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房车去古代逃荒》 第252章 第252章 一时间,会所门庭若市,将对手宜雅轩的风头完全压了下去。宜雅轩的掌柜钱镜气得差点吐血,他想找二皇子评理,却被自己的父亲拦住。 “商场如战场,要堂堂正正地打败对手。”钱刚语重心长地说道。 钱镜虽然不甘,但也只能照做。他先是复制了狼人杀的玩法,却对那独门秘制的锅底无计可施。 钱镜再次气得七窍生烟。就在这时,楚岳收到家书,说他兄长病重。冷欣然虽然觉得这可能是调虎离山之计,但也不能不放楚先生回乡。 临行前,她亲自准备了丰厚的路费盘缠,还派了两个机灵的小厮随行服侍。楚岳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三保证早去早回。 楚先生走后,他的四个得意弟子轮番派夫人来访,为冷家撑腰。他们都是龙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举动无疑给了冷家极大的支持。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人开始在龙门城散布谣言,说冷欣然与钱琛础有私情。 这几日,外面的流言愈演愈烈 “呵。”她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烛光摇曳,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等事,怕是已经寻死觅活了。可她是个现代人,这种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笑话。名节?清白?在她看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哪有命重要。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解决,毕竟几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可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思及此,她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鲁霖。”她开口唤道。 门外脚步声响起,鲁霖快步走入,躬身行礼:“夫人。” “最近外面的流言,你应该都听说了。”冷欣然端起茶盏,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水雾上,“去查查,重点关注镇南伯府、宁明伯府和钱氏。” 鲁霖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些人太过分了。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查,定要揪出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夫人,要不要给大人写封信?” “不必。”冷欣然微微一笑, “有些事,当面说更好。” 待鲁霖离开,她又叫来管家谭勇。昏黄的烛光下,谭勇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勇子,”冷欣然声音平静,“最近府里下人们的言行要严加管束。若有谁敢在背后嚼舌根,立刻处置。” 谭勇躬身应下:“老奴明白。这些天我已经注意到一些风言风语,正想着要如何处置。” “从严处理。”冷欣然淡淡道,“流言这种东西,就像野火,不及时扑灭,很容易就会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晚饭时分,她主动向几个孩子提起此事。饭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碗筷相碰的声响。 “娘!”冷江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范长康和方永康也怒气冲冲地放下筷子,眼中满是愤怒。 “都坐下。”冷欣然轻声道,目光柔和地看着几个孩子急切的面庞,“你们还小,这种事不该你们操心。” “可是娘......”冷江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没什么可是。”她看着几个孩子,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们只管读书,若有人拿这事寻你们麻烦,就告诉夫子。至于其他的,交给为娘处理就是。” “娘,你打算怎么处置?”冷江还是不甘心。 冷欣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自然是要他们付出代价。”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污蔑将士家眷,这可是大罪。” 夜色渐深,院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冷欣然来到后院的房车里,掀开帘子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晏守诚正坐在那啃鸭脖,看见她进来,笑着招呼道:“来,一起吃。” “你倒是会享受。”她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男人满手油光的模样,忍不住摇头。 “说吧,最近家里有什么事?”晏守诚一边啃着鸭脖,一边随口问道。 冷欣然看着他的侧脸,片刻后才开口:“外面在传,我和钱琛础有私情!” 晏守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笑道:“就这事?” “你就不怕我真和他有什么?”她故意问道。 “媳妇儿,”晏守诚放下鸭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咱俩什么感情?你能看上那种弱不禁风的?” 冷欣然白他一眼:“人家可是美男子。” “得了吧,就那小白脸。”晏守诚搂住她的腰,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哪有你相公我这一身腱子肉有味道?” “去你的。”她推开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正经的。” 晏守诚也收起玩笑:“你打算怎么办?” “我让鲁霖去查了,等查出证据,就去官府告他们。”冷欣然道,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这事要闹大,不然他们还以为咱家好欺负。” “嗯,就该这么办。”晏守诚点头赞同,“需要人手就跟鲁霖说。” 冷欣然靠在他肩上,声音轻柔:“你就不怕外面真传出什么?” “怕什么?”晏守诚捏捏她的脸,语气坚定,“我相信你。” 次日一早,鲁霖就带来了消息。 “夫人,查到了。”鲁霖面色阴沉,“这事是镇南伯府二夫人指使的。她派人在各处散布谣言,还收买了几个说书先生,专门编排夫人的故事。” 冷欣然放下手中的账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可有证据?” “有。”鲁霖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张,“这是那些人的供词,还有收受银钱的证据。” 冷欣然仔细翻看着文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镇南伯府二夫人?倒是好胆量。” “夫人,要不要......”鲁霖欲言又止。 “不急。”冷欣然将文书收好,“再等等,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 鲁霖立刻会意:“属下这就去查。” 另一边,钱琛础独卧在书房的软榻上,眉头紧锁。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早已被他搁置一旁,此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公务之上。 一整夜,府中下人们来来往往,每一次脚步声响起,都让他心头一紧。他不断抬头望向门口,期待又害怕听到任何消息。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他却浑然未觉。 “少爷,打探到了。”玉山快步走进,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他垂首站定,低声禀报,“晏夫人一切如常,早起习武,晌午处理庄子上的事务,傍晚还去了趟码头。看起来,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这本该是个好消息,却让钱琛础心中更添几分煎熬。他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烛光拉长了他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剪影。 “她当真一切如常?”他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玉山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属下派人暗中观察了整日,晏夫人举止从容,笑语如常。倒是身边的大丫鬟秋燕,今日去了几趟城南。” “去了城南?”钱琛础眸色一沉。城南是龙门城最大的私家侦探聚集地,难道她已经在暗中调查此事? 若她真的不在意,为何要派人调查?若是在意,又为何表现得云淡风轻? 第253章 第253章 “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 每一次晏府登门,每一次码头相见,明明都是为了商议生意上的事。可人言可畏,谁又能保证不会被人误解?若能避嫌谨慎些,又怎会让人造谣生事? 作为男子,名声受损尚且无妨。可她是女子,清白名节岂容玷污?更何况,她还是自己好友的妻子。 想到晏守诚,钱琛础的心更是沉重。朋友妻,不可欺。即便只是谣言,也已让友人蒙羞。想起晏守诚待他的知遇之恩,他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地上散落着揉皱的纸团,那是他反复修改却始终不满意的解释信。他一遍遍斟酌着用词,生怕任何一个字都会引起误解。 “收拾一下吧。”他对玉山说,“让人准备轿辇,我要去一趟晏府。” “少爷!”玉山急忙劝阻,“现在这个时候去晏府,只怕会让谣言愈演愈烈。” 钱琛础的脚步一顿,苦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此时此刻,他连登门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而晏府内,一片祥和。 青石板铺就的庭院内,晨露未干。冷欣然正在准备早膳,指挥着下人们布置餐桌。她的眼角微微上扬,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仿佛那些纷扰谣言与她无关。 练剑坪上,几个孩子正跟着鲁霖习武。寒风中,竹棍相击的声响清脆悦耳。鲁霖虽戴着面具,但那双凌厉的眼睛足以震慑人心。他的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学生的动作。 唯独对着阿莲时,他的眼神会变得柔和,仿佛冰雪消融。 几个男孩看在眼里,却并不嫉妒。他们自己何尝不是把妹妹当成掌心明珠?即便是平日里最调皮的二郎,此时也正认真地纠正着妹妹的动作要领。 阿莲练得专注,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始终不肯停下来休息。站在一旁的丫鬟们虽然心疼,却也不敢出声劝阻。 这是冷欣然定下的规矩——下人不得干预孩子的教育。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主仆有别是铁律。 她给予下人体面,却也要求他们守住本分。这份体面是恩赐,不是平等。前车之鉴就在那里——一个不知分寸的丫鬟,已被她亲手教训后发卖。 冷欣然正在厨房里亲自尝试着汤的味道,秋燕悄声走到她身边:“夫人,城南那边有消息了。” 她轻轻放下汤匙,目光依旧温柔:“说说看。” “查到了,是长安伯府二房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秋燕压低声音,“他们买通了几个说书人,故意散布谣言。” 冷欣然点点头,仿佛早有预料:“让人继续盯着,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步动作。” “夫人真的不打算现在就......” “急什么?”冷欣然往汤里加了一撮盐,“兵法云:谋定而动。让他们先蹦跶几天。” 秋燕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尹氏来访。 冷欣然整理了一下衣裙,脸上重新挂上温婉的笑容:“去准备茶点,就用早上新到的龙井。” 尹氏的到访很是高调。几车礼品彰显着对冷欣然的支持,轿辇上“尹”字的族徽格外醒目。 在暖融融的花房里,二人相对而坐。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映得满室生辉。 “都是谣言,清者自清。”尹氏端起茶盏,语气温和。 冷欣然浅笑:“我心如明镜,何须为恶意所困?他们想看我崩溃,我偏要活得滋润。” “你师祖已派人彻查此事,”尹氏拍着她的手,“很快就会真相大白。对了,你可要去参加下月初的宫宴?” “自然要去。”冷欣然眼波流转,“不去的话,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眼见冷欣然胸有成竹,尹氏也就放下心来。她深知这个徒侄媳妇的手段,从不莽撞行事,却也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人。 秋燕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盏热茶:“夫人,要不要让大爷提前回来?” “不必。”冷欣然接过茶盏,“他在外忙着要事,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更令人气愤的是,在这种时候,晏家人为了对付晏守诚,竟不惜自污家门。 晏守诚是晏家的人,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一笔写出的晏字,在外人眼中便是一家人。如今晏守诚被戴上绿帽,又怎能让其他晏家男人脸上有光?晏家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冷欣然的容忍限度。 冷欣然冷笑一声,正常人家遇到这等丑事,不该是极力遮掩吗?偏偏晏家人却要闹得人尽皆知。这般不择手段,着实令人不齿。 “夫人,您找我?”萧英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来吧。”冷欣然整理了一下衣袖,示意萧英俊落座。 萧英俊注意到夫人眼底的疲惫,犹豫片刻后开口:“夫人,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不必了。”冷欣然摆摆手,“我有件事要你去办。” 她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你去村里一趟,替我传句话。就说晏家念在血脉情分上一再纵容,但我姓冷,绝不会容忍这等卑鄙小人在背后不断捅刀。” 萧英俊神色一凛,察觉到夫人语气中的杀意。 “若他们这次还要心慈手软,”冷欣然的声音越发冰冷,“那我便亲自动手,对付畜生,我不在乎脏了手。” 萧英俊喉咙微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深知夫人的性子,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绝非虚张声势。 萧英俊躬身告退,快步往青松村赶去。一路上,他心中翻涌着各种念头。晏守远此番所为,分明是要将夫人逼死,同时也要彻底毁掉晏守诚。一个立志建功立业的男人,若背负了这样的骂名,还如何立足于世? 到了族长叔家,院门大开,孙村长正好在里面。萧英俊暗自庆幸,省了再跑一趟的功夫。 屋内,族长叔正坐在太师椅上,一张老脸布满愁云。孙村长站在一旁,眉头紧锁。两人显然已经得知了晏守远的恶行,正在商议对策。 “萧管事。”孙村长见他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快请坐。” 萧英俊也不客套,直接将冷欣然的话转述了一遍。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族长叔粗重的呼吸声。 “老晏啊,”孙村长打破沉默,“这事不能再拖了。” 族长叔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发抖。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满是痛苦:“村长,你说该怎么办?晏守远毕竟是自家人......” “自家人?”孙村长冷笑一声,“他还把晏守诚当自家人吗?从守诚发迹开始,他就没安生过。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我都记着呢!” 族长叔无力地摆摆手:“以前那些都是小事......” “小事?”孙村长猛地站起来,“现在他要毁了冷家的名声,这是小事吗?守诚在外为国征战,他在家里给人戴绿帽子,这是小事吗?” 萧英俊默默给自己斟了杯茶,静观其变。这个选择其实并不难,孙村长必定会站在晏守诚这边,不论是为了村民的利益,还是为了公道。只有族长叔在纠结着该如何处置晏守远。 “族长叔,”萧英俊慢条斯理地开口,“您可能还不知道,晏守远这次不只是在村里散布谣言。他还派人去了县里,到处说晏夫人与人有染。” 族长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他还说,”萧英俊继续道,“三爷就是知道这事,才会迟迟不回来。您觉得,这话要是传到南疆大营,会有什么后果?” 第254章 第254章 孙村长一拍桌子:“这个畜生!他是要置守诚于死地啊!” 族长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在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后院起火。若这样的流言传到军中,不光会影响晏守诚的心境,更可能会让他陷入危险。 “你们说,”族长叔颤抖着声音问,“该怎么办?” 孙村长来回踱步:“必须立刻处置!不能再让他胡作非为了!要我说,直接将他们赶出村去!” “这......这......”族长叔握紧拐杖,“会不会太重了?” “太重?”孙村长冷笑,“他想害死守诚,想毁了冷家,这才叫太重!您要是心软,我就去请四伯爷来评理!” 族长叔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点点头:“不必了,我是族长,该我去......” 萧英俊放下茶杯:“我去请祖父,若要将他们逐出村,有祖父在场更有分量。” “那就麻烦萧管事了。”孙村长说着,又转向族长叔,“走吧,老晏,早点把这件事了结了。” 族长叔慢慢站起身,佝偻着背,仿佛一夜间老了许多。萧英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晏三哥离开时特意嘱咐,若冷家有事,一切以夫人为重。若有人欺负夫人,必十倍奉还。这话,晏家上下都清楚。” 族长叔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当日,在族长和族老的见证下,晏守远一族被除族逐出村。看着他们如丧家之犬般离去的背影,村民们窃窃私语,有人叹息,有人愤慨。 冷欣然执壶斟茶,热气氤氲中,她望向正襟危坐的萧英俊。 “晏守远那边的事都处理完了?”她语气平和,眼底却掠过一丝锐利。 萧英俊抿了口茶,神色凝重:“嗯,按您的吩咐,晏守远名下的人都从族谱上除名了。孙村长和您祖父都是见证人,这事板上钉钉,以后晏三爷跟那边再无瓜葛。” 茶盏在冷欣然手中轻轻转动,她若有所思地问:“族长那边情况如何?” “老人家......”萧英俊迟疑片刻,“心软,受了些打击。这几天精神不太好,需要调养。” 冷欣然眉头微蹙:“孙村长那边呢?” “村长的立场很坚决。”萧英俊放下茶盏,“直接下令驱逐出村,连过夜都不让。那家人不愿走,又是哭又是闹,躺地上打滚耍无赖。村长气得不轻,让人动手赶人了。” “我猜,晏守远最能闹腾吧?”冷欣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萧英俊面色一沉:“他还跑去柴房拿了长剑,煽动其他人一起闹。说什么死也要留在村里,还威胁要同归于尽。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村民制住了,挨了顿揍。不过村民们念在一场,没下重手。” “农户们本就安分,能动手已是极限。”冷欣然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不过这事还得另想法子。” “要我去教训他一顿?”萧英俊试探着问。 “不合适。”冷欣然否决道,“村里族里都处置过了,咱们再出手容易惹人闲话。”她停顿片刻,眯起眼睛,“不过,钱琛础那边还没动手,晏守远也没少害他。” “我去提醒钱琛础郎?” “嗯,重点说晏守远已不是晏家人了。”冷欣然起身踱步到窗边,“剩下的,就看钱琛础郎的意思。” 夜色渐浓,房车中,烛火摇曳。晏守诚坐在冷欣然对面,听她讲述今日之事。 “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她轻声问。 “狗日的该死!”晏守诚握紧拳头,指节泛白,“等我回去非抽烂他的嘴不可!那畜生,居然敢......”冷欣然靠进他怀里,轻抚他的后背:“消消气,跟那种人渣生气不值得。再说,说不定你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晏守诚一愣。 “钱琛础那边可不是好惹的,晏守远这回讨不了好。” “活该!”晏守诚咬牙切齿,“这狗东西早该遭报应!” 烛光映照下,冷欣然的神色晦暗不明:“这事对你影响最大,即便澄清了,还是会有人背地里议论......” “无所谓。”晏守诚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咱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况且,名声太好也是祸事,有点瑕疵反倒安全。” 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生活要想过得去,头上得带点绿。” 冷欣然哭笑不得:“你倒想得开。” “得了吧,要是真绿了,我可受不了。”晏守诚嘀咕着,忽然正色道,“欣然,我相信你。” 冷欣然靠在他肩头:“钱琛础找你了?” “嗯,他写了急报来,一个劲儿解释,说他跟你清白得很。”晏守诚笑道,“也太小心了,我还能不信你么?” 夜深了,晏守诚不得不告辞。冷欣然独自坐在窗边,她本想把事情闹大,但现在看来还不是时候。她还护不住所有人,贸然出手,后果难料。思及此,她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几日后,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查到了钱琛础的一个小妾梅絮参与其中。 “梅姨娘说是她一时嘴快,跟丫鬟议论才传出去的。”玉山跪在地上汇报。 “钱氏人信了?”冷欣然冷笑。 “七少自然不信,但梅姨娘愿意担责,也只能如此了。” “她现在在哪?” “关在柴房,没让大夫看......” 冷欣然轻轻摆手:“你快回去看看吧,或许人已经没了。” “啊?”玉山一愣。 她让人去查晏守远的底细,很快就有消息传回。这些年来,晏守远在外作恶多端,欠下赌债无数。有人说他常在赌坊出没,还有人说见过他深夜鬼鬼祟祟地进出某些见不得人的地方。 “少夫人,要不要......”萧英俊欲言又止。 冷欣然摇头:“不急,让他再蹦跶几天。” 她转身走进屋内,在案前坐下。桌上摆着一封信,是钱琛础派人送来的。她缓缓展开信纸,上面写着晏守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就有人来报:晏守远被人发现倒在城外的小路上,浑身是伤,已经断气了。 “查到是谁做的吗?”冷欣然问。 “说是赌坊的人,晏守远欠了他们不少钱。” 冷欣然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龙门城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如此热闹了。 初夏的阳光透过茶楼的雕花木窗,在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茶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切地讨论着最近沸沸扬扬的大案。 “听说了吗?镇南伯府和长安伯府的人联手污蔑冷家小姐,现在可热闹了!” “可不是嘛,这两家也太不讲理了,冷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 “嘘,小声点,这两家都不是好惹的。” 自南方战事爆发以来,朝廷频频征调粮草兵马,加之物价飞涨,又连连败北,人心惶惶。就连最热闹的茶楼酒肆,也变得冷清了许多。但这桩案子却让龙门城重现了往日的喧嚣。 第255章 第255章 作为掌管都郊一带的府尹,邵刚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案卷堆积如山,每一份都与这起震惊龙门城的案件有关。 “宋师爷,你说这案子该如何处理?”邵刚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老臣。 宋师爷捋了捋胡须,目光中闪过一丝思索:“大人,从证据上看,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镇南伯府和长安伯府的人确实做得不妥当。” 邵刚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踱步到窗前。院中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可他此刻无心欣赏。 “若是寻常案件,本官自然知道该如何判决。可这次......”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镇南伯府背后是三皇子,长安伯府更有虑宁县主撑腰。更要命的是,我那女婿的亲姐嫁给了陈长策。这关系网,当真是让人头疼。” 宋师爷沉吟片刻:“大人可是担心得罪了这两家?” “不仅如此,”邵刚转身,面露愁容,“若判得太轻,鲁郎宁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说冷家和鲁家,也不是好相与的。这案子,当真是让本官左右为难。” 书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大人,”宋师爷缓缓开口,“老朽跟随您多年,深知您为人。若实在难以取舍,不如依律秉公处理。” “本官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邵刚苦笑,“可若得罪了那两家......” “大人,”宋师爷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就算要报复,首先针对的也是冷家和鲁家。您若秉公办案,他们也无从说起。况且,这次案情已是众所周知,百姓们都在关注。若是大人能明断,反倒会赢得民心。” 府衙外,百姓们已经等候多时。来往的小贩看准机会,叫卖着瓜果点心。三五成群的百姓挤在一起,议论纷纷。 “快看,那不是冷家的轿辇吗?” 随着一声惊呼,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缓缓驶来的华贵轿辇上。 车帘轻挑,露出冷欣然清丽的容颜。她神色平静,仿佛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但只有贴身丫鬟知道,小姐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堂上,邵刚正襟危坐。两侧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庄严肃穆。 “带犯人!” 随着一声令下,鲁总管和杜婆子被带上堂来。两人跪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当初嚣张的气焰。 “你等可知罪?”邵刚声音洪亮。 鲁总管额头抵地:“小的知罪。” “既然知罪,那就说说,为何要造谣污蔑冷家小姐?” 鲁总管和杜婆子对视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鲁郎宁冷笑一声:“大人,他们早已招认。是奉了主子的命令,故意散播谣言,说冷小姐与人有染,意图败坏冷家声誉。” “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鲁郎宁挥手示意,立刻有衙役呈上一摞供词,“这些都是目击证人的口供,还有他们收受银两的证据。” 邵刚仔细翻看,眉头渐渐舒展。 就在此时,冷欣然忽然开口:“大人,民妇有个疑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位美貌的少妇。她缓缓起身,明亮的眸子直视着鲁总管和杜婆子。 “我与这两位素不相识,他们为何要如此污蔑于我?总该有个缘由吧?” 鲁总管面色一变,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杜婆子更是直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直指事情的核心。若是无冤无仇,谁会平白无故地害人?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邵刚也没想到冷欣然会突然发问。他看着堂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暗叹一声。这案子,怕是没那么容易结束了。 堂外的百姓听到这个问题,也都屏住了呼吸。谣言四起时,他们或多或少都传播过那些不实之言。现在真相即将大白,每个人都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然而鲁总管和杜婆子就是不肯开口,任凭如何审问,都只说是一时糊涂,想讨好主子才这么做的。 花厅里静悄悄的,檀香缭绕,只有冷欣然和鲁霖两个人相对而坐。院子里的丁香开得正盛,阵阵幽香随着微风飘入。 鲁霖坐在花梨木圈椅上,身子挺得笔直,眼神不停地往门外瞟。虽说门敞开着,几个丫鬟就在外头候着,可他还是坐立难安,双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恨不得这杯茶快些见底,好找个由头离开。 冷欣然注意到他的不自在,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自从钱氏的事情之后,府里但凡是个男人,见了她都像躲瘟神似的,生怕沾上半点关系。就连平日说话都要隔着老远,仿佛她会吃人似的。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冷欣然在心里叹息。转念一想,这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分寸。 “你说得对,”鲁霖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才开口,“把他们往勾结倭寇那边引,这罪名可就大了。朝廷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冷欣然轻轻点头。 “镇南伯府和长安伯府就算有靠山,也不敢担这个风险。”鲁霖眉头紧锁,“他们多半会推出几个庶子顶罪,说是因为私仇才造谣生事。这样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摆脱嫌疑。”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冷欣然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带着几分苦涩。 她其实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若真要置他们于死地,当初在公堂之上就该咬死不放,闹得天翻地覆。可那样的代价太大,她还不想把事情做绝。 鲁霖看着她这般明事理,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记得当初钱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时,他还以为这位表妹会寻死觅活,没想到她不仅挺了过来,还变得更加理智冷静。 “我会让人继续盯着那两府,”他正色道,“这次非得给他们点教训不可,免得他们以为咱们好欺负。” “多谢表兄。”冷欣然微微颔首,“不过也要小心行事,别让人抓住把柄。” “这个自然。”鲁霖应道,随即起身告辞。 目送鲁霖离开后,冷欣然回到寝室,借着休息的由头进了房车。让她意外的是,晏守诚居然在厨房里忙活,油烟味和香气混杂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她好奇地问,“不是说要巡边吗?” 晏守诚正在炸鸡块,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路上碰上大雨,队伍暂时停下了。我就趁机溜过来看看你。” “那你是怎么避开人的?”冷欣然有些担心,“要是被人发现......” “在破庙里支了帐篷,说是补觉。”晏守诚笑着把最后一批鸡块捞出来,“昨晚值夜,没人会怀疑。再说了,谁会想到我在这里?” 冷欣然这才稍稍放心,帮着他把鸡块装盘,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聊天。 “案子审得怎么样?”晏守诚问道,“那个邵刚没给你使绊子吧?” 第256章 第256章 “他倒是想和稀泥,”冷欣然冷笑一声,“被我用军心大计逼得不得不表态。这种墙头草,不给他点压力,他就装糊涂。” “邵刚那种人,向来是看风使舵。”晏守诚嗤之以鼻,“玄德皇也真是瞎了眼,用这种人当长安衙尹。” 冷欣然玩味地看着他:“就怕老天子这时候犯糊涂,给他们开脱。” “不会的,”晏守诚胸有成竹地说,“南边倭寇未退,北边又有蛮族虎视眈眈,他哪敢节外生枝。再说了,这事关系到军心士气,他不会不明白轻重。”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冷欣然赶紧出去应付。好在只是丫鬟送茶点,并未起疑。 与此同时,镇南伯府内,气氛却凝重得令人窒息。 书房里,茶盏碎了一地,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镇南伯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当初造谣时的胆子呢?”镇南伯突然停下脚步,怒不可遏地喝道,“现在怎么成了这幅怂样?” 跪着的几个庶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心里清楚,这次是真的玩大了。 最后还是镇南伯疲惫地挥挥手:“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们,认命吧。” 几个庶子这才哭喊求饶起来,有人甚至抱住镇南伯的腿,却被他一脚踢开。 “外头那些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镇南伯冷冷地说,“能留着性命就不错了,别指望其他的。” 有人试图辩解是听了世子的话才这么做的,立刻被镇南伯厉声喝止:“住口!谁让你们多嘴的?” 这些庶子,从一开始就注定要成为弃子。他们的命运早已被注定,只为保全这个家族的根基。 镇南伯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老梅,神色复杂。他知道,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冷欣然那边显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而朝廷那边的态度也很明显。 想到这里,他不禁头疼起来。这些年来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可不能毁在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手里。正想着,管家匆匆进来禀报:“老爷,长安伯府来人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镇南伯眉头一皱:“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见我?”他沉吟片刻,“让他们去偏厅等着。” 陈长策立在书房中央,眼神阴鸷,面目狰狞。他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带着几分挑衅,几分戏谑。窗外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书房内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不安分的影子。 昔日那个虽然纨绔但尚知分寸的二公子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中透着戾气的陌生人。自从那场意外后,他的心境便一点一点地扭曲,像是一株被风雨摧残的树木,渐渐长歪了。 “父亲这是要软禁我?”陈长策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檀木桌面,“还是打算把我交出去,向皇上表忠心?” 檀木桌面传来规律的叩击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在陈伯爷的心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死死盯着这个逐渐陌生的儿子,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个家丁正在外头候着。陈伯爷特意挑选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就怕二公子闹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陈世子皱眉,迈步上前想要安抚弟弟,“父亲不过是担心你...” “担心?”陈长策讥讽地打断兄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啊,担心我给陈家招祸吧?那不如直接把我交出去,让我给陈家当替罪羊!” 烛火突然剧烈晃动,仿佛被他的怒意所惊。 “放肆!”陈伯爷猛地拍案而起,书桌上的茶盏被震得跳动,发出清脆的响声。茶水溅出,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你以为父亲是在乎什么家族声誉吗?”陈伯爷脸色铁青,胡须微微颤抖,“是在乎你的性命!” 陈长策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几分疯狂:“性命?我的性命在您眼里值几个钱?您不过是怕我连累了陈家,连累了您的官位罢了!” 他的笑声回荡在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烛光下,他的面容扭曲,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来人!”陈伯爷厉声喝道。 两个家丁立刻闯进书房,警惕地看向陈长策。他们手中攥着麻绳,显然早有准备。 “把二爷绑起来。”陈伯爷闭上眼,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他不忍看到接下来的场面。 “你敢!”陈长策暴怒,一把推开靠近的家丁,“你们谁敢动我?” 家丁们犹豫着上前,眼神不住地瞟向陈伯爷,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还不动手?”陈伯爷沉声道,“再耽搁,你们全家都别想在龙门城混下去!” 这句话似乎给了家丁们勇气,他们一拥而上。陈长策虽然挣扎,但终究敌不过四个壮汉。 在家丁们举着麻绳靠近时,陈长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父亲,您真的以为,把我关起来就能太平了?” 这笑容让陈伯爷心头一颤,连忙喝道:“堵住他的嘴!” 家丁手忙脚乱地塞了块布进陈长策嘴里,将他牢牢绑住。过程中,陈长策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父亲,那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作刀剑。 陈世子站在一旁,看着挣扎的弟弟,他想起小时候,弟弟还会跟在他身后,叫他“大哥”。可如今,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带下去。”陈伯爷挥了挥手,声音嘶哑。 等陈长策被带走后,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案上的烛火还在跳动,将父子俩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萧瑟。 “吱呀”一声,门被风吹开了。夜风灌进来,烛火剧烈摇晃,几乎要熄灭。 陈世子轻声道:“父亲,这样做...” “没有别的办法了。”陈伯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苍老的面容上布满疲惫,“你现在就去鲁家赔礼,让你夫人去冷家道歉。记住,不要心疼银钱。” “父亲要进宫?” “是,我得在事态恶化前,先去请罪。”陈伯爷站起身,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阴沉的夜空,“这次的事情,绝不能让皇上知道。” 陈世子默默点头,。 “还有...”陈伯爷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措辞,“若是玉儿要见你二弟,让她见,但不能放人。” 提到陈玉,陈世子神色微变:“父亲,玉儿她...” “不必说了。”陈伯爷打断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是我陈家的福星。无论她是什么,我们都得护着。” 陈世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想起那个六岁女童幽深的眼神,总觉得背后发凉。每次与那孩子对视,他都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但正如父亲所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别无选择。 深夜,陈府后院。 被绑着的陈长策被关在一间偏僻的厢房里。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靠在墙角,嘴里的布条已经被取下。刚才的疯狂仿佛潮水退去,此刻的他显得异常平静。 门外,两个家丁正在低声议论。 “二爷这是怎么了?”年轻些的家丁问道,“以前虽然纨绔,但从没见他这样过。” “嘘,小声点。”年长的家丁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事儿可不能乱说。听说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第257章 第257章 玄德皇的反应果然在冷欣然的预料之中。 一位是三皇子的岳父,一位勉强算是大皇子的半个岳父,这两位在朝中身居要职的贵人,此时正跪在宫殿外的冰冷石板上。寒风呼啸,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无情地抽打在他们的脸上。 两人的官服早已被风雪浸透,膝下的石板冰凉刺骨。镇南伯偶尔会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一眼殿门的方向,而长安伯则始终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陛下真要让他们跪到什么时候?”一个小太监低声问道。 “嘘,”年长些的太监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种话也是你能问的?当心掉了脑袋。” 玄德皇让他们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夕阳西斜,宫墙的影子拉得老长,才有太监出来传唤。 两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双腿已经冻得失去知觉。镇南伯勉强维持着体面,可长安伯却几乎站不稳,不得不扶着墙壁才能前行。 殿内,玄德皇端坐在龙椅上,目光阴沉地注视着面前的二人。 “朕听说,你们府上最近出了些事?”玄德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陛下明鉴!”镇南伯连忙叩首,“犬子不肖,已经关起来严加管教...” “严加管教?”玄德皇冷笑一声,“你们府上的那些把戏,朕能不知道?” 长安伯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老臣知错,求陛下开恩...” 玄德皇没有理会他们的求饶,只是挥了挥手:“拖出去打!” 很快,令人胆寒的消息就传遍了龙门城。两位高门贵族因教子无方,被陛下重重地责罚。虽说行刑时收了银子放了水,但出宫时仍是血迹斑斑,需人搀扶着才能上得了轿辇。 冷欣然听闻此事时,正坐在自己的小筑里。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在寒风中傲然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来人说,镇南伯被打得那叫一个惨。”丫鬟小声嘀咕道,“听说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冷欣然轻轻摇了摇头,手中的瓷杯冒着热气:“镇南伯向来把庶子当棋子用,他们成什么样子,他根本不在乎。挨这顿打,不过是为了向陛下表忠心罢了。” 鲁霖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你是没看见镇南伯府的那位,被衙役带走时,腿都软了,跟个软脚虾似的。长安伯家的更不像话,嚎啕大哭,活像个娘们儿。” “长安伯府的陈长策,他没有反抗吗?”冷欣然突然问道。据她所知,那位可不是个会轻易认命的主。 鲁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们给他下了迷药,还用麻绳捆着。听说他挣扎得厉害,手腕都磨出血了。” “他总会清醒的...”冷欣然皱眉。 “长安伯府已经放出话,说陈长策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鲁霖冷笑道,“这招比镇南伯府的高明多了。以后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用''疯了''来搪塞。” 窗外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冷欣然看着飘落的雪花,她想起上一世见过的陈长策,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哪像现在这般凄惨。 “你说,陈长策是真的疯了吗?”她轻声问道。 鲁霖沉思片刻:“现在怕是真疯了。被下了那么重的药,又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换谁都扛不住。至于以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欣然一眼,“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什么意思?” “装疯卖傻,或许是他唯一的生路。”鲁霖压低了声音,“你想想,若他清醒过来,长安伯府会让他活着吗?” 冷欣然心中一凛。是啊,若陈长策恢复神智,必定会追究此事。到时候,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夜深人静时,晏守诚回来了。他身上带着寒气,脸色有些疲惫。 “听说今日的事了?”冷欣然给他倒了杯热茶。 晏守诚接过茶杯,眉头紧锁:“陈玉这步棋走得够狠。” “你也觉得是她在背后操纵?” “不然呢?”晏守诚冷笑,“她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连亲姑姑都可以送进宫里当妾,害自己的亲爹又有什么奇怪的?” 冷欣然沉默了。 “或许...”她犹豫着开口,“长安伯也是被逼无奈?若陈长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整个长安伯府都会遭殃。” “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晏守诚冷哼一声,“尤其是陈玉,明明与我们素不相识,却撺掇长安伯来对付我。这样的人重生,真是老天爷的差错。” 冷欣然走到窗前,看着月光下的雪景。院子里的腊梅在风中摇曳,花瓣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 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本话本,里面写道:世间最难的,不是承受苦难,而是在苦难中保持清醒。不知此刻的陈长策,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 若是装疯,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整日装疯卖傻,忍受他人的白眼和嘲笑,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 而若是真的疯了,那又是何等的凄凉?堂堂七尺男儿,就此沦为他人口中的笑柄,成了父亲手中的一颗弃子。 “在想什么?”晏守诚走到她身边。 “没什么。”冷欣然收回思绪,“只是觉得,这世间的事,往往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晏守诚搂住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我们只要顾好自己就行。” 陈长策的疯癫,确实是陈玉一手造成。 然而京中却无人将这等恶毒之事往一个六岁稚童身上联想。所有的质疑和怀疑,都落在了长安伯的头上。阳光透过茶楼的雕花窗棂洒在地上,茶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议论着这件轰动龙门城的丑事。 “连亲生儿子都下得了手,这长安伯当真狠辣。”一名身着绸缎的商人端着茶盏,眉头紧锁。 “不过是坐几年牢的事,何至于此?”旁边的食客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点心,“这做父亲的,怎能如此狠心?” “嘘——”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没那么简单。我听说啊,长安伯府上近来走动的官员特别多,怕不是......”说话人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 坐在角落里的一位老者放下茶盏,慢悠悠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依老夫看,怕是长安伯为了保全府中更大的秘密,不得不如此。” 茶楼二楼雅间内,冷欣然听着下面传来的议论声,她面前的茶早已凉透,却始终未动一口。窗外飘来阵阵花香,让人心神恍惚。 “夫人......”丫鬟小声提醒。 冷欣然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她知道这背后的真相,却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回想起几日前的情形,她仍觉得难以置信。 那日长安伯从孙女处离开时,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拄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祖父莫要自责。”陈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脆中带着几分冷意,“与其让父亲在牢中生不如死,倒不如让他浑浑噩噩过完余生。” 长安伯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玉儿......”他的声音沙哑,“你才六岁啊......” 陈玉站在廊下,青灰色的裙摆在风中轻轻摆动。她面无表情地望着祖父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冷静。 第258章 第258章 镇南伯府和长安伯府的处置结果很快传遍龙门城。两位当家人各挨了二十大板,被勒令在家思过,更是损失了半数家产。这个处罚之重,让龙门城各家都噤若寒蝉。 钱氏的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一众族中长辈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檀木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却无人在意。 “要不让七少爷出面?”一位中年男子提议道,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与晏守诚关系匪浅,或许能说上话。” “糊涂!”钱玄猛地拍了下桌子,茶盏震得叮当作响,“这种时候,越是靠近晏家越危险。” “可是......” “莫要再提此事。”钱琛础说道,“我可不想再惹来是非。现在最要紧的是安抚各家客商,稳住局面。” 冷欣然对钱氏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坐在庭院里,看着池中锦鲤游动,手中把玩着一串檀木佛珠。 果然,没过两日,钱琛础便登门道歉。他特地请来与两家都有交情的方三爷做中人,带着妻子上门,态度诚恳得体。 “夫人,是我管教不严,让下人胡言乱语,惹得夫人不快。”钱夫人低垂着头,声音略带哽咽。 冷欣然看着眼前这对夫妻,嘴角微微上扬。这钱琛础果然精明,知道该如何平息这场风波。既不过分示弱,又给足了台阶。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迁怒无辜之人。”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琛础闻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简单寒暄几句后,识相地告辞离去。 “弟妹,这事就这么完了?”钱琛础,小心翼翼地问。 冷欣然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神微冷:“嗯,该罚的罚了,该了的也了了。除非他们还嫌教训不够。” 夜里,晏守诚回来,晏守诚从浴室出来时,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浑身清爽,只是头皮阵阵瘙痒,让他忍不住用手指用力抓挠。 “别抓了。”冷欣然递来一条毛巾,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越抓越痒。” 晏守诚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烦躁地叹了口气:“这样下去非得把我逼疯不可。” 冷欣然理解他的心情。行军半月有余,风尘仆仆本就不好受,现在连头都不能痛快地洗,对爱干净的晏守诚来说简直是种折磨。但她还是柔声劝道:“再忍忍,等到了地方就能好好收拾了。” “还得七八天。”晏守诚从桌上拿起一瓶饮料仰头灌了一口,“这一路上雨水连绵,山路时常崩塌,士兵们都在背地里嘀咕,说是没选好日子出征。” 这话一出,冷欣然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坐直了身子:“军心不稳可是大忌。” “正是。”晏守诚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才是真正的扰乱军心。” “你是说...”冷欣然心头一紧,“有人在背后操纵?” 晏守诚放下饮料瓶,压低了声音:“起初我只当是普通牢骚。但那场大雨过后,不少士兵染病。太医说是寒邪入体,开了药方。可行军在即,根本没时间让他们好好休养,结果死了个叫陈旺的。”“病死的?”冷欣然微微蹙眉。 晏守诚摇头:“师傅和影卫都查过了,确实是病逝,没有他杀迹象。” “太医那边呢?”冷欣然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会不会有人故意延误病情?” “审过了,也查不出问题。”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冷欣然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就这么巧合?” 晏守诚靠在椅背上,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这是古代,一场风寒就能要命。但我还是暗中查了查......”他停顿片刻,“你猜我查到什么?” 冷欣然停下脚步:“说来听听。” “那个叫陈旺的,生病后一直不肯吃药。”晏守诚直起身子,“即便发高烧也硬撑着。同住的人都以为他要强,可现成的药都不吃,怎么想都蹊跷。” “故意的?”冷欣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是为了什么?” “人已经死了,问不出什么。”晏守诚叹了口气,“我也只是怀疑。” 冷欣然在他对面坐下:“燕王世子和张云辉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查过了,陈旺和他们都没什么往来。” “那后来呢?”晏守诚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连绵的雨幕:“死一个人倒也罢了,可后来又遇上山石倒塌。耽误行程不说,清理路障时还有人受伤。士气低落,谣言四起,说什么不吉利的都有......” “这一定是人为。”冷欣然说。晏守诚转过身来:“证据难寻啊。抓了几个传谣的审问,也查不出什么。” “影卫那边呢?” “还在暗中调查。”晏守诚揉了揉眉心,“只是不敢大动干戈,怕打草惊蛇,再生事端。” 冷欣然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会不会和异性王爷有关?” 晏守诚眼前一亮:“对啊!他盘踞沿海多年,跟倭寇说不定有什么勾结。拦着我们去,该不会是要销毁证据?” 想到这种可能,他坐不住了,匆匆喝完最后一口饮料,抓起桌上的肉干就要往外走。 “等等。”冷欣然叫住他,“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去找师傅商量。”晏守诚已经拉开了门。 “现在?”冷欣然看了眼窗外渐沉的夜色,“雨这么大。” 晏守诚却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冷欣然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关上了门。 窗外雨声淅沥,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晏守诚举着伞快步穿过营地,泥泞的地面让他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滑倒,他扶住旁边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晏守诚警觉地抬头,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前方帐篷后闪过一个人影。 他放轻脚步跟了上去。那人似乎也发现了身后的动静,脚步越来越快。两人你追我赶,在雨中穿行。忽然,前面的人影一个转弯,钻进了一片竹林。 晏守诚紧随其后,但等他进入竹林时,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他站在原地喘息,雨水顺着竹叶滴落在他的脸上。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雨打竹叶的声响。 这一幕让他更加确信,营地里确实潜伏着什么人。想到这里,他转身往回走,准备去找师傅详谈。却不想一阵风吹来,吹灭了远处的灯笼,整个营地顿时笼罩在漆黑之中。 晏守诚心头一紧,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折断的声音。他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深夜。冷欣然还没睡,见他浑身湿透,连忙取来干净衣物:“怎么这么狼狈?” 晏守诚换下湿衣服,将方才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冷欣然听完后面色凝重:“看来真的有人在暗中搞鬼。” “明日我会让影卫加强戒备。”晏守诚道,“不过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还是要小心行事。” 冷欣然点点头:“要不要查查陈旺的背景?” “已经在查了。”晏守诚揉了揉太阳穴,“不过这人来历很普通,是从军前在农村务农,家里还有老母亲。” “普通得有点过分了。”冷欣然轻声道。晏守诚赞同地点头:“所以我让人去他家乡实地调查。” “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快了。”晏守诚打了个哈欠,“天亮前应该就能收到消息。”冷欣然看他疲惫的样子:“先休息吧,这些事明天再说。” 第259章 第259章 天亮以后,冷欣然站在窗前,目光若有所思地追随着那些打着旋儿飘落的树叶。房间里烧着地龙,暖意融融,却驱散不了她心头萦绕的那一丝忧虑。 “你近来可曾见过钱琛础郎?觉得他现在怎么样?”她忽然开口,语气看似随意,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 萧英俊正在整理账册,闻言抬起头来,思索片刻才道:“比起从前,倒是沉稳了不少。以往那股子浮躁劲儿见不着了。” “生意上可有什么变化?”冷欣然转过身,在桌边坐下。烛光在她清秀的面容上跳动,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萧英俊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切都还算正常。虽说战事频繁,但并未影响太多。”说着,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自豪,“按照您的吩咐,庄子上今年新招了不少人手,那些羽绒坎肩、护膝护腕等物都在加紧赶制。存货已经堆了好几间库房了。” 冷欣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速度要快,但质量万万马虎不得。这些东西关系到将士们的性命。” “这是自然。”萧英俊郑重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问道:“这批货物,是要送去晏三哥那边吧?” 冷欣然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轻声道:“南边虽说入冬不似咱们这般寒冷,但那湿气重,若不做好准备,容易生病。”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听得见窗外呼啸的风声。萧英俊的面色逐渐凝重,“您觉得这仗还要打多久?” “这谁能说得准?”冷欣然摇摇头,手指下意识地揉搓着衣角,“只盼着年前能有个结果。” 看着萧英俊紧锁的眉头,冷欣然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萧英俊的目光低垂,手中的账册被他捏出了褶皱,“朝廷若是再征兵......”他的声音有些发涩,“前些日子光是缴粮就让百姓吃不消,若再征兵,许多家庭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冷欣然的心猛地一沉,茶盏中的水面微微荡漾,“战时征兵,都是强制性的吧?” “是啊,”萧英俊苦笑着点头,“每户一个壮丁,若无适龄男子,便得拿银子抵。十两银子起步,若兵源不足,连银子也未必管用。” 夜色渐深,屋内的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冷欣然若有所思地问:“你这一辈上,就你一个适龄的?” 萧英俊点点头,神色黯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没有别的办法?”冷欣然追问道,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 “倒是有个法子。”萧英俊抬起头,“买个人顶替。不过这时候,一个壮年男子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 屋外的风声陡然变大,吹得窗棂咯吱作响。冷欣然的心揪了起来,“这可不是小数目,寻常百姓哪里拿得出来?” “正是如此。”萧英俊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我跟您说这些,是想提醒您早做准备。若青松村被征兵,林欣悦家的纺织坊和庄子的人手恐怕要不够用了。” 冷欣然沉默半晌,起身唤来了冷壹商议此事。让她意外的是,那些护院对从军建功毫无兴趣,只愿安安稳稳做个护院。几个平日里看起来胆大妄为的,此刻也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冷欣然将此事告诉晏守诚,语气中带着不解:“这些护院的武艺不差,若去从军,未必就是炮灰,怎么都不动心?” 晏守诚放下筷子,目光沉沉,仿佛陷入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你没当过兵,不知道其中的苦处。”他的声音低沉,“别看每月有军饷,可底层士兵常常拿不到全额。一日两餐,上午两个窝窝头配点稀汤,下午一碗稀粥就打发了。” 烛光映照着晏守诚日渐沧桑的面容,冷欣然心疼地看着他,“你倒是体会深刻。” “可不是。”晏守诚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咬了口西红柿,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说起来,我倒是想念你做的香辣火锅了。” “是啊,”冷欣然笑道,“不止你想念,我让小江送了些西红柿和辣椒去各家,谁知都喜欢得紧,还派人来问什么时候能再有呢。”她站起身,给晏守诚添了碗汤,“这些日子,你也累了。” 晏守诚握住她的手,却忽然醋意横生,“说起来,钱琛础郎最近总往咱家送东西,就不怕惹人闲话?” “他现在连上门都不敢了,哪还有什么闲话可传?”冷欣然白了他一眼,却在心底暗暗叹气。钱琛础确实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恣意妄为的纨绔公子了。 第二天早上,初雪落下的清晨,冷欣然转身看向正在整理书包的女儿,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阿莲,把那件厚实的斗篷穿上。” 阿莲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娘亲,我已经穿得很暖和了。”她转了个圈,展示自己层层叠叠的衣裳。 “再添一件也无妨。”冷欣然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斗篷,细心地为女儿系上。深蓝色的布料衬得阿莲越发娇小玲珑。 母女俩走出房门,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冷欣然赶忙把兜帽拉上,又确认了一下阿莲的帽子是否戴稳。 “小心些,地上湿滑。”她牵着女儿的手,缓步向运动场走去。 雪后的地面泛着微光,虽经仆人清扫,却仍有些许湿滑。阿莲迈着小步子,红色帽子上的毛球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只欢快的小兔子。 “娘亲,你看那边!”阿莲突然指着远处,兴奋地喊道。 运动场上,冷江等人已经开始了日常的晨练。他们穿着便于活动的衣服,在跑道上你追我赶,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形成一片朦胧。 阿莲迫不及待地挣脱母亲的手,朝着那群少年跑去。冷欣然望着女儿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确认有人照看后,她转身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已经热火朝天。灶台上的蒸笼腾着白气,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虽说府中男人都不在,但冷欣然从不马虎对待每一顿饭食。 “夫人,肉皮冻已经准备好了。”厨娘恭敬地递上一碗晶莹剔透的冻子。 “很好。”冷欣然点头,熟练地揉搓着面团。今天她要做的是灌汤包,这可是孩子们的最爱。 昨晚特意熬制的肉皮冻是关键,裹进薄如蝉翼的面皮里,上笼一蒸,鲜美的汤汁便在其中酝酿。她还准备了拿手的三鲜馅,海米的咸香,木耳的清脆,韭菜的鲜嫩,调配得恰到好处。 “这韭菜是暖房里的,用了闺女特制的肥料。”冷欣然一边包着包子,一边向厨娘解释,“长势特别好。” 另一边,她让人将采摘好的新鲜蔬菜分装,准备送去方家和鲁家。这是她一贯的习惯,好东西要与亲朋分享。 待到孩子们锻炼回来,早点已在花房摆好。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温暖明媚。 “小心烫。”看着孩子们迫不及待地拿起包子,冷欣然连忙提醒,“先吹一吹。” 阿莲咬了一口包子,眼睛眯成月牙:“娘亲做的包子最香了!” “确实,婶婶的手艺,连御厨都比不上。”范长康一边吃一边称赞。 方永康也附和道:“我娘说您蕙质兰心,这手艺更是一绝。” 看着孩子们吃得开心,冷欣然心里暖洋洋的。她开始帮他们整理衣物,准备送他们上学。 “天冷了,要多加件衣裳。”她仔细检查着每个孩子的装备,披风要厚实,手套要保暖,还特意准备了暖手的汤婆子。 “今晚给你们煮火锅,记得早点回来。”她站在门口,朝着远去的轿辇挥手。 第260章 第260章 目送孩子们离开,冷欣然牵着阿莲回府。闺女现在不再吵着要去上学了,在家里照料花草、研究草药手札才是她的最爱。 “娘亲,我们去看看温室里的花吧。”阿莲仰着小脸提议。 冷欣然摸了摸女儿的头:“好,不过要先把功课完成。” 就在母女俩其乐融融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晏守诚正经历着血与火的考验。 二十天的长途跋涉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倭寇最猖獗的泰州。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热情的接待,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凌晨时分,斥候带来消息,倭寇在城外五里处出现。晏守诚立即召集将领商议对策。 “这是试探性的进攻。”张雨轩指着地图分析,“他们想摸清我们的虚实。” 晏守诚眉头紧锁:“不能坐以待毙,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虽然取得胜利,但代价不小。三成的伤亡率,让晏守诚心情沉重。 医帐里躺满了伤兵,此起彼伏的呻吟声让人揪心。晏守诚一一巡视过去,每看到一张痛苦的面孔,心就沉重一分。 回到营帐后,他终于卸下了在外的坚强面具。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压抑已久的怒火爆发。 “这些人,把士兵的性命当儿戏!”他咬牙切齿地说。 张雨轩适时递上一杯茶水:“大人息怒,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把士兵当人看。” 晏守诚深吸一口气,茶水的热气在面前袅袅升起:“我都明白,可这口气实在难咽。” “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张雨轩压低声音说,“我们初来乍到,还需要时间了解这里的局势。” 晏守诚点点头,开始认真分析这场战役。 这时,亲兵匆匆进来:“大人,探子带回重要情报。” 晏守诚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说。” “倭寇在南部集结,数量不少。”亲兵递上一封密信。 晏守诚展开信件,仔细阅读。片刻后,他眉头舒展:“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明日我要亲自去南部探查。” 张雨轩欲言又止:“守诚,是否太过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晏守诚露出一丝苦笑,“况且,总要给那些人一个交代。” 房车中,冷欣然正翻阅手中的书卷,忽听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微微抬眸,书页轻轻合上。晏守诚推门而入,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眼底透着疲惫。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怎么这般狼狈?”冷欣然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敏锐地捕捉到他衣袖上若隐若现的暗色痕迹。 晏守诚避开她的视线,随意摆摆手:“没事,路上颠簸得厉害,歇一会就好。”说着,他不自觉地扯了扯衣襟,这身衣裳是刚换的,连着冲了几遍才敢穿在身上。 冷欣然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一紧。十几年的夫妻,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此刻他虽强撑着笑脸,眼神却飘忽不定,分明有事瞒着她。 “上战场了?”她直接开口,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晏守诚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冷欣然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就要解他的衣服。晏守诚下意识后退半步:“媳妇,这大白天的......” “闭嘴!”冷欣然狠狠瞪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 上衣脱下,结实的胸膛上几处青紫的淤痕触目惊心。冷欣然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些伤处:“疼不疼?” “不碍事,都是些皮外伤。”晏守诚忙道,“我穿着铠甲,刀剑伤不到要害。” “杀人了?”冷欣然蹙眉追问。 晏守诚的表情僵了僵,沉默片刻才点头:“嗯,十二个倭寇。” “杀得好!”冷欣然毫不犹豫地道。 晏守诚诧异地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冷欣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本就是你的职责。那些倭寇烧杀抢掠,死有余辜!” “可是......”晏守诚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冷欣然看着他的样子,语气不由柔和下来:“第一次杀人,心里不好受?” 晏守诚沉默良久,才低声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胸口闷得慌。那些人倒下的时候,眼睛还睁着......” “正常。”冷欣然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微微颤抖,“你不是嗜杀之人,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晏守诚苦笑:“我怕你觉得我......” “傻瓜。”冷欣然打断他,轻轻抱住这个高大的男人,“正因为你有这种感觉,我才更放心。要是你对杀人无动于衷,那才叫可怕。” 晏守诚紧紧回抱住她,仿佛要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今日一早,就接到紧急军令。说边境有倭寇出没,让我立即带兵前往剿杀。” 冷欣然的身子微微一僵:“这么快就上战场,是不是有人使绊子?” 晏守诚叹了口气:“大概是想给我个下马威。那些倭寇确实存在,但数量并不多,完全可以从容应对。偏偏非要我这个新兵立刻上阵。” “好个下马威!”冷欣然冷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别生气。”晏守诚安抚道,“我已经让师傅和影卫那边盯着了。” “你有主意就好。”冷欣然点点头,却仍是忧心忡忡,“以后要多加小心。战场上没有对错,只有生死。”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连忙闭嘴,晏守诚往内间闪了闪。丫鬟小跑进来:“夫人,外面来了好些官兵,说是要送赏赐!” 冷欣然愣住了:“这么快?” 对丫鬟说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庭院外,一队仪仗整齐列队。为首的官员手持圣旨,笑容满面:“晏将军剿杀倭寇有功,皇上龙颜大悦,特赐黄金百两,绢帛百匹......” 宣旨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内回荡,圣旨念罢,恭贺声此起彼伏。 冷欣然呆立原地,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二百两银子,五百亩良田,一堆琳琅满目的御赐之物,还有那份六品校尉的任命——晏守诚,从此成了校尉。 她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从前那个五品宜人的虚衔,与如今的校尉夫人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校尉能统领二百人马,若是精锐之师,在战场上便有了翻云覆雨的本钱。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管事婆子笑得合不拢嘴,“老爷这是平步青云了!” 冷欣然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武将晋升太快,容易引来他人嫉妒。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待客人散尽,府中上下仍沉浸在喜悦中。丫鬟们走路都带着风,下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从此以后,冷家就是正经的官宦之家了。 “夫人,要不要操办一场?”管事婆子凑上前问。 冷欣然摇头:“只给府里下人发双倍月银便是。眼下战事吃紧,又没有男主人在家,不宜声张。” 她吩咐人给青松村报了喜讯。族长叔听闻此事,激动得手舞足蹈,立刻买了几挂爆竹放了起来。村里人纷纷来贺,热闹了整整一天。 第261章 第261章 又是夜深人静,冷欣然独自坐在房中,突然,一阵风掠过,晏守诚的身影出现在窗边。 “想什么呢?”晏守诚轻声问道。 冷欣然吓了一跳,手中的茶盏差点掉落:“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晏守诚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听说你在担心我升得太快?” 冷欣然抿了抿唇:“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场仗就升到校尉。”她停顿片刻,“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这里面有说法。”晏守诚收起玩笑的神情,“朝廷要树立典型,激励将士;我又是玄文武学堂出身,本就该比普通士兵待遇好些;再说,咱们家捐的那些物资,也立了大功。” 冷欣然听完,心里稍稍安定。 “以后还会升得更快。”晏守诚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命最重要。”冷欣然连忙提醒,“你可别太——” 话未说完,窗外飘起了雪花。 一连几日大雪不停,龙门城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街上行人寥寥,偶有衙役和禁军匆匆而过,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百姓们关门闭户,蜷缩在炭火旁取暖。每日都有人被冻死在街头巷尾,医馆药铺人满为患。大夫们忙得脚不沾地,还是救不过来。 “夫人,又有人在城门口冻死了。”丫鬟小声禀报。 冷欣然放下手中的账本,皱眉道:“可知是哪里人?” “听说是逃难来的。”丫鬟顿了顿,“长安伯府在城门口设了粥棚,还施药。” 这时,管事婆子匆匆进来:“夫人,各家权贵都开始施粥了,咱们要不要也——” “且等等。”冷欣然打断她,“让他们先忙活。” 谁知陈家又爆出一个惊人消息——献上一座煤矿。这一手,直接将其他权贵的风头压了下去。玄德皇龙颜大悦,当即提拔陈伯爵为兵部侍郎,又将陈玉的郡主之位提为郡主。 “好手段。”冷欣然喃喃自语。这煤矿献得妙,正好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夫人,”管事婆子欲言又止,“咱们是不是该——” “不急。”冷欣然摆摆手,“先看看情况。” 夜里,冷欣然辗转难眠。她起身披衣,走到窗前。大雪依旧在下,将整个龙门城染成一片苍白。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沉闷而单调。 “守诚,你在前线可还好?”她轻声呢喃。 正出神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冷欣然凝神听去,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救命!救命啊!” 她连忙唤来丫鬟:“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丫鬟回来禀报:“是隔壁王家,他们家的小少爷发热了,找遍大夫都请不到。” 冷欣然沉吟片刻:“去请府医过去看看。” “这么晚了,要不要等——” “去吧。”冷欣然打断道,“再带些退烧的药过去。” 待丫鬟走后,她又坐回案前,翻开账本。府中存粮尚算充足,若是施粥,至少能维持一月。 “夫人还不歇息?”管事婆子端着汤药进来。 冷欣然接过,抿了一口:“你说,陈家这煤矿,会不会是早就准备好的?” 管事婆子一愣:“这,老奴不知。” “他们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克敌制胜的法宝。”冷欣然放下碗,“这次是煤矿,下次又会是什么?” “夫人是担心——” “我总觉得不安。”冷欣然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陈家步步为营,显然不只是为了一个郡主的位子。” 管事婆子欲言又止。 “算了,”冷欣然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明日准备一下,我们也开个粥棚。” “是。”管事婆子应声退下。 陈府门前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贺客带着各色礼品前来祝贺。比起前些日子冷家庆贺时的场面,更显得风光无限。轿辇碾过院前的砖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响动,门口的小厮忙不迭地迎来送往。 “恭喜陈大人!” “陈大人可是实至名归啊!” 觥筹交错间,奉承之词不绝于耳。陈伯爷笑容满面地与宾客周旋,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身旁的大公子陈世子更是春风得意,不时与宾客举杯共饮。 毕竟晏守诚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校尉,能请动的都是些中下层官员。而今日的主角陈家,那可是实打实的伯府。更别提陈伯爷刚刚被擢升为兵部侍郎,这等显赫身份,自然惹得半个龙门城的达官贵人纷纷前来捧场。 宴席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堂内熏香袅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宾客们举杯相贺,谈笑风生,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听闻陈府最近献出了一座煤矿?”一位着锦衣的官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正是。”陈世子举杯相敬,“些许薄产,不值一提。” “此言差矣。”另一位官员搭腔道,“如今朝廷正缺煤炭供给,陈府此举,可是大大为国分忧啊!” 坐在主位上的陈伯爷端起酒杯,笑容可掬:“为国分忧是应该的。诸位大人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这些权贵们心里打得什么珠筹,陈玉心知肚明。无非是看中了陈家献出的那座煤矿,以及由此换来的权势地位。她独自坐在后院的房间里,手里摆弄着一副棋盘,一子一子地走着,眉头却始终紧蹙。 窗外传来阵阵喧闹声,似乎又有贵客到访。丫鬟在外轻声禀报:“郡主,是冷家来人了。” 陈玉手中的棋子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她放下棋子,整理了下衣袖:“知道了。” 上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种种违和感让她坐立难安。晏守诚不该在这个时候立下战功,更不该被封为校尉。这完全偏离了她记忆中的轨迹。 而她不得不提前献出煤矿,只为压制住冷家日渐高涨的声势。这笔买卖,实在亏得厉害。想到这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是有宾客起了争执。陈玉冷笑一声,这种场合,争执是在所难免的。毕竟每个人都想在陈家这棵大树下分一杯羹。 “砰!” 她烦躁地将棋子扫落在地,清脆的声响惊动了门外守着的丫鬟。棋子滚落一地,在地板上发出零散的撞击声。 “郡主?”丫鬟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陈玉揉了揉太阳穴:“去把伯爷请来。” “可是老爷还在宴席上......” “本郡主的事,难道还比不上那些酒肉之交?”她眉头一皱,语气陡然凌厉。 丫鬟不敢多言,连忙去请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此时的前院正是宴席最热闹的时候,觥筹交错,笑语盈盈。谁能想到,在这歌舞升平的背后,偏院里还囚禁着一个疯癫的男人。 第262章 第262章 那是陈玉的亲生父亲,此刻正被绳索捆缚着,浑身伤痕累累。他蜷缩在角落里,时而呢喃自语,时而发出痛苦的呻吟。崔氏站在一旁,看着丈夫痛苦挣扎的模样,只能无助地流泪。 “夫君,再忍忍......今日是父亲的好日子......”她抽泣着说道,声音里满是哀求。 偏院的窗外传来一阵嬉笑声,大概是几个喝醉的宾客走错了路。崔氏慌忙用手帕擦干眼泪,生怕被人发现这里的秘密。 “郡主......”她喃喃自语,“玉儿......” 最终,她落荒而逃,想去寻女儿求安慰,却被挡在了门外。守门的婆子态度恭敬却坚决:“夫人,郡主说了不见客。” 陈玉确实不想见任何人。她需要好好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晏守诚的崛起完全打乱了她的部署,而更让她烦躁的是,那个本该出现在她记忆里的重要人物,至今仍杳无音信。陈玉走到窗前,紧了紧衣襟,眼神渐渐变得锋利。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么她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晏守诚端坐在软垫上,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喷嚏。“这脱硫的事情...”他轻叹一声,目光转向对面的冷欣然,“说起来我倒是想插手,可人不在龙门城,这事儿实在不好办。光凭书信来往指导,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冷欣然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她的声音温婉却不失机敏:“那你打算如何?陈家现在可是风头正盛,若不使出点真功夫,恐怕难以撼动。” 晏守诚忽然展颜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媳妇儿,你可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用什么取暖?”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冷欣然一怔,她正要开口询问,晏守诚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时候,住筒子楼的工人家家户户都有一个,既能取暖又能做饭,铁皮箍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冷欣然眼前浮现出儿时的场景,“蜂窝煤炉子!”她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 “准确地说,”晏守诚摇摇手指,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重点是蜂窝煤,炉子只是附带的。” 看着冷欣然疑惑的眼神,他放下茶盏,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解释道:“在这个年代,铁皮炉子价格不菲,只有达官贵人才买得起。况且那些人家多半习惯用木炭,这个市场太小。倒是寻常百姓,用土坯砌个炉子就成,既省钱又实用。” 屋外忽然刮过一阵寒风,将窗棂吹得咯吱作响。冷欣然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是想打寻常百姓这个市场?” “正是。”晏守诚眼中精光一闪, “往年煤炭运到龙门城,大多被朝廷征用。但今年不同,一来遇上雪灾,木炭短缺;二来陈家献了座近郊的矿山,运输成本低。我们用那些淘汰的煤灰,混上黄泥做蜂窝煤,成本能再压低些。” 冷欣然不禁为丈夫的心思感到赞叹。她仔细分析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蜂窝煤确实比木炭优势明显,取暖效果好,燃烧时间长,还能顺带做饭。只要关上通风口,一块煤能用上好几个时辰。 “这主意如何?”晏守诚眨眨眼,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确实不错。”冷欣然展颜一笑,“既能帮到百姓,又能膈应陈家。” 晏守诚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那就辛苦媳妇儿去办了,我这边实在是鞭长莫及。” “行,我找钱琛础,你安心打仗就是。”冷欣然起身相送,临别时叮嘱道,“要当心暗箭。” 晏守诚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记得控制成本,价格一定要让百姓买得起。” “知道了,”冷欣然笑着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如意珠筹打空吧?” 她太了解自家相公了,他打的主意哪是为了挣钱,分明是想为百姓谋福利,顺便膈应陈家罢了。 “哼,就你明白。”晏守诚故作不满,“我媳妇儿可是活菩萨。” “快滚吧你!” 等晏守诚离开后,冷欣然坐回软垫上,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从原料采购到制作销售,每个环节都要精打细算。她取出一张白纸,仔细列出需要考虑的事项:原料来源、工匠技艺、运输渠道、销售网点...... 最关键的是要说服钱琛础,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她一边写一边盘算,不知不觉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用过午饭,她让人收拾了一番,准备了一些点心茶水。考虑到避嫌,她决定邀请顾玥一起参与谈话。 “去请钱公子和钱夫人来梅园一叙。”她对丫鬟吩咐道。 梅园里,白雪覆盖着盛开的梅花,暗香浮动。亭子四周挂着半截帘子,既能挡风,又不显得过于私密。几个炭盆摆放得当,再配上厚实的坐垫和暖手炉,倒也不觉得寒冷。 等候的时间里,冷欣然再次梳理了一遍计划。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晏家的利益,更关系到千千万万个普通百姓的冬日取暖问题。她知道,一旦开展这个生意,必定会引起陈家的注意。 但这正是晏守诚想要的效果——在帮助百姓的同时,也能给陈家一个警示。想到这里,冷欣然不禁莞尔。 园子里传来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望去,只见钱琛础夫妇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冷欣然站起身,露出温婉的笑容:“天这么冷,让两位跑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钱琛础眼中带着关切:“听说是夫人有要事相商?” “确实有件事想请教二位。”冷欣然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蜂窝煤?” 蜂窝煤生意虽进展顺利,但利润却刻意压得很低。这既是她和钱氏商定好的策略,也是想趁机积攒些民心。百姓们用得起,她和钱氏的名声自然也就好了。 “夫人,今日又有十几家铺子来问咱们要货。”管事推门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冷欣然抬眼,轻轻摇头:“按原定计划,不急着扩张。” “可是...”管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冷欣然放下账本,“眼下看着风平浪静,但暗流涌动更危险。特别是长安伯府那边,不得不防。” 这些日子,她一直派人盯着长安伯府,生怕陈家从中作梗。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陈家竟始终按兵不动,仿佛对这件事毫不关心。这反倒让冷欣然更加警惕。 “去请钱公子过来一趟。”她吩咐道。 不多时,钱琛础踏雪而来。 “夫人。”他笑着打招呼,眼中却带着几分疲惫。 冷欣然给他倒了杯热茶:“这些天辛苦你了。不过越是这时候,越要小心。每个环节都得亲自把控,绝不能给人可乘之机。” “我明白。”钱琛础答道。 冷欣然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不由叹气:“你也别太拼了,注意身体。” “夫人放心,我没事。”钱琛础说。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似是有人争执。冷欣然起身走到窗边,只见几个衙役正在盘查一辆装满煤炭的轿辇。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道。 管事匆匆跑进来:“夫人,说是接到举报,说我们的煤里掺了杂质,要检查。” 冷欣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来了。” 她早就料到陈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会用这种手段。若是查出煤炭有问题,不仅生意会受影响,就连名声也会跟着臭了。 第263章 第263章 “夫人,我这就去处理。”钱琛础急忙站了起来。 冷欣然拦住他:“不急,让他们查。我们无愧于心,正好借此机会证明清白。” 她走到院子里,看着衙役们仔细检查每一块煤。那认真的样子,倒像是真要替百姓把关似的。 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说钱氏坑害百姓,有人则为钱氏说话,场面一度混乱。 冷欣然冷眼旁观,心中盘算着对策。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大家别急,让我来看看。”来人正是城中有名的徐大夫。 他拿起一块煤仔细查看,又闻了闻:“这煤没问题,品相上等,而且......”他顿了顿,“价格公道,真是难得。” 众人一听是徐大夫开口,纷纷点头。这位老大夫在城中行医几十年,向来光明磊落,他的话比衙门的公文还管用。 衙役们面面相觑,正要说什么,突然又一人挤进来:“且慢!” 冷欣然定睛一看,竟是陈家的管事。她嘴角微微上扬,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家老爷说了,这煤......” “你家老爷说什么不重要。”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重要的是百姓用着如何。” 人群分开,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冷欣然认得,是新上任的通判大人。 “本官这些日子也用的是这家的煤,确实物美价廉。”通判环视四周,“若有人存心生事,就别怪本官不客气。” 陈家管事脸色一变,悄悄退了出去。衙役们也讪讪离开,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多谢大人明察。”冷欣然福身一礼。 通判摆摆手:“做好事就要一直做下去,莫要被有心人打乱了步伐。”说完,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天,类似的事件接连发生。有说煤炭质量不好的,有说价格欺诈的,甚至还有人说他们和倭寇有勾结。 冷欣然让人严格把关每一个环节,同时也在暗中调查这些谣言的来源。很快,她就发现这些人背后都与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真是好手段。”她冷笑一声,“明着闹不成,就来暗的。” 这天深夜,冷欣然刚哄女儿入睡,忽听房中有动静。她警觉地转身,看到晏守诚正悄悄走来。 “你回来了。”她轻声说着,眼中闪过惊喜。 晏守诚点点头,先是走到女儿床前,轻轻亲了亲她的小脸,这才转身抱住冷欣然。 “你身上好冷。”冷欣然摸着他的手,“快去洗个热水澡。” 待晏守诚收拾妥当,两人相拥而坐,说起近来的事。 “我听说了蜂窝煤的事。”晏守诚蹙眉,“陈家这是找死。” 冷欣然摇头:“别冲动。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有所倚仗。你现在专心应对战事就好,这边我来处理。” 晏守诚叹气:“战事不太乐观。倭寇这次是有备而来,不知从哪弄来了不少火器。我们折损了不少兄弟......” 冷欣然心疼地看着他眼中的疲惫和悲痛,轻声道:“都会好起来的。” 晏守诚搂紧她:“我知道。只是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倒在血泊中,心里总是不好受。” “那些人......”冷欣然欲言又止。 “张雨轩当了千夫长,钱四海是百夫长,陈宁只做了个伍长。”晏守诚低声道,“玄文武学堂的其他人,有两个已经......” 冷欣然握住他的手:“别说了。你也要小心,功劳太大未必是好事。” “我明白。”晏守诚苦笑,“眼下这形势,由不得我退缩。不过你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又说了会话,晏守诚实在撑不住,沉沉睡去。冷欣然给他掖好被子,看着他布满疤痕的手臂,心中一阵酸涩。 次日醒来,晏守诚已经走了,只留下张纸条说最近又要忙。冷欣然将纸条看了几遍才收好。 她知道,两人都在报喜不报忧。实际的战况远比晏守诚说的要惨烈得多。有了几位皇子坐镇后,内部的勾心斗角总算少了些,但倭寇这次是有备而来,俨然一副要和天启决一死战的架势。 前期的连连失利,让军心动摇。上面不断催促打胜仗,重振士气。可战场上哪有那么容易,每一场胜利都要付出惨重代价。 战场上血腥的铁锈味弥漫在空气中,晏守诚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目光掠过满地的尸首。纷乱的脚步声中,残阳如血,染红了这片杀戮之地。 他曾以为,自己经历过两世,早已看透生死,可当亲眼目睹这么多鲜活的生命逝去,内心仍不免震颤。血腥味和焦土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而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戮。 四周散落着破碎的盔甲和断裂的刀剑,晏守诚的目光在每一具尸体上停留,那些年轻的面孔上还带着不甘和惊恐。风吹动他的衣袍,带来更多血腥的气息。 “校尉大人...”一名士兵跌跌撞撞地走来,声音有些颤抖,“这些...这些将士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晏守诚沉默良久,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方玉,嗓音有些嘶哑:“师傅,我有个请求。” 阳光在方玉的铠甲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说。” 晏守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这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不该被草草掩埋。至少...至少要为他们立一块碑。” 周围的士兵们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有人低声抽泣,有人紧紧攥住了拳头。 “让我猜猜,”方玉微眯着眼,“你想在碑上...” “刻下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晏守诚直视着方玉的眼睛,声音坚定,“记录他们的功绩,让后人知道,是谁用生命守护了这片土地。” 这番话在军营里如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很快就传遍了每个角落。士兵们窃窃私语,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这...这是真的吗?” “晏校尉当真要为咱们立碑?” “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将领会这样做...” 对那些出身卑微的士兵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不再是无名之辈,他们的牺牲将永远被铭记。这个认知让许多人眼眶发红。 “晏校尉待我们如亲兄弟啊!”一个年长的士兵抹了把眼泪。 “可不是,”旁边有人接话,“谁见过哪个当官的,会为我们这些小兵着想?”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用欣赏的目光看待晏守诚的举动。军营深处的帐篷里,灯火摇曳。 “可笑!”张云辉重重放下茶杯,茶水溅出来几滴,“他这是在故意讨好那些贱民!世子殿下,此人野心勃勃,不可不防。” 燕王世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太小看他了。” “难道世子觉得他真有什么高深的谋划?”张云辉不以为然,“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罢了。” “一个能在短短几个月内从白身跃升为校尉的人,”燕王世子放下手中的帕子,“岂会是简单角色?” 帐篷外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燕王世子的眼神越发阴冷:“他与钱氏的关系,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