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我删档重来》
1. 第 1 章
光启3年冬,天大寒,京中多风雪。
一名女子身披青霭色狐裘立于腊梅侧,细碎的雪花薄厚不均地点缀在淡粉色的花瓣
上。
她探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去一层雪衣,指尖微凉,隐约有水迹湿漉。
天色暗淡朦胧,她立于风雪,仿若不见来处,未有去路……
“小姐!”脆生生的嗓音打破了一时的凝滞,“你怎么出门了呀?外面这么冷,回头要是得了风寒那可怎么办?”
“我正打算回去……”池棠一边敷衍地应和着,一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往屋里去。
春桃见自己小姐慢悠悠往屋子走的样子,不由得快步走上前,熟练地托住小姐的手腕,稍稍带着几分力气,手动加快小姐回屋子的进度。
池棠此刻仍处于一种淡淡的死意之中,见状也不恼,索性放弃挣扎,由着春桃将自己推进屋。
一进屋子,春桃便迅速把门合拢,转身一个跨步又利索地将屋子里半开的窗户放下来。
挑下支架时,春桃似有所感应地看了眼自己小姐,只见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淡淡地看向自己,春桃默默地又将窗子挑开一条细缝。
感受到背后依旧有着强烈的注视感,春桃抿了下嘴,又极不情愿地将那条缝拉开了些。
“小姐,宫里刚刚送来了帖子。让小姐后日入宫赏花。”春桃弯着腰,挑起几枚银丝炭火,将屋里的暖炉点燃。
池棠闻言低眸轻抿药汁,白玉般的手指不急不慢地叩击桌案。
宫里送来帖子?池棠眼眸中划过几分晦涩流光,按照日子推算来,这帖子里的宫宴应当是书中皇后给景王挑选王妃的日子。
景王?轻轻咀嚼这两个字,池棠眼前浮现一个沉默寡淡却又不言自威的男子,掌握着国家三分之一军权的太子殿下有力候选人,却又被常年派往鹿泽边疆远离朝堂,这个看上去“沉稳可靠”的男子,是书中自己这副身体的夫君……
池棠垂眸低声笑了一下,“夫君?夫君……”
自己作为21世纪进步青年,堂堂H大医学部大三学生,在期末周熬夜复习时莫名其妙猝死穿书后,居然要迎来尚未及笄就要被指婚的悲惨局面?更何况在书里,自己嫁给景王后不日就被一场大火烧得灰飞烟灭,只留一副枯骨,连大体老师都不了了呢!
多么离奇!一个王妃被人困在王府里活生生烧死,池棠的神经末梢似乎还残留着灼烧的余痛。
池棠明艳的眼眸中略过几分阴霾。
这穿书难不成是沉浸式穿书?连原主死去时的痛楚都如此清晰。
春桃端着一小蝶蜜饯,轻轻放在了池棠面前。
清脆的碰撞声拉回了池棠的思绪,池棠看了眼默不作声催促自己喝药的春桃,弯了弯眼睛,爽快地将青玉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后,又顺手捏了捏春桃有些气鼓鼓的腮帮子。
“谁家小姑娘成小河豚呀?”
“小姐!”春桃皱着眉嘟囔,“前天大夫都说了,你需要避寒保暖,注意时令变化,你就算出门,也应当多穿些衣物,带上暖手炉……”
“我只是在屋里待久了,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哪里需要这么草木皆兵呀?”池棠一边笑着安抚春桃,一边拈起一颗棕黄色的蜜饯,眯着眼细细品尝,还是古代的蜜饯用料讲究,甜而不腻,丝丝入味。
春桃撇撇嘴,默不作声,只是动作麻利地将碗碟收拾好,准备递到小厨房去。
正要踏出屋门,春桃不放心地转头看着自家小姐。
池棠无奈地笑了笑:“我在屋里待会儿,暂时不会出去。”
春桃听了这话,才放心地挽着小食盒出了门。
池棠起身离开案桌,柔柔地侧倚在软榻上,顺手拎起一柄翠绿玉如意,漫不经心地在自己脸上按摩着。
自从前日醒来,池棠便发现这身子骨比常人弱上了几分。稍不注意,总是会添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好在自己勉强算个大夫,自己多注意些,也能将就活下去。
一不小心,手中的力气重了些,脸颊上便传来丝丝隐痛。瞥了眼一旁的铜镜,脸上似乎已经有了些许红印。这身体,似乎太过娇气了些,放到那些强制爱与病娇文里一定非常受欢迎……
不过自己也不打算做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规避死亡,活下去而已。娇气些也无妨。
门被小心开了一条狭长的缝隙,春桃侧着身子钻进来,又迅速将门合拢,站在门口小心掸去身上的寒气,才快步走到自家小姐身旁。
“小姐,府里似乎又来了人,前院里闹闹嚷嚷得很……”春桃免不了小孩子心性,总喜欢凑些热闹,听些小道消息。
池棠懒洋洋地点了下春桃的额头:“往后少去人多的地方,万一让人给拐跑了可怎么办?”
“我可没有凑热闹”春桃鼓了鼓腮帮子,“我是在走廊上听到的。”
池棠想起书中的内容,眼前这个单纯欢快的小丫头被一群街上闹事之人踩踏至死,整个事情荒唐至极,虽说这其中必然有隐情,不单纯怪人多,却又不免再叮嘱一二。
不过,这个时间点府里来人,又闹出这番动静,会是谁呢?
池棠脑海中划过书中一个摇着折扇、肆意张狂的身影,眼里露出玩味的笑意,难不成是书中的那件事提前发生了?看热闹这件事,当然比闷在屋子里发呆好多了呀~
随手搁置下那柄翠绿玉如意,池棠示意春桃将一旁的青霭色狐裘拿来。
春桃虽是一脸的不情愿,却也乖乖听话地服侍自家小姐穿上了狐裘。青霭色衬得池棠愈加冰肌玉骨,像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春桃从一旁的缠枝木架上取下一只暖手炉,细细挑入些许银丝碳,又等了少许时间,待炉子暖了起来,才递给小姐,跟着小姐一同出门去了。
府里的动静比先前又大了几分,主仆两人只是耽搁了一会儿,刚出门,便能听见前院传来的声音。
听着声音,应当是先前猜测的钟小公子了……
“小姐,你刚刚不还是说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吗?”
“那是让你不要去凑热闹,我们现在可是有要紧事的”
池棠面不改色,随口糊弄了下自家的小丫鬟。
穿过故作雅致的楼亭榭阁,池棠带着春桃不急不慢地往前院赶去,斜斜没入云鬓的天青色步摇轻轻摇曳,却未发出一丝声响,素色裙珺上银色暗纹熠熠生辉。
池棠挑了下眉,噙着一抹笑意,带着春桃一同侧身掩在门后。
“老伯,这事就算是池尚书回来也是没理说的嗷~”
丹红色长袍修立如竹,一张粉雕玉琢的昳丽面容挂着漫不经心地戏谑,懒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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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地声调却又拖着软软的尾音。
这钟小公子果真真如书中描写那样,让人恼火却又舍不得发怒。
“池小姐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前来评评理嘛?”
钟小公子弯了弯眼睛,望向未被藏好的一抹青蔼色衣角。
池棠失算地叹口气,调整好温婉的假笑,故作从容地带着春桃踏进前院。
“不知是何事?钟公子不如讲与我听听?”
池棠笑着示意管家,也就是钟小公子口中的“老伯”退后稍许。
“池小姐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大方无隅,我便说与你听,你可要大公无私地为这个可怜的姑娘主持公道嗷!”
说着,钟小公子拉出一个梨花带雨的娇弱美人。
美人云鬓纷乱,杏腮桃红,眼眸含水,欲说还休。身上有些单薄的衣服也不知被何人扯的露出雪肌一片,瑟瑟发抖。
池棠见状了然二三,这应当就是书中池羽那个蠢货干出的混事,在天香楼喝大了以后,又到留青阁里厮混耍疯,怕不是刚好撞上了钟小公子的枪口。
钟小公子漫不经心地摇着手里的骨扇,似笑非笑地等着自己身边这个苦主发声。
“奴家红柚,今日奴本已接了牌子,可不知为何,池公子强入奴的屋子,还将奴与恩客打伤,幸得钟公子怜悯,带奴来讨个公道……”
红柚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手里的素帕。姣好的面容挂着悬而未滴的泪珠,又被寒风一吹,冻出隐隐的红晕。
不过,钟小公子怜悯?这整个京城的人估计都要笑掉大牙。在书里,这钟小公子在外人面前的口碑可不怎样,有名的京城小霸王。
话又说来,美人落泪,谁又能不心疼?
池棠偏头看了春桃一眼,春桃立马取来一件斗篷为红柚披上。
池棠放缓了语速,温柔可人:“你放心,我会尽力为你讨个公道。”
随即又转头望向管家:“池羽人呢?”
管家半弯着腰,小心翼翼:“二公子尚未回来,奴也不知公子在何处……”
钟小公子出声打断:“真的吗?可小爷我是看见池羽那家伙的马车往池府方向赶去,才跟着过来的嗷!”
管家没想到钟小少爷如此直白、不留情面。
虚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管家找补道:“可能二公子又去了别的地方……”
池棠默默翻了个白眼,池羽这个废物,永远都是不断捅娄子,然后把烂摊子扔给别人的怂包性子。想起自己现实中乖巧的弟弟池小鱼,不由得默默落泪……
现在,那个怂包恐怕又躲到自己那个继母——白莲花的院子里,等她回来救他吧……
上一世白莲花是怎么解决来着?
似乎是用金子压下来了这个风波,那金子好像出自原夫人给自己这副身体准备的嫁妆里。
池棠不由得磨了磨牙,动人钱财,天打雷劈!
但,倘若书中也是钟小公子带人来闹事,白莲花不可能仅仅通过金子就把这事压下来。
书中,似乎也没有听过这个时间点,钟小公子来过池府。
是自己穿书带来的连锁效应吗?还是说,这钟小公子身上也藏着秘密?听说钟小公子前些日子也生了场大病……
池棠若有所思,难不成倒霉蛋不止我一个?是同担医学生还是同病法学生……
2. 第 2 章
思绪又触发被动技神游了……言归正传,这个时间点,白莲花估计还没回来,倒不如和钟小公子合作一把,毕竟,从书中来看,钟小公子性子倒是“纯良”得很,更何况,原主和钟小公子也有过合作,无论是同频现代人还是原汁古代人,这波合作都不亏。
池棠挑了挑眉,拦下了话头,客客气气的声音故作温柔得很:“不知红柚姑娘想如何解决此事?”
虽说话是对着红柚的,可池棠的眼神却始终注视着一旁的钟小公子。
红柚低垂着眸,立于钟小公子身后,声音温温柔柔似一汪春水:“红柚不知,求钟公子作主。”
“既是由钟公子作主,那钟公子想如何了却此事呢?”
“犯了错,那可不能少了赔礼道歉的嘛!”
钟小公子戏谑道。
赔礼道歉?池棠勾了一下嘴角,这钟小公子果真张狂的很。
这又不是现代人人平等观念深入人心的社会!在这等级观念牢不可破的古代,莫说赔礼道歉,要是此事没有钟小公子的参活,池羽那个草包恐怕还要在留青阁闹上几番,更别提被青楼女子找上门索要赔偿了……
要真是让池羽去赔礼道歉,且不论池羽会成为个笑话,池府的名声都会被拉下去,对目前的自己也是一份连累……
至于红柚,若无钟小公子的掺和,自己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可能更会奉行“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这一格言
池棠淡漠地抿了下唇。
“钟公子说笑了,现如今这当事人还少一位,就算是赔礼道歉也一时无法实现。容我先派人寻找一番,待找到后一定与你好好商议?池某保证不会让红柚姑娘白白受了飞来横祸。”
池棠顿了下,依旧是温温柔柔的腔调,不痛不痒地拔了赔礼道歉这一根软钉子。
钟小公子闻言弯了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琥珀色的眸子含着些许玩味的笑意,手上印着“人间绝色”“逍遥自在”的骨扇翻飞了三两下。
“好嗷!听说清味轩的玄机鱼堪称一绝,池小姐不妨让你这管家出去找人,你与我便去那里坐下来慢慢商讨嘛!”
听到“玄机鱼”,池棠勾了下嘴角,先前的猜测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虽说这清味轩的“玄机鱼”是天香楼被查抄后才闻名京城,成为原主和钟小公子每次商讨事宜的据点,不过依着钟小公子整日玩乐的性子,在那之前便寻觅到这一处风味也并未不可能。
钟小公子的马车和钟小公子像极了,软糯的烟纱云枕慵懒地倚在车厢里,清甜的熏香从青铜璃龙香炉里袅袅升起,小巧的无烟炭盆让马车内温暖如春……
池棠暗暗盘算了下这个马车的花费,不愧是京城第一纨绔,这骄奢淫逸的生活,真是让人……向往嗷!
钟小公子随意地捏起案桌上晶莹剔透的葡萄,一边送入口中,一边示意池棠随意取食。仿佛刚刚的一番明枪暗箭不曾出现过。
池棠也不客气,依靠着云枕,拈起一颗红莹莹的圣女果送入口中。
“池小姐难道不怕我在瓜果里下毒?”
“我想钟公子为人清风明月,断断不会作如此龌龊之事。”
两人对视片刻,皆是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许久未见,池小姐依旧伶牙俐齿嗷!”
“钟公子依旧率性直爽嗷!”
池棠学着钟期始终改不掉的江南口音回讽道。
不过,这一句许久未见,这钟小公子似乎是原装……
钟期眯了眯眼,随手掷去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
葡萄多汁,嫣紫色的汁水在池棠云青色的衣裳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池棠皱了下眉,轻轻掸去水痕,又用帕子细细擦拭。饶是如此,衣裳上依旧留有痕迹。
这破脾气倒是像自己养的一只猫咪,被人逗急了,便软软的挠一下……池棠默默吐槽。
“你是何时知晓的?”池棠拉回了跑偏的话题,探究地看向钟期。
钟期转了转手里的折扇:“前些日子听说池尚书的长女落水后病了数日,奉太后之命前来诊治的太医那里记载了不少池小姐病中的胡言乱语……”
狭长的桃花眼缓慢地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透露着意味深长。
池棠瞬间紧绷身子,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刚想出声询问,却被打断。
“放心,我已经命人偷偷修改过了……”
池棠这才慢慢松下皱起的眉头:“所以,你刚好趁着池羽犯下的混事来找我?”
“嗯哼~”钟期骄矜地抬了抬下巴,像是一只高冷邀功的小猫。
“上一世和你的合作很愉快,所以如果能够无缝衔接的话,我为什么不呢?”
果真,这位钟小公子是重生的,这个朝代有亿点点混乱啊!穿书的、重生的都有哈!都不白来不白来。大学生被动技神游又被触发,收!
“多谢。”池棠的语气多了几分郑重,“以及,合作愉快!”
心有灵犀的两个人嘴角勾起相同的弧度,至少目前,两个人的目标不相矛盾……
仿佛了却什么沉重的担子,钟期再次瘫在了柔软的云枕上,懒洋洋地发问:“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池棠眨了眨灵动的眼眸,略带无辜:“子不教父之过,我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又能做些什么呢?”
“三七嗷?”
“你打算向谁要?”
“你觉得谁合适?”
“慈母多败儿嗷!”
又是一颗葡萄砸到了池棠的衣裳上,池棠也不在意,随手掸了掸,无论是书里同名的原主还是鸠占鹊巢的外来者,用软糯的江南口音逗钟期一直是池棠们持之不懈的恶趣味,乐此不疲。
“那朵白莲花?”
“嗷~”
钟期白了一眼池棠,也不嫌烦,又掷去一颗葡萄。
“那朵白莲花的小金库似乎不多嘛~”
“但我娘留下的嫁妆可不少”池棠的眸子暗了暗,“我回头找一下礼单,你尽力收,收回来后按价值我对半开给你。”
“不用对半开,就当做我补上前世你大婚未曾送上的礼物。”
上一世,池棠身披大红嫁衣,端坐礼轿。在唢呐喧天中摇摇晃晃地陷入那吃人的景王府,自己却纵马疲命于漫天黄沙中,直到收到她葬身火海的消息,都未曾能再见她一面……
池棠愣了一下,可惜原主未能收到这份迟来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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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戏谑的话语冲淡了一瞬间的沉重。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入太学吧……”池棠将马车颠簸中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有些漫不经心。
“打算入朝为官?”
“总比困于后院强……”
毕竟,伟人说的好,知识改变命运!况且从书中来看,女子若入太学读书,便可放缓婚嫁之事。这一制度似乎还是原主母亲力推形成,虽说自从原主母亲逝世后,女子入学的制度愈加凋零,但至少依旧可以争取,可不能辜负了这一番好意。
“入太学的话,池尚书会同意?”
“若是连这点我都办不到,那你又何必与我合作呢?”
钟期笑了笑:“你若入太学,可以留意一下国子监祭酒沈大人,这个人,有趣的很……”
“沈大人?那个名动京城的最年轻状元郎?”
“对嗷!沈青,沈无隅。去年刚及冠,便被皇上擢为祭酒,学识过人,为人也颇为风雅有趣嗷~”
钟期噙着笑意看向池棠,似乎打算看一场必然发生的好戏。
“难得还有让你觉得有趣的人,我届时会留意他。”
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
钟期用骨扇撩开车帘,吩咐小厮避开耳目,拿来一套长袍和天青色束带。将衣物放在车内,钟期便撩起半截丹红长袍,踩着脚凳下了马车,先进了清味轩。
池棠换了衣裳,也摇着一把骨扇,下了马车,不急不慢地踏入清味轩。
天青色的发带束起三千青丝,墨发高马尾飘逸地在脑后摇曳,微微修饰过的面容将淡漠烟眉化为了凌冽剑眉,平添几分英气。
清味轩的主人自烟雨江南而来,因而店铺的装修也颇具江南似真似幻的烟雨味。
入眼是苔痕上阶绿,拾阶而上又是曲水流觞。这儿便是普通店铺对应的大堂。
而清味轩的包厢则掩映在山石竹木之中,被层层或青纱或影纱掩映于景色中……
“池小姐的手艺有些生疏嗷?这菜都快凉了……”
钟小公子见池棠进来,习惯性地调侃道。
池棠看了眼桌案,上的目前均是冷菜,谈何冷热?
“不敌钟小公子嘴上功夫一如既往……”池棠回敬道。
自己又不是原主,哪里会什么易容之术?幸得自己从前常出成男cos,不然,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他也等不着自己嗷!
两个人一瞬间似乎与书中描写互相挤兑的相处重叠。
令池棠有些怪异得是,这书中描写的原主,似乎与自己性子太过相同,不仅是钟小公子在内的身边人无法察觉,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仿佛真的与这些人朝夕相处过……
待池棠坐下,冒着热气的佳肴才被一一呈上。
池棠用剔透的玉筷夹起一片鱼肉,薄如蝉翼而又入口即化,鲜美滑嫩。
一旁的钟小公子却只是恹恹地挑取冷菜。
“钟小公子今日居然不和我争着玄机鱼了?”池棠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大兄……”钟期恹恹地抬了下眼皮,打算随口搪塞过去。
3. 第 3 章
“……大兄何见事之晚乎?”颇为得意的嗓音在凉亭内响起。
一枚白玉棋子落入棋盘,清澈的落子声打断了对面的洋洋得意,白皙修长的食指轻叩了下棋盘,一声轻笑随之响起。
“哦?何事见晚?”声音颇为无辜。
“沈青!多日不见,你又阴了些!枉费他人称你清风明月!”一开始的声音已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我又何曾承认过?”沈青随意撇开话题,“慕容晓,身为堂堂九皇子,不会言而无信吧?”
慕容晓撇了撇嘴,忍痛将赌注——一小饼白毫银针递给沈青,颇为心疼地叮嘱道:“你喝的时候记得叫上我,近些年来天气不作美,运输又困难,这一小饼茶我可是废了老大劲才折腾过来……”
沈青眯着眼,吩咐一旁的小厮收好。
“话说,你这及冠礼可真够丰厚的……”慕容晓见一旁伺候的小厮都退了下去,也不捏着藏着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了。
沈青不说话,只是斜觑了慕容晓一眼。
“你说,皇上他是怎么想的?”慕容晓一向不爱动脑筋,自沈青入宫伴读起,便依赖于他,随着年岁见长,这习惯一分未改。
“圣意岂敢妄加揣测?”沈青眼中划过一抹讥笑。
国子监祭酒,官职品阶倒是极高——三品,可这实权却局限的很,甚至不如五品的吏部官员。表面上是无限荣宠,实际上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招牌。除了吸引仇恨和表现皇上对沈家的重视,半点好处都没捞的。
“听说你还要给那些进太学的女子授课?”慕容晓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眼神里满是调侃。
“女子入学制度自建立至今不过三四载,第一批女官入朝也不过一载有余,人手短缺,不得已为之。”
“你可别染上什么幺蛾子!”慕容晓收敛了起初的调侃,颇为严肃。
沈青轻笑一声:“还需你提醒?”
“我可是听说池尚书的长女近日要入太学,当年池夫人名动京城,联手当今皇后做出许多至今饱受争议的举措,那位池小姐估计也不是什么安静内敛的性子,你可别一时冲动,把自己搭进去!”
慕容晓十分了解自家好友唯恐天下不乱的真实性子,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好友就又搅进了浑水里。
“你是说当年那个推动女学女官制度的楚小姐?”沈青眨了眨狡黠的眼眸,“希望她的女儿能像她一样,而不是像池尚书那个伪君子。”
慕容晓见状暗暗叹气,早知道不提起这事了。
“话说,宫宴你去吗?”慕容晓连忙扯开话题,“据说是皇后给景王挑正妃的宴席,为了排面,邀请了不少人凑数。”
“如此说来,池小姐应当会去?”沈青用修长的手指不急不慢地扣着桌面。
“她估计是皇后心里的第一人选,不过,前些日子传来她要入太学的风声,恐怕有变……”
沈青上挑眼尾,褐棕色的眸子里满是戏谑:“当然要去看看……”
“看看我发现了谁?”一个娇憨的嗓音从叠叠烟纱外传来,池棠略带警惕地挑开烟纱,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嫩粉色斗篷的女子挽着一位白衣少年。
少年温润如玉,好脾气任由女子拉着自己飞快奔向这个包间,歉意地向池棠以及钟期笑笑。
“池棠!前些日子我要去探望你,你说身体不便。结果现在一转眼就跟着别的人溜出去吃饭!好过分!”林溪一边钻进包厢,一边压低了声音愤愤地谴责池棠。
“好过分嗷~”钟期看热闹不嫌事大,更何况自己和林家兄妹俩也有些交情,便也鹦鹉学舌地重复道。
池棠一边偷偷瞪了眼钟期,一边又心虚地放下竹筷:“林溪,你听我解释……”
林溪也不见外,拉着哥哥林弈一把坐下,冲钟期点了下头致意,便又瞪着一双俏生生的圆杏眼看向池棠。
池棠三言两语扯开话题,又问到:“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原是来找我哥要些草药给你补补身子。”说着,林溪又气鼓鼓地瞪了池棠一眼,“刚好到了饭点,我哥便说附近新开了一家饭馆,带我来尝尝。”
“林弈哥现在住在这儿附近?”池棠有些诧异,林家大公子怎么会脱离林家而选择郊区的宅子?
林弈的声音温温凉凉,像山林间缓缓流过的溪水:“我身子一向不太好,郊区远离喧嚣,又适宜草药生长,索性便觅得一处静谧养养性子了。”
“我跟你说,我哥宅子后面的药圃里长了好多草药,有空我带你一起去薅几把!”林溪算盘打的可谓是明目张胆。
林弈点了下林溪的额头,无奈地朝池棠笑笑:“小棠要是有空,可以来我这里采草药。从前你闹着要跟我学医术,现在倒是一味待在屋子里不见人了。”
“林弈哥既然这么说了,我一定常去打秋风看望你。”池棠笑着应下,心想着:技多不压人,术业有专攻!
钟期又晃悠了下自己那柄张扬的骨扇,调侃道:“池小姐现在可是大忙人嗷~”
池棠一语双关:“那可比不得钟小公子成日惩恶扬善忙得很嗷~”
自己不过是上个太学再学点中医术法,哪有之前天天早八加晚自习来的痛苦?池棠在淡淡的死意中夹杂了些许的欣慰与怀念……
“听说前些日子,你闹着要去上太学?”柳眉凤目的女子一边浅笑着一边摇着手中的团扇。
“前些日子落了水,被强压着休息。无聊时翻看了几本娘亲留下的书,觉得有趣的很,于是就想着入太学多看些书。”池棠温顺地笑着。
“太学里学的书可与你偷闲看的杂书有些不同。”
“娘亲从前也劝我入学,不过那时贪玩,不知书的趣味,如今得了趣儿,又有着大把的空闲,索性试着听娘亲的话去上太学见识见识。”
“倒和你娘亲的性子一模一样。”女子似是而非地叹了一口气,“赏花宴也差不多该开始了,陪我一同入场吧!”
“遵令~皇后娘娘。”池棠弯了弯眼睛,故作娇憨。
“你呀~跟你那娘亲一模一个样,就是两个小狐狸。”秦陌似嗔非怒地捏了捏池棠的脸颊,深深地望了眼那双灵动的眸子,似在怀念故人,又似劝诫今人。
宫里的雪仍在下着,雪花精致娇小,倒是比宫墙外的雪娇媚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落在手心,一瞬便化了……
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池棠寻了个借口,在入园前和皇后娘娘分开了。
想起临别前秦陌那个意味深长地眼神,池棠微微皱了皱眉头。
冬日赏花,赏的无非就是梅苑里的遍地红梅。不过精细地养在皇家园林里,这红梅也多了些媚态娇气。不如自己院子里自生自灭的那簇梅花。
池棠隐晦地撇撇嘴。
意外看见树枝上被人挂了一个红色的剪纸,池棠突然想起甄学家们常常提到的一句诗:“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此时应当配有一个带绒白斗篷的女子在树下如此念着。池棠恶趣味地想到。
正想着出神,一柄凉丝丝地扇骨贴上了池棠的额头,将池棠冷地一激灵。
“幼稚!”池棠颇为无奈,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若不再拦着点,你就要撞树了,也不来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嗷?”钟期不顾他人眼光,寒冬腊月里,依旧随手晃悠着那一柄骨扇。
骨扇米黄清透,似乎已被盘出了包浆。
“半年后,我会回去嗷。”钟期漫不经心地小声说道。
“提前了?”池棠偏头看了钟期一眼,“转去北疆水洛,这个时间会不会不太够?”
钟小公子上挑眼尾,露出一个天真而又带了些许邪气的笑容:“不,回江南嗷。”
池棠有些不解,不过见钟期没有继续解释的倾向也不打算深究,而是仔细想了想:“半年的话,你打算利用那场水灾?”
“嗯哼。”钟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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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了扬下巴,“到时候需要池尚书配合一下。”
“应当没问题。”
……
两个人边说着,边相伴向举办宴席的宫殿走去。
白雪上踏过两行足迹,无人知晓时,又悄然多了些许足迹。
“棠棠,坐我旁边来,这越大倒是越同我生疏了。”皇后噙着笑意,看似温柔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池棠身上。
池棠迎着皇后的目光,巧笑倩兮:“您惯会打趣我,不过是外出透透风,离了您一小会儿,皇后娘娘却又这般埋怨我。娘娘难不成希望臣女变成粘人精,一刻也不离开您才好?”
皇后悠悠卸去手上的护甲,似笑非笑地点了一下池棠的脸颊,叹气似的戏谑道:“你这张嘴倒是伶俐得很,比我那闷葫芦似的儿子讨人喜欢。”
边说着,皇后边挑着一双多情凤目斜觑着坐在左手侧首位的景王。
右手席下不知是哪家夫人,不明现状却又想着讨好皇后娘娘,笑着应和:“一动一静,倒是般配得很。”
话语刚落,宴席便停滞了一瞬。
虽说这赏花宴是为了选景王妃而设,但一方面宴席这才刚刚开始,另一方面皇后尚且只是说着暧昧不明的话语,景王也未有表示,此时跳出来,倒也是一个难得的“蠢人儿”。
池棠闻言低垂着眸,冷冷地瞥了眼那个夫人。
转瞬又收敛了神色,故作曲解地笑着对皇后说道:“臣女的性子太过好动了吗?看来家母生前建议臣女进太学修养性子,真真没错。”
皇后先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位夫人,又看似无奈地调侃道:“你母亲惯是会说话的,分明自己也不是个闷葫芦,倒是要求你成个书呆子。”
那年春意盎然,相约游春。
枣红色的马儿飞蹄而过,马背上白衫少女策马扬鞭。浅绿色长裙的少女在马车前挑眉示意,转瞬便被白衣少女一把抱上马背……
皇后有些出神,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天青色长裙的女孩,虽说衣裳颜色些许不同,可眉眼依旧几分似故人,想起自己原初的打算,一笑抿了。
“你这性子可爱的很,书可以听你娘的去多读些,但这撒娇的性子,我可不许你改!没事还可以多教教你景王哥哥,省得他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皇后挑着眼尾,似真似假地埋怨着景王。
景王?撒娇?池棠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一个饮血饥肉的硬朗汉子撒娇?太美了,令人不敢直视。
琥珀似的眼珠灵巧一转,池棠嘴角弯起恰当的弧度,斟酌着用词:“景王殿下英姿飒爽,保家护国。应当是我这个常囿于闺中的眼薄之人多向景王殿下学习。”
“你阿晟哥哥的武艺,最初还是由你娘指点的呢!”皇后骄矜地上挑一双含笑凤目,“回头等他闲下来,也让他指点指点你!”
“景王殿下平日里国事繁忙,我待在太学里也安全得很,便也无须麻烦景王殿下了。何况若真让景王殿下指点我的武艺,怕是会被一些人谈论不合礼制。”池棠努力按耐下复杂的思绪,面露为难地望向皇后娘娘。
皇后仿若嗤笑了下,转及又是雍容华贵的模样,温声细语道:“这有何为难?当初你娘和我是极好的姐妹,你娘又有从龙之功,今日,我便收你做义女。阿晟便是你兄长。哥哥教妹妹武艺,我看还有谁会说三道四?”
一时间,宴席停顿了数秒。
池棠沉思片刻,正想推辞,却被皇后出声打断。
“你这越是长大,便越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跟你母亲一样。自从我入了宫,她便也一口一个皇后娘娘,你可不许跟你娘亲学。你小时候还跟在阿晟后面喊着‘阿晟哥哥’,现在也是一口一个‘景王殿下’”说完,便用那一双凤目望着池棠。不知是在看池棠,还是在埋怨故人。
“皇后这赏花宴看来热闹得很,朕来凑凑热闹,皇后可别嫌弃朕不请自来!”一道郎笑声从宫殿门口传来,皇帝笑着踏进宫殿。
4. 第 4 章
秦陌示意身旁的侍女在自己座位旁再设一席,也跟着笑了笑:“皇上惯会打趣臣妾,这不是看皇上政事繁忙,便没想着打扰皇上。皇上这一过来,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慕容骊笑着示意侍女退下:“朕原也没想着打扰皇后的宴席,这不是听闻池尚书的女儿池棠要入太学,想起来池尚书的夫人楚嫣那时与你情谊深厚,当年也是女子入学制度的推行者,便想着既然女承母志,朕也来献一份力,便亲手为其写了入学推荐信。又恰巧池棠在你的赏花宴,便把推荐信捎过来,顺便来看看故人之女。”
池棠离席拂衣,行跪拜礼:“多谢皇上。”
秦陌似与皇上较劲,弯着一双凤目笑道:“恰巧刚刚聊到臣妾欲收池棠为义女,皇上不如劳烦再写一道封诏?”
“朕想起来了,皇后当年还未嫁与朕时,似乎就与灼华约定要给彼此的孩子做义母。虽说阿晟碍于祖制,但池棠倒是可以完成你们的约定。刚好让朕多一个伶俐的女儿,省得宫内的年轻一代全是混小子。不如封为鹿泽郡主,刚好和阿晟待一块?”慕容骊点点头,望向池棠,似乎也在透过她看着故人。
席上也传来附和声,有的感叹皇后与池夫人情义深重,有的恭喜皇上收得义女,有的称赞池小姐是个伶俐可人……至于真心实情都有多少,也许只有浸在水池里的海绵知道了。
不过此番看来,皇后似乎与原主母亲感情很深厚,那当初让原主嫁给景王那个决定,应当并无坏心。不过这一场宫宴让自己捞到了入太学的推荐信和‘义女’的身份,倒是意外之喜。这皇上似乎与原主母亲的关系也挺不错的。
皇上仿佛一个工具人,带着推荐信而来,留下一道封诏,带走两袖空空……
了却了一桩心事,池棠也随意了起来。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扫视席上众人。
京城名门的公子小姐皆有中上人之姿,拿来养眼下饭正合适不过了。
不过左席上位中倒有一位少年过于俊秀,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地看向桌案上的糕点。拈起酒杯的手清瘦劲骨,似乎在向自己举杯致意?
池棠回过神,却无半点羞涩,也拈起酒杯回敬。美人就是用来欣赏的,自己这是为他的面容赋予价值,有何尴尬?池棠淡淡地安慰自己。
赏花宴在宫墙里开着,莺歌燕舞;腊梅花在宫墙外开着,落雪缤纷……
皇后端坐主位,垂眸看着京城各家小姐或献舞、或吟诗……并未再额外点出人来,只是时不时和景王与池棠交流一番,仿若这场宫宴只是赏花而已。
“池棠!”林溪趁皇后正分神与景王说话,压低着音量,笑眯眯地举着手中的玛瑙琉璃杯远远向池棠致意。
池棠原先就已经看见林溪试图躲避皇后视线来找自己的神态,见她终于如愿以偿,也配合地举杯致意,这多少让她有些想起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那个黏人又仗义的闺蜜,可爱得很……
“这位是林尚书的女儿吧?”秦陌抬眸带着笑意,“和池棠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真不错,也是像极了当初我和灼华,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要粘着对方。”
池棠暗道不妙,先前没有应林溪一同赴宴就是怕林溪被皇后注意到,虽说现在看来皇后与景王应当不是原主死亡的真凶,但景王妃的职位,风险依旧很高。林溪这个丫头无论是从书中看来,还是从这些日子的相处看来都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也不能自己虎口脱险,却把朋友又送了进去。
林溪也是个伶俐通透的人,并未多言,只是中规中矩的回答了声“是”,便与池棠一同半低着脸,只是恭敬地笑着。
皇后却是有些不饶,又噙着笑意说道:“倒是我没注意,让这姐妹两分开了,来,林家的丫头也坐到我身边,和池棠这丫头依着。”
林溪只得谢过了皇后的好意,带着侍女秋叶坐到池棠旁。
池棠见状也不便阻拦,只是找着话题绕开这事。
皇后却似乎另有一番打算,依旧将话题扯在林溪身上:“这走近了瞧,林家这个女儿长得倒是明艳动人得很,怪不得林尚书和他夫人总是把这个女儿藏在家里,不常带进宫里给我们瞧瞧。”
林溪努力挤出得体的笑容撑着场面。
池棠则试图祸水东引,替林溪开口道:“宫里规矩多,林溪和我一样,总是有些大意,怕一个不留神给宫里人添了麻烦,因而不常进宫。更何况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明艳的美人,这宴席上便有许多,您这般夸赞,林溪都害羞了!”
林溪立马顺着池棠的台阶下,让双颊浮现一抹红晕。
皇后也不恼,只是似真非假地感叹了句:“若是让林家这姑娘成为我儿媳,倒也是件妙事。这样阿晟有个伴,小棠和她两个人也能多相互走走,免得成为我和灼华那样,都生分了……”
听闻此言,池棠忍不住默默在心里吐槽:哪里生分了,书里明明写的是皇后这夫妻两时常把原主母亲楚嫣召进宫,连带着原主都成了皇宫的常客……更何况,什么为了我和林溪的友情,明明是看中了林溪家在文官群体里的地位,要是有了池尚书的支持,景王自己又有兵权,这景王殿下也算是板上钉钉的新皇了……
林溪委屈,林溪强颜欢笑,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父母一直答应她让她自己来挑夫婿,这下好了,皇后指婚,就算是口头的,也让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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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自己做主了。
池棠见林溪身周都快浮现悲伤气泡了,立马循着由头,让皇后放弃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下去,至少别白纸黑字地落实下来……
幸得皇后许是一时起兴,并未纠缠不清。池棠看见林溪微笑着面对自己露出了熟悉的神态——淡淡的死意。
宫宴罢,众人请辞,皇后也未曾留人,只是嘱托池棠莫要出门,等着接旨。池棠自是笑语盈盈地应下。
“池夫人与皇后的情谊看上去倒是深厚得很。”慕容晓瘫在竹椅上,仰面看着站在一旁喝茶的沈青。
沈青轻啜茶水,漫不经心:“当初楚小姐,皇后以及皇上可是推行改革的三大主力军,这情谊自然深厚。”
“不过,池小姐今日一见倒是比小孩时期更标致有趣了。只可惜你当初进宫做伴读的时候,她娘亲染上重病,过了些许时日便走了,她便也不怎么进宫了。”
“那倒也是真不巧了?”沈青慢悠悠地应和道。
慕容晓猛地从竹椅上起来,好奇地盯着沈青:“不过说实话,我真好奇你们两如果小时候就碰到一起,会发生些什么事。”
“嗯?”
“一个是古灵精怪,一个是面善心黑。两个人都跟个腹黑的狐狸似的,都说高手过招,招招精彩,此番你们女学又遇见,可别把学堂给拆了!”
慕容晓唯恐天下不乱地坏笑道。
沈青不置可否,却也生出几分期待。宫宴上那个被自己抓到偷看却又落落大方的女孩会给自己带来哪些有趣的事儿。
“话又说回来,皇后打算将林家那个姑娘指婚给大哥,这里头估计有不少人要动心思了。”慕容晓放空地望向天空。
“这指婚恐怕不太容易实现。首先,三皇子那边估计就要拦上一拦,更别提皇上能不能放心景王把文武两方攥在手里。”
“说的也是,不过大哥也不全攥着兵权,钟家那边也拿着一份兵权。父皇本就派三哥跟着吏部尚书一同做事,用来制衡大哥的兵权。这样看来着婚事悬!”
“谁又能猜到帝王心思呢?万一三皇子只是一块磨刀石?话说,你这堂堂九皇子,对这位子不动心?”沈青眯着狐狸眼,看向慕容晓。
慕容晓撇撇嘴:“你可别害我,你看我给自己取的字,居闲,居闲!随便谁上位,到时候凭着兄弟情给我封个王,我就当个富贵闲人就行……”
“话说,你都已经及冠了,皇上还未给你封地或派遣你干事,你这行事水平是有多不让皇上放心啊!”沈青笑着调侃道。
“过分了啊!拒绝人身攻击!”慕容晓一点就炸,闹闹嚷嚷地要沈青亲手为他泡茶道歉……
5. 第 5 章
枯树落雪,孤山埋骨。
不知是何人所提议,太学的开学典礼竟是在陵墓前举行的。
累累的坟茔埋着森森的白骨,皑皑白雪淋着芸芸书生
……
“昔之君子,成德立行,身没而名不朽,其故何哉?学也。学也者,所以疏神达思,怡情理性,圣人之上务也……”
祭酒清冽的声音随着庄重的冷风缓缓传来。
只见他身着白衣中单,外披皂领缘青罗衣,下装赤罗裳,冠带随着风徐徐飘扬……
池棠的目光划过祭酒宛若冠玉的面容,不由得猛地一愣,这面容似乎有些熟悉。似乎是她在宫宴上因其俊秀而举杯致意的公子。
想到这儿,池棠转悠了一下灵动的眸子,若是记忆没有出错,这位祭酒大人的性子倒是有趣的很。
仪式已然接近尾声。悠长庄重的钟声自山林传出,又在陵墓群中回荡绵长。沈青虽对皇上的任命有些许偏词,但站在祭酒的位置上,看着坛下乌泱泱一片白衣书生,他仿若看见了自己心中的那个朝堂。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也许,与其将朽木上的污垢洗去,不如直接用新木取代朽木。沈青微微勾起嘴角。
“棠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朱砂点的怎么样?”
刚举行完入学礼,林溪便迫不及待地拉住池棠的手,撒娇似的让池棠帮自己看看眉间用来启灵智的朱砂点的如何。
池棠一向对爱撒娇的仙女毫无抵抗力,故作深思地仔细端详着林溪的脸庞,饶有深意的点点头,又故作惋惜的摇摇头。
见池棠是这副神态,林溪忍不住紧张地眨了眨眼,语气有些迟疑:“不……不会超级丑吧QAQ”
池棠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在想,如此巧笑倩兮的美人,竟无法求娶。真是令人惋惜啊~”故作抑扬顿挫的语调一下子就把林溪给逗乐了。
林溪一扫先前的紧张,长呼一口气。弯着可爱的琥珀色眸子,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为了逃避皇后的“口头婚约”,林溪模仿着池棠,也想着进入太学这一“避难所”。一向宠溺女儿的林御史自是全力配合,通过林溪祖父在文官里的人脉也为林溪拿到了一封入学推荐信。
只是林溪此前从未计划过进入太学,学识方面也不过止步于幼时识字与后来看的些许杂文。
这也使得临近开学的几天里,林溪总是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担心自己入学后在同龄学子前出丑。焦虑的情绪堆积到入学礼时,已经从原本担心自己才疏学浅蔓延到担心自己仪容不整了。
两人相伴着走回学堂。许是因为参加入学礼的均是新生,故而从陵墓回学堂的路上,众人均是约着好友,窃窃私语着。
林溪在有些嘈杂地环境里渐渐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往常一丝俏皮:“棠棠,你看到祭酒大人了吗?”
池棠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溪语气中的些许狭促之意,却又不明白她在唱哪一出,只得迟疑地回复道:“看……到……了,怎么了?”
林溪欢快地跳到了池棠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笑着看池棠:“我似乎记得,前不久的赏花宴上,棠棠似乎有和他举杯致意哦~”
池棠一时语塞,颇为无奈地望着林溪:“我那时又不知道他就是沈青,只不过因为他长得颇为俊秀,才多看了几眼。一时被察觉,缓解一下尴尬而已。”
“哦~颇为俊秀~”林溪一向爱八卦,此时,更是把八卦作为了缓解压力的一种手段,因而语气更是抑扬顿挫了起来。
“好啊,木木。你现在又来精神了是不是?恩将仇报呀,木木!”池棠若不是顾着路上人多,早就掐住林溪那软软的脸颊了。
“不听不听!棠棠,沈青既已被任命为祭酒,往后在学堂里,恐怕是要常常遇见的了。你可要注意些了,莫要再多看几眼哦~”林溪半是调侃半是叮嘱道。
“谁会爱上自己老师啊?”池棠撇了撇嘴,“你知道吗?当沈青与祭酒划上等号时,他与我就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不是一个物种?”林溪对这个说法甚是新奇。
池棠挑了挑眉:“要知道,正如同伙计忌讳爱上店家、患者忌讳爱上医师,做学生最忌讳爱上师长了!你要明白,无论才华有多横溢,容貌有多惊人,只要成为了你的老师,他和你就不在是一个物种了!”
“可沈青应该不会直接为我们授课吧?”林溪有些迟疑,“我听说他好像只负责最终的考核……”
“此言差矣。”池棠故作高深,“你读书浅,尚不明白。这才是最最恐怖的。他掌握着考核,就仿佛握住了你的咽喉,我问你,可爱的兔子应该爱上满脸横肉的屠夫吗?可爱的兔子会欣赏满脸横肉的屠夫吗?”
林溪一愣一愣的,虽说自家好友在自己面前一向思维跳脱,语出惊人。可今日之言,仍是令林溪有些难以接受。毕竟,沈公子的脸如何和满脸横肉的屠户挂钩?
“点完朱砂啦?”钟小公子懒散而又骄纵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呀?”
两人均是一抖,尤其是池棠。作为第一个将沈公子与满脸横肉的屠户挂钩的勇士,她这时候总是格外脆弱的。
池棠扭头发现是钟期,一边悄悄松一口气,一边又用余光默默环视四周。
“让我也来听听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嘛!”钟期一向随心所欲,也不顾忌他人对自己凑到两个女子面前而表露的异样眼神。
“一则警世箴言罢了。你怎么也来太学了?”池棠忙着偷偷检查自己背后说的坏话有没有被正主听见,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拜托,池家大小姐。我入学可比你早很久哎!”钟期又在悠悠闲闲地摇那一柄骨扇,“我这不是担心你记不得回学堂的路,特意来接你了嘛!毕竟,每年都规定这一段路必须由学子自己步行,不允许车马代驾,而你又是个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
“哦~谢谢好心的留级钟公子!”池棠熟练地怼了回去,“我一定向浸在太学多年都未能成功结业的钟公子好好学习东南西……西北的”
池棠的余光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语气不由得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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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只见得沈青依旧穿着那一身肃穆的礼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看向自己的那双桃花眼却是似笑非笑……
“凝神!”慕容晟看出正在扎马步的人似乎有些游离,惜字如金地提醒道。
池棠懊恼地摇了摇脑袋,想把脑子里沈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忘记。
“时间到了,来休息一下吧。”慕容晟一向张弛有度,看出池棠今天似乎有事苦恼,便也没有太过为难。
说来也奇怪,池棠原先依着与皇后的约定,来城外军营找景王学武时,还有些许警惕犹疑。可真正与景王见面交流后,对方虽然惜字如金,但言语间那份兄长对妹妹的关心倒是毫无作伪。回想书中,除了那一场火灾,原主与景王感情倒也不错。两人婚后的相处日常谈不上爱情般美好,却也似亲情般融洽。
池棠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许,景王与原主因年幼相伴长大,真的存有兄妹之情?那书中的火灾又是如何造就的呢?但,就书中的景王而言,他仍应对原主的死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那火可是起在景王府。
但,若真是如自己猜想那般,眼前的景王似乎也可以结交甚至信任一二。
“景王……哥,要是有人背后说你坏话又被你听见了,你会如何处理?”池棠一脸丧气地坐在小竹凳上,仰头望向慕容晟。
仿佛是被池棠主动改口叫了“哥”打动,慕容晟难得多说了几个字:“若是恶意中伤,那个人的舌头也不必存在了。”
池棠虽说因此话而暗暗懊恼自己当初不够警惕的做法,却也默默吐槽了下慕容晟的回答,毕竟,这样拽上天的回答要是放到现代,怕不是要被刷屏“油腻”了。
“怎么了?是有人说你坏话了?”慕容晟眉头一紧。
“没有……”池棠有些心虚。
慕容晟立马反应过来,恐怕是小棠说坏话被正主听到了。看着池棠无意识地鼓着腮帮子苦恼的样子,慕容晟不由得被可爱到了,清了下嗓子:“也无妨,有兄长在,何人敢责怪你?”
池棠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对啊,自己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自家兄长的话哪能叫油腻,那叫霸气!
见池棠又神气了起来,慕容晟也跟着微微勾起了嘴角,不过由于他平日里一向维持着冷若冰霜的人设,因而嘴角只上升了一个像素点而已。
“听闻你前些日子落水大病了一场,除了往日的锻炼,你还是要注重饮食。我带你去见个朋友,他擅长药理,帮你配些养生茶或是药膳方子。”慕容晟似乎早有计划,待池棠休息好,便备好了马车。
“擅长药理?是谁呀?”
“待会儿你就见到了,他正巧近些日子也住在郊外。”
住在郊外?擅长药理?一个身影从池棠脑海里缓缓升起,却又消散。毕竟,自己所想的那个人,一向喜欢远离人烟,怎么会和处在漩涡中心的皇子车上关系?
可下来马车,看见那一抹白衣,池棠终是错付了。
郁郁青竹,萋萋草叶。
温润如玉的林家公子笑着向二人示意。
6. 第 6 章
“林弈哥?”池棠有些吃惊,语气带着些许犹疑。
林弈浅笑:“小棠。”
“你们什么认识的呀?”池棠尚且有些懵圈,“感觉你们是完全不会交集的两个人。”
“我和云斗是……”林弈眉眼含笑,正准备解答,却被慕容晟打断。
“咳咳……”慕容晟生硬地扭转了话题,“浸逸,今天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看小棠的身体状况……”
嘶……这两人已经亲近到用对方的字来称呼对方了,想必也不止步于一般的朋友了。可慕容晟及冠后便被派去鹿泽历练,一年不过回京城两三次而已。林弈又是个喜欢离群索居的人,这两人是何时相识的呢?
池棠不语,只是默默思索……
仿佛是看出了池棠的疑惑,一向善解人意的林弈出口解释道:“曾经有幸与云斗对弈一番,因对弈时的些许事,便熟悉了起来。后来云斗去鹿泽后,索性用书信下棋对弈。”
“阿晟哥哥还会下棋?”池棠颇为惊奇,毕竟,景王殿下似乎把所有技能都点在了武艺和排兵布阵上。不过,细细想来,下棋和排兵布阵不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但不知为何,慕容晟的脸上悄然爬上一丝羞赧。
唯一的知情人林弈却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未曾戳破真相。
那年元宵,朱雀街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盲棋赛事。来者可任意在棋盘上落一子,然后自行离开。待再回来时,同样闲逛的人也已落下一子。可能一个人与多人对弈,也可能成为流水棋局。
林弈本是觉得新奇,随手落下一子。却意外被慕容晟看似莽撞却杀伐果断的落子方式激起了兴趣。慕容晟同样也被林弈温柔却暗藏锋芒的落子方式吸引。两个人你来我往,未给他人插手时机,却也默契地避开了彼此的相见。
不过,慕容晟毕竟未曾专攻于棋艺,败得又快又好笑。林弈觉得这个人有趣得很,便在落下最后一子后又兜兜转转回到了棋局处,刚好遇到了等在此处的慕容晟。
虽说林弈不愿扯入斗争漩涡中,但也不会拒绝意外遇见的趣味。两人心有灵犀地只以棋友的身份相处。
待慕容晟远赴鹿泽后,两人便用书信的方式对弈。林弈时常觉得书信里的人不像一位皇子,倒像是一个林间的樵夫,有着一下一下砍向树木的执着与耐心,也有着制作木雕时的奇思妙想。毕竟,有时候随着书信寄来的木雕真的非常奇形怪状。
慕容晟则一直认为林弈像山林间潺潺的流水,给人一种静谧悠闲的感觉,像古寺的钟声在苍青色的林间漾开。也正因此,他从未主动向林弈展开自己身为皇子的一面,而是将自己的一些平凡又琐碎的日常碎片展现给他看。
他会寄来一些调养心神的药草,而他也会时不时寄去自己充满奇思妙想的木雕作品。两个人仿佛在彼此的书信中找到了一丝放松的机会。即使自己被迫或是主动承担世家公子或是皇子的身份,但,仍拥有一个当平常人的时机。
“小姐,你在想什么?”春桃有些好奇,这已经是自家小姐回来后第二三四五六次走神了。
池棠无意识地轻叩桌面,书中似乎没有提到过这两个人相识的事,也许是书中省略了这一部分?
但细细想来,自己看的这本书似乎只有原主这一视角,若一本小说只以一个炮灰女配的视角展开,未免受众太过狭隘。
话说,自己又是何时看过这一本书来着?自己生前的记忆竟模糊了起来,分明穿书不过一月有余,为何现代的记忆却变得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这一丝怪异让池棠有些警惕,但索性现如今看似日子平安顺遂,池棠便也没过多纠结,只是在心里默默存个档,生活嘛,不能纠结太多,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干嘛还要给自己添堵呢?
这么想着,池棠暂且松下了眉头。
“只是有些累了,没想什么。”想起春桃刚刚的询问,池棠随口掩饰道。
可春桃却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望着自己,池棠挑了挑眉。
“小姐,那都是我上上一句疑问了,我刚刚说的是在小厨房听到的小道消息。”春桃一脸无奈。
“哦?什么小道消息?”池棠又来了兴趣。
春桃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语气生动形象:“今早上,老爷要派人把二公子送进太学了!主母在一旁边哭边想拦着老爷,却没能拦得住。折腾了一整个上午,终于,在下午的时候,二公子被压去了太学。”
“池羽也去太学了?”池棠眼中闪过些许厌恶。
“是的呀,只是听说老爷好像怕二公子丢了他的脸面,是直接把二公子送到了夫子面前并跟夫子说了好久的话。”
“怪不得我没在太学见到他,不过这是哪一出?”
“听说是二公子先前闹出的事不知被人告知了老爷。”
池棠了然,估计今早钟期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引路才来找自己,估计是想邀功,结果没想到池羽直接被压到了夫子那儿,自己根本就无从知晓那事。他又好面子,不愿意主动说,才随意找了个借口。
想到这儿,池棠不由得弯了弯眼睛,钟小公子无论书里书外都有趣得很。
池羽也被送到太学了,看来自己希望的平淡校园生活可能有点不那么平淡了。池棠不禁有些幽怨,在一想到太学里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池棠的怨气更加浓厚。
“对了,小姐。这是钟公子派人送来的。”春桃见自家小姐似乎在散发黑气,立马拿出一封信封前来打断池棠的养活邪剑仙工程。
池棠接过信封,里面放着一封礼单,似乎是之前池羽那事借题发挥拿回的原主母亲嫁妆。
点翠头冠、玛瑙珠串、琉璃宫灯、和田玉髓……
饶是池棠原先家世也很殷实,但看到原主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也不禁有些吃惊。也许里面任意一样都可以用钱财购买到,但是如果想要将礼单上的都搜集起来,怕也是需要花上不少人力物力财力,更何况有一些在市面根本不流通……
池棠像吃到鱼干的猫咪,餍足地上扬嘴角。
礼单的背面还附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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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薄若蝉翼、造型怪异的玉饰。按钟期所猜测,这可能是某种信物?池棠将温凉的玉饰攥在手里。书中似乎有提到这个玉饰似乎是原主母亲给原主暗中留下的商铺田产的信物。
只是书中写的是这个玉饰被对此一无所知的白莲花在一次暴怒下意外摔碎,等到原主再去讨要时,已是一堆碎片,信物再也没了附着在上面的意义。
那这些商铺和田产岂不是成了无主物?原主尚未长大时,这些商铺和田产又是由谁代为管理?为什么未曾有人来告知原主此事?
池棠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又一个谜团中。自己原初不过是想避开原主的生死劫,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一边过着闲适的生活一边寻找回家的方法。但,这些看似可以忽视的细节背后隐藏着的谜团又仿佛与自己想要避开的生死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春桃见自己小姐又陷入思考中,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姐身后,手法熟稔地为小姐捏肩放松。她知晓自己恐怕没有办法为小姐正在思考的难题献上助力,但自己至少可以在小姐苦闷的时候为小姐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池棠感受到肩上酸痛的缓解,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风轻轻吹去梅花枝头的冰雪,又轻轻吹皱了乍暖还寒的护城湖面。垂头的柳树也悄然萌生了绿意。春意像是无法阻止的洪流,从城内流泻至城外。大地上探头的绿茸茸草木沐浴着春意又催促着万兽的苏醒。
春猎也随之而来……
“小棠,到我这儿来。”秦陌挂着温柔的笑意朝池棠招手。
春启四季,生机席卷大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却令池棠有些许恍惚,原来自己来到这个书中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从银装素裹到春光烂漫,也不过只是一指间。
池棠听见皇后的呼唤,不由得收敛了因着春光而萌发的些许惆怅。
“来啦!”池棠重新堆出乖顺的笑容。
“这些日子,倒是没见你往宫中来。难道不想念你新认的娘亲吗?”秦陌看着这张酷似故人的面容,似真非假地打趣道。
“哪有!皇后娘娘莫要冤枉我。这些日子,白日里要去太学,下午要去阿晟哥哥那儿习武。日程排的太满了。”池棠故作委屈。
“你听听,这孩子都叫阿晟哥哥了,却还叫我皇后娘娘。怕不是以为我想让她忘了她母亲,我那位同样狡黠的故友。”秦陌也学着池棠撒娇似的口吻,向身旁的命妇故作埋怨。
身旁的命妇也是配合,笑着说道:“鹿泽郡主确实早应当改口了。”
“母后,是我口误了嘛!”池棠学着钟期那软糯的江南口音撒娇道,“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嗷!”
钟期所说隔得较远,但钟小公子的听力一向异于常人,听到池棠说的话后总有些许怪异,总感觉自己似乎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工具人”?
而池棠则是在心里默默感谢钟小公子无私贡献的口音助力。连钟期每次那么欠揍的言语与行为在口音的加持下都会被人原谅,更别提自己又是有意为之。
7. 第 7 章
秦陌笑着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喊着自己“母后”的故人之女,她总有一种再次触摸到故友的幻觉,灼华,你的女儿也在叫我“母后”,你听到了吗?
皇帝为了激起众人的春猎激情,设置了众多奇珍异宝作添头。其中又以头等奖的烟落纱最为惹人眼馋。烟落纱,顾名思义,纱似烟落,朦胧而又熠熠生辉。全国一年不过生产十匹,均被宫内收去,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购买。
本朝本就民风开放,女子亦可学骑艺。此举更引得在场女性摩拳擦掌,更别提那些心有所属的公子哥们,若能为心上人赢得烟落纱,只怕离好事也不远了。
劲草丛生,鲜衣怒马,少年意气,弯弓射雕。
且不提原本就善骑射的景王殿下,连一向玩世不恭的京城首号纨绔钟小公子也慢慢悠悠地骑着雪白的骏马,不急不慢地把玩着手中的良弓。
“小棠,你想要那烟落纱吗?”秦陌笑眯眯地转过头,向落后一步的池棠说道。
池棠立马快步上前,也笑着说:“那烟落纱确实很美,可我才跟哥哥学习骑射不过短短两个月,恐怕有些难度。”说到这,池棠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苦恼的小表情。
“那母后给你赢来怎么样?”秦陌勾起嘴角,利爽地跨上了枣红色骏马,笑得畅快而又豪气。
“母后也会骑射?”池棠跟着也跨上了马背。
“我的骑射也是你母亲教的。”秦陌露出怀念的表情,“想来也奇怪,你母亲明明也只是一个大家闺秀,可那骑射技艺远超过那些男子。”
“我母亲?”
“对,那个时候我们世家女子一般是不参与春猎的,我们会相约着坐马车去郊外赏春。那时候你母亲不受家里人喜爱,自然也不会为她提供马车。有些世家女子想看她笑话,约她一同赏春。我原本想去接她,可她传信让我直接去郊外等她,她自有办法。”
“然后呢?”池棠听得有些入神,见皇后停住,连忙追问道。
秦陌弯弓搭箭,“咻”地一声,棕黑色的飞箭正中猎物心脏,随着猎物的轰然倒地,只留下纯色的箭羽在空中微微颤抖。
秦陌露出满意的微笑,继续说道:“那时,我正坐在马车里担心,忍不住从撩开车帘向外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你母亲白衣纵马,笑着来到我身旁。”
秦陌顿了顿,勾起了一个又甜蜜又苦涩的笑容:“然后,我向她挑了挑眉,她将我从马车拥上了马背,在杏花微雨中,手拿手教我如何骑马。”
“反正每次赏春都是酸掉牙的那些套话,与其和那些人虚与委蛇,我和你母亲更倾向于策马扬鞭,一同游春。”秦陌说到这,露出来狡黠的小眼神。
“那后来,女子也能够参与春猎,是母后与母亲的推动吗?”池棠推测道。
“对呀,后来我们和当今皇上认识后,借着他的力量,让先皇同意了女子参与春日围猎的提议。”秦陌略带得意地说道,“你母亲当年可是抢了不少男子的风头,每次都能为我赢来头等奖的添头。惹得当今皇上总是暗自生闷气。”
池棠看着眼前像小女生一样生动的秦陌,又想到宫宴上那个温婉大气的皇后,总有些怅然。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总风流。
原主母亲和当今皇后那段风华正茂的少年时光总是被时间的沙砾埋葬。
虽说秦陌先前笑说要为池棠赢得头等奖。可她终归是皇后,若是再像年少时那般肆无忌惮地策马骑射,总还是会被旁人指点。
只是射中一两只猎物,皇后便挂上温婉的笑容,说自己体力不足,还是回去歇息会儿。等回宫把先前皇上赏的烟落纱拿出几匹给池棠。
池棠也笑着应了下来,装作没有看见皇后眼中的惋惜,自己一人骑着马在林子里转悠。
自己终归不是原主,所以并没有遗传原主母亲那样策马射雕的勃勃生机。作为一位被长达十五年教育体系驯化的现代人,池棠更喜欢找个安静的地方瘫下来休养生息。
骑着马在林子里转悠了几圈,池棠终于发现了一个符合心意的秘密基地。靠近水源,又无动物流窜,最可贵的是有一个天然的石床供人休憩。
池棠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翻下来,将马系在石潭附近饮水,自己则是懒散地瘫在石床上神游八荒。
话说,当初钟期想借着水患回江南,应当就是近些日子的事了吧。不过书中,不是说钟期想要和自己兄长钟云一同回江南的吗?而且,比起回江南,与他兄长钟云待在一起的优先级似乎更高一点吧?毕竟书里写的是,他追着钟云去了边疆。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书中却没有讲述。
一般来说,按照重生文的套路,不是因为死前有重大的缺憾,也不会被上天怜惜给予重生的机会。在边疆,钟期遭遇了什么呢?看他现在的表现,估计和他那一心留在边疆的兄长脱不了干系。池棠眼中闪过几分晦暗。
虽说池棠很怕麻烦,很讨厌解谜团。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那个傲娇的钟小公子早已被划入了自己人的范围内。
只是,池棠有时候也会疑惑,自己其实没有必要去掺和npc们的纠葛里。毕竟,这只是一本书里的内容。除了更改自己这副身体的必死劫,原有情节越不偏离,才对她越有好处。明明放应当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可她总是忍不住去过分关注身边人的事情。
自己总归是要回去的,减少这里的羁绊,回去时才不会不舍。也许,是自己太过善良了?可她总有种自己真的与这些人一同经历了书中描写的人生的那种感觉。
不!绝不可能!如果自己不可能被困在这里两次,自己总是要回家的……
树木不语,只是轻飘飘地将叶子送给池棠,直到她被叶子冰凉的触感惊醒。
“池小姐?”一道清冽的嗓音恰时出现。
池棠回眸望去,一抹竹青色身影映入眼帘,竟是祭酒沈青。
“沈大人。”池棠从容地起身问好,“这里动物甚少,沈大人若是想赢得皇上设置的添头,恐怕得另觅佳处。”
“我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骑射这等马背上功夫,向来是不佳的。与其徒劳无功,倒不如主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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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寻个地方休养生息,不是更好?”沈青弯着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池小姐不也正是这个打算?”
“沈大人所说在理。”池棠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这儿的天然石床只有一个,沈大人若是也想在这里休息,恐怕只能站着休养生息了。”
“沈小姐所说也非常在理。”沈青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只是,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小姐似乎前不久也进入太学了吧。”
池棠不明所以,只是装作礼貌地点点头。
“那看来是教授池小姐的夫子大意了。”沈青噙着笑意,“我似乎记得学堂的第一节课应当重点讲解‘尊师重道’这个道理的。是我这个祭酒的失职。”
池棠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也伶牙俐齿地反击道:“夫子确实未曾教过‘尊师重道’这个道理,他所讲授的好像是‘尊老爱幼’,原来是我失礼了,未能尊重祭酒大人。”
沈青默默咽下一口淤血,自己才刚刚及冠,明明正当风华正茂。但这确实是自己引起的话题,只能笑着应了:“哪能这样,应当是我爱护池小姐才对,毕竟,池小姐才入学府,又年岁尚浅。”
哦……翻译一下,这家伙是在说自己幼稚没文化。池棠挂上假笑:“不不不,应当是我将石床让与沈大人额才对,毕竟我年纪小,还要去见识这多姿多彩的世间风景,沈大人坐在这儿歇息就好,莫要伤了精气。”
哦……翻译一下,这家伙在说自己体虚……沈青感觉自己的膝盖默默中了一箭。
也不知是两人气场不和,还是由于入学时,池棠那句比喻被沈青听了个正着。这两个人一旦碰面,必定少不了阴阳怪气一番。
一开始池棠想着是自己的错,便也没想着还击,可一看到沈青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那一肚子火就上来了。截止至今,两个人胜负开半,加上今日一着,池棠略胜半分。
两个人,一个坐在石床上笑脸盈盈,一个站在林间温良谦恭,若是不听两人之间的对话,倒也不失为一幅清风朗月的画卷。
“沈青!”慕容晓也是个喜欢偷懒的家伙。让小厮替自己射了一两只猎物,便也悄悄地离开人群摸鱼去了。
慕容晓向来没有其他皇室成员那般正经的面孔,饶是在皇帝面前也是一副不着正调的模样,不然也不会让皇上至今不放心将那一块土地交与他治理。
见着了自己的好友,便带着笑意快步走了过来。见着了池棠,便也笑着打了招呼。
“见过九皇子。”池棠这是首次见到传闻中的九皇子,饶是传闻他平易近人,也不敢太过轻率。
“叫我九哥就行,反正你也已经被父皇封为鹿泽郡主了,叫我一声九哥也不为过。”慕容晓挑着风流倜傥的劲儿说道。
转而又调侃起自己的好友:“我说怎么大半天找不到你人,原来是被我这妹妹迷住了啊。”
“谨言慎行。”沈青一向知道自家好友的恶趣味,颇为无奈的提醒道。
池棠见状也不说话,毕竟,有人替自己怼沈青,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大快人心的事吗?
8. 第 8 章
慕容晓调侃完自家好友,正打算与池棠说些什么。
“咻”
箭刺破虚空的声音打断了空间的静谧。
慕容晓身侧的古木被利箭钉住,一只灰兔从一旁惊恐地跳开,一溜烟蹦向远处……
钟小公子懒洋洋地骑着白马前来,指尖漫不经心地勾起弓弦的颤抖。
“抱歉嗷!”钟期拖着长长的尾音,“手滑了……”
慕容晓也不恼,那张比慕容晟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脸庞上挂着自如的微笑。
“是我们在这里闲谈误了钟公子射猎的好时机。”说着,慕容晓带着笑意微微拱手
池棠挑了挑眉,这位九皇子竟如此客气?客气到似乎有一些不符合古代皇室成员的傲气?
沈青本就不愿与京城纨绔们打交道,三言两语地和钟期打完交道,便趁着机会和慕容晓一同离开。只是离开前晦暗不明地提了句“没想到池小姐竟与钟公子相识?”
池棠见另外两人已经离开,便也放松下来。
见钟期既没有下马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图。池棠勾起嘴角,绕着白马转了一圈:“钟公子好生厉害嗷!”
钟期“哼”了一声。
“不过,见到九皇子,钟公子不仅手滑,而且安然坐在马上敷衍道歉。鄙人可真是佩服至极!”池棠似乎话中有话。
“他不过是一个宫女生下的皇子罢啦。”钟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我猜,原因不止如此。”池棠没有错过钟期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每日游手好闲,连皇帝都不重视他,那还会有人把他真正当做一个皇子嗷?”钟期颇为不耐烦。
“嗯哼。”池棠微抬下巴,示意钟期继续。
钟期有些烦躁,抿着嘴,不情不愿地继续说道:“我怀疑前世有个事情跟他有关。”
见池棠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钟期又追加道:“至少这个人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嘛。”
“那肯定的嘛!”池棠故意学着钟期的语气词笑道,“毕竟,谁会相信一个皇子真的一点野心没有啦!”
钟期真的好烦自己这个合作伙伴,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喜欢模仿自己的口音来逗自己。不过,有时候也还好啦……
言归正传,钟期收敛之前的散漫:“水患的事情已经安排人来传播了,估计春猎过后皇帝就会派人治理此事。池尚书那边怎么说?”
池棠也猜到了钟期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我和他沟通过了,不过他只会附和让你去治理的提议,不会主动站出来提议让你去治理。毕竟,他一向以自己利益为重,他爱惜自己的羽毛,而你平日里的名声又是京城第一纨绔……”
“我猜到啦,这个提议的发起者我自有人选嗷!”钟期上挑着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说来也奇怪,沈青和钟期两个人都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可前者给人的感觉是一种腹黑的狐狸,后者给人的感觉确实一只骄纵的猫咪。难道是身高的原因?还是说话方式的原因?池棠盯着那双桃花眼又不禁走了神。
“你在想什么呢?”钟期见池棠愣住,想像平日一样用骨扇轻敲一下,让眼前这个人回神。可今日是春猎,拿上扇子不方便,钟期只好委屈地摩挲一下手里的雕花弓。
池棠回过神来,随意搪塞道:“我在想。你上次随着礼单送过来的玉饰该怎么使用。”
“那个玉饰嘛?”钟期也来了好奇心,“我觉得像是商铺或者田庄的信物,那你母亲生前又提到过嘛?”
“没有……”池棠有些无奈,自己也不是原主,怎么会知道原主母亲有没有提到过,书中也没有写过……
“你母亲没有留下信来告诉你嘛?”钟期追问。
“也没有……”池棠有一种淡淡地绝望,自己眼前仿佛有无数座金山银山,但自己没有办法去触摸。
“嘶……那可真有些可惜嗷……”钟期看热闹不嫌事大。
按理来说,既然是原主母亲留给原主的东西,那么,原主母亲一定会告诉原主这些东西该如何使用。如果是怕自己走后,原主年幼无法守住,那么,至少应当安排一个人先行管理,等原主长大后再告诉原主。
钟期从白莲花那里拿到原主母亲遗物的事情经过这几个月的发酵,应当已经传遍京城了。但自己等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来联系自己或者钟期。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不过,我记得,江南那片儿有几家商铺的标识似乎和这个玉饰上的纹理有些相似哎!”钟期若有所思,“只是我当时生活在江南的时候还比较小,也有可能一时记错了嗷!”
“江南?”池棠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地名。书中似乎有提过一处,当今皇上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的封地似乎就是江南,当时三皇子犯了错,被先皇逐回了封地,原主母亲跟着当今皇后也就是那时的三皇子妃似乎也悄悄过去了。后来夺位的时候,三皇子和当今皇后先行回了京城入宫抢夺先机,而原主母亲则留守在江南……
“这么说来,我也该趁机回一趟江南?”池棠暗暗盘算。
“或者,我先帮你去鉴别一下嗷?”钟期有些不认可。
毕竟,此次去江南的借口是治理江南水患,尚存在一定的风险。自己身为男子倒无需担忧那里可能存在的天灾人患,但池棠毕竟是一位世家小姐,又没有其母亲那般的武艺,要是遇到了水灾或是流民,还是很令人不放心的。
池棠明白钟期地担忧,眨了眨狡黠的眼睛,故作无辜:“既然存在危险性,那倒不如再拉一个武力担当喽!”
钟期有些不解,望着池棠的眼睛中流露着怀疑和疑惑。
“我想,你如果想让自己成为皇上派去治理水患的人选,应当是想借你父母与兄长在边疆驻守的巧劲吧?为了不让他们以及百姓觉得你是皇上手中要挟钟家的质子,他必定要对你进行一定的奖赏或是看重。”池棠条理清晰。
钟期不明所以,只能点点头,继续听池棠说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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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由于你平日里为了避免皇上忌惮钟家,都是装出一副京城纨绔的模样。一时间即使是找别人提出派你治理水患的建议,且不说皇上,朝臣、百姓恐怕都不会认可的吧!”池棠挑眉,“所以你才让我说动我父亲,也就是池尚书来符附和,我想你一定还准备再动用其他几颗暗棋来附和对吧!”
钟期望了眼四周,见没有人,便继续点点头,示意池棠说下去。
“其实,我有想过,你为什么不是找个随着过去蹭光的借口,这样操作下来,可比直接让自己成为主要治理官要轻松多了。”池棠故作苦恼,“但后来我又意识到,那些容易被选为主要治理官的人底细不好探,那些容易摸清底细的人又不容易被推上去。所以,把自己推上去,倒是个令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最优解,对不?”
钟期看眼前这个不急不慢卖着关子的合作伙伴,无奈地点点头,催她快点说下去。
“可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池棠勾起嘴角,“把景王推出去!”
“慕容晟?”钟期抚摸着弓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我记得,你前一世不是……”钟期有些反感地皱起眉毛。
“原先我对他也是有些敬而远之的,但是,这两三个月相处下来,我总觉得,他似乎对我并没有恶意。相反,他应当是真的有将我当做自己妹妹来看待的。”池棠一边思索一边说到,“当然,我也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如果他真的有问题,只有把他放在身边试探观察,才是最好的法子吧。先手必胜。”
“如是照你那么说,这操作下来倒是容易不少。”钟期勉勉强强被池棠说服,“可你自己必须当心一点,我可不想再失去一次合作伙伴了嗷!”
“知道嗷!”池棠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记得原先治理水患的人应当是沈青?”
“嗯呐。”钟期点点头,“好像上一世,他就是因为治理水患这一件事被提拔,从祭酒调任到其他实权职位了。”
“既然他上一世已经成功治理水患了,那不如这一次再把他一起拖着?省得到时候我们要是都治不好水患就罪过了?”池棠装作无意地提到,“毕竟,景王更擅长排兵布阵,我们两个人又没有相关的经验?”
钟期看破不说破地笑了笑:“池小姐既然已经发话了,那必定是要把沈大人带上的呀!即使他不去,绑也要把他绑过去的嗷!”
池棠毫无在意形象地朝着钟期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
其实景王加上钟期与自己也不一定会搞不定水患,但,池棠一想到沈青,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因郁郁不得志而故作的无欲无求,和他那位故作玩世不恭地好友有着某种异曲同工之处。
也许,书中他去治理江南是他对自己的一次自救,也许是这些时日的相互阴阳怪气让她对沈青产生了一丝丝的怜惜之情?总之,如果可以的话,池棠不想再在太学见到沈青,当然,这必定不是因为池棠怕自己阴阳不过沈青……
池棠默默给自己点点头。
9. 第 9 章
一城春日围猎总是在漫长的期待中拉开帷幕,又在意犹未尽中仓促收尾。
春猎的最后一天,钟期找来了“流民”。
以命为押,向天鸣冤。
天子一怒,万臣跪伏。
言官进谏,武官请命。
生旦净丑,粉墨登场
……
看似群臣激愤,天子怜民的场景,却只是在钟期等人提前多月细细推敲牵引得来的,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戏码。
看着眼前这一场栩栩如生,真情实感的话剧,池棠有一种茫然。
自己真的穿书了吗?自己真的不是在参加学校戏剧社的演出吗?
可“流民”褐黑色额头上磕出的鲜血淋漓,却是她在解剖课上常常闻到的腥味儿。被拖下去的臣子,确实在皇帝的一声令下当场失去了鼻息……
其实按理来说,池棠作为一名医学生,应当不会畏惧鲜血或是死亡。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总是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皇权像一个庞大不可动摇的机器,自顾自地前进,碾碎了脚下的一切碎石片瓦,却从未留下半分眼神。
池棠看向幕后的操盘手——钟期,他也只是穿着一袭丹红色长袍,平静地等待预料之中的结果落字为旨。
其实,池棠知道,自己也是既得利益者,自己也参与了谋划,入乡为俗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她都懂得。只是,她总是有一些茫然、害怕与委屈。
在现代,她只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医学生,饶是与父母闹过矛盾、与同学起过争执,却从未真的见过特权下的任人宰割。甚至,自己也主动地参与了计谋的制定。
在这里,她似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古人”,但,却又无法说出其中的错误。她怕自己会改变,又怕自己不改变……
沈青接受任命后便与池棠一众人站在了一起。
发觉身旁人的出神,沈青挑眉微微偏头看向池棠,却意外撞入一双茫然带着些许委屈的眼眸。
一时间,沈青的心脏仿若被人捏住一样。
虽然池家这个小姐在自己背后说过一两句不太恰当的的话,虽然她平日里总喜欢跟自己互动,但……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尚且没有及笄,又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眼前这些血腥的场面,确实会让她有一些害怕。
自己虽然没有真的教过她,但自己至少挂着祭酒的牌子,也勉强算她的师长。
这些腌臜事由他们大人处理就好,自己身为师长要爱护学生和晚辈。心里正这么默默想着,沈青微微向前几步,借着自己的身量高,默默地挡住了池棠望向那位当场死去臣子的视线。
池棠原本还有一些放空,但沈青这一自认为悄无声息地小动作却将池棠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池棠有些怪异地看向沈青,怎么,这么严肃的场面上还想提醒自己,他比我高?
沈青自以为做了一件“以德报怨”的事情,看向池棠的眼神中透露着些许得意。
池棠见到沈青“挑衅”的眼神,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那一点多愁善感,愈加疑惑,这场地,这时间,合适吗?
沈青见到池棠眼神中“感激”中混杂着“疑惑”,大度地用眼神表示“不必谢”。并且,由于误以为对方与自己眼神沟通良好。
试图再用眼神传达更多意思:虽然在我看来,朝廷应当彻底清洗这些贪污腐败之流,但是,我并不认可用充满私欲的计谋来扳倒其他有些私欲的人。这应当就是你与钟期还有慕容晟的计划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目的,但是,你们在幕后推动江南百姓发声这一点还是我非常敬佩的,不过,我希望,以后我们能一起以为生民立命,不含个人私欲的初心,去做更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这很难……
池棠有些害怕,一向清正俊秀的沈大人正在以一种神秘的,目前只有她发现的特定频率,恶意使用他那双原本应当充满魅力的桃花眼。
一时间,池棠甚至有些怀念最初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在对沈青的精神状态产生担忧的背景下,池棠充分发挥从前上“水课”的糊弄学,三分疑惑、三分敬佩、三分敬佩以及一分若有所思……
待到闹剧结束,众人退下时,沈青尚有几分意犹未尽。
慕容晓察觉到自己好友的心情,有些诧异:“你怎么想接手水患这个“热芋头”啊?这事成则青史留,败则万骨枯啊!”
沈青闲然自若地看了眼慕容晓:“又不只是我一人去治理水患。更何况,君子不以物喜,我岂是如此浅薄之人?”
“那你这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态又是怎么了?一举夺魁可是去年的事情了啊,你可别跟我说你后知后觉。”
“我是发现了一个知己,从前是我看错她了!”说到这儿,沈青极有自省意识地对自己进行了检讨。
“哦?”慕容晓来了兴趣,“是何人?”
沈青挑眉不语。
另一边,池棠则被皇后留了下来,一同留下的还有景王慕容晟。
“阿晟,此次前去江南,天灾人祸不可预料,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照看好小棠。”秦陌一脸严肃地看向慕容晟。
“嗯。”景王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原本严肃的脸庞更加肃穆。
秦陌见状转而看向池棠,雍容温婉的脸庞上流露着毫不作伪的担忧:“小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去江南。”
很显然,池棠借名义上父亲之手将自己推进前往江南队伍的行为已然被秦陌看穿。
“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要记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事一定要躲在你阿晟哥哥后面,他会护你周全。”
池棠露着不好意思的笑容,点点头。
“这个你收好。”秦陌拿出一枚造型华美的令牌,“无论遇到什么,都可以拿着这块令牌进宫找我。”
池棠有些吃惊,但看着皇后那双温柔的眸子,便也没有推辞,珍重地收好了令牌。
秦陌又拉着两人聊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便也没有过多挽留,只是临走前,拉着池棠的手,似惆怅又似叹息地笑着说了声:“你和你母亲真像,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决定,拦也拦不住。”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合拢,古铜色的门锁厚重地落下。曾经在宫宴上看过的梅花早已凋谢,只留下孤傲直上的枝干向天叩问,粗糙的表皮下撕裂出新生的嫩绿……
池棠坐上马车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已落锁的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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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池棠正欲登上前往江南的马车,却意外在车内发现了一位本未出现来名单上的人。
“惊不惊喜?”林溪笑着张开一个大大的怀抱。
池棠面露不赞同,抿着嘴躲开。
“好吧,其实这件事有一个主要因素和一个次要因素。”林溪讨好地摇着池棠的衣袖,“主要因素是上次皇后不是要赐婚吗?前些日子她又一直在让我进宫陪她说话,前几日她不知怎地提起了景王下江南的事情,说如果我能够陪同一起去的话,可以借机和景王增长感情。”
林溪边说着,便鼓着嘴叹气。
这件事,终究是自己连累了林溪。皇后恐怕不单单是想让林溪与景王增长感情,恐怕借林家在文官中的声望,减少江南那里可能的乱子才是最为主要目的吧。
池棠的心早已软了下来,却也还是挂着“不妥”的表情,示意林溪继续说次要因素。
“还有一个嘛,就是,在太学里我只认识你,其他女学子虽然明面上尊重我,但实际上又瞧不起我,认为我学识短,我呆在家里又闲的发闷,倒不如来陪你啦!”
池棠看着眼前这个撒娇似的女孩,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也是上前将林溪抱了个满怀。
林溪拉着池棠坐下来,献宝似的捧上一盘蜜饯,骄傲地说:“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我这次带足了金叶子,回头带你吃遍江南美食!”
“木木,我们此行可不是去游玩的。”池棠正打算叮嘱林溪一番,却被林溪塞进口中的蜜饯堵住。
“知道了知道了,但是,夫子不也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吗?”林溪眨眨眼。
池棠正准备反驳,但口中的蜜饯着实好吃,便也抛开那些尚未发生也不一定发生的危险,物以类聚地开始品尝当下美好,享受躺平人生了。
两个人正在讨论哪一颗蜜饯看起来更饱满甜蜜,马车却停了下来,车帘被一柄骨扇挑起,懒洋洋的声音自车窗传来。
“两位小姐,下车歇息啦!”
钟期尚且带着几分睡意,被慕容晟划分到与池棠、林溪一同野餐踏春的行列。自己则和沈青二人拿出江南的地貌图,进行商讨。
池棠见慕容晟和沈青明显不想带他们一同商讨治理水患的办法,索性拉着林溪、钟期组成“闺蜜团”,在路边的亭子里从容地进行野餐活动。
钟期对于自己被划分到女子组的行为既无语也不想挣扎,从马车里也拎出瓜果鲜蔬来。
“这颗葡萄好吃滴!”林溪有些惊喜,“我第一次吃到这种既不带着酸味也不甜得发腻的葡萄!”
“那可是我挑的葡萄嗷!”钟期昂着下巴,有一下没有下地摇着他那柄不愿离身的骨扇。
“钟小公子可是非常厉害的嗷!”池棠忍不住,又开始逗钟期。
钟期也十分熟练地拈起一颗葡萄扔过去,池棠顺手接下,眨着狡黠的眼眸,笑着说:“谢谢钟小公子嗷!”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永无破灭,林溪也跟着染上了都钟期的恶趣味。
一时间,亭子里的三个人嬉戏打闹,亭子外的两个人指点江山,配上湛蓝的天空、盎然的青木,倒也是一副“迟日江山丽”的画卷。
10. 第 10 章
“据接手的资料来看,淮河决堤应当是在云梦那一片。”沈青微皱眉头,指着有些泛黄的地缘图。
慕容晟微微颔首,审视地缘图片刻,指着图上的另一个地名,轻叩几下。
沈青也仿若意识到了什么,轻笑了下。
“姑苏离淮河也不远呀!”沈青与慕容晟对视,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与慎重。
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往年灾情上来看,云梦应是水患最严重的地方。但,自当朝皇上上位以来,拨向云梦修建防灾工程的钱粮是远超往年的。
按理来说,不应当有此等严重的灾情,但,连“流民”都已走投无路到京城鸣冤,这与预期远远不符的情形,再加上刻意隐瞒的大臣,这里面牵扯的丝丝绕绕绝不简单。
而巧得很,离云梦不远的姑苏却是一片安宁美好的姿态。
“先去云梦。”慕容晟思酌片刻,定下行程。
亭子里,池棠借着下车休整的机会,悄悄活动了下自己酸软的关节和腰腿部肌肉。
毕竟,古代传统马车不如现代汽车那般具有一定的稳定性。再加上,古代道路大多崎岖不平,一路上颠簸不停,池棠仿佛坐在大摆锤上一路晃了过来。
钟期淡淡地瞥了眼池棠的小动作:“我马车上有软枕嗷!”
池棠也不客气,笑眯眯地收下了:“不得不说,还是钟小公子考虑周全嗷!”
钟期已然习惯眼前这两人的恶趣味,只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连葡萄都不想扔了,虽然这不是葡萄已被三人消灭殆尽的缘故。
“我记得你外祖父家是在姑苏?”池棠见亭子外两人仍在商讨行程,随意找了个话题打发时间。
“姑苏?我记得那里有许多园林!”林溪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有些兴奋。
“嗯呐!”钟期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骄傲,“我以前住的那个宅子就是由四个园子组成的,分别对应了春夏秋冬四季!”
池棠想起自己从前趁寒暑假逛过的苏州园林,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从小就坐拥四套园林的少年产生一丝怨气,最讨厌有钱人了,尤其是发现自己不是有钱人的时候T-T
“但我记得好像这次我们要去的是云梦?”池棠轻叩石桌,借着林溪回马车上去食盒的功夫,噙着笑意挑眉看向钟期。
钟期邪气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的虎牙:“水患又不是只发生在了云梦嗷!”
“你是说,姑苏也有水患?”池棠抿了抿嘴,“你没有告诉他们?”
“我只是没有揭穿而已嘛!”钟期无辜地摊摊手,“你也知道,如果直接提出去姑苏,那位会同意吗?”
“姑苏那里怎么样了?”池棠认真地看着钟期。
“我也不知道嗷!”钟期满不在乎地随口回答道,“我只是发现,姑苏那里的信件被人全部截停了。联系一下云梦的水患,不难猜吧!”
那为什么不上报呢?那里的百姓不应当被看见吗?池棠没有问出口。
池棠望着钟期,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陌生,但,也许本就是自己一开始擅自定义了眼前之人。
钟期虽说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像一个骄纵的猫咪。
但,他毕竟是一生下来就是特权阶级
他毕竟一个人在京城生活了十余载
他毕竟一个人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毕竟,这是一个封建王朝
在摧枯拉朽的权力下,
寻常百姓的安危不过是草芥
能成为上位者手中的棋子已是最大的荣幸
……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钟期,自己也不会将此事上报吧,毕竟,在威胁自己利益面前,一切都无足轻重。
池棠再次抽离情绪,像一个旁观者,冷静理智却又冷血地分析这件事情。
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很快,潮湿的空气充斥着每个人的鼻息。
“见过景王殿下!见过沈大人!”略带谄媚的声音从车队牵头传来。
云梦府官早已等在城门外,一个个摆足了低姿态,等着慕容晟一行人的到来。
慕容晟一向不喜坐马车,于是与沈青两人均是骑马行路。
此时,听到府官的问好,两人也只是微微颔首,仍骑在马上。
“听闻鹿泽郡主、钟公子还有林小姐也一同前来了,他们……”为首的府官不知为何竟有些惶恐,战战兢兢地问道。
沈青挂着温和的微笑:“他们乘马车前来,随后就到。”
说曹操到曹操到,路上又是一阵尘土飞扬,两辆马车姗姗来迟。
为首的府官擦了擦虚汗,立马又堆上满脸的笑容:“已经为各位大人备好了洗尘宴,请各位大人随我过去。”
慕容晟依旧是面若冰霜的样子,双腿微夹马腹,不急不慢地骑着骏马进入云梦城。
云梦城中一切仿若井井有条的样子,无论是商贩还是路上的行人均是一副“谦和有礼”的面孔,即使是在闹市,也没有大声喧哗或者争执吵闹的场面。
为首带路的府官讨好地笑着:“其实咱们这儿的水患解决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当时刚遭遇水患时有些手足无措,才使得部分喜欢闹事的人心生怨怼。两位大人你们看,咱们这儿其实已经基本恢复日常生活了,老百姓们也都安定下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道路两旁的百姓听到府官如此说道,也配合地向马上的两位大人讨好地笑笑。
慕容晟只是用眼神淡淡地扫过街上的百姓,并未出声。
沈青则笑着接上话茬:“确实,我看这街上的百姓生活得挺有‘生气’的啊!”
府官一听,一时不知是在认可自己的话语,还是在阴阳的自己的话语,只是讨好地笑笑,又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洗尘宴设在了城中最大的酒楼“逍遥阁”,慕容晟位于主位,府官一列,沈青等人另为一列。
宴席上堆砌着娇艳欲滴的各色鲜花,呈上来的吃食也是造型典雅,别出心裁。
府官又点了舞姬作陪。白纱朦胧、红绸飘逸。戴着轻薄面纱的江南美人儿们摇曳着柔软的腰肢,眉黛春山、秋水剪眸,吴侬软语吟唱着江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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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儿。
府官堆着笑脸:“这是我们云梦最负盛名的全鱼宴,每到春日,都会有数不清的食客赶来尝着一口鲜嫩的鱼宴,不知是否合各位大人们的口味。”
听闻此言,池棠用竹筷挑起一片薄若蝉翼的鱼肉,浅尝了一下便勾起嘴角,笑着对景王说:“兄长,难怪有诗人说:‘桃花流水鳜鱼肥’,这儿的鱼肉果真鲜美。”
慕容晟表情柔和了些,也挑起一片鱼肉放入口中。
府官见状连忙接着话茬:“对对对,我们这儿的全鱼宴指取鱼腹最鲜嫩的部位为食材,因而尤其以鲜美著名。”
沈青挑眉看向池棠,这位大小姐今日如此亲和?
池棠话锋一转,又笑眯眯地说道:“照您这么说,这一场全鱼宴下来,怕是要耗费不少鱼儿吧!看来为了这春日里饱受食客追捧的全鱼宴,云梦的渔夫们可有得忙了!”
钟期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对上了池棠的脑回路,此刻也挂上了看似乖巧的笑容说道:“万一这些鱼知道渔夫的辛苦,主动从水里跳出来呢?”
林溪听出这两人话里有话,便也笑眯眯地续道:“那听起来可真有些不可思议,鱼难道会主动离开水?”
沈青弯了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也许是水先主动到了岸上,然后鱼才跟着来了岸上?你说我这个推测是不是合理了许多,张大人?”
府官的笑脸僵硬了下,支支吾吾地胡乱应答了几声。
慕容晟则是垂眸看了眼张姓府官,眼神中略带警告。
匆匆忙忙地结束了洗尘宴,慕容晟与沈青一同前往府衙了解具体情况。
钟期、池棠以及林溪三人在云梦城内进行闲逛。
慕容晟一页一页翻阅着描述灾情的文书。
站在一旁的沈青则转头问张府官:“目前的堤岸修建工作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共有五处缺口,现已堵住四处,剩下的一处今明两日内应当可以堵住。”张府官堆砌着笑容答道。
“看来,你们的动作很迅速呀!”沈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是真心夸奖还是话中有话。
“往年云梦经常发生淮河决堤的事情,我们整个行动方案都是年年总结流传下来的。只不过自皇上登基后就额外看重我们这儿的水患问题,在皇上拨来修建加固堤岸的钱粮下,咱们这儿已经两年没发生淮河决堤的情况了,因而今年淮河决堤才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导致最初百姓们有些恐慌,”
张府官赔笑道。
沈青见慕容晟仍在翻阅文书,问了些具体的情况,见张府官的问答表面挑不出差错,便先令张府官退下。
待张府官离开后,慕容晟偏头看向沈青,脸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沈青见状也严肃了起来。
“瘟疫。”慕容晟吐出这两个字。
瘟疫,这莫若于平地一声惊雷。
对呀!从云梦往年的情况来看,往常水患过后常常伴随着瘟疫的肆虐,但这次的水患已经闹到了连皇帝都震怒的程度,却迅速地被粉饰太平。
11. 第 11 章
另一边,池棠、钟期和林溪三人正漫步在闹市上。
“哎,你们发现没?这些人好像都在悄悄看我们!”林溪偏过头,压低了声音对池棠和钟期说道。
“嗯哼。”钟小公子依旧散漫地摇着那柄骨扇,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
池棠表面神色自若,却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没有生气的假人。”
三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分明没有人在与他们交谈,却仿佛三个被柔韧而又密不透风蛛网裹挟的猎物,一举一动都在牵动蛛网上蜘蛛们的注意力。
“这(ze)根发簪多(dou)少钱哩?”钟小公子从铺子里拿起一根天青色玉石发簪,挑着笑容问铺子老板。
【注:括号里标的是江南地带方言的音译,由于每个地区发音不同,所以可能存在偏差。】
铺子老板笑的有些紧张,哦……哦了两声才说出完整的句子来,也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回答道:“这(ze)个(go)呀,只(zi)要半(bu)两银(yi)子啦!”
“好嗷!”钟期爽快地应了下来,却用眼神示意林溪付钱。
林溪有些诧异,瞪圆了眼睛。却也爽快地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了易于携带的金叶子要来付钱。
店铺老板吓得连连摆手,止不住地说:“这(ze)个(go)收(sou)不得,收(sou)不得了哩,太(tei)多(dou)啦!”
钟期像看清澈愚蠢的幼童一样看向林溪。
林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我光想着多带一些,忘了这个不太容易找开了。”
池棠深受现代手机支付的毒害,即使是穿书来到了古代也没有养成随身钱财的习惯。
而娇贵的钟小公子一向都是由跟着的小厮付钱,自己两手空空潇洒逛街。
但刚刚出门的时候,小厮侍女们都被派去整理住所的床褥等琐事,没能跟过来。三个人想着每个人都带小厮或侍女的话,同行人的太多了,逛的也不痛快,便自顾自出了门。
最后,三个人在铺子前挑挑选选,终于凑够了价值一片金叶子的饰品,这才顺利脱身。
“都怪你,你非要买那个簪子。”林溪耷拉着嘴角,认命地提着刚买到的饰品。
池棠也有些无语,拎着饰品挑眉看向钟期,眼神中透露着“你最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信号。
钟期拎着饰品,难得萌生了些许尴尬之意,却也只是出现了一瞬,很快又被那股子天生的骄纵挤压了下去:“我觉得这根簪子的花纹很好看嘛!”
说着又拿着最初的那根天青色发簪隔空在池棠的头上比划:“我觉得和池小棠很配嗷!”
“那你怎么要我一个女生付钱?”林溪迅速地抓出了另一个生气的点。
钟期无辜地摊摊手:“很显然,在没有带小厮和侍女的情况下,只有林小姐您会随身携带钱财啊!虽然,您带的金叶子过于豪气了哦~”
林溪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确实,由于父母总是怕自己遇到什么意外,所以,总是叮嘱自己出门在外多带一些钱财,要是出了意外,及时“花钱消灾”。所以,三个人里面,也就只有自己可能带了钱财。
林溪正郁闷着,池棠却若有所思地接过发簪,仔细端详着发簪,奇特的花纹被巧妙融合在了天青色的簪体上。
这花纹倒是和自己当时拿到的那个玉饰上的花纹像得很。
池棠噙着笑意向钟期眨眨眼:谢啦!
钟期则像个傲娇着讨要夸奖的猫咪,注意到池棠的眼神后,只是懒洋洋地点点头,装作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却是无意识地翘起。
林溪未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自顾自地陷在无法怼过钟期的苦恼中。
天色渐晚,云霞悄悄把天空当做画布,随性涂抹着喜欢的颜色。
一路逛下来,池棠发现有着这样的花纹的店铺不少于十家,涉及了米店、酒铺、钱庄以及首饰铺等等。
若这些都是原主母亲留给原主的,那自己根本不需要奋斗了,直接化身古代富二代,躺平纵想丝滑人生。池棠美滋滋地想着,却又意识到自己尚未找到那枚玉饰的使用方法,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又迅速卸下气来。
回到临时住所,池棠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从府衙回来的两人见状均有些诧异。慕容晟略带关心地看着池棠,张开了那张惜字如金的嘴:“怎么了?”
沈青则是站在一旁挑眉看着三人带回来的商品。
池棠自然不会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只是随口搪塞道:“我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
“哦?”沈青带着些许兴味。
池棠怨怼地看着两人,趁机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你看,皇上下旨让我们一同治理江南水患,可现在呢?你们两个人自顾自地展开调查,却把我、钟期和林溪三个人隔绝在外,否决了我们的智慧,这不是磨灭了我们三个这次出行的意义吗?更甚者,你们磨灭了我们的人生价值。”
池棠将一堆歪理说得义正言辞,气势磅礴。
林溪虽未理解池棠的逻辑,但也紧跟着附和自家好友,跟在身后故作严肃地点点头。
钟期则为了去姑苏,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慕容晟、沈青两人在府衙辛辛苦苦查阅文书、分析灾情,一回来没被夸奖工作认真,却被逛了一下午街,买了各种零碎新奇玩意的三人安了天大的罪名。
饶是一向保持面若冰霜状态的景王殿下,也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
一旁的沈青则莫名有一种欣慰的感觉,熟悉的池棠牌阴阳怪气、倒打一耙言语攻击,虽迟但到!
但不得不说,此前这两人确实没有对眼前三人团有什么期待,充其量只希望他们不要帮倒忙就行。
不过,两个柔弱女子和一个出了名的京城纨绔。这三个人能帮上什么忙?慕容晟和沈青在心中产生一丝愧疚后又诡异地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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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道。
不过,为了浅浅洗脱一下刚被安上的罪名,慕容晟和沈青还是认真想了一下眼前的三个人可以做着什么。
钟期……钟期……钟期,对了,钟期的外祖家不正是在姑苏吗?先前就有猜想姑苏可能也出了事,正好可以让钟期先去看看,他对那里的情况也算熟悉。
至于池棠和林溪,倒是可以借着女子的身份,和百姓接触接触,试试看能不能挖出些实情来。
慕容晟和沈青小声商讨了下,虽然整个过程都是沈青在说话,慕容晟只负责点头或摇头。
考虑到下午在府衙时对水患后疾病的猜想,云梦的危险程度应当比姑苏要大一些,慕容晟选择留守在云梦,而姑苏只派钟期过去又难免有些不让人放心,沈青则负责跟过去随机应变。
出于某些私心,对于池棠和林溪两人,慕容晟更偏向于让池棠去看起来更安全一些的姑苏。
五个人都是不拖沓的性子,一旦确定了随后的方案,立马分为两拨各自行动。
当然,考虑到以免打草惊蛇,沈青、钟期和池棠三人去往姑苏的行动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云梦这边则是安排了身量相似的人进行伪装。
“唔,棠棠……QAQ”林溪有些不舍,自己跟着来江南本就有一部分因素是为了陪池棠,可现在两个人却要分开行动。林溪眼泪汪汪地看着池棠。
但池棠碍于自己还要私下里去查查那些印有与玉饰相同花纹的店铺,林溪若是跟着自己,只怕一刻也脱不了身,所以只是安抚地摸摸林溪的头,对安排好的人员分配没有提出异议。
林溪也看出池棠似乎有事要瞒着自己去做,于是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将鼓鼓囊囊地荷包强硬地塞给池棠:“收好啦,姑苏那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记得帮我多尝些美食。”
池棠推脱不过,便接了下来。
趁着天色暗沉,沈青、钟期与池棠三人混入夜色中,悄悄地从偏道出了城。
此次前往姑苏需掩人耳目,三个人便乔装打扮了一番,碍于钟小公子的娇贵性子,钟小公子本色出演骄纵的云公子,带着侍女池小棠和马车夫沈二前往姑苏。
道路上尘土飞扬,马蹄落地的“哒哒”声中混杂着沈青喋喋不休的吐槽:“不是,你们居然让你们的师长做马车夫?你们‘尊师重道’的道理学到哪去了……”
舒舒服服躺在马车内烟罗软枕上的两人并未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安或是愧疚。
池棠习惯性回击道:“那沈大人觉得是我会驾马还是钟小公子会驾马呀?您要是放心我们中任意一个驾马,我们立刻代替您的位子。”
“就是嗷!”钟期也跟着懒洋洋地说道。
被道路上尘土糊了个满面的沈大人,听着车内两人不急不慢地回答,一股郁气无处发泄,自己确实不敢坐里面两位祖宗驾的马车。
见沈青再次无话可说,池棠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谢谢沈大人喽,能者多劳嘛!”
12. 第 12 章
天空的颜色很是浅淡,寥寥几笔勾勒出白云苍狗。
单调而又重复的马蹄声总是让人忍不住陷入自我的牢笼,去思索那些假大空的人生意义。
沈青随意地叼着一根草叶,一改往日总有些端着的世家公子形象,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似仔细地端详着前方,仔细看来却无半分聚焦。
车内的两人则陷在软枕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这性子倒是有些变了。”钟期懒洋洋地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随意瞥向池棠的眼神中却闪着些许精光。
“有吗?”池棠镇定地回道,“我在你面前不一向这样吗?”
“我记得,你先前在其他人面前可是装的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钟期看向池棠的眼神里多了些探究,“这两天你在慕容晟和沈青面前……”
池棠微微送了一口气:“没有啊,我这不是为了去姑苏吗?”
这个说辞,如果是解释昨日在慕容晟面前的那番歪理,倒也不是不能勉强说过去,但放到刚刚和沈青的话,倒真有些无法自圆其说。
钟期装作相信的模样,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某种程度上,钟期和池棠有些许相同之处:对于彼此有些异常的地方,只是点出来,若是对方不愿意说,也不会去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的岛屿,总有凹陷的坑洞不愿意展露在阳光下。
虽说表面上已经将钟期的问题糊弄了过去,池棠望着车帘飘动时,缝隙里那些一闪而过的草木花草,却也是漫无目的地将思绪随之飘散。
自己为什么不再在慕容晟和沈青面前装下去了呢?
慕容晟或许只是因为这几个月的相处,认为他啊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
那沈青呢?从一开始就对他肆无忌惮地互怼,是相信这个书中描写的清风明月般公子不会暗算自己吗?
池棠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地将一个人纳入心里,连钟期,如果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
那又是为什么呢?池棠望向车外风景的眼神有些呆滞。
也许,只是累了?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这期间自己所能依靠不过是书本里的三两言语。
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历史书里轻描淡写提到过的“封建社会”四个字。
自从那日春猎亲眼看见皇权的庞大后,池棠总是感受到一股疲惫感。
那是一种灵魂深处的疲惫,池棠似乎有一些失控了。即使她依旧可以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可她也会悄悄在小范围内故意泄露自己恶劣的一面。
放任自己在陌生人面前乖张,放任自己在危险面前跳舞。
她仿若走在悬崖之间的细线上,战战兢兢地想要走向对岸,却又在某些时刻故意摇晃着丝线,想着坠入深渊。
因为,也许深渊之下是她想要归去的家园。
在情绪崩塌之际,池棠习惯性地抽离出自己的情绪,像一个看客一样审视着自己此刻的状态:软弱,矫情。真是令人厌烦的样子。
“公子小姐们,姑苏要到了~”带着些许调笑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故意拖长的尾音打断了池棠对自我的审判。
“终于到啦……”钟期似叹息般的说道。
“我们现在是直接进去吗?”池棠挑开车帘,望着远处已初见轮廓的姑苏城。
“我们应该可以直接进去,但钟公子可能需要简单改造一下?”沈青放缓了马车的行车速度。
听闻此语,池棠笑着看向钟期,举手投足间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钟期防备地与池棠对视,不留痕迹地向后缩了下。
池棠正准备对钟小公子浓墨重彩般艳丽的面容下手,却又被沈青打断。
“似乎不用委屈钟小公子乔装打扮了。”沈青清冽的嗓音里藏着些许凝重。
“怎么了?”池棠立马追问道,但她的眼神仍盯在钟小公子的朱唇贝齿上,十分舍不得放弃这次改造。
钟期略带嫌弃地看着池棠,示意她关注正事。
“这姑苏城,我们似乎进不去呢!”沈青的话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
池棠、钟期两人索性也到了沈青旁边,只见远处的姑苏城前空无一人,城门严丝合缝,只留着城门上森冷的弓弩招待远方来客。
似乎,这姑苏城的问题,比先前的云梦要大上不少嘛!
一时间,三人沉默不语。
钟期挂着玩味的笑容:“看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了嘛!”
沈青挑眉示意钟期继续说下去。
“先在马车扔在城外吧!”钟期有一下没有一下地用骨扇敲打着掌心,“但愿以前的暗道没有因为年岁已高而被时间荒废喽!”
沈青、池棠跟着钟期来到城外密林,从里面的一棵老柳树下摸索到一个黑黝黝的坑洞。
池棠一边捂着鼻息防止飞扬的尘土呛住自己,一边艰难地问道:“这是通向哪里的?”
“当然是我房间喽!”钟期皱着眉,嫌弃着自己幼时亲手挖的通道。
“你挖的?”沈青也被这陈年的尘土呛住,皱着眉问道。
“嗯哼!”钟期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分神回答道。
“我记得你是十岁来的京城……”沈青收获到肯定的答案后,仍是有些诧异。
“怎么了?以前闲着没事,和我……哥一起挖的喽!”不知为何,钟期回答时竟有片刻可疑的停顿。不过沈青、池棠二人忙着避开呛人的灰尘,并未注意。
“等等哈!”不知走了多久,钟期示意身后二人停下,自己则是侧耳聆听斜上方墙块的动静。良久,才小心翼翼地移开。
一线天光顺着缝隙的拉大而倾泻下来,三个人利索地从暗道里爬出来。
暗道的尽头是钟期幼时的寝室。
池棠一边抖落身上沾着的尘土,一边打量四周。
嗯,非常的钟小公子风格。即使是经年未住人,钟小公子的寝室依旧可以看出当初的奢靡,翠绕珠围、贝阙珠宫,绫罗绸缎,烟罗云纱仿若不要钱似的堆叠在寝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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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下一步是?”池棠收回打量的眼神,看向沈青、钟期。
沈青思筹了下,将目光转向钟期:“钟小公子有何高见?毕竟这里你比较熟。”
钟期依旧在一脸嫌弃地抖落着自己丹红色长袍上沾着的灰尘:“先到门口看看外面的情况再说吧!”
池棠、沈青二人无异议,便跟着钟期来到钟宅的偏门。
“这个宅子之前只住了你和你兄长?”池棠见偌大的宅子里静悄悄一片,除了他们三个人走动的窸窣声,再无半点动静,不禁有些好奇。
“原先有外祖父派来的仆人,后来,我和钟云离开后,这些人估计也回萧家了吧。”钟期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言语间对自己的兄长直呼着大名。
池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附近,只有钟宅吗?”沈青冷不丁地发问。
“不止嗷!”钟期声音依旧带着些许闷气,却也活泼了些。
“后门不远处有着一条闹街,节日活动大多在那里举办。大门那里则是卖花郎、卖货郎走街串巷的必经之路……”钟期如数珍宝地说道。
说着说着,钟期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意识到了沈青发问的真正缘由。
周围的环境太安静了,即使宅子里面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也不应该如此寂静。仿若这一个世界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三个人不禁加快了步伐。
谨慎地将偏门推出些许细缝,三个人发现宅子外竟是空荡荡一片,所有的房屋门窗紧闭,街上空无一人,整座城静悄悄的,仿若一座空城……
沈青的脸色愈加凝重,他偏头看向钟期:“你在城中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萧家可以去吗?”
钟期抿了抿唇,风流的桃花眼里闪过几分迟疑:“萧家去的话,也不是不可,只是自我外祖父去世之后,萧家如今的掌权者我并不是很熟……如果想探清情况的话,也许,我有一个去处。”
“哪里?”池棠指尖轻叩偏门,想用一些声音来驱散空城带来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钟期无意思地摩挲着手中的骨扇,吐出一个地名:“般若寺。”
“如果说,这座城最可信安全的地方,我想只有般若寺了。”钟期补充道,“那里的主持,以我的角度评价,是一个真正的佛门弟子。”
沈青点头表示对此决定并无异议,转而又抛出另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如何过去呢?”
说着,沈青偏头看向门外空荡荡的街道:“我们并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视线在窥视。”
池棠顺着沈青的视线看去,一个个紧闭的房屋仿若蓄势待发的猛兽,在空荡寂静的皮囊下,藏着数不清的浓稠的恶意。
“等晚上吧!借着夜色再出去嗷?”钟期率先退回宅子里。
对此,池棠、沈青二人表示赞同,静悄悄地将偏门合拢。三个人只是静悄悄地走在钟宅里,各自沉默,脚步声竟也被寂静的世界同化,像极了缄默的哑剧,只是没有卓别林那样诙谐的演出,令人捧腹大笑,借此冲淡黑白世界的肃穆。
13. 第 13 章
像是忍受不了这沉闷的寂静,池棠轻轻地说道:“你们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能够造成封城的,无非就是那几种因素……”沈青淡淡地拂过道路两旁的草叶。
“战争?亦或是疾病?”钟期用骨扇挑起路边斜曳的草叶。
战争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封城的原因……恐怕便是疾病。
沈青想起先前与慕容晟一同推测的“瘟疫”,面色有些凝重。
池棠听完沈青的推测后,也严肃起来。
作为医学生,她对于瘟疫在古代不健全疾病防控机制下肆虐的情况,还是具有一定的了解与认识的。
钟期则不以为然,比起为“瘟疫”这一可能情况而担忧,他更倾向于仔细欣赏园子里久别重逢的花草树木。手中那柄快要被盘包浆的骨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掠过身旁的植物。
园子被脏东西混进去了呢!钟期戏谑地看着每一片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植物,偶尔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指尖发力,毫不留情地掐断某一片“无辜”的草叶,又“渍”地一声,嫌恶地用帕子将指腹沾染的淡绿色叶汁擦净。
池棠留意到钟小公子有些烦躁的状态,调侃道:“钟小公子这是要亲手修剪自家园子里的景观呀?”
“嗯哼。毕竟总有些劣质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钟期随意地应答道,言语隐含着些许深意,却又没有直接点破。
三个人回到钟期的寝室。
沈青轻叩案几,眉头始终未被抚平:“如果,真的是因为疫情而封城。那我们是不是要做一些防护?或者说,即使是疫情,整座城也不应该这么安静才对。毕竟,萧家在这里,封城的话,他们会这么安静?”
池棠看向钟期,钟期则无辜地摊手:“我之前就有说过,我跟萧家现在的那群人不熟嗷!”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对视一番发现彼此都没有任何新鲜的想法,便也只能盯着天色,等着它被墨色涂抹。
是夜,姑苏城的街道迎来三名潜行者。
池棠、沈青与钟期小心翼翼地将钟宅偏门拉开一条细缝,侧着身子从门中穿梭出去。
街道依旧如白日那般寂静,暗沉的天色勾勒着诡异的氛围。三人保持着钟期打头阵,池棠随后,沈青殿后的顺序,贴着墙面行走,借着阴影悄然行进。
钟宅外围的墙已然到了尽头,钟期正准备快步闪过无阴影遮蔽的路口,可当他正准备踏出一步时,随着“嗖”的一声,一只闪着森冷戾光的冷箭不偏不倚地钉在了他即将落脚的位置。
刹那间,钟期猛然将池棠向后推去,自己则一边信手抽出那只冷箭,一边翻身滚入道路另一侧,顺着冷箭射来的方向又将利箭投掷了回去。
站在最后的沈青只听见了利箭破空声,尚有些懵住。
被钟期推了一把的池棠则迅速反应过来,沿着来时的阴影,扯着沈青迅速向钟宅退去。
三人接连跳入钟宅内,用厚重的木栓挡住偏门。
“何必徒劳挣扎呢?”粘稠嚣张的声音从钟宅外传来,成列的士兵手持火把将街市照亮。
“哦?”钟期一边向池棠打着手势,一边懒洋洋地应答道。
“钟小公子,你们安心呆着云梦不好吗?非要来我们这儿姑苏城自寻死路……”门外的声音故作遗憾地叹息道,“手下人向我汇报城外来了一辆马车时,我就在想是哪个人那么想去黄泉转悠,没想到,竟是钟小公子你和另外两个不知何处来的求死者……”
池棠眼中一怔,原来没入城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那岂不是无法原路返回?
钟期轻轻向池棠摇摇头,示意她带着沈青迅速离开。池棠深深看了一眼钟期,用口型说了句:“保重”,便头也不回地拽着沈青向钟宅里的另一处园子溜过去。
“你这么自信嘛?”钟期看着池棠和沈青二人悄然远去的身影,依旧是不急不慢地回复道。
“钟小公子真是说笑了,鄙人这哪是自信?”门外的声音潮湿粘稠,“只是钟小公子毕竟身边只带了两个人,而鄙人恰巧又派人把钟宅周围和城外那片林子围起来了而已!”
“可我看你也不敢进我这个宅子嘛!”钟期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噙着笑意,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扇着。
门外之人像是被戳中了软肋,毕竟钟氏一族历代精于武艺,自钟家先祖起便是陪开国皇帝征伐四方的将军,传承到钟期父母那一代,又被视为边疆的“定海神针”,即使传闻中钟期只是一个京城纨绔,但他那位兄长可是如今震慑西戎族的少年将军。
谁知道当年钟云和钟期住在这个宅子时,有没有对这个宅子进行改造。贸然闯进去这种极易自讨苦头的行为,他当然要慎重再慎重。
钟期见门外之人陷入沉默,池棠、沈青二人又已经钻入暗道,便慢慢移动到偏门后的假山里,熟练将从假山下的石壁某处一扭,抽出一把弓弩。
钟期一边慢条斯理地搭上利箭对门外瞄准,一边向宅子深处退去。
门外之人似乎意识到钟期在拖延时间,也不再浪费时间,自己往后退了几步,示意身侧的士兵率先逼近钟宅。
士兵们用力撞击偏门,直到“砰”的一声,先前用来堵门的木栓轰然落地,众人破门而入,只留下木栓支离破碎地散落在草丛之中。
原先与钟期对话之人见门被撞开,并未立刻进去,反而若有所思地站在门外停顿了片刻。
果不其然,随着“嗖嗖嗖”的数支利箭破空声响起,泛着冷意的利箭用一种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的方式射向率先踏入钟宅的不速之客。
钟期穿梭在幼时生活的园林里,熟练地启动着宅子里久不见天光的机关,奔跑时又顺手搭弓射箭,冷冷地看向那些不被邀请的老鼠们。
钟期很清楚这个宅子没有办法支撑太久,他一边估计着池棠和沈青的移动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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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一边随手沿途抛洒着先前从储物间拿出的粉末与可疑液体。
钟宅被数不清的火把照的灯火通明,钟期数着时间,突然停下了躲闪的脚步,勾起一抹骄纵嚣张的笑容,转过身来看向从钟宅各个门涌入而又在此处汇合的士兵以及那位门外喊话之人。
喊话之人抚了抚冗长的胡须,得意洋洋地向钟期踱步而去:“钟小公子何必再垂死挣扎呢?你看,这不白白浪费了你我的气力吗?”
可钟期脸上并未露出慌张或是愤怒的神情,夭桃浓李般的面容上流露着骄纵傲慢,钟期勾起漫不经心的笑容,笑吟吟地说:“钟宅可不欢迎未被邀请的客人嗷!”
正说着,钟期将手中不知从何处掠夺来的火把随手一抛。
喊话之人下意识地向身旁一闪,却只见火把在浓稠的夜色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入了某个装置中。
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似烟花又似爆竹,以此为中心点,接连的火星向四周蹦跳去。轰鸣声似被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去,士兵们手中本用于照明的火把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帮凶,点燃了木质的阁楼、燃烧着易燃的草叶。
火光肆虐地拥抱着沉寂中苏醒的钟宅,钟期随手洒下火药与热油成为最殷勤的客人,亲热地搂抱着火焰的舔舐,用烟雾与轰鸣嘲笑着未被邀请的客人们。
池棠与沈青从另一条暗道钻出时,只看见姑苏城里的某处火光盈天。
带着担忧与信任,池棠低头笑骂:“疯子!”
沈青则仔细辨认着四周的环境,这里似乎是扶风岭,要是想回到云梦,需要翻过泽山。
“钟期他……”沈青转身看向池棠。
“那个疯子既然把钟宅烧了,肯定自有退路。”池棠虽这么说着,但仍有些不安。不过,钟期既然主动留下来断后,还是不去打乱他的安排了。
这么想着,池棠坚定地向沈青看去。
沈青了然,拉着池棠向泽山跑去,毕竟,谁也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赶上来。
临走前,池棠还是不放心似的在密道口用尖锐的石头划了三道杠,她想钟期若是赶上来,就能栋自己的意思。
泽山虽然坐落在扶风岭,山里却无半分风丝,一层又一层的雾气缠绕着踏入林中的猎物。
沈青、池棠二人小心翼翼地拨开山路上挡道的横生斜枝。山路上堆积着一层又一层枯叶败草,眼见再放轻动作也无法避免行走时的窸窣声,两人索性不再顾忌行走时的声音,快速在山路间穿梭着,重叠的脚步声在山间回荡。
突然,池棠后脑勺涌出一阵毛骨悚然之意。池棠不禁打了个寒战,自己的身上似乎被某些饱含恶意的视线黏着。
说那时慢那时快,又是一支泛着森冷杀意的利箭从密林里射出,划破停滞的空气,直取池棠后脑。
池棠正准备躲避,沈青也迅速准备与池棠换位,一柄骨扇刹那间拦下利箭。
14. 第 14 章
一抹丹红色长袍划破山中缠绵缭绕的白雾。
“快跑嗷!”钟期一边将那柄质地坚硬的骨扇挡下接连而来的冷箭,一边顺手将带来的小片护心甲递给池棠、沈青二人。
池棠迅速传递着护心甲,一边用甲片护住心口,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被追上了?”
钟期分出神来回道:“不是的,这应该是另一批人……”
“应当……是……是山中匪徒。”在最前面开路的沈青艰难说道,“之前,听说……江南多了一批流……流匪,估计就是……在泽山。”
“那现在怎么办?”池棠体力已有些不支,跑的跌跌撞撞。
“先跑着。”沈青咬着牙,伸手拽住池棠,向前飞奔。
身后的流匪像猫逗耗子那样,时而拉近距离,又时而放远距离。
钟期清楚池棠和沈青并非从小习武,眼□□力根本无法支撑他们在流匪追赶下跑出泽山,不由得在心里轻叹一口气:真是小爷欠了池小棠的。
只见钟期将池棠、沈青二人从侧面推下山坡,大吼一声:“给小爷照顾到她嗷!”。便转身迎上了追赶而来的流匪。
由于长时间的奔跑导致轻微缺氧,池棠尚有些懵住。一旁的沈青立刻理解到了钟期的意图,在向下翻滚的同时,牢牢将池棠护住怀里。
草浪在视线里翻涌成绿色漩涡。沈青的耳膜灌满汁液迸溅的粘稠声响,被强硬折断的蕨类植物在身下爆出青涩苦味。
他护住怀里的池棠,任由尖利的草叶在脖颈划出细碎的血痕——这比他预想的逃亡路线陡峭得多。
流匪的吆喝还在三百米外的山腰回荡,隐约可以听见短兵相见的金属碰撞声,池棠竟在滚落过程中抽出神去思考钟期的处境。
但此刻真正致命的是失控的下坠轨迹。池棠与沈青二人的衣袍早已被潮湿草甸上扯得支离破碎。
沈青见与流匪的距离已拉开,试图抓住一丛刺玫,带刺藤蔓却将手连皮带肉掀开。两人翻滚着撞向第一棵山毛榉时,沈青的太阳穴磕在龟裂的树皮上,飞溅的汗珠里浮动着晕线状的金星。
山中树木虽然分布稀疏,却各个枝繁叶茂,树大根深。
“左腿!”池棠的警告迟了半秒。沈青听见自己胫骨撞击桦树发出的闷响,那声音像是有人隔着棉被拗断芹菜茎。剧痛让他忍不住紧紧咬上下唇,铁锈味在齿间炸开。
原本可以作为隐匿身影的天然屏障——灌木丛在此刻展现出狰狞面目。不知名的枝条抽打着眼睑,枝条上尖锐的利刺毫不留情地扎进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他们滚过的轨迹上悬挂着断裂的葛藤,如同被扯断的绞刑绳套。
当第二棵古树迎面撞来时,池棠用肘部的玉镯挡下了一部分致命冲击,玉镯碎片暴雨般倾泻在草丛中,清透的残骸卡进树皮裂缝闪着冷光。
沈青在无法计数的旋转中看见了一个树洞。被雷击穿的古树张着焦黑巨口,腐败的菌类气息从深处涌出。他猛地蹬向侧方的另一个树干,用肩胛骨扭曲为代价强行改变方向。
两人如同被蛛丝黏住的飞虫,堪堪悬停在树洞边缘。
被他们撞歪的油松正在发出不祥的呻吟。树脂混合着陈墨手臂滴落的血珠,在树根处积成琥珀色的镜面。
而此时,山上正倒映出晃动的人影与嘈杂的喧闹声。
沈青忍着肩部与腿部的疼痛,偏头看向池棠:“你怎么样?”
池棠皱着眉缓慢地点点头,示意自己状况尚可。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山上的动静,良久,似乎山上之人放弃了跳下山继续追捕的计划,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个人又等了片刻,山中重又恢复了寂静。
钟期估计被那帮人带走了,池棠又气又笑:“小疯子一个。”
沈青正打算开口解释,却又被池棠用眼神威慑住:“你也是个疯子。”沈青撑起尴尬的笑容,把想要辩解的话语又默默咽了下去。
池棠一直被沈青护住怀中,因而身体状况要比沈青好上太多。
见沈青良久都未能从地上爬起来,池棠小心翼翼地扶住沈青未受伤的那侧肩膀,让他得以依靠在一旁的古松上,又在周围捡了些长度与硬度合适的枝干,仿着在现代学到的医学知识,做了一个简易支架固定在沈青被撞伤的右腿。同时又徒手撕下松树表面的树皮,取用树皮纤维分别捆扎在沈青的腋窝上方和大腿根部。
沈青垂眸看着眼前这个一边气鼓鼓发火又一边小心翼翼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小姑娘,不知为何,轻笑了一声。
池棠从前虽然是个医学生,但毕竟一方面才大三,另一方又是打算投身科研方向,所以接触了人体均是尸体。如今第一次为活体处理伤口,又是在异性大腿根部这样有些敏感的部位,还是有些羞涩别扭。
恰巧听到沈青那声轻笑,池棠抬头瞪了沈青一眼:“怎么,沈大人这是因为自己清白被毁而气笑了?”
沈青原先只是无意识地笑了下,眼下见池棠的耳尖悄然爬上粉红,便也忍不住想要逗弄的心思:“是啊,我的清白被毁了,池小姐可不能不负责哦!”
池棠听闻此言,故意将用来捆扎的纤维又紧了紧,见沈青忍不住皱起眉头,才松开手来。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找点东西。”池棠将沈青安顿好,恶狠狠地叮嘱后,一瘸一拐地向附近的草丛走去。
幸得当初被中医世家的表弟小鱼儿洗脑式的讲解中认过一些中草药,再加上先前在军营跟着慕容晟习武时时常被拽着一同去林弈那里,林弈也教过自己些许草药的效用,找出些止血消炎或是镇痛的草药应该不是非常困难。
只是可惜现在尚处在初春时节,马齿苋尚未长成,不然可以摘一点吃下去,缓解一下刚刚翻滚过程中被零零碎碎撞出的淤青,顺便还可以堵住沈青的嘴。
池棠一边碎碎念,一边摘下那些确认无误的药草。
过了会儿,池棠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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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兜草药回到树洞旁。
池棠一边用揉挤艾叶平替捣碎这一步骤,将处理好的艾叶敷在沈青右腿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一边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沈青虽说身体暂且动不了,但毕竟是连中三元的状元,脑子动的很快。沈青眯起那双狭长的桃花眼,辨认了下天上的星斗,用那只唯一幸存的右手指了一个方向:“你待会儿就顺着那个方向走。”
池棠察觉到沈青言语中的不对劲,抬头盯着沈青,也眯起眼睛,略带威胁地看着沈青:“怎么?沈大人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也看到了我的状况,我这不也是有心无力吗?”沈青难得好脾气地笑笑。
其实池棠心里也知道,这是最优的安排。就像钟期两次断后一样。她只是有一些气恼,气恼自己对待如此境况竟是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于是,她只能看着钟期至今未归,沈青被自己抛下。
他们明明只是书中的人物而已,自己何必在意他们的生死?就像那些被皇权视为草芥的生命一样,自己何必为之惶恐与悲伤?左右不过是纸上的寥寥数笔罢了。
池棠再次跳出身体,以一种理性的视角审视此刻眼眶有些泛红的自己。
“行啦!快去吧!”沈青轻轻地拍了拍池棠的肩膀,“我还等着池小姐回来对我负责呢!”
池棠一下子被迫破功,声音略带恶狠:“你给我等着,别到时候我回来了,你又没了。”
“好的~好的~”沈青依旧是那番云淡风轻的样子,即使自己即将孤身一人拖着残破的身子在这山中努力生存直到池棠带着救兵前来。
“快去吧!沈大人肯定会等到你回来负责的那一刻的。”沈青忍着隐隐的疼痛,勾起了潇洒的笑容。
池棠将找来的草药和勉强可以充饥的食物放在沈青面前,又指出刚刚发现的溪流方向,便向着沈青先前所指的出山之路跋涉而去。
只是离去时,池棠隐约听到了一句轻若浮尘的叹息:“沈大人还没有看到河清海晏的那一天,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呢?”
池棠忍不住转头看向沈青所在地,却只见沈青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噙着笑意看向自己,熠熠生辉。
而此时留在云梦的慕容晟和林溪二人也遭遇了与池棠、沈青、钟期三人一样的围城。
那晚,池棠、沈青和钟期趁着夜色离开云梦前往姑苏后,慕容晟便派三个与他们身量相似的人戴上迅速赶制出的人皮面具作为替身,营造出五个人均停留在云梦城的假象。
但这一举动很快便被识破,毕竟沈青、池棠还好说,钟小公子那番骄纵的性子一般人根本模仿不来,再加上匆忙赶制的人皮面具尚有些粗糙,张府官第二天继续宴请众人吃午膳时,便识别了出来。
也许是做贼心虚,又或是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即使直到慕容晟是当今离太子位最近的皇子,张府官也大着胆子,派人悄悄将逍遥阁密不透风地围堵了起来。
15. 第 15 章
“景王殿下辛苦了,下官敬您一杯。”张府官堆着笑容起立,双手捧着酒杯向席首的位子遥遥敬去,余光却瞥向幕纱后的副官。
慕容晟轻轻扬起嘴角,食指只是摩挲了下手中的玉白酒杯,并未举起。
一时间宴席上的氛围有些许僵硬,张府官尬笑了几下,又悻悻然坐了回去,恼羞成怒地瞪了眼身后的副官,示意对方加快节奏。
林溪恹恹地挑了几块花朵样式的糕点,便放下了玉箸。棠棠被钟期、沈青两个人拐去了姑苏,虽说这几日相处下来,慕容晟这个人长相冷峻,姿色尚可,性子也是细致耐心的那一类,但有着皇后那个口头婚约堵在前面,总有些不自在。
慕容晟偏头认真地看向林溪,声音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是今日的菜品不佳吗?需不需要换一些菜品?”
林溪强撑着摇摇头,没必要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吃不下东西再大张旗鼓地换一套菜品。林溪装上乖巧的笑容;“这几日胃口不太好而已,不必麻烦。”
慕容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云梦的小吃很多,你不如去街市里看看有没有合胃口的吃食?”
林溪电光火石间领会到了慕容晟的真实意思,便也顺着话语接道:“多谢景王殿下建议,那我便先退下啦?”
慕容晟不知为何感觉心头被刺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那一句“景王殿下”?
张府官听闻此言,有些激动,忙不迭地说道:“要不我让店家重新做一些小吃上来,林小姐这一走,倒显得我们招待不周……”
云梦城本地兵力并不足够将景王带来的那一帮人控制住,紧急从姑苏借兵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可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走了。张府官暗戳戳地想着。
慕容晟轻轻转动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中带着些许冷意:“我想林溪的行动应该不受到拘束吧?”
张府官干笑了几声,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正打算辩解挽留,却又被慕容晟打断。
“还是说,张府官认为林溪会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大动静?”慕容晟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看向张府官时却又让周遭环境又降下几度。
张府官立马收住了话头,只是转头向身后的副官又吩咐了几句,重新堆起笑容:“那不妨让我这位副官带林小姐逛逛?他正好熟悉云梦。”
慕容晟冷飕飕地看了眼那位副官,似乎放弃了自己往日那番惜字如金的姿态,张开那张金尊玉口,出言讥讽道:“张府官是想撮合自己的副官和林小姐?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吧。”
张府官一头雾水,怎么自己想趁机让副官监视林小姐,到尊贵的景王殿下口中就成了撮合两人?那你和林小姐住同一个院子,那不更是图谋不轨?
林溪原本被两人的来回拉扯搞得有些凝重,听到慕容晟这一番奇怪的发言,也不由得一头雾水,有一种无厘头的笑点。
不过慕容晟毕竟是当朝较为受宠的皇子,张府官作为一方小官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张府官又招来一个侍女,陪着笑说道:“是下官考虑不周,景王殿下您看,这个侍女可以吗?”
慕容晟淡淡地瞥了眼被临时招来的侍女,重又恢复那番惜字如金的姿态,不痛不痒地“哼”了一声。
林溪跟着侍女退了下去,慕容晟冲林溪点点头,林溪也回视过去笑了笑。
刚出逍遥阁没多远,前面带路的侍女便被阴影中闪出的暗卫一手刀劈晕,林溪饶是有心理准备,却也被眼前较为残暴的场面惊住。
暗卫处理完侍女,便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溪,示意她跟着自己躲进另一条小道。
跟着暗卫,林溪避开了城中的耳目,赶到了城外。只是一路上的闪躲与快跑终究有些费力,来到城外时,林溪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林溪见附近暂无眼线或是追兵,一边向无言引路的暗卫招了招手,一边站定下来,努力平复了下气息。等到没有较为大幅度的喘气声后,林溪放弃形象地扶着腰问道:“我们这是回京城?”
暗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那打个商量?我们用点交通工具?我真的不行了。”林溪眼神中带着哀求与威胁,大有一番你要是不让我用交通工具,我就坐着不动了的架势。
慕容晟的暗卫仿佛继承了其主子的沉默是金:“马在前面。”
林溪也不挑交通工具,只是林家大小姐毕竟是娇养出的世家小姐,骑马这种略带危险的事情,还是没有尝试过的。见眼前的暗卫默认自己和池小棠一样会骑马,忍不住善意提醒道:“但我不会骑马哈!”
暗卫听闻此言,身子突然一僵,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神里透露了一丝急切的求生欲。
林溪有些不解,但时间紧迫,便也没细问,只是等待眼前的暗卫给自己一个处理方案。
暗卫迟疑了一下,仿佛认命似的吐出三个字:“我带你。”
林溪虽不知暗卫的内心经过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与视死如归,却也乖乖地坐在了暗卫身后。
即使是骑马,想要赶到京城还需些时间。林溪忍不住出声询问:“我们这是回去向皇上禀报,然后拉着救兵回去?会不会来不及?”
暗卫扬鞭策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话语顺着风声传到林溪耳中:“先找黑羽军。”
“黑羽军?”林溪皱着眉头,“但我们也没有那种传闻用来号令军队的信物啊!”
“主子昨天给你了。”暗卫像一个冰冷的机器,除了规定的程序,任何一丝情绪或是多余的话语都不愿泄露出来。
“昨天?”林溪有些诧异,仔细翻检了一下自己记忆:昨天……昨天……昨天自己好像听他们的安排,乖乖去街市上逛了逛,顺手给池小棠买了一些新奇的玩意,又秉着公平的原则,将店家赠送的一枚造型古朴的玉扳指送给了慕容晟。然后……然后慕容晟回赠了自己一个刻着奇怪花纹的牌子,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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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
嘶……那就是景王殿下手下大名鼎鼎的黑羽军的信物吗?这么草率地就可以送人吗?林溪颇为无奈:要是自己一不小心随手丢了,被无关人士捡了过去,那不就闯出大祸了吗?
而另一边,同样在奔波途中的池棠却没有交通工具作为助力,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原生双腿匆忙逃出泽山。
只是出了泽山,池棠才发现沈青给自己指的方向并不是回云梦的道路,反而在快走几步后,可以隐隐约约地再次看见姑苏城的轮廓。
这是……池棠扶着一旁的树木,稍作喘息:沈青难不成想让自己再折回去?
池棠努力揣摩沈青的用意,却也忍不住想吐槽那个“谜语人”,多说几句怎么了,会扣钱吗?
池棠一边思考,一边向前走去。
忽然,她看见随着姑苏城轮廓的愈加清晰,一栋被掩映住的圆顶塔寺也悄然展现出了自己的样貌。
这应当就是钟期口中所说的“般若寺”吧?确实,姑苏这边既然已经撕开脸来,云梦那边估计也凶多吉少,这时候躲进钟小公子亲口认证的安全地点“般若寺”也是才是最佳方案。
不过,林溪当时被留在了云梦,希望慕容晟能好好保护林小溪,然后再顺带救一下我们前往姑苏却被差点一网打尽的倒霉三人组呗!
林溪叹了口气,强撑着精神,谨慎地向“般若寺”赶去。
般若寺建在姑苏城东,外围并无城门阻碍,只有一圈林子围着塔寺,仿若与世隔绝。
池棠来到般若寺附近,小心翼翼地观察者周围的动静。寺门处的守卫意外地稀少,仅有两名士兵手持干支,远远地站在寺门处。
再靠近一些塔寺,似乎能听见寺庙里隐隐传来呻吟与叫骂声。塔寺门口的两位守卫似乎正玩忽职守,两个人随意地杵着干支,凑在一起闲聊。
“服了,老子手气怎么差,竟然被抽到来这个寺庙,”
“谁不是呢?我真的服了这个手气,把自己坑到这个挨千刀的地方。”
“下一轮换班时啥时候?再待下去,老子怕自己都会被扔进去。”
“估计还有会儿,咱两再往前挪挪,反正也没人看到,我还有老婆孩子在城里,可不能被这个挨千刀的瘟疫缠上。”
“行,咱两再往前挪挪,真是受不了了。”
……
瘟疫……捕捉到关键词语,池棠立马想通了先前所有怪异的地方:估计姑苏城里所有的病人全被关在了这个寺庙里吧?说不定,还能有云梦运过来的病人,毕竟,这两个地方的官员蛇鼠一窝。
只是,现在自己一方处在劣势地位,几乎是被牵着鼻子走,哪怕知道现在云梦、姑苏两地的实际情况,导致这“水患”发生的关键因素还是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不过,走一步算一步,在现在的处境下,只能采取这种对策了。池棠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依旧感到非常的不爽。
16. 第 16 章
池棠正盘算着如何混入寺中探探具体情况,却见原本被合严实的寺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颗圆滚滚、滑溜溜的脑袋从寺门内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脸上像是在强撑着讨好的笑容。
寺前守卫的两个士兵立刻向后大步退去,嫌恶地用袖口捂住口鼻,闷声训斥道:“干什么呢?”
小沙弥年纪尚小,似有些被士兵恶狠狠地语气吓到,答话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寺里的草药不太够,望施主让小僧去城里采购些草药。”
士兵脸上划过一个讥讽的笑容:“我说小和尚,城主把那些半死人扔到你们寺里面,你们还不知道城主的意思吗?”
另一个士兵一唱一和:“那就是让他们死在你们寺里面,免得让一个城都遭殃。你这一进城,不就把病气都带进去了吗?”
“你们出家人不是说慈悲为怀的吗?怎么?城里人的命就不是命啦?”最初搭话的那个士兵晦气地摆摆手,“别白费功夫了,赶紧回去吧!”
另一个士兵倒是带着浅薄的好意地提醒道:“赶紧劝你们那榆木脑袋的主持把这些人放任自流吧!省得把你们自己也过上瘟疫,回到我们再办白事还要去其他地方请和尚,路费得翻上几倍。”
小沙弥脸涨得通红,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憋屈感,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两个士兵已经有些不耐烦,准备强硬地把寺门关上。
小沙弥见两个士兵即将合上寺门,终于憋出了话来:“那……那让小僧去旁边的山里采药行吗?”
“不是我说,你这小秃驴儿怎么跟你们那主持一样,那么犟呢?”左手边的士兵似乎被气笑了。
“小和尚,那边山里可是新来了一伙儿土匪,你这细皮嫩肉的,就不怕他们把你像吃唐僧肉一样给分食了吗?”
正说着,两个士兵像是被自己那番话给逗乐了,哈哈笑成了一团。
小沙弥也是倔强,只是盯着两个士兵,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哀求道:“求施主们慈悲为怀,这都是一条条生命啊!”
两个士兵笑了一会儿,又戛然而止,只留下窒息的沉默在空间里蔓延……
也许是寺里面缠绵的呻吟声太过凄苦,也许是小沙弥的眼神太过可怜,也许是两个士兵想到了自己在城里暂时无恙的家人……总之,两个士兵同意了小沙弥带上两个帮手去山间草药的行径。
只是临走前不知是威胁还是提醒,恶狠狠地补充道:“你们最好在半个时辰内回来,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半个时辰,是他们换班的时间点。说完,两个人便不去管小沙弥那边的动静,别扭地离寺门远了些。
小沙弥连忙双手合十,止不住地念叨:“阿弥陀佛,感谢施主,阿弥陀佛……”
“赶紧的,别在这儿碍眼了。”其中一位士兵像是听不得小沙弥的话语,恶狠狠地催促道。
小沙弥连忙转身找了两个寺内帮忙的杂工,匆匆忙忙踏出寺门往泽山赶去。由于走得太急,一时不小心,打着补丁的僧服被大门上的钉子又划了开来,小沙弥只得心疼地捧着被勾住的布料,塞进口袋里,又急匆匆地往泽山跑去。
池棠见状,也悄悄跟了上去,这无疑是一个混进寺庙的最好时机。
池棠跟着前面的三个人兜兜转转又进了泽山,看着周围缭绕着熟悉的白雾,池棠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却又迅速打起精神,盘算着用什么样的说辞能够让小沙弥帮自己混进般若寺去。
池棠正盘算着,眼前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蓝色布卦。
一抬头,小沙弥虽然眼眶还微微泛红,清秀的脸上却挂着重见故人来的喜悦,笑眯眯地看着池棠:“施主可否愿跟小僧进寺去?”
池棠一惊,有些防备看着小沙弥:“小师傅是?”
“小僧是般若寺的一个普通住寺弟子而已。”小沙弥收起了喜悦,却依旧笑脸盈盈。
“那小师傅这是何意?”池棠对眼前这个突然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小沙弥打起了十二分警惕,毕竟,即使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也明显超出了常理的范围了啊!难道这小沙弥和原主从前认识?但,书里并未写过原主来过姑苏啊?要说认识钟小公子那还勉强多上几分可信度。
小沙弥一边拿出几张手绘的样式图,安排一同跟过来的杂工照着图上的模样去找药草,一边笑着对池棠说道:“昨夜,姑苏城里钟宅的方向火光四溅,住持便猜到钟公子回来了。后来,住持又算了一卦,说今早会有人来寺里,只是需要我来帮忙接引一下。”
池棠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仍然没有放下戒备:“算卦不是道士才会的技能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们住持要等的那个人?”
小沙弥像是早就预料到池棠的多疑,不对,应该被称为合理怀疑,所以即使池棠像个机关枪一样不断向自己扫射问题,也无半分不耐烦,依旧笑眯眯地说道:“算卦是住持的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教住持的,而之所以能认出施主,是因为施主母亲曾经来过般若寺,留下过画像,加上住持的卜算结果,便也不难猜出来。”
池棠紧锁的眉头勉强放松下几分,却依旧有着疑问:“所以,小师傅刚刚在那两个士兵面前的话全是为了接我入寺而上演的假戏?”
“当然不全是。”小沙弥扬着嘴角摇摇头,“寺里的药草确实撑不了太久了,即使未算到施主将来般若寺,我们也会想办法从寺外再弄一批药草进去,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罢了。”
“那你们住持让我进寺的目的又是什么?”池棠挑起眉头,盯住小沙弥的眼睛。
小沙弥大大方方地让池棠审视自己:“那可能需要施主进寺之后,自己向住持讨教了!不过我们住持绝无坏心,钟公子应当也与施主提到过住持的为人吧!”
池棠依旧怀着满肚子的疑惑,但眼见小沙弥也吐不出什么更多的有效信息了,便也打算放过小沙弥,只是当小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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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暗地里刚刚放松下来时,又冷不丁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刚刚看到我时,那脸上一副看到旧相识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小沙弥僵硬了一下身子:“施主许是看错了,我那可能是终于能够完成住持吩咐的任务的喜悦。”
池棠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等到池棠要帮着小沙弥一起在泽山外围一同寻找药草,不再看着小沙弥时,小沙弥才敢在心里偷偷吐槽:一别经年,池小施主的说话方式依旧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地步啊,什么“旧相识”,感觉跟情人似的。
只是这样吐槽着,小沙弥的耳朵却是后知后觉地弥漫上了一层红晕儿,原应清澈、不谙世事的眼睛里却透露出一股不符年纪的怅然若失……
“不过,我要怎么混进去呢?”池棠采摘着药草,又冒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小沙弥朝一个杂工努努嘴,杂工从带出来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套和自己身上别无二致的衣物。
池棠接过衣物,利爽地套在了自己原本的衣物外面,又细细地把边角捻好。收拾好后,又看向小沙弥,眼神示意,询问着那位杂工又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泽山里。
池棠见小沙弥含着笑不说话,不由得有些发急,用手作刀刃,在自己把脖子上演示地划拉了几下,示意山中可有土匪。
小沙弥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池棠不禁放大了瞳孔,质疑地看向小沙弥。
那位杂工率先看不下去小沙弥逗池棠的场面,冲着池棠憨笑了一声,粗声粗语地解释道:“山上的大当家是俺先前因家里揭不开锅而主动去别处混的哥哥,这不刚得知他回来了,我正打算投奔他哩!”
听闻此言,池棠也顾不上瞪小沙弥,连忙对杂工说道:“大哥,你是能跟山上的那伙人说上话是吗?”
杂工虽说不知池棠问这个是干什么,却也挠挠头,仔细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以前都是一家人,肯定能说上话的吧!大妹子这是怎么呢?”
池棠连忙顾不上管那些世人口中的“矜持”“男女有别”,抓住了杂工的手,恳切地看着杂工:“大哥,我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昨夜里不知是和您那哥哥产生了误会,被抓了过去,能麻烦您帮忙说几句好话吗?等我回去了,立马奉上金银珠宝给您那个亲戚!”
杂工一听也给吓住了,连连承诺道:“大妹子是住持想见的人,人品肯定很好,您那朋友肯定也一样,估计是我那哥哥可能对你们有什么误会,我这就立马去跟他说说。”
池棠连连感谢,又补充道:“大哥要是方便的话,能让你那哥哥顺便帮忙在山里找找人吗?我另一个朋友当时为了避免被抓住,带着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眼下肩膀和腿都受了伤,一个人在山里等我找救援,我怕我这儿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能劳烦您帮忙也照看下嘛?”
杂工豪爽地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了。
一旁小沙弥只是静静地看着,笑而不语。
17. 第 17 章
寺前的两个士兵似乎很是不耐烦,见小沙弥带着两个穿着杂工衣服的人回来,便皱着眉头,冲他们摆摆手,赶着他们回塔寺里去。
池棠跟在小沙弥后面,努力缩着身子,用对她而言较为宽大的衣领遮掩着过分白净的脸,又低垂着头。士兵一扫而过时,只能在恍惚间瞥见一双过分有神的眼睛。
右手边的士兵被这双眼眸勾起了一丝疑惑:刚刚跟着小和尚出去的那两个杂工里,有人有这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吗?士兵心里闪过许些警觉,正打算拦住人,再仔细瞧瞧。
另一个士兵则并未在意这点小细节,只是一味催促三个人赶紧滚回塔寺里去,省得把里面的病气带出来。
听到这话,原先打算拦住人的那位士兵便也心生退意,不值当不值当,些许自己刚刚一时花了眼,给看错了。
池棠顺利地跟着小沙弥混入了般若寺内。
般若寺以一座厚重的石塔为寺庙中心,石塔的影子斜斜切过青灰色墙面,春寒凝在新裂的龟纹里。
初春料峭的风掠过三重檐的木质斗拱,将檐铃的轻响送进空荡荡的罗汉堂。
褪了色的竹帘半卷着,露出后方堆满稻草的禅房,药气混着陈年香灰在梁柱间浮沉。
小沙弥弯眸为池棠指了一个方向,便双手合十辞别,带着杂工和新采到的药草往临时用于熬药的禅房去了。
池棠礼貌地点点头,便踩着生出细茸青苔的阶石往塔院去。
青石缝里钻出的绿苔开着米粒白花,却被往来送药僧的芒鞋碾进泥中。转角处两株老梅虬枝突兀地支棱着,褪红经幡拂过残留的焦黑艾灸痕迹——仿佛是寺里的人驱疫时燎到的。
塔基下临时围起的竹栅栏咯吱作响,十来个灰袍身影蜷在苇席上。池棠在栅栏外经过的脚步声像垂死者的叹息。二十几张苍白的脸同时转向池棠,他们蜷缩在霉烂的蒲团堆里,腕上铁链随着颤抖叮当作响,即使这些人的手铐上被好心人垫上了稻草,手腕却也早已磨出累累斑驳伤痕。最里侧的老妇人突然剧烈抽搐,脖颈暴起的青筋下,暗紫色斑纹正如春苔在皮肤上疯长。
铁锈味突然漫过来,某个病患撞翻了铜盆,褐色的药汁顺着地砖的裂纹悄然渗进地衣。咳嗽声惊起塔顶栖鸦,露出顶层佛龛里半尊残损的檀木观音,她低垂的眉眼间积着经年的雨尘。
放生池漂着顽固而又在春风侵蚀下薄若蝉翼的冰片儿,池底沉着捣药的青石臼,这是为了低温杀菌吗?池棠有些迷糊,但病毒应当是耐低温而惧怕高温的呀!池棠条件反射似的推翻了先前的想法。
对岸菜畦里,一个老沙弥正带着面罩,用竹制的大型镊子把病亡者的旧衣埋进刚解冻的春泥,锄头偶尔磕到前朝留下的刻经石桩。
塔铃又响时,正有青烟从塔后升起,新采的忍冬藤混着苍术在陶炉里噼啪作响,白烟掠过塔身斑驳的"寂照"石刻,恍惚像菩萨垂下的一线杨枝露。
眼前之人应当就是小沙弥所说地住持了吧?池棠快走几步,却被对面之人用眼神之人阻止,对方用一双被岁月之刀刻下深深纹理的眼睛,慈爱地看着池棠,示意她先去一旁的禅房等待。
池棠顺从地去了禅房,在等待住持的过程中,遵循着内心的好奇心,打量着眼前所处的禅房。
许是出家人大多恪守着清修的规矩,禅房里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具之外,并无任何其他的装饰。与一向享受“骄奢淫逸”生活的钟小公子,似乎构成了两种鲜明的极端对比。
池棠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施主好。在下般若寺代理住持,法号慧明。”换了另一身禅衣的住持慈眉善目,一边双手合十说着话,一边从禅门外走进来。
“慧明师父好,我叫池棠。”池棠也立马微微弯腰以示尊敬,“不知师父让小沙弥引我入寺所谓何事?”
住持未先解答池棠的疑惑,而是先扫视了一下禅房,继而问道:“想先问一下施主,先前为你引路的那位现在在何处?”
“慧明师父是说那个小沙弥吗?他进入寺庙后为我指了一个方向,便带着杂工走了,似乎要去熬药?”池棠感到有些奇怪,却也乖乖回答了这个问题。
住持像是叹了一口气,却又绕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回答池棠的疑惑:“我昨夜算出施主将来般若寺的消息后,又接着就施主的来意算了一卦,贫僧斗胆猜一下,施主可是为这水患而来?”
池棠点点头,心里却是将信将疑,毕竟不用算卦,根据前些日子里她们一行人闹出的动静,多半也肯定能猜到来意了。
住持和蔼地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贫僧想施主此番来江南,恐怕还为一枚玉饰而来?”
这倒确实出乎池棠的预料,毕竟,这个玉饰除了自己与钟期,应当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了。除非,这住持也和这个玉饰有关?
正这么想着,池棠抬眸,毫不掩饰内心的怀疑,直白地看向住持。
住持像之前的小沙弥一下,好脾气地接受了池棠的审视,依旧是长辈包容性急小辈那番不急不慢的语气:“城中的病人大多都被送到了我们般若寺中实施治疗。前几日送来的一个病人,他似乎也有一个玉饰,似乎和施主手中的那枚很是相似。”
池棠没有急着追问那个特殊病人的下落,却是扬着嘴角,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慧明师父的卜算能力真是令我吃惊,竟能算到如此具体的事情。不知慧明师父得空能否教我一两手?”
住持双手合十:“施主谬赞了,贫僧不过是一时侥幸,窥得一线天机罢了。施主福泽深厚,自有贵人相助。”
池棠本就没指望能立刻从住持口中撬出真相,接着问道:“那慧明师父既知晓我等一行人是为了水患而来,可否为我们答疑解惑一番?”
住持莫名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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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施主不妨先去找先前我所提及的那个病人,也许,施主的两个疑问能同时得到解答。”
池棠一向佩服出家人喜欢打玄机的习惯,这对于一个只想迅速完成任务,然后瘫在自己舒舒服服的小窝里休养生息的人而言,打玄机无非是阻碍了她们奔向美好生活的最大魔手。直白一点不行吗?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但,这毕竟是住持的地盘,池棠重又扬起真挚的笑容,向住持询问那个特殊病人的下落。
住持耐心地为池棠指了方向,池棠原以为会住持会继续为她说明那个人的样貌或是特征,但住持只是和蔼地笑着,并无补充,只是在池棠犹豫着准备去找人时,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施主若是路上走岔了,可以喊一声小师父,先前负责接引施主入寺的那位师父,便会来为施主指路。”
池棠有些疑惑:“这寺里只有您和那个小沙弥吗?”
住持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只是用和蔼地眼神无声地催促着池棠。
池棠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用力将嘴角弯出一个温婉的微笑:“那住持至少为我拿一下面罩或者其他用来防疫的装备吧!”住持自己在埋那些病人旧衣的时候,都裹上了防护服和面罩,现在,把自己引到一个得病的患者面前,又什么防护措施都忘记了?说句不恰当话,慧明师父,赶紧爆装备!
慧明师父仿若刚刚才想起要提供防疫护具这回事似的,后知后觉地走出们,带回来一个看上去有些敷衍的面罩,递给池棠时还真挚地道歉道:“是贫僧考虑不周,望施主见谅。”
池棠假笑着与住持礼貌告别,心里默默吐槽这个草台班子一样的世界,自己仿佛游戏中的人物,被一个又一个npc牵着鼻子走剧情。
虽说心里是这么吐槽着,池棠依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与警惕,毕竟,按照一般的小说情节,在这种真相即将揭晓的关键时刻,总会出现一些这样那样的意外,导致关键人物只能通过临死前的只言片语或是血书留下真相的碎片,这样作者就有理由继续通过主角团找真相来水字数啦。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自己穿的这本书似乎没有这样的险恶用心,也许是作者良心发现?或是作者只是单纯懒得构建太多的地图……池棠一边走着神,一边顺利地来到了住持所说的地点。
只一推门,池棠便意识道住持先前为何不多一下自己所要找之人的外貌或是特征。原来这个特殊的病人住的是豪华单间,他一个人被安排在了药王殿内。
三月风掠过褪色的经幡,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卷过弥漫着草药味的佛殿。正殿鎏金的药王像下,几片艾草灰正在冷香里打着旋。
被安置在杂乱稻草堆上的清瘦男子艰难地转头,看向被推开的殿门。他望着门缝里那个连发丝都飞扬着光晕的女子,竟有些迟疑,生涩的嗓音里带着哽咽道:“楚……楚小姐?”
18. 第 18 章
池棠愣了一下,半响才想起来原主的母亲姓楚。自池棠穿书以来,池棠听到对原主母亲的称呼多半是生疏的“池夫人”或是亲近的“灼华”。此刻,池棠才仿若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原来原主母亲是楚小姐啊!池棠嘴角划过一个怅然若失的微笑,却又立马收敛了起来。
随着池棠一步步迈进药王殿,稻草堆上的那个清瘦男子逐渐看清了池棠的脸庞,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
“抱歉,先前是我认错了人。”清瘦男子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艰难地道歉。
“无妨,先生是认识我的母亲?”池棠一边向清瘦男子靠近,一边打量着眼前之人的样子。
与其说眼前这个人是因为瘟疫而病入膏肓,倒不如说他由于大面积的创伤未得到有效治疗而感染垂危。
怪不得当时与住持告辞时,慧明师父忘记给自己提供防护器具,原来是根本用不上啊。
清瘦男子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却因惨白的脸色与突兀的五官而显得更加面目狰狞:“是我一时忘记了,楚小姐已经离去了。您就是小小姐吧!”
“嗯……”池棠对于“小小姐”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神询问着面前这个过分消瘦的男子。
“我是李守义,之前得幸于您母亲的善心,才让我从德祐年间的水患里活下来。”李守义一边说着,一边克制地用怀念的眼神看着池棠那张与楚小姐极为相似的脸庞。
池棠见李守义一来一回之下,并无主动提起那枚造型奇特的玉饰的事,便主动开口说道:“我今日来是听人说李叔似乎认得玉器上的纹路,便带了先前从我娘遗物里找到的玉饰,想问问李叔认不认得这个玉饰上的雕刻有哪些问道?”
说着,池棠从脖颈间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被悉心保存着的玉饰,将其展示给眼前的李守义。
李守义乍见到玉饰,瞳孔不由得放大了几倍,但也很快收起了惊讶的眼神:“小小姐是从遗物里自己找到这枚玉饰的吗?”
池棠点点头,示意李叔继续往下说。
“原本这件事不应该这么早说与小小姐听的,但既然小小姐已经拿到了这枚玉饰,又找到了我,那我也就必须现在就告诉小小姐了。”李守义叹了一口气,强撑着从稻草堆上坐了起来。
池棠见状立马上前帮忙扶住李守义止不住摇晃的身子,宽大的衣袍显得李守义的身子愈加单薄。
“这枚玉饰是楚小姐留给小小姐及笄后的退路。”李守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了几口气,“楚小姐原本的打算是待小小姐及笄时由人将玉饰从遗物里取出给您,顺便告知此物的用途。这枚玉饰是接手云梦、姑苏两地一些铺子的信物,而我还有另外一些则保存了与这枚玉饰相对应的另一枚玉饰,小小姐凭借玉饰来找我们时,我们根据小小姐的身份与所持玉饰转交铺子之前以及往后的经营成果与经营决策权。”
说了一大段话,李守义停下来,艰难地喘了几口气,慈爱地看向陷入沉思的池棠,等待她对自己提出疑问。
“你说这枚玉饰本该由人在为及笄时交与我?李叔可知道原本应由何人交与我?”池棠很清楚,在书里这枚玉饰至死都没有被人交与原主手里,更别提告知此玉饰的用途。
“这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想应当是楚小姐很信任并且也有能力在小小姐及笄时代替楚小姐向小小姐送上礼物的人吧……”李守义说话的声音很轻,仿若在害怕惊扰什么的存在一样。
池棠脑中随即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若要说符合这两个条件,从书中以及自己这段时间了解到的情况而言,皇后可能是最佳人选。但也不排除,原主母亲是否还有其他值得托福信任的人在京城同样位高权重。
池棠紧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李叔,你们这些年经营铺子都是都是自己做决断的吗?”
从原主母亲给原主留下这些铺子做后路的缜密来看,原主母亲应该会至少采取一些监督机制来防止这条后路自绝生机。
李守义艰难而又欣慰地笑了一下。
“不愧是小小姐,和楚小姐一样思虑周密。”李守义仿佛并不在意原主母亲对他们仍抱有一丝警戒,“当初楚小姐为了防止我们之中有人出现违背约定,暗中转移资产等行为,规定我们每个月要向她进行经营状况汇报,后来楚小姐意外离世,便由她所信任的另一个人负责接手经营状况的审查。”
“那个人是谁?”池棠的问话似梦呓,轻飘飘落不到地面上。
显然,两个人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只是,池棠仍旧有些不愿相信这个消息。毕竟,皇后提起原主母亲时,那一番亲热怀念的神态不似作假。可这一切若真是她所做的,那她对原主母亲真的抱有真情实意吗?原主母亲难不成被自己的挚友欺骗了一生吗?
李守义清了清喉咙,和蔼地问道:“小小姐能告诉我,您是如何拿到这个玉饰的吗?”
池棠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看李守义命不久矣,即使抱有坏心,也无法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便半真半假地说道:“继任的池夫人为了给她儿子收拾烂摊子,将我母亲的遗物赔了出去。恰巧被赔偿的人与我有些许交情,便让我又买了回去。清点物品时意外发现的。”
“那小小姐能告诉我,您是如何找到我的吗?”李守义皱起眉头,却又强压着怒火继续问道。
“难道不是李叔先将自己所持的那枚玉饰给住持看到,住持才告诉我的吗?”池棠听闻此言有些疑惑,毕竟按照住持的说法,慧明师父是先看到了李守义展现出的玉饰,才通过卜算知道自己与李守义的联系的吗?
李守义有些发急,被自己呛了几声:“这怎么可能,楚小姐当时将此玉饰定为信物就是看中它易于隐藏,寻常人不会察觉到此物的特殊。再加上我们原本就小心行事,怎么会大咧咧地将玉饰展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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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呢?”
“李叔的意思是住持有问题?”池棠犹疑地看着李守义。
“也不应当,般若寺的住持是楚小姐都称赞的慈悲性子、菩萨心肠。”李守义也陷入了沉思。
“话说,李叔既不是感染了瘟疫,怎又会被安排在这里?为何不找一家医馆治疗?”池棠的眼神划过李守义身上明显由刑具造成的伤痕。
李守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牵连了太多的纠纷,我当时因为铺子而被牵扯在内,也脱不了身,后来是般若寺的小沙弥将我救出来,安置在这里避人耳目,至少死的干干净净一点。”
“小沙弥?”池棠挑眉,她总有一种预感,救出李守义的那个小沙弥与先前在寺外接引自己的小沙弥是同一个人。
只是,李守义不肯将他所牵扯进的事情透露给池棠,害怕将小小姐也牵扯进去,按李守义的话来说,那样就真的是对当初救了自己一命的楚小姐以怨报德了,是要遭天谴的事!
池棠见一时也撬不开李守义的嘴,便叹气地又将话题扯回了玉饰上:“那李叔,你总可以告诉我娘把这些铺子留给我的实际用意吧?她总不会只是为了给我一个挥霍财富的机会吧?或者,就像她当初看中了当今皇上一样,她希望我用这些财富去支持哪一位她看好的皇子呢?不会是皇后生下的景王殿下吧?”
李守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询问池棠对于云梦和姑苏两地的看法。
池棠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在来之前对江南水乡的风土人情都很期待,但这一遭走下来,不是很想再来第二趟。
李守义被池棠直白的话语逗乐了,哂笑了下:“小小姐其实可以把楚小姐想的简单一点,楚小姐为什么不能是单纯为您留下一个可以挥霍财富的机会呢?”
“你的意思是我那位传奇的母亲希望我做一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池棠有些不信,毕竟无论从书中或是他人口中来看,原主母亲是一个抱有雄心壮志,跟那位总爱和自己互怼的沈大人一样有着构建理想世界的传奇女子。
这么想着,池棠不由得被自己用的修饰语逗乐了下。
李守义包容地笑笑:“我当时也有这个疑惑,所以后来得空私下里问了楚小姐这个问题,楚小姐,也就是您的母亲说,她想要做什么,实现一个什么样的理想或是图景,那都是她个人的事情。若是小小姐和她志趣相同,她自然非常欣喜。同样地,如果小小姐只想好好生活,那么她的任务就是为您创造出一个可以供您自在生活的条件。她希望您无论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她都能为您托底。”
池棠愣住了,有着这样的思想的母亲,即使是在自己原先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都是珍稀物种,在这样一本小说里,这样一个封建的社会里,自己却遇到了原主母亲这样令人即使未曾见过面,都忍不住喜欢上的女子,还真是一个传奇女子。
池棠嘴角不由得轻扬起来。
19. 第 19 章
“李叔,您也说了,我娘她无论我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会支持我,而我现在来到江南正是为了水患之事。李叔为何不将相关的事情告诉我呢?”池棠话锋一转,抬眸认真地看着李守义。
李守义抿着嘴,似乎仍在纠结之中:“小小姐,这件事牵扯太多,如果小小姐执意去追查,很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与其这样,您为何不选择拿着楚小姐为您准备的钱财,过上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呢?我若是将您牵扯进去,那可真的是‘忘恩负义’了。”
池棠内心淡淡叹了一口,若是有可能,说不想过上一个躺平的潇洒人生呢?可是随着她这些日子在云梦和姑苏的遭遇,池棠总觉得书中原主的死亡总与这场水患的幕后真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与其自欺欺人地在躺平中死得不明不白,池棠宁愿前期劳累些,把所有隐患解决,再拥抱自己理想中潇洒的躺平人生,当然,如果能找到回去的办法那便更好了。
池棠笑着冲李守义摇摇头,执拗地说道:“李叔,我想如果我母亲在的话,她必定会无条件支持我的。”
李叔看着眼前这个和故人极为相似的面容上露出与故人如出一撤的坚毅,似哭非笑地也扬起了嘴角:“小小姐和楚小姐当年可真像!也是我一意孤行了,我怎么能认为楚小姐的女儿会是一个选择闭塞耳目、平淡一生的人物呢?”
池棠倒是有些啼笑皆非,毕竟自己本不是原主,却已有两个人与原主母亲熟识的人说自己像原主母亲了。池棠倒也真的来了兴致,原主母亲,也就是那位楚小姐当年又是怎样的风华正茂呢?
李守义突然严肃了起来:“小小姐如果选择去探究下去,那么,李某人恳请小小姐能够做一件事!”
池棠不由得也随之严肃起来:“李叔请讲!”
“小小姐请务必去追查您母亲去世的真相。”李守义的眼眶里盛着化不开的悲伤。
此话一出,便如同平地惊雷,引得池棠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下。
按李守义的意思,原主母亲并不是正常病故?池棠嗅到了阴谋的危险气味。
“李叔的意思是说我娘是被人害死的?”池棠紧皱眉头,重复了一遍,向李守义确认道。
李守义重重地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严肃地望着池棠。
池棠仿若被这眼神灼伤,她其实并不想去向别人承诺什么,连当初与钟期之间地合作约定都只是随口一说,并未下什么必须完成的保证话语。
也许是因为池棠尽管放纵自己与书里的人物插科打诨,但潜意识里,她还是想尽量减少在这个书中世界的牵绊吧?毕竟,等到自己离开书中世界,返回属于自己的现代社会时,这些牵绊很有可能成为困住自己回家的密网……
但,毕竟,这是原主母亲,毕竟,如果没有这一个承诺,眼前的李守义也许就不会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告诉自己。
池棠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郑重地点点头:“那毕竟是我娘,若是真如李叔所说那样,那我必定是要为我娘讨一个公道的。”
李守义仿若松下一口气,卸下了先前装作云淡风闲的假面,声音里透露出深深的疲惫:“那就好啊!我当时听闻你娘病故的消息时,就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小小姐是不知道,你娘当年那可是有着一等一的好身手,再加上你娘当时与皇后的关系还非常密切,即使是面子工程,那宫里面医术精湛的太医还是能请得动的。怎么可能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以至于病故?”
“我先前也听说过我娘的身手,现在想来,风寒虽说在普通人身上很是凶险,但在我娘身上应当很容易就可以治愈的。”
“就是这个道理啊!”李守义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身旁的稻草堆,引起草屑四溅,自己咳嗽不止。
池棠连忙扶住李守义,让其平复下心情。
“所以我就暗地里一直在查这件事。这次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估摸着就是因为我已经摸到一点点边子了。”李守义叹了口气。
池棠立马聚精会神地看着李守义,等着他的下文。
李守义见池棠这副期待的样子,先泼了一瓢冷水:“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查的时候不小心被扯到另一件风马牛不相及,却一样危险的事情里,才落得这个下场。你先听着,具体怎么判断,你还是要有自己的判断。”
池棠连忙点点头。
李守义定定地看了一眼池棠,缓声讲道:“当时我查到你母亲遭遇意外前曾悄悄回过一趟姑苏,只是她没有告诉人。我是在一个钟宅的老仆那里才意外得知,她那次只去了钟宅见了钟家的那个大公子,也就是现在驻守在边疆的钟将军钟云。”
钟云?池棠心中一惊,所以,这件事钟家也有掺和。那……钟期对这件事知情吗?或者说……他知道多少呢?
“我本想问那位老仆,知不知道一些内情。但他的地位是在太低,所知道也就只是楚小姐去过钟宅而已。”李守义顿了一下,“我想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以前待在钟宅的人知道这件事,但是,我发现,整个钟宅目前还能确定活着的,好像只有钟家那两个公子了……”
池棠想起先前在钟宅看到的一片荒芜园林,原来不是人被调回了钟期的外祖萧家,而是真的都不在了啊?钟期……他知道吗?池棠莫名地为钟期感到一丝悲伤,他拼命想着从京城回到这座自己从小生活的宅子,如果他知道了这座宅子只剩他一个人了,会哭鼻子吗?如果真的会的话,自己可以勉强为他提供无限量的手帕……
“一时间,我被卡在了这儿。所以,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想着要不去钟宅里面看看,反正现在里面也没有人,说不定,小姐和钟家大公子他们当初商量的事情,会留下一张两张没有被销毁干净的纸质记录呢?”说着,李守义无奈地摊摊手,他也清楚,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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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微乎其微。
“所以说,李叔是在钟宅里被人打伤的?”池棠追问道。
“是也不是。我当时本害怕钟宅里机关众多,我可能一次性闯不进去。毕竟钟家一向尚武。”李守义回忆道,“但就在我准备从偏门进去试试时,我看到了有人从钟宅里出来了。”
“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池棠惊讶地重复道。
“对,我看到那人也许是觉得宵禁后街上无人,再加上钟宅荒废已久,便未做掩饰。”李守义压低了声音,“我悄悄跟着那人,最终到了一个外表看上去废弃了的采石场里。那个采石场里堆着一座座小山似的黑色的粉末。我怀疑是火药!”
“火药?”池棠也压低了声音,却止不住声音里的震惊。
“对,我怀疑他们借着采石场的壳子,在做着某种杀伤性武器的爆破实验。”李守义继续说道,“但,我还没来得及溜进去探查清楚,却被人给抓住了。在我昏迷前,我只能隐约听到一个人在称呼另一个人为‘晋王’!”
晋王?池棠思考了一下,这个人似乎正是那个想要跟慕容晟抢太子之位的三皇子——慕容彦吗?所以,这件事还是牵扯到了皇位的争夺里吗?池棠有些惆怅……
“再进一步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我知道最后,是小沙弥把我从那个采石场救了回来,安置在了这里。”李守义自责地说道。
“李叔这些年所做的,已经非常多了。”池棠真诚地安慰道。
同时,池棠暗暗盘算道:如果说那个采石场是慕容彦在暗地里做爆破试验。那么,这次云梦、姑苏两地的堤坝决堤,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慕容彦在测试野外爆炸范围时所无辜牵连的结果呢?
以及,慕容彦为什么会从钟宅出来呢?是有人与他相约于钟宅会面,还是说,钟家也和慕容彦有所勾结呢?
池棠头想得有些昏昏沉沉,她长吐一口郁气。
高中政治曾学过:要先抓住主要矛盾,再解决次要矛盾。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自救,以及如何让京城意识到自己、林溪、钟期、慕容晟以及沈青一行人已经在云梦和姑苏出了事。
等逃出去了,再去思考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权力游戏吧……
李守义静静地看着池棠,看到池棠从思考中挣脱,便开口说道:“小小姐,其实除了这些铺子,楚小姐还留给你了其他东西。”
池棠闻言看向李守义,眼神中充斥着探究。
“其实小小姐马上也可以发现,我们这些铺子种类繁多,有首饰铺、有典当行、有粮铺等等。”李守义笑了笑,“楚小姐当时选择不同铺子的原因除了她所说的‘风险分化’外,还有便于收集各行各业情报。她想过,如果您选择不掺和到京城的权利纷争中的话,我们这些铺子,只需要为您提供优渥的物质条件即可。但如果您也选择去参与权力游戏中,那我们便是你最好的耳目。”
20. 第 20 章
池棠思酌了下,开口问道:“这件事只有李叔一个人在做吗?”
李守义僵了一下,无奈地点点头,却又劝慰道:“小小姐放心,虽然这些年来,因为楚小姐的离世,大伙儿都有些惫懒。但小小姐一旦发令,大伙儿定毫不犹豫为您赴汤蹈火。”
“我想,李叔说的这话,自己都有些犹疑吧?”池棠轻轻勾起嘴角。
这就是继承制的弊端。就像国家一样,一般来说国家最稳定的时刻必定是开国皇帝的统治时期。因为手下的群臣几乎都是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无论是表面还是心里,都是被开国皇帝威慑与折服的。
而守成的皇帝大多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要么自己重新培养一套班子,要么让开国皇帝留下来的班子敬服。否则,君君、臣臣?怕是要调个位吧!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重新培养一套情报体系多半是难于上青天的。不就是收服一些人吗?更何况有原主母亲的情分在,这点自信池棠还是有的。
只不过,还是要借助些别的力量。毕竟,且不论难度系数的大幅降低,等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也能对原主母亲手下的这帮人有个交代。
“那些人,现在又在何处呢?”池棠望着李守义,轻轻地问道。
稻草堆上的清瘦男子撑起一个自豪的笑容:“他们正在暗地里救治那些得病或是安顿那些因为这次水患而无家可归的百姓。”
池棠有些诧异,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原主母亲在他人口中便是一个“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性子,吩咐自己的手下一直遵守这个原则,也可以预想到。
不过,现在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池棠不免有些苦恼。
“嘎吱”一声,药王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颗圆滚滚、滑溜溜的脑袋探了进来:“李施主该喝药了。”
只见小沙弥笑眯眯地端着碗黝黑粘稠的药汁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了李守义手边的地面上。
“时候不早了,施主不若和小僧一同去用膳?”小沙弥笑脸盈盈,“李施主正需要修养,施主不如用完膳后再来看望?”
池棠见李守义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长时间的对谈的确会影响李守义的养病,便爽快地跟着小沙弥出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池棠总觉得李守义对小沙弥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畏惧与忌惮。
就在刚刚要出门时,李守义分明冲自己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说,却在小沙弥弯着眼眸瞥去一眼后,戛然而止。
小沙弥依旧穿着先前那身蓝布僧衣,只是衣服上有些不少重重叠叠的补丁与洗得泛白的边缘。他脸上始终挂着某种愉悦的笑容,仿佛碰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池棠总觉得,若不是小沙弥可能想端着些佛门子弟的架子,此刻他应该已经哼起了欢快的小曲儿。
“不知小师父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我见小师父满面春光得很。”池棠鬼使神差地调侃了一句。
小沙弥闻言也不恼,弯了弯眼睛,话中有话地说道:“也许贫僧只是为施主而开心。毕竟,见到了相见的人很难不说是一件非常令人愉悦的事情。”
池棠察觉其中或有深意,却也暂时无作他解。
“小师父,是您救了李叔吗?”池棠为了不使气氛尴尬,勉强找了一个能够合拍的话题。
小沙弥一边盛着汤,一边笑着回复道:“施主是听刚刚的李施主所说的吗?”
池棠点点头。
“当时,确实是我顺手救下的李施主。”小沙弥若有所思地肯定道。
池棠又抛出下一个问题:“小师父当时怎么会发现李叔受伤呀?根据李叔所说,他当时应该是被困在了采石场。不知小师父去采石场又是所谓何事?”
“这是李施主所告诉施主的事情经过吗?”小沙弥笑眯眯地捧着盛好的汤碗放在了池棠面前,反问道。
池棠微皱眉头,目光磊磊地看着小沙弥:“这当中是有什么问题吗?”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施主与李施主的第一次见面。”小沙弥一边折回去盛自己的那份汤,一边略带深意地提了一句。
见池棠仍愣愣地坐在桌面,小沙弥又轻轻说道:“施主难道对李施主所说的话一点疑虑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疑虑?池棠心想,单说自原主母亲去世以后只有李守义一人追查原主母亲死亡真相就不合常理。若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那批人对原主母亲一点感情没有,那自己手里的这枚玉饰便也毫无用处;若说有感情,连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原主母亲都会对其死因产生疑问,他们至少是与原主母亲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仅仅一个“惫懒”二字,怎么打发得了?
更何况,池棠脑海中浮想起现在在云梦钟期买到地那根簪子,上面的标识与玉饰上一模一样。而那家店铺也在京城也有过分号。若不是自己不喜逛街,即使没有来到江南也会遇见。若是那帮人真有异心,为何不直接将标识去掉?
再联想到李守义的话语里三番两次地让自己警惕皇后秦陌,这似乎有些过犹而不及了吧……
池棠眼中一片冷漠,小沙弥则是饶有兴味地盯着池棠观察起来。
注意到小沙弥近乎看热闹的行径,池棠淡淡地瞥了一眼小沙弥:“那小师父是否能为我答疑解惑呢?”
小沙弥则笑眯眯地回应道:“可是施主与贫僧也是第一次见面呢!”
“小师父身为佛门弟子,应当会遵循‘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规矩的吧!”池棠轻轻勾起嘴角。
小沙弥则是见招拆招,逗乐似的说道:“那如果贫僧回一句:‘佛曰:不可说’,施主又会如何?”
把你头打爆。池棠露出温婉的笑容,在心里磨牙切齿。相比于之前沉浸在学术象牙塔的生活,这书里的日子真的让人咬牙切齿,到处都是谜语人,每个人都给她来一套或是半真半假或者云里雾里的说辞。很烦哎!
“施主是想把贫僧头打爆吗?”小沙弥仿佛会读心术似的说道。
池棠挑眉,正打算继续跟小沙弥磨下去,却见小沙弥将修长的食指竖在口前,作出一个“安静”的示意。
“施主想等的人已经在姑苏城外了哦!”小沙弥浅笑道,“眼下城内混乱,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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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守卫应当也被紧急调回城中了,施主不妨去城外一看?”
池棠闻言凝神,仔细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似有千军万马的嘈杂声。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当是援军到了。
池棠松下一口气,本想着反正现如今已差不多安全了,不如在这里再从小沙弥口中探出些情报来,却见小沙弥耸了耸肩,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愿多说。
小沙弥将池棠一路送到了般若寺的门口,只是在池棠踏出寺门前轻轻地点了一句:“贫僧对李施主的遭遇并不清楚,只是贫僧从前走南闯北,去各地化缘过。那日救李施主时,似乎撞见过京城世家的人,那人腰牌上,一个‘沈’字倒也是若隐若现。施主就当做听个玩笑吧!”
池棠一怔,“沈”?京城还有哪个沈家如雷贯耳?莫过于沈青所在的沈家。只是……池棠想起先前在国子监与沈青互怼时,对方有意无意透露出缔造太平盛世的豪情、这些日子里,对方为追查水患夙兴夜寐的样子还有那日山中告别,对方那句轻微而又郑重的“沈大人还没有看到河清海晏的那一天,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呢?”……一时竟有些不忍。
小沙弥则不顾池棠尚处于愣怔地状态,亲手将池棠推出般若寺后,便打算关上寺门。
池棠虽仍处于游离状态,却也反应迅速,见寺门即将被合上,眼疾手快地想要卡住门缝。
小沙弥怕池棠被寺门夹住手,放轻了合门的力度,在池棠发问前出言阻拦道:“施主应当知道,无论你再问什么,贫僧只有一个答案‘佛曰:不可说’”
池棠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放弃。
小沙弥不容反抗地将寺门合上,却又在寺门合上的最后一秒,轻轻说了一句:“望施主往后的岁月平安顺遂、无忧无虑……以及早日回家。”
也许是声音太轻柔,最后的四个字,池棠并没听清,却也无法去问小沙弥,只得向姑苏城的另一处城门绕行过去。
小沙弥合上寺门,正准备触景生情地惆怅叹息,却被住持幽幽地嗓音吓到:“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劣。无论对池施主还是对你自己。”
小沙弥无所谓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道:“那又怎么样嘛?”
住持也管不到小沙弥,只是拿着自己住持的身份压下眼前之人嚣张的气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你这一世已剃度为佛家弟子,那就应当遵守佛门规矩。今日的佛经尚未抄录了吧?”
“你……”小沙弥默默翻了个白眼。
“你……你怎么在这?”一个惊喜的女声直冲池棠的耳朵。
池棠刚走到先前三个人钻密道的那个城门附近,只见一个玲珑可爱的身影向自己扑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们被困在城内了!呜呜呜……”林溪一把抱住池棠,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池棠像呼啦小狗一样,薅了几把林溪的头发,又安抚性的拍了拍林溪的后背,示意自己安全无恙。
林溪宣泄了会儿情绪,又嗅了嗅鼻子,才放开池棠,眼眶虽还泛着红,脸上却涌现着一股子自豪的劲头:“木木,我跟你说,我这次可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