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重生,反手扬了渣男骨灰》 第一章 成亲六载 郑凌波端着痰盂,躬身站在姨母杨玉燕身边,看她一边随口将龙眼核吐在痰盂里,一边听着几个孩子闹趣儿说话。 今天已经出嫁的二姑娘柳柠柠带着孩子回娘家探亲,房间里花团锦簇,唯有站在那里的郑凌波格格不入。 她本就瘦的可怕,露出来的手腕像是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又是弯腰驼背的姿态,如同垂暮老人,了无生气。 那孩子是柳承望几年前从外头带回来的,说是朋友去世了,孩子养不住,托付给他了。 如今才五六岁,有侍女帮他剥壳剔核他不吃,偏要自己动手,只他到底年纪小,剥了几下就手疼,不由得发了脾气,一把将桌上的盘子扬了出去,却是正对着郑凌波的脸。 “丑八怪!看什么?” 郑凌波毫无准备,被砸了个正着,顿时“嘶”了一声,摔了手里的痰盂下意识去捂脸。 痰盂落地,里面的核差点儿落在杨玉燕人身上,下一秒杨玉燕一巴掌甩了过去,破口大骂:“你要死啊!晦气东西!一个痰盂都不会端!” 郑凌波看了眼那孩子,一时手足无措,柳柠柠嫌恶的看着她,抬手将茶杯往她身上摔去,口中喝道:“你瞪我宝儿干什么?还要给小孩子赖事?” 郑凌波见滚烫的茶水泼过来,下意识要躲,最后只侧了头,茶水浸在肩膀上,烫的肩膀刺痛,脖颈也红了一片,半晌小声说:“我不是,我没有……” 房间里没有人听她说话,柳柠柠白了她一眼,甩着自己也有点儿被烫到的手,没好气道:“真是晦气。” 杨玉燕摸着孩子软乎乎的小脸蛋哄他:“别看这丑东西,一会儿姥姥陪宝儿剥荔枝吃。” 说完又瞪郑凌波:“没眼色的东西!还不滚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知道规矩了什么时候起来。” 现如今正是盛夏,房间里其乐融融,外头太阳毒得很,青石板被晒得烫,郑凌波一身麻布粗衣跪在上面,没多长时间脸色就变得通红,只好垂着头发呆。 六年前,虽然她如愿以偿嫁进了柳家,但柳家没人喜欢她,包括她的夫君、同时也是表哥柳承望,对她也是熟视无睹,偶尔见了便非打即骂。 郑凌波认命,但也有不甘,柳承望只是轻飘飘一句:“这不是你求来的吗?” 是啊,这亲事是她强求来的,所以现在这一切也是她该受着的。 太阳毒辣,晒得她昏沉,眼前一片发黑,清醒过来已经到了黄昏,有侍女过来目光怜悯的让她回去,于是郑凌波僵硬的就着这个姿势,朝那边房间叩了个头:“谢夫人宽容。” 跪了半下午,汗水浸湿了衣服又被晒干,腿早就硬的不能动,但郑凌波这几年的时间,竟好像也是习惯了,缓了那么一会儿,就那么踉跄着慢慢的向着自己院子走回去。 说是院子,其实是一处废弃的柴房,下人们都不会住的房间,但郑家灭门,郑凌波除了那里,已经无处可去。 她慢慢的走在树影里,面无表情。 不期然不远处有一阵声响,郑凌波下意识瑟缩低头往角落里躲了去,生怕平白又要挨一顿打骂。 一个相当陌生的声音说:“郑……嫂夫人?” 对方大概也迟疑,郑凌波余光看见人影,没以为是在叫自己,往角落里又挪了挪,屏气凝神等人过去。 不想那人又叫了一句:“嫂夫人。” 郑凌波愣了一下,这才抬头看了过去,却是一个陌生青年扶着满身酒气的柳承望在那边站着。 天色昏沉,郑凌波心中一跳,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柳承望了。六年,哪怕是冰块也能被捂化,但柳承望始终心如铁,郑凌波前几年还心存幻想,这两年也已经学会死心。 青年说柳兄喝醉了,喊着要夫人。 郑凌波茫然的看着青年,不清楚他是怎么认出自己,又转头望着柳承望似乎是意识不清的样子,心中微动,突然的妄想一时间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明明小时候是表哥自己说愿意娶她的,长大后却什么都变了。 好一会儿,她喉头滚动了一下,鼓起勇气从青年手中接过柳承望。 青年又有些迟疑,问:“嫂夫人一个人行吗?” 郑凌波点头:“没事。” 等青年告辞,她鬼使神差地咬牙将柳承望扶回自己那院子,不觉痴痴的凝望着他闭目皱眉依旧俊朗的脸庞。 半晌,一滴滚烫的热泪不期然从她眼眶里落下,她喃喃道:“表哥,承望表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怜悯我?承望哥哥……” 一声浅浅的呼唤,原本无意识的柳承望突然迷蒙的睁开眼睛,一把将郑凌波抱住了,口中含糊不清地呜咽道:“欣儿!欣儿!是你来看我了吗?” 柳承望手臂很用力的勒着,原本还有一丝惊喜的郑凌波在听到他口中喊出的名字时就僵硬起来。 柳承望一无所觉。 “欣儿!六年了,你怎么才来看我?我好想你!” 他一双手摸索上郑凌波的脸颊,不顾郑凌波的抗拒心疼的道:“欣儿你瘦了,你不高兴吗?郑经络害了你,我就灭了他郑家满门替你报仇了,你高兴不高兴?” 柳承望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闪烁着光芒,好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郑凌波却要疯了。 她呆呆的,一字一句地反问:“你,说,什么?” 柳承望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郑家没了,我亲眼看见的,火烧的好大啊,将军府都快烧没了,你开心吗?” “什,什么……” 郑凌波猛然睁眼,张口想要大声哭喊,但是所有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都卡在了喉咙,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真切的生出后悔,那痛悔铺天盖地,激的她甚至不能呼吸。 柳承望嘴里还没停,他说完欣儿又骂郑凌波,骂她不要脸非要嫁给自己,骂她是个荡妇都被人破了身子还要成亲,骂六年前害死欣儿她怎么没死,骂着骂着就没了声息,彻底醉死过去。 郑凌波呆呆的听了一会儿,突然如同濒死挣扎的野兔一般,反身就往将军府跑。 第二章 重生 将军府果然只剩下断壁残垣,夜幕降临,冷月高悬,将银辉洒在将军府的残垣断壁之上。曾经威严壮观的府邸,如今化作一片焦土,散发着淡淡的烟火气息。郑凌波静静地伫立在废墟前,宛如一尊石像,眼神呆滞中带着些迷茫与痛苦。 明明已经空无一物,但她眼睛里似乎能看见烈焰熊熊映红了半边天空,房间里兄长姐姐还有孩子们的呼喊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隐隐在耳边响起。 她的双手微微颤抖,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夜风拂过,吹起地上的灰烬,在月光下缓缓飘散,郑凌波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静静地站至天光初现,郑凌波缓缓转过身,脚步虚浮地离开这片废墟,她就那么愣愣的走着,不知来路,没有归途。 直到天亮,她才僵硬的如同游魂似得回到了柳家。 柳家正在用早膳,并没有发现郑凌波甚至一夜未归,等到她神情恍惚的站在门口,一身狼狈,方才还笑着逗孩子的杨玉燕霎时间摔了筷子,面露不悦。 郑凌波抬眸看了她一眼,并不向平时那样上去陪笑,跌跌撞撞又往自己那小院子里走。 柳承望昨夜宿醉,早上没能起得来,这会儿才堪堪睁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正头疼纳闷间,看见郑凌波飘了进来。 皱眉不悦的正要开口,却见郑凌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昨天就知道了?” ——那么大的宅子烧的干干净净,怎么想也不是一天能结束的事。 柳承望宿醉身上无力,正难受着,闻言反问了一句:“什么?” “将军府,你昨天就知道了?” ——所以高兴的喝了那么多酒,连人都认不清。 柳承望沉默了一下,错开郑凌波的视线,有些不耐:“知道又如何?” 大抵是郑凌波的脸色看着实在可怕,柳承望说着,又缓了缓语气,继续道:“事情已成定局,将军府已经没了,你以后安心留在府里好好孝顺婆母,养着宝儿就是了。” 这语气、这话放在平时,郑凌波怕是高兴的要笑出声,可这会儿她只是愣愣的看着柳承望,摸了摸心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少女时也是娇生惯养手如削葱的大家小姐,如今才二十多岁,一双手却如同老树皮一样,又干又瘦。 看着看着,郑凌波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笑自己这一生荒谬。 这院子偏僻,她以前经常被柳承望打的哭叫无人理会,这时候她笑的宛如疯子也没人管。 柳承望本来就头疼,被她笑的更不舒服,张口斥责,郑凌波却并不理会。 等笑够了,郑凌波使出全身力气拖着依旧头昏脑涨却还叫嚣着的柳承望进了柴房,用布条将他绑住,然后一把火将柴房点了。 柴火都是干燥的,很好烧,燃烧起来非常温暖,郑凌波大笑着死死抱住挣扎着想要往出跑的柳承望,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生不同衾,我们死也要同穴!” “父亲,兄长,姐姐,我来找你们了……” …… “锦儿,收拾东西,我想回家。” 锦儿愣了一下,傻乎乎的“啊”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回家?” 郑凌波垂下眸子,点头:“是,回家!回郑家!” 上辈子拖着柳承望一起葬身火海之后,郑凌波没想过自己还有睁开眼睛的时候。 只是睁开眼睛仍旧是在柳家。 郑凌波记得这个时候。 她才十五岁,正是黏柳承望黏的厉害,前几日姨妈杨玉燕生辰,她过来送礼,非要留在柳家,甚至因此和家人吵了一架,晚上又故意开着窗户吹了一夜的风,第二天成功将自己折腾的病了,这才在柳府留了下来。 郑凌波昏昏沉沉,又发热了一晚上,在锦儿担忧的啜泣中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了十五岁。 回到了还没和柳承望成亲的时候,回到了柳家还在的时候。 这会儿她浑身依旧疼,张口喊了声“锦儿”,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并不是锦儿,而是更年轻一些的柳承望,郑凌波牙关一紧,差点儿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那一瞬间将军府几十口人的音容笑貌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想不通柳承望怎么能那么狠心,那般视而不见还高兴的喝酒,甚至用将军府那么多人命去取悦一个女人。 郑凌波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将军府还好着,这才冷静了下来。 柳承望将她看了一眼,就不耐烦的训斥:“郑凌波,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矫情?想害欣儿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最好真的要死了。” 却是锦儿看郑凌波一直昏迷,想请大夫来看看,所以去求了柳承望。 郑凌波能猜到锦儿的思路,闻言并不看柳承望,对于她口中想害欣儿的事情也懒得解释——上辈子已经解释过太多次了,这辈子却已经没有必要,只冷冰冰的说道: “我们将军府有的是大夫,不劳柳三公子费心。” 柳承望怔了一下,皱眉:“郑凌波,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郑凌波听见柳承望的声音就想起他上辈子醉酒将她当成欣儿问的那一句“将军府没了,你开心吗?”一时间心里直犯恶心,闻言冷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柳承望什么时候被她冷脸待过,一时被她这态度气的瞪眼睛,“你,你你”了半天,甩下一句“不可理喻!”转头就走。 锦儿知道郑凌波有多喜欢柳承望,在后面看的直着急:“姑娘,柳三公子好不容易过来,你不趁机留下,怎么将柳三公子气走了?” 郑凌波一听到那个名字就窒息,心口似乎破了一个大洞,疼的她冷汗淋漓,甚至干呕了几声。 锦儿吓了一跳,扶着她坐下,口中说道:“姑娘别怕,我去求柳三公子请大夫过来。” 郑凌波脸色发白,勉强拉住锦儿的手:“别去。” 锦儿一怔,郑凌波咬牙,手指攥着被子止不住的颤抖:“不去找他,我们回家!” 第三章 打脸 她面色白的很,脸颊上却是一团殷红,显而易见烧还没有彻底退下去,只一双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火焰,非要回家,锦儿拗不过她,只好去掰她的手,说:“好,姑娘想回,咱们就回。快松了手,仔细手指甲将掌心划破了。” 待看清郑凌波掌心里果然已经有深深的印子,眼眶就红了:“柳三公子对姑娘也忒无情了些。” 郑凌波听她提到柳三公子,下意识将胸口摸了摸,心中酸涩难耐。 锦儿还在埋怨柳三公子的冷酷无情,郑凌波强忍着内心的情绪,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无意识的抽搐着,突然开口打断了她:“以后柳三公子的事情不用和我说了。” 锦儿一脸呆滞的看着郑凌波,又要伸手去摸她额头,却是疑心姑娘发热还没好,不然怎么这么称呼柳三公子。 她以前都是叫承望哥哥的。 虽然柳承望确实是郑凌波的表哥,但因为郑凌波母亲早逝,郑家和柳家并不亲近,也只有郑凌波,很小的时候就乐意跟柳承望一起玩,长大了也依旧爱往柳家跑。 郑凌波躲开锦儿的手,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锦儿脱口而出:“好了姑娘怎么这么称呼柳三公子?” 郑凌波眼睛发酸,嘴里却说:“……我只是想开了。” 锦儿疑惑:“姑娘真想开了?” 郑凌波将目光落在窗外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是啊,不然呢?” 她现在一看见柳承望就想起将军府连主带仆那一百三十八口人命,客观上她知道柳承望不算罪魁祸首,可他当时冷眼旁观又额手称庆的态度实在让她心惊,让她怎能不怨怪。 现在别说喜欢了,她只想离他远远的。 只是现在却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锦儿大喜:“那太好了!” 她开心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姑娘能想开真是太好了!” 两人很快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本来郑凌波能留在柳家,不过是拜访时姨妈随口留了一句,她想要多看看柳承望,就厚着脸皮住下了。 柳家没人欢迎她,郑家也不喜欢她和柳家如此亲近,以至于郑凌波连行礼都不用多整理。 她简单将自己的东西收了,尤其准备送给柳承望的书画和手帕,该收的收,该烧的烧,都处理的干干净净。 火焰落在眼底让她禁不住手指抽搐,郑凌波硬生生忍着,一点一点看着灰烬飘散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锦儿揣着手问她:“姑娘,现在就走吗?” 郑凌波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 现在她只是在这里小住,等到明年秋天围猎时那场意外之后,兄长杀了欣儿将她嫁给柳承望,她在这里住了六年。 这一世,她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想起那六年人人可欺的生活,郑凌波眉眼间闪过一丝坚定,抬脚向着主院走去。 路上碰见了柳承望的同胞妹妹,也是郑凌波的表姐柳柠柠。 柳柠柠和郑凌波并不对付,一看见郑凌波就先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说道:“哟,不是病的起不来了么,这么快就好了?装不下去了?” 郑凌波拉住上前要理论的锦儿,看着柳柠柠,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冷冷的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柳柠柠眼睛一瞪,口中骂骂咧咧上前一步一巴掌就要甩过来,不想郑凌波早有准备,一只手拦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卯足了劲儿一巴掌反而甩到了她脸上。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柳柠柠被她扇的原地转了一圈,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柳柠柠人懵了,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郑凌波,尖声质问:“你竟然敢打我?!” ——那个唯唯诺诺、对柳家所有人都言听计从的郑凌波,竟然敢打她?! 郑凌波冷冷道:“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她在意识到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不再忍了,什么息事宁人,什么以和为贵,都是说着好听!受委屈的从来就只有自己! 柳柠柠:“!!!” 郑凌波和往日看着反差太大,柳柠柠一时间反应不能,嘴巴张张合合,震惊的说不出话。 却有一阵脚步声匆匆靠近,柳承望看了眼妹妹被捂住的但依然能看到红肿的脸,一时间脸色沉了沉,一边让侍女将人扶起来,抬手就要扇郑凌波巴掌,口中冲着她喊:“你疯了不成?” 那打过来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 并不是郑凌波。 郑凌波有些诧异看着站在自己对侧边的青年。 青年书生打扮,月白的衣摆绣着丛丛青竹,人也跟一杆青竹似得,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看着和柳承望年纪相仿,却比柳承望更高挑些,端的谦谦君子,看过来的目光温柔又平和。 这目光恍惚让郑凌波想起来前世那个疯狂夜晚遇到的扶着柳承望的青年,那人那时候看着她的目光也是这样温和,是她久违的平静。 柳承望脸色有些不好,这才反应过来还有外人在,勉强对青年笑了一下,道:“容兄见笑了,我这表妹粗鄙……” 青年打断他,说:“无妨。” 郑凌波垂了眼皮,借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努力将心中翻涌的怨恨压下去,做出平静的表情,问柳承望:“她要打我,我打回去,有什么问题吗?” 柳承望皱眉,为郑凌波这平静的态度,还没有来得及再开口,一个笑意盈盈的声音慢悠悠却坚定的响了起来:“没什么问题,很合理。” 郑凌波禁不住又将青年看了一眼。 她对这人有些印象,和柳承望是同窗好友,郑凌波以前跟在柳承望后面时也曾见过几回。 名字不清楚,但不重要,他和柳承望能成为朋友,那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即便承了情,郑凌波也只是微微朝这人点了点头,又回头看向柳承望,口中说:“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要离开。 柳柠柠还在叫嚣着不准她走,郑凌波没理会,柳承望本来想要叫住她,被亲妹妹吵闹不停闹得头疼,主要旁边还有好友,忍不住呵斥道:“原本就是你先出手的,这会儿又在这里喊什么?” 第四章 容逸 他平时是从来不对姐妹间的矛盾发表什么意见的,只不过往常基本上是柳柠柠出手打郑凌波,郑凌波一般并不会回手,因此柳承望向来熟视无睹,但这次柳柠柠挨了打,他却这样说她。 柳柠柠委屈的直跺脚:“哥哥!” 旁边那人见状,很有眼色:“看来柳兄还有事,逸就先走一步了。” 柳柠柠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一时间又是羞愤窘迫涌上心头,顶着通红的脸用帕子捂着嘴“嘤嘤嘤”的跑走了。 柳承望松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同窗,略不好意思再一次说道:“让容兄见笑了。” 容逸摇摇头,依旧淡定表示无妨。 他见柳承望仍旧是向着柳柠柠跑开的地方张望,就说:“柳兄不必送,七日后,宣明湖见。” 柳承望确实有点儿放心不下柳柠柠,点点头道了声歉,两人略说了两句话让随从将人送出去了。 郑凌波这番过去是和姨妈告别的,好歹在人家家里住着,又不准备现在翻脸在明面上,一言不合突然要走,怎么也得和主人说一声。 姨妈和郑凌波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姐妹间关系还可以,因此郑凌波母亲还在时才会经常来柳府玩,也是这样才渐渐和柳承望熟悉起来。 只不过后面联系的少了,关系就淡了一些。 只是表面上看姨妈仍旧是亲切的。 郑凌波母亲家里姓杨,姨妈小名玉燕,杨玉燕看见郑凌波过来,有点儿惊讶,但态度很好,让人请了进来,亲切的拉着她问:“听说你生病了,现在看着是大好了?” 郑凌波想起上辈子和柳承望成亲以后,杨玉燕甚至不允许自己改口,非让她叫夫人,一时间禁不住狠狠掐住掌心,这才没让脸上的表情过于狰狞,只点点头,笑道: “托姨妈的福,已经好了。” 杨玉燕笑着伸出手指点她:“瞧瞧,惯常这么会说话。” 周围的侍女跟着笑了起来。 寒暄了几句,郑凌波才说明来意,杨玉燕看着有些吃惊,柔声道:“怎么突然要走?可是你姐姐又欺负你了?” 杨玉燕作为主母,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女儿怎么对郑凌波,可是郑凌波从来不会闹大,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做不知道。 郑凌波闻言摇头,有点儿不好意思说道:“这回生了病,便有些想家。” 杨玉燕张口就来:“瞧你这孩子,真是还没长大,姨妈家也当自己家里就是。” 她说的亲切,郑凌波心中毫无波动,又解释:“这也就罢了,主要是突然想起来之前福乐郡主约了游湖,就过两日,凌波家去得提前做些准备。” 福乐郡主慕容慧妍是成亲王之女,备受宠爱,很小就被封了郡主,甚至有自己的封地,只是人在京城住着。 杨玉燕怔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道异色:“那这样倒是不好留你了,你和福乐郡主竟是投缘。” 郑凌波道:“福乐郡主看得起我,能说上几句话罢了。” 几句闲聊,郑凌波假装没听懂杨玉燕想要让自己带上柳柠柠一起去的意思,只一个劲儿的装傻,好一会儿才成功出了门。 甫一出门,锦儿看起来有点儿兴奋:“姑娘,你今天好不一样。” 郑凌波慢悠悠的四处看:“哪里不一样?” 锦儿“咯咯”笑了起来:“哪里都不一样,尤其甩柳二姑娘巴掌的时候最不一样。” 那柳二姑娘老欺负自家小姐,锦儿当然不喜欢她, 郑凌波:“……” 郑凌波回头看了锦儿一眼,见她笑嘻嘻的,禁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主仆两个一边走,一边对视着笑,却不想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别人身上。 郑凌波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下意识退了几步道歉。 那人轻笑着说了一句“没事。”郑凌波仔细一看,却是柳承望那位同窗好友。 她有些不好意思。 一是为在柳府时这人明显为自己说话了,她却因为柳承望迁怒他因而并未道谢,二是好端端又将人撞了一下。 郑凌波嘴巴动了动,到底轻轻说了一句:“方才在府内,多谢你。” 那人微怔,快速却又细细将她看了一下,又摇头:“没事,顺口而已。” 郑凌波一时无话,那人顿了一下,注意到郑凌波的无言,想了想,自我介绍了一下:“逸和承望乃是同窗好友,你既是承望的表妹,也可称逸为兄长。” 容逸相当敏锐的发现对面这小姑娘原本还挺温和的态度,在自己一句话结束之后,蓦然变得冷淡起来,一时间就有点儿摸不清头脑。 他注意柳承望这个表妹挺久了,总是跟在柳承望后头,乖乖小小的,被人作弄了也不生气,脾气好的很,让人禁不住总想多看两眼,以至于他原本不怎么看得上柳承望的假清高真自傲,但最后莫名其妙也有点儿熟悉起来。 只是以前这姑娘眼睛里只看得见一个柳承望,容逸总搭不上话,心中难免郁闷,这回他们这一群同窗约着宣明湖诗会,他便自告奋勇亲自过来给柳承望送了帖子,想着许是能看见那小姑娘。 还惹得其他好友好奇柳承望身上是有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闪光点,竟能让容逸亲自跑这一趟。 容逸一时犹豫起来,不明白自己这句话里到底哪里说的不对——这姑娘那么喜欢她表哥,他就用柳承望的名头套近乎,没什么毛病啊。 然而他又怎么想得到,现在的郑凌波早就对柳承望避之不及,所有和柳承望的相关的人她也不觉带了偏见,因此这会儿她听完容逸介绍,礼貌性的点点头,说了一句:“我姓郑。”就没了后文。 容逸等了几秒钟,见郑凌波始终不冷不热的样子,但难得搭上了话,容逸实在想努力一下,于是局促道:“郑姑娘准备去哪里?或许和逸同路。” 郑凌波:“……” 她奇怪的将人打量一番,不明白容逸为什么这么多话,明明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多话的人。 她只好简简单单说:“准备回家。” 容逸很有耐心:“城东郑将军府上?” 郑凌波点头,容逸一脸惊喜的样子:“好巧啊,逸也准备去城东。” 第五章 回家 郑凌波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人打发过去,主要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心思。 因为容逸提起将军府,她此时此刻脑子里一会儿出现父亲兄长们的笑脸,一会儿又是火焰吞没了将军府的门楣,只余飞灰舞动。 总之不是很有心思应付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奇怪的搭话,尽管这人严格来讲并不算讨厌。 索性重活一世,她早就下定不会再委屈自己,方才都能打柳柠柠了,更别说一个陌生人,于是眼皮子一抬,对着容逸直白且冷淡说道:“我还有事,并不想和你寒暄,先走了,再会。” 说完转身就走。 容逸惊愕的睁大了眼睛,一双原本微微上挑的眼尾莫名垂下来些许,看着分外可怜。 只是这份可怜没能让想看的人看到,容逸只好委屈巴巴也说了声“再会”,就看着小姑娘带着小丫头快步消失在路口。 说是一路疾行,但郑凌波有病在身,怀着那归心似箭,这才让她能站立起来行走。 只是到底不方便,便搭了马车,直到了将军府所在的路口,郑凌波一时捂着心口又要掉眼泪,锦儿看着她却不敢说话。 因为姑娘的表情此刻看起来有点儿奇怪,像是伤心或怀念,又像是绝望亦或期盼,或者更深刻一些的感情,锦儿看不明白,却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姑娘的思绪。 郑凌波身体疼得很,但她脑子里此时想不到疼,满心只是近乡情怯。 再怎么怯也是要回家。 她下了马车,还没走近,就有眼尖的侍卫看见了,顿时惊呼一声:“姑娘回来了!” 随即呼唤声渐渐的远去,不多时,一个猿臂蜂腰剑眉虎目的青年人走了出来,旁边一个美妇人拎着裙摆跟着。 青年人站定,沉脸看着郑凌波说:“你还知道回来?!” 美妇人将前面挡路的青年推了一把,翻了个白眼:“院子里跑的帽子都要甩掉了,这会儿装什么,起开!” 说着就冲到郑凌波跟前,一把将小姑娘捞进怀里,嗔道:“你这狠心的小家伙,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跑去别人家了,可真真伤了我的心。” 这是郑凌波的大嫂施悦人,门口那青年人就是郑凌波的大哥郑经络。 她父亲自母亲去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镇守边关,并不常回来,郑凌波可以说是大嫂一手养大的,说一句“长嫂如母”并不为过。 郑凌波眼眶热热的,抱着施悦人撒娇:“悦人姐姐,我好想你。” 施悦人听她声音里带了哭腔,不觉柳眉一竖,抬眼将人打量了一番,顿时脸色就是一变。 身体上看着没有什么伤,只是郑凌波发热并没有退下去,她自己心里存着事,柳家也不上心,只随意吃了一点汤药,又在马车上哭了一回,如今脸颊上依旧泛着潮红,眼睛里隐隐带着血丝。 这会儿施悦人捧着郑凌波殷红的脸,一时禁不住要落泪,好容易忍住了,冷冷看向旁边的锦儿:“怎么回事?姑娘让柳家那小子欺负了?” 锦儿一愣,不知道怎么回。 刚开始确实是被柳家欺负了,但是姑娘临走的时候既甩了柳家姑娘的脸(物理),又甩了柳家当家夫人的脸(精神),非要说的话,也不算吃亏。 至于发热这回事,本来就是郑凌波自己吹风折腾出来的,锦儿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 这时郑经络也走了过来,沉声问:“当真是那小子欺负你?” 郑凌波直抽噎,一时说不出话,就一边哽咽一边道:“没有,就是,就是想你们了!” 看着怪可怜的,又可爱的很。 施悦人不觉又将人在怀里揉了一通,郑经络忙不迭旁人请大夫过来府上。 郑凌波被两人小心翼翼的带进房间坐下,施悦人让侍女倒了热茶,看着郑凌波泛着血丝的眼睛又心疼,自己端了茶要给郑凌波喂。 郑凌波心里软乎乎,却晃了晃脑袋,说道:“姐姐太夸张了,一杯水我还是能自己喝的。” 但她情绪看起来实在不大对劲儿,郑经络和施悦人两人看着,心中自然怀疑的很,不觉对了个视线,打定主意要去柳家质问一回。 郑凌波虽然心中恍惚,但是因为一直关注着兄嫂,并没有错过两人之间的眼神官司,喝了一口热茶,冷静下来,不好意思的擦了眼泪,对着施悦人又是一顿撒娇,顺便半是告状一般转移了一下话题:“我走时甩了表姐一巴掌,姨妈让我带表姐一起去赴郡主的宴我也没应。” 施悦人夫妻两个听着,不觉目瞪口呆。 两人视线一对,施悦人不动声色的做出担忧的表情,开口:“你这般行为,柳三可要不高兴了,他会不会对你……” 郑凌波睫毛一垂,停顿了那么几秒钟,心口漫上些许窒息,却强忍着说:“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他爱高兴就高兴,爱不高兴也不关我的事。” 郑经络失神的松了手中的茶杯,热水撒了他一腿,他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表情麻木的看着自家夫人,缓缓道:“我今天大抵是还没睡醒。” 茶水是刚倒的,才正滚烫,郑凌波和施悦人正手忙脚乱帮他清理,又慌忙喊人拿药,闻言气笑了。 施悦人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问:“睡醒了没?” ——尽管她自己听见郑凌波那话也吃惊的很,但这并不妨碍她笑话郑经络。 郑经络这才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我也没做梦啊,怎么平白听见了梦话。” 施悦人气的在他被热水烫的发红的胳膊上狠狠又拍了一下。 郑凌波看着兄嫂两人打闹,心里又酸又软,一时都不忍心打破现下这般和谐的环境,但是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说,兄长肯定还是要去查。 只查这回还好,根本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是她自己一梦经年,清醒过来不准备和柳承望再接触而已,要是顺便查了以前柳承望众目睽睽之下欺负指使郑凌波的事情,指不定又要更不高兴了。 第六章 兄嫂 这样一想,郑凌波伸手握住施悦人的手,看着两人放慢了语速,说道:“兄长,悦人姐姐,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赌气,你们信我,好吗?” 郑经络和施悦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郑凌波这次为什么竟然这么严肃,但也顺从的点了点头。 ——虽然但是,郑凌波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表示再不喜欢柳承望了,可实际上每一次只要柳承望随便和她说几句话,她就又会颠颠的围着他转了。 郑林波看着兄嫂两人的表情也猜到这无凭无据的他们并不会相信,于是想了想,又说道:“我这一回是真的想通了,柳承望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之前关于柳承望喜欢欣儿的事情郑凌波一直瞒着家里人,这会儿说出来两人果然表情诧异。 施悦人追问道:“他喜欢哪家的姑娘?什么时候喜欢的?” 郑凌波垂下眼睛。 她其实也并不清楚柳承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欣儿的,只是突然某一天他就不再和自己玩,再后来身边就突然多了一个欣儿。听说身世挺可怜的,卖身葬父被柳承望碰见了,就这么跟在了柳承望的身边。 郑经络听了一时间跳了起来。 他生的猿臂蜂腰,实际上习武资质并不好,要不然也不会留在京城而没有前往边关。 只是这会儿生了气,将手指也捏的咯吱作响,表情狰狞站起来就喊人往外走,嘴里叫嚣着他柳承望算个什么东西,放着她们凌波儿这么好的姑娘不喜欢竟然敢去喜欢一个来历不明的下人? 郑凌波连忙拦住他,口中急道:“哥哥!我都不喜欢他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郑经络气的直瞪眼睛:“你现在还要包庇他!” 见郑凌波一脸急色,他顿了顿,转了话头,又道:“柳承望可以不动,但那个叫什么欣儿的,必须要打杀了。” 郑凌波恍然闪了一下神,想起来上辈子柳承望对将军府的恨意,正是从欣儿这一条人命上衍生出的,而兄长之所以要打杀欣儿,也是为了自己。 郑凌波想着,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过去抱住郑经络,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郑经络慌乱的回抱住她,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手足无措,半晌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施悦人。 郑凌波哭的声嘶力竭,让人听着只觉得悲凉的很,郑经络和施悦人两人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着这哭声就觉得心都要碎了,不觉也跟着垂泪,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哭过之后情绪到底是好了很多。 郑凌波自从重生后,前世今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却一直憋在心里,直到这会儿发泄出来了,反而心口没有那种堵堵的刺痛感了,甚至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她哭的越惨,郑经络一时越生气,急着要去打杀欣儿,又放心不下郑凌波的情绪。 郑凌波哭的直打嗝,拉着郑经络的手说道:“不去,我们不去柳府,就这样离得远远的。” 她停顿了一下,到底是说出了口:“这桩亲事,取消了罢。” ——他们两人之间是有婚约的。 从小郑凌波就爱黏着柳承望,那会儿柳承望也很有兄长的样子,十岁那年,郑凌波跟着杨玉燕一家去山上礼佛,柳承望当时调皮,拉着她跑到了后山,不想爬树时出了意外,差点儿从山上掉下去,是郑凌波拼了命的抓住他,手都勒的青紫也不松开,大声呼救喊的嗓子都哑了才喊来修行的和尚,柳承望才获救。 柳承望当时上来就指天发誓说这辈子定不负她,两家人看这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顺手推舟就定了亲。 郑凌波想不明白当年那个抱着她哭的喘不上气的少年为什么会变的这样冷漠,但时至今日,她已经决意不再和他纠缠。 她声音里充满了祈求,听的郑经络心都要碎了,忙不迭说道:“好,好好,不去了,凌波儿说不去咱们就不去。” 郑凌波本来就发着烧,现如今又是一阵剧烈的情绪波动,哭的狠了直接闭上眼睛,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将军府里霎时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这次醒来郑凌波反而感到无比的轻松,大抵是因为那一场哭泣将情绪已经发泄了出去,这会儿心头没有那么沉重了。 旁边锦儿在床头趴着,看见她醒来忙上来问道:“姑娘感觉可好些了。” 郑凌波点点头,问:“好多了,兄长呢?” 她有点怕郑经络趁着自己昏迷跑去柳府和柳承望对质,索性因为她昏迷之前的祈求,郑经络虽然气的直转圈,但并没有去找柳承望,而是就在外面坐着,等着郑凌波醒过来。 听见里面说话声,郑经络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表情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郑凌波心里软乎乎的,现在脑子里只想和家人腻在一起,看着郑经络和施悦人关心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傻笑来“感觉好的很。” 郑经络:“……” 施悦人:“……” 怎么回事?发烧给她烧傻了? 这两人实在心中怀疑,但被郑凌波撒娇卖萌给糊弄了过去,又央求着郑经络不要去找柳承望。郑经络哪能耐得住妹妹软乎乎的撒娇,当下晕头转向的就点头同意了,换来郑凌波大大的一个笑容,看的郑经络更加晕头转向了。 在家好好休养了几天,福乐郡主还真递了帖子过来。 本来最近就是游湖赏荷花的好季节,之前两人闲聊的时候提过这个话题,福乐郡主就将帖子递了过来。 郑凌波这两天正好在家里待的有些坐不住,天天喝药喝的她嘴里直发苦,一看见福乐郡主的帖子就跳了起来,风风火火收拾东西就要走。 锦儿好歹将她拉住了,无奈说道:“姑娘也看看时间,郡主约的是明天。” 郑凌波低头瞧了一眼。还真是明天,不觉遗憾的坐回去,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今天也很闲呀。” 锦儿笑眯眯的看着她:“很闲也不能将药偷偷倒在花瓶里。” 郑凌波:“……好嘛。” 第七章 郡主 她有点委屈巴巴的扁着嘴巴,锦儿就看着郑凌波笑个不停。 她真的很喜欢自家姑娘最近这么放松的样子,不会时时刻刻惦记着承望表哥在哪里,不会强行追着他跑来跑去勉强自己,不会为了让他开心去学着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反而自己不开心起来。 锦儿都想不起来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自家姑娘这么活泼俏皮的样子了。 “真好啊……” 她不觉感叹出声,郑凌波疑惑的看过去,锦儿于是笑得更加开怀:“我是说现在这样真好呀!” 郑凌波沉默了一下,半晌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挺好的。” 因为是提前约好的,慕容慧妍一大早就过来了。郑凌波也很期待,早早的起来让锦儿梳了头发,又想着湖上绿水红花的,便挑了件应景的鹅黄色窄袖裙子穿了,吃过早饭就巴巴的等着慕容慧妍过来。 要不说他们俩能当朋友,这种事情如出一辙的着急,她也没坐一会儿,慕容慧妍就上了门。 郑凌波看见慕容慧妍禁不住眼眶又红了红。 上一世她嫁给柳承望之后,柳家不许她出门抛头露面,她自觉当初的事情并不光彩,兄长甚至打杀了欣儿她自己也心虚,因此也逐渐变得不大爱出门了。 慕容慧妍好几次登门拜访,得到的结果不是郑凌波生病不方便,就是被杨玉燕忽悠着和柳柠柠说话。 慕容慧妍怎么说也是个郡主,一来二去的也生了气,拎着鞭子就闯到郑凌波住的院子里,要将她带走。 可那会儿郑凌波对柳承望正是死心塌地的时候,再加上已经是不洁之身,想着除了表哥也无人愿意娶她,因此并不肯跟着慕容慧妍离开,将慕容慧妍气了个好歹。 两人不欢而散。 后来慕容慧妍嫁人回了自己的封地,没有再来过京城。 现在想起来,郑凌波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若不是真的担心自己,慕容慧妍堂堂一个郡主,怎么可能会提着鞭子强行闯进别人家的后院? 她眼眶红红的,拉着慕容慧妍的手。 慕容慧妍见她这副模样,第一反应倒是和施悦人如出一辙,柳眉一竖便问道:“那个柳三欺负你了?” 郑凌波禁不住梗了一下。 在家里和亲人待了几天,她现在提起柳承望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只是避之不及的心态更加强烈,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两人游湖,提他做什么?多晦气。” 慕容慧妍闻言大吃一惊,不相信这是郑凌波能说出来的话。 郑凌波被她那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的,一时间有些泄气:“我以前是不是很傻?” 慕容慧妍脱口而出:“岂止是傻!” 说完她觉得不对,忙又补充道:“也不是傻,就是……”她想了想,蹦出来一个“太执着了。” 执着也就算了,关键是郑凌波她执着的对象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样子。慕容慧妍此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郑凌波不爱听,她也就不怎么说了,只是心里还是对柳承望挺有意见的,总觉得那人凉薄的很。 具体的慕容慧妍说不上来,但是只有一点,不说其他的,郑凌波姑且和柳承望算是表兄妹的关系,但却对郑凌波横眉冷对,反正慕容慧妍的表哥对他没相处过的表妹都不会这么冷漠。 更别提听郑凌波描述,他们两人一起长大,郑凌波甚至还与他有救命之恩,这让慕容慧妍听着越发感觉柳承望不大对劲了。 话头都说到了这里,慕容慧妍禁不住又将她劝了劝:“我寻思这世上好男儿千千万万,你也没有必要非得追着你表哥。” 郑凌波叹了一口气:“是这个道理。” 慕容慧妍惊奇的盯着她看,不觉问道:“你这是突然开窍了?” 郑凌波也就慕容慧妍这一个交心的朋友,并没有瞒着她的意思,因此相当郑重的表示自己以后真的不喜欢柳承望也不会再跟着他了。 慕容慧妍禁不住也叹了一口气:“你若是能真的能下定决心就好了。” 郑凌波又是一阵指天发誓,两人这才出门去宣明湖。 宣明湖就在城内,这时节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时常有些姑娘家约着一起泛舟湖上,偶尔还能邂逅一些才子佳人,吟诗作画颇有雅趣。 郑凌波和慕容慧妍都对这种文人雅事兴趣不大,她俩纯粹就是赏花去了。过去直接上了提前备好的小船,也不用船夫,两人左右坐了,随意说着闲话,任由小船顺水漂流。 原本应该是很惬意的场景,奈何郑凌波实在运气不好,偏偏一眼就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慕容慧妍看她突然皱了眉头,不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时间禁不住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湖中心的地方停着一艘大船,有几位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在船上谈笑风生,其中靠近右边那里一个青年正低头和一姑娘说话,看那身形样貌,可不是柳承望是谁? 其他人都三两个结伴说话,偏他身边跟着一姑娘,也不怪郑凌波一抬眼就看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那么几秒钟,郑凌波看向慕容慧妍:“不行转个弯?” 慕容慧妍看她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转呗。” 于是郑凌波拿了船桨,试着拨弄方向。 不想那边大船居高临下,立刻也注意到了这边,就有人冲着这边指了指,同时口中说道:“咦?这不是柳兄你那位表妹?” 郑凌波听不清那人说话,但能看明白对方的动作,只暗自咬牙,握着船桨想要改变方向,谁知道越着急就越控制不好,一不小心力气使的大了,小船一股脑的冲着大船的方向旋转着冲了过去,继而咚的一声撞上了。 大船结实,这一撞连晃都不曾晃。 奈何小船顷刻间破了的那边就要往下沉,上面几个青年看见小船上两人被甩的直转圈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 郑凌波心中恼怒,一转头看见慕容慧妍晕头转向的样子这才冷静下来,一手稳住身形一手抓着慕容慧妍,朝着上面怒喝道:“一群没眼力见的,看见郡主还这般作态!” 第八章 诗会 那几个青年唬了一跳,定睛一看,还真是福乐郡主。 顿时手忙脚乱放了软梯下来,将两人拉了上去。 上去后郑凌波才知道,这大船竟然是章家的。 章家和他们家姻亲,这会儿船上八成是章家那位表哥在,思及此郑凌波就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才站稳,旁边几个青年对着慕容慧妍直陪笑,说自己瞎了眼如何如何,两人并不理会,只皱眉拧着衣服上的水渍。 吵闹间船舱里出来两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一个是章家那位表哥,叫做章明日,另一个是郑凌波之前离开柳府时见过的容逸。 两人看见郑凌波和慕容慧妍互相扶着,衣服上隐隐有些水痕,当下表情都有些吃惊。 慕容慧妍一抬头看见两人,不觉也惊呼了一声,惹得郑凌波歉疚的看过去,问了一声:“怎么了?衣服难受的很?” 这一遭是她的错。 若不是她划船没了章法,她们两人原本不至于这么狼狈的。 慕容慧妍迟疑了一下,接收到容逸的眼神,摇头:“不,没什么。” 章明日也认出来郑凌波了,一边回身喊侍女,一边问道:“怎么回事?这是不小心落水了?” 郑凌波喊了声“表哥”,尴尬道:“没落水。” 章明日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只让侍女将人带入船舱换衣服。 “虽然天热,也不能这么穿着湿衣服,且进去收拾一下吧。” 章家清贵世家,教养家中子弟很有些文人风骨,章明日平时为人处世也颇具君子之风,于是郑凌波很放心,应声拉着慕容慧妍就要进去。 却不想柳承望突然冒出来气急败坏的冲着她喊:“郑凌波!你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郑凌波:“……” 他喊的时候还不忘一手将欣儿护在身后,神情警惕。 虽然之前在柳府离开时情况不大愉快,但话又说回来,柳承望以前骂她那么多回,甚至还动过手,她下一次还是依旧嬉皮笑脸的找过去。 ——郑凌波就是这么喜欢柳承望,喜欢到没皮没脸的非要纠缠,这都已经成了所有认识柳承望的人共识了。 思及此郑凌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宣明湖你家的?游个湖也要征求你同意?” 柳承望半点儿不信。 他冷笑一声:“你最好是游湖!” 他身后的欣儿故作畏惧的看了郑凌波一眼,娇娇弱弱喊了一声:“承望哥哥。” ——按照郑凌波以往的性子,看见欣儿这幅模样必然要炸,但此刻她也不过是眼不见为净的转了头,反而慕容慧妍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有些手段。” 她张口欲骂,容逸却有意无意将她打断:“郑姑娘和郡主还是快些进去吧,起风了。” 慕容慧妍将人看了一眼,“啧”了一声抬脚往船舱里去了。 郑凌波手里拿着帕子擦水,一时有些失神。 人还真是奇怪啊。 即便是满心仇恨,但那么多年的感情,似乎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放下的。 她无意识苦笑了一下。 慕容慧妍顿时警惕起来:“才说好了不在那姓柳的一棵树上吊死,你可别重蹈覆辙!” 郑凌波:“……当然不会。” 于是慕容慧妍观察了一下她的神情,提议道:“你要是非得喜欢表哥的话,章家这个就挺不错,我记得他也是你表哥吧?” 郑凌波无语:“你在乱点什么鸳鸯谱?” 慕容慧妍笑眯眯的:“不行他旁边那个也不错。” 郑凌波惊奇道:“你认识他旁边那人?” 慕容慧妍眼神有些飘忽,略心虚说了句“不认识,”但郑凌波忙着清理衣裳,也没注意她的表情,只是随口回道:“他和那人是朋友,我只想避而远之。” 慕容慧妍声音听起来有点儿遗憾:“……也行。” 两人很快收拾好又出去了,这才有心思观察船上的情况。 原来是章明日约了三五好友办了个赏荷诗会,有些慕名的才子书生也参加了,场面看着还挺热闹。 但奇怪的是郑凌波心里对于此事全无印象,不禁坐在那里好一番冥思苦想自己上辈子到底在做什么? 想了好一通可算想起来,之前自己故意吹风生病,赖在柳家没走,又被杨玉燕糊弄着点灯熬油给柳承望做衣裳,一来二去病的更加严重了,这个时候正躺在柳家起不来身呢。 郑凌波:“……” 虽然是自己做过的事情,但此刻回想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别人说什么都信。 郑凌波一时间禁不住又想叹气,冷不防被慕容慧妍一巴掌轻轻拍在了背上:“别老叹气啦,再叹气福神都要叹走了。” 旁边传来一阵轻笑,是容逸。 他含笑向着两人看过来,说:“两位姑娘看着真亲近。” 郑凌波不明所以。 她们亲近不亲近的,管他什么事啊? 不过没想到慕容慧妍平时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设,这会儿心情倒好,朝着容逸笑道:“我们相识多年,关系自然是好的。” 郑凌波瞧着慕容慧妍那无意识的亲昵神态,心里寻思这小姑娘该不会要情窦初开? 她这边心里暗自思量这人可靠不可靠,那边两人说了几句,就将话题转到了郑凌波那里:“郑姑娘今天看着和往常大不一样。” 容逸瞧着她笑着打趣。 柳承望喜好先晋飘逸遗风,郑凌波往日也是类似打扮,今天却穿了方便行动的窄袖,确实和平时不一样。 她望着湖面上摇曳的荷花轻声道:“人自然都是会有变化的。” 容逸怔了怔,又莫名笑了起来:“正是如此。” 六月湖面风景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映日荷花。 郑凌波随便将人敷衍了一番就拉着慕容慧妍靠在了船舷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真美啊。” 慕容慧妍也是世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贵女,闻言满眼欣赏张口赞叹:“酷暑天,葵榴发,喷鼻香十里荷花。” 湖里荷花亭亭玉立,湖边蜀葵含苞待放,空气里确实暗香浮动,颇有意趣。 “好!直白处得几分大气野趣,不愧是福乐郡主!” 第九章 作诗 有听见声音的书生当即开口夸赞,郑凌波一时之间有点儿搞不明白,慕容慧妍这两句半是真这般出色,还是这些人只看身份。 不过无论如何到底是夸赞,慕容慧妍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只含笑说一声谬赞。 先前不知郡主身份嘲笑两人的几人见慕容慧妍竟然吃这一套,互相眼神一对就凑过来有意无意的夸奖起来,言语间不可避免顺道带了旁边郑凌波两句。 也就带出来这几句,倒惹得跟柳承望一处的欣儿有点儿不高兴了。 她生的委实貌美,尤其低眉颔首间身上自带着一种水莲花般不胜娇羞的意味,她自己也清楚这一点,行动时弱柳扶风,看着正是那出水芙蓉,端的水灵。 可惜的是此时除了柳承望,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福乐郡主那里,已然无人在意她了。 欣儿暗自恶狠狠的抓住手中的帕子,挑剔的目光不着痕迹看过去。 郑凌波五官精致,气质更偏向英气,打扮的也利落又应景,有着一般的姑娘家难寻的英姿飒爽。 慕容慧妍容貌稍显普通,但也是玉雪可爱,身上更多是那金尊玉贵的气质引人注目。 欣儿看着看着,禁不住就要咬牙。 只觉得就样貌而言,自己实在没有差在那里,一时间心中嫉恨丛生。 她眼睛微微一转,略有些羡慕的向柳承望看过去,软声赞叹道:“郑姐姐真好,和那么多人说话也落落大方,不像我,什么都不懂,人一多反而要害羞的说不出话来了。” 柳承望闻言,下意识也向着郑凌波看过去,见她和一众书生谈笑风生,下意识脸色就黑了一下。 他是挺烦郑凌波。 但平时郑凌波总是缠着他,并不搭理别人,她又是这样一个美人,柳承望烦躁归烦躁,心里难免是有那么一些得意的。 此刻看众人将她围着,禁不住嗤笑了一声:“哗众取宠!” 又见郑凌波连个余光都不给他,顿了顿补充道:“哼!欲擒故纵!” 欣儿暗暗垂眸,小声道:“承望哥哥别这么说,姐姐不擅文墨,这会儿难得能和这么多才子交流,心里一定很高兴。” 郑凌波一大家子都是武将,她个人比起琴棋书画确实更喜欢习武练剑。不过好歹名门出身,该学的她其实还是有学,欣儿这话实在有失偏颇。 但柳承望没觉出哪里不对。 他和郑凌波自小相识,当然知道郑凌波小时候调皮捣蛋,并不喜欢读书,虽然后来也接触了诗文,可柳承望已经有这人不通文墨的刻板印象,一直没能改变。 他在旁边不知怎么的,越看越来气,故意大声对欣儿说道: “欣儿不是也作了诗?机会难得,何不趁此说出来请各位仁兄指点一二?” 欣儿惊讶的睁了睁眼睛,脸颊变得绯红,害羞的娇嗔一声:“承望哥哥!” 柳承望颇有几分才名,否则也没有资本清高自傲,立时便有人捧场:“哦?何等佳句,不妨说来一听。” 欣儿看众人的目光都好奇看过来,心下舒服了很多,羞涩一笑,说:“偶然所得,不比郡主才华,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郑凌波闻言不觉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在场众书生看在柳承望的面子上却是纷纷笑言她谦虚,让说来听听。 欣儿便站出来吟道:“莲叶何田田,田田生绿波,鱼戏莲叶间……” 她眼波流转,目光微微扫过郑凌波,补上了最后一句:“见叶不见水。”又抿嘴笑:“方才有感而发,就当是抛砖引玉,搏各位一笑了。” 是不是方才有感而发出来的,这会儿倒也并不重要。 这群书生今日聚集,本来就是为了赏荷吟诗作赋,就这个角度而言,欣儿这一首五言算是中上佳作,自然有人赞叹出声,听得欣儿一时间要笑不笑。 柳承望此刻颇有点儿阴阳怪气的开口:“欣儿实在谦和,不像有些人,肚里没有半点儿墨水,只会哗众取宠。” 郑凌波:“……” 她冷笑一声,这是在点她呢。 她只是因为情绪复杂,觉得麻烦,又不是真怕了柳承望,听见这暗指意味明显的话,直接挑眉看过去,似笑非笑问道:“柳三公子这是说谁呢?” 柳承望怔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郑凌波称呼他柳三。 欣儿觑他神色,有些不安的拉了一下他衣袖,才让他回神,随即不冷不热说:“自然有人心知肚明。” 郑凌波很没有掩饰的直接对着柳承望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不知所谓。” 这一下反而让众人吃惊起来。 一是部分书生此前见过郑凌波对柳承望有多殷切,二则是他们确实未曾见过郑凌波这样会翻白眼的贵女。 柳承望顿时恼怒。 他平时并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只是郑凌波自从上次在他家病了之后就态度很奇怪,柳承望不是很适应。 他下意识还当郑凌波是那个任由他打骂的小可怜,一抬手就要朝着郑凌波脸上打过去,口中也自然而然的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郑凌波当然不会任由他动手,还不等围观群众吃惊阻拦,她直接一推柳承望的手腕,抬脚在他小腿上狠狠踢了一下。 柳承望没有防备,趔趄着朝前面倒过去。 原本郑凌波和慕容慧妍为了躲清净就靠近船舷这边,两人松松倚靠着扶手在说话,后面其他人围了过来也没有换地方,结果柳承望这么朝前一栽,就向着郑凌波这边扑过来。 郑凌波拉着慕容慧妍往旁边躲开了。 柳承望顺理成章的一头从船舷边栽了下去。 “扑通”一声溅起好大一朵水花,那一片荷叶都被压进了水里。 众人呆住了。 好长一段时间看着柳承望在水里面沉浮,死活反应不过来。 还是欣儿突然尖叫了一声,扑在船边喊了声“承望哥哥!” 她也是差点儿被柳承望带了下去,只是运气不错,衣服在栏杆上挂了一下,人没下去,但也摔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晕了好几秒才回神。 第十章 落水 ——她倒不是真被摔出来个好歹,就是在栏杆上撞了一下有些疼,之所以发晕只是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的样子。 她双目含泪哀哀切切喊了几声“承望哥哥”,终于将围观群众喊的回了神,众人一时间也忙乱起来,救人的救人,喊人的喊人。 柳承望不会水,短短几分钟眼看着人影就冒不出头了,船尾守着的侍从这才姗姗来迟,跳进水里救人。 有人下水欣儿一时没那么着急了,下一秒立刻将仇恨的目光投向郑凌波,哭道:“是你!是你将承望哥哥推下去的!” 郑凌波其实也有点儿心虚,但很神奇的,又莫名有点儿痛快。 她还隐约记得去年还是什么时候,她无意和欣儿起了争执,推搡间她不小心落入水池。 柳承望看见了,不仅没有救她上来,反而还居高临下让她在水池里好好反省,就那么抱着欣儿离开了。 ——多可笑,她一个掉进水里的受害者,柳承望让她反省,而欣儿那个始作俑者却被珍惜万分的抱着离开。 索性府中的水池浅,郑凌波自己能上来。 只是心里的委屈铺天盖地,即便如此,她当时也没想着离开,就觉得承望表哥是误会了自己才会那样…… 思绪一闪而逝,郑凌波看着欣儿,慢慢说道:“欣儿姑娘这般娇弱的人儿,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可不能这样信口开河。” 旁边慕容慧妍也才慢慢回了神,紧跟着就道:“大家都看到是柳三自己没有站稳才掉了下去,欣儿姑娘还请注意言辞。” 慕容慧妍说完,目光又在周围扫了一圈,重复道:“你们说,是不是?” 容逸第一个笑了起来:“确实是柳兄没有站稳。” 有了容逸打头,再加上他说完慕容慧妍果真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众人见状,纷纷应和,甚至思维还发散了一下,字里行间不是在说柳三为人不稳重就是在说他竟然会出手打女人。 总之现场十来个人,除了欣儿没一个替柳承望说话的, 欣儿:“……” 还不等她想明白,侍从已经将人捞了上来。 柳承望喝了一肚子的水,当即就有懂行情的船夫上前施救,欣儿顾不得其他,哭哭啼啼趴在旁边看。 郑凌波看着柳承望被人摆弄着吐水,半晌扯了扯嘴角,轻叹一声:“咱们走吧。” 因为出了落水这意外,诗会虎头蛇尾的结束,大船很快靠岸,郑凌波就这么回了。 不知道柳承望回去说的还是那个欣儿添油加醋了什么,没过几天郑凌波带着锦儿出去逛街,不其然在胭脂铺子门口和柳柠柠狭路相逢。 柳柠柠原本就看不惯郑凌波缠着柳承望,往日郑凌波诸多讨好她也是爱理不理,上一次被郑凌波甩了一巴掌之后更是怀恨在心。 这会儿一看见郑凌波,当即就柳眉倒竖,上前动作相当粗暴的一把扯住郑凌波的胳膊,娇喝一声道:“你给我站住!” 郑凌波原本在低头试着一盒胭脂,没注意身后的动静,被人大力这么一扯,“嘶”了一声,手头一松,胭脂盒子应声落地,殷红的粉末直扑了她一裙摆。 郑凌波眉头一皱,回身看过去,见是柳柠柠,她愣了一下,察觉到手腕被扯得生疼,直接一扬手,二话不说一巴掌就甩到柳柠柠脸上,同时轻声漫语的说道:“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姨妈不会教养,我这个做表妹的说不得替她教训你一回了。” 柳柠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不管不顾扯住郑凌波只是因为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按她的想法郑凌波非得要给自己买上几盒上好的胭脂好好赔罪才能原谅。 却不想预想中的胭脂她没看见,倒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个嘴巴子。 柳柠柠脸颊泛红,整个人呆在原地。 早有听见动静的路人围了过来看热闹,郑凌波半点儿不慌。 ——只是教训一下不懂事的表姐罢了,又没有杀人放火,有什么可慌的。 有眼熟的姑娘将将人瞧了瞧,一时间有些迷茫——印象里郑姑娘对着柳家这姑娘态度讨好更多,怎么今天貌似是反过来了? 路人迷茫,禁不住小心的开口问旁边:“这是怎么了?这不是郑姑娘和柳二姑娘么。” 旁边人也迷茫,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郑凌波说柳柠柠失礼,于是略迟疑的回道:“不知道啊,好像是柳家那姑娘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儿,郑姑娘帮忙教养……” ——这人说着,一时间也理不清其中的逻辑了。 郑凌波慢条斯理的揉着手腕,注意到这姑娘问了以后,路人们的耳朵也有意无意的都竖了起来,笑盈盈的转头看过去,态度很好的张口就来:“表姐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我这做表妹的,哪能看着她一错再错,只能强行纠正她了。” 路人:“……” 柳柠柠:“……” 柳柠柠终于是回了神,一时间都要疯了,不可置信的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 说着就要扑上来打回去。 郑凌波最近锻炼是没白锻炼,见状动作很快的闪躲开并在柳柠柠背后将她反手按住,任由她在自己手底下挣扎,面上却是语重心长的表情:“表姐,虽然我知道你实在控制不住喜欢偷拿别人东西,但这真的是不对的,我这是为你好。” 听到这话,柳柠柠心中一惊,挣扎的动作就是一顿。 ——这却不是郑凌波在胡说八道。 柳柠柠真的有偷拿旁人东西的黑历史,这是郑凌波上辈子知道的事。 她拿了那人的东西不说,被发现她还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人杀人灭口,却不想那人当时并没有死,过了几年找上门来闹了柳家好一阵。 不过目前为止这大抵是柳柠柠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连柳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柳柠柠一听这话就心虚,但却不相信郑凌波知道什么,只虚张声势的喊道:“你在浑说什么?!什么偷东西?你不要胡说八道!” 说是这么说,柳柠柠没有意识到自己挣扎的力度不知不觉的变小,让人一看就能发现她的心虚。 路人顿时议论纷纷说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十一章 宫宴 郑凌波严肃了脸色看向跟着柳柠柠的丫头。 那小丫头以往看习惯了柳柠柠欺负郑凌波,此刻看见这状态颠倒的一幕,荒谬的她一脸呆滞,久久反应不过来。 郑凌波皱眉看她:“主子有错,你不知劝诫还为虎作伥,这放在我郑家早就被打发出去了。” 丫头一听这话一个激灵,赶忙道:“我不是,我……” 郑凌波打断她:“还不快过来扶着你主子。” 那丫头下意识过来扶人。 柳柠柠被郑凌波按着弯腰驼背好一会儿,只觉得郑凌波手下力道极重,三两下背上就如同背了重物抬不起来,这会儿即便被人扶着,也是生疼的直不起腰,缓过来又要骂,却又被郑凌波打断了。 “香囊好看,但自己做的才是自己的,表姐,你说对吗?” ——几年后那人找来的时候,很明确说出柳柠柠拿了自己的香囊。 柳柠柠悚然一惊,即将到口的辱骂被咽了回去,满脑子只剩下一句:她知道!她竟然真的知道! 她再不敢说话,即便是听到路人议论纷纷也不敢应声,只扯着丫头扭头就走。 众人顿时更加哗然。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 “柳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竟然还有如此恶习。” 锦儿震惊的望向郑凌波,凑近过来小声问:“姑娘,柳二小姐真的偷拿别人东西了吗?” 郑凌波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道:“你猜。” 锦儿:“……” 她捂着额头,撇嘴:“姑娘就爱逗我。” 郑凌波笑眯眯的。 看这纷争结束,胭脂铺子的店主这才探头出来,看着郑凌波裙摆上的污渍陪笑。 ——这些贵女们的纷争,他这种平民百姓可不敢参与。 郑凌波无所谓的摆摆手:“这是柳家二姑娘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店主没敢接话,只一味陪笑。 郑凌波也不差那几两银子,重新挑了几盒胭脂后,连带方才摔了那盒的账也结了,这才转身离开。 一眨眼到了八月十五。 郑凌波趁着这几个月时间将自己的身体好好调理了一番,将柳承望不喜而放下好几年的枪法也捡了起来。 短短几个月时间,她脸颊就丰润起来不说,甚至还长高了几寸,看的施悦人喜不自禁,对她吃食上也更上心了。 八月十五原是中秋佳节,又逢官家千秋,各国进京进献贺礼,官家在宫中设宴,特赦三品以上官员可以携带家眷参加。 郑父郑卫民一品将军戍守边关多年,官家垂恩,特许郑经络六品詹事替父进宫。 施悦人因为近来趁着京中商人云集,正商谈生意脱不开身,并不欲进宫,郑经络索性将郑凌波带了,权当做见世面。 上一世这回宫宴郑凌波并没有参加。 柳承望说她文不成武不就,既不贤良也无淑德,去了也是丢人现眼。 郑凌波大受打击,伤心欲绝,果真没有去宫中。 不想柳承望背地里骗了郑经络,让他带着自己和欣儿一起去了。 后来听慕容慧妍说那两人一文一舞在宫宴上大出风头,在外邦使臣面前很是给官家涨了脸面,官家龙心大悦,倒是让柳承望得了些好名声。 不过这一世,郑经络断然不会给柳承望这个机会。 她此刻正在梳妆。 这样的场合,衣服首饰都有规制,郑凌波一介白身,自然不能打扮的太出格,但一些小巧思却是无伤大雅的。 锦儿痴痴的望她:“姑娘,你真好看。” 郑凌波抿唇一笑,并不说话。 一行人很快进了宫。 宫中贵人云集,此刻宴会尚未正式开始,众人各自说话。 有几个和郑凌波认识的,其中一个粉衣的姑娘看见郑凌波顿时嘲讽的笑了起来:“这不是柳三公子身后那个跟屁虫嘛。” 这人和郑凌波一般,也是十五岁,看上柳承望样貌俊朗又颇有才华,因此对郑凌波万分看不顺眼,见面就不是鼻子不是眼睛的。 郑凌波反唇相讥:“呦,这不是别人有婚约在身还要往上凑的花脑袋么。” 周围几个贵女闻言禁不住笑出声。 此女样貌普通,偏天生头发稀疏,她就把头发往花里胡哨的梳,意图遮挡,不想背地里被人笑话是个花脑袋。 被郑凌波当面嘲讽本人耿耿于怀的点,她当即眼泪就下来了。 狠狠将郑凌波瞪了一眼,扶着头转身跑走。 郑凌波“啧”了一声,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见有其他贵女蠢蠢欲动还要说话,一时间摩拳擦掌做好了准备。 ——都说了她已经决意这辈子在不要忍气吞声,谁骂她她就一定要骂回去。 不期然对上一道审视的目光。 那人用帕子掩着嘴笑了一声,慢条斯理说道:“多年不见,郑姑娘变化颇大。” 她开口后周围人面面相觑停下动作,郑凌波慢慢低头朝着人行了一礼:“见过安平郡主。” 这人是一异姓王之女,封号安平。 往常并不在京中,也就两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认得自己。 安平郡主淡笑着让她免礼,一双美眸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不咸不淡的说道:“这样看着倒还有几分样子。” 郑凌波皱眉,不清楚安平到底什么意思,只能随意应和几句。 正不耐间,旁边有人喊了一声郑凌波,转头一看,是慕容慧妍。 慕容慧妍才过来。 “安平姐姐?” 她略迟疑的喊了一声。 安平郡主含笑看过去:“妍儿长大了。” 慕容慧妍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也更漂亮了。” 两人说了些闲话,看起来颇为亲近,郑凌波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慕容慧妍看起来和那个安平郡主过于亲昵了吧。 郑凌波垂了垂眸子,无意识的扯了一下嘴角。 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上辈子失去的太多,她这一世莫名有些贪心,总是想要牢牢的抓住属于自己的一切,包括亲情、还有友情。 不等郑凌波再思量什么,前面朝事很快结束,现场人蓦然多了起来。 众人各自按着品级落座。 第十二章 密言 慕容慧妍和安平都是郡主,和郑凌波一个普通将军之女自然坐不到一块儿去,于是回头和郑凌波打了个招呼,两人便结伴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郑凌波站在原地默默的将人看了两眼,一时间心情复杂。 倒是郑经络找了过来,见郑凌波这般表情奇怪的问了一句:“怎么了?不高兴?” 郑凌波摇头:“没有,就是有些无聊。” 郑经络笑了起来。 “这会儿是有些无聊,等宴会开始就有意思了。” 现如今这官家是个挺有想法的人,宫宴并不严肃,反而吃吃喝喝,吟诗作赋,唱歌跳舞,很有些与民同乐的意思。 再加上大败他国,今年的献礼肯定更有意思。 郑凌波听着郑经洛絮絮叨叨说宴会的有趣之处,不觉也来了兴趣,支起身子四下里打量起来。 这一打量竟然又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是那个容逸。 郑凌波有些惊奇。 她以为容逸只是个普通的书生,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资格参加宫宴。 思绪只是一闪而过,郑凌波并没有深究。 毕竟她和这人也不熟。 只是她觉得不熟,容逸好像并不那么觉得。 上头官家以及后宫诸人发表完感言,宣布宴会开始,众人各自寒暄。容逸便悄悄的溜了过来,很不见外朝郑凌波道:“郑姑娘,又见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郑凌波回了个招呼。 容逸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听说彩云国一会儿会进献些珍奇异兽,是咱们这边没有的,不知道是些什么样子?好看不好看?” 郑凌波真心觉得人不可貌相。 青年生着一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冷若冰霜,笑的时候眉目含情。 郑凌波见过他和旁人说话,多数是面无表情,偶尔会礼貌性的勾一勾唇角也就顶天了。 不想自己这两次见他,这人都分外开朗,让郑凌波无所适从。 不过郑凌波也没有多想。 容逸在慕容慧妍面前也挺好说话的,她只当这人性格在姑娘家面前就是这样。 说起来稍显轻浮,实际上本人挺有分寸,即便是有些活泼过头,但言语间并不会说什么冒昧的话。 随意的搭了几句话,郑凌波找借口出去了。 无所事事的在御花园里沿着路瞎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下意识顺着阴影处越走越偏僻。 禁不住又想苦笑。 这也算是她在柳家六年留下的后遗症吧。 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下意识的想往角落里躲,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躲完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上辈子在柳家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正准备原路返回时,猛然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郑凌波屏气凝神,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这事儿她也很熟练。 毕竟要是藏的不好,就会有挨打的风险。 这么等了几十秒,隐隐约约有说话声响了起来。 郑凌波其实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其中一个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语调会不自觉升高一些。 “你疯了吧?” “陛下……我……郑……心腹大患……” “不可能!这断然不可!” “大人!……” 迅速地抓住关键点,郑凌波心中一动,凝神细听起来。 两人似乎在吵架,其中一个人语调有些奇怪,不像京中口音。 郑凌波云里雾里,只听明白那个带口音的人想在宫宴上做什么,另一个大人不同意。 但最后带口音的似乎威胁了什么,那个大人还是被说服了。 等到声音消失,郑凌波也没有立刻出来,反而躲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了什么动静,这才心神不宁的回了宫宴现场。 郑经络正在和几个不认识的大人寒暄,郑凌波不好打扰,转头又去找慕容慧妍,却见她被安平郡主拉着和后宫几位贵人说话。 郑凌波吸了一口气,一时有些怅惘。 那个容逸却又凑了过来。 “郑姑娘。” 他不着痕迹将人看了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你,没事吧?” 郑凌波回神,道:“没事。” 容逸禁不住心下嘀咕。 小姑娘心不在焉,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他猜测她大抵是刚才出去遇见了什么事。 半天鼓起勇气试探着问了出来:“郑姑娘方才是遇见什么了?” 郑凌波收敛心神,对上容逸略带关心的眼睛,愣了一下,突然问:“你知道今天来的外邦使臣都有哪些吗?” 容逸愣了一下。 不清楚郑凌波问这个做什么,但他还是想了想,说了一通,完了又笑: “特别一点的就是彩云国,此前从未朝贡,此次听闻颇多花样。” 郑凌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多谢。” 容逸耳朵尖禁不住红了一下:“不必客气。” 不远处丝竹声渐渐响了起来,郑凌波朝容逸看了一眼,那人嘴角一勾:“郑姑娘想去看看吗?” 郑凌波眼睛一转,点头应下。 她回忆着方才那两人对话,潜意识里感觉那个应该就是朝堂中某个官员,指不定人就在现场。 这会儿过去凑个热闹,也许听着声音耳熟就认出来了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过去后郑凌波对眼前的歌舞升平毫无兴趣,只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说话。 容逸饶有兴趣的盯着她警惕的模样,半晌凑过去,小声的问她:“郑姑娘是想找什么人吗?” 郑凌波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往后退开一步。 恰好后面有人经过,两人原地撞上,郑凌波差点没有站稳,晃了一下,立刻被容逸抓住了胳膊。 她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转头道歉,那人摆摆手,并未在意便走了。 郑凌波这才回头。 容逸慢半拍松开手,低声问道:“没事吧?” 郑凌波摇头,只觉得胳膊被容逸方才抓住的地方烫的很。她下意识用另一只手触了触。 容逸立刻就发现她的小动作,不觉问道:“抓疼你了?” 郑凌波:“……” ——并没有,就是感觉有些怪。 两人很快旧事重提。 容逸再一次问道:“郑姑娘是想找人吗?” 郑凌波这回有心理准备,没有再受到惊吓,只摇头道:“随便看看。” 容逸:“……” 容逸假装信了,没有就这个问题再问什么,就跟在郑凌波身边,看她溜溜达达左右打量。 第十三章 彩云国使臣 他实在是个贴心人。 见郑凌波在哪个人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一些,就适时的上前向郑凌波介绍一番。 郑凌波最开始没在意。 直到后面发现他谁都认识,顶不住好奇的看过去,问了一句:“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容逸微怔。 很快坦然笑道:“才华不够,免不了多钻研一些。” 郑凌波震惊。 好诚恳的大实话! 两人这么转悠的一圈,彩云国使臣出了几个谜题,一群人聚在那里解答。 见到容逸,有人打了个招呼。 “容兄!” 那人走过来,低声和容逸说了些什么,容逸很快转头向郑凌波看过去,问:“郑姑娘可要去那边看热闹?使臣设局,有些意思。” 郑凌波犹豫了一下,点头跟了过去。 果然是彩云国使臣在搞事情。 说的还挺好听,称有三个难题困扰他们多年,只赞说晋国人杰地灵,必然能解开。 ——虽然谁都知道这难题八成是他们故意为难的。 难题有三道,既有主观,也有客观。 现场人多,诸位大人自然是经历重重考验才能入朝为官,只是今日这场合都是二品以上官员参加,难免上了年纪,少了些年轻人的巧思。 以至于前两道主观题还有人能说出来个一二三,最后那个算学题却是将人给难住了。 那人过来和容逸说的,正是这最后一个算数题。 大抵容逸平时表现得对算学有些兴趣,那人也见识过容逸心算,因此众人求算无果,他才想让容逸过去看看。 容逸过去,众人正在冥思苦想。 有认识容逸的,看见他过来顿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上前打招呼:“容兄可有什么见解?” 容逸淡定道:“且等逸看看题目。” 郑凌波跟在容逸身边,目光却不着痕迹在周围打量,又竖起耳朵听旁人说话。 喊容逸过来那人还在说话:“前面那两个题还有些说法。至大至小莫过人心,大者如胸怀包容万物,小者如私欲常被忽视。” 旁边有人补充:“至柔至坚也能理解,上善若水,滴水穿石,第二题答案应该是水。” “只是这第三题实在为难。” 郑凌波原本在听人口音,这会儿听见那人说题,不觉也被吸引了几分注意力。 禁不住暗自思量一回。 只是丝毫没有头绪。 如果是她解题的话,更多可能是会一个一个数字去试一下。 只是彩云国几个使臣还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等待。 一行人解不出题面面相觑的场景已经够尴尬了,再要用这种笨办法,岂不是更显无能。 容逸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略一沉思,侃侃而谈。 彩云国那使臣在他言之凿凿下脸色不觉微微沉了沉,将容逸上下一打量,看他并未着官服,顿了几秒才皮笑肉不笑的拱手称赞:“贵国果真人杰地灵,这位大人年轻有为,不知任何等官职?” 容逸脸上露出很明显的惭愧神色:“不过区区一秀才罢了,当不得使者夸赞。” 使臣:“……” 他噎了一下,又将人一番扫视,又去看其他围观的官员,眼睛一眯,一脸遗憾道:“这等奇才都没能入朝为官,看来贵国……啧啧啧。” 话未说完,其阴阳怪气尽显。 众人原本因为容逸给出了答案有些兴奋的窃窃私语,此时听见使臣这话,顿时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文臣脸上有些挂不住。 却见容逸面色不变,镇定如初:“大人们爱才,肯给我等学子展示才华的机会罢了。” 他嘴角一挑,便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目光直直的看向使臣,道:“使者这般感慨,怕不是贵国才子出头不易?” 锋芒毕露。 有人没忍住笑了一声。 郑凌波也是咳了一下,侧头掩唇,才藏住些笑意。 她原本听着使臣说话,感觉口音和她方才听到那人有些类似,悄无声息凑近了正意图多听几句,没想到容逸说话原是这般直接,不觉含笑去看他。 不想容逸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倏尔微微侧头,将视线转了过来,两人视线一对,容逸面上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来。 青年人丰神俊朗,本就是极出色的样貌,这般微微一笑,正是那积石成玉,列松如翠。 使臣本就不悦,又见容逸面带微笑,以为他看不起自己,一时更加恼怒,阴恻恻将容逸看了看,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容逸朝郑凌波微微一笑,带着些安抚与不可言说的小得意,完了却并没有就此停止,反而将眉梢一挑,甩手同样扔出去三道题。 使臣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们那题可以说是早有准备且举国之力,使臣本人也并无几分急智,因此听着容逸三言两语说出题目,甚至都没怎么捋清楚思路,脸色相当之难看。 郑凌波眨了一下眼睛,小声对容逸说道:“这位使臣又不是我朝人,哪儿懂何谓有来有往?” 说是小声,周围人却都没有错过。 容逸惊愕的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下一秒不禁又笑了起来,也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这样说来,倒是逸冒昧了。” 众人:“……” 到底外邦使臣,本次朝贡意为求和,压上一头彰显一下大国风度便罢,也不好咄咄逼人。 眼看着使臣被两人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说的脸色难看,容逸一个眼神扫过,先前叫容逸过来那人便乐呵呵上前打了圆场。 众人很快转移了话题。 容逸并未再咄咄逼人,微微一笑算是将此事按下。 郑凌波将使臣悄悄观察了一回,只觉得口音和方才那人有些相像,但语调中却大有差别,疑心那个即将搞事情的人就是属于这彩云国的,不过并不是现场这几个人。 她虽是区区一女流,但因为听多了父亲征战沙场的事,且小时候甚至还在边关长过几岁,因此深知战事不易,并不欲将此事这么放下。 原想着和大哥商量,一转念又知道郑经络的性格,估计顶天了也就和自己一个水平,只能暗自皱眉,在心头琢磨着合适的人选。 容逸察颜观色的技能也是点到了满分,很有耐心的再询问了一次。 第十四章 陈统领 郑凌波心中蓦然一动。 先前也就罢了。 方才看他力挫使臣,便可知他有几分急智,再加上那般场合肯站出来,想来应该也是个仗义执言的,不提他瞎了眼和柳承望做了朋友,只这么看着,这人还是相当靠谱的。 有没有可能,和他商量一下呢? 郑凌波有些迟疑。 虽然但是,貌似也就和这人有过几面之缘,算上这次也才第三次见,即便目前看着这人挺好的,但也不排除其内里藏奸…… 郑凌波盯着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却没发现容逸在她直白的眼神之下,耳朵不自觉越来越烫,不一会儿连脸颊上也隐隐有些红意了。 郑凌波还在思考,容逸到底挨不住,苦笑了一声讨饶似得说道:“郑姑娘有事直说罢?” 郑凌波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盯着人的时间太长了,禁不住脸上也烫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不知容公子对彩云国怎么看?” 容逸侧了侧头,没有想到郑凌波是想问这个。 他还挺坦然。 并不因为郑凌波一介女流就敷衍了事,反而认真想了想,这才言简意赅的说:“狼子野心。” 郑凌波禁不住笑了一下。 这回官家千秋,彩云国此前大败,原本是趁着这个机会前来求和的,因此现场大多数人对此表现的都挺自得,容逸这样的回答让旁人听着,大概要说他谨慎过头了。 小姑娘原本就生的面若春花,只是今天这样的场合难免端着几分,这会儿忍俊不禁,刻意端着的庄重顿时便添了三分灵动,一双眼睛水灵灵盈了湖水似得,看着尤其赏心悦目。 容逸不着痕迹将她瞧了又瞧,停了那么几十秒这才继续问道:“郑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话都说到了这里,郑凌波也没有再隐瞒,将方才自己在花园里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完了抿嘴笑: “只是当时距离远,那两人说话也小声,我听得不是很清楚,直觉里感觉不是什么好事罢了,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 容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这种大事还是谨慎些好。” 郑凌波点了点头,又试探着问:“不知容公子准备怎么处理?” 容逸略做思忖,微微一笑:“专业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说完便拉着郑凌波去找人。 郑凌波原本有些犹豫,不清楚这算不算是政事。 她一介白身且是女流参与其中是否合适? 但考虑到上一世郑家莫名其妙的灭门大火,甚至期间无人插手,她思前想后,总觉得应该是朝中政敌所为。 因此重生后她早早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多关注一下这方面。 看容逸没说什么,便安静跟在他身后,哪怕单纯只认认人也是好的。 容逸虽说只有个秀才的名头,但他既然能参加到宫宴,想来是有自己的门路的,若真是如此,和他交好倒也并无不可。 郑凌波暗自寻思,眼看着容逸在人流中穿梭,很快便在一青年官员面前站定,拱拱手和他打招呼:“祝大人。” 祝大人看着不过三十岁左右,字敬之,任礼部侍郎,一派君子端方。看见容逸,他微微一怔,视线自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郑凌波身上一掠而过,笑着点头:“容生。” 容逸并不废话,三言两语说明来意,祝敬之很快便严肃了脸色:“可当真?” 容逸点头:“自然当真!” 祝敬之便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天才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若这位姑娘并未听错,想来今天晚宴不会太平。” 没影的事上达天听倒也不至于,但就这么放下也不是很靠谱,于是祝敬之想了想,便使人去给宫中侍卫统领传了信。 ——侍卫统领姓陈,和祝敬之颇有几分交情,听人传信说有十万火急要事相商,所幸此刻并不忙碌,也不含糊,不多时就赶了过来。 郑凌波不觉抬眼将人打量了一眼。 陈统领五官是俊朗的,只一双眼睛莫名带了点儿阴森,尤其听祝敬之说完了之后,对方沉着脸向郑凌波看了过来,毫无表情的眸子仿佛一双利剑,直直刺像郑凌波的面门。 郑凌波心中一跳,微微垂下了眼睛,却听那人低声道:“若有半句妄言,你可知后果?” 郑凌波暗自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不高兴,但面上却看不出来,只细声细气的说道:“这等大事,小女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陈统领一言不发盯着她看,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分外凌厉。 好半天,陈统领才面无表情转开脸,看向祝敬之,和他对了一个视线,也不知道是从眼神中得到了什么,他干脆利落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既然如此,那晚宴之前势必要做好准备。” 朱敬之微微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容逸,也点点头,含笑道:“谨慎一些是好事。” 郑凌波看着三人眼神交锋,一时间莫名有种大气不敢出的感觉。 陈统领是个爽快人,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全然没有磨蹭,说着就去安排后续。 见人已经走了,朱敬之这才回头朝着两人笑了一声:“这下不用担心了。” 郑凌波有点紧张,抿了抿唇试探似的问朱敬之:“那位大人是?” 朱敬之眨了眨眼睛。 他对郑凌波印象挺好的。 为人机警,从三言两语中察觉到不对,也没有自主主张反而主动找靠谱的人求助。相处时也很会看人脸色,即便她是唯一的当事人也没有随意插嘴。 整体而言祝敬之觉得郑凌波挺好相处的,因此像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说一说倒也无妨。 索性一边向着花园里走,一边三言两语提了几句。 陈统领其人,出身微末,简在帝心,铁打的保皇党,随时可以上达天听。 郑凌波暗自概括重点并记在心里。 三人很快各自若无其事的融入人群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这便到了晚宴。 有宫人过来细声细气的带着众人按着位置落座,大抵是郑凌波脸上的表情看着过于忧心忡忡,临走时容逸禁不住将她安慰了一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郑凌波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第十五章 刺客 该说不说,她并不是担心今天晚上的晚宴,她只是在想那人口中提到的郑字到底说的是不是她们郑家? 郑凌波心思有些不定,直到了郑经络跟前也没能整理好情绪,以至于郑经络和她汇合,一低头当即就微微变了脸色,沉声问道:“可是谁欺负你了?” 郑凌波怔了怔,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 郑经络一时脸色更加不好,又问了一句:“谁欺负你了?” 郑凌波睁了睁眼睛,看郑经洛一脸神色不善,简直要跳起来骂人的样子,连忙道:“没人欺负我。” 郑经洛一脸狐疑,又纳闷道:“那你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郑凌波:“啊,这……” 她纠结了一下,想到后续晚宴上指不定不怎么太平,提前给兄长打一打预防针也是好的。 想了想,靠近过去,低声对着郑经络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知道郑经络的性子,她也没有说全,只是说有朋友告诉她今天晚上晚宴可能会有事情发生。 郑经络听完陷入沉思:“郡主跟你说的?” 郑凌波:“……啊,对就是郡主说的。” 郑经络一时严肃了脸色:“堂堂郡主应该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你一会儿跟紧我,不要再乱跑了。” 郑凌波当然没有意见,只乖乖点头。 他们顶的是郑将军的位置,坐定后并没有等多久,基本上晚宴就开始了。 晚宴场地就是在御花园。 现在这时节黄昏后正是凉风习习,月桂飘香,温度适宜。 御花园里点缀了各色灯笼,照的整个御花园流光溢彩,恍如白日,却又比白日里多了一些风情。 郑凌波原以为灯笼里面燃的是烛火,无意间瞥了一眼,才发现里面缀的竟然是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一时间叹为观止。 桌案上现在只放了各色点心,有拇指大小的月饼,看颜色应该是不同的馅料,捏出各异的形态,放在盘子里看着可爱极了。 最精巧的还得是最中间一盘玉兔形状的点心,雪白的面皮微微能看出里面泛着红意的馅料,栩栩如生的玉兔正符合今天中秋节的节日氛围。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凌波心中紧张,这样可可爱爱的点心盘里都能被她看出几分凛冽的杀机。 开宴前依旧是一通十分官方的讲话——中午的重点是官家千秋,气氛整体上更随和。 晚宴重点是传统的中秋佳节,整个场地氛围莫名更加严谨一点,郑凌波坐的这个位置不大能听得清楚,以至于她都有些好奇坐在后面的那些人到底能不能看明白上头到底在干什么? 这样一想都有点把自己逗乐了。 不过晚宴偏向于正式,郑凌波没敢在这种场合下笑出声来,只默默埋头掩饰。 郑经络因为郑凌波之前的提醒一直心中警惕,这会儿见郑凌波默默低头,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不着痕迹的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郑凌波:“……” 她也是作孽。 默默抹了一把脸,收敛好脸上的表情摇头:“没什么。” 上头还在讲话,两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小话。 郑经络只好将她看了两眼,确定她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转头坐了回去。 郑凌波这下不敢胡思乱想,安安分分的眼睛盯着桌子上放着的小点心,等着上头宣布开始吃饭。 没想到讲完话还有节目表演。 一大群身姿修长的舞者和着音乐出场,一时间轻姿曼舞衣袂飞扬,整个场地的氛围都变得仙气飘飘起来。 郑凌波原本半是发呆,这会儿也不由自主被眼前的歌舞吸引了注意力。 她甚至还有点纳闷,上辈子有这样的节目珠玉在前,柳承望那两人到底是怎么刷的存在感? 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得通,郑凌波也没有再冥思苦想,索性放下,专心欣赏起眼前的歌舞了。 上头贵人们看的大抵也是很开心,郑凌波听不大清楚,但能看到官家笑着说了什么之后,他身旁的宫人甩着拂尘,尖声唱了一句“赏!” 于是中间那位舞者立即言笑晏晏上前领赏,完了亲自到贵人面前谢礼。 就在这谢礼的电光火石之间,舞者抽出缠绕在腰上的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着官家刺了过去。 霎时间有女眷和孩童尖叫哭闹的声音响起。 郑经络到底也是去过几年战场的,反应很快,回头一手将郑凌波按在桌子后面让她藏好,另一手就已经拎着一根桌子腿冲了上去。 郑凌波心中一跳,猛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被早有准备的陈统领控制住了场面。 那个舞者被按住了人也并不安分,嘴里大喊着什么狗皇帝之类让人听着就害怕掉脑袋的话。 偌大一个御花园此时此刻变得无比安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得。 上首的官家一时间竟然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笑了起来。 官家其实挺年轻的,现如今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性格表面上来看更偏向于儒雅随和,否则像这样的大型宫宴也不至于这般轻松活泼。 ——但再是随和,官家终究是皇帝,这样被人贴脸骂着还能笑出来,这让郑凌波看着感觉就有一点可怕了。 毕竟就算她前世那么窝囊,被人骂的时候脸上也是摆不出什么开心表情的。 思绪纷纷杂杂,郑凌波一时想着前世,一时又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些奇怪私语,不清楚这刺客既然已经被按住了,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 这样的话那些私语里出现的郑家字眼想来是自己听错了? 郑凌波渐渐要将心放回肚子里,然而世事无常,越是不想来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正当她忐忑不安的拽着衣服等郑经络回来的时候,上面那舞者的叫骂冷不丁就演变成为郑将军的叫屈。 虽然心里不安但躲在桌子底下将自己保护的很好甚至还有余力捞起乱跑一小孩的郑凌波:“???” 以及还在提着桌子腿姿态戒备的郑经络:“???” 不是……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