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 第380章 若非琢光,怕是难见崔公 话题从养花开始,越扯越远,说来说去只是些闲话。 阿璀便当真以为他这会儿来寻自己,便只是来聊聊天的。 “这会儿来找你确实有件事。”然而方才的话题告一段落,崔寄临走前,终于想起他的正事儿了,“昨天午后,我见了冯云述。” “这么快便见了?我还当兄长这两日繁忙,怕是还得几天才得空的。”阿璀笑道,又问,“兄长见过之后觉得如何?” “其实昨天并非我第一次见冯云述,早在前年我便与他见过,相谈半日甚为合契。”崔寄道,在对上阿璀投来的诧异疑惑目光后,他又补充道,“前年你去零陵见参加冯云述婚仪的那段时间,我也在永州。那时你离开零陵后没两天,我便登门去拜访他的,只是那时我随意用了个化名,所以他并不知道是我。” “哎?那时候兄长怎么会想起来去拜访冯师兄的?”阿璀更加疑惑。 “那时是为了寻你,准确地说是寻那位贺娘子——你不记得了么?那时候第二次见面,你跟踪我被我发觉,在小巷中你提醒我桑翠娘有问题,你还告诉我你姓贺。我后来怀疑你便是怀阙先生孙女,又得知冯云述成婚那段时间,确实有个姓贺的娘子在他家旁边住着的,连住的房子都是冯云述亲自赁下的。这些线索交叠之下,我便去找冯云述核实,只是那会儿你已经离开了。”崔寄也不隐瞒,将当时情况前因后果,都简单的讲给阿璀。 阿璀乍然知道此事也觉得有趣,算是件极其巧合的事情了。 昨日午后,因收到晏琛旨意,花灯游船藏匿火药之事后续调查,不必他再管,他遂临时交接给京兆府和大理寺。 从京兆府回去后,崔白襄便跟他说了阿璀留下的话。 崔寄原本听说阿璀想让他见一个人时,还觉得奇怪。 阿璀的性子,一向都有些独的,看起来并不是个会与旁人交联过甚的,况且还能让她心甘情愿主动引荐。 不过既然是阿璀所请,他倒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得阿璀的眼。 然而待又听白襄说,阿璀让自己见的人竟然是冯云述的时候,这人倒是不得不见了。 冯云述原本昨日听阿璀交代他近来莫离金陵的话之后,虽有犹疑,但因对阿璀身份已有怀疑,终究还是依了她的话,打算在家待两日。 然而当昨日午后崔白襄登门的时候,他却诧异了。 一来是没想到人来得这样快,二来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早上见到的崔白襄。 等到崔白襄将他送到望园的时候,他才笃定了,果然崔白襄的“崔”当真是卫国公崔氏的“崔”,而心里对阿璀的身份,却更加明朗了。 去岁陛下昭告天下,寻回长渊长公主。据说那位长公主便是在蜀中一带寻到的。 而昨日观这位崔白襄对琢光亲近中却又过分恭谨的态度,就连后来金吾卫也待之恭敬,甚至她离开时也是数百金吾卫护送。 这般情况下,如何能猜不透琢光的身份呢? 望园之中自然是亭台楼阁步步锦绣的,冯云述却未及多看,而被崔白襄带进一度斋时,他以为第一次见面的卫国公,竟然早有过一面之缘。 崔寄略坐起身,朝他一引,示意他进来坐:“冯君请。” 冯云述诧异至极,也不顾失礼,再复看了崔寄两眼,才确定了当时短短半日,那位与自己相谈甚欢,自己几乎引为知交的“王先生”,竟然便是卫国公崔寄。 难怪难怪…… 当时对谈中,便发现他对时事政局天下势洞若观火,那会儿便觉得此人大才,该不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 果然,若是卫国公,那便确实说得过去了。 “那日不知崔公身份,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崔公见谅。”冯云述礼数周全。 “冯君何必客气,请坐。”崔寄反倒亲近和雅,请他至旁边席上坐了。 冯云述倒不过分拘礼,也坦然坐下。 “前年匆匆一面,没想到冯君竟来了金陵,若早知冯君在京,也当早日再见的。”崔寄亲自执壶,为冯云述斟了盏热茶,笑道。 冯云述谢过,道:“若非琢光,怕是也难见崔公。” 除了朝中同僚有事上门商讨的,崔寄一向不接外头拜谒的帖子,便是这些要登门的同僚也都是早早照面打过招呼的,所以外面人若想来见崔寄一面,也确实为难。 “若非公主,在下便也错过与冯君再次相见了。”崔寄此言中,未避阿璀身份,但似乎却有隐约的提醒。 “公主?”冯云述原本便已经猜到阿璀的身份,但当下自崔寄口中直接听到这样的称呼,还是觉得有些许诧然。 崔寄未曾应他此话,但他此态度,显然是给了冯云述最直接肯定的回答。 “既是公主让我见你一面,大约是为冯君求。”崔寄微微笑道,照旧温和从容,“所以今日一见,咱们不谈诗书礼乐儒法道,也不谈朝局忧患天下势。冯君若有任何话,都可与我说。” 风云是也是没想到崔寄这样直接,竟有些愣住了。 其实崔寄对冯云述是推崇的,当年与冯云述一见,便知其大才,也有引荐入朝的心思。 但因那时朝中便在准备科举,若直接引荐,不如引其以科举举仕。 只是后来又知他背后冯家,当初是为晏琛所弃的,冯云述若是想入朝,也得晏琛松了口。 然而阿璀让自己见他,很显然是引荐的意思了。 冯云述放下茶盏,俯身一拜,郑重道:“愿入崔公门下。” 崔寄原以为阿璀是想让自己从中转圜,引荐冯云述入朝,却没想到冯云述只是想投自己门下。 他瞧着冯云述,照旧不动声色,只道:“我自入金陵城以来,并无门客。况且那日与冯君仅仅一面,便知冯君大才,若只为我门客,实在屈才。” “从前被家族所累,只求独善其身,然先前只见崔公一面,半日相谈醍醐灌顶。”冯云述再拜。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1章 他不甘,我也不甘 “从前被家族所累,只求独善其身,然先前只见崔公一面,半日相谈醍醐灌顶。”冯云述再拜,“幽居遁世固然自得,然一生所学若无用处,我亦觉可惜。经年辗转,最终心愿既定,愿将所学付大渊,付百姓。哪怕只是崔公身边刀笔小吏,无需官职名利,能帮崔公为大渊做些微末小事,便也够了。” 冯云述之言,坦诚至极。 然而在崔寄看来,却过于自谦,反倒失了几分真诚。 “兄长怎么说?”阿璀问他。 “自然不能允他。”崔寄笑答。 “为何?” “他不甘,我也不甘。”崔寄笑意不掩,有种完完整整将对方心意揣度的笃定。 见阿璀不太理解地看过来,崔寄解释道:“冯云述有入仕之求,且其心志坚定,我身边留不住他。况且以他之才,若只留在我身边做个区区门客,连我也觉得可惜了。” “那兄长如何与冯师兄说的?兄长若不留他,那么对冯师兄而言,大约也没旁的路可走了。”阿璀追问。 “或许他还是可以试试走科举的。”崔寄道,“我答应为他求个机会。” “这怎么说?”阿璀疑惑,“冯师兄先前说他无法入仕,似乎与从前冯家有关,我也只隐约猜出大概,却不能确定,兄长知道前因后果吗?” “这事我后来查过,大约知道始末。”崔寄道,“冯家曾是前元旧臣,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阿璀点头,早年冯师兄在祖父门下时,对于冯师兄的家族背景,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 不过她知道的时候,那会儿早已是乱世,冯家耶早从金陵避回了祖籍。 但冯师兄却似乎对家族并无亲近之意,那几年长久地未曾回归本家,多是一个人在蜀中住着。 “冯家在元绍帝时后几年以及哀帝时,包括末帝时,那几年颇得信重,算是鼎盛了几年。当年元末帝逃离金陵后,冯家也随之西逃。但后来末帝被杀,冯家却又转而投入宋毅安军,待宋毅安被云旗军覆灭后,冯家却再次投入据江南一带的厉之同。” 三换门庭…… 头次知道关于冯家这么详细的事情,阿璀讶然,也算终于知道冯师兄为何与冯家不太亲近,连冯家避回祖籍那几年也不愿意回去了。 不过当时冯家那位家主也是确实没什么眼光,几次投换门庭,竟然都没能选中个长久的。 “后来云旗军攻打江南,后又势如破竹攻破金陵,厉之同只得退守海陵,然而冯家竟在这个时候再次背弃厉之同,向云旗军递书投诚。这样两面三刀背信弃义的冯家,你阿兄如何会接受他们?”崔寄嗤笑。 当时云旗军已攻入金陵,周遭的割据势力也唯剩下一个厉之同,且厉之同已经退避海陵,想攻下海陵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以说那时晏琛虽未称帝,但显然局势明朗,是件随时便可提上日程的事情。 偏偏是这时候,冯家那位家主送来所谓投诚降书,言愿以厉之同在海陵的兵力部署,求入云旗军麾下。 晏琛如何看得上这样一个人?况且当初他在宋毅安麾下时,发生过永顺屠城事,以及阿璀也是那时候被宋毅安掳走的,晏琛也不得不怀疑,这些事情中,或许也有冯家的手笔。 所以当时晏琛看过冯家投诚信之后,随手便将那信往火炉子里丢了去,随之丢下的还有一句“背信之族,何以用哉?”。 也许便是只有这一句话,便彻底断了冯家后人,入大渊朝堂的可能。 “咦?那为何我跟阿兄提起冯师兄时也提到冯家,但是阿兄好像都不记得这回事儿了?” “大约当时事情多,况本就不是件大事,他哪里能事事都记得的?”崔寄笑道,“那时这事发生的时候我虽不在旁,但后来也是有人给我禀过的,但若非先前调查冯云述时特意查了下冯家,我也是记得没那么清楚的。” “原来是这样……”阿璀了然,“所以,有阿兄那句话在前,便相当于金口玉言了,冯家后人若想入仕,只凭阿兄那一句话,吏部便可直接将人挡回去。” “是。”崔寄点头,又道,“第一次见冯云述,便知其才,昨日再见,更加推崇。我惜其才,所以愿意为他求个机会。” 又道,“我先前详细查过他,他言科举无望入仕无望,虽是因冯家之过,但他本人确实有冯家少有的风骨。而冯家之没落,本是冯家自己的错误选择,若因一族之过,而使大渊失一人才,也是可惜。想来陛下若知此人之才,也会愿意给个机会的。” “那兄长与阿兄提过了吗?”阿璀有些欢喜,“阿兄可允了?” 崔寄微微摇头:“我还没有提。” “冯家虽没落,但家族尚在零陵,陛下厌弃冯家,便是允冯云述入仕,也绝对不会允许冯家起复。” “所以?”阿璀不解,“那该如何做?” “改姓,或与零陵冯家割席。”崔寄答。 这两件事,不管哪一个,都不是件简单的小事情。 “不过这事我也只是给了冯云述暗示,并未直接与他提出来,若是他这样的人连这里都想不到,什么都无法舍弃,那我也没必要为他去求个机会了。”冯云述语气轻松,俨然几分作壁上观的姿态来。 对这件事,阿璀觉得自己可表达的地方并不多,虽在崔寄说来,他为冯云述求一个机会并不是件难事,但说到底,总还要冯云述自己的一个态度。 “这么看来倒像是没我什么事,兄长来找我总不能只是跟我说一说见了冯师兄这件事吧?”阿璀仰头看向崔寄,笑问:“兄长可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还是阿璀聪明。”崔寄拊掌,笑道,“是想问问阿璀,怀阙先生与冯云述之间真正关系如何?” “兄长何故有此问?”阿璀侧首,“祖父多年前便遣散弟子,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这些年祖父与师兄未曾见过面,最多也就往来了两三封信。便是如今祖父与师兄都在金陵,也未曾见过一面。”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2章 先生是艨艟,并非轻舟 “只是疑惑,冯云述从前作为怀阙先生首徒,自然十分看重的,但再怎么说总还有个从前的师徒之名,但为何似乎再无牵连?就说冯云述入仕之路,他似乎从没想过登怀阙先生门为已一求,而怀阙先生好像也没有为冯云述勉力一试的打算?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当初怀阙先生遣散弟子的真正原因。”崔寄笑问。 崔寄的疑惑,其实也是阿璀从前的疑惑。 从前问过祖父时,祖父的回答只说是为以后,她还不甚理解。 后来慢慢地,又知道了许多。 直到崔寄寻到蜀中山上,直到怀阙先生应允出山,阿璀才算真正地明白。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阿璀语声漫漫,似在斟酌,又似在组织语言,片刻之后开口问道,“兄长可还记得祖父还未入京时,便让你代为转呈的谏大渊七策?” “自然记得,关先生之七策,字字珠玑,为国为民,是实欲行变革事。”崔寄道。 这七策当时一出,满朝震动,皆言此七策太过激进,实为祸国之策。 若非当时晏琛早有打算,徐图缓之,刻意压下余者,只着重提科举一策,怕是怀阙先生入朝之事,都不会那么顺利。 但其实此七策利国利民,若是能成,可改当前格局,可定大渊百年基业,便是激进些,何来祸国之说? 说到底,只是触及了贵胄世家们已有的利益罢了。 “那在兄长看来,若这七策在前元后面那几朝提出来,关家会是怎样的结局?” “不止在前朝,便是当朝……当初提出时朝中也是热议沸腾,反对之声早压过那零星的几个赞同的声音,若要强制推行,阻碍重重。”崔寄正色,继续道,“且不说关先生个人之安危,会受到多少针对……若最终事与愿违变革失败,怕是关家一族都难得善终,就连先生的门生故旧大约都难逃牵连。” 崔寄说的是实话,并无半点夸张。 若是那时,便是晏琛有心护住关渡这位儒门大家,怕也终究有心无力。 所以当初关渡遣散弟子,与关家分族,虽有其不愿为家族门生故旧所累之虑,一人为事,总好过身后诸多牵绊,负累重重。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他想以一己之孤勇,挑起变革的开端,并早将此身性命抛诸其外。而早早抛却家族门生,不过就是希望有一日,刀斧加身,不至于连累无辜之人罢了。 所以在他决定入京之前,那时还不知道阿璀真正的身世,他甚至也想让阿璀改贺姓与贺蕤离开关家。 “所以这便是缘由。”阿璀道,“祖父此志崇高,欲行变革,自然不惜此身。然而即便是祖父,筹划在许久前,目光也在长远处,在决定出山入仕的时候,也对金陵城的风霜雨雪,怀着最坏的打算。” “先生大义。” 听得阿璀这般的解释,也算佐证了崔寄之前的猜测,他最后说出口的也便只有这四个字了。 “变革之事,虽看似未起,但自科举始,显然已经是开始了。只是大约是阿兄给了旁人,变革事只在科举的错觉,所以至当下也只是当初科举刚开始的时候有过一阵反对之声,但很快便被阿兄与兄长压了下去。”阿璀忽然又道,“但我觉得,变革之事真正起势或许不在当下。若真到那时候,面对满朝群情激愤,波涛浪卷之中,却不知祖父这叶孤舟能坚持多久了。” 阿璀此话中,也有暗示之意,无论如何她总希望祖父身边能多站几个人的,所以她希望师兄能入朝。 “先生是艨艟,并非轻舟,大渊朝堂若如江海,先生之艨艟所向披靡,也定会有千帆相从。”崔寄显然也听明白了阿璀的意思,他语气郑重:“而我愿为先生之艗艏,极力为先生扫清前路。” 崔寄语气郑重,神色也多肃然。 他与关先生是同路之人,关先生之策原本就是与他不谋而合的。 然而他能说的,只有如此,能做的,也只是同行而已。 许多事本不是谋划能成,就像他也不知道变革会在何时起,会有怎样的结果,而他们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们这样的人,怎么不知道政治的残酷? 正如晏琛,万万人之上,也无法左右浪卷涛飞。 然而阿璀却笑道:“有兄长这句话,我也放心了。” 话至此毕,崔寄略坐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隔了两日崔白襄却往春和宫来,帮冯云述给阿璀带了个话,说是想见阿璀一面。 阿璀倒也未多犹豫,便应了,让崔白襄帮忙请冯云述往秣陵湖一游。 秣陵湖别院,虽然早先便被晏琛给了阿璀的,但她自回京后这一二年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来。 还未到那万株桃花盛开的时节,虽还看不到“万枝丹彩灼春融”的盛景,但如今时节,梅花却是开得极好的。 因公主殿下要至秣陵湖别院赏春,春和宫倒是一早便安排人过来准备起来了。 阿璀到的时候,临湖观景的坐席早已准备好了。 屏风几案,坐席火炉,茶水点心一样不少,甚是齐备。 选的地方也十分好,视野开阔,湖面波光尽收眼底。 而沿湖两侧梅花照水而开,当徐徐湖风吹来时,微微的水汽中有寒梅香气。 冯云述被宫人引过来时,便瞧见临湖而坐的阿璀正把宫人送来的梅枝细致地修剪插瓶。 剪去的细枝条和掉落的梅花落了她满身,她也不甚在意,似乎还是从前在关家时看到她的模样,大气随性疏阔朗然。 然而既知她如今身份,好像便再不敢亲近如前了。 冯云述正犹豫着如今该如何称呼时,阿璀便已经瞧见他了。 她朝冯云述招招手,灿然笑道:“师兄快来坐。” 冯云述上前,欲以大礼见之,阿璀却拦住他:“我尚如从前,不改心性,师兄何故做此态?” 又将插好瓶的梅花往旁边小案上一放,调整了个好看的方向:“且请师兄赏梅。”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3章 敢梦樱桃酒一瓯? 待冯云述坐下,阿璀取了茶饼放在炉子上炙烤。 一边用小夹子小心翻动,使之烤炙均匀,一边与冯云述闲聊说话:“我记得师兄从前独爱喝煎茶,今日既然也无旁事,便为师兄煎上一回,只是许久未做,或许手法生疏,若略失其味,还望师兄莫嫌弃。” “何敢?”冯云述也露出一丝笑意来,“琢光……煎茶的手法一向是绝妙的。” 饼茶经炙烤后,表面更加干透,慢慢散发出淡淡茶叶干香来。 阿璀执起旁边精致的小铜夹子,将茶饼夹到碾子里,然后慢慢碾磨成末,至细碎如尘吹之则散为佳。 茶瓮倒上清水坐上炉子,候汤初沸时,则将碾磨好的茶末投进去,慢慢环绕搅拌,等到汤水沸腾则止取茶。 阿璀将煎好的茶为冯云述斟上:“这茶还是去年得的,也不知是哪里的茶,师兄尝尝味道如何。” 冯云述接过,低头细品,甚赞其味。 有风吹过,茶香里更氤氲起浓烈的梅花香气来。 阿璀却忽然指向宽阔湖面中心,对冯云述道:“师兄看看那里。” 冯云述看过去,只见远处湖心一处小岛,有飞桥连接,岛上树影层叠,亦有高台楼阁。 有些疑惑,遂问:“不知那是何处?” “那小岛天然形成,名‘明樱洲’,据说叫这个名字已经有近百年了,这名字当初的得来还是因为岛上种了数百株樱桃树。”阿璀笑道,“只是如今也不是樱桃花开的时候,不然咱们还能过去赏赏樱桃花。” 阿璀提到此处,冯云述便明白过来。 十年霜夜接霜晨,敢梦樱桃酒一瓯? 而今举翼九万里,分明春色在明洲。 前元盛时,科举初开,也曾行之数朝,那会儿新科进士发榜的时候正是樱桃成熟的季节。 故而宫中便会大办樱桃宴,以此庆贺这些中榜的未来栋梁之才的辉煌成就。 那会儿的樱桃宴大多时候便是在此处皇家别院的明樱洲举办的,故而后来便有了“明樱关宴”之说。 只是自前元末那几朝,科举废止,这“明樱关宴”便也渐渐不为人所道了。 “登科宴总是个好兆头,阿兄先前也还曾提过,待会试发榜后怎么着也该办个登科宴。不过今年会试发榜的时节大约是要到八九月份里了,到那会儿若是要办,大约也只能办个桂花宴,樱桃是吃不到了。”阿璀微笑。 阿璀话至此,冯云述却沉默了。 这是询问,是提醒,是给他描述的一段登科后的盛景。 冯云述将端在手里的杯子又举到唇边,正欲喝时,才发现杯中茶水已经喝尽了,遂有些尴尬地放下杯子来。 阿璀又复将他杯中斟满,也不着急,只耐心等他开口。 冯云述慢慢吹了吹,待得茶汤略凉些,将杯中茶再喝尽了,才看向阿璀,慢慢道:“今日想见琢光,其实是我心中已决定,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与先生说,遂想来……问问琢光的意思。” 阿璀侧目等待,等他下面的话。 “卫国公为我求得了入仕的机会,这本是我心中所求,我怎能轻易舍弃?”冯云述道,“我已决定改母姓,此后与冯家宗族再无牵连。” 阿璀好似早便知道他会做如此决定,当下竟无丝毫诧异色,反倒是乐见其成的模样。 冯云述便知道,她或许性情未变,但眼界目光也远非从前可比了。 “师兄既然已有决定,那还有什么可问我的呢?我如今能看到的,也只是阿兄他们给我看到的,再多的我便不知道了,大约也给不出师兄什么建议。”阿璀端茶慢饮,笑道。 “我是想问先生的态度……”冯云述道。 怎么一个个都问起祖父来了? 前两日兄长也来问祖父…… 阿璀搁下杯子:“师兄其实是想问,若你真能入朝,对祖父会有何影响?” 冯云述点头。 “你知道除了卫国公之外,祖父昨日也去见了陛下么?”阿璀慢慢扫着茶碾子里的茶末,慢慢道。 这事情她也是方才出门前才知道的,还是晏琛派孝年来告诉她的。 关渡昨日陛见,没有求晏琛赦冯家之过,只为自己的大弟子求一个参加科举的机会。 他那时提起冯云述,只说关门冯云述,而未提冯氏。 显然便是希望冯云述能以关家子弟的身份入仕,而不必为冯家所连累。 阿璀不知道她家祖父是何时改变的态度的,但对于此事,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况且当时孝年来传的话里,崔寄早先便与晏琛谈过此事,对于晏琛来说,为国留一人才本是幸事,不是件需要多想的事情。 而关渡再提此事,他便更不会不允了。 “祖父去见了陛下,也是为你科举之事。”阿璀继续道,“祖父入朝,如今看来顺风顺水游刃有余,但他实际想要施行之事困难重重,当初遣散门生弟子,不再与你们过多交集,也是不愿将来若有事发连累到你们。” “可是,既为家国事,何惧连累?我只恨不能为先生执鞭坠镫。”冯云述似有些颓然,“莫非还是我才学不够,未能有可助益先生一二之处?可是……” “怎会?!”阿璀打断他,“先时在师兄那里,阿嫂说师兄是因一封信才匆匆来京的,那封信是祖父写的?” “是。”冯云述道,“虽未明缘由,但先生相召,总是该来一趟的。” “那或许便是祖父还是看中了师兄……京中行事,独力难支,祖父所行之事总是需要帮手的。”阿璀又提醒道,“只是你若当真入朝,从一开始便会打上祖父的标签,大约这辈子都脱离不开去了。祖父要做的事情,或许在将来并不能有个好的结局,到那时候你也未必能有个好的下场……这些师兄总要提前知道的。” 冯云述显然心志已定:“多谢琢光的提醒……” “既然如此,那师兄这两日不如就往关宅走一走吧?祖父与师兄多年未见,若见师兄,也定然欢喜。”阿璀笑道。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4章 乡试之日 隔日,崔寄给阿璀带来的消息,冯云述昨晚便去见了关渡,今日一早便已匆匆离开金陵返回零陵去了。 各州年前便都已经在准备,州府试多定在二月十五日前,永州自然也不例外。 冯云述若要参加州府试,只能回当地去考,况他要改姓,也得从当地官府走一趟流程。 这一遭下来,也确实有些赶,难怪匆匆便走了,若不早些走,路上再耽搁一下,怕是就赶不上了。 而阿璀最近也在为州府试做准备了,将先前翻出来的书也都温习了两遍。 先前晏琛应允阿璀参加科举之后,崔寄便帮她在京郊百年县造了个临时的假身份,等二月十五州府试开始时,便可以直接在金陵城中贡院开考,还算方便。 二月初的时候,关于上元节花灯游船藏火药之事也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当时扣下的船夫,经京兆府和大理寺的审查之后,最终排查出六人为此事事件的凶犯,而余下对此事不知情的船夫也已放归。 通过对那六名凶犯的审问,才知道此事竟与千里之外的土居裕安脱不开关系。 只是对于土居裕安为何要行此闹市炸船之事,那六名凶犯竟也不知,只说是上峰给的命令,于上元节这日将游船划至金川渠近西市的几处桥下,然后点爆船只便行。 就连这些火药先前是何人准备的,如何准备的,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知道是早先便有旁人准备好,他们只需要按照收到的密信上的地址,去将船寻回来,在上元节花灯游船时用上便好。 调查至此,更深的好像也查不下去了。 先前郜阊的事才告一段落,城中郜阊势力尚且还算在控制当中。 但当下竟然又有土居裕安的势力冒出头来,对其根基知之甚少,对其目的更是一概不知。 敌在暗处,我在明处,仿佛就有一把高悬在头顶的剑,这感觉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当下虽再无任何线索,但事关京都安危,总不能放任不管,还是要调查下去的。 遂这事最终还是落在大理寺的头上,晏琛一早下令,此事务必追查,但又不可过分打草惊蛇,当以暗查为宜。 而暗中又有密令,命加强边境司州、燧城等与土居裕安临近的边防重镇。 这些事情都是今日阿璀从崔寄处知道的。 她今日本是往关宅去的,但因崔寄先前给她做的参加科举要用的户籍凭证做好了,阿璀便索性自己去望园取来。 午后在望园坐了一会儿,崔寄便简单与她提了此事。 如今边境几族虎视眈眈,饶是阿璀也察觉出来,大渊与这几个外族之间,如今不过是维持着些许表面的平静罢了,不过几年必有一场战事。 她先前也曾在晏琛那里寻找了些关于边境的消息,虽知道的并不多,但却看出来其实自立国以来,晏琛便一直在边境布局。 她从得知到的有限的消息中,试图推演出晏琛边境置军的体量和目的。 最终隐约猜测出来,晏琛对边境几族的目的,从来不是求各方相安无事,而是想在他有生之年,寻最好的时机,将之一一剿灭。 而阿璀也曾就此推测去寻崔寄旁敲侧击地问过,崔寄显然无法明说,但也给了她些模糊的答案。 不过也只有这些,便足以阿璀确定心中猜测了。 若求长治久安,当保边境永安,而若想边境永安,莫若一劳永逸。 —————————— 二月十五日,正为各州乡试之日。 贡院前人声鼎沸,往来不绝。 这是大渊朝的第一场乡试,虽说不一定比得上几个月后的会试那样隆重,但显然也足够群情激动,为百姓往来称道的了。 赴考的考生有十来岁的少年郎,也有耳顺之年的老者。 他们这些人都经历过乱世,或许有曾经读过许多年书的,但却并未做过有一日新朝也能开科举的梦。 能往这大渊开国来第一场科考试场上来走一遭,人人皆面色欢喜。 这已是一番盛世的景象了。 而阿璀因身份不便,借了崔寄安排的便利,早早便先于众人入了贡院。 与她一同而来的,还有临时被塞过来的会景。 这也是崔寄特意安排的。 原本会景的户籍落在泸荷县,照例也是要到这里来参加乡试的,于是为看顾阿璀,崔寄便直接将人一道送过来了。 坐在阿璀对面的会景,今日已经将阿璀看了又看,看得阿璀浑身不自在,一眼瞪过去:“你看够了没有?” 会景愣愣,回过神来,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笑嘻嘻道:“实在不习惯您的这副扮相。” “从前不是没穿过男子装束,有什么不习惯的?”阿璀嫌弃。 时下女子多爱着男子装束,一时也算风尚,路上行走时,着男装的女娘们也确实不少,阿璀往年在外为行走便利,也常穿男装的。 “那不一样,往年您虽穿男装,却不做男子打扮,今日却实在不同。”会景笑得更加过分,“倒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阿璀今日装扮,是个清俊的少年郎。 这还是今日一早,槐娘特地为她装扮了来的,以巧妙面饰的手法略调整了她的脸型,连身形也略做遮掩,看起来便不像个年轻的女郎,而是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少年儿郎。 若非今日槐娘露了这一手,阿璀还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么个好手艺。 当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颇为惊讶,阿璀觉得若是在外头人多处遇着阿兄,阿兄也不定一下子便能认出自己来。 阿璀不理他,偏过头去。 这家伙虽说有时候实在讨厌得很,但此时有他在身边,到底安心些。 外边核验过身份的考生也都陆陆续续进来了,一时间贡院中有些嘈杂起来。 见着人过来,阿璀朝会景比了几个手势,告诉他莫要再笑闹了,略作准备,小心应考。 对于阿璀来说,虽说与阿兄有个赌约在前,但无论考得上考不上都不重要。 毕竟便是考上了,她也不可能去做个官。 但对会景来说,却不一样了。 阿璀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应考,最终榜上有名的。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5章 乡试考完啦 乡试考制与会试基本同,三场考试一共九天。 二月十五日为第一场,令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再《大学》或《孟子》二者之中自择一文,此初场四书题三道,每道字二百以上;另需再作五言八韵诗一首;并经义四首,且四道经义题要求字三百以上。 十八日为第二场,令试以五经一道,需字三百以上;并试制诏、判、表、诰各一道。 二十一日为第三场,便是五道策问题。 初场的四书题并经义题,对阿璀来说并不难,她自幼四书五经皆通,这些题目对她来说已经是过于简单了。 只是那首五言八韵诗,文题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阿璀却有些犹豫了。 她本在诗词一道上花的功夫并不深,况且这样的文题,看起来倒更像是个策问题,也不知是谁别出心裁来出了这样一道诗。 第二场的五经题,阿璀也写得利利索索。 至于试制诏、判、表、诰,她在晏琛身边这么久,看过的可不止一道两道,格式如何要求如何实在烂熟于心,故而作起来也是十分的游刃有余。 倒是第三场的几道策问题,阿璀颇费了些时间,毕竟从前她作文随心,也是没正儿八经地作过几篇策问。 然而通常考下来,从考试的内容上可以看出,几乎全都是儒家经学的内容,这也可见大渊是彻底定下儒家为显学了。 小小号房九天足不出户,也实在蛮熬人的。 晏琛因担心阿璀,几乎每日都要暗中派了人来探望。 前几日看着阿璀精神甚好,应付完经义策问诗赋之余还能发发呆补补觉数数手指,晏琛还甚为赞叹自家妹妹实在是奇才。 然而饶是阿璀向来意志坚定,也颇沉得下心来,但三场九天守下来,也实在疲乏得很。 最后一日考完,阿璀晕晕乎乎地交了卷,带着同样晕晕乎乎的会景出了贡院。 贡院外头早有不少车马守着,多是些家境殷实的考生家中早安排了人来接的。 阿璀在门口站了站,也不晓得那辆车是来接自己的。 好在她只站了一会儿,来接她的人便已经很麻溜地上前来了。 “郎君,您这边请。” 阿璀瞅了那人一眼,发现竟然是晏琛身边的孝年,不由诧异:“阿兄亲自过来了?” “是,郎君受累了,您小心脚下。”孝年伸手接过阿璀手上的书箱,一如既往一丝不苟的恭谨。 阿璀按按额角,也不是这两日用脑过度,还是没休息好,竟有些头疼。 一边跟着孝年穿过人群往外头走,还不忘记捞上站在后头的会景一起。 停在街角处的马车,照样是看起来朴素到极点的,然而车帘掀开,里头软垫铺得齐整舒适,倒与外表的朴素不甚相符了。 “快上来。”帘子掀开,看到车下站着的阿璀,晏琛忙唤她。 阿璀瞧着车内布置,往日里也没觉得看起来这么舒适好躺的模样,忙爬上车去。 待上了车,却不见会景上来,阿璀探出头去:“你怎么不上来?” 方才车帘打开时,会景自然看到车内端坐的晏琛的。 观阿璀对其态度,并方才来接阿璀这人,显然是宫里出来的,他当下便是用眼睛想也知道车上坐着的是哪个要命的人物。 只是如今在外,不好挑明,他便也只能当做不知。 但又怎么有那样大的胆子,敢与之同乘一车? “您先请回去吧,这里离关宅也不远,我自寻辆车便回去了。”会景在车前站着,并不动作,朝阿璀道。 阿璀有些不乐意,劝道:“你如今虽有自己的住处,想来也都是一个人。祖父又忙,估计也不会记得派人来接你。你这会儿若要回去,还得自己去找车,辛苦了几日,也不嫌累得慌。快上来,顺路送送你。” 会景还是没有动,透过被阿璀掀开一半的车帘,看到里头端坐的人影,似乎一直默默瞧着阿璀,却未置一言,显然是默认了的。 阿璀见他往里头看,也才反应过来,他大约是顾忌着阿兄,也知自己考虑不周,遂转头问晏琛:“阿兄有旁的事么?略微绕绕路送会景回关宅行么?” “你决定便好。” 隔着车厢会景只听得几个字温厚平和,倒也少了几分对帝王威仪的忐忑。 “阿兄同意的,你快上来。”阿璀又探出身来,唤他。 会景也不好再拒绝,遂硬着头皮准备上车去。 “这位郎君,书箱给我。” 待他要上车时,孝年却突然叫住他,上下扫了他几眼,只见他一身素衣,身上连个配饰也没有,也没再说什么话,只伸手将他手上的书箱也接了过来。 会景在门口坐下,马车徐徐往前,他也不敢往里头看去,只眼观鼻鼻观心,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晏琛从车内不知道哪里取了早些准备好的湿布巾给阿璀擦脸擦手,她顶着这副少年郎的容貌,晏琛实在看不习惯。 阿璀先擦了脸,那布巾眼见的便有些脏污了,晏琛顺手又递过去一个干净的湿布巾。 阿璀接过来,却没再擦脸,而是顺手递给会景:“你也擦擦,几日没怎么洗漱,怪脏的呢。” 陛下亲自递给她的布巾,竟被她这么随手递给自己了…… 会景诚惶诚恐,觉得这布巾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但阿璀举着布巾的手一直却停在自己眼前,好像也不能不接了,他遂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余光却偷偷打量着晏琛。 但见皇帝陛下神色如故,丝毫不恼,又给阿璀重新递了块布巾,甚至眼角还带着微微未曾掩藏的宠溺微笑。 会景这才觉得,传言当中陛下对刚寻回来的长公主视若珍宝的捧掬之爱,一点点都不夸张。 “你是叫……会景的?”见阿璀擦干净了手和脸,晏琛将顺手将用阿璀脏了布巾接回来,照旧放回角落的盆里去,但话却是对会景说的。 “是。”会景大约是没想到晏琛会突然与他说话,甚是吓了一哆嗦,好在反应还算机敏,立刻应答了。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6章 陛下昨日午前便出宫了 这个名字早先阿璀还没回来的时候,在崔寄的密报里面提到过,不过也就是对那时候阿璀身边人短短的一笔带过,他也未曾多做留意。 不过去年底的时候,听说关家放他良籍,阿璀为了给他办个户籍,还特地让人往户部跑了几趟。 晏琛又给阿璀递了水去,一边又似随意问道:“听说你到中书令身边也有许多年了?” “是,哀帝七年关中的那次大饥荒,仆家中也受灾,近无生望,幸遇公主与先生相救,自那之后便到了关家,后便一直在先生左右。” 会景话毕,微微垂首,似乎在等着皇帝陛下旁的话,然而晏琛听他说完此话后,却并未再有什么反应。 也不再看他了,而是看向阿璀,问道:“这么多天,累不累?” “怎么不累?可累得慌……”阿璀喝了些水,当下才靠上软垫子,有气无力道,“三场九天,在那小小号房待着,片刻活动的时间也没有,实在不太人道。” 阿璀抱怨:“也不晓得这点谁安排的,实在不好。” 晏琛失笑,十分不怀好意的挑拨:“自然是你崔兄长安排的,乡试这一边所有流程规则,从一开始就是他负责制定安排的。你回头找他麻烦去……” 对于晏琛这十分不负责任的话,阿璀有些无奈,不过也知道这大约是他故作的玩笑话,并不在意。 反倒是旁边继续降低存在感的会景,十分诧异惊奇。 先前在关渡身边,他自关渡偶尔一言的描述中,便主观地觉得大渊这位帝王做不过“文”“武”“仁”“德”几个字。 只是皇帝端坐明堂之上,总归是遥远如在天边,难以接近的存在。 而今有幸就日瞻云,却原来皇帝陛下也有着这般活人气息。 “这便罢了,不过我在里头待了这几日,确实也发现了些不大合宜的地方。”阿璀却道。 “毕竟是乡试第一场,从前咱们也没经历过,都是摸索着来的。”晏琛道,“你有什么发现,觉得不太妥当需要改进的地方,回头都找他说去。” “嗯,我先再盘算盘算,等乡试阅卷结束,崔兄长忙过这一阵子再说。” 马车略绕了些路,送了会景到延龄坊后,便直接回了春和宫。 而本就累得蔫蔫儿的阿璀,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还没到春和宫便已经快要睡死过去了。 她这一觉实在睡得久了,晚上连晚饭也没吃,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醒来后又是一阵迷迷瞪瞪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等慢悠悠吃了早饭,阿璀便自己搬了个月牙凳坐在西边廊下发呆。 如今二月底,天气已有些微回暖,廊下一株颜色浅淡的宫粉梅开得正是最好的时候,但若是再过两三日,怕是便要谢了。 旁边金樱子白芥子抱着针线匣子坐在一起做些小活计,槐娘抱着本书靠着廊柱正看得入迷,而不远处几个小宫人拿着小剪刀在修理园中的花枝。 年轻的娘子们衣着鲜丽,衬着满园春色,也算是热闹的盛景了。 不多时黄栌与张宿一道过来,张宿是来给阿璀把脉的,她如今在阿璀身边待得久了,已然便像是阿璀专用的女医官了。 在贡院待了那几天,晏琛怕她亏了身体,原本昨天回来时,便传了御医来给阿璀把把脉的,但她昨晚回来就睡一直没醒,这脉自然也没看成。 张宿给阿璀看了脉,只道并无大碍,又记录了阿璀近来听力情况,便先离开了。 而黄栌送了茶来,笑道:“张娘子看脉,倒是一向不错,太医院的一些太医也不定比得上她。” 又道:“昨晚日太医过来要给贵主看脉,但贵主一直未醒,便只得让他们先回去,让他们今早再来。谁知今日再派人去请时,太医院排得上号的那些个太医,竟然都往薰风殿去了。也幸好方才张娘子回来了……” 前几天阿璀不在宫里,张宿便出宫回家了几天,今日一早才回来的。 “薰风殿?出了什么事?”阿璀疑惑,“是卢夫人的胎不好?” “是,据说是受惊,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黄栌道。 “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阿兄知道这件事了吗?” 阿璀知道晏琛虽表面看起来淡淡,但其实心里对这个孩子还是十分看重的,若是能顺利生产,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对于大渊后继,有个孩子其实也算是件好事。 “圣人自然是知道的。”黄栌道,但对她的第一个问题却没有立刻回答。 “这事我知道!我知道!”金樱子放下手里活计,凑上前来,“早上魏常侍来传光天殿宫人问殿下的情况,是奴去的。奴在甘露殿外候召的时,隐约听到其他宫人议论,说是赵国公的二郎昨夜突然暴毙了,据说还是自缢而亡的……今天消息传到宫里,卢夫人知道后悲痛欲绝,这才动了胎气的。” “赵国公府二郎?卢夫人的兄弟?” “不是,赵国公只有一个儿子。金樱子说的这赵国公府二郎,是赵国公行二的兄弟卢兰藉,勋官品级已是从三品的护军,但职事官职却只是金吾卫的中郎将。不过金吾卫将军职一直空缺,除大将军,下面便是中郎将了。这卢中郎如今虽是中郎将职,但一直代行金吾卫将军事务,协助大将军管理军务统率军队。” 黄栌这些消息倒是说的十分详细,也不知道她久居宫中,这些消息是从哪里知道的。 “照你这么说,先前谈大将军被免职,这位卢中郎也是极有可能被顶上去的。便是一下子顶不上大将军职,至少也能替上将军职,再来个代行大将军事……” 说到此处,阿璀忽然觉察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了,遂停住。 然思索片刻,还是想不通:“这卢中郎将突然自缢而亡,让人有些想不通。” “陛下昨日午前便出宫了。” 说话的是原本靠着廊柱看书,一直没出声的槐娘。 见大家都转头看向槐娘方向,阿璀也看向她:“你方才说什么?” “陛下昨日是午前出宫的。”贺槐娘又复述一遍。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7章 好一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午前出宫的? 阿璀本以为昨天阿兄是特地去接自己的,但槐娘这一提醒,她便忽然反应过来。 从宫里到皇城贡院顶多半个时辰,而自己从贡院出来也已经是申时后了。 阿兄若是只是为了去接自己,没道理那么早就出宫去,若真的从正午等到申时,那也确实闲得慌。 这么看来,那他便是午后先去宫外办了什么事情,办完事后才顺道去贡院接上自己的。 昨日崔兄长一直忙于乡试的监察,和后面糊卷抄录以及评卷事,阿兄出宫去不可能是去寻崔兄长的。 而州府试结束后,隔两天便是官学试,祖父这几日也一直都在国子监,阿兄也该不是去寻祖父的。 …… “你是说,昨天下午陛下是去了赵国公府?”阿璀惊讶,问槐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不知道陛下去了何处。”槐娘合上书页,往阿璀跟前站了站,阿璀与她说话,又道,“只是知道陛下昨天出宫得早,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您,或许其中您还能看出其他消息。” 阿璀沉默。 略想了想,然后又问:“先前金川渠花灯游船的事情,我在贡院那几天,大理寺那边可有查出什么新的东西没有?” “有。”槐娘点头。 “是什么?”阿璀追问。 “不知道。”槐娘很干脆。 阿璀再次沉默。 有些无奈,不过也没办法,槐娘在宫里确实行动受限,能知道这些已经不容易了,遂想着回头自己再去旁处打听打听去。 槐娘却突然又道:“只知道大约是与朝中某些官员有些牵扯,不过暂时被压下来,所以事情并未传出来。” 至于与哪些官员牵扯,结合赵国公府这件事,阿璀立时便明白过来了。 花灯游船的事情,极大可能与赵国公府脱不开关系,那始作俑者到底是谁呢? 这位自缢而亡的卢中郎将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旁人壁虎断尾? 阿璀搓着方才落在衣上的花瓣,沉思许久。 见她不再说话,槐娘照旧退回到方才位置看书去了,而黄栌几人却对槐娘与阿璀方才对话心生疑惑。 尤其是黄栌,早先年纪轻轻便已是晏琛身边首屈一指的女官,自来都是极其聪明的人。 而槐娘与白芥子金樱子虽都是随同公主殿下从宫外来的,但很显然便能看出来公主似乎更信重这位贺槐娘些。 贺槐娘先前一直都是个看起来冷淡不好亲近的人,便是在春和宫里也都行事孤僻,除了殿下吩咐之外,余者一概不管。 殿下每每出宫倒是多爱带着她的,这也难怪,毕竟先前也总见她在人少僻静处舞刀弄剑的,或许便是殿下身边的女护卫,倒也不足为道。 相处久了,便也习惯了她的性情。 但今日观她言谈,却觉得她似乎又不止是寻常使女或护卫。 毕竟整日在宫中,她那样一向低调安静的人,何处得来的这许多消息?便是自己在宫里待了许多年的,也不及她这般消息灵通。 “好吧……且先不提这个。”阿璀站起来,朝黄栌道,“帮我寻身衣服,陪我去薰风殿瞧瞧。” “薰风殿这会儿怕是乱糟糟的,况且皇后殿下有在呢,您这会儿何必去?”黄栌回过神来,劝道。 “总归该去瞧一眼的。”阿璀道。 阿璀到薰风殿时,太医们都已经离开了,倒是徐萤还在。 当下正看着宫人伺候卢月筱用药,口中也说些宽慰的话。 见阿璀过来,徐萤微笑迎上来,原本靠在榻上的卢月筱也欲起身。 阿璀忙上前去,按住她:“夫人且安心躺着,身体重要,我就是听闻夫人身体不适,故而来看看夫人的。” “多谢殿下前来探望……”卢月筱双眼微红,说话的声音也还带着些许沙哑,大约是先前哭过还未能完全缓过来。 “卢夫人的叔父叔母亡故,卢夫人自然伤心,我已劝解了好一会儿,公主快也劝劝她,腹中孩子为重,千万不要伤了身体。”徐萤道。 以阿璀之敏锐,觉得徐萤这话虽说的周全,但总有些说不出的不耐,而当阿璀再细观她面色时,反而更瞧不出她此刻情绪了。 然而…… 叔父叔母? 阿璀突然愣住,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看错了徐萤的话。 死得不是卢兰藉么?卢兰藉的夫人也死了? 虽实在疑惑,但显然这会儿也不是能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 卢月筱喝了药,但情绪似乎尚未平静。 阿璀便也劝慰了几句,只是她素来便也不是个会劝慰人的,说出的话显然也是没什么用。 卢月筱右手微微抚着小腹,又讲起她幼年时因父母不在身边,随叔婶长大的事情,讲她与叔父婶母感情之深,乍然听闻噩耗实在悲痛云云。 说着说着,又欲淌下泪来:“叔父叔母一向感情深厚恩爱异常,叔母因病而亡是天不厚待,叔父怎么又想不通,就这么追随而去了呢?” 所以说,是卢兰藉的夫人先病亡的,然后卢兰藉接受不了妻子的去世,想不开,便投缳自尽了? 实在好一出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到此时,阿璀才算真的确定了,卢兰藉之死其实就是赵国公府壁虎断尾。 卢家自然不愿意继续查下去,不过是以卢兰藉一人之死,将金川渠之事止于此,对整个卢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大的损失。 金川渠之事想来若继续查下去牵连颇深,或许晏琛一时半会儿也是不愿再继续深查下去。 所以晏琛昨日午后暗中往赵国公府去了一趟,这一趟或许是警告,或许是暗示,或许两者都有。 然后当晚便有了卢兰藉自缢而亡这件事。 阿璀觉得自己好像摸索到了其中最主要的关窍,至于阿兄是否还有旁的打算,他却丝毫也摸不到了。 又劝慰了卢月筱一番,阿璀也不欲久留,便起身告辞。 徐萤见她要离开,也不愿久留,遂也勉强与卢月筱说了两句“但凡缺什么少什么只管遣人来甘泉宫与我说”之类的客套话,然后与阿璀一道离开了。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8章 剽悍的公主殿下 薰风殿出来往宫道上走,有一处不算宽敞,阿璀遂往旁退了一步,请徐萤先行。 徐萤看了阿璀一眼,脚下略动了两步,却没在往前,而是侧首看向阿璀,笑道:“公主似乎也很看重卢氏的这个孩子?” “阿兄的孩子,我自然期待的。”阿璀也微笑回答。 “确实,陛下多年无子,这胎若是个男孩儿,便是陛下长子,也算是大渊未来的希望了。”徐萤哂笑,“卢氏真的好运气。” 阿璀沉默。 她是知道徐萤早先有孕,但那个孩子没留住的,故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阿璀的沉默避言,徐萤却仿佛未觉,甚至自己主动提及了那桩伤心事:“那年我的孩子若是顺利出生,能好好活下来的话,如今也该是牙牙学语的时候了,或许也能被扶着稳当地走上几步了。” “事情早已过去,阿嫂节哀,切莫多思伤身,一切还得往前看。”阿璀道。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过不去……”徐萤脸上的笑,有些凄清,然而还是努力的笑着,“不过确实该往前看的。” 话毕徐萤指指旁边的宫道往西的方向,照旧微笑:“我回甘泉宫了,从这边走快些,阿璀要去哪里?” “阿嫂为薰风殿操心了一早上,且先回去休息吧,我也回春和宫去了。”阿璀道。 宫人抬了步辇来,见徐萤上了辇轿离开,阿璀瞧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还是觉得她甚有些怪异,只是也说不清哪里怪异。 “皇后娘娘前年落了胎,身体便一直都不怎会好,至今也未曾再有孕。当下瞧着才入宫没两年的卢夫人先有了孕,她作为皇后又有看顾之责,当下瞧着确实也会心中难过。”黄栌见阿璀方才一直瞧着皇后离开的背影,还当她是在想先前皇后的话,遂解释道。 阿璀也上了步辇,命回春和宫。 因未曾吩咐往哪处走,抬着步辇的内侍便照习惯寻了条轻便的路回去。 往日里阿璀习惯经过明珠湖回去,但这会儿走的这条路却往东边略拐了拐。 阿璀也不在意,坐在步辇上发呆,想着着先前的事,横竖在宫里还能有人把自己卖了不成?况且黄栌还跟着呢。 然而走着走着,却突然行至一处略显得荒僻的地界儿,看起来像是没人住的。 阿璀抬头一扫,觉得此处有些眼熟。 “怎么从这里走了?”黄栌朝那几个抬步辇的内侍道。 当先引路的一人,忙回禀:“原本是走的一条轻省的路,回春和宫时最快的,但是方才过山水池阁那边时,有工匠在整饬园子,挖土浇水的,灰尘甚大怕污了殿下,所以便略避开了些,走了旁边这条路。” 黄栌听言,倒也没说什么,过了前面那处废弃宫殿,往前稍稍绕一绕一点,便能从内宫门直接到春和宫。 “且等等。”阿璀突然出声。 黄栌忙上前去,询问:“贵主有何吩咐?” 阿璀示意步辇落地,随后从上头下来。 往前面略显得荒凉的宫宇大门处走了几步,瞧着里面大门额上“丽景殿”三个字。 这里她记得,去岁在明珠湖边与皇后诸人赏荷,之后回来的途中恰碰着突然下起来的暴雨,一时无处避雨,恰路过此处,还在里边躲了躲雨。 她对这宫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这感觉不是上次便来过一次的熟悉,而是上回第一次经过时,便有的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她有些疑心,是否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当年,自己曾经来过这里或者是在这里住过。 然而想了好一阵子,也实在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毕竟对于阿璀来说,便是与这里有些渊源,那也该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纵然自己记忆没有出现问题,幼年的事情又怎是能样样都记得的? 其实后来她也问过晏琛,自己有没有来过或者临时住过这处丽景殿。 晏琛那会儿只略想了一会儿,便十分明确的否定了她的猜测。 “我印象中丽景殿原本是……元绍帝藏娇之所,里头乌烟瘴气住了几十个女子,这些女子无妃嫔名分,都是元绍帝身边的佞臣们各处搜罗了来供他取乐的,还有不少异域女子。这种地方元绍帝也是不会轻易宣之于口的,所以一向防卫严密,不会给旁人靠近。这事还是他死了之后,他儿子看不下去将那群女子都赶出了宫去,才被人知道的。” “况且你从前若是来宫里,必然是跟着阿娘一起的,自早年太后薨逝后阿娘留在宫中过夜的时候便少了,基本能不留宿便不留宿,也是小心谨慎之意。所以阿娘进宫来去得多的,也就是皇后和几位高位嫔妃处坐坐,其他地方轻易也不会踏足,所以你也没可能到丽景殿去的。” 当时晏琛是这样说的,阿璀觉得他说得很清楚,便只当是自己的感觉错了。 然而这会儿再经过时,看到丽景殿几个字,她还是觉得有熟悉感觉,这种感觉实在不对劲。 “这里一直荒废着,寻常时候也没人进去打扫打扫?”阿璀问。 “一向没人住,也没有什么用途,可不就荒废着?”黄栌瞧着里头,显然是没人来整理打扫过的。 阿璀看着偌大的空荡荡的大殿,连殿顶屋檐都破败了,掉了好几块瓦片。 窗户也是破旧不堪模样,透过破烂的窗洞往里头看去,里面除了些乱七八糟的案几家具,便只有挂着灰尘和蜘蛛网的破烂帷幕。 “可有门锁上的钥匙?我想进去看看。”阿璀拍了拍那门,又作势晃了晃。 “这……也不晓得这门有没有开过,钥匙都不知道在哪里了。殿下若想进去,不如我让人去……” 呃…… 问问。 黄栌的最后两个字堵在嗓子眼儿里,没来得及吐出来。 因为随着一声不小的声响,那扇门已经被阿璀推了下去,哗啦啦倒在殿内,惊起了一殿的灰尘。 来不及感叹一向温文尔雅看起来十分柔和地公主殿下,何时能有这般随手便能将这样大的殿门推倒的剽悍的。 黄栌忙上去将被灰尘呛地咳嗽了两声的公主殿下护到后头,又名后边等着的宫人赶紧去取了水来撒上。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89章 听说你今日快将丽景殿拆了? 阿璀用袖子略微捂住口鼻,走入主殿内。 里头果然如在外边看着的一样破败,一脚踩进去,地上便落下一个脚印来。 “看地上这层灰,大约是许多年没人进来过了。” 黄栌跟上去,提醒阿璀注意脚下,又命几个小宫人先四处瞧瞧,别有什么朽坏的柜子之类的倒下伤了人。 “当年陛下进金陵城后,整个宫城自然是都让人排查打扫修缮过的,当然也有些比较偏的宫殿,因一时也无什么用处,所以顶多就是收拾洒扫了一番,并未做修缮。这丽景殿大约便是其中一个,约莫也就是几年前有人进来打扫过了。”黄栌道。 主殿面积很大,阿璀在主殿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些许遗留下来的残破家具,除此外,里面什么陈设布置也没有了,故而显得十分空荡。 “这里头阴森森的,又脏得很,没什么好瞧的,殿下,咱们回去吧。”黄栌劝道。 阿璀摇摇头,立于大殿中央,想了好一会儿,后又环视四周,将目光所及之处一一扫过,也没有发现什么能激起自己记忆的物件儿。 一无所获,阿璀有些失望,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先前所谓的一点熟悉的感觉,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只是从前在别处,或者是在梦里,遇到过相似的布局场景,所以才会有那么点儿的自以为的熟悉。 “算了,我就是好奇,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待出了主殿大门,往外头走时,阿璀目光往东西边都瞧了瞧。 东侧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杂草丛生,大约也是这么多年没人整饬野蛮生长出来的,杂草之上隐约看出以前回廊的廊柱檐瓦。 而西侧却是一处不算小水塘,水塘旁有处楼台的地基,但上面的建筑显然也已经没有了。 阿璀疑惑问道:“丽景殿原先便没有配殿吗?” 黄栌也往两侧瞧了瞧,有些不确定,她也是大渊立国后才进宫的,前朝的旧宫是什么样的建造,哪里是她能一一说清楚的。 “禀殿下。”说话的是不远处廊下候着的当先的一个内侍,二十余岁的年纪。 在黄栌的提醒下,阿璀也看到了这个说话的内侍,便命他上前来说。 那内侍依言上前,禀道:“当年据说丽景殿的建造以精巧秀致为要,与旁处不同,并没有寻常偏殿,反而是佐以亭台楼阁,并以回廊水榭相连。这东边原先应该是回廊连着一处叫‘软云阁’小阁,绕向主殿后边。西边那池子原先也不小的,池子旁有一处高台和水榭……” 这人讲得详细,连从前丽景殿哪处该有个十分高壮的树都记得。 阿璀十分惊奇:“你是前元宫里留下来的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她这一问,那内侍却突然颤抖伏跪下来。 阿璀瞧着一脸懵,又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 “他确实是前元宫中的人,当初随魏常侍一同留下来的,所以才知道得分外清楚些。”黄栌遂将他的话,复述给阿璀,又解释道:“大约是您方才提到前元宫,他怕您疑心于他。他们这些前元宫中旧人,虽受陛下宽待留了下来,但在宫里也确实不容易些……” 阿璀对此表示理解,遂让他起来,只道:“你不必害怕,我不过问你两句。关于这丽景殿,你还记得什么,只管说来。” 大抵是见阿璀语气和善,那内侍才战战起身,将自己知道的一点不藏都说了。 他那会儿年纪也不大,进宫后也多是在做些杂役的工作,这丽景殿从前他怕是也没进来过几回,倒是难得他还记得这许多。 在这内侍的描述中,西边的水池原本应该面积不算小的,毕竟临池有一榭一台,若水面太小了,那一榭一台伫立在那儿未免难看。 而现在,那水池远远瞧着,也就像个小水塘。 阿璀遂往西边池子旁走了走,带近前时才发现周围也是杂树枯草,还有些破败干枯的芦苇。 里面几乎连水都没有了,只有一层厚厚的污泥。 旁边的高台的残址掩藏在一小片枯树林里头,倒还看得清晰,但水榭的残迹却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阿璀在池岸边寻到了掩藏在杂草里头的一条小路,那小路正是通向原先高台处的,但前面被杂乱的灌木林子挡住去路,根本走不上前一点。 “殿下,前面过不去呢,看着实在危险,咱们莫要再走了吧。”黄栌拉住她,“您若是想去瞧,不如咱们先回去,找人过来将这里杂草枯木都清理了,收拾齐整了,咱们再过来看。” 阿璀其实本就没想再往前头去,被黄栌拉住,她便就顺势停住了:“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听她这话,黄栌欣喜若狂,总算将这小祖宗劝回去了。 丽景殿十几年前便被荒废了,后来厉之同占了金陵那一段时间,又砸毁了宫城东侧一小片,这丽景殿便在其中,损了大半。大渊开朝后,也没再修此殿。 虽说如今也只是荒着,没传出什么阴森鬼怪故事,但哀帝时几乎人人都知道当年绍帝将这处宫殿用来做什么的,便是现在走在里头,也着实让人不自在。 回到外头宫道上,重新坐上步辇,阿璀又命改了道,不回春和宫了,往甘露殿去。 抬辇的宫人自然不敢多言,利利索索地换了路。 到甘露殿时,晏琛朝议未散,还在宣政殿没回来。 阿璀自己轻车熟路,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坐下,写了两贴字打发时间。 近午时,甘露殿的宫人来禀,说是宣政殿赐廊下食,陛下大约得午后才能回来了。又问阿璀膳食,是否要在甘露殿吃。 然而那宫人才说完,晏琛却已经进来了:“听说,你今日快将丽景殿拆了?” “阿兄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阿璀丢下笔,“那门本就朽了,我一推便倒了。” “丽景殿那种地方,不干净,做什么又跑到那边去?”晏琛接过宫人递来的布巾擦了手,又命传了膳,才在阿璀对面坐下。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0章 卢兰藉当真是自杀? “我就是好奇,不过确实也没发现什么,走了一圈累得很,便离开了。”阿璀挪开跟前小案,起身往晏琛近前坐了坐,方便说话。 又问:“以前建此处金陵宫时,想必是有图纸的,按说宫里应该收着的,不晓得还有没有了?” “前元建此宫也时两三百年前的事了,那么久前的哪里还能搜寻到?当初修缮时候宫城的时候,本也让人寻过,但各处卷宗繁杂,总之是寻了许久都没寻到的。”晏琛道。 宫人送了膳来,晏琛叫阿璀去外边一起吃,又道:“丽景殿不是个好地方,还是少去为好。不过你若是想探些什么……要么,我让人将那边略修缮整理一番,之后你再去探?” “不必麻烦。”阿璀连连摆手。 自己就只是一时生出的兴趣,一个废弃的宫殿,修它做什么。 晏琛微笑,不再多问,随她去。 阿璀又想起卢家的事,本还想着要不要问问晏琛。 但一想他连自己路过丽景殿的事情都知道,怎么会不知自己一早往薰风殿去过? “阿兄今日去瞧过卢夫人吗?”阿璀小心问道。 “今日这虾做得不错,趁热尝尝。”晏琛给她碗里夹了只炙虾,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对他这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模样,阿璀有些气恼地戳了戳那只虾,但她素来又不是个爱追问的性子,既不愿意说,那便罢了。 见她这模样,晏琛笑道:“你并非是想问卢氏,而是想问卫国公府吧?” 一下子被猜到心里,阿璀露出一丝尴尬的笑:“阿兄猜得真准。” 又道:“不过也是想问问卢夫人的……毕竟卢夫人有孕在身,若伤心太过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阿璀很看重那个孩子吗?”晏琛面上微微带笑。 阿璀觉得她阿兄问出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不是问题奇怪,是他的态度很奇怪。 明明阿璀觉得他应该也是十分看重这个孩子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刻意冷待的举动。 “毕竟是阿兄的子嗣,自然该看重的。”阿璀回答。 晏琛微笑瞧着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事情当下说不清未来事,故而若想解释也无从解释。 防患在前,已经是怀疑了,验证怀疑的事情,确实不该牵连一个无辜的人。 晏琛见阿璀很喜欢吃那盘薤菜,遂将之端到她跟前,只道:“还是说昨夜卫国公府的事吧,你想问卢兰藉之死的真相?” 阿璀点头,问他:“卢兰藉当真是自杀?” “自杀是真,不过却是被逼自杀的。”晏琛淡淡道。 “果然。”阿璀先前已经猜到,并不惊讶,“是赵国公逼死他的?” “嗯……可以这么说。”晏琛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可以说是我逼的。” “这可怎么说?”阿璀瞪大了眼睛。 晏琛笑起来:“昨日去贡院接你前,我去了趟赵国公府,与卢兰普说了几句话。” 果然…… 果然自己先前猜得没错,阿兄昨日就是去了赵国公府的。 阿璀觉得此时的阿兄虽仍旧是自己一贯看到的温和,但言词间那般轻轻松松便要了一人性命,这是生死在握万事底定于心的帝王。 她也没问晏琛口中那个“几句话”,到底是哪几句话。 那几句话或许不重要,而说那几句话的原因,才是卢兰藉必死的理由。 “卢兰藉是不是与土居裕安有所牵连?”阿璀问道。 “嗯,确实有些牵连。花灯游船那件事,据查是卢兰藉一手操控的,目的是为了金吾卫大将军一职。若船上火药当真爆炸,上元节那样多的人,后果可以遇见。若查不到真凶,那这件事最大的错便会落在谈明恂身上,最轻也是个免职的处罚,那时卢兰藉这个中郎将自然能更上一层。” “所以卢兰藉要造这场杀招,又不能自己出面,便与土居裕安留在金陵的暗桩勾结到一起了?他又是如何让土居裕安的暗桩为其所用的?”阿璀追问。 崔寄却摇了摇头:“没查出来他们之间是否有实质的牵连,只能说卢兰藉是利用了土居裕安留在金陵暗桩中的那几个人为自己行事,至于卢兰藉到底知不知道他用的那些人是土居裕安的暗桩,谁也说不准。毕竟那些暗桩探子们做既然要隐藏下来,做什么活计的都有,卢兰藉若一口咬定只是花钱收买的强盗土匪,并不知对方身份。那谁也不能平白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族的罪名,毕竟可以说什么证据都没有。” “既然查到卢兰藉与花灯游船事情有关,本该将之缉拿审问的,大理寺没有抓到人吗?” “没有。”晏琛道,“上元节后卢兰藉便告了假,大理寺登门时,自卢兰普处得到的消息是他代自己回乡祭祖去了,约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理寺自然也派人各处搜查,但并未寻到卢兰藉的踪迹,显然是刻意躲藏起来了。” “我觉得就是卢兰普将人藏起来的。”阿璀的猜测其实也没什么根据,就是胡乱一说,但有时反而偏偏一针见血。 晏琛笑起来,对她的这个猜测未置可否:“我昨日往赵国公府去,其实是为试探。” “试探什么?”阿璀惊讶。 莫非这是哪点自己先前没有想到的地方? 晏琛慢慢吃了筷薤菜,待口中咽尽了,才又慢条斯理开口:“虽说有调查出来的结果在前,但我到底不信,卢兰藉不过一个区区中郎将,他做这样大的事情,当真能瞒住卢兰普?而且既然与土居裕安扯上了关系,便是没有证据,也足够让人怀疑了。” 阿璀明白过来,阿兄还是怀疑花灯游船之事只是表象,与土居裕安的牵连才是真相。 若是卢兰藉真的与土居裕安有关系,那阿兄更加怀疑的还是赵国公卢兰普吧? “那阿兄试探出什么了么?”阿璀道。 “没有。”晏琛搁下筷子,笑意浅淡,然而浅淡笑意里却藏冰霜,“卢兰普当真滴水不漏。”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91章 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 所以当怀疑落到卢兰普身上后,卢兰藉之死便是必然了。 卢兰藉的死,一来是断了一切线索,让大理寺查无可查,便将路直接阻断在这里;二来对于赵国公府来说,死了一个卢兰藉,却能保住赵国公府的名声。 正如晏琛所说,卢兰普当真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也是当真心狠手辣,为了让卢兰藉死得理所当然,甚至先逼死了卢兰藉的夫人,以此造了一个荒唐至极的理由,来为卢兰藉的死套上一层合理的外壳。 他们甚至只是需要一个理由,都不必在意这个理由是不是错漏百出。 阿璀看着晏琛,觉得他的话好像没说完。 但晏琛却已经匆匆扒了几口饭,也不做休息便要离开:“宣政殿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话毕匆匆忙忙便离开了,仿佛就是回来陪妹妹用了顿午饭。 今天宣政殿那边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有昨日赵国公府的这件事。 前朝闹腾了几日,最终大理寺也算是按照流程定了案。 赵国公府试图用卢兰藉夫人的死,来掩盖卢兰藉自杀的真相。 然而那样不走心的理由,大理寺、京兆府、以及朝中那些与他本就不站在一起的官员们,怎么会轻易放任过去? 阿璀先时对卢兰普这样多此一举,还枉害了一条性命的作为十分不解。 直到晏琛给了她答案:“我那日里私下去见卢兰普,本就给了他错觉。他或许便以为只要卢兰藉一死,我便会替他卫国公府将这件丑事遮掩过去,不让别人将之翻到明面上来。” 晏琛这样的答案,阿璀震惊:“赵国公凭什么认为阿兄会允他?” “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晏琛语气淡淡。 “什么人情?” 阿璀更加震惊,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阿兄承了卢兰普的人情? “卢兰普曾救过阿寄。”晏琛原本落在纸上的笔微微一顿,道,“若不是他,阿寄当年大约那一双腿便彻底保不住了,可不就只是如今的腿疾这么简单了。” 晏琛仿佛不太愿意再讲当年的这件事,毕竟那年崔寄受伤本就是自己的疏忽,如今这些事情也不必让阿璀知道平白生忧。 他只道:“总之,这样人情是我许出去的。卢兰普若要借这份恩情,让我莫将此事翻到明面,倒也说得过去。” 那时阿兄还只是云旗军主将,谁知天佑阿兄,竟然让卢兰普捡着这么大一个便宜。 如今大渊皇帝的人情许诺,可不是当年的云旗军主将能比的。 “若他有一日犯下死罪,我放他一命便也罢了。”晏琛道,“但是……” “但是,事关百姓安危,事关整个金陵城的安危。花灯游船这样恶劣的事情,阿兄怎会轻易压下?阿兄宁可让卢兰普觉得您背信弃义,也不愿让他觉得,仅仅凭借当初所谓人情,便能将之当做可如肩上尘土般随意拂去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阿璀知我。”对阿璀之言,晏琛很欣慰,又道,“这事也算是给卢兰普的警告吧,让他明白莫要轻易试探我的底线。” 他本还欲借着此事提点阿璀一二句为权者之行事的,然而这孩子,从来不需要自己来教这些。 “阿兄是仁君。”阿璀笑道。 晏琛笑起来:“你这又是恭维的玩笑话,还是又想借此劝诫于我‘以明君之言行自处,而勿以明君之声名自居’?” “这是真心话。”阿璀正色,“我相信阿兄的,便是后世史笔如刀,谁能给阿兄刻上污点?” 于是最后,金吾卫中郎将卢兰藉,设计上元节花灯游船事,事发败露畏罪自杀就此定案。 然而定案的文书上,与土居裕安有关系的,便只有那几个花灯游船的船夫。船夫虽是土居裕安在金陵的细作,但却没有证据证明卢兰藉知道他们的身份,最终落于纸面上的,只是以那几个船夫隐藏身份假做寻常匪盗,被不知情的卢兰普收买行事。 至此,卢兰藉谈不上勾结土居裕安的细作,赵国公府更是一点都没有与土居裕安扯上关系。 只是卢兰藉毕竟也是姓卢,犯下这样大的事情,朝中上下怎会让卢家仅仅以卢兰藉畏罪自杀便将这件事结束? 但宣政殿众臣唾沫横飞了几天,最终还不过就是一句话——没有证据。 最后便只是以卢兰普治家不严,纵容家人犯下此等恶事,遂罚俸一年,暂夺其兵部尚书职,责令归家反省,三月不得入朝。 另原左金吾卫大将军谈明恂暂调神策军,为左神策军将军。 神策军作为陛下亲军,一直都是掌控在陛下手中的,原本按制定下左右大将军各一人,但这两职一直空缺。 于是陛下之下,实际负责神策军事的只有一位正三品的统军,其下便是从三品的四将军职位。 四个将军职,原本已有三个,谈明恂便是补的剩下一个。 职级从原本的金吾卫大将军的正三品到如今的神策军将军的从三品,虽然只降了半级,算是陛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但谈明恂先前算是金吾卫一军之长官,如今调任神策军,上头却还压着一个统军,也是让人微微侧目了。 据说谈明恂倒是神色如常,宠辱不惊。 阿璀想起先前晏琛与她说的关于谈明恂的那些话,知道他对谈明恂另有安排,原来安排便在此处。 神策军统军有两位,已有的这个她不太晓得,但若神策军一直不置大将军的话,那另一个统军的位置约莫往后便是谈明恂的了。 只是这样一来,左金吾卫从中郎将到大将军,这几个职位便算彻底空缺下来了。 却不想在阿璀意料之外的是,晏琛竟然让韩充补了金吾卫将军职。 其实阿璀早先还怕晏琛因自己走散之事迁怒于他,想给他说两句话的。 但晏琛这样的决定,显然并未因此事迁怒,反而褒奖了他先前首先发现花灯游船内藏火药的功劳。 若非他及时发现,这一旦爆炸起来,上元节那日要死伤许多人,这确实也算大功一件,故此升迁,名正言顺。 对自家阿兄如此明理,阿璀更加欢喜。 喜欢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请大家收藏:()我那失踪多年的兄长造反成功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