑了挑眉,“谁应声我就说谁。”
“你!”锦袍少年冲出两三步,手捏成拳,怒气勃发。
“怎么,想打我?我告诉你,我这身衣裳是冰蚕丝所制,极为名贵,扯坏了你可赔不起。”玉冠公子不知从哪掏出把折扇,施施然扇动起来。
辛云见映真在一侧并未言语,众人也似乎忘了有这么个女修,都展露出了各自的性情。
几人默默垂首走远了几步;几人站在了锦袍少年身后,挥舞着拳头;几人听这玉冠公子说话张狂,有些畏惧,站去了他身侧。
辛云本不欲掺和,但见花冉虽忧心忡忡沉默着,却站在了锦袍少年身边,隐隐有回护之意。
“咕~噜。”
正在气氛焦灼的时刻,不知谁的肚子响了个百转千回的音。
还在思考如何转移走众人注意力的辛云眼珠一转,摸摸肚子脆生生道:“映真姐姐,我饿了,咱们浮玉宗管不管饭啊?”
映真噗嗤一下笑出声,“你这丫头倒不见外,片刻前还不知道浮玉宗,这会儿就咱们起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自己刚进浮玉宗,差点就打架斗殴犯下错误,不由得冷汗连连。
打趣归打趣,映真还挺喜欢辛云这率真的小姑娘,正色道:“若是腹中饥饿,需得忍上一时半刻,你们随我去静心堂,先放了行李再用饭。”
听到吃饭,花冉的眼睛亮了亮。
“谢谢映真姐姐!”辛云想拉上花冉,没想到反被花冉拉着走了一大步,打了一个趔趄,险险才站稳。
花冉脸色染上了红,她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我慢些走。”
辛云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俩便紧随着映真走了。其他人一见,忙收了架势跟在后面。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辛云见到一处不知用什么木材做篱笆围成的院落。说是院落,却几乎比她们半个村子还大。
门头匾额上是古朴苍劲的三个大字。
静心堂。
一路上映真已经介绍过,她们会在静心堂里住上两日,待到五日收徒之期结束后,便要进行问心考验。
只有通过问心考验,才能成为浮玉宗记名弟子,从此真正走上修道之路。
有人探问这问心考验具体是什么,映真却笑而不语了。
穿过院门是一块平坦开阔的练武场,穿过练武场,映真带她们停留在一排屋舍前,让她们二人一间自去寻找住处。
这排屋舍是上下二层小楼,楼上的多有人住了。辛云直觉饭堂在西侧,她和花冉便挑了间一楼偏西的房间。
顾不上多看,花冉卸下行李就拉着辛云出门找映真,像是怕饭飞走了似的。
众人也都饿了,没一会儿就放下行李出来了。这么短的时间,竟也有几人换了衣衫,想是穿得太厚实,一路走来实在热了。
看苗苗们都聚齐了,映真又带着一行人向西边的饭堂走去。
到得饭堂门口,映真开口道:“你们自去吃饭吧,若是无聊可去练武场或是后院藏书馆,这二日自便即可。”
浮玉宗招收的弟子年龄在八岁到十八岁之间,都有一定的自理能力。说罢映真便转身离开了。
2. 梦中往事
饭堂的菜色很是不错,在饭堂管事的指引下,辛云和花冉盛了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又盛了两大碗炖肉和菜蔬。
不知是自己饿极了,还是这里的食物都有特别之处,辛云只觉得这顿饭滋味极为鲜美,米饭粒粒晶莹、炖肉酥烂、菜蔬爽脆。
花冉更是狼吞虎咽,连吃五大碗米饭,眼睛越吃越亮,“听说来了这里能吃饱饭,没想到是真的!”转念想到家人常年吃不饱,眼眶又有些发酸。
辛云早已吃完,好奇地看着一些人聚在饭厅一角议论纷纷,此刻见花冉情绪低落,便拉上花冉默默站在了人群外围。
“田小虎,原来你也被选中了!”
被叫到姓名的褐衣男孩乐道:“阿崔,原来你也在这儿!真是太好了!我被选中之后,爹娘二叔三姑都高兴极了,邻居们也都说我家祖坟冒了青烟,哼,倒不是他们总说我读书不成的时候了。”
阿崔连连点头,“我比你早来一日,出发时家人恨不能举着鞭炮满街放,没想到我竟能进浮玉宗!”
“呵,无知小儿,若通不过问心考验,还不是要灰溜溜回家,到时候可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辛云循声看去,说这话的是那玉冠公子。
“难不成你就有把握通过考验?”锦袍少年又跳了出来。
玉冠公子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大伯进宗二十年,已是练气后期的高手!我的资质自然也差不了!”
二十年?练气后期?
听映真师姐所言,要修炼过练气境界,而后才能入筑基境界吧?
虽然已知筑基不易,没想到却是这般难,辛云听得心中暗暗发苦。
辛云思量之时,又有些人围拢过来。
玉冠公子摇起了他那折扇,语调轻慢,“我樊璋可是一峰长老亲自点名要收的弟子,你们谁要是说话好听些,关于问心考验,我可以透露几分。”
便有旁边站着的一人恭维道,“竟是五峰之一的长老亲自出面!我昨日被内门资深的师兄选中,都高兴了好一阵子。樊兄果然是天资过人!”
又有两三人附和起来,“兄台少年英姿,令人羡慕。”“是啊是啊,若有幸通过考验,日后还望兄台关照一二。”
樊公子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锦袍少年不忿道,“我同乡还是被峰主选中的呢!”
他当时也只是隐约听得有浮玉宗弟子叫那白胡子老头峰主,只是此时说出来,当然要说得斩钉截铁。
有人不信,“怎么可能,此次只有一位峰主出山选徒,连城内都没有被峰主选中的弟子!”
锦袍少年一时被架在了火上,这时他正看见了在人群中坐着的花冉,眼睛一亮,语含激动,“你们看,我那同乡就在此处,不信的话你们问她便是!”
那质疑的人见花冉身穿一身暗蓝色麻布衣裤,人高马大却又缩手缩脚,不由得嗤笑一声。
花冉本就害怕被人关注,此时见众人都看向了她,脸上迅速烧了起来。
有人拿锦袍少年的话问她,她看了看锦袍少年卢思远,叹了口气,小声道:“我也不知道选中我的是不是峰主,只知道他是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爷爷,好像姓齐。”
听得此言,人群中议论纷纷,有的说自己好像见过这位长老,他从未开口,也不知此人身份。
有对浮玉宗比较了解的弟子,摩挲着腰间所系的碧绿玉佩思忖片刻,说道:“听这形貌姓氏,倒像是炼器玉铭峰的齐峰主。”
卢思远闻听此言,仿佛被峰主选中的是他自己一般,仰头畅快笑道:“哈哈哈,如何,我并未说错吧!”
一时之间,众人嘴里满是溢美之词,什么姑娘健壮威猛一看就异于凡俗,什么姑娘骨骼惊奇,什么姑娘顾盼生辉,一个一个词砸得花冉头越来越低,恨不能把饭堂地板劈出一条缝来钻进去。
辛云见状忙站在花冉身前,朝众人点点头,笑道:“多谢诸位,姐姐和我想回去休息片刻,便不多打扰了。”
她忙拉上花冉出了饭堂。
有人感叹这女娃倒是运气好,一来就跟眼见着前途光明的峰主亲选弟子搞好了关系,转念一想这里不是还有那姑娘的同乡吗?
一转头,已有二三人跟卢思远搭上话了。
卢思远见挫了樊公子的锐气,笑得见牙不见眼。
先前吹捧樊公子的人却还记得他声称有问心考验的消息,激了他一句,“樊公子,此刻看上去还是那姑娘更厉害一些。”
樊公子的折扇唰一声收了起来,“不过是生得高大些,且不知她能不能通过问心考验呢!”
“问心考验之事倒是有消息传出,可就是消息太多了,往年落选之人众说纷纭,我们如何得知樊兄你说的是真的?”
樊公子急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要想通过问心考验,答案需在静心堂中寻。这可是我大伯亲口告诉我的!”
*
辛云和花冉刚走出饭堂,就在门口遇到了饭堂管事。
饭堂管事笑得慈祥,不知从哪儿摸出两个紫红的果子递给她们,“我姓范,这是我种的紫丹果,不仅味甜多汁,更有强身健体之效。”
辛云再三推拒也未成功,只好收下紫丹果,谢过范大婶,暗道浮玉宗的修士怎都如此热情可亲?
却不知是映真吩咐过静心堂众人照拂她一二。
辛云和花冉边走边品尝了滋味丰富的紫丹果,果然又甜又脆,紫红的汁液染了满手。
回到宿处后,花冉从行李中找出一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的布娃娃,鼓足勇气对辛云道:“辛云,这个送给你,谢谢你。”
辛云茫然道:“啊?”
花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进藏玉庄时,我饿得肚子叫了,多谢你替我解围。”
辛云恍然大悟,“没什么的。”她接过布娃娃,看得笑意也扩大了几分,又问道,“你认得那锦袍少年?”
花冉点头,“他叫卢思远,是我们镇上卢员外的幼子。我爹和大哥在他们家帮工,多亏了他家,我家里才能勉强吃得饱饭。”
“原来如此。”辛云得知了内情,又想着或许可以去藏书馆看看,毕竟自己对修道所知甚少。
她想叫上花冉,却见花冉已经躺在了床上,嘴里还感叹着今日所见真神奇,自己也想拥有一番力量云云。
房间内有两套榆木床铺、几案、桌椅和衣箱。
两张雕花大床一左一右正对着,花冉又未展开屋子中间的屏风,是以辛云看得格外清楚——
丝丝极淡的青绿色气体从空中进入,不,更像是被吸入了花冉的四肢百骸,随即在她体内游走起来。虽然并不明显,但辛云总觉得随着气体的游走,花冉的肌肉也变得紧实强壮了一点。
花冉嘟囔起来,“怎么感觉越躺越累了,看来一会儿吃完晚饭后还得躺会儿。”
难道是那果子的作用?辛云想着赶紧也躺好了,等待片刻却并未看见青绿色气体往自己体内钻。
对于自己不能吸收青气一事,辛云并未多做纠结。
她想着要么去藏书馆看看紫丹果的功效,或者找找法子验证一下花冉是否变强了。但自己已然躺在了床上,且又有花冉绵长的呼吸声传过来,愈发惹人困倦。
干脆一会儿再说吧。这么想着,辛云陷入了沉睡。
*
浮玉宗只是一普通宗门,长老们也很难看清弟子的真正资质。若是有四大顶尖宗门的长老在此,定会惊异非常。
这两个女孩儿,一个竟能无意识以灵气锻体,另一个竟能以肉眼看见空中极细微的灵气,二人皆有千万人中也难得一见的“天授能力”。
不同于修为需要靠后天修炼,这种“天授能力”往往是与生俱来,或是在生死之际获得。天授者大多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借助这些能力活下来,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绝佳苗子。
若收到这样的弟子,他们一定会视若珍宝,拿出千万种好宝贝来培养。可辛云和花冉此刻只是在浮玉宗内静静睡着。
*
冷,好冷!冷得人终日里牙齿战战、全身冰寒。
暴雪下了一场又一场,村人终于决定要前往青阳城避灾。辛云和爹、娘、阿姐、幼弟随村人一起踏上了行程。
雪厚难行,可阿姐身子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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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又还小,她就背了较多的行李。
即便这样,她们一家也渐渐落在了后面。
为什么去往青阳城的路,那般遥远?
前行过程中,又听说路上可能有妖兽出现。她们见过几个修士,似为驱逐妖兽而来,面对如此多逃难的百姓,只说让快些走,进城了就安全了。
爹娘本已是忧心忡忡,不知哪日,她又起了高热,身上绵软乏力,不止背不动行李,还要人扶着走,更是雪上加霜。
一天走走停停,走在前头的村人身影几乎已经看不到了,爹娘的叹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如果入夜后没有赶到村人聚集之地,她们一家可能会冻死在雪地里,亦可能被妖兽吞食、尸骨无存。
“娃他娘,二丫,二丫眼看着就要不成了,你说这。”爹显然对这情况极为头疼。
就在这时,意识昏沉、全身酸疼的辛云不知怎么爆发出一些力气,她一把推开阿姐的手,竭尽全力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二丫!”她听到阿姐哭喊着叫她。
阿姐追跑了几步,似乎又被爹娘拉住了。
二丫?如果可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做哪儿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到的辛二丫。
天上的白云自由自在,做云多好啊,她早已在心里为自己取了名字,她想做辛云。
*
意识一黑,乍又一亮。
她不知怎地,回到了村中书塾的门口。说是书塾,其实就是老夫子的家,老夫子识得些字,便在村内教些孩童认字。
那时还是夏日,日光明亮,在茂密翠绿的榆树下洒下斑驳的影。
她就藏在书塾门口的榆树后,偷听从里面传来的朗朗书声。
“二丫,你又偷跑到这来了!家里那么多活计,别以为你今天过生就能躲懒。”娘拧了她的耳朵,就要拉她回家。
她不欲在外与娘争吵,回到家中却有了火气。
“我一早醒来就浇菜地喂小鸡扫院子,已经做了一些了!只不过出去玩耍片刻就说我,再说阿弟就干不得吗?”
她自认为干活虽不会用尽全力,却也尽了心。可活儿总是干不完,日子一天天这么过着,真是苦得很。偶尔出去片刻,她便能觉得松快些,觉得日子有了期盼。
可当她到学堂偷学时,娘说她心气高,既然家中艰难,便不该有这些妄想。
当她看少年们练武时,爹说她不知羞,舞刀弄枪的不是女孩该看的东西。
当她坐在山坡上看着村外的山林发呆时,阿姐忧心忡忡,吓唬她林子里的野兽伤人无数,可千万不能靠近。
娘又是一贯的说辞,“你阿弟还小。你都这么大了,跟个孩子争什么?”
她却记得自己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要干很多活了。
她也知道,阿姐生下来后体弱多病,家里颇花费了一些银钱。后来生她,娘似是伤到了身子,又将养了五六年,才又生了阿弟。
是以三个孩子,她格外不讨喜些。
娘似是想缓和气氛,从屋里拿出两个糕饼,“你今日过生,我们也都记得,特买了几个糕饼。刚要给你们分着吃,你这丫头却转眼就不见了。”
娘说着,递给阿弟一个,又把另一个掰作两块,分别递给阿姐和她。
她垂着头拿着糕饼,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分明总是看见娘即便饿得胃疼,也不愿多吃一口饭菜。不知这糕饼钱,娘省了多久才攒出来。
阿姐拿了糕饼,又背着娘把自己的那半块递给她,“二丫,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些。”
阿姐总是在爹娘要骂她打她的时候劝住爹娘,又总是把饭食分给她一些,明明,她自己也吃不饱。
阿姐这么好,辛云为自己之前突然冒出来的要是世上没有阿姐和阿弟的想法感到羞愧。
听说有的小孩过生会专门庆祝,还能许下心愿。
她有点贪心,想许三个心愿。
一愿阿姐身体康健、全家吃饱穿暖。
二愿自己长大以后能自由自在,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三愿有人会爱自己。
她畅想着愿望成真的样子,甜甜地笑了。
3. 问心考验
辛云笑着醒来,却见枕巾微湿,似是泪痕。
她抹了抹脸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想到,那个辛二丫已经死在了雪地里,现在活着的是辛云!
她一定,要好好活!
“辛云?辛云?”花冉见辛云起身了,小声叫她。
得到辛云的回应后,她又酝酿了一会儿,这才不好意思地说:“我睡了一觉,似是又饿了。你能陪我去一趟饭堂吗?”
辛云正想出门去藏书馆,二人一拍即合。
刚出房门,卢思远像是在附近徘徊已久,一见她们便跑了过来,将问心考验的消息及众人的推测一并告知。
他向花冉鼓励道,“花冉,你一定要通过考验!让那烦人的樊公子知道我们不比他差!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要如何做,你们若是有了思绪,我们可以互通有无。”
考验的答案在静心堂内?辛云垂眼思考起来。
静心堂内主要的几处地点包括练武场、住宿楼、饭堂和藏书馆。
众人都推测线索应在藏书馆中。
辛云本就想去藏书馆,当即谢过卢思远,和花冉一道出发了。
去到饭堂拿了些做得格外扎实的点心和果子,辛云啃着脆甜的林檎果,花冉一口芡实糕一口林檎果吃得畅快极了,只觉得糕点绵密香甜,果子汁水丰沛。
吃得心满意足后,花冉连可能遇到很多人也不那么怕了,主动道:“我们去藏书馆吧。”
*
藏书馆内比饭堂安静得多,最多的是有人翻动书页的声音,偶也有人压低声音的讨论。
辛云环顾一圈,这里的书架有数十个,每个书架上的藏书更是有上百本。
这里有凡世她听说过的农书、医书、术数、诗文、话本,也有介绍宗门情况、花草鸟兽、金石土木等修真界常识的书,但没有传说中练了就能飞天遁地的功法类书籍。
此番来藏书馆,辛云主要是想看看紫丹果的效用,她直觉问心考验的线索不在藏书馆。此刻一看,馆内书籍浩如烟海,怕是五个月都看不完,更何况她们只剩不到两天。
见别人的注意力都在书上,花冉放松了许多,伸展了手脚直起脖子,显得更高了。
辛云有些羡慕,她示意花冉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道:“花冉姐姐,请你在高处的书架上帮我找找有没有记录植物的书。”
花冉点头,又马上摇头,“辛云,我想帮你,但我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
辛云便找到纸笔写下几个字给她,“花冉姐姐,麻烦你对照着这些字找找。”
“这有什么麻烦的,以后不用跟我太客气啦。”花冉感激辛云多次替她解围,就要拿着纸去找。
辛云拉住花冉,带着花冉来到几排常识类书架前,一上一下找了起来。
辛云找得快些,很快来到了第二排。
花冉慢慢在第一排的书架上跟纸上的字形比对,突然眼前一亮,手伸向了一本书。
就在这时,另一只又白又瘦的手也抓住了这本书。
花冉一愣,见来人是个梳着精致发髻、头戴三四根烟粉色玉簪、身穿紫色衣裙的漂亮少女。
她手指微动,却马上想到这书是辛云想要看的,不禁又把书抓紧了,花冉皱起眉,努力想着要说些什么。
紫衣少女看花冉手指松动,想着自己也可推让一番。但见花冉又把书抓紧,身后又传来喁喁低语,似乎在说这魁梧的女孩是峰主看中的,自己若是识相点,就应该把书让给她之类的话。
她生性要强,若是此时松手,岂不是显得自己怕了她一般,如此一想也把书抓紧了。
一时之间,二人便僵持住了。
花冉终于想好了要怎么说,“这位好看的小姐,这本书我妹妹特别想看,可否等我妹妹快些看完,你再来取呢?”
紫衣少女见对方态度并不强硬,又夸自己好看,正犹豫着,又见一个瘦小的女孩从花冉身后钻出来。
女孩正是辛云。
她笑眯眯地抱住花冉道:“冉姐姐,谢谢你!咱们让这位姐姐先看吧。”
花冉点头松了手,紫衣少女也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看热闹的人也就都散了。
*
众人却不知一场小风波引来了藏书馆馆主。
馆主见辛云像是映真师姐叮嘱要关照的女娃,又见她并未拿到她想看的书,便回到内室找出一本更厚的书,递给辛云,“小友可是想看这个?”
辛云看了看书名,似乎是一本动植物的汇编,欣喜道:“正是这个!多谢老伯!”
馆主把书往辛云手里一塞,客气道:“那就好,我是此处的馆主,若小友以后还有想看的书,来寻我就好。”
辛云连声道谢,再次被浮玉宗的热情震撼了。
辛云和花冉二人找到一处空位坐了下来。花冉趴在桌上怡然自乐,辛云打开书翻找了起来。
这书也不知是何人所编,竟是图文并茂。
辛云翻了没多久就找到了介绍紫丹果的那一页。
书页图上画有紫丹果幼苗、高大的紫丹果树木以及成熟的紫丹果。
文字介绍到,紫丹果,内含极少量灵气,可滋补健体,但修士食之几无功效,凡人食三枚以上才可发挥其效。
看来花冉午后不是因为吃了紫丹果才产生异状的,辛云又把书翻了翻,一匹雪白的狼吸引了她的视线。
雪狼,狼牙及狼爪上含有寒毒,被抓咬伤需取雪狼血解毒;狼嚎可致幻,狼血也有致幻性;弱点为腰腹部;为妖兽中攻击力较强的种族。
辛云又看了几种植物和妖兽,觉得颇有意思,原来这个世界比自己知道的丰富很多。
见花冉找了本图多的书趴着看,辛云轻声问道:“花冉姐姐,你想学认字吗?”
花冉坐起身点头,“想的,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学。”
辛云笑道:“我教你可好?不过我也不认识太多字。”
花冉瞪大了她的圆眼睛,随即又笑弯了眼,喜道:“好呀!辛云,真是谢谢你!唔,我可以叫你小云吗?”
辛云坐到花冉那侧,“当然可以呀。”
她随机翻开一页便要教花冉,结果头两个字都是她都不认得的,辛云抬起头看了看,脸不红心不跳地随机抓了一位路过的人请教。
学了会儿字之后,辛云和花冉想着卢思远的提示,在静心堂四处转了转,只觉得处处都有让她们惊叹的东西,细想来却又与考验联系不上。
偶尔听得旁人讨论的只言片语,都是没什么头绪。
第二日映真师姐又领回二十几名弟子,看衣着打扮,似乎都是从村中来的,里面没有樊公子那般傲的人物,风平浪静得很。
辛云和花冉又把静心堂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没多久竟然就到了晚上。
这一日过得怎就这般快了,辛云想着明日便要经受考验了,一时觉得惆怅,一时又觉得期待。
睡前思绪仍是纷繁,她抓住最重要的一条灵感告知花冉。
“冉姐姐,虽未找到重要的提示,但我想,问心考验叫做问心,应是考验我们的修道之心,我觉得这里的日子真是千好万好,只要我们足够坚定,一定可以通过考验的!”
花冉深觉如此,侧身面向辛云,“小云,如果我们通过了考验,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辛云拿起花冉送给自己的布娃娃连连点头。
二人带笑睡去,一夜好梦。
*
辛云和花冉是被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音从梦中叫醒的。
辛云睁眼,见室内昏暗,起身推窗。
外面只是天光乍亮,映真姐姐却已坐在门下的连廊上等候了。
众人急忙收拾完毕,一并走出了静心堂。
静心堂外,辛云见饭堂大婶和藏书馆老伯等人也都在,想着堂内此刻应是再无一人了。
映真微微笑道,“你们皆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希望一会儿也能顺利通过考验,真正成为浮玉宗弟子。”
说罢她捏了个法决,辛云看到一线青绿之气从映真手中飘出,连到了写有静心堂三个大字的匾额上,整个静心堂随即缓缓升起、收缩,没多久就成了巴掌大小的一座小院,端在了映真手中。
不知映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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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什么,小院消失在她手上的戒指里。
这一手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对成为浮玉宗弟子有了更多向往。
她们来不及惊讶太久,就被映真带着往远处山脚下走去。
两个时辰后,一座小山出现在众人眼前,小山之后又有数座连绵高山,再之后还有几座肉眼看不到顶的青绿大山隐在浓云深雾之间。
*
“问心考验便在此处。你们沿石阶上山,山顶有块问心石。手摸问心石,就能打开石后的通道,在半个时辰内上山并走完通道即可通过考验。若感觉通道难行,可唤我名字,我会将你们带出,自然,这就是考验失败了。”
映真说罢,从手上戒指中拿出一艘小舟,小舟变大后载上了饭堂范管事、藏书馆舒馆主等人,徐徐飞上了山,留下近二百名弟子在山脚议论纷纷。
“听着并不多难,我们走吧!”
“行,不过那名女修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说半个时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的?”
“兄台,你我二人一同过问心石可好?”
辛云和花冉想了想,都觉得考验应是难在通道处,便决定略歇一歇,再加快脚程上山。
*
歇过一盏茶时间,辛云朝花冉点头,二人一前一后上了石阶,开始登山。
山间草木繁茂,更有各色野花摇曳、传来阵阵芬芳,可惜二人也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都把心神放在了似乎怎么也爬不尽的石阶上。
花冉心想,早知如此,昨晚再多吃两个大馒头就好了。可后悔无用,只能忍了腹中饥饿,在后面护着些辛云。
石阶有点高,辛云迈着腿有些吃力,但她并不吭声,唯恐开口会卸了力。二人便这般一鼓作气直上到山顶。
山顶有风拂面,顿觉神清气爽。
俯瞰下去,山中树林随风起舞,如绿色湖波一般。饶是二人心急,也为此番美景失神了片刻。
再看山顶,颇为广阔,最显眼的还是一块巨石。二人走到石下,果然见到石旁有树,树下有碑,碑文正是问心石。
辛云和花冉相视一笑,手拉手摸向问心石。
*
问心石一摸,辛云心下便知自己和花冉还有一刻钟时间用来走那通道,紧绷的心松了一下,又被问心石轰隆隆移动的巨大动静提了起来。
石头一动,石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辛云正要拉上花冉,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石前只有自己一人了。
她环视一周,并无花冉身影,想来又是仙家手段,通道只能单人通过吧。
辛云平静地走过漆黑洞口,不过三四步,便见得前方有光。复行三四步,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条青石大道,大道两侧林木蓊郁,看起来并不难行。
辛云踏上通道,并无异状,她深深呼吸了几下,向前走了十丈,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再往前约莫二十丈远的左侧树林里奔出一只白色野兽,辛云定睛一看,竟是雪狼!
这匹雪狼大概还在幼年期,看着跟村中的大狗一般大小,只是这也不是辛云能打败的。
辛云一闪念,就向左侧树林里冲了过去。林间树多,应能阻碍雪狼的行动,若等在通道上,怕是不要片刻就会被雪狼撕了。
她在树林间左拐右绕,雪狼在林间行动受限,速度确实慢了下来。
可它并未放弃猎物,仍是紧追不舍,追得辛云叫苦不迭。
她想着一刻钟的时间,有心想拐得离正路近些,身后雪狼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越跑越远,额头渐有汗珠滚落。
辛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这里为何会有雪狼?
万一我被雪狼追上了,真的会死吗?那时候再叫映真姐姐会不会来不及?
为何刚好是雪狼?难道线索真在藏书馆中?
自己如此幸运,一下就找到了那本关键的书吗?靠着那本书可以打败雪狼吗?
书里那段话她记了个七七八八,雪狼攻击力强,寒毒,幻境,弱点在腰腹,她反复想着,脑中千头万绪里好像藏着一个重要的念头。
我在林间,真能跑过雪狼吗?
4. 初学修道
念头乍起,雪狼便加了速似的飞身扑来,辛云躲闪不及,背上被狼爪抓出几道大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遽然的疼痛只起了一瞬间,随即感受和伤口一同被冻住了似的钝了,她只觉得全身都在抖,连牙齿都在格格作响。
雪狼一击即中,又微微蹲伏了身子蓄力,辛云一边颤抖着,一边盯紧了雪狼的腰腹,顺手捡起一根手臂般粗的树枝。
辛云一动,身下厚厚的树叶就发出窸窣声响,她手中的树枝粗糙,表皮还泛着微微的湿气。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越是真实,辛云心中就越是怀疑。
宗门为何会用雪狼考验弟子?
她以为树林能阻碍雪狼时,雪狼便追不上她;她一有犹疑,雪狼就迅速给了她一击;她直觉这处地方有问题,树叶的纹理、些微腐烂的气味和摩擦着皮肤的树枝便都叫嚣一般嚷着:我们明明都是真的!
是真?是幻?
是了,幻境!
既然雪狼能构筑幻境,那这里又是不是幻境呢?
想起偌大的静心堂也不过是人可以放在手上把玩的器具,想起她和花冉明明双手紧握却转眼又只剩了自己一人,她心中有了几分笃定。
她不知道应如何打破幻境,静心堂三个大字不知怎么出现在脑海里。
初次看时,她便觉得这三个字里有说不出的味道。
今早再看,静心二字恰似人一站一卧。这人站卧之间,姿态闲适、意蕴悠长,想来心中平静如水。
要有平静之心,坚定之心。
雪狼已经调整好姿势,张开血盆大口再次扑来。
辛云发着抖,全身汗毛倒竖,强忍着没有退开。她抵抗着闭眼抱头的生理本能,睁眼向自己的恐惧迎去。
狼爪已近在眼前,她使劲挥舞起树枝,树枝与狼爪相触,发出令人齿酸的声音。
这一击果然阻了雪狼一下,辛云眼中的些许迷茫之色也全然褪去。
雪狼一次次袭来,辛云一次次挥舞着树枝,直到树枝断裂,利爪又至眼前——
砰!
辛云不闪不避,赤手空拳,迎击利爪。
闪着寒光的爪子在触碰到辛云拳头的瞬间,啪嗒一声,像泡沫一般彻底消失了。
与雪狼同时消失的,还有身下的树叶和漫天的林木。
辛云揉了揉眼睛,又蓦然瞪大了,自己竟然仍站在问心石边!
而那片她刚摸上问心石时看见的,被风吹落的树叶,才刚刚落地。
*
“呵呵,小姑娘,恭喜你,你通过考验了!”范大婶笑着递给辛云一枚紫丹果,带着她往山顶一侧的长亭里走去,“你的朋友在那里等你。”
问心石果然巨大,近二百人站在石前,竟不觉得拥挤。
辛云一路走去,见有人眉飞色舞,有人面容平静,有人眉头紧锁,有人涕泗横流,有人满面惊惧,众人表情,千奇百怪。
长亭里站着一人,正是花冉。
辛云眼睛一亮,笑着扑上去,“冉姐姐,真好!我们都通过考验了!”
花冉抱住辛云亦是欣喜,“是啊是啊!更好的是,我们真的都有紫丹果吃,哈哈哈。”
二人吃着紫丹果,分享着各自的经历。
花冉率先开口,“我走过山洞,就看见一条林间小路,林子里挂满了紫丹果,果子又圆又大,闻着香甜得很!我又饿又渴,想着摘下几个来吃,又想着你也还没有吃呢,干脆还是早点走过通道,带你一起饱食一顿。”
“哪知我走过通道又回到了问心石旁,才知方才的是幻境,正可惜没能吃到果子呢,范大婶就带我过来了,还给了我一个紫丹果。”花冉啃着果子,毫不影响说话。
冉姐姐竟是惦念着自己,没怎么受幻境影响,辛云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庆幸。等她吃完紫丹果,给花冉说起幻境时,花冉的脸色变得比紫丹果的汁水还要丰富。
她们说话间,又陆续来了不少人,到达长亭的人都得了一枚紫丹果,大家大多都是狼吞虎咽了果子,又跟朋友分享着幻境经历,长亭下热闹极了。
又过了不多久,映真现身,拿出两艘较大的飞舟,带着长亭下通过考验的九十六人和静心堂众人飞向了问心峰后面的玉秀峰。
在飞舟上,映真讲着一些事项,她声音并不太大,两艘飞舟上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辛云和花冉对视一眼,眼里俱是喜意。
从此刻起,她们就是浮玉宗的记名弟子了。
玉秀峰便是她们这些新弟子的学习之地。
她们需要学习引气入体,剑术基础,炼器基础和阵法基础。一年后,宗门会举办一次初选考核。
只有成功引气入体,且三门课业中至少有一门达到乙等及以上的弟子,才可成为外门弟子,继续自己的修道之路。
其余人需回到藏玉庄办事生活,等待一年一度的下一次考核;亦可从宗内除名返回家中。
“我再多说也无益,你们现下仍住静心堂,二人一间,诸事仍按旧例。其余的,便在未时绿铃花声响起时到聆心阁听师长吩咐吧。”
飞舟停在玉秀峰山腰,这里上上下下建着些亭台楼阁,又有片极开阔的地方,映真把静心堂安置在那儿,向众人告别了。
花冉在人群中瞄了几眼,没有找到卢思远,略有点失望。
辛云也看了几遍,眼熟之人有樊公子、似乎熟悉宗门的玉佩公子、和花冉拿了同一本书的紫衣少女等人。
见众人都往宿处走,辛云拉着花冉急往之前的房间去了,那可是个便于去饭堂的好位置啊!
*
在饭堂盛完饭食后,花冉大口大口吃着,动作没有前两日那般急躁,盘子里的饭食却是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堆又一堆。
见花冉吃得两腮鼓鼓、眼角眉间都是笑意,辛云都跟着多吃了一些,似乎看花冉吃饭都能下饭一样。
回到宿处,花冉如摊饼似的把自己往床上一摊,发出幸福的感叹:“躺着真舒服啊!这几日过得真是和做梦一般。”
辛云也颇为认同,她在桌前翻看着从藏书馆借出来的那本汇编,附和着,“我也正觉得这几日如身在梦中,不,怕是做梦都不敢梦得这么好。”
她转过身,托腮笑道:“冉姐姐,要不然你咬自己一口,要是疼,那就是真的。”
话说到后面,笑意越发浓。
花冉也笑了起来,她在胳膊上咬了一口,“啊哟!真疼!”
一时间二人笑个不住。
待笑累了,辛云合上书,好奇地打量着桌上那盆绿铃花。
她先前只以为这是盆长得像铃铛的普通的花,到得晚上却发现屋内亮如白昼,今日早上还听到了铃铛声响,原来铃铛花竟能发光发声。
她翻动着书找到了信息,绿铃花,食阳光和灵气,若以灵气催动,可在特定时间发光发声。
灵气?书页里满满都是这个词。
辛云不由想到前日花冉的异状,此刻再看,一个长手长腿的女孩平摊在床上,并无异状。
“冉姐姐,你还记得前日中午躺着时想了些什么吗?”
“唔,我想想。哦,我那时想着躺着果然比站着舒服多了,嘿嘿。后来又想到带我们来静心堂的映真姐姐,我要是有她那么厉害就好了。之后不知怎么,身上越躺越酸,我觉着可能是躺少了。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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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我就睡着啦。”
辛云忍俊不禁,她直觉那股青绿色的气可能是灵气。
初见映真姐姐时她尚且懵懂,后来看了书,又细看了范大婶和舒老伯,二人身上似乎都有些淡淡的青绿之气。只是看得久了,眼睛会生出刺痛之感。
想到大婶和老伯,辛云又思考起二人对自己和花冉热情的态度。
大婶和老伯对他人也是和善的,可却没见大婶的紫丹果给别人,也没见老伯给别人找书。
冉姐姐家境似乎也一般,自己更不用说,那原因可能是冉姐姐被那位齐峰主看中了?自己大概是沾了冉姐姐的光吧。
映真姐姐说自己是被内门一位师姐所救的,那自己以后必要找到师姐全力报答。
千头万绪在辛云脑中转,这里几日过得比以往十年还要丰富。辛云摇了摇头抛开这些念头,筑基之事日日悬在心间,却难以一蹴而就,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一阵清脆的铃音后,二人随众弟子赶往聆心阁。
玉秀峰比问心峰大上许多,各式建筑星罗棋布,走了两刻,众人看到一座依山势而建的楼阁,巍峨耸立、气势恢宏。
走近细看,厚重古朴的三丈高台上立着层层叠叠的阁楼,每层皆有宽敞的回廊,廊角挂着宫灯,最上一层的匾额上正写着聆心阁。
进得阁内,只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立于阁中,他周边环绕着数十张楠木几案,案上俱摆着几本书和笔墨纸砚。
众人纷纷跪坐于几案后,等待师长发话。
老者摸着胡子点头,“看上去我浮玉宗又收了一批好学生,我是你们引气入体的老师,你们唤我齐真人即可。”
“你们来此,就是为了修道。那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被他目光触及的一名小童似比辛云还要活泼些,张口大声道:“我知道!道就是路。”
齐真人微微点头,“不错,那你觉得呢?”
他的目光又扫向另一人。
这人不擅长在众人前讲话,开了口没有发出声音,不由得感到一阵压力。
众人见状,有的赶紧埋头,生怕被齐真人看到;有的却扬长了脖子跃跃欲试。
有好心人出来解救他,“镇上的夫子说大道是济世救民。”
此言一开,跃跃欲试的人们也都不等齐真人点人了,纷纷发声。
“父亲说,道是世间万物的道理。”
“学生以为,说话行事遵从本心,便在道中了。”
辛云听着,若有所思,她从前并未想过这些。
花冉正是缩头最厉害的那个,听得众人踊跃发言,想来齐真人不会再点人了,心底不由得一阵庆幸。
齐真人果然未再点人,他抬手打断众人的议论。
“道之一物,玄之又玄。你们说的或许都对,或许也都不对。世上大道万千,修士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道,便是分类也有许多,或是修心、或是炼体、或是驭使刀剑符箓、或是精研阵法丹药,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万千大道,走到最后都殊途同归。我们修士所求的,是感悟天地万物至理,直至大悟,破界飞升。”
“不管修士所修之道为何,修道之境皆分九境,大乘、渡劫过于遥远,你们目前需要知道的是练气、筑基和金丹这三个境界。”
“每个境界又分四阶,分别是前期、中期、后期和大圆满。同境同阶修士力量相似,但各有所长。也有些天赋异禀的修士可以越阶挑战,而能越境挑战的修士则是凤毛麟角、几不可见了。”
“修道之路既远且长,望你们常常保持求索之心,不断修炼,成为一方大能,也光耀我浮玉宗。”
5. 葵水初至
齐真人停顿片刻,环视一圈,有些弟子听得投入,有些已在纸上记下许多要点。
他凝神看了看他亲自挑的那个经脉比常人宽广许多的丫头写下的笔记,不由失笑。
纸上纷乱摆着玄、心几个大字,后来不知是不会写还是来不及,字又变作刀剑、圆圆的药丸子等图画。
花冉还在完善笔记,辛云则思忖着,原来练气后还要过四个阶段才能筑基,想来是越来越难,自己只有保住小命才能感悟大道啊。
齐真人又等了些时间,再次说道:“眼下你们要做的是学习引气入体,成功者即是练气前期的修士了。你们这几日熟读这几本书,其中宗门规矩需得熟记,五日后我来讲解如何引气入体。”
齐真人说完,昂首阔步走出聆心阁,方走出阁外三两步便不见了踪影。
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学生。
“齐真人看着比映真师姐还要可亲些,但他竟能踏虚而行,不知他是什么境界?我们日后能否修到那般?”有学子心生向往。
“先别管真人是什么境界,我看见书就头大,这本宗门规矩怎么这般厚!原以为修道不过身体多吃些苦头,怎得还要吃读书的苦啊!”一名学子抱着头哀怨嚎叫。
辛云顾不上听这些,兴致勃勃翻起宗门规矩来。
先看惩戒章。
唔,有些规矩不能犯。犯了不是会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就是会被囚禁甚至处以极刑。
严禁残害同门,严禁背叛宗门,严禁杀戮无辜......
有些犯了要到戒律堂受罚。戒律堂可能就是先生打板子的地方吧?
禁止弟子私下打斗,禁止偷盗,禁止逼迫同门签订卖身契约......
有些似乎也不是不能做?犯了可能要抄写门规或罚没灵石等。
不得顶撞师长,不得毁坏宗门财物,不得随意吃喝不明灵物......
*
这一日过得累极了,待到要去沐浴时,花冉见辛云并无可换洗的衣裳,体贴道,“小云,我有几身衣裳,你要是不嫌弃,我改一身你穿吧。”
辛云有些感动,可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冉姐姐,你的好意我感激都来不及,当然不会嫌弃,可你日后若是缺了,我一时也没法还你。”
花冉摆摆手,“嗨,那有什么,我这会儿正够穿。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辛云点头后,花冉便以手为尺对着辛云比划了比划,然后拿出一套衣物裁剪开,再缝补起来。
见辛云夸她手巧的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她的话音也有了些许骄傲,“我娘精于缝纫,平日会帮街坊四邻缝补衣物贴补家用,我也学了些。”
改好了!花冉递给辛云,见辛云往身上套了套,挺合身。她笑意更浓,“这里还多一些布料呢,我再缝个像你的布娃娃送给你。”
*
第二日辛云醒来,床头便有了两个布娃娃。
一个笑眼眯眯,嘴巴大张着。
一个眼神灵动,唇角微勾,鼻梁上一颗小痣更添了几分可爱。
辛云疑惑道,“这个娃娃,像我吗?”
原来我鼻梁上有痣?不对,我没有这么可爱吧?
花冉更疑惑,“难道不像吗?你拿着我看看,嗯,你要是说不像也对,我缝的娃娃完全跟你一模一样啊!哈哈哈。”
二人说笑一阵,辛云利落洗漱过后,第一次穿上正合身的衣裳,看着精神了不少。
花冉将头发编作两条长辫子盘在了头上,见辛云要随便将头发绑起来,拦住她要替她编发。
花冉的手拂过头顶,辛云心中漾起阵阵暖意,便坐得端正,难得静了一会儿。
花冉手巧,这一编那一扭,头发便乖巧地从了她的心意,不多久就扎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最令她满意的还是发髻上支起的两小股发束,像极了小动物的耳朵。
花冉从镜中打量辛云,见她眼睫浓密,眼睛如山间小鹿一般,眉头却有几根眉毛颇为不驯地张扬着,灵巧中增添了几分野性。
再加上头上猫耳似的发型,可爱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她想了想,又找出两朵粉色绢花在辛云发间点缀上。
完美的发型!花冉露出慈爱的姨母笑,笑得辛云直想挠头。
花冉立刻把她的手捉住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规律,早起上下山锻炼,到饭堂大吃一顿,到藏书馆看书,到练武场背书,到宿处休息......
早起,又是早起,想到早起,花冉苦不堪言。
被子和床是她最好的伙伴,可看着辛云这般努力,花冉也不好意思躺着,只好含泪多吃一碗饭缓解早起之痛。
辛云记忆力一般,这些书又枯燥,只得下功夫苦背,再和花冉互相抽背,加深对人体经脉和穴位的记忆。
背得累了,就翻开宗门规矩乐一乐。
“哈哈哈,冉姐姐,你说哪位师姐或师兄私自养过野猪?”辛云捧腹大笑。
花冉也觉得好笑,她又找出一条,“不得在破境时扔灵石庆祝。”
二人皆笑个不停,直笑得脸酸肚痛才哎哟哎哟艰难停下。
“哎哟,不对不对,冉姐姐,我的肚子好像不是笑痛的。”辛云捂着肚子去了恭房。
回到房间时,辛云手托下巴有些疑惑,“为何会流血了呢?”
花冉一听就跳起来,“你受伤了?我们快去药房!”
辛云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如厕时发现自己流血了。”
“哦,原来如此!你这是来了葵水。”花冉了然,找出自己的月事布又觉得有些不妥,收起来后给辛云倒了杯热水让她躺着,独自出门去了。
花冉上了二楼,轻轻叩响了紫衣少女袁紫琪的房门。
虽有些尴尬,花冉还是如此这般解释了一遍,袁紫琪点点头,拿出一块细棉布,又拿出一些姜和糖递给花冉,花冉连连道谢。
她赶回房间紧急缝制了几个新的月事带,泡了红糖姜水,又给辛云普及了一些常识,让她更换衣物,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休息。
忙完这些,花冉往床上一躺,想着辛云该不会起那么早了吧,心中雀跃不已。
自己终于不用早起了!可爱的床,可爱的被子,我这几天陪着小云冷落了你们,明天开始就会补偿你们,多陪你们一会儿的!
翌日,太阳刚刚升起,花冉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花冉欲哭无泪,她明明不想早起的!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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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眼睛不听使唤了?
听到辛云起床的声音,花冉认命,无声叹息后还是起床跟上了辛云。
辛云略有点蔫儿,表现就是往日出门她能跟早起锻炼的舒老伯、洒扫练武场的赵大叔等至少十个人打招呼,今日却只打了七个招呼。
花冉日日跟着辛云 ,脸皮也略厚了些,能在辛云热情满满的招呼下扯开嘴角陪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今天同不熟悉的人笑了七次,少笑了至少三次,真是赚到了啊!无人处,花冉眯着眼,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
当辛云在葵水的折磨下,花冉在辛云的折磨下,都仍然夜以继日把几本书基本背会之后,五天过去了。
这日下午,众人再次来到聆心阁。
阁里不止有齐真人,还有一名略低着头的年轻人。
齐真人见花冉坐好了,慢悠悠开口,“这是我宗外门弟子吴忧,如今境界在练气中期。”
吴忧接话道:“今日我是诸位的助教,特来演示引气入体之法,诸位可叫我吴师兄。”
辛云记得宗门给的底线是一年内入练气境,可她需要在一年内筑基,不,现下已经少了近十天了,不由得感到一阵压力。
因此,吴师兄演示时,辛云把眼睛睁大再睁大,看得格外认真。
只见吴师兄盘腿打坐好,双目轻闭,双手自然放于腿上。几个深呼吸之后,四周便有一线眼熟的淡淡青绿色气体由他的头顶引入身体,继而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地缓缓在他周身循环游走起来。
约一刻后,吴师兄睁开眼,头顶冒着热气、额角有汗珠滚落。
齐真人适时开口,“你们有何感悟?”
辛云:唔,眼睛会了,可脑子还没会。
众人:啊?眼睛都没会,脑子更不会啊!
无人开口,气氛凝滞了片刻。
活泼的小童率先打破了寂静,大着胆子问道:“我看吴师兄的打坐之法,似是《养生静思》一书中的方法,可书中说此为静坐养生之法,应该不会练得满头大汗啊?”
吴忧热红的脸更红了一层。
他想解释。
引气入体纯熟之后,打坐修炼可自然如说话走路一般,可如今自己修为不够,是以有些艰难。
但见齐真人冲他摇头,吴忧只好继续缄默不言。
袁紫琪也发出疑问,“吴师兄发汗之处似在百会穴、印堂等处,其中有何关窍?”
吴忧赧然,能有什么关窍?不过是这两处大穴格外重要是以他格外紧张而已。
花冉本躲在人群中,却还是被齐真人的视线捉住了,她边纳罕着为何自己低着头仍能感觉出齐真人在看自己,边不得不分享自己的发现。
“吴师兄打坐之初,身形略有摇晃,而越往后,摇晃越大,我们引气入体也需这般吗?”
吴忧的脸已经红透了,内心默默流泪:大意了!
原想着当一下午助教就能得十个下品灵石,这是个美差,是以这个任务格外受欢迎。他也纳闷自己怎么会被选中了,原来齐真人是要找一个反面典型。
自己修炼的问题被啥都不懂的师弟师妹们全看出来了,今天这人是丢大了,区区十个灵石怎能补偿我心灵的创伤啊!
6. 初次修炼
齐真人果然发话了,“你们引气入体,不可像他这般。”
“灵气,充斥于天地之间,润泽万物。但不可见、不可听、不可摸、不可尝。修士的一招一式无不需要使用灵气,而修炼的第一步,便是感应天地、感知灵气。”
“我宗的法门是端坐静思,继而忘我,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
齐真人滔滔不绝,但见众人越听越迷茫,花冉更是两眼发直,只好停下,点了点吴忧让他说说引气入体的步骤。
吴忧声音干涩:“首先,调整好打坐之姿,要身体放松,但不可摇晃、不可塌肩弓背;其次,注意行气,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下上,地几舂在下。”
“同时,需在行气中摒弃杂念,感受外界气机。感受到气机之后按照《引气诀》中所述,将灵气引入体内,在周身大穴中循环运转,若能完整运转一轮,就是成了!”
齐真人点头,“步骤倒是不错。”
花冉又记上了笔记。辛云多是找几个人互帮互助,补全笔记,若自己多记一点,辛云就能少找两个人。
辛云默默想着,听齐真人所述,灵气是不可见的,难道自己看见的不是灵气吗?
可是那一线气在吴师兄体内确实是按《引气诀》中穴位顺序走的啊,而且自己偷偷看了齐真人,他的呼吸谈吐、举手投足间,都有青绿色气体在他周身进出,这些又都与灵气对得上。
听见齐真人要带众人去往聆心阁三层灵气浓郁之地,辛云只好按下心中疑惑,随众人拾级而上。
*
上得三层,转过回廊,齐真人推开阁后山石,带众人走过石道,山的另一侧竟是别有洞天。
仙雾缭绕中是一片广得看不见边沿的青石平台,见齐真人没有什么吩咐,众人四散开观察起来。
辛云和花冉继续向北,极目远眺。
前方似有高山飞瀑,耳边隐约能听闻流水冲击巨石的泠泠声响。辛云抬头,却怎么也看不见那座高山的山顶,只能见到苍翠欲滴的林木静默无声。
站在这座巍峨高山之前,辛云第一次直接地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渺小。
从前,她偷偷学到,村子之外天地广阔,自是心生向往。可逃难路上,四周俱是一片白茫茫,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法想,只能麻木地跟着不断减员的队伍,努力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
近十天吃饱穿暖的生活让她如同飘在云端,如今眼见高峰,心却突然从云端坠了下来落到了实地。
我,真的能走上这座大山吗?
看着看着,她眼中越来越坚定。
我,一定要走上这座大山!
花冉眼中也满是惊艳,这座巍峨高山,突然让她觉得很亲近、很安全。
在这么高的山面前,人与人之间个头的差异小得几乎可笑。何况,顶天立地的山站在这里,似乎就在默默说着,高大,是很好的。
“女子健壮些也是好的,只是你家这丫头体格这么大,要吃许多吧?你家不容易,看你当家的,累得腰都弯了。”
“你男人是个能干的,大儿子也知事,若他能学些武术功夫或是多读些书,以后日子定然更好过。要我说你每日饭菜还是少买些,攒些钱培养儿子才是正经。”
许多闲言碎语让她伤心不已,可说这些话的多是娘的主顾,娘接活计不容易,也并未挑剔过她的饭量,她怎能去与人大吵大闹?爹和大哥日渐佝偻的腰更是压在了她心里。
她有一身力气,想要去帮爹和大哥,只是在卢家田庄里帮工的大多是些青壮的男人,也有些强壮的婶子,管事并不收她。
倒是卢少爷见了,偶尔会让她给各院打水,换取一些粮食铜板。
专门出去卖力气不太行,她只好多花时间在家跟娘学针线。
可绣花也会饿,她便总会在吃个五六分饱后,利索收拾完早早躺上床,睡着了就不饿了,说不定还能梦到大鱼大肉呢。
能在吃得饱饱的之后躺上床,是花冉不敢想的美事。
她不知道一年之后自己能不能留下,便下定决心,她要好好吃饭锻炼,长得高大些,再高大些,高大得令人见了不敢说三道四。
这样的话,便是返家,也能去武馆或镖局,为娘,为爹和大哥,撑起一片天。
*
一阵清脆铃音打断了二人思绪。
辛云和花冉往回走,这才注意到,平台上原来有数盆壮硕的绿铃花。
这儿的花长得一个铃铛恨不能有人的脑袋大,传音也甚远,这么比起来,房间里的绿铃花简直像小婴儿了。
花冉轻轻摸了一下铃铛花,咧嘴笑了,“哈哈,看来长得壮实的果然更厉害些!”
齐真人见众人都回来了,抚须道:“在此修炼,事半功倍,你们各自找了心仪之处就去打坐吧。若有不解,可问你们吴师兄,若他回答不了,也可来问我。”
众人点头应是,便都散了。
辛云和花冉仍然向北而去。
袁紫琪、樊公子和部分人去了东边,从那里俯瞰藏玉庄,顿觉来处之低与现下之高。
平台西边可见一面宽阔平静的湖泊,一些人选择以此湖照心湖。
还有些人在平台正中找了舒服的位置,席地而坐。
聆心阁是齐真人以前亲自参与打造的,这处灵气充裕的修炼场所更是他和师妹的得意之作。
放眼看去,清风徐徐,绿铃花微微摆动。氤氲灵雾不仅没能遮掩少年人挺拔的身姿,更为学子们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活力。
想当年,自己也是英气勃发的少年人啊。还没想多久,齐真人的脸色就变得精彩起来。
“吴师兄,我的《引气诀》忘带了,现在可否下去取来?”是那活泼小童。
“这处位置是我先看中的,你干扰他人修炼,应是你走!”红发带女子薄怒道。
蓝头巾男子丝毫不退,“你好不讲道理!我自修炼我的,你非要说我呼吸声大吵到你了,依我说,还是你干扰我修炼呢!自然应是你走!”
两人争吵不出结果,双双喊道:“吴师兄,请你来评评理!”
吴忧现在十分忧愁,像个愁眉苦脸的陀螺转个不停,只觉得今天实在是亏大了。
齐真人将视线从吵吵闹闹的平台中央移开,看到西侧学子俱已安安静静打坐了,脸色稍霁。
但细细看去,那几名学子的身形也如绿铃花似的,在风中摇摇晃晃。
西边的学子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刚才不觉着,打坐时才发现风这般大。既要抗住风,又要身体放松,还要不摇晃,哪儿能做得到!
齐真人摇摇头再看东边,倒是有几人定住了。那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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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呼吸舒缓,渐渐又沉重,竟是已经睡着了。
齐真人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
辛云和花冉并不知齐真人在关注着学子们,她们回到之前心绪翻飞的地方,互相对照着回忆了一遍引气入体的步骤、《养生静思》中的打坐之法和《引气诀》中的穴位顺序,确定无误后按部就班修炼起来。
辛云调整好自己的坐姿,闭上眼,一片漆黑。
在这片漆黑中,她深深吐纳,感受着湿润的空气滋养着自己的肺腑。
吸气——鼻子微凉,胸膛渐渐鼓胀。
呼气——腹部稍稍用力将气挤出。
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脑海里渐渐沉静下来。
再试着去感受外界。
“啾啾”,上空似乎有鸟飞过,鸟从哪里飞来,又要飞去哪里呢?
额发在脸上乱拂,风变大了,叮铃铃的,许是绿铃花被晃动的声响?
如果我此刻睁眼,会看到那些青绿之气吗?
想到青绿之气,辛云一惊,自己的思绪怎得又飘远了?
要静心,要摒除杂念,要不用眼、而用感受去触碰灵气。
辛云重又开始专注地调整呼吸。
花冉在几个呼吸间也有了新奇的体验。
她从前习惯压抑自己的感知,不管是心底的委屈还是腹中的饥饿,如果感觉不到那就不存在。
可当闭上眼,按照方法吐纳感受之后,天地间便短暂地只剩了她自己。
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是如此有活力地砰砰跳着;第一次感受到胃里的痉挛,好似在渴求更多的食物;第一次感受到四肢和腰背脖颈舒展开有多么惬意。
如果可以,她想要挺胸抬头、放开手脚、堂堂正正地行走在世间。
她完全沉浸在新鲜的身体感受里。
*
齐真人收拾好自己沧桑的心境之后,向北边看了过去。
这边倒是真有几个好苗子,不吵闹、不摇晃、也不睡觉。
好!很好!
齐真人非常欣慰,那里不愧有自己选中的弟子,让他找回了当老师的自信。
可他脸上的笑容刚扩大到三分就凝固了,他就不该凝神感受的!北边的弟子十分安详,空中的灵气也十分安详,二者相安无事,天地悠悠,岁月静好。
静好个鬼!这么老些人,连一个开窍的也没有吗?
齐真人真心想念起自己的亲传弟子们来,虽然也都不怎么成器,可比起这些木头疙瘩来,就显得十分灵巧了。
齐真人知道自己不能急,可他就是有点急。
殊不知他常年在内门,授课接触到的弟子们,俱是通过层层选拔后资质出众的人才。
其中有的天资聪颖,有的刻苦努力,有的更是二者兼备,又有了在外门的修炼基础。即便如此,接受起他的教育尚且头疼,更何况是辛云她们这些完全懵懂的学子呢?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齐真人这话一出,就有几个学子按捺不住睁开了眼。
他们向齐真人所在之地看去——却见齐真人嘴角泛起神秘的微笑。
“你们几个不专心修炼的,上下聆心阁楼梯二十遍。”
几个学子左看右看,发现周边之人丝毫不受影响,不专心修炼的倒霉蛋正是自己,只好唉声叹气结伴爬楼梯去了。
7. 欲速难达
一个时辰过去,也没有一人成功引气入体,齐真人略有些灰心,“看来天才还是可遇不可求啊。”
吴忧闻言好险没当场质问,您听听您说的是人话吗?
好在虽然被折磨了一下午,但他理智尚存,想得起对方是一峰之主,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早已达到了非人之境,话才没有真的说出口。
可他止不住腹诽着,怎么,您还想在今日,在他们修炼的第一天,就看到有人修成练气期修士?
浮玉宗收徒十年一次,被选中的已是百里挑一,自己虽不才,也留在了外门,可说是中等资质了。
饶是如此,他当年修了半年才有气感,又修了半年才踩着线进入练气期。
齐真人真是脱离凡世太久了啊。
吴忧想法颇多,但面上不显,抹了抹脸,抹去疲惫之后,端起剩得不多的师兄风范在齐真人身后把众人带回了聆心阁一层。
“今日修习就此结束,你们回去各自反思本次修行不足之处,好好改正。以后你们每五日可入聆心阁三层润心台修炼一次。”
齐真人想了想,决定再给点儿彩头。
“谁若是第一个引气入体,便可挑选洞府居住。另外,对引气入体的前三人,我均赠予一把润心台钥匙,钥匙可容一人每日进入润心台一次。”
齐真人说完就轻飘飘走了,留下一地满脸茫然的学子和终于维持不住平静惊讶张嘴的吴忧。
吴忧:洞府?是我没能住上的洞府?齐真人是懂得激励弟子的!我收回他老人家脱离凡世太久了这句话。
袁紫琪心直口快,“请问吴师兄,住入洞府和得到润心台钥匙都有何益处?”
吴忧感叹道:“通过初选考核者可成为外门弟子。以往只有考核成绩上等的外门弟子,才可选洞府居住。洞府往往是前辈修士们在灵气浓郁之地开辟的居所,不论是在内修炼,还是在周边种些灵植,都甚是妙哉。”
“润心台钥匙也是好物。润心台是外门灵气最浓郁之地,对于修炼大有裨益。对你们,这一年间润心台每五日免费开放一次。我们外门弟子若想入润心台修行,一次需花费四个下品灵石。”
袁紫琪家中开着小武馆,对于修行相关的事也不甚了解,继续问道:“还要请教师兄,四个下品灵石多还是不多呢?”
吴忧略思索一番,解释着,“引气入体后,宗门每月会下发二十下品灵石,刚好够买每月需吃的两瓶共三十粒辟谷丹。若还想吃吃喝喝,或买些别的法宝器物、丹药符箓等,就需完成宗门任务赚取灵石。”
见一众师弟妹们听得认真,吴忧干脆坐了下来。
“而我们平时常做的宗门任务,约花费一个时辰可得四个下品灵石。有了这钥匙,对修炼的好处不再提,便是出借也有了稳定持续的一项收入。”
袁紫琪心下了然,抱拳笑道,“多谢吴师兄。”
见吴忧笑得和气,辛云忙挤出人群接着问道:“吴师兄,之后几天我们不能在润心台修炼,敢问师兄可有其他推荐的修炼之地?”
吴忧答道:“各山山顶的灵气都要比别处浓郁些,有些弟子会在山顶讨论切磋,还有些会售卖些东西。”
辛云点点头,笑得眉眼弯弯,连声道谢。
吴忧摆摆手表示不算什么,这些都是呆得久了自然就会知道的事,见还有几人有疑问,他干脆好人做到底一一答过。
*
用过晚饭后,花冉照例躺在了床上,“高大些好,我要再高大些!不过此刻还是先躺会儿吧哈哈。”
辛云惊奇地发现青绿之气又一次在花冉体内各处流动起来。
辛云今日看了吴师兄演示灵气在体内经脉、穴位间的运转,此时再细细观察花冉,青绿之气似没有进入她的经脉之中,而是在皮肤下肌肉骨骼之间窜动着。
除此之外,花冉并无其他异状,只嘴里感叹着下午还觉得修炼轻松,怎么这会儿身上倒是泛了酸。
辛云把这事记在心里,想着之后找个缘由请教齐真人,或许能知道此事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
花冉继续躺着,辛云带着二人的笔记找其他学子们相互补充去了。
辛云敲响袁紫琪的房门之前,袁紫琪正在反思。
之前她满心以为齐真人会考校,把几本书背得滚瓜烂熟,为此牺牲了许多吃饭和睡眠的时间。结果今日齐真人并未直接问书上的内容,而是教大家修炼,打坐后阵阵困意袭来,她竟然睡着了。
敲门声把她从懊恼里惊醒,开门见是辛云,她扯开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在辛云和花冉专门为她借出棉布找她道谢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有所缓和。
在对方提出以后偿还的时候,她摆手拒绝。又突然想起她见过辛云找人补全笔记,便说以后带上她互相补充即算偿还,辛云自是高兴地应了。
再叫上同屋性格沉静但格外爱吃零嘴的女孩苏琴,三人对比回忆了一番,加上花冉的四个人的笔记应是记录全了,便各自誊抄好缺漏的部分。
*
次日。
辛云和花冉仍然在天刚亮时就睁开了眼。
思及山顶的高度,花冉决定先去饭堂揣上几个热包子再走。
向上爬到一半时,花冉叹服于自己的先见之明。
前几日早上,她们锻炼是用三刻钟往返聆心阁,如今往上爬了半个时辰,却还离山顶有着些距离。
辛云也有些累了,接过花冉递过来的包子,坐在石阶上啃了起来。
歇息片刻,二人又爬了三刻终于到得山顶。
金辉洒落,远处的天边被染成一片橙红。近处山林中,清晨的薄雾还未消散,深深呼吸一口,水润的清气进入肺腑,不禁心旷神怡。
疲累消散些许后,辛云集中精力观察着周边情形。她们来到的不是山的最高处,而是一处形似半圆的广场,广场边沿是一面峭壁,峭壁之上,才是山尖。
这么一座大山,山顶广场却平滑如镜,如同刀削斧凿的一般。她再细看广场上的人,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那是袁紫琪。
辛云和花冉本不欲上前打扰,但见那紫色的身影摇摇晃晃,最后竟软倒下来。二人忙向前奔去。
花冉扶起袁紫琪,让她半躺在自己身上,看她还有些意识,略微松了口气。辛云急问道:“紫琪姐姐,你怎么了?”
袁紫琪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看着辛云关切的脸,不知怎么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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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湿。她们关心自己,只因为自己是袁紫琪,而不是谁的影子。
周边又围上来几个人,若是以前,袁紫琪绝不会开口示弱,此刻她的嘴张了又张,虽然艰涩但仍是缓缓吐音,“我,我似是饿了。”
*
不知谁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师妹是新进宗的学子吧?应是还未引气入体,我等的辟谷丹对师妹也无用。不然我将师妹送回静心堂?”
“多谢师姐好意,但耽误师姐修炼终归不妥,我自己能回去。”袁紫琪强撑着想要起身。
花冉摁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包子,脸色红红,“我这里倒是还有个包子,就是已经凉透了。”
好心的女修肩膀一颤,又笑出声,“无妨,这倒是方便了,我帮你加热一下。”
之间她的手动作一番,催动法决指向了花冉手里的包子。
不过片刻,花冉感受到了手中包子传来的热意。
她眼睛乍然亮起,真心实意感叹道:“没想到修炼还能这般实用!我一定要好好修炼!”
女修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几个小姑娘倒是有趣。”随即看着袁紫琪意有所指,“勤奋修炼是好,但欲速则不达,修行不在于一朝一暮的热血,而在于岁岁年年的坚持。”
袁紫琪接过包子垂下眼眸,把这话咀嚼了三五遍,抬头对师姐郑重道:“多谢师姐提点,我姓袁名紫琪,不知师姐可愿告知名讳?”
女修点头,“唤我琳琅师姐即可,还望以后能与师妹们切磋。”
琳琅一走,其他人也都散开自去修炼了。
花冉默默当着靠垫,袁紫琪默默吃着包子,辛云默默沉思起来,这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
欲速则不达。
辛云想着这几个字,感觉自己是有些急躁了。
一年之期如一根紧绷的弦上在脑子里,稍一触及就催得她不得不去多学多练,以让自己安心。
可她只顾得上往脑子里塞,并未真正消化理解那些意思。修炼时也总是思绪飘乎,她越想赶紧收回思绪,就把思绪推得更远。
既多了这一年时光,已是万幸。若不多听、多看、多闻、多摸、多感受,活着又与木偶人有何异?
她心念一宽,似有所悟,调整好身姿修炼起来。
几个深长的呼吸后,辛云意识一荡,连通外界。
风动树梢,松针哗哗作响;随着风而来的,是松木的清香;阳光洒落,风在脸上拂过时,还带着暖意。
辛云的意识欢快地在风里打滚儿,也乘着风去向广袤的远方。
渐渐地,身下微凉的山石、身旁翠盖如云的大松树、身边放慢呼吸的朋友,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辛云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她能“看见”了。
她看见雪霁初晴,幼鸟伸出嫩黄的鸟喙啄着雪粒。
她看见清泉潺潺,猛兽埋头喝了个尽兴,打着快乐的响鼻。
她看见高屋广厦,老人饮了一口儿女端着的茶水,含笑而终。
她看见山间草木荣枯,她看见天上云卷云舒,她看见日月星辰日复一日旋转,她看见万事万物中共有的一股气——灵气。
8. 花冉执念
见辛云突然打坐,花冉和袁紫琪顿时放轻了动作,不敢打扰。
只见平日总闪烁着好奇之意的眸子轻轻闭上,常咧开的嘴角也慢慢放平,那一张总是喜笑颜开的脸上已是无喜无悲,只眉头还略低着。
过得一盏茶时间,她眉头终于舒缓。
又过得不久,辛云嘴角牵出一抹轻柔笑意,闭着的眼也弯了弯,整张脸上都漾着柔和喜意,看得人也不由得心神舒缓。
再过了一阵儿,辛云轻闭的眼眸缓缓睁开,灵动鹿眼里更添三分神采。
“我有气感啦!”
话音还未落,辛云就一把抱住了花冉和袁紫琪,二人也回抱住她,她们脸上的笑容比越来越亮的阳光还要灿烂。
待三人高兴够了分开,花冉笑吟吟,“小云,真好呀!”
袁紫琪也笑道:“恭喜恭喜!”随即又补充着,“我不会再一味图快,但润心台的钥匙我也不会相让的。”
辛云十分嚣张,“嘿嘿,我现在可是强大无比!紫琪姐姐你不一定能打败我哦。”
花冉看了看她俩说了句大实话,“什么润心台钥匙,什么强大无比,你俩先让自己壮实些再说吧!”
三人又笑成一团。
*
冷静下来后,三人找了处僻静地方各自修炼起来。
虽有了气感,辛云不敢松懈。她记得映真师姐和吴师兄的话。
凡人经脉之中秽物过多,灵气难行。
有了气感之后,便可引导灵气在经脉中冲击秽物,长年累月修炼下来,既可拓宽经脉,又可增强经脉韧性,这样一来即可吸收更多灵气进入体内。
若灵气能在周身大穴完整流转一遍,便踏入了练气之境,若日日坚持,还可进阶。
师姐师兄的话言犹在耳,辛云找到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感受到外界万事万物中共同存在着的那股气机后,小心翼翼地引导它进入体内。
她闭着眼,却如同睁着眼,眼前浮现出一线青绿之气进入自身经脉的画面。
青绿之气定是灵气无疑了!
只是灵气虽只有一线,行进却果然无比艰难。
她的经脉中似藏有万千巨石,那微薄的灵气只是一颗水滴,无力冲击大石;想让它从大石缝隙中穿过,却又难以控制。没过多久,引入体内的灵气就逸散了。
辛云心知艰难,并不气馁,重又一遍遍引气,一遍遍让灵气锻造着经脉,额间也渐渐滚下汗珠。
*
两刻钟过去,辛云却感觉比之前上到山顶还累。她又用了一刻钟调息,不再引气,而只静坐,身上的酸涩感总算消散些许。
睁开眼,见花冉和袁紫琪都躺在了大松树下,花冉身内又有灵气在转。
“热包子,好好修炼还可以热包子。”花冉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对热包子的执念。
说起这棵大松树,三人走近它时都失语了片刻。它的树冠茂密如祥云,树干苍劲挺拔,根须却不是埋于泥土下,而是深深扎进山石之中。
花冉招呼辛云一起躺下,“虽说打坐也不累,躺着身上反有点酸疼,但我还是更喜欢躺着。”
袁紫琪干脆躺在树下睡了一觉,吃过睡过,她的脸色都红润起来。
躺了一会儿,三人都觉休息够了,便要下山。
一路向下山之路行去,所见千奇百怪。
最正常的是在各个犄角旮旯打坐修炼的。
略怪些的嘴里念念有词,在跟面前的石头较劲。辛云走路七拐八扭,凑近那人也没引起注意,只听见那人道,“这都练了十五天了,石头怎么还没碎啊?”
更怪些的有迈着比辛云还绕的步法,辅以不停左右上下绕圈的手势,直看得人头晕。
此外还有倒吊在树上不知在练什么功法的,差点跟花冉头碰头,把花冉给吓了一大跳。浓密树荫里传来一声道歉,“师妹,对不住!师妹你长得好高啊,我吊在这里还未碰到过谁呢。”
花冉还惊魂未定,直说着没有没有,忙避开了所有经过大树的路线。
下山路上,又碰上一些眼熟的学子,互相打了招呼致意。
终于下得山来,三人先去饭堂大吃了一顿,随后各自回房休息了。
*
下午,辛云来到藏书馆二层。她先前只是囫囵吞枣,把齐真人下发的书背下了,今日有了新的感悟之后,便决定要再找一些相关的书籍参照着看,力求融会贯通。
日影渐长,辛云沉醉在书中世界的时候,花冉去了练武场。
“赵大叔,我想请您教我些拳脚功夫。我现下出不起束脩,但我可以每天早上来帮您打扫练武场。您看这样行吗?”
花冉在练武场边徘徊了一刻,终于走到练武场管事赵大叔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开口。
赵大叔呵呵一笑,“你这女娃倒是好学。不久后你们就能学我宗入门剑法了,现下先学点拳脚功夫倒也可以。束脩不必提,只是学武不易,这几天我教你些基础功,你若能坚持下来,我就教你招式。”
花冉自是连连点头,“赵大叔,多谢您!我一定会坚持的!”
赵大叔便演示了些扎马步、挥拳、踢腿等基础功夫,“这三样你各练半个时辰,中途可以休息会儿,可千万别硬撑。”
花冉做出动作请赵大叔纠正,领会要点之后,扎在练武场练习起来。
初初扎马步时,花冉弓腿伸拳稳稳当当,感觉还轻松。过得两刻,渐觉胳膊和腿都酸涩起来。再过一刻,胳膊有些抖,腿也有些打颤。
看看日晷,只剩一刻,再坚持一刻,她就完成了半个时辰的扎马步任务!
可最后一刻怎么如此漫长?
豆大的汗珠滚落,碎发一绺绺搭在额前,花冉的呼吸粗重起来,她多想就地一躺。
只要一躺,平整的练武场会接住她,她可以揉揉胳膊揉揉腿,缓解扎马步带来的疲累。
不行!心里有个声音喊着不行。
想想娘,夜间烛火昏暗,不该再缝补衣裳了,但娘手中针线不停。
想想爹和大哥,盛夏烈日如火烤,他们却要一趟不停地抢收早稻,汗渍在身上都结成了盐粒。
稍稍一想,花冉心中苦涩不已。
自己如今好吃好喝,既未经严寒也未历酷暑,不该连扎马步都练不下来!
花冉按照行气法调整呼吸,又将手脚稳了下来。
赵大叔看在眼里,满是赞赏。
寻常人扎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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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刻便腰酸腿软,这丫头却是扎了半个时辰也不露痛苦之色,倒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只是他在外门多年,在最重要的修炼之事上,也见多了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时也拿不准花冉能否坚持下来。
“哎哎,先别躺下,沿着练武场缓缓走上几圈,于你有益。”见花冉时间一到便一屁股坐下了,赵大叔忙阻止。
缓慢行走有助于放松肌肉,而练武场边沿地下更是埋有灵石阵,灵气比别处稍浓些。心知花冉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引气入体,赵大叔也有意让她多感受感受灵气。
花冉不知内情,仍是起身缓步走起来,乖巧道,“诶,谢谢赵大叔。”
*
日影偏西,辛云出了藏书馆经过练武场时,正看到花冉在练习踢腿。
修长的腿弯折蓄力、快速登出,花冉身上竟有了些凌厉的感觉。
看到辛云,那点凌厉之意烟消云散,花冉笑眼眯眯,“小云,你若是要去用饭,可否等我一刻钟?”
辛云自无不可,便靠在练武场边的柏树旁,看着花冉踢了一刻钟的腿。
“赵大叔,谢谢您,我去吃饭啦,明早我来打扫练武场。”花冉朝赵大叔鞠了一躬。
“得了得了,你一下午谢都不知说过几回了,快去吃饭吧,明早不用来,下午要来啊。”赵大叔朝她摆手。
花冉拉着辛云,快乐地向饭堂冲去。
今日真是辛苦自己了,花冉美滋滋给自己加了些饭食。辛云见状,也多吃了几块红烧肉。
晚间,花冉告知了辛云自己在跟赵大叔学练拳脚,准备第二天再早起一会儿去洒扫练武场。
辛云抚掌,满是支持。
“冉姐姐,你下午腿踢得真是俊极了!我若会画画,一定会画下来的!”辛云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热情的夸赞直让花冉脸红。
等花冉脸红稍褪,辛云又拿出几本书:“但是,书本知识也不能落下!我今日又新学懂了一些道理,来来来,冉姐姐,我来讲给你听。”
辛云之前就发现,她教花冉后,自己的理解也会更深更牢。
对着花冉,她本就不欲藏私;看着花冉因着她,新学会几个字,心中愉悦更是难以言表;后又发现此等益处,就完全乐在其中了。
花冉便在桌前被辛云拉着听她学通的道理。
绿铃花光亮熄灭后,辛云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花冉练武的支持。她未像往常一般找花冉说上半个时辰的话,只说了两刻钟,便让花冉快休息。
花冉本就是昏昏欲睡地附和着,听得此言,强撑的精神气一消,倒头就睡。
次日,花冉比往常早起了一刻钟。
天还黑着,花冉摸黑穿好了衣裳,轻手轻脚走出门去,快步跑到练武场,拿起笤帚洒扫起来。
花冉洒扫完,再去饭堂拿上些花卷鸡蛋,同正在用早饭的袁紫琪打了个招呼。
返回经过练武场时,赵大叔正看着她无奈摇头,“说了不用不用,我打扫又不费什么工夫。”
花冉嘿嘿一笑,“赵大叔,您歇着去吧,我去修炼啦!”
她刚走到静心堂门口,就发现了等在那正在望天的辛云。
“冉姐姐你来啦!我们走吧。”
9. 集市风波
这日修炼后,辛云和花冉又碰见了袁紫琪,三人正准备下山,却听见广场中央渐渐人声鼎沸起来。
“走!咱们去探听探听消息。”对于凑热闹的事,辛云向来积极得很。
花冉跟惯了,袁紫琪又无意见,三人便起身向广场中央走去。
走近一看,修士们来来往往,比起昨日热闹好多。
许多修士围绕着广场中央围成一个圆环,竟都是摆摊的。听过往的修士说这叫小集。
讲究些的用着木板推车,也有的就垫块粗布把货品一摆。
离辛云她们最近的是卖辟谷丹的,木牌上书,辟谷丹四灵石五颗。
辛云有些疑惑,她记得吴师兄说过十灵石能买十五颗辟谷丹啊。
她眉头皱得过于明显,卖辟谷丹的男修一下就注意到她,麻利起身后笑嘻嘻向她解释。
“师妹是新来的吧?你有所不知,宗内的辟谷丹得按瓶卖。可我们修士都是挣得不多花得多,特别是到了月底,手上灵石剩得不多,偶尔挨几天饿算不得什么。买我这零散的,也能剩下些灵石去买别的,我是方便大家也方便自己啊,哈哈!”
说话间,果然有个路过的男修丢下四个灵石,拿走了五颗辟谷丹。
辛云眼睛瞪得溜圆,满脸叹服之色。
笑嘻嘻的男修又道:“师妹,我姓钱,你以后若是进了外门,记得来照顾照顾我的生意啊。”
辛云点头,“借钱师兄吉言。”
辛云走向下一个摊位,是个卖灵蔬灵果的女修。
比起辟谷丹,蔬果要贵上一些。一小把灵蔬一个灵果,都至少要一个灵石。
辛云忆起汇编一书,当时她和花冉还为这书和袁紫琪起了些争执。
书中记载有范大婶的紫丹果,那是凡人也可以吃的果子。也记载有这位师姐所售的几类蔬果,这些蔬果含有较多灵气,有助于修士修炼。
花冉本是跟着看热闹,此刻却忧心不已,本以为之后都能吃饱喝足,怎知外门的物价这般贵?她以后能不能吃饱又成了问题。
*
“黄瑛师妹,你终于来了!”有个一直左右张望的男修看见一名女修过来,疾步跑过去。
辛云循声望去,见那女修杏衫粉裙,衣饰繁复,走起路来不疾不徐。
待她款款走到近前,找到空位,手脚却很麻利,不多会儿就从身上香囊中取出木桌木匣、支起了一个小摊。
男修搓着手围着那摊转来转去,“黄瑛师妹,你的符纸太好用啦!我们用完之后日日来寻你,今日可算等到你了。”
名唤黄瑛的女修眉目温婉,闻言便是开心也只浅浅一笑,说起话来声调柔滑。
“自是好用啦,这些都是我特地托人从邻城找来的原料,再以独门秘法炼制了十八天才成的。最近邻城可不太平,原料越来越难得了,符纸要涨价哦。”
辛云本是被女修如绸缎上滚动的珍珠般的声调吸引,冷不丁却又听到邻城,女修后面的话渐渐模糊。
邻城,是青阳城吗?大姐...她们,到城里了吗?
思及自己的寿命,辛云又苦笑起来。
现今她已是泥菩萨过江,若一年之后还有命在,就去看一眼,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之后,自当放下这点子挂念,做天上最高、最高的那朵云。
“行!就按你说的价来,两种各来三十张。”男修略一踌躇后还是重重点头,洪亮的声音惊醒了辛云。
见男修急着掏灵石,黄瑛悠悠拦了一拦,“师兄且莫着急,此次涨价虽无可奈何,却着实贵了些许,你又是熟客,这样罢,若你买够一百张,总价我给你减去一成,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男修一滞,他们共有三人要买符纸,商量好数量后,分了日子蹲守黄瑛师妹。他虽性子最直爽,但一下加买这么多,一时难以拍板。
有心开口拒绝,又想起前两次来买,可是一个灵石也没少过,面对这少的一成,他有些心动。
黄瑛见有戏,掏出算盘飞快拨动起来,清脆的算珠声响了片刻,她便道:“师兄请看,你现下需付四十五灵石。”
“若你各买五十张,减去一成后我再给你抹去半个灵石,应付六十七灵石。只需多出二十二灵石便可多得四十张符纸。若以后原料难求,符纸可不易得了。”
男修听得一阵头晕脑胀,但他一听符纸恐不易得,自己消耗符纸又快,咬牙道:“那就各买五十张。”
黄瑛早已把符纸捆成了五张一扎,她手上快速点出二十扎符纸,脸上笑容扩大一分,“承蒙惠顾。师兄爽快,你回去就知道买得值。”
男修数出六十七个灵石放好,刚接过符纸,就被一阵剑风扫过。
他下意识一躲。
剑风一扫即去,未伤到人,符纸却随剑风四散。
黄瑛眼疾手快,施术定住了大多数符纸,还有几扎仍是飘落在地。
符纸娇贵,男修生怕有人踩坏了,却看到三个女孩利落往符纸掉落的方向跑了几步、俯身捡起符纸。
原是辛云在附近看热闹,花冉和袁紫琪也默默站在了一旁,为这女修的能说会道惊叹不已。
见符纸意外掉落,三人又离得近,顺手帮忙捡了起来。
接过符纸,男修急道一声感激,连忙转身去看是谁不长眼去了。
*
男修走去的方向已经有人围了起来。
辛云伸长了脖子望着,暗恨着自己的脖子怎么没有村口大鹅那般长,此刻她只能看见一群人的后脑勺。
花冉挠挠头,“小云,要不,我把你举起来看吧?”
黄瑛看得好笑,收好符纸给三人指了条明路,“用不上你举着人,南边儿那棵榉树上视野应是不错。”
说罢,她朝南走去,在大榉树下轻盈一跃,单手攀上树枝悬挂着。继而侧身,双腿在树干上一踢一蹬,又攀上一根更高的树枝。三两下就坐到了高高的树杈之间。
辛云满心雀跃,跑向榉树。她身形虽小但手脚灵活,像只小猴儿,一会儿踩在树干的凸起处,一会儿又抓住一根树枝,也坐在了一处树杈间。
花冉虽还对高树心有余悸,但见黄瑛上树,树上并未掉下什么人,跟袁紫琪一道也过去了。
袁紫琪身上有些功夫,以前也爬过树,她双腿用力一蹬,身体向上一窜,双手抓住了一根低垂的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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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随即用力屈起,把自己拉了上去。
花冉有点发愁,这榉树树干有她三四个怀抱粗,倒不怕承受不住自己,但她之前没爬过树,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方法上去。
黄瑛见状又给她支招,“我那小摊下垫着些石砖,你搬来垫在脚底,就能抱住低矮些的树枝了。”
花冉便去搬砖,轻轻挪开黄瑛摆摊的木桌,底下果然是几块又大又厚的青石砖。她搬起一块试了试手感,不觉得多重,摞起三块一并搬了起来。
搬到树下,花冉向上一看,正对上黄瑛有些赞赏的目光。
花冉尚不知随手搬动百余斤的重物在练气前期的弟子中也不常见,她踩着石砖,踮脚伸长双臂,抱到了一根树枝,手上一拉双腿一蹬,双手双腿俱都挂在了树枝上。她再一用力,终于把身体翻在了树枝之上。
花冉搬砖爬树时,三人关注着不远处的风波。
“你这奸商!自己卖次品还诬陷我。上回我足足花了八十八灵石买下你的金丝软甲,哪知拿回去根本就用不了!你卖给我的东西本就是坏的!”一身白衣的男修拿着把银白色的剑,直直向前指着,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气愤不已。
被剑指着的黑衫男修满脸苦笑,“韦师弟,上回你买之前我演示时,这法宝分明就是好的,不然你也不会买下,我怎知它不是你买回去之后用坏的呢?”
二人互不退让,周边人议论纷纷。
“我在秦师兄这儿买到的法宝倒都是好的。”有人为黑衫男修说话。
“只是这也不能证明样样都是好的吧?”有人站队白衣男修。
“这位师弟,你先把剑放下吧,方才你挥出一剑已是不对,若你们二人打斗起来,可都是要受罚的。”有人想做个和事佬。
“韦师弟买下的金丝软甲可要八十八个灵石,若此事没有个说法,他再攒灵石可是不易。”有人煽风点火。
买符纸的男修也忍不住开了口,“你们二人对峙也无用!要我说不如到演武台比试一场,谁输了谁认账!”
修士们一听,觉得这办法不错。此刻谁是谁非难以论断,不若还是凭实力说话。
风波中心的两名男修境界都在练气后期,思忖片刻都点了头。
他们往广场中心的演武台走去,众人也都跟了上去。有些一看自己要抢不到好位置了,也都麻利地上了近前的大树,一时之间,小集周围的树上人满为患。
“看来浮玉宗内风气虽则比别处好上许多,但终归还是强者为尊。”黄瑛轻笑道。
辛云耳聪目明,听到了这一句。她攥紧了拳头,她本就知道世道不是谁有理谁就能赢,更何况很多时候并不能辨出一个是非。
虽不太认同弱者就该接受一切承担一切,可没人关心她认不认同,她身为弱者,如今能做的,只有变强。
见花冉也爬上了树,辛云放下思绪,“冉姐姐,你上来得正好,他们现在刚要去比试。”随即又简单给花冉说了说之前的风波。
花冉默声不语,袁紫琪接话道:“我看这法子不错,简单直接。”
只见众人忽地止步,她们忙探身细看,辛云更是站起来抱住树枝探出身去。
10. 辛云练气
广场中央原有一块巨大的青黑色圆石板,只有白衣黑衫两名修士上前,各自向石板打出一线青绿色灵气。
石板微微发亮,转眼间石板上就出现了一位峨冠博带的男修。
“执事师兄好。”两名修士皆是俯首作揖。
“便是你二人要在演武台比试?”
“不错。”
“正是如此。”
执事修士颔首,拿出一颗蓝晶宝石嵌在圆台正中。圆台之上光芒大盛,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圆台竟缓缓升起一丈之高,边缘更是显现出辛云有些眼熟的阵法纹路。
“冉姐姐,圆台应是被阵法围住了,只是我在书中仅学得皮毛,大致认得这可能是阵法,却不知其具体效用。”辛云向满脸茫然的花冉解释。
花冉眼里从疑问变成惊叹,“小云你好厉害!”
黄瑛也赞道:“小丫头挺好学,这是一种防护法阵,防止比试过程中修士出招误伤旁的弟子。”
袁紫琪忽地激动道:“要开始了!”
*
两名男修互相抱拳行礼。
白衣修士冷哼,“这公道,我便用我的剑来讨回!”
黑衫修士从芥子囊中取出一把束着的墨黑色铁伞,“韦师弟此话说得为时尚早。”
白衣修士再不多言,一剑刺去。
剑光一亮,辛云有些怔然。
不及她细思,黑衫修士已拿伞将剑格开,随即一矮身,用伞扫向对方下盘。
白衣修士忙跃起变招,改刺为劈。
待他逼近,黑衫修士正好将伞撑开,墨伞边沿金光一闪,伞面被剑一劈,迸溅出一道火星。
白衣修士被震得手腕发麻,翻身后退几步,黑衫修士却又收了伞,以伞作剑向他刺去。
二人在台上翻转挪腾,伞影剑光看得辛云等人目不暇接。
*
一旁的树上,有对坐得极近的修士边看边讨论着。
黑衫修士墨伞的金光已被银剑击破,白衣修士嘴角刚刚扬起,黑衫修士又拿出一座小塔护住了自己。
“秦师兄法宝不少啊。” 男修开口。
“他和内门一位炼器的师兄走得近,自是能拿到不少好东西。”女修接话。
“韦师弟看来危了,他剑法不错,但毕竟年轻。”看着白衣修士无法击破小塔结界,反被伞剑逼得连连后退,男修有些感叹。
“嘿,不行就是不行,扯什么年不年轻。那位白师姐不也年轻得很?她那手剑法真是出神入化!我看过一回,至今难忘!”女修越说越激动。
“我等庸才,岂可与白凌风相提并论?她当年在外门比试就所向披靡,据说进了内门也是无一败绩。只是她出手过于狠厉,也有许多人看不惯。”男修话音之间,似有一分不认同。
“看不惯的就去找她比试啊,怎么,是不敢吧?”女修冷笑连连。
“哎呀,我又没说我看不惯。”男修无奈。
“今日练剑,我们都多练半个时辰。”女修一锤定音。
白凌风?这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不知怎么让辛云很是在意,可她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辛云只好把疑惑压住,继续看着台上的比试。
*
这边说完,台上胜负已分。
白衣修士被伞剑抵住了胸膛,他嘴唇紧抿、满眼不甘,可随着执事师兄的宣判,不得不垂下了剑,“我输了。”
黑衫修士收了小塔和墨伞,“承让。”
执事师兄取走圆台中心晶石,圆台复位,二人下得台来。白衣修士转身就走,黑衫修士仍回到摊位前。
他的摊位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辛云等四人早在比试刚结束时就下了树。
花冉搬回石砖,辛云本想搭把手,哪知搬起一块就感觉颇为吃力,只好看着花冉一下搬起三块。
黄瑛继续卖着符纸,辛云、花冉和袁紫琪三人又逛了会儿,便是不能买,看着聊着也很有意思。这一逛直逛到腹内空空、饥肠辘辘,才肯下山。
用过饭后,辛云略躺了会儿就去了藏书馆,花冉睡了半个时辰后去了练武场。
之后几日,便都是上午修炼,下午或看书或习武,规律的日子过得格外快。
转眼又是能进润心台的日子。
齐真人悠然开口,“你们自去修炼,我看看你们可有进益。”
众人应是,重去找合意之处。辛云示意花冉先走,关于花冉身上灵气的事,她想问问齐真人。
见众人都入了定,辛云才小声问道:“齐真人,我们修炼,是以灵气冲击经脉。我在有的书中看到,似乎还有修士会以灵气冲击肌肉骨骼,这样做是否有益呢?”
齐真人沉吟,“你看到的大概是体修的路子。体修看重锻体,他们会吸收灵气淬炼身体、强化肉身,在经年累月的淬炼中,灵气也会进入经脉。”
“多谢齐真人!”辛云满脸笑意行过一礼,随后小心绕过了修炼中的学子们,仍选在润心台北边修炼起来。
入定后,辛云果然察觉到润心台的灵气很是浓郁。她引入体内的灵气,比往日都要多,灵气在经脉中前行,也更为有力。她抓紧机会,让灵气行得更远、更远。
花冉打坐有一会儿了,她初次将意识外放,果然听见鸟语,闻得花香,她的心神不再用于察言观色,而是全部用于享受外界的自然之中。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又不自觉地吸收起灵气来。
齐真人一喜,他感觉到北边的灵气有了极细微的波动,若不是他刚好关注着花冉和辛云,这波动几乎就被他错过了。
虽不知究竟是谁有了气感,但弟子出息总归是好事。没有丹药法宝相助,仅凭自己修炼,初初学道就有气感,此人天赋异禀!
可修道的天才其实是很多的。
齐真人年逾千岁,见过不少天才,现在内门中也有几个弟子的资质很是亮眼。
天才们都有自己的天赋,或是修炼速度极快,或是悟道心性绝佳,或是奇遇不断,或是身怀异宝。
但这些天赋也往往有着阴影一般的伴生物,或是性格骄矜狂妄,或是境遇磨砺重重,或是困于情感纷扰,或是还未长成就被害夭折。
天才们的结局大多是泯然于众或意外陨落。思及这里,齐真人又是一忧。
一喜一忧之间,齐真人按下自己纷杂的心绪,若此人顺利进了内门,他一定要收下这个弟子,也一定要护好这个弟子。
*
修炼时间很快就过去,辛云和花冉各有所得,便是还未开悟的学子,静思下来也都觉得心神清明了许多。
修炼真好,我一定要努力修炼!
走出润心台时,八成学子都下定了决心。
到了第二日,一些学子的决心开始摇摆。再之后,他们的决心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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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
修炼是好,可睡觉也很好啊。
这才刚开始,我有整整一年的时间呢,不急在一两日。
润心台上修炼一回,抵得上别处修炼四五回,我还是等着下次去润心台努力吧,我可真聪明。
但也有些学子,修炼风雨无阻,从不懈怠。
活泼的小童把藏书馆中的启蒙书快看了个遍。
倔强的少女每日往返山顶两趟,不肯落于人后。
花冉的汗水,几乎洒遍了练武场。
辛云从风里感知到的那些灵气,又从阳光雨露里都感知过。
*
润心台上,齐真人有时在,有时不在。不在的时候,会让亲传弟子映真代为教导。
这日恰是映真在场。
其他学子都陆续起了身,辛云身形却丝毫未动。
映真似有所感,让众人到一层等候。师父交待过她,学子里已经有人有了气感,让她多加注意。她虽然难以感知细微的灵气波动,但方才晴好的天色忽然暗下来,似乎是什么预兆。
辛云此刻确实到了引气入体的最后一步。她体内灵气已经行完八成经脉和穴位,且并无衰颓之势。
辛云有些高兴,打算一鼓作气带灵气行遍周身经脉,她稳住呼吸和身形,沉浸在修炼之中。
灵气往前多行了一寸,又行了一寸,眼见得只差最后一点,灵气行进却艰难了起来。
长久行进带来的疲累终于爆发,辛云体内极痛,呼吸颤抖起来。而此时,天上已是阴云密布,闷雷声声,压得人胸闷气短。
她再难从外界吸入灵气,只能小心翼翼护好了体内那线变得如风中烛火般忽明忽灭的灵气。
映真见辛云呼吸已乱却不肯睁眼,心内担忧不已。她怕辛云受伤,又怕强行唤醒出岔子,只好拿出玉牌请来师父。
眨眼间齐真人便到了此处,他略看一眼,将带着些喜意的声音凝成一线,传入映真耳中,“这个小丫头真是倔得很,我看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做你师妹了。”
映真放下心来,辛云若能做她的师妹,该是很有趣吧!
这么一想,心内又一紧,她记起了向来温和的宗主“务必劝她进宗”的严肃吩咐。依她看,这个师妹难得抢来。
辛云还不知齐真人也到了,她停止了对外界的感知,全心护着灵气前行,眼见得就到了最后关头,她用尽全力一冲——
哗!酝酿了一阵的暴雨如千万匹脱缰的野马奔腾而下,硕大的雨滴砸走了空气中的闷热粘腻。一时之间,天地皆由雨幕连接。
辛云这一下又痛又爽,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她听见齐真人平缓的声音。
“丫头,这雨中含有充沛的灵气,你若还有余力,可要抓紧吸收啊。”
闻言,辛云集中精神,回到修炼的第一步,重又打坐调息,随即意识外放,从雨中吸收起灵气来。
一炷香后,云销雨霁,阳光下的绿铃花都似更翠了几分。
辛云早已吸够灵气,带着灵气在体内完整运转了一个周天,这才打住。
她一睁眼,便见齐真人抚须而笑,“呵呵,好,很好。”
映真也朝她点点头。
这,就是成功了吗?
我真的,成了修士了?
后知后觉的喜悦立刻席卷了她,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11. 入住洞府
辛云冷静下来后,也藏不住眼角眉梢的那股喜意。
齐真人和映真师姐带她下到聆心阁一层,阁内早已是议论纷纷。
花冉眉头紧锁、目光忧虑,直直盯着楼梯口,有人过来向她打听,她也只是摇头不语,此时见到辛云还活蹦乱跳,终于深深呼出那股担忧。
映真向众学子宣布:“辛云成功引气入体,成为练气期修士。奖赏润心台钥匙一把,明日可随我去挑选洞府。”说罢,她又递给辛云一把青玉钥匙。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辛云接过,对着映真和齐真人,双手伸出抱住鞠躬行礼,“弟子辛云,谢过齐真人,谢过映真师姐。”
花冉先是惊讶,反应过来自是开心不已,满含笑意的大眼睛直盯着辛云,盯得辛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袁紫琪失神片刻,想为朋友高兴,又忍不住感到一阵挫败,脸上似笑非笑。察觉到自己失态,她闭上眼默念起清心诀。念过几遍,心态平和下来,嘴角终于绽放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活泼的小童一脸崇拜看着辛云,把她当成了自己修炼的楷模。
还有些对修炼有所松懈的,又振奋了精神。
辛云的成功激励了一些人,却也击破了一些人的心防。
“为什么,为什么我连打坐都还摇晃,人家就已经引气入体了?”
“这些天我发现了,修炼又苦又累,我看我也没什么天赋,宗内的藏玉庄已然比凡世好了许多,我去那儿过也挺好的。”
“薛兄真是心胸开阔啊!”
“哈哈,我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乐观。”姓薛的学子咧嘴笑了。
还有些人又嫉又妒。
“这女娃不过运气好而已,我爹娘说了,女娃做什么都不如男娃,以后我肯定能超过她!”一男娃满怀不甘,张着脖子四处看是否有人附和他。
“青青,我听闻这女娃背后关系很深,藏玉庄的管事们对她都客气得很。谁知她是不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一手戴玉镯的女子绞着手中丝帕,悄声对着身旁的好友郁青咬耳朵。
她自认为自己比常人聪慧,从小就在家人的呵护赞誉声中长大。进得浮玉宗,她修炼也刻苦,没道理被人远远甩在后头。
郁青失望摇头,“姚瑶,你这话说得大有问题!我可从未见过只有两身衣裳穿来换去的背景深厚之人。再者说,就算人家背景深厚,自有康庄大道可走,怎会去走歪门邪道?现在是你我技不如人,我们好好修炼便是。你偏还要诋毁人家,你还是以前那个善良的姚瑶吗?”
姚瑶脸色一白,拉住郁青的手懊恼道:“青青,是我失言了,我不该妄自揣测别人。”
齐真人和映真将众人表情言语都看在眼里。
浮玉宗十年收一次徒,选人自然慎重。不像有些宗门,选人只看天资,浮玉宗宗主和峰主们大多性情宽和,招收弟子也看重弟子品格,问心考验便是天资与品格的双重考验。
被选入宗的人,多半是看着有些天赋,心思也算澄澈的。可修道之途毕竟异于凡世,有的人经历些世事,品性都会发生改变,在修道过程中心态失衡的不知凡几。
何况辛云修炼月余就入练气境,大宗收到这般弟子都是稀奇,他们宗内更不常见,众人受到的冲击着实大了些。
遇到这种情况,宗内师长一般会规劝一二,但再三再四的便不再适合继续修道了。
映真看着齐真人的眼色,缓缓出言提醒,“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修道之人,心当似道。若患得患失,心愈狭,道愈窄,终究难成大器。”
众学子如被当头棒喝,各自反省起来。花冉和辛云也都收了笑意,想想传闻中的九重境界,如今不过是刚踏进门槛而已,一时又是向往,又有些畏惧。
*
待众学子反思过一刻钟之后,齐真人又公布了一个消息,“你们下次来聆心阁需得一日,上午开始修习剑术、炼器或阵法等基础,下午继续研习引气入体。”
说罢他缓步离开,学子们也都散了。
只有辛云被映真留下再交待几句话。
“辛云,你今晚回去收拾好物什,明日巳时初到聆心阁。我带你去挑选洞府。”
辛云点头,“好,有劳映真师姐。”
出得门去,辛云和在门口等她的花冉一起走向饭堂。
待回到宿处,辛云先坐到桌前,看着桌上可爱的绿铃花,轻轻摸了摸小小的绿色铃铛。
桌上散落着纸笔,她一一收好。
衣箱里放着花冉送她的衣裳和用袁紫琪送的细棉布制成的一些月事布,她叠好放在床上花冉铺好的粗布上。
床头还有两个笑着手拉手的布娃娃,她也装进行囊。
初进宗门,她两手空空,如今竟也有了这么多东西。
花冉帮辛云打着包袱结,蓦然红了眼眶,“小云,我有点舍不得你。”
辛云也有些感伤,她眼珠一转,“冉姐姐,要不我明天选好洞府之后,你也搬过去?”
花冉想了想,还是拒绝,“这,不大合乎规矩吧。没事,我们还能一起上课,我也会努力进外门选洞府的。到时候我就在你的洞府周边选。”
辛云扑上去一把抱住了花冉,“好,冉姐姐,我们一言为定。”
各自躺在床上后,辛云有好多话想说。可她记得花冉要早些起,只好把说话速度加快再加快,从她在各种书内看到的锻体方法讲到感悟道的心得,从民间故事讲到修界传闻,直讲到往日入睡的时刻还意犹未尽。
“冉姐姐,睡吧。”辛云停住话头。
“嗯。”花冉的离愁别绪被困意冲淡,转眼就睡着了。
辛云思绪繁多,只好躺在床上烙饼。
*
辛云醒来后,带上包袱,在藏玉庄门口等到洒扫完练武场的花冉同行。花冉抢过包袱背着,二人一同上到聆心阁。
“小云,我走了。”花冉把包袱还给辛云,继续往上。
辛云目送花冉一段,这才进润心台修炼。
经脉已经打通,灵气运转虽不是畅通无阻,可也不像往日那般步履维艰。辛云修炼了半个时辰,让灵气运转了三个周天。之后觉得困倦,又睡了半个时辰。
当她站在聆心阁外时,恰到巳时,映真正好也到了。
映真领着她向外走,“除了玉秀峰,周边还有六座山峰可容居住。许多弟子会选在西边玉夕峰,那儿领取灵石、接宗门任务方便些。但你还有功课要学,且又有润心台钥匙,若住在玉秀峰,学习修炼都要便利些。”
辛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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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劳烦映真师姐带我在玉秀峰看看洞府吧。”
映真便带着辛云从聆心阁向上,辛云这才发现上山的石阶旁原来还有许多蜿蜒小路。
看过几个洞府后,辛云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外面山桃环绕,内里宽敞明亮的洞府,更妙的是,离此不远,就有一个空置的洞府,环境也很是不错。
“映真师姐,我就住这儿吧!”辛云坐在洞府外的石凳上笑吟吟。
“可。”映真点头,又从手上储物戒中掏出一盆绿铃花和一个大包袱,“这花是齐真人让带的,我一会儿教你口诀,可以催动它发光发声。”
辛云连忙起身抱住绿铃花,看着映真在石桌上拆开包袱,里面有藤席被褥等物,有个香囊,还有把木剑。
映真道,“我按着静心堂住处给你准备了些席褥枕被,木剑是内门师姐赠与你的,此乃芥子囊,可用神念放物取物,内有二十下品灵石和一瓶辟谷丹,灵石是宗门下发的,此囊和辟谷丹是我的贺礼。”
辛云又是感激又是好奇,“多谢映真师姐!送我木剑的师姐是你当初说的选中我的师姐吗?”
映真答道,“正是。师姐让你安心修炼,日后进了内门自能知道她是谁。”
辛云刚张开的嘴便合上了。
*
映真教过口诀后便辞行了,辛云绕着洞府好好察看了一遍。
她越看越是欢喜。
她记得清楚,自聆心阁往上爬两刻钟,林木掩映间有一小路。在小路上再向东行两刻钟,可见一片茂盛的桃林。娇艳的桃花开得如烟粉云霞,她和映真师姐穿过时,花瓣簌簌飘落。
穿过桃林,正中是一块平坦的场院。场院被玉秀山半抱着,西侧是山间的流泉飞瀑,北边正是洞府,东面则是荒草萋萋,辛云猜想那或许是荒废的灵田。萋萋荒草接着猗猗绿竹,竹林之外,连片古树参天。
洞府之上,山石嶙峋,石上抓着些倔强的藤蔓野草,带来一股勃勃生机。进得洞府,先是见到一个干爽方正的石室,石室内有竹桌、竹椅、竹架,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石室东北方有扇竹门。打开竹门,里间是个稍小的洞穴,其中有竹床、竹柜、竹凳,正适合做卧房。
辛云先摆好绿铃花,把有些昏暗的洞穴照亮。又到竹林中捡了些竹枝,扎成笤帚,简单打扫了洞府。
再归置好行李,一番拾掇之后,洞府明亮整洁,辛云大为满意。
感觉腹中饥饿,辛云拿出一粒辟谷丹,此丹通体碧绿,闻之有淡淡清香。她吃下一粒,嚼吧嚼吧,没觉出有什么味儿。咽下后,一阵暖流携着辛云熟悉的灵气,由咽喉向下走至肠胃肺腑,体内一下熨帖起来。
虽不及鱼肉米饭吃着香,但吃饱的感觉十分舒服。
辛云在山顶修炼时听师姐师兄们提过,她们在静心堂饭庄吃的饭食是藏玉庄的记名弟子们栽种养殖的,于凡人而言很是滋补,但内里仍然含有较多杂质,修士食之有碍修行。
引气入体后,修士常吃的是辟谷丹,阔气的可以买外门弟子们培育的灵物食用。
一瓶辟谷丹内有丹十五粒,辛云还想给众人买些礼物,日后还要想办法赚些灵石才好。
不过今日是她迁居的大好日子,先不想这些了,她要给自己放个假!
12.得无刃剑
首要的是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三刻钟后,辛云恢复了活力。
她想起自己得了一把木剑。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玩具呢。一想起这个,她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跳下床跑到石室,拿起竹桌上的木剑细细端详起来。
木剑有她大半个人高,泛着青黄的色泽,似是有些年头了。
剑柄上刻着几圈凹凸的纹路,便于握持。
剑柄末端刻有剑铭,“无刃”。
剑鞘古朴大方,简单雕了些梅枝和梅花。
拉开剑鞘,剑身修长挺拔,两侧有些厚度,果然没有开刃。
辛云兴奋地拿着剑挥舞一通,她一时是行侠仗义的侠女,一时又成了降妖除魔的神仙。
玩了个尽兴后,辛云放下木剑,日日被修炼读书压着的心活泛起来。玉秀峰上有那么多有趣的地方,她都没有探索一二,不如今日就去看看竹林后的树林里有些什么。
她连走带跳,刚接近竹林边缘,无刃木剑就从她身后飞来,竖直着悬停在了她身前。
辛云:?
剑还会自己飞的?
她试探着往左一步,木剑往左一飞。
她再向右一步,木剑向右一飞。
辛云:!剑真的会自己飞!
辛云想向前,却被拦得紧紧的。
那我站着不动总行了吧。辛云站定盯着无刃剑。
就在此时,无刃剑剑柄一沉,剑尖转而指向辛云,突然出招向辛云刺去。
辛云本能往后一退。
她直觉无刃剑不太满意,因为无刃剑马上改刺为拍,一下就拍中了她的手臂,实在是疼得很!
剑,也有情绪吗?
不等辛云深思,无刃剑又悬停了几个呼吸,似乎在给她时间逃跑。
辛云果断抓住机会,向后一转开始逃命。
她的直觉果然很对,等她跑出四五步,剑又追了上来,直追得她上蹿下跳、吱哇乱叫。
辛云生平第一次真切地嫌弃自己腿太短。
又被无刃剑刺到了后背!可恶,腿啊,你就不能跑得快些远些吗?
进入浮玉宗后,辛云见过许多神奇的事物,也有过许多漫无边际的想法。
但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把木剑追杀。
唔,说追杀也不对,无刃剑显然没想要自己的小命,但它揍起人来,着实是疼得不轻。
我该不会是昏迷后身体绊到了那位师姐,跟师姐结下了仇吧。
被剑揍着,辛云只能苦中作乐,又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木剑立刻加速劈了她一下。
走神也不行?
辛云龇牙咧嘴,你只是一把木剑啊你不要这么严格!
这么想也不行,木剑又换招砍了她一下。
辛云只能含泪集中精神与木剑周旋起来。
一个时辰!辛云整整被木剑追着揍了一个时辰!
她悲极生怒,恶声恶气道:“我明天就求映真师姐来收拾你!”
被木剑狠揍了一下。
嘶!她抽了一口冷气,怒气顿消,转而可怜兮兮道:“求求你,不要再揍我了。”
又被揍了一下。
她生无可恋、双目无光、两腿迟滞,哭道:“呜呜呜,我实在跑不动了,你揍死我我也跑不动了。”
又又被揍了一下。
辛云抱头痛哭,“哇哇哇,到底要怎么办啊,我认输!我认输了行不行!”
无刃剑不动了。
辛云提心吊胆等着挨一下,竟没等到。她难以置信地偷偷看了眼木剑,手还抱在头上不敢动。
无刃剑一动不动。
啊?
啊!
啊!!!
辛云试探着起身,剑没反应;她慢慢迈出左脚,剑没反应;她提起一口气一溜烟儿跑进洞穴藏进了被子里,等了会儿,剑并未追来。
辛云终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趴卧在了床上,身上的伤疼得她面容扭曲了一瞬。
不知不觉间,她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耳边还隐隐能听闻木剑的破空声。
辛云悄声走到洞府门口,无刃剑还悬停在石桌旁。
她决定假装看不见它,跑回静心堂去。
一路畅通无阻。
*
辛云到静心堂的藏书馆内借了几本书,又在去饭堂的路上找到了花冉。
“冉姐姐,我住的洞府可好啦!外面桃粉竹绿,内里宽敞明净。明日,额不,明日我再收拾收拾,改日你若有空,我带你去玩!”辛云兴冲冲地拉着花冉叽叽喳喳,但不知道那把木剑会不会又突然揍人,只好把邀约花冉的日子改了改。
花冉柔柔一笑,“好啊,小云,你若是需要帮助一定要找我呀。”
辛云连连点头,陪着花冉吃完饭后又跟她一道回了房间。
花冉一路欲言又止,到房内后终于开口,“小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洞府了啊?当然,你要是想继续在这儿住我也很开心的。”
辛云坏笑道:“嘿嘿,冉姐姐,我没忘记我换了住处,但更没忘记我要给你传授心得!”
本以为能直接躺下休息的花冉只好认命。
半个时辰后,辛云心满意足出了房门,花冉当即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开始放空。
辛云一路疾行到桃花林,立刻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穿过桃林,又在最靠近场院的桃树后收住脚步,先探头探脑了一番。
无刃剑悬停在老位置,一动不动。
辛云深呼吸几次,蓄力、冲刺、一溜烟儿地进了洞府。
躺在床上,辛云习惯性叫了声冉姐姐,打算找她说说话,无人回应后苦笑一声,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她是被一道惊雷声吵醒的。
接连几道雷声在洞府外炸开,又在洞穴内荡起重重回音。辛云揉着惺忪睡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见了呼啸的狂风和奔腾的暴雨声。
洞府内声响颇大,催亮了绿铃花的辛云细细观察,却未见得哪处漏水,一时十分安心。
走到石室的她在闪电亮起的那刻瞟到一个影子。
定睛一看,原来是无刃剑。
竹林在风中狂舞,桃花被暴雨打落许多,交加的风雨之中,无刃剑一动不动。
辛云赌气扭过头去,回到卧房。她躺在床上,本想埋头大睡,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是雷声太响,是雨声太大,是......
半晌,她终于认了命,起身跑出洞府。
辛云大着胆子一把抓起无刃剑剑柄,跑回石室放在竹桌上晾干。
*
翌日,辛云一大早就出了洞府,直奔山顶向练气期的师兄师姐们打听了一些消息。
想了想自己手上有灵石,早早放进心里的计划终于可以实现了,她在小集上转了又转,终于挑好了给众人的礼物。
消磨了好一会儿时光之后,她到润心台完成了日常修炼。
出了聆心阁才到正午,她吃了辟谷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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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玉秀峰上找了处没走过的小路探索,许是此处人迹罕至,路上杂草灌木丛生。
辛云拨过一蓬野草,危径截空。她险险收住脚步,后退一步又探头看去,竟是绝壁横生。
悬崖下,是一泓深蓝湖水。
听得玉秀峰上没有什么危险她才敢四处走走,没想到还是莽撞了,辛云暗想着以后还是要再小心些,慢慢走去了静心堂。
辛云把一双贴肤护肤的天蚕丝手套送给范大婶,把灵贝壳制成的放大镜送给舒老伯,把妖兽皮毛护膝送给袁紫琪。
等到花冉吃完饭,逮住她教了半个时辰书,又送了花冉一方粉色棉帕。
花冉练武,常满头大汗。这棉帕说是以浸泡过玉露草汁液的灵棉线织造而成,在拭汗的同时还能缓解疲劳、提神醒脑,正适合花冉。
花冉忙摇头,“小云,这么好的帕子,你自己留着用吧。”
辛云故做生气,“那我身上的衣服,姐姐你也拿回去吧。”
花冉只好接过棉帕,触之满手柔软,她把丝帕往脸上贴了贴,感动道:“谢谢你,小云。”
“嗨,这有什么,冉姐姐,等我以后赚多了灵石,给你买上百十条!”辛云立下雄心壮志。
花冉呵呵一笑,“那我以后赚多了灵石,也给你做百十身衣裳。”
又聊了半个时辰天,辛云终于披星戴月回到洞府。
提心吊胆了一天,辛云得出结论:无刃剑不会追出来揍她。
算是个好消息。
笑意刚爬上辛云的嘴角就凝固了。无刃剑悬停在洞府外石桌上,一如昨日。
已经这么晚了,回静心堂的话花冉大概已经睡着了,辛云犹豫着往场院内跨了一只脚,胆战心惊看了眼无刃剑,似乎没动静?
她又跨了一只脚,只见无刃剑倏然一动,疾速向她飞来。
辛云转身就逃,无刃剑停在了桃林前。
一人一剑对峙片刻,辛云悟了。
想要回洞府,就得挨上这顿揍。
洞府往往是福地。前辈们或是掐算或者列阵,用种种办法找到了最利于修士吸收灵气之处,开辟为洞府。在洞府内便是睡觉,也能吸收一些灵气。
为修炼计,辛云只能选择挨揍。
辛云认命,猛然冲进了场院,努力向洞府方向逃出几步,但还是很快就被追上了。
被无刃剑打到,又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辛云隐隐感觉无刃剑揍她的力度似乎轻了那么一点点,但实在不多。
又多挨了几下之后,辛云回忆起昨日,无刃剑似乎总是做出刺、劈、挑、削等几个动作,她刚被劈了一下,那下一次便是——
她就势向前一滚,果然躲过了无刃剑上挑的一招。
但她马上就被无刃剑削中。
辛云并不气馁,剑的招式果然总是这几个,那她再观察几次,总能想到躲避的办法。
她终于从单方面挨揍变成能躲掉几招。
不到一个时辰,辛云早已大汗淋漓,她大嚷着认输,可无刃剑不为所动。
辛云咬牙一边逃,一边不停试探。
我输了!
你赢了!
我认输!
辛辛苦苦坚持到一个时辰,配合着认输魔咒,无刃剑终于停下了攻击。
辛云在躲的过程中也试着去抓剑柄,但无刃剑伶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她无法接近,只好暂时放弃这一想法。
此时看无刃剑悬停住,辛云伸出手,稳稳抓住了剑柄。
13.浮玉剑法
三四天下来,辛云终于摸准了无刃剑揍她的规律。
若她在洞府,午后申时初,无刃剑便会开始攻击。一个时辰后,她认输便能停止挨揍,若不认输,剑的力度会减小,但辛云不想白白挨揍去试探无刃剑的底线,也就不知道无刃剑是否会一直处于攻击状态。
若她不在洞府,那无刃剑便会在她踏进场院那刻开启攻击状态。
而这几天里她做的最重要的事,是找草药治伤。毕竟,无刃剑揍她的伤要是不治好,那第二天真是疼上加疼,滋味难以言表。
辛云在一处茂密树林中找到些透骨草,她摘回许多,清出场院东边的一角灵田种上多半,剩下的一些捣碎了每日敷上,身上的疼痛和肿胀终于有所缓解。
*
这日是要去聆心阁学习的日子。辛云起了个大早,先到润心台修炼了半个时辰,回到聆心阁一楼时,同修们大半都到了。
辛云揉了揉眼,那正与花冉、袁紫琪交谈的女修,是那日山顶小集上卖符纸的黄瑛师姐吗?
辛云走近她们,女修柔滑的声音响起,“我以前是个散修,半年前通过了问心考验拜入宗门,便厚着脸皮做个师姐。但我实也是个记名弟子,想成为外门弟子需同你们一并参加初选考核。还望师妹们多多关照。”
辛云对这声音记忆犹新,女修果然是跟她们一块儿在高树上看了比试的黄瑛师姐。
袁紫琪接了句话,“师姐说笑了,关照不敢当。”便不知如何再接下去。
花冉更是不知说些什么合适,只好扬起笑容释放善意,笑着笑着看到辛云走近,她眸子一亮,挥挥手示意辛云过来。
辛云本就是往那边去的,便加快了脚步,她走到三人身前,好奇道:“黄瑛师姐,你以前是散修,是不是游历过许多地方啊?”
黄瑛闻言颔首,悠悠地给她们讲了些游历过程中的趣事。
“我以前在一个小镇上卖过金银花,售价是六文一包。镇上的人颇爱计较,算账却有些糊涂。有个老大爷挑挑拣拣好久,终于选定了看上去大一点的两包,他嘴里念叨着二六十四,非要给我十三文钱,说是买两包合该便宜些,我只好依了他的价儿。”
她表情平静声音轻柔,却逗得女孩们笑个不停。
不多会儿,学子们都到齐了。从聆心阁外走进一个陌生的娃娃脸女修。
进门后,女修好奇地打量了一遍众人,冲着正观察着自己的辛云笑了一笑。
辛云正纳闷,就听得女修甜甜开口,“很高兴认识大家,我是本月替大师兄来教你们剑法的,我叫陶奕珍。哦对,我大师兄就是宗主亲传大弟子叶巍,他下个月会检查我的教学成果的,你们可要好好学啊!”
众人点头应是,陶奕珍又鼓励道,“其实基础剑式也不难,而且我们的剑招还很实用,只要你们不懈怠,每日练上一个时辰,肯定都能学会的。这样吧,我先演练一番,你们一看便知。”
她带着众人来到聆心阁外的广场上,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块大石头放下,“你们之中力气大的可以来试试抱起这块石头。”
一名身材粗壮的学子应声而出,“奕珍师姐,我愿一试。”
陶奕珍点头,那学子便走至大石头前,微微蹲下抱住大石,随即鼓胀着肌肉向上发力。
饶是他青筋暴起,石头也一动不动。
他松开手搓了搓,不服气地再次抱上去,石头仍然不动。
他挠了挠头,“这大石果然重得很!”说着退回了众学子中。
在他之后又有几名学子上前,大石未动丝毫。
花冉有心想试试,又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自己,看着大石微红着脸。
“冉姐姐,你想去就去吧。”辛云踮脚向花冉低语。
花冉再不犹豫,上前深吸一口气,稳稳扎定一个马步,伸出长臂抱紧大石,双腿上蹬,缓缓将大石抱离了地面。
*
众人看得惊诧非常。
“不愧是被峰主看中的人啊!你看刚才几个人,可是把大石毫无办法。”
花冉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今日这一手,又让人记起了她似乎是被齐峰主亲自挑中的。
花冉头一次感到如此吃力,她咬牙坚持了一盏茶时间后终于力竭,慢慢放下了大石。
“好!这位师妹可真厉害!”是陶奕珍的喝彩声。
花冉的脸一下烧红了,“多,多谢奕珍师姐夸赞。”
陶奕珍很是真诚,“师妹,我只是实话实说,这大石约莫有三四百斤,寻常练气期弟子也难以搬动,我看好你哦!”
花冉再次道谢,手脚发软轻飘飘走回了辛云身边。
“小云,我,我好像有气感了。”花冉俯身悄声向辛云说道。
花冉回想起来,刚刚搬动大石的时候,自己全身沉浸,心神都在大石上,不知为何就感受到了大石内部有一股气,又厚重又质朴,隐隐和她体内的某些东西有了共鸣。
就着这共鸣,她向上一抬,灵窍顿开,找了多日也未找到的灵气终于进入了经脉。
辛云定睛一看,花冉经脉中果然有了一线淡淡的青绿色气体,她欣喜道:“冉姐姐,这真是太好了!来,你先坐下休息。”
说着,她拽着花冉一并坐在了广场地面上。
她们身侧的袁紫琪、黄瑛等人一看便知花冉累得狠了,也往周围让了让,给她们留足了空位。
*
陶奕珍给了会儿时间让花冉休息,这才拔出腰间宝剑,“铮”的一声,宝剑出鞘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收起嘴角梨涡,神色端肃,持剑于胸前,先开脚抱剑做了个起手式。随即眼神一凝,弓腿沉腰,右手带剑挥出,剑尖直直对着大石刺去,大石被刺中的地方崩出几道裂纹。
陶奕珍一触即收,立刻变招,宝剑如长在她手上一般,或劈或砍,完全不受大石坚硬质地影响。
众人看得眼神发直,不时发出惊呼。
辛云越看越觉得古怪,一股熟悉的感觉就要涌出,却怎么也摸不到感觉的源头。
直到陶奕珍用剑一挑,那难以搬动的大石就这样被她用剑挑起,辛云这才恍然大悟。
怪道她觉得如此熟悉,原来她自己已经做了好几日的大石了!
陶奕珍又将剑法完整地演练了一遍,辛云愈发确定,这剑法跟无刃剑揍她的剑招相似无二。
*
两遍练完,大石已经裂成许多块,陶奕珍嘴角梨涡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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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我收了力,但你们日后若是步入练气期后期,使出这最基础的浮玉剑法也能碎裂大石。”
她收剑入鞘,又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堆书本和一大堆剑,示意众人领取。
辛云拿到书本,才知这是《浮玉剑谱》,翻开来,里面每页都画着一个小人舞剑的招式,另附有吐纳口诀,正是陶奕珍刚才演练的剑招。
她又拿起剑端详,拔剑一看,似乎是普通的铁剑。
“你们手中的剑谱不可外传,剑是尚玉城里买来的凡铁剑,若有损坏上报即可更换。日后,你们若成为外门弟子,宗门会视初选考核的成绩奖励黄品灵铁剑。若成为内门弟子且要做剑修,自有师长引领去寻本命剑。”
陶奕珍便是剑修,她虽爱惜剑,却也不要求师弟师妹们都爱惜剑,毕竟师弟师妹们以后也有可能成为器修或阵修。
辛云听得入神,她直觉自己是要做剑修了,起身看向黄瑛,“黄瑛师姐,你可知道黄品灵铁剑是何意?”
黄瑛的声音柔且稳,“嗯。天下法宝分为天地玄黄四品,每品又分十阶,若能拿到黄品十阶灵铁剑,剑招的威力能扩大一两分。”
“此外,特殊材料锻造的剑威力也不同,奕珍师姐的宝剑应是寒铁所造的玄品剑,你看那石缝中还残存有冰霜剑气。”
辛云、花冉等人都长了见识,这时陶奕珍让众人列队,一招一招带着众人演练起来。
两刻钟过去,陶奕珍教了起手式和两个基础剑招就叫停了。
“你们先把这几招练会,我之后每次再教两招,若六个基础招式学扎实了,后面的变招学起来就快了。”
辛云跟着学时总觉得身上隐隐作痛,身后的学子一挥剑,她就想跳着躲开,强忍着才站定了。此刻终于撑到大家自由练剑,当即找了个四处无人的地方,一心一意练了起来。
花冉有了些练武的底子,拿起剑使力一挥一刺,比起旁人软绵绵的架子颇多了几分威势。
袁紫琪家中开着武馆,虽父母一直拦着不让她学武,她私下还是把刀枪剑戟都偷着学了些,学这基础的剑招自是不在话下。
黄瑛早得了剑谱和凡铁剑,半年间也观摩过不少外门弟子练剑,此刻也舞得有模有样。
*
绿铃花响起叮铃铃的清脆声音,陶奕珍可爱的脸上梨涡又现,她笑着挥手与众学子道别,“大家回去后也要好好练习啊,下次我可会检查的哦。”
走之前,她又暗暗打量了辛云一眼。
听说这届弟子里出了个月余练气的天才,她早就想来看看,只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
恰逢大师兄叶巍接下宗门任务离了宗,她便顺势接下了暂代大师兄教导新学子们基础剑招的任务。
她一来就把辛云和传言中眉眼灵动的小姑娘对上了号,暗中看了好几遍。
此行收获不小,依她看好几个学子都有做剑修的资质。
辛云警惕性高得很,对旁人微弱的剑风也异常敏锐。
花冉剑法尚且稚嫩,但一举一动间隐隐有着大师兄沉稳刚劲的风范。
有个紫衣姑娘应是习过剑,身段剑招都无可指摘。
而那个筑基前期的女修黄瑛,看着似乎只是中规中矩。
14.入迷石阵
来之前,除了辛云,陶奕珍最感兴趣的就是以前的散修黄瑛,她觉得黄瑛的实力应该很强。
自己虽常年在宗门内修炼,不时也会接受宗门委托。
委托多数时候是在灵矿上——虽离宗门有些距离,但仍完全在宗门保护范围内。只在偶尔去到尚玉城边缘的妖兽森林外围时,才能窥到修真界残酷的一点痕迹。
没有宗门保护,散修生存艰难。许多宗门更是完全拒绝散修的加入,只接受从自己地盘上选中的凡人弟子。
浮玉宗对散修的态度就宽容很多,不论前尘过往,只要能通过问心考验,皆可加入浮玉宗,只是加入后需参加外门考试和内门试炼,才可成为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
听闻黄瑛会画符,符纸生意也做得不错,可能不适合练剑吧。
她的身影远去后,就有许多学子把剑一扔,席地而坐。
辛云仍然练得专注。
她早在发现剑招无比熟悉时,就开始畅想自己用着同样的剑招击败无刃剑的样子,一定是英姿飒爽,畅快无比!
无刃剑也会欲哭无泪吧!脑海里出现无刃剑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几乎要笑出声,意识到自己还在学剑,辛云压住笑意,沉浸到了剑招中去。
花冉不觉得多累,见辛云未停,也跟着继续练习。起初学武时,她常常觉得坚持不住,会以行气诀帮助调整状态,此时配合浮玉剑谱的吐纳口诀练剑,更觉轻松不少。
*
晚间,辛云回到洞府,兴致勃勃地拿着铁剑要挑战无刃剑。
无刃剑彬彬有礼地等着辛云做完了起手式,随即一挑一拍,铁剑脱手,震得辛云右手发麻,不得不继续以往的逃命模式。
练了几天,又逃了几天,辛云终于躺下开始思考。
怎样能赚取灵石呢?
想打败无刃剑看来为时尚早,赚取灵石的计划却迫在眉睫。
二十灵石到手不过十天,就已经所剩无几,可是她想买的东西,却有好多好多。
比如灵草药和菜蔬的种子。
比如养气丹、健体丹等日常可以食用的丹药。
比如耐磨的兽皮靴。
*
“黄瑛师姐,你可需要灵植吗?”辛云在山顶小集上又看见卖符纸的黄瑛。
关于赚灵石,辛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太好的办法。
目前她做不了宗门委托,若想接委托赚灵石,得等到五月下旬学完所有的基础课程之后。
此刻见到符纸,辛云灵光一闪,做符纸大概需要灵植吧?
黄瑛思忖片刻,果然想到了两种可以让辛云代采的灵植。
“汲蓝草和月漆花,这两种灵植都可以在东边玉朝峰北麓采到许多。汲蓝草两斤一个灵石,月漆花一斤一个灵石,你采多少我都收。”
想了想她又交待道:“不过你可得小心,这两种灵植触及金铁之物即会枯萎,且月漆花茎秆折断之时流出的乳白色汁液有毒,毒素累积会侵蚀经脉,届时还得吃解毒丹。”
这两种是做符纸常用的灵植,较难采摘,用量却大得很。若有人采来,黄瑛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用于符箓的修习与绘制。
辛云从芥子囊里掏出汇编一书,找到了这些灵植,便乖乖点头,“好,多谢师姐提醒。”
花冉闻言笑道:“小云,我帮你一起采吧。”
玉露草汁液浸染过的棉帕好用得很,花冉用着,总想再送辛云些什么,可又无甚可送,此时听到能帮辛云,也是高兴极了。
*
二人议定,说走就走,一个时辰后来到玉朝峰北麓,果然见到大片大片蓬勃的汲蓝草和月漆花。
看着汲蓝草带着蓝色脉络的叶片和茎秆,辛云扯了扯,没扯动。
辛云不服气,深吸一口气用力再扯。还是没扯动。
书中说汲蓝草茎秆极具韧性,根系紧抓土地,果然没错。
“小云,这就是汲蓝草?我来试试。”花冉气沉丹田,躬身抓住一把用力一拔,总算连根拔起一些。
“这草挺有劲儿啊!”花冉瞪大了眼。
辛云挠了挠头,“冉姐姐,汲蓝草我看来是拔不动了,我去采月漆花吧。”
“那你可要小心点儿啊。”花冉卷起衣袖,抿起嘴来决心大干一场。
“谢谢冉姐姐,我会注意的。”辛云走到月漆花丛中,盯着花细看。
汲蓝草大都齐膝高,月漆花却只到脚踝那般高,它有五瓣细长的月白色花瓣,茎秆嫩绿水灵。
不能用剑割,又不能用手掐,辛云托腮沉思,见到花冉拔完放到一旁的汲蓝草,脑海中忽然闪过阿姐用细绳把鸡蛋切成两半的画面。
用绳子切!
辛云把汲蓝草的茎秆撕成好几条,搓成绳子,用绳子圈住一小丛花,把绳子交叉,双手使劲一拉,花秆果真断了。
辛云咧开嘴,兴致勃勃开始切割起来。
二人一个拔一个切,都干得热火朝天。采得累了,辛云把灵植们往芥子囊里一装,和花冉就地一躺。
没休息多久,辛云就见到一股青绿之气如袅袅炊烟般冲向了天际,她站起身来定睛一看,那是山脚的方向。
*
辛云好奇心大起,“冉姐姐,我想去山脚看看。”
花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仍是爬起来附和道:“好呀,咱们一起去吧。”
辛云便循着青绿之气升起的方向带路,花冉紧随其后。
不多时,二人就走到了山脚。
不同于玉秀峰山脚土地平坦肥沃、芳草丰茂、景色怡人,这儿山石嶙峋,只有石缝间有些绿意。
这儿都是些石头杂草,各处的样子都差不多,若没有青绿之气指引,很快就会找不着方向。
辛云眼见青绿之气越来越淡,不由得有些心急,加快脚步后却被凸出的山石一绊,打了个趔趄,花冉急忙拉住她。
“小云,你在找什么?”
“唔,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这儿有个厉害的宝贝,大概在那边。”辛云指了指不远处。
花冉点头,牵住辛云,向着辛云指出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二人明明看准了路线,脚下却总不知从哪儿冒出些小石头,绊得二人连连改道。
好在那股青绿之气虽越来越淡,但一直都在。辛云紧紧盯着目标,总算和花冉到达了她看准的地方。
“就是...它了吧。”辛云看着青绿之气的源头,自己都有些怀疑。
花冉更是要趴着细看才能看清。
石缝间生着一蓬杂草。杂草中有一株草格外纤弱,草尖上生着一颗艳红的米粒大小的果子。便是这般小的果子,也压得草弯了腰。
遇事不决看汇编。辛云用神念在芥子囊中翻找一番,颇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被大堆灵植压住的布袋子。
唔,要是芥子囊里有分格就好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辛云小心翼翼避开布袋上被月漆花汁液染白的地方,拉开布袋找到了汇编。
没翻多久,辛云就找到了这株草的名字。
天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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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草娇弱,极难成活,成活后十年方结一果。
天心果虽小,炮制后却可以帮助低阶修士拓展经脉。
果然是宝贝!
花冉顿时摒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不小心吹死了珍贵的天心草。
辛云看完介绍,见天心果的采摘无甚忌讳,轻轻蹲下身去摘下了这粒天心果。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方圆一里内的大石迅速移动到辛云和花冉周边,将她们团团围住,便是最矮的大石,也快赶上花冉高了。
石头高低错落,排列杂乱,留出许多通道,如同迷宫一般。
*
二人正困惑时,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
“道友,此处的天心草是我十个月前发现的,当时它还未结果,我只能设下迷石阵。若你愿意交出天心果,我当指引你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王景瑜已卡在练气后期的阶段两年了,除去日常修炼外,他常在山中搜寻灵物。
找到天心草时自是欣喜,草虽看着弱小,但草身却已有九道纹路,不过一年便能结果。
王景瑜顺势设下迷石阵,这阵平日并不显眼,能不知不觉把人引到别处,且他在天心草周边还放了些贝珠。
阵法设下后,许久都没有动静,这日他却感知到天心草旁的贝珠被触动,立刻开启了阵法的完全形态,他一边通过贝珠与阵中人交流,一边赶往阵法所在地。
花冉已经用棉帕将天心果包了起来,闻言有些犹豫。
辛云毫不退让,“天心草不是你种的,天心果不是你采的,为何要给你?”
“就为你们自己走不出迷石阵。”王景瑜语气淡然。
辛云摇摇头,“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想爬上石顶看出口,便让花冉把自己抱了起来。哪知她变高,石头也变高,花冉高高举起她,她手脚并用,却怎么也攀不上去。
辛云和花冉只好先随便选个方向,试探着在石头间走出一步,再走出一步。
而后她们发现,每走一步,身边石头的方位都会变更一次。
二人走了一阵,便迷失了方向,再走一阵,却回到了天心草旁。
辛云纳闷儿,想着再试一次,她试图记住大石的样子和移动路线,可走出十来步之后,脑子里就成了一团乱麻。
试试剑法?
辛云让花冉避开些,拿出铁剑使起浮玉剑法。她想象着面前的大石是自己,而自己是无刃剑,辛云连劈带砍,一阵剑光之后,大石果然裂了几条缝。
但辛云的手也被震得酸软不已。
“你们还是放弃吧,我这迷石阵在外门至今无人可破。”
辛云看了看花冉,她是很想要天心果,但自己有辟谷丹自能支撑些日子,冉姐姐却只带着早上没吃完的一个馒头,怕是撑不了多久。
花冉看出辛云脸上的犹豫之色,挥手道:“小云,不用管我,我还不饿。我看这大石比奕珍师姐那日拿出来的大不了多少,我把它们挪开试试。”
说罢花冉双手按在了面前拦路的大石上,腰腿发力,手臂青筋暴起,果真将大石推开了些许。
花冉再接再厉,“我可以,我可以推动!”
大石又被她推开几步远。
王景瑜感觉到了阵法之中小小的变化,但他不以为意,“你们能推动这块大石,那下一块呢?再下一块呢?阵中的上百块大石,你们都能推动吗?”
辛云却急道:“冉姐姐,你要是还有力气,就继续推!”
15.破迷石阵
花冉不明所以,但她确实感觉体内还有些力气,咬牙继续使劲。
于是辛云又一次看到,大石内的一些青绿之气通过花冉的手掌被她吸入体内,在她肌肉骨骼间打转后缓缓进入到她的经脉之中。
等到大石内的青绿之气彻底消失,辛云将花冉引到另一块大石前。
花冉不知疲倦般推开一块又一块大石,迷石阵内的大石一块又一块失去灵气,等王景瑜赶到之时,已有数十块大石脱离了他的掌控。
王景瑜十分不解,即便外门有些练气期弟子有着一手好剑法,击碎几块大石之后也会脱力。
他设下的迷石阵能演变出上百种路径,几块石头失控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在外门怎么会有人能让几十块石头失控呢?
他声音干涩,“道,道友,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我进阶遇到瓶颈,这天心果于我大有用处,你们破阵想来也颇费精力,不如我们谈谈?”
辛云声音沉痛,“道友,也不是我故意抢夺,这果子天生地长,本就是我们摘的。更何况我修炼有误,若是吃不了这果子,可能下个月就会没命。”
王景瑜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辛云看了看花冉又道:“这样吧,这粒天心果我们是不会给你的,但我很擅长找灵植。若是你给阵法再注入灵气,我们可以合作寻找灵植,五五分成。”
花冉已经沉浸在推开大石的过程里。
她起初会疑惑自己怎么还没有脱力,随着石头越推越多,经脉中汇集的灵气也越来越多,她似乎越来越有劲儿。
只要她想推开,她就能推开!
没多久,花冉就静下心来,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了上面。
王景瑜见过困在阵中乱走一气的,见过破口大骂的,见过以剑击石的,更见过服软的,却是头一次见到主动提出要给阵中再加些灵气的。
他满脑子都是疑惑。
*
山脚的灵气没有山顶浓郁,更比不上润心台,但迷石阵中的大石凝聚了灵气,又能被花冉吸收,真是再好不过的修炼机会。
眼看花冉推开大石的速度越来越快,辛云又道:“道友,你的阵我们肯定能破,届时你什么也拿不到。我直觉准运气好,找到这枚果子也非偶然,若是我们合作,你绝不会吃亏。”
王景瑜在思考,阵中失控的大石已多达七十之数,他终于下定决心,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希望你真能找到更多果子。”
于是剩下的大石灵气浓郁了些。
花冉感到一丝阻滞,但她不着急,在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和面前的这块大石。
手掌早已被大石粗粝的表面磨得鲜血直流,平举的手臂也早已麻木,屈膝蹲着的腿在打颤。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一定会推开这块大石!
大石又被缓缓推动了。
“多来些多来些!”辛云见花冉已经入定,剩下的大石又越来越少,不由得有些心急。
王景瑜额上沁出汗珠,他逼迫着自己输出更多的灵气到阵中,一时分不清是阵中的人更费力还是自己更费力。
带着灵气的大石只剩下十块了!
辛云连连催促,“道友,加把劲儿!再来些!出去以后我也会全力助你的!”
王景瑜不语,只是一味地从自己身上压榨出更多的灵气。
最后一块!
花冉感觉这块石头格外顽固,她推着大石,大石也推着她,双方僵持许久。
辛云忙给阵主鼓劲,“道友,坚持住!你一定可以的!”
终于,花冉经脉里的灵气只差最后一点就能行过一周,王景瑜体内的灵气也即将用尽。
王景瑜发狠逼出最后一丝灵气,花冉感觉到阻力变大,不由得也使出全力。
砰!
大石被花冉完全推倒,溅起满地尘灰。
一片尘烟缭绕。
王景瑜缓缓倒下。
辛云连忙上前,“冉姐姐!你没事吧?”
王景瑜:?
花冉仍举着双手,满脸怔然。
*
过了会儿,花冉才醒神,又是觉得手掌火辣辣地疼,又是觉得腿脚酸软,辛云连忙扶着她找了片草多的地方躺下。
王景瑜也吸收回了一点灵气,慢慢地走过来。
“冉姐姐,太好啦!你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了!”辛云扬起大大的笑脸,又对走来的王景瑜道:“这位道友,真是感激你!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王景瑜。”王景瑜在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坐下,脸上神色淡然,心中却颇不平静。
他先是一喜。
自己卡住两年的境界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再是一惊。
眼前这长手长腿、破了自己迷石阵的女孩才刚刚引气入体?
不对,若是新来的弟子,入宗应该没多久吧,这就已经引气入体了?
新来的弟子这般厉害了?
花冉脸上的迷茫之色非常明显,“啊?我,我引气入体了?”
辛云笑道,“咱们一会儿去找映真师姐确定。”
见王景瑜没再出声,辛云道:“王师兄,我叫辛云,是刚进宗的弟子。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后日巳时,我们来这儿合作找灵植如何?”
王景瑜点点头。
辛云终于放下心来,双眼的刺痛也越来越剧烈,再难强忍住,她不得不紧紧闭上了眼眸。
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冉姐姐,我有些困,先睡一会再走。”
花冉忙道:“好啊,小云,你放心睡吧。”
*
辛云这一觉睡了许久,花冉饿得恨不能啃草根时,她终于醒了过来。
“唔,冉姐姐,我们去找映真师姐吧。”
二人回到静心堂,通过范大婶联络上了映真。
不一会儿,映真就到了,辛云赶紧拉着花冉迎上去,“映真师姐,麻烦你看看冉姐姐是不是已经引气入体成功了?”
映真沉吟着,看不出个所以然,又拿出身份玉牌求助齐真人。
齐真人来得又快又急,见众人都盯着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把手里的酒杯收了起来,喜道:“听说花冉引气入体了?来来来,你在此处运气让我看看。”
花冉老老实实运气行了一个周天。
齐真人抚须大笑道:“哈哈哈,果然不错!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苗子!映真啊,你带两位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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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去领月例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急匆匆要去找宗主炫耀自己能收到两位好徒弟,突然想起什么,又蓦然转身。
“映真啊,我去找你师姑商量商量,明日先上我们的炼器课,下次再上她们的阵法课!你明日可要好好带师妹们入门。”
说完他就不见了。
映真强忍着笑,知道师父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又要被师姑骂了。
收笑后,她拿出飞舟,带着辛云和花冉去玉夕峰太初阁登记,这样她们每月都可以自行来领取灵石。
刚领到灵石,花冉就在阁内买了两瓶辟谷丹,她接连吃了三颗,这才感觉腹中叫嚣着的饥饿感受被丹丸抚平。
吃饱后,花冉想起什么事儿,她掏出棉帕拿出天心果递给辛云。
辛云正头疼不知该找谁炮制这果子,映真便开口道:“你们能找到天心果倒是不易,师父他会炮制方法,肯定乐意帮你们。”
辛云看了看花冉,花冉忙道:“小云,这果子是你找到的,就该归你,你想如何处置都行。”
辛云确实很需要天心果,她将花冉的好意记在心里,把果子交给映真,“映真师姐,真是多有麻烦了。”
映真看着小姑娘微红的脸笑了笑,“微末小事,不必挂怀。”
*
翌日,映真带众学子开始学习炼器的基础课程。
上课前,她先当众拿出一把润心台钥匙交给花冉,这才发了书籍,缓缓讲起课来。
辛云双眼还在隐隐作痛,花冉也是困得哈欠连天,二人勉力支起精神听一会儿,撑不住了又偷偷打个盹儿,映真的那些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映真看得明白,暗道师父真是弄巧成拙。讲完课后她把炮制好的天心果递给辛云,在众学子敬畏的目光中离开了。
“原以为剑术就是最难的了,没想到铭文就如天书一般,更是难上加难。”
“映真师姐能记住这么复杂的铭文,心性实在是上佳,难怪未见她动过怒。”
“剑招我练着累,铭文我看着累,还好还有阵法可以学,我看我以后做个阵修也不错。”
辛云和花冉在这些议论声中倒头就睡,直到要上润心台才醒来。
修炼之前,辛云吃下天心果。
果子的效用立竿见影,辛云引气入体时,察觉经脉似比往日宽阔些,她当即引了更多的灵气,一遍遍轮回运转着。
齐真人拉过修炼结束的辛云,目露赞许,语气亲切,“小丫头,你的天赋之高,老夫平生未遇。你刚刚步入了练气中期,我看你进内门是板上钉钉。若以后拜我为师,我定会好好教导你。对了,上午的炼器基础可有疑惑?”
辛云回忆起来,刚才修炼时,确实感觉心神一荡,之后引气入体要轻松很多,体内的灵气也充盈许多,原来这就是进阶了。
她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得齐真人问炼器基础,关于那个,脑子里实在找不到半点记忆。辛云只能硬着头皮道,“呵呵,多谢齐真人,我没有什么疑惑。”
她也算说了大实话,一个脑袋空空的人,确实很难产生疑惑。因此她的表情格外真挚。
齐真人也便没有怀疑,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16.想制灵石
转眼就是和王景瑜约定一起采灵植的日子。
辛云和花冉先在小集后把汲蓝草和月漆花卖给黄瑛,汲蓝草卖了十个灵石,月漆花卖了十二个灵石。
花冉声称自己是帮着辛云采集的,不肯要灵石,辛云强塞给了她,“冉姐姐,我采月漆花时就用了汲蓝草,你已经帮到我很多了。更别说天心果,要是没有你,我也保不住,我今天若是找到什么有用的灵植,你也得拿上一些。”
花冉拗不过辛云,自己的辟谷丹消耗又快得很,只好接受了。
二人刚走到迷石阵周边就看见了王景瑜。
三人先在迷石阵周边搜寻一番,又到了几个王景瑜常去的能发现灵植的地点。
“你看看,大概在这一片。”王景瑜指着一片树丛说道。
他满心惊诧,原以为辛云拿到天心果不过是误打误撞,没想到这女孩真的有几分本事,或者说真的运气很好。
只要他指出一片可能有灵植的大概范围,辛云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总能发现一两株藏得严实的灵植。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得辛云叫道:“冉姐姐,快来帮帮我!这里有一株络竹。”
大半个时辰过去,辛云又感觉到双眼隐痛,忙就地一瘫,感叹道:“王师兄,我的运气已差不多用光了,下次再找吧。”
花冉已在辛云往地上坐的瞬间理解了她的意图,躺得比辛云还快。
见王景瑜没有反对,辛云拍板道:“那咱们五日后巳时在此处见。”
说完辛云就清点起了今天的成果,她们共采到了六株灵植,这些虽都比不上天心果那么珍贵,却也各有益处。
有些太小的或是能以后能结果的,王景瑜设了简单的阵法作了记号,留待日后采摘。
“王师兄,按照约定,给你三株。”辛云拿出三株灵植递给王景瑜,王景瑜收下就告辞了。
“冉姐姐,这是你的。”辛云又拿出两株。
花冉又是一番推拒,“小云,这些都是你找到的,我又没出什么力。”
“嘻嘻,冉姐姐,你若是不收,我就想办法把天心果吐出来,掰给你一半儿。”辛云说得煞有介事。
花冉连忙起身阻止辛云,见到她脸上促狭的笑意,一时也是无奈。
“之后我们一起找到的东西再平分,今日你就收着吧。”辛云把灵植塞到了花冉手中。
剩下一株络竹,辛云随手扔进芥子囊中。
二人休息了会儿,又去采了些汲蓝草和月漆花,这才回到玉秀峰。
*
没过几天就是第一节阵法基础课,来教导学子们的是位不苟言笑的严师兄。阵法课程干干巴巴,严师兄讲话更是干干巴巴,听得许多学子眼冒金星。
辛云和花冉这回本不太困,可听着听着,上眼皮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跟下眼皮相聚,饶是二人毅力惊人,强撑着听了些,也没学进去多少。
那位声称要做阵修的仁兄接触到阵法基础,发现自己需要学会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推演,以及五十个阵图的结构和计算时,迅速傻眼,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阵法好像是最难的。”
第二日仍是和王景瑜一起采灵植。
辛云看着正在设置阵法的王景瑜和一旁百无聊赖用手指拨弄草玩儿的花冉,脑子里灵光一闪。
待王景瑜布完阵,辛云忙凑上去,喜笑颜开道:“王师兄,我想到了一个可以制灵石的法子!”
王景瑜一头雾水。
辛云又道:“你还记得那迷石阵吗?”
王景瑜:何止记得,可以说是永生难忘。
辛云压根儿没管王景瑜记不记得,兴致勃勃继续道:“当时你可以通过阵法向阵中的石头输送灵气,若是多输一些,再想办法把石头打碎,那我们岂不是就可以源源不断生产灵石了?”
王景瑜乍一听就摇了摇头,“不行的,我的灵力有限。即便是筑基期修士,将全身灵气全部输到一块大石头上,也远不及灵石的灵气浓度。”
辛云亮晶晶的眼眸一下子就黯淡了,看来自己还是过于异想天开,想要拥有怎么也用不完的灵石真是难如登天。
还是脚踏实地,从一块一块的灵石挣起吧。
*
“唔,这次的汲蓝草正好八斤,月漆花五斤多一点儿,不过上次月漆花不足称,这次只能算你五斤,可行?”黄瑛称过两种灵植,看向辛云。
辛云点点头。
“怎么这里面还有两株素蕊兰?之前的络竹也是,我若是未发现,你不就吃亏了?”黄瑛无奈地把素蕊兰还给辛云。
辛云尴尬一笑,“黄瑛师姐,多谢提醒。”
辛云怎么总能带着一两株贵重些的灵植?黄瑛大感好奇。
辛云便道自己和花冉最近在和王景瑜合作找灵植,可能是运气好吧,自己总能发现一些别人找不到的灵植。
黄瑛看着辛云,眼神越来越亮,一向淡淡的笑意也扩大了几分,直看得辛云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她终于开口,“小云,我这儿有桩大生意要做,你要不要加入?”
原来每年五月初,在尚玉城和青阳城交界处都会举办一次五月集,许多修士都会在五月集上交易,这正是做买卖的好时机。
黄瑛想做出一种更易催动的符纸,用这种符纸绘制的符箓能节省修士用符时所用的灵气,即便省得不算多,对于练气期甚至筑基期的修士也很可贵了。
黄瑛可以预见到这种符纸一定能大卖,却苦于缺少烈火草,始终未能做成。
眼看着还有四十来日就到五月集了,她一直在为这事儿发愁,此时听闻辛云有发现稀有灵植的能力,大为高兴。
辛云有些意动,发现寻这种灵植要出宗门时又有些犹豫。
“咱们也不是即刻就走。我看你剑法练得不错,等咱们把六招基础剑招学完,你我再外出历练,正好可以精进剑法。而且在妖兽森林最外围就有烈火草生长,那儿常年都有来来往往的修士们,几乎不会有妖兽出没。”
“你若能助我找到烈火草,我负责制作和售卖符纸,咱们三七分成,我向你保证,你至少能拿到六百个下等灵石。”
六百个下等灵石?辛云听得晕晕乎乎的,立刻就同意了。
*
辛云、花冉又同王景瑜找了两次灵植,把玉秀峰和左右两座山峰上稍稀有些的灵植都采了个遍,听得许多同修议论最近灵植难找,一致决定见好就收。
王景瑜没成想自己这阵子还能因祸得福,因沉迷计算而时时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些,开心地和二人告别。
花冉倒是略有些惆怅,她拿到手的灵植,能直接吃的她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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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这些实打实的灵物的饱腹感,比起辟谷丹来要舒服得多。可万一有人因为采不到灵植来找她们的麻烦,花冉只是稍稍一想,便觉得难以接受。
“没事的,冉姐姐,听黄瑛师姐说五月会有大集市,我之后肯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赚灵石,我们就能直接去买灵蔬灵果吃啦,说不定还能吃到肉呢,嘿嘿。”辛云拉住花冉的手安慰。
“嗯,小云,我相信你!”花冉回握住辛云的手,发现辛云露出了一小截手臂。
花冉上下打量一番辛云,喜道:“小云。你长个子啦!”
“真的吗?”辛云惊喜地跳起来。她仰着头看了看花冉,总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可按照花冉说的看了看衣袖和裤腿,自己真的长高了!
“哈哈哈哈,太好啦!”辛云清脆的笑声彻底驱散了花冉的那一点惆怅。
*
没过几天,陶奕珍教完了六招基础剑式,对众人再三嘱咐道:“下一次的剑法课,大师兄就要来看你们学得如何了。你们回去后一定要多加修炼,在大师兄面前好好表现,实在不成的也要练出个囫囵样子,至少不能让我颜面扫地吧。”
不少人被炼器课和阵法课打击过以后,觉得练剑虽累却不费脑子,还是想精研剑法的,陶奕珍性子又活泼些,有什么问题她总会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你,学子们大都挺喜欢这位小师姐,此刻也都大声回应了。
“陶师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辛云大感好奇,她觉得奕珍师姐的剑法就已经很好了,师姐言语之中对大师兄都颇为敬重,不知大师兄的剑法会有多好。
不过不管有多好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回洞府以后和无刃剑的比试。
虽然她在无刃剑剑下能躲过的招数越来越多,偶尔也能和无刃剑正面交锋几招,但总得来说她还是被揍得很惨——光看她种了好多回的透骨草就知道了。
辛云其实很高兴。倒不是喜欢挨揍,主要是她能感觉到自己进步得越来越快,再怎么说,跟无刃剑学到的本事总是实打实的,在宗内无人处挨揍总比出了宗门后被别人揍要好多了。
当然,要是能在哪里都不挨揍,那真是好上加好。
回到洞府,辛云照例和无刃剑对战一个时辰。
她握紧铁剑,将基础的六招完完整整打了几遍,无刃剑也格外配合她,不断重复着那几式给她喂招,直到她舞得越来越纯熟,无刃剑猛得变换了招式。
辛云若有所感,无刃剑好像是想教自己。
辛云手中的铁剑也跟着无刃剑变换了招式。
无刃剑果然很满意,又自顾自地演练了几招。
辛云脑中的剑谱与无刃剑的招式渐渐重合,她持着铁剑勉力跟着练了起来。
还不到一个时辰,辛云已经掌握了大致的剑招,她又从第一式开始出招,和无刃剑对打起来。
就在出完最后一招之时,辛云瞅准一个空挡,在无刃剑的剑招将变未变之际,左手一挥一握,死死抓住了无刃剑。
无刃剑一愣,安静地呆在了辛云手上。
“哈哈哈,这回你打不了我了吧!”辛云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身上的疼痛全部被她抛诸脑后。
无刃剑垂下剑身,似乎在无奈叹气。
从这天之后,辛云手上的剑就换成了无刃剑。
17.初次离宗
“小云,给。”
辛云要跟着黄瑛一起离宗之前,花冉紧赶慢赶终于制好了一身天青色云纹束身衣袍。
制作外袍和中衣中裤的布料针线都是花冉在小集上买的。
中衣中裤用柔软的白色细棉布缝制而成,制成外袍的天青色绸缎更是花冉一眼就看中的。
花冉想着辛云如今的身高,将外袍做成了斜襟的式样。她裁剪得修身利落,又在领口、袖口和襟边绣上了白色祥云纹饰,做好的衣裳果然清新又飘逸。光是看着衣裳,她都能想象出小云穿上以后灵巧可爱的样子。
“小云,你出门在外,一定要万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你带的辟谷丹够吗?我这儿还有一些。”
辛云抱住花冉,感受着花冉真切的关怀和温暖的怀抱,眼眶微湿。
“冉姐姐,谢谢你!东西我都带够了,我们还买了联络玉牌,有紧急情况会联系映真师姐的。这块你拿着,用自己或灵石的灵气催动它,就能在上面写字,与我通信啦!”
花冉便接过了辛云递过来的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玉牌。
辛云穿着花冉给她做的新衣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黄瑛走到了藏玉庄。
黄瑛好笑道:“我们约莫三四日就能回来了。”
辛云挺惆怅,“嗯,不过这是我进宗以来第一次和冉姐姐分开,我给她写封短信试试。”
她记得黄瑛师姐说过,出宗后吸收灵气没有在宗内这般容易,自身灵气能不用就不用。
辛云找出专门和花冉联络的那块玉牌,抚摸着玉牌上的花朵璎珞,用灵石催动了玉牌。
“冉姐姐,我到藏玉庄啦。”
花冉正好奇地盯着玉牌看,见玉牌微微发亮,忙催动了玉牌,玉牌上缓缓显现出一句话。
花冉惊叹不已,立即回复道:“真好,一路平安!”
*
“哈哈哈,冉姐姐收到啦!这玉牌真好用。”
辛云和黄瑛走到藏玉庄行远堂,黄瑛拿出六块灵石递给堂内的大婶,二人被领到院内一处传送阵前。
大婶念过法诀后,辛云只觉得整个人一轻,紧接着又一重,转眼间她就踏在了另一处后院的青砖石上。
辛云打量片刻,发现这里是她和花冉初进浮玉宗时到过的那处宅院。
她忍不住又给花冉发了一条,“冉姐姐,我到尚玉城里的宗门宅邸啦。”
没等多久,玉牌上就冒出好快二字。
等辛云跨出浮玉宗的大门,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的商贩、鳞次栉比的店铺,眼花缭乱的同时更是不忘给花冉发送着一条条的消息。
“哇,冉姐姐,尚玉城好繁华呀,下次我带你出来玩!”
“冉姐姐,街边有许多卖珠钗首饰的铺子,你有没有想要的呀?”
“冉姐姐!这家八味坊外面竟然排着长队,想来坊内食物很是美味!我们以后来尝一尝应该也不损修行吧?”
黄瑛看辛云一边四处看着热闹,一边用手快速在联络玉牌上写写画画,脖子和手指都几乎出现了残影,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辛云,这联络玉牌还是比较耗费灵气的。”
果然,黄瑛话音刚落,辛云手中的玉牌就不亮了。
辛云沉默。辛云不解。辛云震惊。
她之前就担心一块灵石的灵气用完后,她会在大街上当街翻找芥子囊耽误行程,所以备好了五块灵石放在衣兜里,她只发了五句话,五块灵石的灵气就都用完了?
她不死心地掏出灵石,五块灵石果真全都暗淡无光。想起自己能看见灵气的事还不好暴露,她又捏了个诀试着吸收灵气,随即沮丧道:“果真吸不出灵气了,这也太费灵石了吧。”
辛云最后还是翻找了一番芥子囊,又找出五块灵石,谨慎地给花冉发了条消息。
“冉姐姐,这个太费灵气了,以后我有重要的事再告诉你。”
花冉轻轻叹了口气,她正不知道怎么回复辛云那么多消息,此刻收到这条消息之后如释重负,回复了一个“好”字。
辛云念念不舍地收起了系着花朵缨络的玉牌,跟黄瑛来到了一处车马行。
掌柜的看二人通身气度不凡,热情地上来招揽道:“二位小姐可是要租马车?咱们店里有上好的马车,正配得上二位的身份。”
黄瑛气定神闲问道:“马车用最快的,只是我二人想去尚玉城东北边界处的妖兽森林,不知价钱几何?”
掌柜的为难道:“我们只能把顾客送到尚玉城边界。此去二百里,用最好的马拉车只需两个时辰,十块灵石即可。但若是想再往妖兽森林里走,就要再去镖局雇上镖队,这也只能送到森林最外围。”
黄瑛故作迟疑,半晌儿无奈摇头道:“罢了,那就只送到边界,过三日,我们还要回返,您让马车未时初到边界接上我们,往返十八灵石如何?”
掌柜的沉吟片刻便应了,黄瑛先付了九个灵石,掌柜的忙叫上伙计拉了最好的马车载上二人启程。
马车疾驰起来,辛云坐在车内,看着飞速倒退的铺子,震惊不已。当日逃难去青阳城,村人走了四五日都没走到二百里地,这马车竟然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马车内甚是宽敞,黄瑛意味深长道:“辛云,你现在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等下了马车怕是会累些。”
辛云不解,但想了想黄瑛师姐的话向来有用,闭上眼睛在马车轻微的颠簸中睡着了。
辛云是被黄瑛叫醒的,她懵懵然下了马车,就见马车毫不停顿掉头回转去了,扬起的尘土好生呛人。
辛云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可是冉姐姐好不容易给她做好的新衣服呢!
二人一个拍着灰尘,一个掏出丝帕捂住了口鼻,又赶紧离下车地远了些。
这儿是一片荒野,人迹罕至,黄瑛拿出两张疾速符,“要进森林还得走五十里,你贴上疾速符以后跟紧我,约莫跑半个时辰就到了。”
辛云暗暗咋舌,这么算起来,贴上疾速符的自己跑起来岂不是跟最好的马一样快?
不对,我怎么能跟马比呢?
辛云晃了晃头,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接过符纸点头。
黄瑛捏诀催动符纸,辛云立刻感觉到腿脚不怎么听自己使唤地飞速前进起来。她提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方向,努力跟住了黄瑛,没过多久就觉得疲累不已。
可她根本停不下来,只能任凭疲累的感受渐渐被麻木取代。
*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进到妖兽森林外围,她们路过了几拨修士,修士们都见怪不怪,自顾自地赶路。
等到符纸失效脱落,辛云来不及打量周边环境,学着花冉常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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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势,直接把自己往地上一摊。
黄瑛也靠着大树大口大口喘着气,恢复些许后,她又拿出一瓶回灵丹。自己吃了一粒,调息片刻,便行走自如了。
她走到辛云身边递给她一粒,“疾速符能让修士日行千里,但会消耗修士体内的灵气,你吃下回灵丹打坐片刻应能恢复。”
辛云咽下回灵丹,强行把自己的上半身从地上拔起来,调整成打坐的姿势修炼了一炷香时间,果然又能活蹦乱跳到处走走看看了。
辛云记得,烈火草只有手指般高,除去草尖有一点红外,通体碧绿,很是难找。
黄瑛一直在收集关于烈火草的消息,听闻曾经有修士偶然间得到过一簇,地点正是在妖兽森林外围的灌木丛里。
辛云便专门挑着灌木丛仔细搜寻。
“玄金草,曼青藤,星石花,姬露藻,华盖菌......辛云,你果然很擅长找灵植。”黄瑛一一按照正确的采摘方法把这些灵植收入囊中,一边摸着下巴思考着。
若是实在找不到烈火草,倒卖这些灵植也是笔不错的生意啊。
辛云嘻嘻一笑,宗门内的山上不知被师姐师兄们反反复复找过多少遍,她尚且能找到许多漏网之鱼,更何况这资源丰富的妖兽森林外围呢。
辛云又找到一堆灵植后,天色渐晚,黄瑛拉住还想前行的辛云。
“辛云,今日我们收获了十八棵灵植,已经很多了。妖兽森林夜间不如白天安全,我们找个开阔些的地方,早些休息吧。”
辛云便停住脚步,转身和黄瑛一起找了片邻近水源的开阔地。
看到黄瑛师姐又拿出一间小木屋放在地上,辛云已经神色不改。
从自己找到第一棵玄金草却不知如何采摘开始,黄瑛师姐就开始不停地拿出对应的工具,像是天蚕丝手套、寒冰小刀、金丝木匣,直看得辛云目瞪口呆。
辛云索性只管去找灵植,二人便议定了一个找一个摘,五五分成。
不管黄瑛师姐再拿出什么东西辛云都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不对。
黄瑛师姐怎么拿出了好几十个纹样不一的芥子囊啊?
“之前摘得急,这些工具和灵植我再分类整理一下。”
辛云恍然大悟,黄瑛师姐真是爱整理啊。
难怪自己想用什么东西总得翻找半天,黄瑛师姐却能说用什么就拿什么呢。
*
木屋在地上变大,内有两张木床,二人一人一张。黄瑛施了个去尘术,辛云顿时感觉浑身都变得清爽起来,她看向黄瑛,满眼都是亮晶晶的渴望。
黄瑛一下就看懂了,轻轻笑了笑,“这个术法很常见,只是对修士掌控灵气的要求比较高,需得多加练习,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辛云忙不迭点头。
黄瑛教完口诀、施术手势和要点就研究灵植的炮制之法去了,直到夜色渐沉,她准备入睡之前,才发现整个木屋都已经一尘不染了。
辛云意犹未尽,“真有趣!黄瑛师姐,你还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清洁啊?”
见黄瑛摇头,她遗憾道:“好吧。黄瑛师姐,晚安。”
说完晚安不一定要睡觉。
辛云找出花朵玉牌和两个灵石,她有好多话想跟冉姐姐说,但是,先让她想想怎么能尽量省略成两句话吧。
18.花冉遇猪
花冉的玉牌亮了。
她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不会是小云来查课业了吧?
今日辛云出宗后,她先是有些担忧,但见辛云传来的消息都不错,她慢慢放下了担心。
每日都跟着辛云一起努力修炼,虽然也快乐,但还是少了点什么。
今日她才悟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躺在床上超过半日了!
辛云留下的课业只说要在她回来之时完成,没说每日都要做。那今日就美美地从中午躺到明日吧!
花冉躺在床上,只觉得快乐无比。
之前有多快乐,此刻看到玉牌的亮光就有多后悔。
花冉啊花冉,怎么小云一走,你就堕落了?明日,明日一定要好好用功!
花冉给自己打完气,终于鼓起勇气查看了玉牌。
“今天坐马车,赶路,找灵植都很顺利,烈火草还未找到。”
“冉姐姐,别忘了继续学那本道法书啊。”
花冉心虚地回复了一个好。
待到了第二日,花冉又想到,要学的那本书只剩十页了,小云两日后才回来,再休息一天,之后每天学五页,也轻松得很!
唔,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休息了,休息两天不算什么。
*
花冉躺着的时候,辛云和黄瑛又采到二十来棵灵植,与前一日不同的是,辛云路过的灌木丛的每一片叶子,都干净得发亮。
施去尘术,擦拭叶片,吸收灵气——妖兽森林外围的灵气虽比宗门山顶稀薄很多,却也聊胜于无。
辛云乐此不疲。
又是充实的一日,只是二人依然没有发现烈火草的痕迹。
“冉姐姐,今日又找到好多灵植。还看到了毛茸茸的兔子和圆滚滚的鸟。”
“书里若是有学不懂的,可以先记录下来,等我回来我们一并去请教齐真人。”
花冉深深呼吸几次,催动玉牌飞速扫了眼辛云的消息,见没有什么异常,赶紧画了个好发过去。
随即她把玉牌往枕边一扔,拉过被子蒙住头,心里都是悔恨的泪水。
花冉啊花冉,小云在外面那么努力,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呢!明日,明日就把十页书全部看完!
*
“冉姐姐一定很想我吧。”辛云看着刚发出去不久的消息很快就有回音,不由得托腮感叹了一句。
黄瑛发出一声轻笑,“你这么活泼可爱,她想你也是应当。”
辛云坦然接受了这句打趣,冲黄瑛甜甜一笑。
灵秀的少女颊边梨涡一现,亮晶晶的眼眸成了弯月。
果然活泼可爱,黄瑛再次肯定。
第三日。
在辛云和黄瑛继续努力寻找烈火草时,花冉在和道法书作斗争。
怎么书上的字她好不容易能认识大半了,连在一起她却看不懂啊?
磕磕绊绊看了大半页,花冉只觉得头晕眼花,想要吃粒辟谷丹缓解一下。
我还剩几粒辟谷丹呢?花冉拿出丹药瓶往手心倒了一下。
居然是零?!
花冉不死心地把药瓶整个儿翻转过来,往手上磕了磕。
还是什么都没有。
花冉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我是想好好学习的,可辟谷丹没了,我得去买辟谷丹。
非常合理,买完再继续学吧。
她欢快地冲出了屋子。
*
平日里不觉得,今日怎么觉得山上的风光这么好?
粉白的杏花开满了枝头,热烈的杜鹃迎风开放,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连山上最常见的石头都好似更漂亮了些。
花冉边走边玩,半个时辰才走了一小段路。
这条小路边上的草怎么倒了一些?路上怎么还有些掉落的小树枝?
花冉好奇心一起,就沿着小路走了上去。
走过两刻钟,她停下脚步。
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不远处正在撞着一棵大树的。
“猪?”
花冉话音刚落,黑乎乎的野猪就停下撞击,向她看了过来。野猪的眼里,似乎还闪着诡异的光。
花冉一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想逃跑,又担心惊扰了野猪。
她只好试着慢慢后退,哪知野猪在她迈出脚的瞬间就飞速向她冲了过来。
花冉忙从芥子囊中拿出铁剑,做出防卫的姿势。
她刚摆好姿势,野猪就冲至眼前,花冉下意识拿剑横在面前一挡,野猪却转了个急弯。
花冉:?
野猪站定后,哼哼着走到花冉身后,用身体轻轻撞了撞花冉。
花冉:??
野猪急得绕着花冉转了两圈,又走到花冉身后用了劲儿撞了撞她,把花冉撞得一趔趄。
花冉突然间福至心灵:“你是想让我往前走?”
野猪连连点头。
见野猪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花冉向前走了一步。
野猪又轻轻撞了撞她。
花冉便一直向前走,刚到大树下,野猪就叼住了她的衣裳,示意她停下。
花冉看着地上掉落的稀稀拉拉的树枝,和挂了满树的桑葚样子的果实,懂了。
“你想让我帮你摘果子?”花冉没想过野猪竟然可以这么聪明。
野猪忙吐了她的衣裳,上下点头。
同为天下饿肚人,额,甭管是不是人,花冉还是挺能理解野猪的。
下一刻,花冉就卷起袖子上了树。
她摘下许多缀满了果子的树枝往下丢。
野猪高兴地直哼哼。
但它没有直接开吃,直等到花冉下了树,它已经把树枝拱作了两堆。
花冉好奇地看着野猪,又被野猪拉到较小的一堆树枝前。
“哼哼。”野猪朝她叫了两声,就走到较大的那堆树枝前大嚼起来。
花冉陷入了纠结。
她依稀记得门规里面有一条。
不得食用不明灵物。
这果子看着像桑葚,闻着也像桑葚,但她无法完全确定这就是桑葚。
野猪吃得沉醉,花冉闻着果子破裂后迸发出来的愈发香甜的气味,咽了咽口水,肚子适时地咕噜起来。
野猪听见响声,抬起头来看了看花冉,疑惑地歪了歪头。
似乎在问她怎么不吃。
额,这东西,大概应该可能估计,就是桑葚吧!
再者说了,野猪这么聪明,不能害我吧?
再再者说了,野猪能吃的,我也能吃吧?
做好了心理建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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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又卷起放下不久的袖子,甩开膀子大吃起来。
静谧温暖的下午,茂密的大树下,一人一猪对着两堆果子,吃得欢实极了。
*
映真赶到时,看到的正是一人一猪躺在树下睡觉的画面。
“珠珠!”映真难得有了点情绪。
野猪一叫就醒,亲昵地迎向映真,不停用身体撞着她。
花冉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见是映真师姐,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映真又好气又好笑,“你俩偷吃桑玉果,罪证确凿,还藏什么藏。”
花冉放下被染得紫红的手,露出吃得紫红的嘴,脸色也红红,“映真师姐,我,我以为这是桑葚。”
映真忍俊不禁,掏出一块帕子走向花冉:“唉,都怨我,总是纵着珠珠,她都要无法无天了。她没吓着你吧?”
花冉看着一直围着映真卖乖讨好的野猪,有些悟了,“映真师姐,猪,猪是你养的?”
映真走到了树下,把帕子递给花冉,“正是。此帕有清洁之效,你擦擦吧。说来还有些丢脸,十一年前,珠珠还是头小猪崽,不知怎么迷了路遇上了我。我看她可怜又可爱,就将她养了起来。”
珠珠野猪闻言,用脸在映真身上蹭了蹭。
“边儿去,都是黑乎乎的桑玉果汁,蹭脏了还不是我收拾。”映真推了推珠珠,珠珠又粘了回来,映真只好作罢,“她一直找不到家,我就一直养着她,哪知只过了大半年,她就长成了好大一个,哦,一头猪。”
“我怕有人捉了她去吃,就让她自个儿藏好。结果她总爱出去吃喝玩乐。有次正好遇上了几个师弟,她冲上去,吓得人家满山跑,她还以为是在跟她玩。那天的情况怎么说呢,只能说浮玉宗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珠珠快乐地哼哼了几声,似乎引以为傲。
“结果当然是被长老们发现了。虽然宗门大乱,但当时门规里也没提不能养野猪。我给师弟们赔礼道歉后,就算揭过了这一茬儿。”
“师父看她聪慧,还知道不能伤人,就允许我继续养着她。我给她取了名字,叫珠珠,珍珠的珠。她虽然偶尔淘气了些,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花冉看了看牛皮糖一般粘在映真身旁的,有大半个人高的,壮硕的珠珠,觉得可爱这个词存疑。但她并未打断,继续听了下去。
“这些年,她越长越大,我只让她在内门玩儿。哪知近日她知道桑玉果要熟了,又偷偷溜了出来,还怂恿你一起吃。”
珠珠朝花冉摇摇头,花冉懂了她的暗示,试图为珠珠辩解道:“呵呵,映真师姐,主要也是我自己想吃。”
映真叹了口气,“好了,师妹,你也不必替她遮掩,该罚还是要罚的。至于你,故事听完了,就睡吧。”
映真话音刚落,花冉就觉得一阵困意袭来,她怎么也抵挡不了,只好闭上了眼。
而她心里还想着,我不能睡,我还要回去学习呢,等小云找到烈火草回来发现我一点儿都没学,她会失望的。
见花冉深睡过去,映真扶住花冉,无奈地点了点珠珠的头,“你啊你,总是让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桑玉果虽滋补,却也有害。你皮糙肉厚吃了没事,人吃了却会睡上好几个月。这样吧,就罚你背师妹回去好了。”
19.辛云喂鹿
花冉在珠珠身上呼呼大睡的时候,辛云也发现了一只有意思的小家伙。
辛云是在一片小湖边喝水的时候确定自己被盯上了的。
这片湖泊犹如山间藏着的一块碧绿翡翠,清晰地映照着一切辛云能看见的倒影:她头上的蓝色发带,身上天青色带祥云纹饰的衣裳,苍翠欲滴的树冠,以及——
躲在树后忽闪的黑眸。
之前找灵植的时候,辛云就总觉得不太对劲。
但环顾四周,只有黄瑛师姐在后面采摘,她鹅黄的衣裙上沾了些泥,但她此时并不在意,又拿出来了不知用什么宝石磨制的铲子,挖掘着草根。
除此以外,一切都和昨日没什么区别。
可能是自己一直找不到烈火草,有些焦急了?
辛云重又俯下身去翻找起来。她仔仔细细地拨开长而卷的草叶,查探着更下层可能生长着的灵植。
还是不太对。她有些心烦意乱。
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又找到两株灵植,还差点被锯齿形的叶边割到手后,辛云索性停了下来,走到黄瑛身边向她耳语了几句。
黄瑛表情淡然,手里清理着灵植根茎上残存的湿泥,略一思索道:“哦,你若是渴了,前边有湖,可去饮水。”
饮水两个字她咬得略重些。
*
辛云听懂了她的暗示。
于是辛云来到湖边,她轻轻掬起一捧水啜饮着,借着湖面倒影,看到了从树后探出来的一双好奇的眼睛。
“像是只小鹿,眼下有三道红纹。”辛云拿出带着黄色璎珞的玉牌,与黄瑛通信。
玉牌很快就亮起,“可能是焚天鹿幼崽,我没察觉到周边有别的厉害妖兽,它大概是落单了。”
“你喝完水慢慢回来,我们没准儿能找到烈火草。”
辛云返回与黄瑛会合后,就听黄瑛低声说道:“焚天鹿幼崽喜食干净的草叶,据说还格外喜欢吃烈火草。我估计是你擦干净的这一里地的叶子把它吸引来的。”
辛云顺着黄瑛的话音偏头回看,果然自己走来的这一路上,灌木丛和草叶显得格外鲜嫩。
黄瑛不再让辛云专门找灵植,而是和辛云一起慢慢施放着去尘术。
辛云难得在施术后观察起来,原来许多微小的灵气打着旋儿拂过草叶,将草叶擦拭得着青翠欲滴。
果不其然,好奇的生物见二人没有在意自己,便偷偷跟在了二人身后,不时啃吃着她们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草叶。
它还挺挑剔的,太老的叶子不吃,太硬的叶子不吃,有缺口的叶子不吃,就连长得丑些的叶子都不吃,有些叶子只是被啃了一口就被嫌弃地吐到了一旁。
吃了几口之后,它又伏在从中看了看二人,见二人还是没有捉它的打算,仍然兢兢业业擦着叶子,它干脆不再隐藏,欢快地接连啃吃起来。
辛云和黄瑛也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它全身纤巧伶俐,四肢细长如竹枝,栗棕色的皮毛上落着朵朵白色雪花般的斑纹,大大的瞳孔下布着三道鲜红的纹路。
“确实是焚天鹿幼崽!”黄瑛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激动,拉着辛云胳膊的手微微有些打颤。
眼下三道红纹是焚天鹿区别于其它鹿的主要标志,它们能口吐烈焰,故名焚天。
*
传闻焚天鹿爱吃烈火草,黄瑛猜想它们是喜欢烈火草中含有的火焰灵气。
她曾经见人利用烈火草的这一特性制过符纸。
若控制用量和方法,将烈火草加入制作符纸的纸浆之中,制好的符纸画成符箓之后,比别的符箓更容易激发。这样,低阶的修士也能催动更多符箓。
黄瑛还在默默思索,辛云盯着焚天鹿幼崽,越来越藏不住脸上的笑容,她感觉心间有个毛绒绒的小爪子在抓挠。
眼看着焚天鹿幼崽离自己越来越近,它身上浅棕色的绒毛也越来越诱人,辛云特别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它。
辛云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她刚伸出手,焚天鹿幼崽就把头伸到了辛云手里。
黄瑛:?
她没来得及拉住辛云的手僵在半空,看小鹿没有被惊跑,又缓缓收了回去。
刚想让辛云不要冲动,小鹿自己就冲动了?怎么会有人手里长小鹿的?
辛云手里顿时满是毛绒绒的温热触感,她幸福得几乎不敢呼吸。
焚天鹿幼崽在辛云手里蹭了蹭,就继续低头去啃地上刚被她们擦干净的草叶。
辛云还想继续施除尘术,黄瑛这次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小鹿正吃得欢,就突然断了粮,略有些不悦地喷了喷气,又眨巴着湿润的大眼睛去看辛云。
辛云:这谁能扛得住啊?铁石般的心肠也被看软了啊!
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捏诀。
再次被拉住的辛云:黄瑛师姐好生可怕,她有比铁石还冷硬的心!
小鹿见二人不肯再给自己擦叶子,气鼓鼓地跺了跺前蹄。它低头想了想,撞了下树枝,呦呦叫了一声,抬头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到转弯处,它就停下转身看看二人,再次呦呦叫了一声。
黄瑛心领神会,拉着辛云远远跟上。小鹿一会儿踢着松果跑跑,一会儿顶着枝头垂下来的藤蔓跳跳,偶尔见身后的人没跟上,还会无聊地绕着树转圈儿。
黄瑛一边带辛云跟着焚天鹿幼崽七拐八绕,一边警惕地放出神识,查探周边是否有厉害妖兽的气息。
辛云只见一张无形的灵力网从黄瑛身边铺展开来,琢磨着自己学会这个不知道又需要多久。
直到焚天鹿幼崽停在一大片灌木丛前,黄瑛才稍微放下心来。
*
焚天鹿幼崽再次呦呦叫了一声,直直盯着辛云。
辛云定睛一看,灌木丛中发出许许多多微弱的绿光。
见黄瑛师姐没有异议,辛云走上前去仔细查看,这一看既惊又喜!
发出绿光的全是草尖一点红的烈火草。粗略看来,怕不是有百来株!难怪它们叫烈火草,当它们成片生长时,简直像在地面舞动的火焰。
辛云激动地向黄瑛点点头,又忍不住摸了摸小鹿软乎乎的头,“你真棒!”她顺手又施了几次去尘术,焚天鹿幼崽果然开开心心吃了起来。
黄瑛拿出两幅绣有避火符纹的棉布手套,“小心,若是徒手采摘烈火草,可能会被草尖灼伤。”
辛云戴上手套,正要采摘,小鹿就吃完了那几株烈火草,又用亮黑色的眼睛往上直直盯着辛云看。
辛云完全无法抵抗这可爱极了的眼神,只好再次施术。
于是。
辛云施术完小鹿吃,小鹿吃完辛云施术,一人一鹿配合得默契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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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
我是来摘烈火草的,不是来喂小鹿的啊。
眼看着小鹿吃了三十多株,已经肚子鼓鼓了,它还撒娇卖痴、意犹未尽,自己的灵力却几乎用尽了,辛云终于醒悟。
她硬起心肠想直接去摘烈火草,小鹿却冲了上来用头顶开她的手。
辛云:?
她再次猛然向另一处伸手,再次被小鹿顶开。
辛云吃软不吃硬,尤其是看到这软萌的小鹿竟然都能拦住自己,越发执拗了。
不想让她摘?她就非要摘到不可了!于是她立即起身,一个箭步冲远,连发带都带了残影,迅速蹲下要去摘草。
小鹿一个加速,四腿用力一蹬,堪堪在辛云的手摸到烈火草的瞬间撞开了她。
撞得辛云摔了个屁股蹲儿。
静好安然的气氛一下被打破,转而变成了,辛云逃,小鹿追,辛云插翅难飞。
黄瑛没去看上蹿下跳的一人一鹿,只专心采摘着烈火草。
焚天鹿幼崽见黄瑛摘得越来越快,急着来拦黄瑛,辛云终于抓住空挡摘下一株烈火草。
呦呦。呦呦。焚天鹿幼崽越叫越急。
黄瑛只好停手,把手中的烈火草擦亮了喂给它。
辛云见状也把手中的烈火草递了出去,还趁机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耳朵。心中美滋滋想到,不管怎么说,我摘到了就是我赢了!
小鹿也不记仇,吃完了黄瑛手上的就来吃辛云手上的。吃完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二人。
黄瑛清点了一番,见已然收获了五十来株烈火草,大感满意,对辛云道:“剩下的就让它吃了吧。”
辛云没什么意见,只是麻木地施着去尘术,终于厌倦了大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的动作。
*
焚天鹿幼崽吃完这里的烈火草,欢快地撒着蹄子跑了。
要怎么回去呢?辛云看着周边哪哪儿都长得差不多的大树和灌木丛,有些傻眼。
黄瑛微微一笑,拿出一只竹蜻蜓,催动它飞在了空中,便带着辛云向竹蜻蜓飞去的方向前进。
不愧是带着百宝囊的黄瑛师姐啊!辛云大感钦佩。
一夜好梦后,二人想着跟车马行约定的时间在正午,不想浪费半日时光,收了木屋,换了处前几日没有去过的地方继续找灵植。
没多久,辛云听到一声熟悉的呦呦声。
从树后探出来的小脑袋不是焚天鹿幼崽又是谁?
辛云再是活力满满,此刻也只想沧桑地叹气。昨日睡前,自己身上的去尘术都是麻烦黄瑛师姐施的,这小鹿看着小小的,怎么饭量却这么大?
或许是知道昨日已经付出了足够的筹码,焚天鹿幼崽紧紧缠着辛云,也不再带二人去其它地方。
看着用各种办法采摘灵植的黄瑛师姐,辛云无奈,只能自己又捏上手指,施起术法来。
小鹿悠闲地吃了半个时辰,忽地一呆,继而起身向森林深处看去,全身一抖。
辛云腰间无刃剑也蓦地一动,剑间直指焚天鹿幼崽看去的方向。
辛云不由得也向那个方向看去,隐约看到远处有青绿之气升起。
黄瑛面色一凝,她的神识还没有感知到什么,但千百次死里逃生养成的直觉疯狂向她发出预警。
黄瑛立即飞出竹蜻蜓,向辛云大声喊道:“跟紧我!快逃!”
20.死里逃生
辛云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见向来衣饰妥帖、走路不疾不徐的黄瑛师姐跑得鬓发微散、腰间香囊玉佩撞得叮叮当当,不由得就跟着拼命跑了起来。
二人惊飞了许多歇憩在枝头的鸟群,戴胜展开了黑白相间的翅羽,喜鹊慌慌张张冲向天空又下落一截,热闹的林间一时寂静下来。
辛云耳边俱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可黄瑛师姐速度丝毫未减,即便喉间泛起腥甜,她只能继续向前。
摸了摸腰间不停震颤的无刃剑,辛云苦中作乐地想,还好在躲无刃剑的过程中,自己锻炼出了逃跑的速度和毅力,不然今天怕是追不上黄瑛师姐。
黄瑛借着飞在高处的竹蜻蜓,看清了方圆二里内的环境。
东北方是一片杂乱的小树林,正东方向有堆嶙峋山岩,东南方树木呈条带状,似乎是在水源边生长。
即便在妖兽森林外围,林木较为稀疏,但也有许多粗壮的大树和凸起的巨石。
若是用疾速符,很容易撞上它们,反而会碍事。黄瑛不愿再回忆曾经用符后被巨蟒般的树根狠狠绊倒的痛苦。
随着竹蜻蜓的前行,不断变换的环境和各种细节汇聚在黄瑛的脑海里。她现在只能靠自己快速判断出逃离妖兽森林的最短路径。
不远处有许多垂落的树藤,细看一眼后,黄瑛当即掏出一把绘有雷纹的符箓,用劲力打出。
辛云便看见符箓箭也似的钉进藤中,随着黄瑛斩钉截铁的一声“破”,符箓猛然爆裂开来,深绿的藤条被炸断,露出猩红的断口。
“断口处滴落的是毒血,要避开。”黄瑛一边交待着辛云,一边面不改色地避开了从藤蔓断口处滴落的黑红色血液。
“好。黄瑛师姐,这是什么藤,怎得还会流血?”辛云便是在逃命路上,也不忘好奇。
“此乃食人藤,外表看似如普通树藤一般,实则暗藏深红色脉络。不论是凡人还是修士,触之即会被死死捆住。厉害些的修士尚能斩杀藤蔓,挣脱不了的就会被吸干血液而亡。”
“食人藤一边利用血液滋养自身,一边将部分血液化为毒血,毒血又可侵蚀修士血肉,为它带去更多养料。”
说话间,黄瑛又掏出些符箓,继续清理着前路上纷杂的阻碍。
不过一刻钟时间,二人就跑出了□□里,黄瑛已经能隐约看到五六里地开外的森林出口。
正在此刻,黄瑛的神识探到了如潮水般扑来的汹涌灵气,探到了拦腰折断的水桶般粗的银杉,也探到了被烈焰熔化的巨石。
这些是金丹期焚天鹿的痕迹。
黄瑛面色一沉,她后背冷汗涟涟,一时之间就打湿了中衣。
没想到这妖兽竟然径直追了出来,金丹期妖兽通常不会轻易离开它们的领地,它却这般不管不顾...是幼崽!
焚天鹿虽食草,性格却霸道,再加上它弄丢了幼崽,黄瑛终于明白这场祸事的缘由。
心知若是被这等境界的妖兽追上,她和辛云二人怕是无半点反抗之力,可眼看着暴怒的焚天鹿几息之间就要到了,想求援或是再逃也已经来不及。
黄瑛咬咬牙拿出蓝宝蛛纱,强行止步后压住翻涌的气血,一把揽住从后方冲来的辛云。
辛云撞上黄瑛的怀抱,她在被抱住之际顺势往后看去,移动着的青绿之气距离她们已经不足五里,这东西来得好生快!
但紧接着她就眼前一黑,只听见黄瑛温热的耳语,“屏气,信我,它要来了。”
黄瑛师姐的掌心贴在她脑后的天柱穴上,封住了她的灵力。
*
焚天鹿追到溪流转角处时,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它撞飞的山石滚落,砸碎一溪粼粼波光。辛云和黄瑛就躲在其中一段波光之下——那是蓝宝蛛纱幻化成的。
辛云被黄瑛紧紧箍住,透过淡蓝色的朦胧波光看着岸边。
焚天鹿奋力停下飞奔的四蹄,在地面留下深长的印痕。它滑行了一段,还是重重撞上了一棵粗壮的香樟。
两人合抱才能勉强抱住的香樟树应声而断。浓密的树冠滚落,在即将砸入溪流中时,险险停住。
辛云本就已经憋气憋得满脸通红,经这一吓,心跳愈发鼓噪。
她一转头,黄瑛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带着她借着树冠的阴影悄悄往水面挪动了些许,在焚天鹿转身的瞬间,让她贴着蛛纱浅浅吸了口气。
焚天鹿赤红着双眼,在四周胡冲猛撞,想要找出二人的藏身之地。
片刻后,仍是一无所获。
呦呦!
它的啼声低沉愤怒,音波震得香樟树冠簌簌抖动。
既然找不到,那就都烧了!
它弯下前蹄蓄力,嘴唇一张,就要向着香樟树冠的方向吐出焚天烈焰。
呦呦!
是一声清脆幼嫩的鹿啼。
幼崽飞扑而来,撞上了焚天鹿的后腿。
*
一刻钟前,幼崽在原地踌躇片刻,还是调转了方向,向森林深处跑去。
可愤怒的焚天鹿横冲直撞,幼崽也不得不避其锋芒,等幼崽绕了个弯,焚天鹿早已经超过了它,向辛云黄瑛二人追去。
幼崽只好再次调转方向,紧紧追着父亲而去。
此刻,幼崽终于追上了它!
撞到父亲后腿,幼崽忍痛继续跑了几步,直跑到父亲和香樟树冠中间才停下。
焚天鹿这才收了势,渐渐冷静下来,低下头去用角顶了顶幼崽,直顶得幼崽站都站不稳,却在小家伙即将摔倒时,用一团小火焰轻轻托住了它。
幼崽巴巴地贴上来,把它往反方向撞。
呦呦。
我们回去吧。
但它还是不甘心。
区区人类,也敢拐带幼崽?
它环顾着四周,不顾围着它贴贴蹭蹭的幼崽,张口朝着森林出口的方向喷出了烈焰。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翻涌着向前卷去,一直烧到了森林出口。
焚天鹿这才罢休,略有不满地喷了喷气,叼着幼崽跑回了森林深处。
幼崽悬在半空的蹄子还在朝溪流方向轻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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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告别。
*
黄瑛始终谨慎地观望,便是在焚天鹿带着幼崽离开了神识范围也没有放松,只在途中又让辛云偷偷吸了几口气。
黄瑛始终没有查探到焚天鹿有回转的迹象,三刻钟后,她带着辛云游到了对岸。
二人俱是又累又饿,施术弄干了衣裳后,都就地一坐,拿出辟谷丹吞下。
腹内饥饿被安抚,只歇了片刻,稍稍恢复了些气力,黄瑛就拉着辛云改道,二人闷头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绕路走出了妖兽森林。
“森林边缘有许多修士设下的各种阵法,妖兽几乎不会踏出妖兽森林,我们基本安全了。”黄瑛叹了口气,八九分戒备留下五分。
辛云虽累极了,仍是不解道:“黄瑛师姐,追我们的妖兽为何非要至我们于死地?我看它也是焚天鹿,幼崽明明看起来很无害啊。”
黄瑛正色道:“寻常时期,幼崽都被保护在妖兽的领地中心,修士们绝难遇到。此次许是幼崽胆大又贪玩,此等机会万中无一。”
“绝大多数时候,修士们遇到的都是成年妖兽。妖兽和修士们的争斗惨烈非常,妖兽会袭击修士、以修士为食,而修士也觊觎着妖兽守护着的灵物甚至妖兽本身。双方遇上,一向不死不休。”
“妖兽境界也同修士一般分为九境,每境各有四阶。只是它们不用刻意修炼,活到一定年岁或者遇到一些机缘就会升阶。且妖兽的肉身及经脉都异常强悍,与修士同等境界的妖兽,体内灵力却能达到修士的三倍。遇上高阶妖兽,一定要速速逃命。”
“今天能死里逃生是托了你的福,幼崽想要保护我们,刚好拦住了焚天鹿的致命一击。往后我不会再大意了,你也要记住这次教训。”
辛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看到黄瑛师姐又拿出了疾速符,辛云嘴里返苦、脸色发白,她张了张口,难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黄瑛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一笑,拿出一粒健体丹,轻声哄到:“吃下这个,跑起来就能有些力气。等我们到了尚玉城边界,就有马车可坐了。”
辛云只能吃下健体丹,贴上疾速符,生无可恋地跟着黄瑛往回城的方向跑。
*
辛云再次踏进浮玉宗的门槛时,有些恍惚。
今日是四月十二,从上次进这门算起,自己已经入宗七十三日了。接近两个半月的时光,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
她没来得及惆怅太久,就又被黄瑛带着一路奔波,终于回到玉秀峰。
辛云正想去找花冉好好说说这几天的遭遇,却被黄瑛拉住了。
“我们先把这些灵植分了。至于烈火草的部分,此次有失也有得。我先前承诺你收益三七分,却不料会遇上金丹期妖兽,我愿让你一成利,但我拿出的避险法宝,成本也要三七分摊,你可认可?”
辛云想了想,是黄瑛师姐带自己离的宗,也是黄瑛师姐救的自己。自己被灵石诱惑,自然也该承担风险。
于是她点点头,带着黄瑛回到自己的洞府盘账。
21.盘点收获
刚到辛云的洞府,黄瑛便眼前一亮。
初夏的风穿过桃林时更显温柔,褪去红妆的桃枝长出燕尾形状的翠绿叶片。穿过绿意盎然的桃林,平整的场院边种着些药草,透骨草开出一片粉白的花海。
再之外又是一片清新可人的竹林,新笋抽了条,在风中轻轻摇晃。黄瑛不由得放松了些许,赞了句,“好地方。”
辛云发间的枯草被风拂去,她不知不觉扬起笑容,满身的疲累都被回到家的喜悦安宁冲洗而去。她恨不得直接进卧房躺倒,想了想还有正事,带黄瑛走进石室,又到外面的水缸里舀了两竹筒的山泉水,二人这才坐下。
黄瑛先拿出几个盛放灵植的匣子,一一打开后,又拿出一把紫檀木算盘。她一手清点着灵植,一手快速拨动着算珠。
辛云见过黄瑛师姐打过算盘,可此刻近近看来,黄瑛师姐纤长莹白的手指像是在棕红圆润的算珠上舞动,配合着算珠相撞的清脆声音,极为赏心悦目。她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啪嗒一声,黄瑛拨动一颗算珠后,声音戛然而止。
“算好了。我们共采到四十八株灵植,若按市价,约莫总共值一千三百个灵石。若你信得过我,几株珍贵的灵植我们可以各分一半,别的都卖了,我们各自还可分三百灵石。”
辛云这才回神,“黄瑛师姐,我自然信得过你,便听你的。”辛云本就相信黄瑛,这才跟她出宗,又跟黄瑛出生入死过一回,此刻对她信赖极了。
黄瑛挑出那几株贵重的灵植,笑道:“小丫头真是单纯,我若是起了心思想骗你,你吃了大亏还不知道呢。”
辛云摇摇头,“师姐若想骗我,藏下几株灵植就是了。可我在森林里找到的就是四十八株,师姐你把它们都拿了出来,肯定不会骗我。”
黄瑛这下真有几分惊讶,“原来你还有几分心眼,那就好,以后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别人骗了。”
灵植分完了,该算更重要的烈火草了。
黄瑛小心地拿出一只冰晶匣子,里面满满都是烈火草。
她的笑容扩大几分,“我在采摘时就数好了,里面有五十六株烈火草。这次收获的烈火草比我预计的要多出一倍有余。”
“这些烈火草做出的符纸,我估摸着能卖上五千六百个灵石。你得四成,便是两千两百四十个。但蓝宝蛛纱是我花了一千六百个灵石买的,那些清除障碍的符箓也能值上四百灵石,你出三成,需扣六百个。”
“我先给你六百灵石,等五月集过后得了实价,再给你剩下的灵石,如何?”
辛云一听,这一趟竟能收获接近两千个灵石和几株珍贵的灵植,顿时觉得冒的风险也值了。
她匆忙起身,冲着黄瑛绽开大大的笑容,“嘻嘻,如此,就多谢黄瑛师姐了!”
“一百个下品灵石可兑换一个中品灵石。你想要几个中品灵石?”黄瑛想了想辛云什么东西都随手扔到一个芥子囊里的习惯,认为她还是拿上些中品灵石更好。
辛云正想着六百个灵石不知该怎么放,听了黄瑛这话,正如瞌睡来了枕头,“那我要四个中品灵石。”
黄瑛取出四个中品灵石和二百个下品灵石,在竹桌上堆成一座小山。
辛云把玩着格外碧绿的中品灵石,看着下品灵石堆成的灵石小山,笑得见牙不见眼。
*
黄瑛要告辞时天色已晚,辛云不知怎得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说符纸要以独门秘法炼制十八天才成。
“黄瑛师姐,若是做符纸的时间很长,我也可以去帮忙的。”
黄瑛愣了愣,随即朝辛云眨眨眼,“师妹真是贴心,不过做符纸的时间可长可短,我是能‘控制’的,你可要帮我保密哦。”
辛云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些什么。
待送走黄瑛师姐,辛云已又累又倦。强行按捺住去找花冉好好聊聊的心,她简单洗漱一番,抱着灵石堆,几乎是晕倒般瞬间就睡着了。
至于去尘术,能洗漱了谁还想用去尘术啊!
辛云抱着灵石堆,也梦到了灵石堆。
梦里的灵石堆不知为何越变越多,先是像个小土坡,绿莹莹地堆成一堆;然后变成小山包,她得仰头才能看清全貌;继而变成一座高山,山体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碧绿的中品灵石,山顶上站着的人似乎是黄瑛师姐,她正哗啦啦撒着灵石雨。
辛云看着直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灵石全都是我的!我该怎么花啊?
先兑现诺言,给冉姐姐买上一百条帕子!
这么想着,她隐约看见了花冉,正抬起手要向她打招呼,又听到花冉的声音,“小云,快跑!”
辛云一愣,抬头看去,灵石山忽然崩塌,直直向她压下来。她大惊失色,转身就逃,眼见着就要被灵石山压住了,她从梦中惊醒。
原来是个梦啊!辛云拿走胸口压着的灵石。
不对,怎么会是个梦呢,我那么大一座灵石山就这么不见了?
一时间,辛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不管是喜还是悲,课总是要上的。
辛云到了聆心阁后就找花冉,这里看看没有,那里看看也没有。
奇怪,冉姐姐怎么还没到?
“你是在找花冉吧?”袁紫琪刚到就看见辛云伸长了脖子到处看。
“是啊,紫琪姐姐,你见到冉姐姐了吗?”辛云接过袁紫琪递给她的润心台钥匙和租借钥匙的十六个下品灵石。
袁紫琪道:“映真师姐在炼一件法器,说是需要花冉打打下手,可能要二十天后才能让花冉回来上课。”
辛云有些疑惑,冉姐姐怎么没把这事儿告诉自己呢?
叮铃铃。
绿铃花声响起,辛云只好按下疑惑。
铃声一落,陶奕珍就和一个面生的男修一同到了。
男修面容方正,一身玄色劲装衬出挺拔的身形。
陶奕珍鬓间白玉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更显活泼。
她的娃娃脸上现出甜甜的笑容,“这位是我的大师兄叶巍,我们今日要看看大家的基础剑招学得如何了,若是大部分人都练得扎实,师兄就会演示变招给大家看。”
“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她轻快的语调一转藏了几分神秘,“大师兄是金丹后期的剑修,或许你们看了师兄的剑法能开悟呢。”
叶巍语气沉稳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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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大家本该是我的职责,这段日子辛苦师妹了。大家不必紧张,若想做剑修,有的人靠资质,有的人靠毅力。若今日练不好,还有明日,明日练不好,还有后日。拿出你们平日修习的态度即可。”
众人齐声应是。
陶奕珍指挥着众人列成四队,每次便有四人上前演练。
第一组演练的学子有的紧张得近乎要同手同脚,有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剑,被陶奕珍带着念了几遍清心诀,这才把一套完整的招式练完。
叶巍看过后,总会指导几句。
“不错,招式已经练得很熟了,之后可再一招一招和心法磨合。”
“上一招有些不到位,这一招却过了。”
“毕竟是浮玉宗弟子,即便以后不做剑修,好好练练浮玉剑法,亦有强身健体之效。”
待看到辛云时,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
小姑娘虽矮些,精神头却高,昂首挺胸,眼神锐利,像一把初初开刃的短剑。而她手中拿着的未开刃的木剑还有点眼熟。
辛云演练起来,每一招每一式都落在该落的位置,一招打完紧接着就开始下一招,毫不拖泥带水。收势后收剑入鞘一气呵成,连呼吸也未乱。
叶巍忍不住赞了声好。
“你在剑之一道上颇有天分,好好练,日后定能成为一方大能。”
“叶师兄谬赞。”辛云刚舞完剑,更加神采奕奕。
这次练剑可谓酣畅淋漓,过往每一天的演练都似乎重合到今日,夜间噩梦残存的一丝惊悸也被剑气完全打散。连无刃剑都极为配合,完全听从她的心意而动。
叶巍向她点点头,又走到袁紫琪身边,“你剑招纯熟,想来是练了无数遍,有些招式可以用巧劲而你强行顶了上去......”
他按住袁紫琪微微颤抖的剑,“别紧张,你走刚强的路子倒是挺对,若能谨记过刚易折,亦能做个好剑修。”
袁紫琪攥紧剑的手放松了些,“谢叶师兄指点。”
看完黄瑛练剑后,叶巍眉头轻皱,这女修已到筑基期,剑招比其他学子犀利凛冽许多,可不知为何,她剑锋过处,总有留白,不能完全发挥出剑招的威势。
“你很聪明,招式也圆融。只是你分明还有余力,为何在好几式的后段都收着力气?”
黄瑛轻轻一笑,“我幼时体弱,体力有些不济,日后再精进精进。”
看完所有人的演练,陶奕珍颇觉满意,辛云和袁紫琪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余下的学子中还有些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缠住剑柄的布带都磨破了许多。
她向叶巍扬起笑脸,“大师兄,我教得挺不错吧!嘿嘿,当然,她们本身就很不错。”
叶巍点头颇感欣慰,“师妹会教,她们肯学,如此最好不过。”
陶奕珍又道,“其实还有一位练剑练得很好的学子花冉,她的剑招还有些像你。可惜她这几日正好被映真师姐唤去帮忙了,你之后又要离宗,她倒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叶巍已拿好了剑,闻言温和道:“来日方长,她能被映真师妹看中,想来于炼器一途上也有些造化。若是剑术也能坚持,说不得能兼修两道。”
22.传闻中的白师姐
一言毕,叶巍向聆心阁外平台正中打出一道灵气,唤出演武台。随即飞身而上,从起手式开始,一直演示到变招结束。
辛云紧紧盯着,不敢眨眼。只见叶师兄将磅礴的灵力注入剑招中,寻常的基础招式在滔滔不绝的灵气加持下,露出了它的另外一面——招式汹涌澎湃,似含虎啸龙吟。
袁紫琪专心看着自己总是不知该如何使力的那几处,发现即便是劲气似乎永远用不完的叶师兄,偶尔也会借力。
或许之后还应该再问问陶师姐和辛云她们是如何练的。
收势后,叶巍的厚朴剑自动飞回剑鞘。
叶巍道:“剑法有其特性,使剑的人亦有其特性。大家练熟后,不必拘泥于剑法该是什么样子。”
他让演武台归位,坚定的目光看进了每一位学子的心里,“你是什么样子,打出的剑法就会是什么样子。”
黄瑛在脑海里回忆着不同人舞剑的样子,颇为认同。
辛云拿着无刃剑,少女机敏,使出的剑招也利落干脆。
陶奕珍的剑招看似轻盈,却能在无声无息中瓦解巨岩。
叶巍的剑招厚重,每一招每一式都大开大阖、似要将天地劈开。
陶奕珍笑嘻嘻地补充道:“当然,这是要在练熟之后哦。若是连剑招都记不住,那就不成样子。”
叶巍点头肯定,“无论如何,你手中的剑不会骗你。”
黄瑛看着手中剑,若有所思。
她来到浮玉宗半年多,虽认为浮玉宗比其它地方好上许多,但心内仍然有些防备,不愿完全展露实力,连学剑练剑时都藏着几分。
过去的那些时光,让她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可此次外出,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弱了。
那种面对妖兽威压无能为力、甚至惶恐战栗的感觉,她尝过千百遍,更恨过千百遍。
她实在是不想再多感受哪怕一遍了。
手中的剑不会骗我。我又何必藏着掖着,能多练好一招,活的可能性就多上一分。
学子们有的如黄瑛一般沉思,有的三三两两讨论起来,袁紫琪趁机拉着辛云问了问她是如何处理那些招式的。
辛云细细回想一番,好似她并未特意练过那几式,而是在观察无刃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知道了该如何发力。
见辛云没有特别的技巧,袁紫琪倒也没有多失望。来日方长,今日知道了自己的缺点在哪里,以后总能找到改进的办法。
就在学子们感悟之时,叶巍腰间专属于亲传弟子的玉牌一亮,他看过之后面色凝重,向陶奕珍道:“师妹,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之后还要继续劳烦你。”
陶奕珍摆摆手,“不妨事,大师兄你放心去吧。”
厚朴剑随叶巍心意而动,叶巍稳稳站在剑上御剑而行,转瞬就飞至高空,引起一串惊呼。
叶巍一走,就有学子凑上来,好奇打探道:“陶师姐,叶巍师兄是不是咱们浮玉宗这一代最厉害的剑修啊?”
“大师兄当然很厉害!我们这一代中,他的境界也最高。不过单论剑法的话,还有一位你们没见过的白师姐也很厉害!要说谁更厉害嘛......”陶奕珍卖了个关子。
听得那人忍不住追问,“陶师姐,快说快说!”
说话间又有几人围了上去,辛云就在其中。
白师姐?自己好像想过要打听打听,结果一不小心就忘了。此刻听见有人主动提及这位师姐,她正想靠近,手中无刃剑蓦然将剑尖竖起。
辛云按住无刃剑,当机立断挤进人群里,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要说白师姐,就不能不说十五年前她与碧霄宫弟子的比试。”
*
“当时碧霄宫派了弟子前来与我们切磋。说是切磋,弟子们却眼高于顶,颇看不起我宗。可大师兄正闭关破境,我才筑基中期。除了白师姐以外,别的师姐和师兄们都是器修和阵修,碧霄宫却有三名金丹期剑修。”
“白师姐向来不惧比试,听闻要以一敌三并无任何异议。反倒是碧霄宫弟子都看不上金丹初期的白师姐。后来,你们猜怎么样?”陶奕珍故意拉长了尾音。
就有学子接话道:“唔,听陶师姐你这么说,白师姐想来是赢了?”
陶奕珍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嘿嘿,何止是赢了!他们闹了好大的笑话呢!”
“碧霄宫第一个上场的是个金丹初期的牛鼻子魁梧男修,他磨蹭了好一阵,白师姐就在台上静静等着他,他终于不情不愿上了演武台。”
“上台之际,他扬言一炷香时间就能结束比试。结果一炷香时间后比试果然结束了,他的本命剑被白师姐打飞,又被演武台结界弹回他脚前,他只好捡起剑灰溜溜下了场。”
“第二个金丹中期的高挑女修说白师姐欺人太甚,要为师弟讨回公道。她在第一个男修刚下场的瞬间就冲上演武台,剑尖直指白师姐而去。结果她的本命剑不到一炷香时间也被打飞了。”
“最后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修本想到此为止,他一进我宗就声称自己快要突破金丹中期了,定能比大师兄快上一步。结果看他的两位同门都输了,就假惺惺说着什么白道友已经经历了两场比试,状态自然不在巅峰时期,自己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哦?这么说你是要直接认输?’白师姐只这么说了一句,就激得对方上了台。”
“直到这时我们才知道白师姐在前两场竟然都收着力。那男修看着斯文,下手却又快又狠。只是他没有想到,就连我们也没有想到——”
“白师姐彻底放开后,出招比他还快还狠!师姐步步紧逼,剑剑不给他留余地。只不过一盏茶时间,那男修的本命剑竟被斩断了。”
“那三人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不断变换的颜色,哈哈哈哈,到今日我都还记得!”陶奕珍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学子们越聚越多,听到此处有的还忍不住喝起彩来。
辛云也听得心驰神往,眼前浮现出一位飒爽锐利的女修模样。
陶奕珍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好奇,白师姐和大师兄,究竟谁更厉害。”
“五年前的宗内大比,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要说明白那次宗内大比,就得先说清飞虹剑法。诶,你们可知道飞虹剑法?”陶奕珍说得兴起,已经唤出了演武台。
众学子茫然,这会儿大家连浮玉剑法都还没学明白呢,哪儿去知道什么飞虹剑法。
黄瑛在人群外围也听得入神,听陶奕珍一问,不由得就接话道:“飞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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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乃是浮玉宗玉岫峰峰主飞虹真人所创,听闻这套剑法一出,就如长虹贯日一般,故名飞虹。”
陶奕珍赞许道:“黄师妹说得很对!我宗内有两峰都是剑修,师承却不同。我和大师兄师从宗主明昭真人,白师姐则师从飞虹真人。”
“他二人并非师从同门,原是在游历中结识了彼此......啊呀,这一说就扯远了。”
她话音还未落,就已抽出冰魄剑,走到演武台旁一跃而上。
“飞虹真人性子爽直,她见我和大师兄都对飞虹剑法感兴趣,也抽空教了我们几式。可惜我悟性不够,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你们就看个样子吧。”
陶奕珍使剑,本就走的轻盈的路子,飞虹剑法本身又比浮玉剑法轻快许多,冰魄剑在陶奕珍手中轻似雪、薄如冰,剑尖时常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果真似天上飞虹一般。
“真不知白师姐是如何在掌握了浮玉剑法的同时还学好了飞虹剑法,总之你们知道她精通两种剑法即可。”
“说回宗门大比,五年前大师兄已到金丹后期,白师姐也破境到了金丹中期。大师兄的剑法本就以刚劲见长,金丹后期的丰沛灵力更是多有助益,他一剑下来,足以劈山倒海。我看着都心惊不已。”
“在这种无坚不摧的赫赫威压之下,白师姐竟能面不改色。大师兄的招式越刚猛,白师姐的眼眸就越亮。”
“她以飞虹剑法中的轻盈身法闪身避开大师兄正面一刺一劈一挑的数招后,使着浮玉剑法见招拆招。”
“白师姐虽能拆了大师兄的招,却还是无法完全卸掉大师兄的刚猛剑气,总会受些伤。我当时不懂,以为白师姐的剑法还是不敌大师兄。”
“哪知在他们过了百来招之后,伤痕累累的白师姐突然找到一个空当,用回飞虹剑法,她的剑芒冲天而起,在日光下划下一道极长的弧线!”陶奕珍说着,还用手在头上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半圆。
“大师兄上一招刚落,下一式未起,正好被白师姐的飞虹剑芒打中,当即吐了一大口血。”
“这一击激起了大师兄的战意,他当即以更加刚烈的剑气回击。白师姐更是乘胜追击,划出的剑芒一道比一道耀眼。”
说到这里,陶奕珍声音变得低落起来,“在那之后不过接手了几招,二人都伤得不轻。我,我好想让他们不要再打了,可师尊并未拦下他们。”
“也幸得他们伤重,”陶奕珍叹了口气,“之后他们又对战了几招,大师兄已经有些气力不济,白师姐的飞虹剑法也已经用到了极致。可他们二人,没有一个倒下。”
“大师兄收了剑,‘白师妹好剑法,这一局看似你我二人打平,可你境界差我一阶,论起来其实是我输了。’”
“白师姐轻轻摇头,‘打平就是打平,哪有什么境界之分。叶师兄,我以后一定会赢你。’”
“他们便定下来在下一次宗内大比中再一决胜负的约定。”
“我也是后来才听大师兄提起,原来白师姐找到空当不是偶然。大师兄剑法刚猛,招式却会有微乎其微的迟滞,白师姐每招都比他快上毫厘,只要她坚持得够久,就一定会等到她要等的那个空当。”
“可惜白师姐最近在闭关疗伤,不然让她来带你们练一次剑,你们的剑法一定能突飞猛进。”
23.探望花冉
一时之间,白师姐成为了这届学子最景仰的人物,就连下午润心台修炼过后,都还有人讨论着白师姐的英姿。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好好修炼。只有留下来,才有可能看到五年后白师姐和叶师兄的比试。”青衫学子说着,握紧了手中剑。
“不错不错!我也这么想!阿凝,以后我们便互相监督。”旁有一人激动地连连点头。
“好,一言为定!”二人击掌为誓。
辛云听完故事的热血也未凉,她不停在脑子里描绘白师姐与叶师兄大战的图景。想象着若是白师姐遇上妖兽森林里的焚天鹿,应当不会如自己这般狼狈,说不定还能与它正面抗衡。
我的剑法和境界都需要提升啊。
这般想着,辛云拿出了联系映真师姐的玉牌。
“映真师姐,我能见见冉姐姐吗?”
眼下还是关心冉姐姐要紧。
没多久,玉牌就有了回音。
“可,明日巳时初,你在聆心阁等我。”
*
辛云在润心台修炼过后,还未到巳时。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抓紧时间再练练剑法。她便拔出无刃剑,走到聆心阁外的平台,从起手式开始,演练起浮玉剑法。
映真到达聆心阁时,辛云恰好把基础剑招练过一遍。最后一式剑尖上挑后,她归剑入鞘一气呵成。
辛云拭去额头的薄汗,活力满满地向映真打了个招呼,“映真师姐早!”
映真看着朝气蓬勃的辛云,脸上不由得也漫起笑意,向她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见花冉。”
映真带上辛云,乘坐着飞舟飞离了玉秀峰。
辛云乘过几次飞舟,这艘格外小巧精致,舟中放着雕花木桌,舟尾挂着一串银铃。
辛云正在银铃声中欣赏云海,映真给她倒上一杯茶,“你与花冉向来形影不离,我就不瞒你了。”
“珠珠带着花冉误食了桑玉果。”见辛云脸上灿烂的笑容一下收住,带着点野气的眉毛忽地皱起来,映真安抚道:“你别着急,虽是误食,珠珠也算心里有数。桑玉果满含灵气,只是副作用会让人昏睡几个月,除此以外,于身体倒是无甚大碍。”
辛云放下茶杯,有些迟疑道:“冉姐姐昏睡几个月不吃东西真的没事吗?还有珠珠......师姐她,也没事吗?”
映真忍俊不禁,“珠珠她好得很,你见了就知道了。”
“至于花冉,一般来说练气期修士昏睡几月不进食,确实会有性命之忧。但我和珠珠已经想了办法让花冉每日饮用灵泉和灵果汁液,且花冉似乎能自动消耗很多灵气,这也消解了部分桑玉果的副作用,我估摸着,不到二十日,她就能醒来。”
二人说着话,飞舟渐渐飞入浮玉宗深处的群山之中。
三刻钟后,飞舟降落在一座巍峨大山上。
“这里是玉铭峰阅心苑,也是我的住所。”
“其实珠珠她不是人,但她很聪明,不会伤害你的,你不必怕她。你若表现得怕她,她说不定会追着你逗你玩耍。”
看辛云点点头,映真这才唤道,“珠珠,出来吧。”
于是辛云就看到一团黑旋风从门口冲了出来。
等黑旋风在映真身边站定,辛云才看清那是头几乎要赶上自己一般高的野猪,她惊得张大了嘴。
珠珠歪了歪头,瞅了瞅辛云,见她只是吃惊,并不恐惧,也没了吓唬小孩儿的心思,它慢慢走到辛云身边,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然后转身就走。
“珠珠想带你去见花冉。”映真向愣住的辛云解释。
辛云惊奇地点点头,跟着珠珠跨进了阅心苑。
*
走进厢房,辛云便看见了睡在床上的花冉。
月白色纱帐下,青绿色灵气在少女周身流转。氤氲灵雾间,花冉睡得安然,面色还有几分红润。
辛云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她坐在床头,又仔细看了看花冉。
花冉体内也有着许多灵气,灵气先在她肌肉骨骼间打转,继而缓缓进入她经脉之中,又在她经脉之中运转一个周天,这才慢慢飘散。
看起来,冉姐姐是睡着了。
实际上,冉姐姐是在修炼?
而且她的修炼速度比在润心台还要快!
辛云一时间无比羡慕起花冉来。
就在这时,映真托着两只琉璃碗走了进来,辛云鼻尖嗅到满满甜香。待映真走近了,辛云这才看见碗中盛着紫红色的汤汁。
映真递给辛云一碗,把另一碗放下,“既然你在,那今日就由你来喂花冉吧。这是霜元果和蜜露调制而成的霜元果露。这碗你先尝尝,喝完再喂花冉。”
辛云看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碗,闻着香气四溢的果子露,小心翼翼喝下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咽下后,暖热的灵气滋养着她的肺腑。
她细细品味一番,吸收了灵气,才喝下第二口。
见辛云喜欢这个味道,映真唇角微勾。珠珠绕着映真哼哼,见映真不搭理自己,又急得用鼻子拱她的手。
映真无奈道:“少不了你的。”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大大的石盆,里面装着满满的霜元果露。
石盆一落地,珠珠忙把整个头都埋进了盆里,呼噜呼噜大口喝着果子露。
“说起来,做果子露的这个法子还是珠珠想的呢。起先,我给花冉喂了丹丸,可她不会咀嚼。珠珠找来了霜元果,又把果子砸烂了,舔吃着地上的汁水,我这才想到原来还可以喂花冉喝果子露。”
映真收起珠珠喝空的石盆,拿出一张比寻常帕子大好几圈的帕子给珠珠擦拭,“因为这个贪吃的家伙,我做出来一个榨取果汁的器具,结果师父看了都说做得好呢。”
辛云好奇道:“映真师姐,我一会儿能去看看吗?”
映真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一会儿珠珠会带你去的。”
给花冉一勺一勺喂完霜元果露后,辛云跟着珠珠到了后院厨房,见到许多她不认识的器具。
珠珠径直带她走到一个长颈大肚的瓶状的青铜器具前。辛云探头端详,瓶子颈部收缩,颈部表面雕刻一圈铭文,内部垫着一层细细的网。
想来是把霜元果放入之后,果子会卡在颈部,催动瓶子的铭文,果子就会被榨成汁水了吧。
*
十二日之后,花冉睁开了眼。
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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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先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猪头,然后又出现了辛云的脸。一人一猪从上方关切地看着她。
“冉姐姐!你终于醒了!”辛云扑上去给了花冉一个大大的拥抱。
花冉还有些发懵,跟珠珠对上眼后才缓缓恢复了记忆。
野猪。桑葚。珠珠。映真师姐。桑玉果。
小云。没看完的道法书。
没看完的道法书?!
刚想回抱辛云的花冉不自觉地颤了颤。
“冉姐姐,你是觉得冷吗?”辛云有些担忧。花冉身体一向健壮,可从没说过冷。
花冉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不,不冷。小云,你们找烈火草可还顺利?”
说到这个辛云就激动了,她连比带划手舞足蹈讲起了自己在妖兽森林的经历,只是把焚天鹿那段改了改,说是大鹿找着小鹿就带它回家了,不过为了防患于未然,她把黄瑛教给她的知识都给花冉说了说。
花冉惊叹道:“哇,好生精彩!小云,你可真厉害!”
辛云摆摆手,“嘿嘿,没有没有。对了,黄瑛师姐已经做好了一些符纸。七八日后,我们就能一起去参加五月集啦。还好你在五月集前醒来了,不然要赶不上热闹了呢。”
花冉满脸迷茫,“七八日后?五月集?”
辛云一拍脑袋,“啊哟,冉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你吃完桑玉果后,睡了十五日。这些天,是映真师姐和珠珠在照顾你。”
正巧珠珠叼着映真的衣袖把她拽了过来。
刚弄清状况的花冉忙下床行礼,“多谢映真师姐,多谢珠珠。”
映真拍了拍珠珠的头,“客气什么,珠珠惹的事,我们本就该负责。”
等花冉站直了,辛云和映真的视线都追着她上移了许多。
“咦,冉姐姐,你好像更高了!”
映真肯定道:“确是如此,花冉应是长高了两寸。”
花冉挠挠头,“呵呵,没想到我睡了一觉竟还能长高。”
珠珠向花冉不满地哼哼两声。
花冉赧然,“说起来还要感谢珠珠呢。”
珠珠这才停止了哼哼。
*
在黄瑛专心准备五月集,辛云和花冉专心修炼的七八日间,袁紫琪引气入体,拿到了第三枚润心台的钥匙。
袁紫琪视辛云和花冉为天才,可也不看轻自己,连日的修炼终于得到嘉奖,她握着钥匙高兴不已。
“辛云,花冉,袁紫琪堪为表率。你们其余人也不必灰心,修道之路上,勤勉十分换来成就一分也是常有之事,可若是怠惰了,那路可就断了。”
等到炼器课上完,齐真人一改脸上严肃之色,笑呵呵地告知花冉,她已经升到了练气中期。
花冉看着齐真人关怀的目光,有些心虚。她连普通些的道法书都看着头大,看那些曲里拐弯的铭文实在是头晕目眩,齐真人如此看好自己,可自己想留在浮玉宗,只能从剑法入手。
齐真人自是听不到花冉的心里话,日后花冉和辛云拜了师,她们二人要住在哪里呢?这可得去找宗主说道说道。
他急匆匆地走了。
花冉:那我学不会铭文这事,还是下次再告诉齐真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