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圣女要报恩？可我是瞎子啊》 第246章 阳江县 张校尉和县令口中的林神医，自然便是林牧。 四天前，他在田阿大的领路下，来到这个水患最为严重的阳江县。 当时，这里灾民遍地。 附近村落的百姓们，将阳江县的城墙包围的水泄不通。 希望可以得到县令的救助。 而阳江县虽然同样遭遇了洪水，但是由于有城墙阻隔，再加上城中建筑还算结实，因此受灾并不算严重。 只有少部分街道与民房被淹，大部分的财物和粮食，却被城中百姓保护了下来。 阳江县的钟县令，身为百姓父母官，也还算尽职尽责。 于是他当即命令，让张校尉率领麾下将士，为城外的百姓们分发煮好的米粥充饥。 甚至连林牧、姬梧桐和田阿大三人，都各自得到了一碗清粥。 此举无疑让城外的百姓们，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也让林牧决定，留在此地帮助钟县令一起救治灾民。 当天夜里，林牧与姬梧桐一起翻越城墙，潜入到了县衙。 然后找到了熟睡中的钟县令，自荐大夫身份。 表明自己与夫人，想要留在这里帮忙意愿。 钟县令虽然并非江湖中人，但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见林牧器宇轩昂，谈吐不凡。 又见姬梧桐气质超然，容貌绝佳。 顿时知道眼前这二人都并非常人，于是欣然点头答应。 随即叫来麾下捕头，配合林牧找来城中药材。 连夜泡制预防瘟疫的药酒，喷洒在城门口。 可惜好景不长。 阳江县并非驻军重县，县衙的库房存量也不多。 仅仅过去两天，便无米可用。 而城外的百姓见早晨没有施粥，也心生怨言。 最后趁着守城的士卒不注意，一齐打开城门，冲进了城内。 这群灾民多日以来，只有这两天喝到了几碗米粥，却并未饱腹。 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 因此在冲进城内之后，大肆抢夺民宅，造成城内诸多百姓伤亡。 甚至连县衙都被这群人攻入。 钟县令见状，只好命令张校尉武力镇压，才勉强制止了这场暴乱。 然而经此一事，城中百姓心生恐惧。 再也不愿捐出米粮救助城外灾民。 这两天以来，已经有许多年迈的老人和孩童，在饥饿中不甘咽气。 好在现在总算有了好消息，朝廷的官员终于到了。 张双难掩心中激动，走路的步伐也快了许多。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林牧暂时居住的院落。 一股药香从院墙内传出，其中还夹杂着许多人略显痛苦的呻吟声。 两天前的那场灾民暴乱，导致许多百姓都受了伤。 而城中的医馆也不敢打开大门，就算有官府的命令，仍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如今城中能治病救人的地方，只剩下了林牧暂住的这间小院。 万幸的是，林牧的医术精湛，已经救活了不少人。 他的神医之名，也随之传开。 响彻整座阳江县城。 院子大门并没有关，张双径直走入。 一眼就看见了正蹲在角落熬药的田阿大。 对于田阿大，张双有些印象，一个能干又有些精明的庄稼汉子。 只可惜年纪大了点，不然他肯定会将其招入府衙效力。 “田阿大！” 张双大喊一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田阿大转头看了一眼，见喊自己的人是张校尉，也不敢怠慢，连忙小跑过来。 还未到近前，便嘟嘟囔囔的一阵抱怨，“校尉大人，你可算是来了！” “咱这里的药材，早就不够了。” “官府又不给银子，你让林神医怎么办嘛！” “还有帮忙的人手也不够，我一个粗人，就会熬熬药。” “哪里懂的怎么照顾人？” “而且早上起来，又死了六个人，你看就在那躺着呢。” “现在都腾不出手来，带到城外挖坑掩埋。” “林神医可是说了，现在城内潮湿，天气炎热，最容易爆发瘟疫了。” “校尉大人你...” “行了行了！”听着田阿大的抱怨，张双连忙出声打断，“等会我就派人给你解决。” 一句话说完，张双方才那好不容易，才开心了些许的内心。 也再次变得烦躁起来。 “嘿嘿嘿~”田阿大见状，识趣的不再多言。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村里老人常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田阿大便是这么想的。 而林神医整日忙着救人，身份又高贵，那这些话就只能自己说。 反正他一个庄稼汉子，就算抱着张校尉的大腿哭，也不怕丢人。 只要能让林神医轻松点，自己给张校尉跪下磕头都行！ 另一边，见田阿大不再唠叨，张双也再没理会他心里那点小九九，接着问道：“林神医人呢？我有事找他。” “里屋呢，校尉大人直接进去便是。” “嗯，你去熬药吧。”张双闻言点了点头，摆手将田阿大赶走。 紧接着又看见姬梧桐，端着一盆血水从屋内走出。 眼神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不过下一秒，他又连忙躬身行礼，笑道：“见过林夫人。” 姬梧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绕过张双，继续朝着后院走去。 然而对于姬梧桐的无礼之举，张双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悦。 他可是知道眼前这女子的厉害。 因为那一夜，林牧与姬梧桐翻越城墙之时，他恰好路过。 结果与姬梧桐交手仅仅两招，自己就被对方一脚踹翻在地。 直到现在，张双还感觉自己的胸口，隐隐作痛。 与姬梧桐打过招呼，他继续朝着屋中走去。 终于看见了正在为病人，剔去腐烂血肉的林牧。 这是那日灾民暴乱时，不幸被砍伤的普通百姓。 只见林牧拿着一柄匕首，手上动作飞快。 几乎在眨眼间，就将伤者手臂上的一大块血肉剔下。 看的张双忍不住眉头一跳。 心想这要是用来与人交手，估计最多十个呼吸。 林牧就能把别人的手臂，剔的只剩下骨头吧。 接下来林牧又为病人上药，包扎好伤口。 等忙完了这一切，张双才敢长舒一口气，对着林牧说道：“林神医，有个好消息。” “朝廷赈灾的官员到了！” “县令大人让我通知你，一起去城门迎接。” “估计是想让你与赈灾的官员禀明，还需要什么药材吧。” 第247章 有我在，你怕什么 听见张双的话，林牧三天三夜未合的双眼中，终于泛起一抹亮光。 但是下一秒，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就算赈灾的官员到了，可是那些死去的百姓，却再也无法复活。 从暴乱发生到现在，短短两天时间。 在林牧手中去世的百姓，就已经比他这辈子治不好的病人，加起来还要多。 并且是多出许多许多。 这不是他从济世堂出发时，渴望见到的美景。 也不是他所向往的那个江湖。 看见那一张张眼神不甘，却又无助死去的面孔。 林牧某一刻，甚至希望自己的双眼没有复明。 那样的话，或许自己心中的难受，也会有所减弱。 就像曾经的牛三，死在自己面前时一样。 “咳咳！”只见林牧颓然的坐在床边，忍不住咳嗽起来。 张双眼神一凝，瞬间察觉到林牧的状态不对劲。 于是连忙上前一步将其扶住，让林牧靠在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张双感觉林牧身上烫的可怕。 “林神医，你生病了？” 张双一脸担心的问道。 “无妨。”林牧摆了摆手，“只是最近有些累，歇一会就好。” 说罢他便闭目运气，调息了片刻。 脸色才总算是正常了许多。 而听见林牧的话，张双也反应过来，林牧从长安一路跋涉，来到阳江县。 又片刻不停的开始治病救人，或许根本就不曾休息过。 “林神医，我马上给你准备一锅鸡汤补补身体！” 张双说完，就准备冲出房间找人。 不料却被林牧紧紧抓住手臂。 “不要声张。”林牧喘着粗气，小声说道：“尤其是不要惊动我娘子，她会担心的。” “走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张双闻言，战战兢兢的问道：“林神医，这能行吗？” “要是让林夫人知道了，她还不一脚把我踢死？” “没事！”林牧强行提起一口真气，站起身来反问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不怕你还要躲出去？”张双小声回怼。 “胡说！”林牧双眼一瞪，辩解道：“我这是去迎接，朝廷来的赈灾官员。” “是为了百姓着想，你走不走？” “你要是不去，那我自己去！”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走。”张双赶紧点头答应。 他可不敢让林牧一个人去城门，否则路上出了什么事，姬梧桐绝对会杀了自己。 等到姬梧桐从后院打水回来，林牧与张双已经离开了小院。 她也没多想，以为是钟县令找林牧有事，晚上就会回来。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 朱良领着一众人马，终于艰难跋涉到了阳江县的城门前。 见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钟县令等人。 “下官钟献，见过大人！” 见面之后，钟县令对着朱良纳头便拜，将姿态尽可能的放到最低。 虽然他不知道朱良在长安身处何职，但是这声“大人”，总归不会叫错。 因为按照大虞律法，凡是赈灾官员，无论之前的官职是几品，到了赈灾之地，都比地方官员大上一级。 这是为了保证赈灾官员，拥有最高级别的调配钱粮之权。 免得地方官员利用职务之便，暗中照顾亲近之人。 然而一般来说，赈灾官员到了当地，依旧会对地方官员的亲属，稍加优待。 以便于赈灾期间的通力合作。 “钟县令客气了！” 见钟献对自己行如此大礼，朱良内心自然是无比欣喜。 但他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拱手回礼道：“本官朱良，现在刑部任职，今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阳江县赈灾。” “还望钟县令鼎力相助，共同还百姓安宁！” “一定一定！”钟献笑呵呵的回应，心中却不免暗自嘀咕。 刑部官员为何会负责赈灾之事？ 还有，刑部尚书不是站队齐王殿下吗？ 朱良怎么会说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 钟献在脑海中迅速思索一番，却还是没有想出这其中的原因。 不过既然想不出来，索性就不要想了。 只见钟献往旁边挪了一步，抬手引路道：“朱大人，下官已经略备薄酒，还请入城一叙。” “实不相瞒，下官在担任阳江县县令之前，也曾在刑部任职。” “与朱大人也算是半个同僚。” “什么半个，咱们就是同僚！”朱良听出了钟献言语中攀关系之意，也不端架子，大声笑道：“钟县令年长本官几岁，吾当以兄长待之！” “岂敢岂敢！”钟献连连摆手，心中也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个朱良，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人。 说笑间，众人一齐入城。 朱良顿时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酒气味。 不过这味道虽然刺鼻，但是与城外的腥臭淤泥味道相比，却是好闻太多了。 “钟县令，这味道是从何而来？” 朱良心中不解，于是直截了当问道。 “呵呵呵，此乃林神医的功劳。”钟献闻言抚须淡淡一笑，随即回手一指跟在他们身后的林牧，介绍道：“那就是林神医。” “他调配的药酒，让城中百姓免于了洪水过后的瘟疫困扰。” 朱良顺着钟献的指引，回头瞥了一眼林牧，附和着点了点头，“嗯，不错！” 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这模样，似乎并未把林牧当一回事。 毕竟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听说哪里爆发瘟疫的消息。 那药酒是否管用，谁也不知道。 或许这林神医，只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他哪里知道，在这短短两天时间里，林牧就已经救治了数百人。 “钟县令，阳江县其他地方的水患情况如何？” 走着走着，朱良又再次问道。 “不太好，”钟献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些村子没有城墙保护，又都是土房土路，被洪水淹没之后，道路民房尽毁。” “万幸当时是白天，百姓死伤不多。” “活下来的人，如今都被我安置在了城北。” “为何不让他们进城？”朱良眉头微微一皱，不明白钟献的决策。 “这个...”钟献此刻哪里敢说前两日灾民暴乱的事，只得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道：“朱大人，咱们到地方了。” “还是先入席，让大人与各位军士们填饱肚子再说吧。” 朱良也看出来钟献有难言之隐，于是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第248章 烧鸡 钟献设下酒席的地方是一座别院，属于阳江县的首富所有。 朱良见状心中越发疑惑，钟献为何不在县衙设宴？ 不过他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默默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房屋。 发现几乎家家紧闭院门，而且许多院门上都有被砍砸损坏的痕迹。 这显然并不正常。 如今早已洪水退去，就算官府没有发放救济粮，这些百姓家中应该也有余粮。 百姓有吃有喝，不至于让街道如此冷清。 除非这里曾经发生过，让他们害怕的事，这才不敢出门。 短短一瞬间，朱良心中就已经将阳江县的情况，猜出了七七八八。 若是没有这点本事，他怎么可能会被刑部尚书重用？ “朱大人，请吧~”站在别院门口，钟献弯腰笑道。 “钟县令请！” 朱良客气一笑，随即迈步走入。 能参加这顿接风酒宴的人不多。 阳江县有县令钟献、校尉张双、师爷、主簿四人。 朱良一方也只有他自己，外加两名禁军校尉。 至于林牧等人，则是被安排坐在了另外的院落，桌上的菜肴也逊色了不知多少。 但是在眼下这种情况，能敞开肚子吃顿饱饭，已经是殊为不易。 众人自然不会再挑剔什么。 甚至连林牧也吃的肚子微胀，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就在这时，张双借着尿遁的借口，来到这间院落。 又神神秘秘的将林牧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林神医，这是我特意让后厨帮你做的，你拿回去吃。” 说罢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东西，塞到了林牧怀中。 林牧鼻子轻轻一嗅，闻出了是烧鸡的味道。 “张校尉，你这是？”他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张双为何如此。 “林神医，我就是土生土长在阳江县的人。”张双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解释道：“你这些日子辛苦了。” “我也没什么能做的，所以只能用这只烧鸡，给你补补身体。” “不过你放心，等这次洪灾过去，我一定再为你摆上一桌，就在咱们阳江县最好的酒楼！” “到时请林神医务必捧场！” 林牧一开始本想拒绝，然而转念一想，又将烧鸡收下。 一是为了不想让张双心怀愧疚，二是自己的娘子还没吃呢。 “林神医，还有件事。”见林牧收下烧鸡，张双笑的越发开心，接着说道：“县令大人让你将所需草药，都写在一张纸上。” “等一会时机到了，县令大人就借着酒劲，让朱大人帮忙向朝廷求药。” “朱大人现在喝的正开心，他一定会答应。” 对于官场这些弯弯绕绕，林牧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一些。 于是欣然配合，片刻之后将一张写满了药材名字的纸，递给了张双。 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张校尉，在下也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 张双闻言，答应的极为痛快，“什么事？林神医你尽管说。” “就是今天剩下的酒宴饭菜，张校尉可否派人，打包送到我的住处？” 林牧神色罕见的有些害羞，小声解释道：“我院中的那些病人，若是能吃些油水，对他们的伤势恢复也有好处。” “此事简单！”张双拍着胸脯，保证道：“现在天已经黑了，等明天吧。” “明天天一亮，我就亲自把这些剩菜剩饭打包好，给林神医送去！” “林神医医者仁心，实在是让人佩服！” “哪里哪里，有张校尉这等豪杰，才是百姓之福！”林牧也不吝夸赞，对着张双深施一礼。 一阵恭维过后，两人各自转身离开。 张双继续去陪朱良喝酒，林牧则是朝着家中走去。 此时已是半夜，姬梧桐尚未睡下。 只见她独自一人坐在门口，双手托着下巴，耐心的等待林牧回来。 时不时还打个哈欠，显得百无聊赖。 而不知等了多久，林牧的身影终于从门口出现。 姬梧桐见状面色瞬间一喜，连忙起身相迎。 “夫君，你总算是回来了~” 走近之后，姬梧桐挽住林牧的手臂，娇声问道：“你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热点粥喝吧~” “娘子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吃过了。” 林牧拍了拍姬梧桐的手背，将她拉到卧房。 然后从怀中掏出那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鸡。 献宝似的放到姬梧桐面前。 “娘子快尝尝，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哇~”姬梧桐撕开油纸，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喜笑颜开。 这段时间以来，不但林牧没有吃好，姬梧桐同样如此。 此刻见到这只烧鸡，顿时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但她还是强忍着口腹之欲，将烧鸡往林牧面前推了推，“夫君你先吃~” “娘子不必谦让，我真的吃过了，这一整只烧鸡都是你的。” 林牧一边说话，一边取来酒水，主动为姬梧桐倒了一杯。 “你真吃过了？” “真的！” “那好吧~”姬梧桐点了点头，撕下一块鸡皮放入口中，同时好奇问道：“夫君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还有这只烧鸡，你从哪搞到的？” 林牧闻言也没有隐瞒，将除了下午自己生病的事之外，其他的事全部一一告知给了姬梧桐。 听的她脸上喜色更甚。 “这么说来，长安的赈灾粮到了，阳江县的百姓也有救了？” “哪有那么简单。”林牧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看见朱良带来的粮食了，只有一百多车。” “阳江县的灾民这么多，我估计粮食最多也就能吃半个月，或者十天。” “之后若是没有新粮食运到，灾民们还得挨饿。” “还有那决堤的运河，现在仍然没有修缮。” “万一过几天再下暴雨，洪水也会去而复返。” “对了，还有那些被损毁的农田、房屋，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重建。” “也不知道长安，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听完林牧的分析，姬梧桐跟着叹了口气。 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只是可怜了这些百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而林牧听见姬梧桐叹气，赶紧安慰道：“娘子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就行了。” “其他的事，自有长安的官老爷们操心。” “夫君说的在理~”姬梧桐点了点头，强颜欢笑。 第249章 瘟疫 或许是多日未吃荤腥，又或者是心中有事。 姬梧桐化郁闷为食欲，几乎将一整只烧鸡全部吃光，只留下了两个鸡腿。 “这两只鸡腿，明天给你放到早饭里面吃~” 吃饱喝足之后，姬梧桐心情好了许多，嘻嘻笑道。 “那咱俩一人一个。”林牧点点头，也没强求姬梧桐非得吃光。 娘子给自己留的鸡腿，他必须吃。 另一边，姬梧桐先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自己洗漱一番。 最后为林牧打了一盆热水，娇声说道：“夫君，泡泡脚就休息吧~” “明天早上张校尉还要来送剩菜呢~” “嗯。”林牧打了个哈欠，说话间这才发现，姬梧桐的秀发不知在何时已经挽了起来。 “娘子，一会是要休息吧？”只见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说道：“天色不早了，真的该睡觉了！” “嗯~就是要睡觉呀~” 姬梧桐笑靥如花，说完舔了舔嘴唇。 “真的只是睡觉？” “真的呀~” 姬梧桐媚眼如丝，嘴角的笑容丝毫不加掩饰。 夫君这段时间很是辛苦，又为自己带回来一只烧鸡，自然要好好犒劳犒劳。 想到这里，姬梧桐脸上的笑容更甚。 第二天一早，林牧困倦不已的从床上艰难坐起。 这一夜，他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 早知如此，自己昨天就该早点回来，这样也能多睡一会。 而与林牧相比，姬梧桐整个人倒是显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多日以来的身心疲惫，也终于得到释放缓解。 “夫君，来洗把脸吧~”看见林牧起床，姬梧桐端着一盆清水走进屋中，笑道：“我估计张校尉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院外恰好传来一阵嘈杂说话声音。 姬梧桐顺着门口向外看去，果然看见张双正指挥着手下，将一辆辆独轮车推进院中。 同时田阿大也站在张双身边，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 貌似是在感谢张双送来食物。 林牧见状也没磨蹭，随便洗了把脸就走出房门，与张双攀谈起来。 通过一番闲聊，他得知昨夜钟县令与朱良相谈甚欢。 并且朱良已经答应写奏折，向长安求取药材的事。 听见张双的话，林牧舒心一笑。 看来这个朱良，还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 然而好景不长。 十几天后，朱良派去长安送奏折的校尉迟迟未归。 不但求药的事毫无进展，而且他带来的赈灾粮食，也被城外的灾民吃光。 新的粮食却一直没有运来。 听见这个消息，林牧眉头瞬间皱起。 连忙朝着钟献暂住的城楼跑去。 在向门口的侍卫通报之后，林牧迈步走进书房。 正好看见朱良一脸愤怒的将手中的信件，撕得粉碎。 “什么叫没有粮食了？” “在我出发之前，我明明看见长安的粮商，正一车车的往城中运粮！” “要我看，这分明就是那群粮商坐地起价，朝廷不想花冤枉钱！” “一个个只知道中饱私囊的...” 朱良破口大骂，而钟献则是胆战心惊的在旁劝阻道：“嘘~朱大人慎言，慎言啊！” “这话要是传回长安，你我的性命难保！” “百姓全饿死了，你和我就不会被朝廷降罪了吗？”朱良说完，又看向刚刚走进书房的林牧，余怒未消道：“你来的正好，刚刚本官收到朝廷回信，说是城中没有药材。” “偌大一个长安城，居然说没有药材，简直是可笑，可笑至极！” 朱良嗤笑一声，越想越气，忍不住再次抱怨起来，“这些奸商都该杀，一个不留才好！” 林牧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朱良和钟献。 并且与自己所需的药材相比，眼下显然是赈灾粮食更为重要。 不过朱良也没指望林牧能给自己，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说完药材的事之后，就让钟献领着林牧出去，留他独自一人在房间中思索对策。 此次赈灾，朱良极为看重。 他认为这是自己走进大虞朝堂中心的关键一步。 因此不但不能出现差错，而且还要做的漂亮，让长安城的那些官员，都看到自己的本事才行。 谁曾想还不等自己大展拳脚，就被长安里的那些败类，拖了后腿。 “不能急，不能急！” 朱良深吸一口气，暗自盘算着当下的情况。 “我这里没有粮食，其他举子那里同样没有。” “这就说明，我们目前所处的困境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机会！” “还有长安，那几位皇子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收买民心的机会。” “所以只要我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就一定会有某位皇子殿下，为我送来粮食。” 想通了这一点，朱良心中稍稍安定。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自己想办法，就近找些粮食即可。 片刻之后，朱良冷笑一声。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另一边，钟献与林牧登上城楼，脸上的愁绪依旧未散。 “林神医，其实我这里，还有个坏消息没敢对朱大人说。” 只见钟献看向城外，灾民聚集的方向，微微皱眉道：“两天前，灾民中有人患了一种恶疾。” “浑身长满红疮，流着脓血，并且高烧不退。” “虽然暂时还没有人因病死亡，但是我感觉，这是迟早的事。” “或许瘟疫已经爆发了。” 听见钟献的描述，林牧跟着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城外的灾民聚集在一起，一直没有得到妥善安置。” “而现在蚊虫又多，淤泥也没干，长此以往伤口必然会腐烂病变。” “还有那些陷在淤泥中尸体，也没来得及处理。” “这些都可能会引起瘟疫爆发。” “在天灾面前，人力终究有穷时，县令大人不必太过自责。” “怎么可能不自责？”尽管得到了林牧的安慰，但是钟献心中依旧难安，悲痛道：“我可是阳江县的父母官啊！” “林神医，你可知我为何会从长安刑部，来到这阳江县吗？” “不知。”林牧摇了摇头。 “因为我知道，长安不是我这等人该待的地方，也难以为百姓做事。”说起往事，钟献默默叹气，“所以我才会主动请求尚书大人，将我调到这阳江县来。” “我本想着用毕生所学，保一县安宁足矣。” “可是现在，却...” 第250章 遗憾 钟献声音哽咽。 言语中又带着一丝，对自己力有不逮的不甘。 难道自己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如今却连庇护区区一县之地的百姓，都做不到吗？ 想当初，他也曾高中举人。 眼神也像朱良那样，意气风发又野心勃勃。 渴望着有朝一日大展雄才，救国济民。 可是仅仅在长安为官三年不到，钟献便看清楚了朝堂的肮脏，与大虞王朝的衰落。 知道就算自己竭尽所能，也无法在那里做出什么壮举。 于是他转念一想，与其在长安城中，和那群人同流合污。 倒不如换个地方，保一地百姓安居乐业。 若是没有这场决堤的洪水，钟献自然会一直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然而现在，他已经对当初的自己，产生了怀疑。 或许从一开始，他的路就错了！ “林神医，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离开长安？”钟献对着林牧，喃喃问道：“或许我与那些人结党营私之后，官位也能做得更高。” “说不定此刻也就有能力，帮助阳江县的百姓，渡过此次难关。” “不要去美化自己，没有选择的那条路。”林牧顺着钟献的目光，望向城外的灾民，言辞颇有冒犯的说道：“如果县令大人当初留在长安，或许也活不到今日。” “而如今城外的百姓们，聚集在这里，是相信县令大人的能力！” “相信县令大人，一定可以带着他们，渡过这次难关。” 钟献闻言沉吟片刻，心情总算是舒缓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林神医不愧是林神医！” “不但能妙手回春救死扶伤，还能医好在下的心病！” “钟某佩服！” “县令大人谬赞了。”林牧笑了笑，拱手回应。 而在敞开心扉的聊过一次之后，钟献此刻越发想与林牧结交。 甚至连他对自己的称呼，也有所改变，不再以“本官”相称。 虽然林牧比他年轻许多，又无官职在身。 但是钟献却莫名觉得，林牧会是个不错的知己。 “林神医，你有过遗憾的事吗？”片刻之后，钟献突然问道。 他没有询问林牧的来历，也没有询问他为何会来到阳江县。 只是像朋友那样，随意聊着。 “往事不可追，谁又能没有遗憾呢？” “哦？可否说来让钟某听听？” 林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脑海中默默想了想，这才开口笑问道：“县令大人可知，我半年前还是个瞎子？” “瞎子？”钟献愣了一下，又下意识的看向林牧双眼。 只见他双眼炯炯有神，目光明亮，不似有病症在身。 “已经治好了。”林牧自然看出了钟献心中的疑惑，呵呵一笑道：“不过也瞎了十二年之久。” “因为这双眼睛，我错过了见许多的最后一面。” “甚至有的人，我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他想起了老馆主，也想起了闲云道长。 那个一心想要报恩的老道士，眼神中不免有些感伤。 “那确实挺遗憾的。”钟献说完，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若是自己双目失明十二年，或许远远不会像林牧现在这样乐观。 紧接着，他又对着林牧安慰道：“好在你的双眼已经复明了，并且眼光不凡，找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夫人，真是羡煞旁人啊！” “县令大人猜错了。”提起自己的夫人，林牧嘴角微微抿起，眼神中多了一丝笑容，“我娘子她，是在我双目没有治愈的时候，与我在一起的。” “哦？这可真是...当得起一段佳话！” 钟献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是真的羡慕了。 不仅仅是言语上的羡慕，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就在这时，林牧也好奇问道：“县令大人的夫人呢？我好像一直没有见过。” “说来惭愧，钟某年近五十，却尚未婚配。” “没遇到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钟献反问了一句，随即又解释道：“只是那个人，在我考上功名之前，就已经与他人成亲了。” “那挺可惜的。” “不可惜，她不知道我喜欢过她。” 林牧顿时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钟献。 倒是钟献自己，说完之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神医，一定珍惜枕边人啊！” “我会的。”林牧点了点头。 此刻他也明白了那一日，在江上的货船甲板，姬梧桐对自己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是一道风景，见更多的人，就会有更多的故事。 只是钟献的故事，略显遗憾和伤感。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看着天边的残阳渐渐落下，林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明天麻烦钟县令帮我找几个...” “算了。”说到一半，他又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出城去看看吧。” “在我想出瘟疫的破解之法前，还请钟县令帮我关照一下田阿大。” “那你夫人呢？”钟献闻言不禁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林牧不是应该说请自己，帮忙关照一下夫人吗？ 现在怎么让自己照顾一个农夫？ “我家娘子，她会跟着我一起去！”林牧极为肯定的回答道。 他了解姬梧桐，就如同姬梧桐了解自己一样。 而此次林牧从长安来到这里，唯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尽可能的减少，病死在瘟疫中的百姓人数。 如今瘟疫有了苗头，他当然要亲自过去看看。 自家娘子也一定会跟着，谁也拦不住。 钟献不知道林牧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治疗瘟疫。 不过他也没有阻拦，只是对着林牧拱手行礼道：“那就辛苦林神医了，还请路上多加小心。” “辛苦的应该是县令大人才对。” 林牧同样回礼说道。 眼下阳江县即将断粮，城外却还有着十几万的百姓，需要施粥赈灾。 一想到有如此困境摆在眼前，林牧就感觉一阵头疼。 或许钟县令即将面对的麻烦，比自己还要大。 小半个时辰之后。 林牧一路闲逛，终于溜达回了住处。 看见姬梧桐，他又将离开的事，和对方随口说了一下。 果不其然，姬梧桐听完马上开口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你去哪，我就去哪！” 第251章 大力 第二天。 林牧收拾好行囊，与姬梧桐手拉着手，迎着朝阳。 缓缓向城外走去。 钟献和张双站在城楼上，望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均有些不舍。 他们知道，林牧此行风险巨大。 但是为了拯救无数百姓，他们夫妇毅然决然的出发，这是莫大的善举。 “林神医当真无愧神医之名。”许久之后，张双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长安城中有那么多名声响亮的神医，可是却无一人来此。” “和他们一比，林神医简直就是圣人！” 钟献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直到林牧和姬梧桐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悠悠开口：“你拿林牧与长安城里的那些沽名钓誉之徒相比，才是侮辱了他。” “县令大人教训的是。”张双拱了拱手，坦然接受钟献的批评。 随即又接着说道：“县令大人，朱大人今早找过我了。” “是为了筹粮的事吧？”钟献心若明镜，点了点头，“去吧，现在阳江县是他说了算，你尽管去完成他的命令就好。” “可是朱大人的办法...” 张双的神色略显纠结。 “好歹是个办法，总比没办法强。”钟献打断了张双的话，反问道：“难道你想让城外的百姓饿死吗？”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放手去做吧。” “是...”张双无奈，只好叹气离开。 另一边，在离开阳江县城之后。 林牧领着姬梧桐，来到了灾民聚集了地方。 离得老远，两人就能闻到一股股恶臭腥气，随风飘向他们的鼻尖。 “夫君，这里的味道好难闻~” 姬梧桐琼鼻微微皱起，娇声抱怨道。 “十几万人聚在一起吃喝拉撒，有味道也在所难免。”林牧说完看向身穿一袭白裙的娘子，提议道：“那要不你在外面等我，不要往里面走了？” 灾民聚集的地方，肮脏混乱。 实在是不宜姬梧桐这等容貌气质的女子前往。 然而姬梧桐听见林牧的建议，却是果断摇头拒绝，“不要~” 说罢只见她从怀中掏出手帕，稍微叠了两下。 然后系在脑后，挡住了口鼻。 “这样就好多了~” “行吧。”林牧也知道劝不住她，只得点头答应。 就这样又走了片刻，两人终于来到一小片灾民面前。 从他们聚集的程度上看，这数百人应该是来自同一个村子，以便抱团取暖。 而这其中的大部分人，仅仅只是瞥了两人一眼，就继续躺着睡觉。 在这种缺吃少喝的条件下。 他们也只能用睡觉这种方式，尽可能的节省体力，争取多活几天。 当然也有一部分男子，目光淫邪的盯着姬梧桐，嬉笑不止。 林牧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笑声，只是上前一步，挡在姬梧桐前方，然后气沉丹田，声如洪钟般喊道：“我是林牧！” “我想你们其中，应该有人听说过我的名字！” “或者得到过我的救治！” “现在，我需要有人为我带路，去见几个身上长了脓疮的病人！” “有谁愿意帮忙吗？” 在林牧雄浑的内力加持下，他的声音宛若雷鸣般，响彻了整片区域。 也有人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顿时面露喜色。 “真是林神医！” “前几天他为我接过胳膊，而且分文没取！” “收起你们那恶心的眼神，林神医可是个大好人啊！” “要是吓坏了林夫人，我饶不了你们！” “奇怪，林神医怎么会来这里？” “林神医刚刚不是说了吗，他是来找病人的。” “身上长脓疮？我倒是听人说过，好像确实有人得了这种病。” “咦，好恶心~” 说话间，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 对着林牧颇为傲慢道：“你就是林牧？老朽是这寿江村的村长，也是村里江氏的族长。” “你要找的人，我倒是知道在哪，如果林神医信得过老朽，就跟我走吧。” 林牧见状看了一眼老者的拐杖，和他那颤抖不止的双腿，不禁有些担忧。 他倒不是担心被骗，主要是这老者的腿脚，能领路吗？ “呵呵呵~林神医放心吧。”而那老者也看出了林牧眼神中的怀疑，抚须笑道：“我虽然走不了多远，但是我还有孙子帮忙呢。” 说罢他轻轻咳嗽两声。 顿时又有一个模样憨厚，目光似乎有些痴傻的壮硕男子，从人群中走出。 紧接着，男子动作熟练的将老者背在身上，一言不发朝着远处走去。 “娘子，你说呢？”林牧转头看向姬梧桐，询问着她的意见。 “反正也没什么好办法，不妨跟上去看看吧~” 姬梧桐抿嘴一笑，率先迈步跟上。 林牧见状自然是紧随其后，牢牢跟在娘子身旁。 或许是林牧的神医之名，震慑住了那群对姬梧桐心怀不轨之徒。 又或者是前方领路的老者，威望极高。 他们在灾民的草棚中一路穿行，居然没有碰到任何一个，胆敢上来骚扰姬梧桐的泼皮无赖。 甚至有的人在看见老者的时候，还会远远的挥手打招呼。 “这个老头，不简单啊~” 姬梧桐敏锐察觉到了这个情况，小声伏在林牧耳边笑道。 林牧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前方的壮硕男子，同样低声道：“还有他那个孙子，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步伐沉稳，四肢孔武有力，我猜应该会些武艺。” “那夫君你猜，他应该是几品？”姬梧桐反问道。 “没交手之前，看不出深浅。”林牧沉吟了一瞬，接着说道：“不过我估计，至少是五品。” “我猜应该是四品~” 姬梧桐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同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她想要试试这壮硕男子的实力。 然而下一秒，老者笑吟吟的声音，便随之从前方响起，“我孙儿大力，不会武功！” “大力他自幼痴傻，不认识字，也看不懂内功心法。” “不过却天生神力，曾经还手撕过一个三品的毛贼。” “不会武功却手撕三品？”林牧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快步走上前来问道：“村长老先生，您没开玩笑吧？” “老朽我从来不开玩笑。” 老者撇了撇嘴，似乎是对林牧怀疑自己的话，感到些许不悦。 第252章 高人 林牧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言语颇有冒犯。 于是连忙弯腰行礼，赔罪道：“老先生勿怪，是我说错话了。” “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朽早已不在江湖多年，我的名号就算说出来，你也未必知晓。”老者伏在自己孙子的背上，说话间又从腰间掏出烟袋杆，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并未将烟袋点燃，只好略显尴尬的看向林牧。 刚刚那好不容易才摆出的高人架势，也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林牧心中暗笑一声，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边继续走路，一边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替老者点燃烟袋。 随着烟叶开始缓缓燃烧，缕缕青烟也从烟杆中飘出。 只见那老者对着烟嘴，深吸一口气，脸上顿时露出享受至极的表情。 “你这年轻人，倒是有些眼力。” 老者眼眉一抬，反问道：“刚刚说到哪了？” “哦，对，说到我是谁，是吧？” 老者自问自答了一通，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牧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等着老者接下来的话。 “我的名号你不必知道，况且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老者再次吐出一口浓烟，笑道：“不过我的徒弟，你应该见过。” “他如今就在户部尚书贺炳的府上当管家。” “原来是贺管家。”林牧恍然大悟。 他曾听莫颖说过，贺管家的一身横练功夫极为强悍，堪称刀枪不入。 莫颖那柄用了十几年的长剑，就是被贺管家随手掐断的。 “对，就是那小子！”说起自己的徒弟，老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骄傲，“大约半个月之前，他给我寄了封信。” “说是名震江湖的林牧林神医，来到了长安。” “他希望我带着大力去长安城找你，试试能否治愈大力的呆傻之症。” “谁曾想还不等我们爷孙俩动身，这洪水就先来了。” “再后来，你我又被那阳江县的城墙阻隔，直到今日方才相见。” 一想到此事，老者就忍不住有些无奈。 阳江县的城墙说高不高，说矮不矮。 只要是个五品以上的武者，就能轻松翻越。 可是偏偏自己的腿脚不利，孙儿大力又不懂武功。 这几日，简直是把他急的抓耳挠腮，却始终想不到办法与林牧见面。 “如此说来，我与您孙儿还真是有缘。” 林牧听完老者的讲述，笑着调侃道：“您看，我这不就主动过来见您了吗？” 然而紧接着，姬梧桐也走上前来，却面露不满之色，娇声质问道：“原来你这老头，是找我夫君求医的，那你摆那么大谱干什么？” “我奉劝你一句，休要在我夫君面前倚老卖老~” “不然就算你徒弟在这，我也能一剑刺死你！” 她可没有林牧那么好的脾气。 从刚刚开始，这老头就一直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若是真高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在欺负自己夫君老实。 这让她如何能忍？ 另一边，见姬梧桐动了真怒，那老者也不敢再放肆，连连赔笑道：“两位莫怪，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但是林夫人你放心，只要林神医能治好我孙儿，我给他当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你这一大把年纪，谁要你当牛做马？”姬梧桐闻言冷哼一声，随即转头看向林牧。 冲他眨巴着眼睛问道：“夫君，你说怎么办？” “既然遇到了，那人自然是要治的。”林牧见状呵呵一笑，配合说道：“至于这报酬，还是娘子做主吧。” 他与姬梧桐认识这么久，对方一个眼神，他们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眼下这情况，分明是姬梧桐看中了老者孙儿的潜力，想要收为己用。 林牧自然要配合自家娘子，演好这出戏。 “行吧~”姬梧桐故作沉思了几秒钟，这才悠悠开口道：“报酬我还没想好，但是我可以让夫君他，先为你孙儿诊治。” “若是治好了，再提报酬也不迟。” “老头，你觉得呢？” 姬梧桐并没有马上提出自己的要求，她总觉得这老头鬼心眼太多。 因此是否真的将老者的孙子收为己用，还需考察一番。 而那老者闻言，也是笑出一脸褶子，连连点头答应。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一处山坡底下。 这里臭味更重，蚊虫也更多，飞在空中嗡嗡作响。 “就是这里了。”老者指着前方的草棚，说道：“我听说其他族长们，怕那些得了脓疮的病人，传染给自己族人，所以就将病人们都送到了这里。” “由病人各自的家属照料。” “林神医，那脓疮恶心的很，我劝你还是别去看了。” “无妨。”林牧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随后又看向姬梧桐，劝道：“不过娘子你，还是留在这里，不要过去了。” “那好吧~”这一次，姬梧桐总算是没再坚持，乖巧的点了点头。 脓疮二字，光是听起来就颇觉恶心，自己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牧便在距离山坡不远的地方，搭了个草棚暂住。 而姬梧桐则是每日往返于，阳江县城门和草棚之间。 为林牧领取官府发放的赈灾粥米。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在两人离开阳江县的时候，钟县令明明说过，库房已经没有粮食了。 可是这半个月以来，官府的救济粮却从未断过。 甚至通过张校尉的关系，姬梧桐偶尔还能拿回一些草药给林牧使用。 然而当她好奇询问张双，粮食和草药是从哪里得来的时候。 张双却又闭口不谈，坚决不肯透露一个字。 令姬梧桐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 附近的各个县城与村庄，也开始相继爆发出瘟疫。 症状与那些感染了脓疮的百姓，一般无二。 短短三日时间，便有近千灾民惨死。 甚至就连长安也有人不幸感染。 一时间，百姓们人心惶惶。 最后，为了保护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与百姓。 太子周朗不得不下令，封锁了进入长安的各个城门。 而此举无疑也让其他几位皇子，看到了反败为胜的契机。 第253章 密谋 三日后，一股大约百人的灾民冲向长安城。 结果被镇守官道的校尉带人斩杀。 短短半日间，朝廷对灾民出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长安。 而下达了封锁城门命令的太子周朗，也在其他几位皇子的暗中推波助澜下，成了矛头所指的罪魁祸首，在民间的名声急转直下。 甚至就连许多原本不参与夺嫡之争的官员，此时对太子周朗态度，也不禁有所摇摆。 身为堂堂当朝太子，却没有仁义之心，这如何能继承大统？ 如何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他们担心若是太子周朗，真的登基成为新皇，会比老皇帝更加暴戾。 大虞王朝从此也将走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再无中兴的可能。 户部尚书贺炳的府邸。 贺瑾一边听着管家的讲述，一边看向自己的父亲。 只见贺炳小口抿着茶水，问道：“瑾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如果你为太子殿下效力，会如何助他破局？” 贺瑾知道，这是父亲在考验自己，于是不敢放肆，认真思索起来。 贺炳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儿子的答案。 片刻之后，贺瑾摇了摇头，无奈说道：“父亲恕罪，孩儿我也想不到破局之法。” “那瑾儿你觉得，太子此次错在了哪里？”贺炳继续追问道。 这一次，贺瑾却是信心十足，果断回答道：“太子殿下错就错在，他不该直接下达封锁城门的命令。” “封城之事，应该由右相大人，或者父亲等臣子主动提起。” “而太子殿下当着其他大臣的面，一再否决，最后又不得不答应。” “如此一来，罪责便落不到他的头上！” “长时间的监国，已经让太子殿下越发嚣张，失去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 听完贺瑾的分析，贺炳满意一笑，点头夸赞道：“我儿所言在理，所以此事你需引以为戒。” “日后出门在外，也不可再得意忘形，否则必会再遭祸事！” “是，父亲！”贺瑾拱手行礼，欣然受教。 经过青楼刺杀一事，贺瑾的心性也成熟了许多。 贺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如此想来，那日的刺杀，对贺瑾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与此同时。 与贺瑾府邸的其乐融融相比，东宫太子府就显得压抑至极。 在得知校尉斩杀了城外百姓一事之后。 太子周朗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整整一天一夜水米未进。 直到右相公仪庚登门来访，他才终于从书房中走出。 “公仪大人，我等你等得好苦啊！”周朗拱手一笑，神色中带着些许疲惫。 “臣只要来了，那就不算晚。”公仪庚弯腰行礼，附和笑道：“就如太子知错能改，一样为时不晚。” “哈哈哈哈哈！”周朗闻言，顿时明白了公仪庚话语中的含义，放声大笑。 他知道，公仪庚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 若是其他几位皇子在此，一定会震惊的瞪大双眼。 大虞王朝的定海神针，右相公仪庚，居然暗中站在了太子一方。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恐怕太子党的实力，又会进一步大涨。 “公仪大人，咱们进屋详谈！”周朗长舒一口气，同时将公仪庚迎进书房。 待到两人落座，他便迫不及待的询问道：“请问公仪大人，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此事不急。”公仪庚摆了摆手，笑着反问道：“臣斗胆请问太子殿下，你可知此事错在了哪里？” “错在我被监国之权蒙蔽了心绪，擅自做主。”周朗给出了与贺瑾大差不差的答案。 然而公仪庚听完，却是连连摇头，“非也非也！” “太子殿下，你错在了你不是皇帝陛下！” “如果封锁城门的旨意，乃是由陛下所下，那么其他人定然不敢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所以现在，殿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周朗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有些意动，但是下一秒又恢复如常。 “公仪大人，此事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可是殿下你，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公仪庚呵呵一笑，直言不讳道：“你比臣，还要大上十岁呢！” “臣的身体情况，殿下也是知情的，恐怕活不过十年。” “那么太子殿下你呢？十年之后，你又是多少岁？” 这一刻，周朗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情况的确如公仪庚所说，他已经五十岁了，也当了三十年的太子。 然而这皇位，非但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反而还让燕王等人一个个成长起来，羽翼愈发丰满。 如果再拖下去，自己越发苍老，恐怕那些支持自己的大臣，也会一个个的转投他处。 毕竟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身上。 年轻，以前是燕王等皇子的劣势，而现在则变成了他们的优势。 “公仪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周朗眼神晦暗，低声问道。 “请太子殿下再容臣计划些时日，咱们还是先将眼前的机会抓住！”公仪庚见周朗同意了自己的提议，便彻底放下心来，于是将话题重新引到了水患之上。 “太子殿下，你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改变其他人对你的看法。” “而是要干净利落的，帮灾民渡过难关。” “只要赈灾之事顺利完成，太子殿下你就是当之无愧的首功。” “任凭其他几位皇子蹦跶的再欢，也抢不走你监国救灾的功劳！” “而等咱们有了这个优势之后，做后面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听完公仪庚的话，周朗顿时觉得如拨云见雾般，重见晴天。 “多谢公仪大人指点迷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朗连忙起身，对着公仪庚深施一礼，态度极为恭敬。 公仪庚同样起身还礼，口中连称不敢。 紧接着，他又继续提醒道：“还有那瘟疫之事，太子也不可小视。” “请殿下务必多派名医，令他们齐心合力找到诊治之法，尽快还长安百姓一个心安。” “到了那时，城中百姓对殿下的诋毁，也就不足为虑了。” “请公仪大人放心。”周朗郑重点头，承诺道：“我现在就亲自去太医署找人。” “半月之内，一定治好那瘟疫！” 第254章 药方 林牧并不知道朝廷已经开始派人，前来诊治瘟疫。 若是知道了，他也只会淡淡一笑，然后将手中的药方送上。 因为经过多日的努力，他已经找到了这次瘟疫的诊治之法。 现在所面临的，只有药材不足，这一个问题。 “娘子！” 只见林牧蓬头垢面的走出草棚，兴奋的高声呼喊道：“娘子，你在哪？” “为夫治好了！！！” 连日的劳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也邋遢了许多。 此刻外表看起来，几乎与那些灾民无异。 但是那双眼睛，却越发明亮有神。 另一边，听见林牧的声音，山坡后面的姬梧桐连忙收起手中长剑，然后快步朝着草棚走来。 “夫君，你叫我？” “嗯，你刚刚在练剑？” “对呀~”姬梧桐抿嘴一笑，炫耀道：“我感觉自己的剑法，好像又变厉害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与莫平生相比如何。” “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跟他好好切磋一番~” 说罢，姬梧桐又对着林牧反问道：“夫君，你唤我何事？” “娘子，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林牧闻言眉毛一挑，同样得意洋洋道：“为夫已经找到了瘟疫的治疗之法，咱们可以回去了。” “真的？”姬梧桐双眼一亮，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开心。 说实话，若是与自己的剑法精进相比，她其实更愿意早日离开，这又脏又臭的灾民聚集之地。 天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夫君，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姬梧桐继续追问。 “收拾收拾就走。” 林牧没有犹豫，果断回答。 眼下草棚里面患病的灾民，都已经被他治好。 而其他地方的灾民，还等着自己去救治。 况且他现在也没有草药，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无济于事。 “那我去叫大力过来。”姬梧桐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草棚后面的方向走去。 林牧不知道姬梧桐与那老者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 只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第二天，那老者就被其他族人接了回去。 并且还留下了自己的孙子江大力，跟在两人身边。 说是任凭他们夫妻使唤。 而此刻他们即将离开，自然也不能把大力丢下。 至于大力的痴傻之症，林牧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等回到长安之后，再一点点的调理医治。 如果治不好，那林牧也不介意养大力一辈子。 不多时，三人收拾好行囊。 穿过拥挤的灾民人群，朝着阳江县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阳江县，依旧是白天施粥，夜里戒严。 不允许任何灾民进入。 林牧只得在夜半时分，将大力留在城外，然后领着姬梧桐翻越城墙而入。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自己并没有在城楼房间里，发现钟献的身影。 两人无奈，只好又在周围的房间中找了找。 却发现不但没看见钟献，而且连张双也不见了。 “怪了，他们能去哪呢？” 林牧与姬梧桐蹲在城墙的角落阴影处，小声嘀咕道。 而就在这时，姬梧桐也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抓住林牧的手腕，“夫君，我想起来了！” “之前一直都是张校尉为灾民施粥，可是今天早上的粥，却是朱良麾下的校尉发放的。” “我原以为是张校尉有事要忙，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姬梧桐的话，让林牧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于是在与姬梧桐对视一眼后，他马上做出决定，“走，去找田阿大！” 万幸现在的阳江县中，他还有田阿大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没过多久，两人一路飞奔来到了之前的住处。 自从林牧走后，这里的病人们也相继离开。 只剩下了田阿大一人，还在这里暂住。 “咚咚咚！” 姬梧桐轻轻叩响房门。 田阿大听见声音，趿拉着草鞋走了过来，将房门打开。 下一秒，他便看见了门口的林牧，激动的差点哭出声来。 “林神医，您总算是回来了！” “田阿大，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林牧顾不上寒暄，直接询问道：“为何我没看见钟县令和张校尉？” 田阿大闻言，连忙将林牧与姬梧桐领进屋中，然后这才哭泣说道：“县令大人和校尉大人他们...死了！” “果然是这样！” 尽管心中已经有所预料，但林牧还是难免有些吃惊。 姬梧桐也忍不住开口追问，“田阿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田阿大见状抹了一把鼻涕，缓缓开口。 事情的起因，要从林牧和姬梧桐离开的那天开始说起。 那一天，朱良带来的赈灾粮食终于吃光。 为了救济城外的灾民，张校尉便率领麾下兵将，冒充城外灾民，对着城中富户大肆抢劫。 他们不抢金银财物，只抢粮食，然后再用抢来的粮食，救济灾民。 城中富户自然不愿，纷纷来到衙门状告灾民。 而钟县令则是以灾民早已逃走为由，和稀泥不管不顾。 直到昨天，朝廷运送赈灾粮食的禁军终于赶到。 朱良见状便立即下令，命麾下校尉将钟献与张双二人擒下。 对于冒充灾民抢粮之事，钟献供认不讳。 并在昨天夜里，与校尉张双一起，于牢中自杀身亡。 “官府今早贴出了告示，这些都是告示上写的。”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假，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觉得，就算抢粮一事，真是钟县令和张校尉二人所为，他们也罪不至死啊！” 田阿大愤愤不平道：“钟县令和张校尉都是好人，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城外的灾民活活饿死吧？” 林牧听见田阿大的抱怨，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的怒意渐渐升腾。 姬梧桐也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当初对张校尉，询问粮食从哪找来的时候。 对方会是那般表情，并且始终闭口不言。 原来这些粮食和药材的来路，并不干净。 “夫君，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那个朱良或许也有参与~”姬梧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紧接着又拉住林牧的手，轻声劝道：“不过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追查真相的时候。” “瘟疫的事更加重要，还有易江县，也需要朱良主持大局~” “娘子放心。”林牧闻言深吸一口气，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第255章 坍塌的城墙 林牧虽然觉得钟献与张双，死的太过蹊跷和突然。 但是他也同样明白，现在不是找朱良对峙的时候。 而且朱良也不会轻易承认。 只是... 那个为自己偷偷送来烧鸡的张双，还有与自己在城楼上畅谈愁绪的钟献。 就这么死了。 如同当时的闲云道长一样，猝不及防的去世。 让他没有一丝准备。 自己认识的朋友，又少了两人。 林牧的眼神越发感伤。 他本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看惯了生死，心中不会再被这种事所影响。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心性还是不够坚强。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林牧喃喃念叨了一遍这句诗词，不禁苦笑道：“人生短暂，世事无常。” “非人力可解。” 他本打算今夜找到钟献，然后将自己那张治疗瘟疫的药方送上。 而凭借着治疗瘟疫的功劳，钟献便可多出一个选择。 重新回到长安，或者继续留在阳江县。 如何弥补遗憾，尽在钟献的一念之间。 只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娘子，我们走吧。”林牧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姬梧桐说道：“如今阳江县患了瘟疫的百姓，都已经被我治好。” “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至于那治疗瘟疫的药方，我不想送给朱良。” 姬梧桐闻言点了点头，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全凭夫君做主~” “林神医...那...我呢？” 田阿大听见两人的对话，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我可不可以一起走？” 他在这阳江县，人生地不熟。 林牧若是离开，他自然也不想再待下去。 “你想回家，还是继续跟着我？”林牧看向田阿大，笑着询问他的想法。 田阿大没有一丝犹豫，立即回答道：“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当然是想跟着林神医您了！” “那好！”林牧拍了拍田阿大的肩膀，“我们这就动身。” 说罢，三人不等天亮，便趁着夜色再次翻越城墙。 最后又与乖乖听话，一直安静等待在原地的江大力成功会合。 “夫君，我们接下来去哪？” 姬梧桐说话间看向天边，此时已经微微泛起朝霞，景色正好。 “去武城县！”林牧闻言，想也不想的果断回答道：“我听其他灾民说，武城县的赈灾官员是陈斌，咱们去看看他。” “顺便再把药方交给他。” “如此功劳，可不能便宜给其他人！” “那莫小姐肯定开心坏了~”姬梧桐抿嘴一笑。 尽管还没见面，但是她已经猜到了，莫颖此刻绝对会跟在陈斌身边。 与阳江县的灾民相比，武城县的灾民过得要好上许多。 一是因为武城县的运河，是在夜里决堤。 百姓活下来的不多，赈灾粮食也就勉强够吃。 二是因为陈斌出身户部。 身为户部尚书的贺炳，自然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所以他调拨给陈斌的粮食，也是所有举子中最快最多的。 而其他皇子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轻易得罪贺炳。 便默契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晚时分。 林牧几人经过一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武城县的城墙之外。 并且在看见武城县，那崩塌了大半的西侧城墙之后。 他们也对那场洪水的破坏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洪水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才能将那绵延数里的城墙，冲出如此大的缺口？ “我听说武城县城中，活下来的百姓只有一半左右。”田阿大声音低沉，缓缓说道：“至于城外的村庄，活下来的百姓，更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或许等这次事情过后，武城县的地盘，也将被朝廷分给周围的县城，从此不复存在。” 姬梧桐此时也忍不住摇头，感慨了一句，“天灾无情啊！” “走吧。”林牧没有说太多，只是默默朝着城中走去。 陈斌的住处并不难找，就在武城县的县衙。 几人稍一打听，便来到了县衙门口。 结果刚好与结伴回来的陈斌和莫颖，迎面相遇。 “林牧！梧桐！”看见林牧两人，莫颖激动的瞬间大喊出声，“居然真的是你们？” “之前一直没有打听到你们的消息，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莫...聂小姐，你就不能盼我们点好？”林牧颇为无奈的抱怨道。 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庆幸，好险好险！ 要不是看见莫颖瞪了自己一眼，他差点就说漏嘴了。 也不知道这莫颖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到现在还没告诉陈斌，自己的真实身份。 哪像自己的娘子，那般坦率。 刚见面就向自己说出了魔教圣女的身份。 姬梧桐并不知道林牧的内心想法，只是笑着向莫颖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田阿大与江大力。 莫颖见状也连忙向几人介绍陈斌。 “见过林神医！”在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治好了自己父亲肺疾的恩人之后。 陈斌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口中连声感谢。 林牧赶紧上前将其扶起，同时默默打量着眼前之人。 此时的陈斌，与莫颖口中描述的那个书呆子，气质稍有不同。 虽然身上依旧有着书生气，但是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威严。 看来这段时间，他也成长了许多。 “走吧走吧，咱们进去说~”莫颖拉着姬梧桐的手，娇声笑道。 尽管几人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有莫颖这个中间人在，气氛倒也熟络的很快。 没过多久，他们四人便已经围坐在桌子旁，把酒言欢。 互相说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这么说来，林牧你已经可以治愈瘟疫了？”莫颖眼神中闪过惊喜之色，兴奋喊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这下武城县的百姓们，有救了！” “是这附近的所有百姓，都有救了。”林牧笑呵呵的纠正着莫颖言辞中的错误，说罢又将那写着药方的草纸，递给陈斌。 “陈兄，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 林牧不想与长安的权贵牵扯太深，所以要想将这药方尽快公布于众，就只能拜托陈斌上书奏折。 “不麻烦不麻烦！”陈斌视若珍宝的接过草纸。 紧接着站起身来，对着林牧深施一礼，“陈某替长安百姓，谢过林神医。” 第256章 贪墨 “这般客气干什么！”林牧见状，只得伸手将陈斌扶起，笑着调侃道：“怪不得聂小姐说你是书呆子。” “现在一看，果然没有说错。” “林牧！！！”莫颖闻言美目瞬间瞪大，颇为羞恼的喊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梧桐，你也不管管你夫君！” “我觉得夫君他说的没错呀~”姬梧桐呵呵一笑。 随即也顺着林牧的话，对陈斌调侃道：“陈兄，聂小姐可是没少当着我们夫妻的面，说起你呢~” “这...”陈斌脸颊顿时一红，紧接着又有些好奇的小声追问道：“那请问梧桐姑娘，聂小姐她...都...都说了些什么？” “在下...想知道。” 然而不等姬梧桐开口，下一秒莫颖便抢先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梧桐，你不许说！” 说罢，莫颖又回头瞪了一眼陈斌，嗔怒道：“你一个读书人，怎么如此好信，什么都想知道？” “那...那我不问了。” 陈斌被莫颖瞪的有些心虚，只好缩着脖子重新落座。 不过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等日后有机会了，自己一定要向林牧问个明白。 姬梧桐见状心中暗笑，然后摇头挣脱莫颖的手掌，反问道：“光说我们的事了，你们这段时间怎么样？” “赈灾顺不顺利？” “还行吧~”莫颖点了点头，说完又看向身旁的陈斌，神色颇有些骄傲道：“陈斌刚来这里一天，就查出了武城县县令贪墨银钱的证据。” “于是他果断下令，当着所有灾民的面，将那个县令就地斩首。” “不但直接得到了所有灾民的支持，而且还震慑住了城中的富商，使得那些人纷纷捐钱捐粮，与我们一起救济百姓。” “先斩后奏？”林牧不禁有些惊讶，追问道：“此举是否有些不妥，那人毕竟是个县令，是大虞的正式官员。” “无妨。”陈斌呵呵一笑，没有任何隐瞒道：“我在离开长安之前，就得到了贺大人的授意。” “事急从权，一切事宜都以赈灾为首要任务。” “况且那县令，贪墨的金银数目众多，就算是将他押回长安，也是死罪难逃。” “他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不会允许他活着的。”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追查贪墨金银的时候，否则我一定要将那群人，一个个的全部揪出来！” “以正典刑！！！” 众人听见陈斌的解释，也明白了那县令的贪墨案，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陈斌选择将那县令直接处死，就是给那些背后的官员一个暗示，贪墨案至此结束。 至于是否真的不再追查，从陈斌此刻的表情来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方便透露一下吗？”林牧坐直身体，忍不住说道：“那县令背后之人，定然是手眼通天。” “你一个人想追查那些人，难度很大。” “或许我们可以帮你。” 陈斌闻言沉吟了一瞬，紧接着便点了点头。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值得相信。 于是他缓缓开口，问道：“林神医，你第一眼看到武城县那坍塌的城墙时，不觉得奇怪吗？” “据我所知，那面城墙是直接被洪水冲塌的，而不是被洪水浸泡了些时日，慢慢倒塌。” “如此脆弱的城墙，我想至少已经有十年，没有仔细修缮过了。” “而朝廷每年都会让地方县令，留下一部分税收修缮城墙。” “还有那段隶属于武城县的运河，按理来说也应该年年修缮。” “不至于因为一场暴雨，就决堤如此之多。” “所以你就是根据这个疑点，查出了武城县的县令贪墨金银？”此刻，林牧看向陈斌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震惊之色。 陈斌他，居然如此聪慧吗？ “不完全是因为这一点。”陈斌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继续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在贺大人的府邸，看到了最近三年的税收公文。” “其中就有一条，工部居然主动减少了，用在城墙和运河的修缮钱款，然后又将这笔钱送给了兵部。” “理由是为了支援前两年，爆发在北方的那场蛮族大战。” “不过我明明记得，那场大战是由齐王殿下和李洵将军，亲赴燕郡指挥的。” “这就有意思了，工部出钱，兵部调拨，最后却被掌管刑部的齐王殿下，摘了桃子。” “因此我很难不怀疑，是刑部替工部与兵部做了善后事宜，最后再由三位皇子平分利益。” “不用怀疑，你猜的应该就是真相！”姬梧桐这时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根据我所知道的消息，朝廷压根就没往燕郡，调拨过一两银子。” “甚至连战后的抚恤金，都是由燕郡独自承担。” “此话当真？”陈斌倏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姬梧桐问道。 “千真万确！” 姬梧桐点了点头，因为这个消息，是由李洵亲口说的。 并且她清晰记得，李洵当初还曾感慨道。 万幸蛮族将朔方城的百姓，全部掳走带到了草原。 不然光是发给朔方城百姓的抚恤，就足以花光燕郡五年的税收。 “可有证据？”陈斌继续追问。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姬梧桐此刻却摇了摇头。 她不能透露李洵的真实身份，这是魔教最高等级的机密，甚至连自己以前都不知道。 “哎~”陈斌叹了口气，一脸颓然的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神色尽显无奈。 身旁的莫颖见状，连忙出声安慰道：“陈斌，你不必自责。” “贪墨税收的可是三位皇子，就算你证据齐全，也未必能把他们怎么样~” “聂小姐言之有理。”林牧也主动为陈斌倒了一杯酒水，劝解道：“朝中知道这件事的人，肯定不止你自己。” “可是燕王、赵王和齐王三位皇子，现在不依旧活的好好的？”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当以赈灾救民为重。” “我知道，只是...”陈斌说罢再次叹气，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最后，这场重逢酒宴在陈斌的酩酊大醉中，草草结束。 莫颖先是将陈斌扶进卧房，然后又为林牧和姬梧桐安排了住处。 还有江大力，也在林牧的授意下，交给了田阿大照料。 第257章 识字 一夜无话。 日出时分，林牧缓缓睁开双眼，从床上醒来。 顿觉浑身舒爽，畅快至极。 昨晚，他和姬梧桐终于有机会，好好洗漱一番。 然后又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夜，总算是扫去了大半个月以来的疲惫。 “夫君，你醒了~” 姬梧桐此时也已苏醒。 只见她娇躯半卧在林牧身边，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问道：“咱们是不是快回长安了？” “快了快了！”林牧点了点头，随即坐起身来，猜测道：“估计等我医治好武城县的百姓，长安应该也收到了我的药方，并且派御医前来。” “到了那时，咱们就能回去了。” 赈灾之事，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按照陈斌昨天所说，至少也需要四到六个月的时间。 林牧自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等到赈灾结束，再与陈斌莫颖一起回长安。 而听见林牧的分析，姬梧桐脸上的笑容更甚，眼波流转间媚态十足。 “夫君，我感觉此次瘟疫过去之后，你的名号恐怕又要传遍江湖了。” “并且会比藏剑山庄那次，传的更广，更神！” “林神医之名，将会彻底扬名天下！” 林牧闻言揉了揉脑袋，颇为无奈，“娘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些害怕了。” “为何？扬名不好吗？” “我若是在济世堂，名气大一些倒也无妨。”林牧一边摩挲着姬梧桐的手掌，一边解释道：“可是我现在是在长安，名气大了便不见得是件好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姬梧桐将头轻轻靠在林牧肩膀，柔声问道：“夫君你是想离开长安了吧？” “来到长安的这段时间，确实是麻烦事不断~” “只是现在从长安南下的运河决堤，我们想要走的话，就要绕上好远的路~” “或者骑马走古道，你能受得了吗？” 林牧不擅骑马，每次骑上两个时辰，屁股就会疼痛难忍。 所以走水路，是最好的办法。 而林牧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闻言只能叹了口气，“那就再在长安住些时日吧。” “并且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你爷爷估计也舍不得我们走。” “嗯~”姬梧桐点头笑了笑。 然后又用脸颊在林牧肩上，神色亲昵的轻轻蹭了蹭。 “夫君，我们该起床了~” “不急。”林牧嘿嘿一笑，双手变得越发不老实。 姬梧桐见状，只是紧紧抿起嘴唇，娇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反抗。 等到两人起床洗漱，从卧房中走出时。 天色已经接近中午时分，阳光正好。 隔壁院子大树阴影下，莫颖悠闲的荡着秋千，手上还拿着一块泛红的肉干。 而在大树的另一侧，田阿大手拿木棍，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在他旁边，江大力眼睛瞪得溜圆，认真的看着树上的鸟窝。 “跟我读，大~力！” 田阿大一字一顿，教着江大力识字。 江大力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只是目光却不自觉的，又开始瞥向莫颖手中的肉干。 “往哪看呢？看字！” “看我干什么？” “我脸上有字吗？” 田阿大见状只得握紧木棍，砰砰砰敲了几下树干。 总算将江大力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来。 “继续跟我读，大~力！” 江大力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跟着喊道：“大~力！” “哎~”田阿大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指向旁边的两个字，念道：“阿~大！” “阿~大！” “对咯！”田阿大笑的更加开心，神色间满是得意。 林牧把江大力交给自己照顾，他当然要尽心尽力。 并且田阿大还在心中，给自己定了个目标。 那就是在过年之前，教会江大力认识一千个字。 另一边，莫颖见江大力学的认真。 于是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肉干，轻轻抛到了他的手中。 江大力接过肉干，也跟着笑了起来。 “田阿大，教大力识字要有奖有罚，这样他才学的快~”莫颖又对着田阿大提醒道。 “多谢莫小姐教导，我知道了。” 田阿大拱了拱手，欣然接受了莫颖的建议。 说话间，林牧与姬梧桐手拉着手，从拐角处走来。 看见两人，莫颖忍不住调侃道：“呦呦呦，你们小两口终于舍得起床了呀~” “我还以为你们今天都不会出门了呢~” “莫小姐休要胡说~”姬梧桐脸颊一红，接着又不甘示弱的反问道：“你不去陪你的情郎，怎么有闲心在这荡秋千？” “莫不是陈斌还没醒？” “哪有~陈斌早就醒了~”说到这里，莫颖的神色有些无奈，解释道：“只是他一醒来，就钻进了书房。” “我去找他的时候，看见他面前摆着一摞公文，就吓得我赶紧跑了出来。” 这些时日，陈斌总是叫她帮忙处理公文。 莫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被那些公文塞满了。 “对了，林牧~”莫颖这时又看向林牧，说道：“你的那张药方，陈斌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去长安了。” “并且还附上了一份奏折，向贺炳说明那药方是你写的。” “你就等着回长安领赏吧~” 林牧一听此言，原本还在微笑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 但是又不好意思埋怨莫颖和陈斌，人家毕竟也是好心。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在昨天交出药方的时候，忘记向陈斌嘱咐，替自己隐瞒身份的事。 “自作自受啊！” 林牧在心中默默感慨了一句，随即对着莫颖拱手说道：“还请莫小姐，替我谢过陈兄。” “不客气~”莫颖笑靥如花，开心至极。 她与陈斌欠林牧的人情太多，如此一来，也算是偿还了些许。 而林牧也没有难受太久，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还会影响了今天的好心情。 于是他迈步走到大树底下，按了按地上的泥土，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姬梧桐见状也蹲在林牧身边，一脸好奇的侧目看着他，“夫君，你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吗？怎么笑的如此开心？” “好玩算不上，不过挺有意义的。”林牧随口回答道。 说罢，他已经拿出匕首，用力对着地面挖了起来。 有一说一，武城县的泥土，倒是捏泥人的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