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再爱我一次3》 1、性冷淡 十月底的北城,天空湛蓝高远,明净得似乎没有一丝杂质,阳光和煦,柔风拂面,空气凉爽宜人。道路两旁的白蜡树叶、银杏叶已经变得金黄透亮,在微风中摇曳,火焰般的枫叶穿插其中,像一幅水彩油画挂在半空,色彩斑斓。 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上千万人口汇聚于此,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环线马路纵横交错,住宅区像一片片小森林般密集分布,街道上车水马龙,引擎声、喇叭声高低起伏。 坐落在一片繁华之中的花语城小区,掩映在白蜡树金黄色的树叶下,私密静谧,六层板楼低密度设计,充满层次和韵味的景观布局,多种绿植花草的巧妙搭配,美不胜收,是座闹市中的高档楼盘。 明亮干净的厨房里,炉子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蒸汽,客厅装修轻奢风,木质纹理地板和原木家具搭配着柔和的白色墙面,细腻有质感,整个家一尘不染,整洁而温馨。 宽敞透亮的落地窗旁,一个女人正在晾晒着衣物,提起抖开撑上衣架,一件件整齐挂在降落在胸前的晾衣架上,动作麻利。空青绿纯棉睡衣,长发高高挽起,身材高挑,背薄腰细,轻盈妩媚。 “叮咚。” 门铃响起。 阳台上忙碌的女人转回身,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中透着淡淡红晕,面容明艳大方,雾蒙蒙的远山眉把脸型衬托得更加立体精致,眼神澄澈,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一颗小小的风流痣点亮了整个人,风情柔美。 快步走向门口,“谁呀?”一声琅利的问话后,便趴到猫眼上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美女的脸上便蒙上一层霜。 “请问裴心雨在家吗?”门外的声音,问得忐忑,是个女声。 叹一口气,停顿片刻,咬着嘴唇抱臂靠在门板上,风流痣美女面色不虞。 “您好,请问是裴心雨家吗?”还在敲门,是指节轻扣,“当当”两下。 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抱臂叹气的女人还是拉开了房门。 “心雨。”门外是一个黑直长发美女,一身米色风衣,怀抱一大捧玫瑰花,满面笑容。 裴心雨眼神扫过玫瑰花,没有表情,侧身靠在门框上,嘴唇紧抿,随之像有些无奈一样问道:“有什么事吗?”并没有转头。 门半掩着,不打算请客人进来。 门外的黑直长发美女眼神热烈,“心雨,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深吸一口气,裴心雨站正身体,直视着客人,语气坚定:“杜可,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感觉,那晚答应你,可能是我喝醉了,不太清醒,对不起。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想浪费你时间,我们不合适。” 杜可一听急了,神色焦虑,语速加快:“心雨,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再相处相处,你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我改。是不是那晚我抱你……” 裴心雨扬手打断她,“杜可,你没做错什么,我答应你交往,半个月了,你抱我无可厚非,我只能说是我的问题,我不能接受你,身体和心理上都接受不了。” “为什么?我……我是哪里……” “爱情就是这样吧,我对你,不心动。就这样吧,以后不要来了,谢谢。”裴心雨说着退后一步关上房门,最后也没有抬头看杜可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关上门后,裴心雨背靠着房门深叹一口气,抬眼看向天花板,天花板洁白平整,放佛正午的天空,无边无际,看着看着,头脑渐渐放空。 “叮咚,叮咚。” 门铃又响个不停。 按住额头,裴心雨闭上双眼,胸口不断起伏,咬着下唇听着不间断的门铃声,倏地转身大力拉开门,“杜可,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可能……咦?慕云。”话没说完,看清门口站着的人,脸色变了,柔和许多,眼睛开始带上笑意。 被叫做“慕云”的是对面的邻居钱慕云,也是裴心雨的好朋友,两人在同一个公司上班,钱慕云在另一个部门担任总监,相交三年,关系亲密。 此时钱慕云正扯着拉杆箱站在门口,职业套装,清爽干练,脸上盈满笑意,“我可在楼下碰到杜总了哈,抱着玫瑰花,一脸颓败,怎么,又被赶走了?” 裴心雨无奈瞥她一眼,瞅了瞅行李箱,“你这出差回来还没进家门就急着来调侃我啊?” 钱慕云一听就笑了起来,“好啦,别沮丧着脸了,给你带了好吃的,稍等我把行李先放到家里哈。”说着转身去开对面的门。 裴心雨靠着门框等她。 待钱慕云从402出来,递过来一个纸袋,“诺,给你带的。” “什么呀?榴莲?” “榴莲班戟,赶飞机前特意在老字号买的,我一路带着飞回来,亲爱的,这老同事、新合伙人、好闺蜜,这比女朋友还贴心吧?”钱慕云张开双手晃着求抱抱。 裴心雨赶忙抱了抱她。 “出差怎么样呀?”进了房间,裴心雨把甜点放到茶几上,转身走去厨房,开始烧水。 “差不多搞定,下周我就能全部结束了,然后接下来就听裴总安排了。”钱慕云闻着自己带的榴莲班戟,也开始流口水,弯腰用叉子撕开一块放进口中。 看着给自己冲泡花茶的好朋友,低垂着眉眼,安静温婉的模样,钱慕云给她投喂一小口榴莲班戟,“心雨,有没有人说你很贤惠?” “怎么,想娶我了?”裴心雨嚼着甜品,没有抬头,倒了一杯茶水端给钱慕云。 “那我可排不上队,那么优秀的杜总裁啊,都被拒绝了。”钱慕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靠着沙发聊天:“哎,杜可挺优秀的啊,年轻多金,人又漂亮,你到底怎么想的?” 裴心雨一听这个话题,脸色就晴转多云,转身坐到沙发上,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用手按着额头,“以后别提她了。” 看好朋友失落,钱慕云也收敛了调侃,走过来坐到裴心雨身边,抚了抚她的胳膊,“怎么了吗?” 裴心雨长出一口气,把自己窝到沙发里,低下头,眼神暗淡,“就是感觉不对,不想谈感情。” 看好朋友失落,钱慕云附和:“对,我们独立女性,不谈这些要死要活的情情爱爱,我们搞事业。”说着端过来榴莲班戟,两个小姐妹窝在沙发里品尝。 “不说这了,亲爱的,昨天我把办公地点的合同签好了,你联系百亿小姨装修进场吧,简单整修下,然然旅游回来,吃顿开工饭,咱们公司就开始运转了。”裴心雨开始讲正事。 “好,我一会去小姨那。对了,然然快回来了吗?也是,出门度个十一假,这都快一个月了。” 裴心雨正要接话,手机响了,捞起一看,弯了嘴角,“说曹操,曹操到,然然的视频。” 视频一接通,屏幕上就出现一个满面笑容大红唇的女人,桃花眼,漂亮招眼。 “哎,亲爱的,你知道我发生什么了吗?”桃花眼一笑,艳丽撩人。 “瞅你美的,幕云刚出差回来,也在。”裴心雨说着把手机屏幕稍微离远些,钱慕云的面孔也出现在视频里。 “慕云也在啊?” “柳姑然,你这是艳遇了么?笑得这么荡漾。”钱慕云开玩笑。 视频那头的柳姑然突然捂住脸,娇笑。 视频这头裴心雨看看钱幕云,钱慕云看看裴心雨,一头雾水,这是在娇羞么? “慕云,哈哈......”柳姑然话没说完又捂住了脸,娇笑。 视频这边的两个好朋友更不解了,扭扭捏捏地,闹哪出。 “快说,我一会还得去小姨那呢,不说我走了哈。”钱慕云催,不知道这墨迹的是什么。 “哎呀,我有大事发生,不许走,必须听完我的瓜。”柳姑然是外向泼辣的性格,心里藏不住事。 裴心雨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想笑,柳姑然是她读研究生时的同学,性格活泼又善良柔软,上学时就是好朋友,毕业后曾一起租房住,买了房后,又成了邻居,她是买在四楼,而柳姑然则是租住在一楼,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这刚旅游到大美新疆,发生什么故事了吗?”裴心雨用小叉子叉起一块榴莲班戟,侧头朝钱慕云小声致谢,“亲爱的,真的蛮好吃的。” 镜头那边的柳姑然努力压制着笑容,“亲爱的们,我......艳遇了!”话没说完,就是鹅叫般的笑声。 是柳姑然自己笑的,她吃自己的瓜。 视频这边的两个好朋友面面相觑。 钱慕云举着榴莲班戟,拧着眉毛凑近镜头,“嚯,柳姑然,你这出去一个月,去三亚没有艳遇,去大理没有艳遇,去丽江没有艳遇,跑到喀什艳遇了?!喀什哎,大西北,塔克拉玛干沙漠里,你都能艳遇了?” 视频那头的柳姑然往耳后掖下头发,一脸傲娇,“怎么的,妹妹我就是在沙漠里艳遇了,怎么了嘛。” “不会是和骆驼吧?”钱慕云说完,连裴心雨都跟着笑了。 “喂,你们两个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不听算了,我挂了。”柳姑然恼了。 裴心雨忙努力止住笑,“别啊,然然,讲讲吧,讲讲,哈哈哈.......”话没说完,一想到钱慕云说的那个骆驼,就忍不住又捂嘴笑起来。 柳姑然像定在视频里一样,一动不动,翻着白眼等两位好朋友笑够。 “哎呦,笑死我了,好了,好了,正经说吧,怎么回事?”裴心雨平复下来后,捅了下还在笑着的钱慕云,转头对着视频里定格住的柳姑然说道。 “艳遇了,算了,不说了,真是讨厌,多喜庆的一个事,被你们说得像个笑话。”柳姑然佯怒。 “对不起,对不起,我道歉。”说她艳遇对象是骆驼的钱慕云挤进屏幕里,努力绷着脸不笑出来。 柳姑然磨了磨牙,吃瓜的兴奋劲也下去了些。 裴心雨看好朋友少了兴致,忙打起精神,“亲爱的,快讲讲,我们都等着呢。” “是啊,是啊,好奇呢,是帅哥还是靓女啊?”钱慕云不敢确定好朋友的口味。 一提这个,对面的柳姑然又笑了,桃花眼含羞带媚,“是大波浪姐姐。”说完就又捂住了脸。 “可以啊,然然总,大沙漠里你都能捞到个大波浪姐姐,说说,怎么个过程?”钱慕云把榴莲班戟塞进嘴里,舔着手指上的奶油,继续调侃。 “讨厌人,”视频里的柳姑然脸红了,“很偶然啊,就,我在塔县高反严重,坐在地上吐,她正好路过看到,开车送我到喀什市区的酒店,然后.......”话没说完又捂住脸笑了。 裴心雨听着听着就羡慕了,不是羡慕闺蜜的艳遇,是羡慕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就能接受一个人,不像她,中了蛊一样,排斥亲密。 “你们俩,谁攻了谁?”看裴心雨不吭声,钱慕云接着八卦。 视频那头的柳姑然捂着脸扭个不停。 “你做了受啊?”钱慕云问完看着一脸娇羞的好朋友就明白了,抬腕看看表,“现在都十一点了,不要说你们才起床?” “她刚走。”柳姑然抿了抿嘴唇,眼睛都羞红了。 “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你们......是得有多疯狂,一夜没睡?” “哪有,中间休息了,嗯哼,我不好意思。”柳姑然又开始捂着脸扭捏。 钱慕云绷着嘴笑,“看你这个样子,那人技术肯定不错了。” “讨厌不讨厌,我多久没开荤了,这个年龄了,难得看对眼。”柳姑然和钱慕云拌嘴,“哎,心雨,你怎么不说话?” 一被点名,裴心雨也回过神来,“啊,我正在想呢,大波浪姐姐肯定很漂亮,那她这就走了?” 这么一问,对面的柳姑然就有些沮丧,脸垮了下来,“她没留联系方式,我就也没留,哼,露水情缘,唉。”终究是有些失落。 “叮”,厨房有声音鸣叫。 裴心雨抬头看一眼,忙起身,“我熬的中药好了,你们俩先聊哈,我去关火。” “你还喝中药呢?”待裴心雨转回来,柳姑然皱着眉问,叹气,“唉,你这个病,喝中药没用。” “什么病啊?”钱慕云没听说过,一头雾水。 “不就是性冷淡么?”视频里的柳姑然大大咧咧。 “什么冷淡,我那是失眠。”裴心雨脸红了,嗔怪,“你还没吃早饭吧,快挂了去吃饭吧。” 挂断电话后,裴心雨头微微后仰,躺到沙发靠背上,肩膀塌下来,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钱慕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有关好朋友的疾病描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等待。 沉默半响,裴心雨保持着仰躺着的姿势,幽幽开口,“慕云,可能然然说得对。” “什么?” “就,我可能真的有,性......冷淡。”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量子纠缠 “什么?”钱慕云眨巴眼睛,努力理解飘进耳朵里的词。 深吸一口气,裴心雨坐直身体,叹掉,眼睛盯着没有开机的电视屏幕,动了动嘴唇,“我可能,真的有些……性……冷淡。” 理解透了后,钱慕云怔了一下,顺着裴心雨的视线也去看电视屏幕,里面映着她俩的身影,都有些呆滞。 “咳,”清清嗓子,把手里的玻璃杯缓缓放到茶几上,钱慕云窝进沙发里,靠着好朋友的肩膀,想给她一些心理上的支持。她微微侧头打量闺蜜,纵然表情失落,依然眉眼如画,整个人细腻又有韵味,看着再正常不过,不解,“怎么这么说?” 裴心雨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抱住头,“我接受不了亲热,心理和生理上都接受不了,以前以为是接受不了男人,现在发现女人也接受不了,我……”话没说完,就捂住了额头。 “杜可碰你了?” “没有,她就上周末牵我的手,想拥抱一下,我,接受不了。”裴心雨说着话又抬起头,抱着曲起的双腿,眉宇间难以掩饰的无奈,眼神暗淡,没了往日的光彩,“她没做错什么,这个年龄了,既然谈恋爱,拉手拥抱不过分,我就是觉得我自己……唉,有问题。”说完又仰头躺到沙发靠背上,紧闭上双眼叹气,她是真的苦恼。 看着好朋友拧紧的眉毛,脸上的挣扎和痛苦是真实的,钱慕云安慰:“然然大嘴巴,别听她瞎说,你不是没和人家那个嘛,又怎么知道呢。” “我研究生的时候也谈过,研二刚开学。” 钱慕云是工作后才认识裴心雨的,没听她深谈过从前,听她要讲,便用手支着下巴靠在沙发上细听。 “一个男生,十一前答应他的,十一后就分手了,前后不到一周。”裴心雨说着,仿佛陷入到回忆中,眼神变得悠远。 她之前读研二的时候答应过一个学长的追求,答应两天就提了分手,她接受不了牵手,连微信上的甜言蜜语都接受不了。一个月前又下定决心接受了杜可的追求,杜可人靓性格好,高知温柔,要能力有能力,要情绪价值给情绪价值,几乎没有缺点,追势猛烈,想想自己也该谈恋爱了,就尝试接受了,可答应的第二天就又后悔了,看不下去微信上的嘘寒问暖,半个月答应了三次约会,第三次约会时杜可抓住了她的手,被抓住的那一刻,她几乎条件反射想甩开,顿了顿最终没有做动作,在楼下被拥抱住的时候实在受不住就挣扎开了,到家就发微信结束这段感情了。 裴心雨觉得自己肯定是有心理疾病了,渴望爱情却又排斥亲密关系,无论心理还是身体上,都排斥,排斥亲密。 “哎,等会,你和杜可是不是也是十一前开始,十一后分的?”钱慕云眨着眼睛算时间。 “是。” 钱慕云深提一口气,把一条腿压在屁股下,坐直身体,直视着好朋友的眼睛,“怎么了,你的恋爱和祖国妈妈的生日冲突啊?不能过十一?” “讨厌你。”裴心雨被说笑了,拍打钱慕云。 “到底怎么回事吗?这么玄的时间点,都是国庆节,让人不得不怀疑。”看好朋友笑了,钱慕云松口气,继续逗乐。 “不是,我不是9月28号生日嘛,可能那天我比较脆弱吧,容易答应别人。” 听到了关键信息,钱慕云眯着眼睛看闺蜜,“你为什么生日那天脆弱?” 听到这句问话,裴心雨咬着嘴唇,把脸埋在蜷缩起来的膝盖上,不再说话。 钱慕云心里开始分析,接受不了亲密接触,9月28号生日那天脆弱,难道是9月28号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是9月28号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这,裴心雨抬起头,眼神开始变得柔软,“初恋表白就是那天。” “你初恋?”,钱慕云睁大眼睛,这个从没听裴心雨说过。 初恋,说出这个词,裴心雨眼前就浮现出一张脸,五官分明,眼窝深邃,自带愁绪,望着面前反光的电视屏幕吐口气,幽幽开口:“是,大学,大四,我生日那天她表白的。” “女孩?” “嗯。” “那你和她亲密接触过是吗?过程不太好是么?”钱慕云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9.28事故的责任人。 亲密接触?裴心雨眼神微微闪烁,思绪又飘到那时,那个温吞的人语气低沉深情,“心雨,我想亲亲你。”气息灼人,动作温柔。 一想到这,裴心雨就紧闭上了眼睛,眼泪就从眼角流下来。 钱慕云看到吓一跳,赶忙抽出纸巾替她擦拭。 吸了吸鼻子,裴心雨接过纸巾擦眼泪,抬起下巴,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故作轻松,“过去那么多年了,没什么好不好的,一个初恋而已。” “你们不是和平分手?”钱慕云看她这个状态,想起初恋就哭,推断是那个初恋甩了自己的好朋友,又觉得不可能,裴心雨多漂亮多优秀了,甩她,那人是眼瞎了么? “我甩了她。”裴心雨闷闷地说完这一句话后便不再说话,抿着嘴双眼盯着窗外白蜡树金黄色的树叶,鼻孔掀动,掀动着掀动着,眼眶又开始发红,泪水又慢慢荡上来,“啪嗒”,汇聚在一起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掉落下来,“她活该!”说完这三个字,裴心雨捂住眼睛,肩膀耸动不止。 钱慕云看着这个状况,意识到那位应该死去的初恋在好朋友心里可能是没死透,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轻拍着闺蜜的后背给她安慰,直到肩膀抖动缓缓平息下来,才开口:“所以,是她给你造成阴影了?” 裴心雨双手用力擦干脸庞的泪水,深深吸气换气来平复胸口的起伏。 “心雨,我好想你。”那人的脸庞和声音又浮现出来。 “她就是个渣!”裴心雨骂完,眼前又朦胧了,她只得再次抽出纸巾捂眼睛。 钱慕云轻吸一口气,她觉得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闺蜜的初恋是个渣,不仅渣了感情,还渣了身体,“谁在年轻的时候不遇上一两个人渣呢,没在一起说明没缘分,以后会有对的人出现的。”极力劝慰。 裴心雨捂着眼睛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短促的抽泣一声接一声,“可是,慕云……我……我忘不了她。” 说完后,裴心雨趴在好朋友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她感觉自己像被困在往事的牢笼里一般,纵然什么都明白,午夜梦醒时总是惦记,惦记那个时候,惦记那个人。 钱慕云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痛哭流涕的闺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想想裴心雨多聪明有智慧的人呀,光芒万丈的职场精英,大女主啊,不至于在一颗渣树上把自己吊这么多年啊。 “不是你提的分手么?” 裴心雨吸着鼻子喘气,表情委屈,“是,是我,我是赌气提的,她,她都没来争取几次,就消失了……”说着说着泪就“啪嗒啪嗒”又落下来。 “那得有六七年了吧?” “六年半了。” 钱慕云一听这个时间,叹口气,肩膀塌下来,“都那么久了,无论什么原因,还重要么,你们已经分手了。” 拿纸巾擦拭着泪痕,裴心雨缓缓抬起身体,是啊,都快七年了,无论什么原因,都过去了,自己不应该再困在往日的情绪里了,她也一直拿这个事实劝慰自己。 “我知道,分手后我就知道结束了,所以研究生的时候我就尝试谈恋爱了。可是,慕云,你知道么,她就像没有走开一样,好像还住在这里。”裴心雨用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给钱慕云看,“每次一谈恋爱,我就特别想她。”话一说完,泪水又要往眼前涌,她赶忙眨巴眼睛往回压。 钱慕云看着裴心雨盈满泪珠的双眼思考,不是渣女么,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 “她不是渣吗?”这么想着钱慕云便问出了口。 裴心雨又想到了那个人,声音又冒到耳边,“心雨,给你,白吉馍还热着呢。” “渣啊,就是渣啊,不渣能这样悄无声息就消失吗?!”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钱慕云感觉闺蜜不理智了,说话前后逻辑混乱,一边骂着人家渣,一边又念念不忘地想了人家六年多,明显的是旧情未忘,因爱生恨。 分手了还能索绕在心头六年多,那人怎么可能是渣啊,肯定是很得好朋友的心啊,钱慕云这么想着,看裴心雨绷着脸还要哭便没有说出来,只得从另一方面提醒,“无论怎么样,都过去了不是么?”她相信裴心雨肯定也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过很多遍了。 果然,裴心雨低下头陈述:“是过去了。” “慕云,你相信量子纠缠吗?”再抬起头时,裴心雨又忍不住问。 “量子纠缠?” “就是两个粒子,如果发生过纠缠,以后无论相距多远,相隔多久,都会跨越距离和时间,彼此影响。我觉得我和游嘉树就是这样,她在我心里就像条草蛇灰线,隐约依稀,但怎么都抹不掉。” “游嘉树?” “嗯,就是那个渣女。”裴心雨眼神开始凌厉。 钱慕云不知该如何接,这“渣女”骂得似乎还带着爱,她觉得她不适合骂渣女了,保持缄默。 “呵,其实想想,算是她甩的我吧,毕竟最后是我求复合,她没理。可能没被人甩过,自尊心受不了,就老惦记这件事,她人一般般的,算不上多优秀,又温吞话又少,没意思得很。”裴心雨说完长吐一口气,抖擞抖擞精神,“真再给我一次机会,不一定会选她,我就是被甩了的执念。” 钱慕云看好朋友自我调节,忙接:“对,我们裴总可是大女主,高管精英,独立女性,马上就要坐在1号位带领我们呢。” “什么精英呀,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恋爱脑,爱情只是人生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裴心雨站起身,抱臂看着窗外明媚的天空,抬起下巴,眼神又开始变得坚定,“人生的旷野,还很精彩,我不会在她这一颗树上吊死。”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再见故人 太阳渐渐西沉,通透亮堂的客厅里,透过落地窗洒来的光影缓缓移动,裴心雨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钱幕云带回来的榴莲班戟发呆,北方天气干燥,切开的榴莲班戟都有些干巴了,本该流淌下来的奶油和榴莲肉,干巴巴挺立着。 手机响了几声,有微信提示,是柳姑然发在三人群里的几张照片,是她在街上吃午餐(或者应该叫零嘴)的场景照。 第一张是她举着个羊腿包子,语音信息是「超好吃的羊腿包子,看,这里还有骨头。」 裴心雨看到这就笑了,闺蜜不是任由悲伤情绪占据自己的人,不过半天的功夫就又开心起来了,她得学习。 随后点开下一张照片,是柳姑然端着杯石榴汁冲着镜头在笑,语音信息是「新鲜的石榴榨的啊,酸酸的,你们还真别以为喀什是大沙漠,古城里物产挺丰富的好吧。」 裴心雨听着语音又笑,正要点开下一张照片,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瞳孔放大,急忙返回重新点开上一张柳姑然端着石榴汁笑的照片,拇指和食指放到屏幕上一拉,放大照片仔细查看,眼睛越来越亮,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呼吸也越来越短促。 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慌乱拨通语音,按开免提:“然然,刚才你喝石榴汁的那张照片,前后还拍了照片吗?快,都发给我看下。”裴心雨语言飞快。 “什么,石榴汁?我早从那条街过来了,都两个多小时了.......” “照片!”裴心雨语气急促,“你拍石榴汁的时候不会只拍一张吧?还有没有同时拍的其他角度的照片,就在那个地点的,快呀。” “什么事?” “你先别问,快发过来。” “好,好,马上哈。” 柳姑然一连发了二十几张,从她吃包子到喝完石榴汁的全部照片,“嗖”,“嗖”,“嗖”,原图一张张传过来。 裴心雨站在落地窗前捧着手机,对着阳光,从第一张开始,仔细查看,她快速地点开照片,放大浏览,划过,又赶忙点开下一张,放大浏览,直到点开一张柳姑然端着石榴汁笑得不见眼睛露出双下巴的那张照片时,手放在照片上迟迟没有放大浏览,她嘴唇开始颤抖,眼睛慢慢变红,大拇指和食指放到照片边缘,来回撑几次,才把照片拉大,凑近仔细看,在柳姑然的身后出现一个戴着卡其色牛仔帽的女人,长发从帽檐下瀑布般泻出铺在肩上,冷棕色锁骨发,正侧头看向旁边的商店,留在镜头里的侧脸可以看到轮廓精致分明,皮肤白皙。 “啪”,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上,裴心雨身形顿了一下,抬头望向窗外,晚霞已经映满天,看着那如火烧般的天空,眼泪渐渐涌上眼眶,是她,那个甩了自己的初恋——游嘉树。 待裴心雨从回忆中缓过来情绪时,天色已经转暗,对面楼里的灯光也开始点亮,黑暗中,她抹了一把脸,都是泪水。 六年半了,哪怕只是一张侧脸,裴心雨也可以万分肯定那就是她,一个刻骨铭心爱过的人,第一次付出真心的人,突然之间跑掉的人,又出现了。 情绪激荡得厉害,裴心雨扶着墙壁摸索到开关,打开灯,慢慢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拿出睡衣走进淋浴间,她想清醒一下。 这个清醒自己的行为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多,裴心雨还坐在床头发呆,往事一幕幕还在不断涌来,循环往复。 “裴心雨,给你伞。” “裴心雨,英语卷子能借我看下吗?” “我们来军训检阅,教官喊集合了,我先过去了。” “好巧,我来找同学玩。” “学校南门有家卖白吉馍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我请你。” “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给你带的牛奶,还有这个,白吉馍,还热着呢,你尝尝。” “心雨,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吧。” “心雨,我想......亲你,可以么?” “等你啊。” “为什么要分手?” ......想着想着裴心雨捂住了眼睛,泪水就又湿了手掌。 时钟跳到02:10,裴心雨像如梦初醒一般,抹了把脸,拿起手机开始查看机票,最近一班从北城到喀什的航班是早上6点。 4点半,北城国际机场,北城到喀什的登机口旁,裴心雨捏着机票坐在侯机区发呆,眼眶有些红,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冲动成这个样子,一看到游嘉树就控制不住,就想过去,找到她,问她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然后再甩她两个大耳光。 “呵”,裴心雨苦笑了下,觉得自己执念真是够深的,是最近离职后太闲了吗?明明筹备新公司、做新规划忙得要死啊,怎么无端还有这种情绪,还是太闲了,她觉得。 叹口气,“嚯”地站起身,拉上行李箱快步走出候机厅,直往出口赶,“神经病,都分手六年多了,说不定人家孩子都有了,裴心雨你是有大病吗?”一边在心里呵斥着自己,一边快步走着,像要把这种不理智的情绪甩开一样,裴心雨步伐生风,几乎小跑起来。 凌晨5点,天色蒙蒙开始发亮,满天朝霞,出发层活跃着不少赶早班机的人们,三三两两或急匆匆拉着行李箱走过,或等在卖煎饼、咖啡的摊位前买早餐。 一个胖小伙张着大嘴打着哈欠正等候在煎饼摊位旁,突然,一个年轻姑娘拉着行李箱撞过他往出口走,“对不起。”姑娘回头道歉,发现是位美女,小伙子眼睛亮了。只见美女捏着机票,几乎飞奔起来,风衣扬起,长发飘散,小伙子忍不住多看两眼,小声嘀咕“这美女是不是弄错了,她奔跑的方向似乎是出口哦。”,美女没给他过多的思考时间,等的煎饼刚刚卷好拿到手里,一回身,就看到撞他的美女又拉着行李箱飞奔返回了,直冲登机口。 “这么着急,干嘛呢。”小伙子咬了一口煎饼盯着那几乎飞奔起来的背影疑惑。 当正在吃着烤包子的柳姑然接到闺蜜电话说已经降落到喀什机场时,不小心吞下去了一大块羊肉,她被震惊到噎住,闺蜜千里寻渣女,来找初恋情人了。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不是,亲爱的,不是你提的分手吗?你还找什么啊?”柳姑然帮闺蜜拉着行李箱进入酒店大门,一脸迷惑。 长卷发、大红唇、紧身白色t恤搭配星蓝色阔腿仔裤,黑墨镜下的柳姑然漂亮得有些张扬。 裴心雨面色有些憔悴,一夜没睡,她往后拨了拨长发,“我就是不甘心,我最后给她说了要和好,她没有回我信息。”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 柳姑然一听,抬手摘掉墨镜,几乎要翻白眼,“你甘不甘心的还有什么意义呢?六年多了,她肯定也有她的生活了,这再见面有什么意义呢,你想复合?”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她当年为什么不回我信息。”进了电梯后裴心雨抱臂靠厢壁站立,语气执着,还带着怒气。 转头看电梯内壁,金属表面反射着淡淡人影,柳姑然闭眼长叹气,她是不会做这么感性又没意义的事情的。 “哦,她如果回答她旧情难忘,你就再投入她怀抱呗?”恨铁不成钢,柳姑然转头分析。 裴心雨叹一口气,低头抬脚走出电梯,“时过境迁了,应当是错过了。”语气难掩低落。 “对啊,你都知道时过境迁了,知道错过了,还费气巴拉地来找,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结果的事,何必再做呢,走,这边,1101室。”柳姑然说着引着好朋友刷卡进房间。 裴心雨望向柳姑然,眼神坚定,“然然,我真的需要见她一面,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管不住我的心,午夜梦回总是想到她.......”说着说着裴心雨低下头,她不想再让人看到她流泪。 吸吸鼻子,平复平复,裴心雨抬起头望向窗外,酒店就在喀什古城的东门外,从窗户望去可以看到这座千年古城里的高台民居,生土杨木,依崖而建,错落有致,古朴沧桑。 裴心雨却无心观景。 “我想见到她,让她亲口说出,我们分手了。”说完这句话,一行清泪又从裴心雨的眼眶里滑落,她侧头装作看房间摆设,把眼泪弹掉。 柳姑然还是看到了,叹了口气,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午夜梦回惦记的事。 “唉,我现在是知道了,人生大惨事还有一件没被大家传颂。” “什么?”裴心雨奇怪闺蜜的感慨。 柳姑然抱着手臂靠在桌子旁,一字一顿,“前任没死透。” 裴心雨一听就别过了头,确实,她的没死透。 “我陪你找,好吧,现在都两点多了,你先吃个午饭,咱们再商量怎么找?”柳姑然看裴心雨脸色不太好,拉住她的手安抚,如果不能理解,就先支持吧。 “谢谢你,然然,嗯,这个房间就是你和大波浪姐姐共度良宵的地方啊?”裴心雨平复了心情,又看了看房间,宽敞舒适,装修典雅,大落地窗可以看到整个古城。 柳姑然一听脸就红了,推开闺蜜的手,“说什么呢,别提她了,走,你先收拾下,我们下楼吃饭。” 裴心雨看闺蜜害羞了,也没有强拉着问,转身进洗手间,在门口,扶住门框笑着又问句,“你不再给我讲讲细节?” “哎呀,你赶紧收拾吧,不是还找你的游……对,游什么?” “嘉树。” “对,你那棵树,赶紧了,我们出去。”柳姑然突然觉得呆在这个房间有点尴尬了,她前晚和那个大波浪确实翻云覆雨地够激烈。 “也不急,这个要看缘分的,找不到也不影响,我还是我,就当来旅游了。”裴心雨扑着粉底补妆,画口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明艳一些,抿抿嘴唇,“六年了,没她的生活不是一样也很精彩么。” “哼,口是心非,我真是服了,明明长着一张可以一次谈六个对象的脸,非得在一个人身上折磨六年,你是把她当成游戏打了吗,非要通关?” 最后理理头发,把化妆包装进挎包里,扬起下巴,勾出笑容,裴心雨冲闺蜜眨下眼睛,“走吧,去领略一下大美喀什。” “去隔壁吃新疆菜吧,羊肉超地道,羊肉串这么大一串,一串.......”柳姑然挎着闺蜜的胳膊走出酒店比划着。 裴心雨看看头顶的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扭头道:“然然,去昨天你喝石榴汁的地方去吃吧。” 她想走走那条路,游嘉树走过的路,再吹吹那里的风,吹拂过游嘉树脸庞的风。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你是被她标记了吗? 虽然是十月底,刚刚过去国庆大假日,喀什古城里还是有不少游客,主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历经两千多年风雨侵袭的古城,目之所及每一处,都弥漫着厚重的历史感,古老而神秘;墙壁上雕刻着花纹的生土建筑层层叠叠,色彩斑斓,充满了浓郁的□□韵味;说着维语的当地商贩高一声低一声沿街叫卖,不时挥手舞动身体,热情豪爽的基因克制不住;络绎不绝的游客走走停停,在中亚风格的美食摊、工艺品摊位前斟酌消费;歇息在街角的老人,花帽下的长脸,泛着古铜色,浓密眉毛下是标志性的深眼窝,眯着大眼睛观望着来往的人群;一群群白鸽扑棱着翅膀,低掠过城墙盘旋飞舞,吸引人们仰头看天,天空湛蓝高远;阳光透过沙枣树斑驳的树叶照射下来,影影绰绰铺在街面上,整个街道都流淌着热闹的异域风情。 裴心雨眼睛瞟过,无心欣赏,她四处仔细观看着的并非风光,而是人脸。 柳姑然看着好朋友认真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个人,忍不住开口:“心雨,我们这样出来找,这不是刻舟求剑么?她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这里是旅游景点,这么有特色的古城,她应该不会只呆一天。”游嘉树是个很恋旧的人,干什么都慢腾,应该会多逗留几天,裴心雨有种直觉,游嘉树还在喀什,离她不远,这种强烈的直觉让她头脑兴奋,心跳得厉害,走着看着,不放过每一个人。 “这,这么多人……你连老头都不放过,她还能变装不成?”柳姑然觉得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裴心雨前后看看纵横的街巷,哄哄乱乱的人群,“然然,我们先顺着她当时走的方向走一圈。” “走一圈?”柳姑然瞪大眼睛,一圈五公里呢。 “你先让我再吃俩羊肉包子吧。”柳姑然觉得既然劝不住,得先吃饱,裴心雨不是逛街,是绕城快走,太消耗体力了。 一圈走下来,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更映照得古城美轮美奂,但柳姑然已无心欣赏和拍照,她腿抖。 “心雨,绕了快两圈了,歇歇吧。”柳姑然扶着腰喘气,她基本全程追着裴心雨在走,裴心雨也没有多少话,就走着看着想着。 裴心雨回头看看累得快直不起腰的闺蜜,再转头看看街角的老茶馆,“嗯,走,先喝杯茶吧,歇歇脚,再吃饭。” 老茶馆是一幢极具维族风情的土黄色两层建筑,五代家族接力,让这座茶馆历经百年沧桑仍鲜活如旧,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茶香和囊香,一群人正围聚在一起弹奏热瓦普,两个漂亮的姑娘头戴花帽翩翩起舞。 “心雨,你看,这是塔吉克族的姑娘们,是不是很漂亮?高鼻梁,深眼窝。”柳姑然在古城里玩了几天,多少了解了一些民族风情,向裴心雨讲解,“维族的姑娘们是塌鼻梁。” “高鼻梁多好看,侧躺着哭眼泪都不会流过鼻梁的,你可以留下找个塔吉克的姑娘。”裴心雨逗闺蜜,“走,上二楼坐吧,安静些。” “高鼻梁亲吻起来多碍事呀,还得来回换角度。”柳姑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哎呦,我的天呢,我的腿呀。”攀爬到二楼平台后,柳姑然瘫坐在软凳上捶腿,“心雨,这样找不是办法呀,每天那么多游客。” 裴心雨没开口,掏出手机又点开那张照片仔细查看。 柳姑然凑近看一眼,叹气,“唉,一张侧脸,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或许不是呢,你们都六年多没见了。” “绝对是她。”语气肯定。 看着闺蜜执着的眼神,柳姑然摇摇头,捧起白底红花的陶瓷茶壶给两人倒奶茶,夹起一块蜂蜜冰糖放进自己的奶茶碗里,端起抿一口,挑眉问:“哎,你的那个树是不是长得特好看呀?” “为什么这么问?”裴心雨从照片上抬起视线看向好朋友。 柳姑然放下小瓷碗,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不然为什么会让你念念不忘那么久?” 放下手机,裴心雨捧起陶瓷碗喝奶茶,奶茶是用牛奶和奶砖现煮的,口感香醇,玫瑰的味道很浓郁,不放糖的话是有点淡淡咸味的,很让人口感一亮,忍不住回味。 好看么?在她心里当然很好看啊,不然的话不可能在众多追求者中选择她,但选择她不仅仅是因为好看。 “嗯?不回答,默认了。你说你俩大四谈的,她追你多久啊?”八卦开始。 想到过往,裴心雨笑了,把玩着捧在手里的陶瓷盖碗,白色釉面,贴花设计,灵动精致,茶汤棕色醇厚,边缘有些小泡泡聚在一起,一晃就依次炸裂开,“喜欢上是高二吧,她说一见钟情。”脸颊开始飘红。 “呦,白月光呀,高二?高二就喜欢上了,她一直没表白吗?” “没有,她性格特别慢腾。” “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不会她表白你才知道吧,那么久的暗恋,你肯定有感觉吧?” “高三寒假前发现的,我小姨家就在学校隔壁,我借住在那,发现她晚上老是跟在我身后,一直跟到我进小姨家的大门。”盯着桌面上带着葡萄干和坚果碎的糕点拼盘,裴心雨思绪飘远,她在高三发现的这个暗恋者,每天课堂上、课间休息时总会扫到她瞟过来的眼神,一看过去,那人就赶紧低头,害羞脸红。游嘉树性格不紧不慢,在那个满是活力的少年人群里,成熟地有些扎眼。 “高三你都发现了,你......也没提?” “我干嘛提,她暗恋的我,我提算什么。”裴心雨有傲娇的小性格,把奶茶碗掼到桌面上,茶波荡漾,又激起一圈小泡泡,飘飘荡荡依次炸裂。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的她?” 主角傲娇的脸色越发红艳了,仰躺到椅背上看天空,天色刚刚暗下来,朦朦胧胧,星星还未完全显现,显得特别高远深邃,“发现的时候,就有些动心了。”说着用手背盖住了眼睛,弯了嘴角。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动心了还能撑三四年,真古人。还有这都分开六年多了,还在这找啊找的,你看现在社会大家都是养鱼啊、劈腿啊、狗血分手啊,你们这,哎,你说那个词是什么,‘量子纠缠’是吧,这真的是纠缠,你们前世是有什么姻缘吧?!” “唉,也可能是孽缘,这感觉很不好,然然,我调整不好心态,总觉得我们没分手,还是我在闹别扭,等她来哄,可是这次等得太久了。”裴心雨移开手背对着夜空叹气。 柳姑然扬了扬眉毛,眯着眼睛凑近低声问:“哎,你那个,性.......冷淡,你和她做过没?” 裴心雨一听脸胀成深红,直起身体拍打闺蜜,“你,你说什么呢,我们只谈了6个多月好吧。” 柳姑然刚喝进嘴里的奶茶一下全喷了出来,喷湿了桌子上的糕点,“对,对不,对不起……咳,咳,咳。”咳个不止。 “老板,把甜点撤了。”像想起什么,柳姑然让老板把她喷上奶茶的糕点撤了,她担心一会聊晕了,俩人再把带口水的糕点给吃了。 待咳嗽平复后,柳姑然绞着眉毛八卦:“不是,你们谈的时候都快大学毕业了,20多岁的人了,6个月,6个月该干的应该也都干了呀,她,她确实够慢腾,是你不同意吗?你又性冷淡?”她前天刚和认识6个小时的人上床,6个月够久了。 “没有。”裴心雨手肘撑在桌面上,把脸埋到手心里。 “到哪一步?”八卦不止。 “牵手,就也……接吻了,也……”裴心雨用手按着额头,话语有些打颤。 柳姑然一听这几句话来了兴致,“也怎么了?”她觉得闺蜜说的是递进的顺序,最后一个“也”应该是更高级别的,“也上床了是么?我就说嘛,都没有进入你的身体,哪能进入你的心。” 脖颈染满深红,裴心雨想到了那晚,无人的寝室里,上铺狭窄的小床上,游嘉树抱着她,说她好香,几乎吻遍了她全身,最后关头停了手,因为她喊疼。 “并没有。”裴心雨突然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那晚没给了她,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后悔毫无理由。 “我的天呢,一个人暗恋你快6年,表白,谈了6个月,没上床,分手后,你又惦记人家6年多,你们这是和6干上了哈。”柳姑然掰着手指头算,“这来回你在她身上折腾10年,什么游戏都能打通关了啊。”她没事喜欢打游戏,感觉裴心雨这个折腾劲比她打游戏还上头。 “也不是惦记吧,就是夜深人静时老是想起。” “这还不算惦记,现在你都性冷淡了还不算惦记?!”柳姑然双手往后甩了下长发,她有些燥得慌,闺蜜的这波操作她着实看不懂,“那你到底惦记她什么呢?”床上技术都还不知道如何呢,俩人都没深处过,这么惦记一个人实在匪夷所思。 惦记她什么呢? 裴心雨在心里又过了一遍,是啊,惦记她什么呢,外貌?性格?深情?温柔?怀抱?亲吻......所有吧,就是忘不掉。 看着好朋友沉默不语又陷入回忆,柳姑然眯起眼睛,“牵手,亲吻了,你不排斥她啊,排斥别人,我怀疑你穿越到abo的世界被她标记了。” “什么标记不标记的,听不懂。”裴心雨叹口气撑着膝盖起身,“走吧,吃晚饭去吧,这都八点多了。” 喀什天黑的晚,八点多天才擦黑。 柳姑然“啧啧”两声,喝最后一口奶茶。 裴心雨弯腰拿挎包,一侧身,有道红光闪了她的眼睛一下,她抬头朝红光的位置瞟一眼,登时顿住。 柳姑然看好朋友弯着腰瞅着前方发呆,不禁狐疑,看了一圈平台,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啊,没有客人,没有店员,就只有两把遮阳伞在微风中抖动着,“心雨,怎么了?” 裴心雨鼻孔掀动,眼睛开始发光,呼吸也急促起来,“然然,我们能找到她了,能找到她啦。” 柳姑然一头雾水,环视四周,“怎么找?” “你看,那是什么?”裴心雨的目光还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眼神囧囧。 “什么?”柳姑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个银灰色长方体的摄像头挂在墙角,红光一闪一灭,仿佛一双眼睛记录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是监控!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找到监控 “我去,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有监控啊!”柳姑然也为这个大发现兴奋不已。 有些事情看似简单,但实施起来却很困难,比如找人,即便是有监控。 裴心雨和柳姑然在喝石榴汁的摊位旁徘徊许久,找到了三四个对着马路的民间监控,不是坏了,就是没插电,都是假摆设。半条街都快走完了,终于在一家卖英吉沙小刀的店门口发现了一个还在运转的摄像头,监控正对着马路转弯处,游嘉树必经之地。 “我去谈。”柳姑然自告奋勇,她性格外向开朗,平时经常直播,巧舌如簧,桃花眼一笑,明艳娇媚,很擅长勾人,无论男女。 “然然,一定淡定,一举拿下,不然后续再谈就不好谈了。”裴心雨拉着闺蜜叮嘱,这是为数不多的监控啊。 “放心,哪个商家不想做宣传,我们可是手握500万粉丝的大v呀。”柳姑然攥了下拳头,挂上招牌笑容,抬腿迈进店中,“大叔,您好。” “您好。”卖英吉沙小刀的店主是个六十多岁,长脸深眼窝,面容慈善,带着花帽的维族男人,身材高大壮实,自我介绍叫买买提。 二三十平的店面,墙上和陈列柜里连挂带摆排满了弯式、直式等各种形状大小的英吉沙小刀,刀柄花色繁复,有些还镶嵌着宝石般的玻璃或者塑料颗粒,在大瓦数陈列灯的照射下闪耀璀璨,很是夺目。 柳姑然微微欠身,“买买提大叔,您的小刀刀想做宣传吗?我可以帮您做做宣传。” 买买提大叔不吃她这一套,坚持用不太流畅的普通话夹杂着维语推销着他的英吉沙小刀,作为非遗的杰出代表,英吉沙小刀做工精细,锋利美观,历史传承久远。从钢材选料到淬火锻造,从刀柄雕琢到文化传承,买买提大叔讲形状,讲硬度,讲韧性,讲质地,讲纹路,讲手感。 “那,汗毛!”买买提大叔一举胳膊,撸起衬衣袖子,露出胳膊上浓黑的汗毛,英吉沙小刀靠近,鼓起腮帮吹一口气,汗毛碰到刀刃,纷纷落下。 柳姑然看着飘落在柜台上的黑色汗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不寒而栗,眨眨眼睛回过神,继续公关,“大叔,您知道小红薯吗?”还有抖快,我们上面有500万粉丝呢。 “小红薯?哼。”买买提大叔不屑一笑,“不切红薯,切铁!”说完转身从角落里抽出一根大铁棍,吓得柳姑然后退一步。 “呲”,英吉沙小刀刮过铁棍,铁屑洒落,“看刀刃,不卷,非常还好。”买买提大叔一脸骄傲,说着把刀柄靠近柳姑然的耳朵,拇指压着中指对着刀身弹了下,“嘣”——声音清脆。 柳姑然被响亮的声音激得捂住了耳朵,哆嗦一下,紧闭眼睛叹口气,转身靠近裴心雨,“完蛋了,大叔是个手艺人。”500万粉丝没用。这算是褒义夸奖,真正的手艺人历经多年磨砺,很热爱自己的作品,会将做好产品当作一种使命,对宣传不敏感。 裴心雨看着一脸自豪的买买提大叔,思考片刻,上前,“大叔的小刀做得很棒,大师傅。”她翘大拇指,大国工匠,这种人特别值得尊重。 “我爷爷的爷爷,做,传到我。”买买提大叔一听夸奖更高兴,满面红光,络腮胡抖动在脸颊的沟壑边。 “多少钱一把,就这种。” “880。” “好,要5把。”裴心雨说完,柳姑然杏眼圆睁,也开始条件反射学大叔捋袖子,只是她没有大叔那震慑人的汗毛,“我们可是有500万的粉丝啊,我们......” “好了,然然,没事。”裴心雨拍拍闺蜜,她没有太多时间拉扯了,对手艺人最直接的尊敬就是肯定他的产品。 买买提大叔受宠若惊,“身份证,我给你登记,今天就可以快递。” 英吉沙小刀每一把都有编号和二维码,需要用身份证实名购买,邮寄。 “心雨,我们买这么多把小刀,派出所会不会找我们啊?”柳姑然看买买提大叔详细登记,有些担心。 “不会的,我们不在公众场合携带,削水果用,别担心,再说登记详细了也好啊,安全。” 备完案,付完款,裴心雨询问是否可以看下监控找人,买买提大叔立刻同意了,笑着拿出手机帮她查看昨天的监控。 “几点?”买买提大叔风趣幽默,热情好客。 “从十一点五十开始吧。”裴心雨在心里算时间,照片上喝石榴汁游嘉树出现时是十一点五十,走到这里顶多五到十分钟。 买买提大叔调节好后,不忘叮嘱:“不可以拍照,不可以录像。”是个负责任且谨慎的人。 裴心雨紧紧握住手机,靠着展示柜,额头开始冒汗,胸口起伏不定,她努力平复呼吸,还是掩饰不了,她紧张。 柳姑然走过来搭上闺蜜的肩膀,也低头看,她好奇,得是长成什么样的天仙,才能把好朋友迷成这个样子。 买买提大叔的手机有些年头了,屏幕上贴的保护膜有些模糊不清,虽然用保护套套着,屏幕还是摔裂了两道痕,痕迹里像是进了灰尘,亮开后整个画面断裂着。 但是还好,监控很清晰。 裴心雨用湿巾、面巾纸来回擦拭屏幕,拿纸巾的手轻轻发抖。 视频确实正对着一段路口,正值中午,大太阳下,游客们或打着伞或带着毡帽遮着烈日快步穿过。 裴心雨看着监控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断深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屏幕的右上角,游嘉树要走过来的位置。 “怎么还没走过来?”裴心雨快要站立不稳了,六年没见,不知道变样没,会看到么? 柳姑然看看镜头上的时间,才过去五分钟,“才十一点五十五,五分钟才,别着急。”她感觉闺蜜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就转身笑着向买买提大叔要了两把椅子,拉裴心雨躲在角落里的吊灯下坐着看。 “怎么回事?还没出来,是不是你认错人了?”柳姑然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也忍不住急了,这里离喝石榴汁的地方不过一百多米。 “哈。”裴心雨惊叹一声,绷直了身体。 “怎么了,怎么了,出来了吗?”柳姑然赶忙挤到手机屏幕前。 只见从右上角缓缓走过来一个戴着卡其色牛仔帽的女人,长发从帽檐下泻出铺在肩上,身材高挑,松松垮垮围着一条轻薄的淡绿色围巾,围巾下是一件湖绿色衬衣,领口敞着几颗衣扣,露着里面的白t恤,腰间束着一条卡其色窄腰带,下身是条很垂顺的米白色阔腿裤,脚踩一双简单的小白鞋。 清秀靓丽,身姿挺拔,气质温润。 “k,身材太飒了吧,好细的腰啊。”连见过大场面的柳姑然都忍不住感慨,觉得闺蜜着迷有道理了,她自己是身材控。 游嘉树手里举着一个冰淇淋,走到英吉沙小刀的店门口,抬头朝店里看。 监控照全了她的正面,五官立体,眼神深邃,带着淡淡愁绪。 “呵,确实挺漂亮哈,很有味道。”情场高手柳姑然感慨,手摸着下巴,带了笑意。 裴心雨感觉鼻子发酸,湿了眼眶,是游嘉树,六年没见,长得更好看了,五官更漂亮了,很有衣品,气质还是很温润。 视频里游嘉树正看着店里,突然低下头,右手伸进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发亮,说明有人正在给她打电话,手机拿出的时候碰到了挎包的带子,抖了一下就要摔掉,她连忙去抓,左手一晃,冰淇淋快要掉落,又手忙脚乱去平衡冰淇淋,最后是手机摔到了地上,冰淇淋掉到了裤子上。 “笨死啦。”裴心雨捂住嘴笑了,眼里荡上泪水。 视频里游嘉树抬头咬唇笑了下,好像也在笑自己的笨拙。 这一笑,笑到了裴心雨心里,她看呆了。 笑完后,游嘉树低头捡起手机,又从挎包里掏出纸巾,走到街角的沙枣树下开始细心擦拭裤子上的冰淇淋渍。 裴心雨就盯着她的动作看,眼睛湿润,勾着嘴唇,直看到游嘉树站起身打着电话走出屏幕,她才回过神。 “去哪里了?”裴心雨一看监控里没了人,慌得立刻站了起来,赶忙把手机还给买买提大叔就快步走了出去。 站在沙枣树旁的路灯下,望着游嘉树来时和离去的路,在两侧商店招牌灯的照射下,明暗之间,虚实不清,裴心雨心潮难平。 柳姑然狼狈地追出来,一甩长发,“亲爱的,你不会又刻舟求剑吧,她昨天在这,不意味着今天也在这啊。”抬腕看看时间,“咱们先去吃饭吧,都快十点了。” “然然,你说她会不会也住在古城里?”像又想到了什么,裴心雨眼睛开始放光芒。 柳姑然听到这问话顿了一下,吞咽口水,“也有……可能,但是我们能先吃了饭再找么?一天都没正经吃饭了,中午就吃了俩包子。”她想喝汤。 裴心雨看看灯光下的街道,光影斑驳,游客比着白天明天减少,但依旧是三三两两站在摊位或饭店门口观看、交谈着,少部分商店已经开始打烊,收拾摆在外面的展示架,拉下闸门。 “然然,你先吃,我往前走走。”裴心雨说着脚步便迈了出去。 柳姑然见状长叹一口气,“好啦,我陪你,先买个肉夹馍好吧。” “快看,然然,这也有一个监控。”裴心雨站在路灯下喊柳姑然。 柳姑然咬着肉夹馍走近,“这个估计没戏,这是官方的,不会给看的。” 裴心雨皱着眉头,“是官方的吗?”监控是钉在墙上的,歪歪扭扭挂着,看着不太正规。 但是,问了周边商户,答案让她失望,是官方的。 “快,快,然然,这也有一个监控。”裴心雨又在前方招手。 果然,在「阿库爷爷的缸子肉」的墙角上看到了一个亮着红光的监控,那细小的红点像一把火焰又点燃了裴心雨的胸腔。 柳姑然撩下长发,又扭着细腰上前公关了,这次她坐在外面的小方桌旁点了一堆吃的,缸子肉、缸子汤、馕、羊肉串、羊肉丸子、凉拌凉皮,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着隔壁店的木卡姆弹唱表演。 裴心雨专注坐在角落里查看监控,连续看了半个小时,终于在监控显示十二点半时,戴着卡其色牛仔帽的游嘉树又出现在了视频里,她双手插兜,缓步走着,七八秒就消失了。 “又往前去了。”裴心雨丢下监控,走到马路中间往前看,“吃好了吗?”她回头问闺蜜。 柳姑然打了个饱嗝,“吃饱了,亲爱的,你多少再吃点吧。”她刚才只喂进去闺蜜几口缸子肉。 “那快走吧,看看前面哪里还有监控?”裴心雨迫不及待,已经深夜十一点了,不少商店已经开始拉灯关门。 好运气,她们又在「布尔班大叔茶坊」发现了监控,还是两个,一个照向来路,一个照向去途——古城的东门。 柳姑然围着监控转了两圈,“这个好哎,你看,两个监控,一个看向西,一个看向东,东侧是古城大门呢,可以看到她会不会走出去?” 监控太重要了,本来已经吃饱的柳姑然坐在餐桌前,又被裴心雨给点了一大桌吃的喝的。 “你慢慢吃哈。”裴心雨叮嘱道。 柳姑然小声逼逼,“我已经吃饱了啊。” 裴心雨皱着眉头交代,“不要浪费哈。”说罢就坐在角落里看起了监控。 悬疑的事情来了,连续看了将近一个小时,游嘉树都没有出现。 喀什昼夜温差大,夜间已经有些冷了,但裴心雨的额头还是沁出了汗滴。 柳姑然几乎弯不下腰,腆着小肚子,直打饱嗝。 最惨的是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布尔班大叔要关门,热情的布尔班大叔站到裴心雨身边等待。 “大叔,你们几个人?” 布尔班大叔比比手指头,“五位。” “再点五份手抓饭,五壶茶,请你们吃好么?” 柳姑然一听赶忙站起来,“对,对,请大家吃,来,这里还有很多甜点,我都没碰,请你们。”一举胳膊,“再要10瓶大乌苏!” 布尔班大叔眨眨眼睛,这是好事啊。 最后一餐端上来后,柳姑然发挥出了公关能力,陪大家喝酒唠嗑磨时间,不停看向裴心雨。 裴心雨皱着眉头看监控,一个人都不放过。 终于,在柳姑然陪喝到第三轮的时候,裴心雨大喊一声,“快,然然,过来了。” 柳姑然放下玻璃杯,赶忙跑到手机屏幕前,布尔班大叔的手机虽然油腻腻地,但是屏幕还没碎,看得很清晰,监控时间三点半的时候,游嘉树又出现在了视频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大波浪美女。 “啊?!”柳姑然不禁弹跳了下,张圆了嘴巴。 裴心雨没有理会她,专注看视频,游嘉树似乎挺开心,和身旁的大波浪美女有说有笑走过监控,另一个照着大门口的监控显示,她们没有停留,缓缓走出了城门。 裴心雨合上手机,还给已经快喝醉了的布尔班大叔,此时已经夜深二点多,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了。 “三点半走出去了。”裴心雨对着柳姑然说道。 然而柳姑然一动未动,咬着嘴唇。 “然然,你怎么了?” 柳姑然长出一口气,眼神悬疑,“你说什么叫缘分,真它喵的玄妙,你看到游嘉树身边那个绛红色衬衣的大波浪了吗?” 裴心雨当然看到了,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呢,是个很明艳的美女,“怎么了?” “就那谁。”柳姑然期期艾艾。 “谁?” “就......”柳姑然微皱下眉头,扭捏害羞。 裴心雨看她这个表情有些奇怪,不解,她只顾着想游嘉树的事呢,没有思考别的,“嗯?” “就那个,昨天给你们说的那个。”柳姑然跺了下脚,脸红。 裴心雨灵光一闪,“啊?!” 艳遇——大波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古丽的招待厅 听到这个信息裴心雨愣住了,缘分太奇妙了吧,游嘉树的朋友竟然是闺蜜的艳遇。 柳姑然眨巴着眼睛,思考一阵后犹豫开口:“你说,她俩,会不会是一对?” “不是!”裴心雨一听立刻摇头, “你这么肯定?”柳姑然很吃惊。 裴心雨垂下眼神,“她看女朋友不是那个表情。”在恋爱后,游嘉树望向她的眼神都是移不开的。 侧头想了想,柳姑然苦笑,“也是,如果有游嘉树那样的女朋友,她还至于出来偷吃。”她没把最后那个“我”字说出口。 裴心雨没有注意到闺蜜的微表情,抱着手臂思考,“你说,她十二点半出现在阿库爷爷那,三点半才走到布尔班大叔这,只有二百米的直路,走了三个小时,这么久,她都在做什么?哦,或者说她们在做什么?” 柳姑然看看空无一人的大街,商店都打烊关门了,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本就年代久远的古城更显得幽森寂静,凄凉寒冷,“心雨,我们先回酒店吧,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有点吓人,回去再商量。” 裴心雨四周望望,确实是,像大戏散场了一般,连个人影都没了,没有观光客的古城,原始静谧。 “无论怎么样?现在可以肯定一点——她没住在古城里。”从城门走过后,柳姑然说道。 裴心雨回转身望望雄伟壮观的古城门,又陷入思考。 “哎,你那个……大波浪,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裴心雨想到了这一层,或许大波浪透漏过什么信息,只要能找到大波浪,就能找到游嘉树。 柳姑然一听就有些脸红。 “然然,找到她对我很重要,你仔细回忆回忆。”裴心雨看闺蜜扭扭捏捏,急了。 柳姑然抬头看看前面的路灯,脚步缓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她没说太多话。” “怎么可能没说太多话,不是你高反,她把你送到酒店么,这怎么也得有半天的时间吧?再说你们还在一起过夜了呢……” 柳姑然一听“过夜”这个词,又开始浑身不自在,来回抹额头,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艳遇,她虽然外向活泼,对待感情也比较谨慎,不知道这次怎么了,可能是高反时太脆弱了,可再脆弱,翻云覆雨一夜后,早上醒来又来了一次是什么行为?她也疑惑一天了,或许是大波浪的床技太好了,她觉得这是主要原因。 “咳,是,但是没说什么有营养的话呀,就在车上我一直头晕来着,下车休息她也就关心问问我的身体状况,没说什么别的。” “你再想想。”裴心雨焦急,握紧她手臂。 直到洗完澡躺到床上,柳姑然还是没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拧着眉头,裴心雨提议,“你这样,你把你们见面后说的每一句话重复说给我听下。” 柳姑然“唰”地扭过来脸,条件反射要拒绝,但看到闺蜜满脸的疲惫和憔悴,不忍心了,咬下嘴唇,狠狠点下头,“好。” 在床头调整好坐姿,柳姑然娓娓道来,“19号中午11点半左右,我跟着小旅游团坐小巴车到了白沙湖,那里海拔3000多米,我就不行了,在湖边拍完照坐在地上就起不来了,这时……就那人,走过来,问我情况,帮我吸氧,她带着个吸氧袋呢。因为旅游团还要去慕士塔格峰,海拔会有4000多米,我肯定受不住,她,就那人,说可以坐她的车回喀什,喀什毕竟只有几百米的海拔嘛,对,这样的海拔你不晕吧?”柳姑然说着转头问闺蜜。 “不晕。”裴心雨按着额头,“你继续说,把她说的话说出来,主要是对话。” 柳姑然咳了下,她就说:坐我的车回喀什吧。 我说:你开车了? 她说:是啊,租了车自驾来的。 我说:那,谢谢啦。 “然后她就扶我上车了,载着我回到了喀什。” 裴心雨听到这打断她,“车程多久?中途你们没下车吗?”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吧,中间下来休息了两次,就问了些没营养的废话,什么时候来的喀什,玩几天了,去没去古城,还打算去哪里,吃得习惯吗,聊了聊吃的东西,还有景点和建筑。” “你一句一句说。” 柳姑然听着闺蜜的要求直翻白眼,磨了磨牙,经不住缠闹,也只得一字一句回忆着说出来。 裴心雨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边仔细听着一边思索。 “然后一起吃了晚饭,喝了酒,她说送我上来,就……就没多少话了,结束。”柳姑然长出一口气,钻进被窝,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像泄了气的皮球,声音突然没了力气,“心雨,先睡吧,都四点多了。”说着就要睡过去。 裴心雨还在专注思考着,“怎么能没多少话了呢?你们不是在一起一个晚上么?” 柳姑然听到这长出一口气,翻个身平躺,“床上的话也一字一句说给你听么?”我好意思说,你肯定也不好意思听啊,柳姑然这么想着。 她想错了。 裴心雨眼神闪了闪,又直视过来,“都什么话?”她太想了解线索了,问题现在听下来,基本都是大波浪在问柳姑然,聊的都是一些风土民情,没任何她自己的信息。 柳姑然掀开眼皮又闭上,叹口气,死猪不怕开水烫,“她说:你好性感,胸真大……” “停,停,停,这种调情的话不用学了。”裴心雨听得脸红,“没有带信息的话么?” “没有,一晚上都是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她……”柳姑然突然爬了起来,盯着枕头回忆。 “什么?”裴心雨以为来了有效信息,眼睛打闪。 脸颊染上粉红,柳姑然嘟囔:“她特别会撩,技术那么好,肯定是老手。”最后一句话带着遗憾。 裴心雨一听闭上眼叹了口气,“除了技术,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吗?”就没说什么正经话么? “没有了。”柳姑然又躺进被窝,“心雨,先睡吧,明天起床再想。”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裴心雨看着连打哈欠的好朋友眼角都沁出眼泪了,只得暂停,“好,我关灯。” 黑暗中,渐渐响起了柳姑然轻微的小鼾声,确实睡得太晚了,但裴心雨还是没有睡意,还想着晚上看的监控,想到在英吉沙小店门口游嘉树举着冰淇淋接电话,手机摔到地上,冰淇淋糊到裤子上,狼狈搞笑的情景,嘴角就勾开了。 一声淡淡的笑声后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紧闭的窗帘微微透过来时,柳姑然开始转醒,眼皮动了动,掀开一点小缝,看向侧旁,停顿了两秒,倏地睁大了眼睛,半抬起身体,“心雨?”四处张望。 没有人应。 柳姑然光着脚跳下床,“心雨?”她拉开窗帘,室内只有她自己,皱眉思索片刻,拿起手机拨打,“心雨,你在哪里?”问着话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9点50分。 “我在布尔班大叔的店门口,然然,我刚才走了好几遍这条路,我猜出来她们那三个小时在做什么了。” “什么?”柳姑然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找个前任,用得着这么猴急吗? “吃饭,只有吃饭才可能那么久,这段路上有21家吃东西的,其中有12家是可以逗留的饭店,我估计她们进的是饭店。”裴心雨的声音充满肯定。 “12家?”柳姑然一听就头大,“你别急,这个点都还没开门吧。”担心闺蜜着急,慌忙穿衣服。 喀什天黑得晚,亮得也晚,人们上班和店铺开门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柳姑然赶到的时候,裴心雨已经和艾赫买提烤包子店的店主谈好了看监控的事,维族同胞们都很热情,听到是找人,说好不让拍照录像,就给打开了监控回放。 裴心雨很感动,买了五十个烤包子请店员们吃。 “真是,他们可能吃这个都吃吐了。”柳姑然翻白眼,她已经快吃吐了,看见这条街胃就满。 裴心雨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回放,“吃不吃不重要,主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们,他们也不要钱。”她没时间去买别的了,只有就地取材请他们吃他们自己店里的东西。 “来了,来了,出来了。”裴心雨激动地大喊。 柳姑然赶忙凑过来,屏幕里游嘉树又出现在监控下,大波浪美女在她身侧笑得正欢,俩人说说笑笑离开了监控,时间显示是十二点五十。 “大波浪......”裴心雨念叨。 柳姑然翻眼轻叹。 裴心雨像想到了什么,“然然,大波浪几点离开的你那?” 柳姑然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哎呀,快说嘛。” “嗯,我给你们发视频是几点,我看下,哦,十一点十分,那她就是十点四十左右走的,她走完,我冲了个澡就给你们视频了。” 裴心雨抬头看向蓝天,思考,“她十点四十离开酒店,然后十二点五十出现在视频里,中间有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 “她可能回她住的酒店洗了个澡。”柳姑然接。 “你怎么知道?” 柳姑然脸红,“你看她衣服换了啊,还有,她得洗澡吧。”俩人早上起来,又激烈纠缠了一番,事后大波浪套上衣服就离开了,肯定得回去洗澡。 “嗯,那就算洗澡半小时,就是她的酒店来回这里是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的路径.......” 柳姑然一听就扶额,“心雨,这一个半小时的路径可大着呢,整个城市了。”喀什本来就不大。 听到这,裴心雨也叹了口气,“是啊,再往前看看吧,可以肯定她们是在下一个150米停留的了。” 柳姑然看看150米的街道两旁,密密麻麻都是商店,头还是有些发晕。 更让她们头晕的是,这150米有两个对着路的监控一个坏了,另一个没有存储功能。 柳姑然快要骂街了。 “再往前走些,看有没有监控可以照到这里也成。”裴心雨拉着闺蜜往前走。 终于在一个古丽汗的丝巾店外的监控里,一点整,看到了游嘉树,她和大波浪停留在「古丽的招待厅」前说笑着,游嘉树打算离开,大波浪拉住了她,硬拽了进去。 「古丽的招待厅」,裴心雨走到这个饭店门前,看到里面清一色漂亮的维族古丽们正在跳舞。 “嚯,游嘉树够色的啊,在这呆了俩小时,消费什么见不得人的体验了吗?”柳姑然抱着手臂看着里面载歌载舞的漂亮女孩们嘲讽,那个大波浪一看就是好这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回忆 “古丽”,在维语中是花朵的意思,通常被用作未婚女性的名字,「古丽的招待厅」是一家本地热门网红餐厅,裴心雨进去后四周看看,挺正规的,只是有一些维族舞蹈供欣赏而已。 柳姑然又公关拿下了监控,监控显示大波浪和服务员简单聊了几句话后,俩人就被带进了单间,随后跟进去两位漂亮古丽,单间里没有监控。 “肯定不单纯。”柳姑然恶狠狠,大波浪吻技那么好,一看就是经人无数,撞了邪了,怎么前天就觉得她是温柔良家女呢。 裴心雨倒是客观淡定,“你看这里挺正规的呀,就是跳个舞而已,她们没见过嘛,好奇。” 双目圆睁望着闺蜜,柳姑然胸口起伏,“喂,我是替你鸣不平啊,你还向着她。”她其实是自己心里有气,具体气什么也理不清。 裴心雨视线一直胶在视频上,“好啦,先看看再说。”她开启倍速,两位漂亮古丽两点半从包间里走出来。 “进去了一个半小时,你不会还说没什么吧?”柳姑然鼻孔出气。 裴心雨伸手制止她喧哗,又把视频稍微往后拖了一点,正常播放,两点四十分,一位工作人员拿着付款码的小牌牌走进包间,八分钟后出来。 随后,在两点五十分,游嘉树和大波浪从包间里走出来,游嘉树把围巾搭在手臂上,手里捏着一顶小花帽,缓缓走过监控,气质从容。 “这就对上了,三点出的城门,她们走了。”柳姑然看着监控上的时间分析。 线索断了,什么也没查到。 裴心雨看着面前的手抓饭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按额头,她一夜没睡,找寻又没有结果,有些疲惫了。 “酒店在来回一个半小时的路径里,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了,但是这么大的范围,酒店很多啊。”柳姑然还是吃了一小口手抓饭,她饿了,饿得脑袋都快不动了。 裴心雨用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大路上倒是有监控,警察叔叔不会因为你的爱情帮你查人啊,除非……” “除非什么?”裴心雨一听有思路,马上精神了,睁开眼。 “除非她犯了事,要抓捕她。”柳姑然用勺子画着圈说。 裴心雨一听翻了个白眼,“你还有空贫嘴。” 柳姑然看着闺蜜脸色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隔着桌子拉了拉她的胳膊,“心雨,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注定擦肩而过,已经过去六年多了,真的没有意义了,你看她满面春风的,应该过得也蛮好的,还是不打扰的好,是不是?” 裴心雨听着闺蜜的劝解没有说话,这样的话她对自己说过好多遍了,可是不管用,她还是想游嘉树,还是忘不了,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当初为什么不回信息。 她也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哎,你们当时闹别扭,你想和好是怎么对她说的?她不回。”柳姑然有很多疑惑。 “我想吃白吉馍了。” “什么?你还没吃够啊。”柳姑然一脸嫌弃,“肉加馍,肉加馍,我是真的要腻死了,哎,服务员,再上一个肉夹馍,孜然青椒的。”语气无奈,她这些天是彻底吃够羊肉了,羊肉串、羊肉汤、烤包子、肉夹馍。 喀什就是缺蔬菜。 裴心雨抬手打算制止,被柳姑然打断了,“怎么说的呢,你想复合是怎么说的呢?” “我想吃白吉馍了。” “我知道了,点过了,还白吉馍,这里叫肉夹馍,肉夹馍。”够够地。 “不是,我是说我求复合的话是——我想吃白吉馍了。” “什么?”柳姑然一脸迷茫,眨巴眼睛。 直到服务员端过来一个肉夹馍。 俩人的眼光都定格到盘子里的肉夹馍上,喀什不缺肉,肉夹馍的馍皮被里面的肉撑得已经裂开,张着大嘴,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夹杂着一些青椒的羊肉,冒着油花,几乎要爆掉。 看了片刻的肉夹馍,柳姑然如梦初醒,“不是肉夹馍?不是,那个,复合的话是想吃白吉馍了,什么意思?难怪她听不懂,我都听不懂好吧。” “她懂的。”裴心雨抬头看向窗外,此时已近正午,街道上的游客也开始多了起来,店内也陆续涌进来一些人,交谈声、拉椅子声、介绍菜品声,哄哄乱乱,“你知道么?她话很少……特别慢腾,很车马慢……” “气质从容。”柳姑然用了个正常的形容词。 裴心雨苦笑了下,低头承认,“是。” “然后呢?”柳姑然觉得闺蜜一想起游嘉树也开始“车马慢”了。 “她从高二就开始喜欢我了,但是直到大四的九月份才开口,你说她傻不傻。” 裴心雨抬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想到了那时,游嘉树是那种寡言的人,每天几乎都是一个人上学放学,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也是坐在座位上看书。 直到有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小姨家的路上,她感觉有人跟随她,她就上了二楼后并没有进屋,躲在拐角处的黑暗里看到了跟在身后的人,是游嘉树,背着书包站在阴影里,表情不明,望着她住的方位看了很久。 从此她就装作不知,让游嘉树一直跟到了毕业。 一直到高考结束,游嘉树都没有对她开口,俩人就一直像不熟的普通同学一样相处。 直到两个人考入同一所大学,她在本部,游嘉树在市中心的分校区,不再像高中时候每天能见面,裴心雨才发现自己越来越想游嘉树。 柳姑然也忘记问白吉馍的事了,继续问:“五年多都没开口,后来她是怎么开口了又?” “我先开口的,服务员,来两杯石榴汁。”裴心雨觉得口渴。 柳姑然趴到桌面上打听:“你先开口的,你主动的?” 裴心雨用手肘撑着桌子,握着双手,“嗯。”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冷。”裴心雨端起玻璃杯喝一口石榴汁回答,石榴汁酸酸甜甜的,带着点淡淡苦涩,很提神,咽入喉后她眼睛一亮。 柳姑然一听坐直了身体,甩了下头发,“亲爱的,你们这恋爱谈得说话都不明不白的,这又是哪一出?”她是个直截了当的人,是直接说“爱”的。 “在大学三年多她还是没开口,就像普通同学一样会聚聚,见见。我就忍不了啦,大四的九月份,我生日那天,我对她说:我想吃白吉馍了。” “哦,白吉馍,白吉馍来了。”柳姑然想起来白吉馍了。 “她性格特别慢腾,你知道么,大三开始我特别想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就对她说,想吃她们学院门口的白吉馍了。” “哦,然后她就来给你送白吉馍?” “嗯,骑着单车过来的,冷风吹得她脸都红了,怀里的白吉馍还是热的。”裴心雨说到这,突然捂住了眼睛,她想起了往事。 游嘉树特别傻,给她说想吃她们学院门口的白吉馍了,她就会买好揣怀里骑着自行车送过来,五公里的路程,赶到时人都冻得流鼻涕了,怀里的白吉馍还是热的。 就这样,骑着单车来送白吉馍,从大三的冬天送到了大四的九月份,将近一年。 傻不傻。 “哎呦喂,这初恋不得了,玩得花。”柳姑然笑,没想到看着冷冷清清的闺蜜也闷骚,“生日那天,你又对她说你想吃白吉馍了。”她说一句提醒闺蜜接话,“她就又来送了呗?” “嗯,她看着我吃完的,就推着单车站在湖边看着我吃。”裴心雨眼神悠远,那些场景她做梦也忘不掉。 柳姑然像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哎,我插个题外话哈,就那个白吉馍,很好吃么,你吃那么久?” “听真话啊?”裴心雨眼睛还湿润着。 “嗯。”柳姑然绷着嘴,她已经猜到结果了,想笑。 “白吉馍是位老大爷卖的,估计他改良的,就是不像这个肉夹馍,它是发面的皮,然后里面也不是夹肉,有一些肉吧,大部分是豆腐皮,还有一些青椒和黄瓜。刚开始吃觉得蛮好吃的,吃得多了……”裴心雨说到这忍不住也笑了,“就很腻,哈哈哈哈。”说完就捂住了眼睛。 她吃了将近一年,特别是后期,想游嘉树想得厉害,两三天都要吃一次白吉馍,导致后来一看到这种馍夹肉的东西就反胃。 柳姑然也捂住嘴笑,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复合会说我想吃白吉馍了,这要是结婚,白吉馍得上正桌。 这个游嘉树,有点意思了。 “然后呢,吃完肉夹馍呢?” 裴心雨也止住笑,纠正她:“是白吉馍。” “好,好,是白吉馍,吃完白吉馍呢,你说你冷?” 裴心雨眼睛含笑,咬了咬下唇,“是,吃完后,我就和她在湖边逛,我们学校操场边有个湖,叫明理湖,她推着自行车,我走她旁边,就一直走啊走,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就说我冷。” “你生日,9月28号,不算冷吧?”柳姑然压着笑故意问。 裴心雨刮了她一眼,明知故问,这和气温有关吗。 柳姑然又笑了,她觉得她有些摸到游嘉树的性格了,“好,你冷,不要说她解开外套要给你穿哈?” “就是啊。”裴心雨说完又忍不住笑了,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你都吃了快一年的肉夹馍,不,白吉馍了,她还不明白吗?” “所以特别车马慢嘛。” “然后她就给你披上外套了?” “我不让,我不让她给我披外套。”裴心雨想到了那日,她真的有些生气了,在她看来,已经亲密交往一年了,游嘉树怎么还不明白。 “然后呢?”柳姑然努力憋住笑,想听笑话。 “然后她就愣在那。”裴心雨有些脸红了,微微低下头。 “然后你说话了?” 裴心雨抬起头,眼里有光,“我就说:抱住我呀!” 是的,她想说这句话很久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找到微博 “她就抱住你了?”柳姑然忍着笑问,听着还蛮甜的。 裴心雨捂住脸,有些害羞,这个年龄了,回忆起学生时代的青涩恋情,那份无法重来的美好,心头就会荡上甜蜜的酸楚和悸动。自从高三发现了游嘉树的暗恋后,她就留意起了她,大一新生时,学长组织了老乡会,就是一群老家的人偶尔会一起聚聚,聚聚的形式无非是吃饭唱歌或者去郊外玩,她没想到人在分校区沉默内敛的游嘉树也报名参加了。 聚餐时游嘉树会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吃吃喝喝,有些拘束,也没有多少话。出去郊游时,游嘉树会跟在队伍后面听着几个学长学姐聊天,时不时会笑笑,在别人问向她时会答两句。裴心雨觉察到,无论哪种场合下,游嘉的目光总是偷偷在瞥自己,而在自己看向她时,害羞的人会立刻低下头或者把脸扭向别处。 这种年轻人的聚会,聚着聚着就会发生爱情,毕竟都是荷尔蒙爆棚的年纪,有人追了她,也有人追了游嘉树。 她和游嘉树高中时代同班,但看着好似不熟似的,很少说话,游嘉树沉闷,而她知道游嘉树暗恋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上前搭腔。 直到有一次聚餐,她喝醉了,追她的学长要扶她回去,游嘉树站出来,说她来送。 她清晰地记得那晚,是大二的秋天,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游嘉树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扶着她回寝室,因为有些醉,脚下不稳,中途她被花坛旁的台阶绊了一下,摔了一跤,磕红了额头。游嘉树很自责,非要背着她回寝室,那晚的月亮很圆,像一面明镜,圆满无缺地悬挂在天际,游嘉树的后背很薄但很有力量,背着她,又稳又温柔。 想到这,裴心雨湿了眼眶,低下了头。 “怎么了,宝子,怎么哭了?”柳姑然看到闺蜜垂泪忙低头询问,抽出纸巾递给她。 裴心雨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恢复情绪,“没事,就是想到一些过往。” “她抱住你后,向你表白了?” 裴心雨笑了,脸颊绯红,“我一直以为她不知道那天是我生日呢,直到她掏出一条手绳送给我,说生日快乐。” “哎呦,好有心呦,什么手绳?” “就很简单的红色和黑色绳子编织的,她也没什么钱,自己编的。”裴心雨想到了那款手绳,当时戴的时候游嘉树没有过多介绍,后来她经懂编手绳的同学普及,才知道那款手绳编的是曼陀罗结,意思是相依相守。 “哎呀呀,亲手编织的手绳呀。”柳姑然说着抬手看自己手腕处的钻石腕表和黄金手链,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裴心雨低头看玻璃杯里的石榴汁,已经见底,残留着少许宝石红色的石榴渣,端起玻璃杯轻轻晃动下,小渣渣们便旋转起来,飘飘荡荡,缓缓沉底。放下杯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让她后悔的是——当时两个人闹分手,面对面吵架的时候她把手绳解开扔掉了。 “哎,当晚接吻没,送过手绳不可能不做点啥?”柳姑然对床第之事很感兴趣,眨眼睛。 “什么呀,你以为都像你啊。”裴心雨又有点害羞,想捂眼睛,觉得有些太娇了,只得把脸瞥向窗外,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柳姑然鼻孔出气,抗议,“正常人都会做点什么好吧?你得讲清,我昨晚把我和大波浪说的话可是一字不落都说给你听了。” 推开玻璃杯,裴心雨端起陶瓷杯喝茶,还是脸红,“没有,就,她就亲了下我脸颊。”说完还是捂住了眼睛。 看着闺蜜连脖颈都红了,柳姑然忍不住吐槽,“哎,裴同学,我发现你那个性......冷淡,是假性的,你对游嘉树这可不冷淡,一想起来和她的亲密事,那春心萌动地呀,亲个脸颊至于吗?扭捏成这样。” 裴心雨没有再抬头,真是有些害羞,那晚游嘉树怀抱里的温暖,喷到鼻尖的气息,双唇的清凉,还有那句“心雨,我好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她至今回忆起来都那么清晰。 “然后你们从那时就开始了?”看裴心雨一直不抬头,柳姑然继续问。问到这,她想到了自己的初恋,劈腿绿了她,恨得牙痒痒,她真没见过对前任能这么念念不忘的人。 裴心雨点点头。 “你很喜欢她吗?” 裴心雨又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提分手?” 柳姑然的这句话一问出口,裴心雨的眼眶就又开始发红,绷着嘴,嘴角慢慢嘟了起来,越嘟越委屈,泪珠突突就往外掉,“我就是生气嘛,天天都见不到她人,人家谈恋爱都天天在一起的,我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她一次,我就赌气说的啊,说分手,呜呜呜......” 柳姑然一看闺蜜哭,马上又抽出纸巾递给她,“亲爱的,别哭了,慢慢说。” 裴心雨平复了好一会才止住哭泣,吸着鼻子,“你谈恋爱粘不粘人?我以前以为我挺独立的,不是那种粘着恋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被她亲了后,就整天想她,想天天在一起。”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又开始往外翻滚,她赶忙止住话头平复情绪。 柳姑然端起玻璃杯喝石榴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没有粘过人,自从被劈腿一次后,谈恋爱也上不了心似的。 “就春节后吧,不知道她忙什么呢,一个星期都不来一次,我想她嘛,呜呜呜.......”说着说着刚平复好的情绪又破功了,裴心雨又抽出纸巾盖住眼睛哭起来。 柳姑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了,只得坐过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 “四月一号,愚人节嘛,我提的分手,不是真的提啊,她都不知道愚人节嘛。”裴心雨努力平静下来陈述。 “不是,你说分手她没来问么?”柳姑然都奇怪了。 裴心雨吸着鼻子调整呼吸,眼睛和鼻头都已经红了,“她来了,骑车过来的,第二天就来了,问为什么分手,我不想说我想她,我就赌气说不喜欢她了,呜呜呜......她是不是傻呀,她就当真了,呜呜呜呜.......” 泪水像擦不干一样,裴心雨哭个不停,她懊恼,生气,已经过去六年了,想起来还生气。 “那她怎么说?” “什么话都没说,就呆那,像个傻子一样呆那,然后就走了。”裴心雨提起来还有恨。 “然后呢?”柳姑然真的对闺蜜的这个初恋来了兴趣,好奇特的人呀。 “然后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她又来了,我更生气了,竟然敢一个星期都不联系我。”裴心雨想起来往事还心口起伏,“我见了她就说以后你别来了。”说完咬着下唇靠在椅背上,别说那时了,现在还生气着呢。 “她就真的没有再来?” 裴心雨一听眼泪又要往外涌,她连忙抽张纸巾捂住眼睛,纸巾瞬间湿透,贴在眼皮上。 柳姑然等着闺蜜平稳心情。 “来了,不过是半个多月后,五一前,骑车过来的,拿着俩白吉馍.......我给她扔了。”裴心雨说到这又说不下去了,鼻头发酸又要掉泪,她忙把脸扭向窗外来分散情绪。 她清晰地记得,那是中午,半个月没见,游嘉树黑瘦了些,提着俩白吉馍,扶着自行车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 见面的第一句话,是游嘉树说的,说:你还吃白吉馍吗? 当时一听到这句话,她心里猫抓了一样的难过,她想游嘉树,每天都想,她竟然敢半个月都不过来,傲娇脾气上来,一把夺过白吉馍,扔出好远。 她记得当时游嘉树眼里有泪花闪烁,还没看清,一向慢腾的人竟然转身踩上脚踏板,大长腿从后面一抡,骑起车就走了,像一支离弦的箭,“嗖”地就没影了。 登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解开手上的手绳摔到地上就狠踩。 “扔得好,热恋期消失半个月,她不活该被扔。”柳姑然能理解闺蜜,她听着也有气,“哦,明白了,后来你说求复合时你给她发的信息是‘我想吃白吉馍了’,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 裴心雨慢慢止住了哭泣,“嗯,六月份,都拍毕业照什么的了,她半个月没信息,我就坚持不住了,就给她发信息说——我想吃白吉馍了。” “哦,怪不得,那她能理解这个意思。” “是吧,然然,她肯定能理解。”裴心雨用纸巾擦着泪,“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太好,不想和我好了,所以就不再找我了。” 裴心雨不自信了。 柳姑然一听把玻璃杯掼到桌上,里面的石榴汁荡出来一些,慢慢浸湿木质桌面,“姐妹,你可千万别不自信,这里你一点都没错,哪有小情侣不吵架的,你就摔个白吉馍而已。再说,你这么漂亮,她傻了?” “她也很漂亮的。” “呵,”柳姑然鼻孔出气,这要放她身上就不是摔白吉馍了,是直接甩巴掌,仰头大喝一口石榴汁,继续问:“之后你一直联系就找不到她了?” 裴心雨点点头,“从那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因为正好也毕业,同学也都各奔东西了,联系上的问了也是不知道,她和她的同学也都断了联系。” “失个恋,至于嘛,这人忒极端了,宝子,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这么诡异的人,别找了。”柳姑然是追求简单快乐的人,她可不愿意这么伤脑筋思考这些沉重的东西。 裴心雨没有话接,低头喝水。 她还是放不下,可眼下又该往哪里找呢。 “哎,宝,你俩在一起,是不是她挺吸引你的,那方面怎么样?”柳姑然觉得裴心雨五迷六道地,肯定有多方面的原因。 “哪方面?”裴心雨低头摆弄餐巾纸,她知道好色的闺蜜问的是什么,怎么说呢,她很喜欢,很喜欢被游嘉树搂在怀里,很喜欢被她很珍惜地亲吻,她喜欢。 “啧,装是吧,亲热啊。”柳姑然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 “就,还好吧,对了,你吃好没?吃好我们再出去看看。”虽然知道希望渺茫,裴心雨还是想出门找找线索。 “早吃好了,够够的,真是再不能吃这些肉夹馍、手抓饭了,我是受不了,真不知道你吃一年的白吉馍,怎么吃得下的?”柳姑然念念叨叨,“服务员,买单。” 漂亮的古丽捧着两顶帽子走过来,“两位美女,能不能帮我们在社交平台打卡宣传下,送美女们两顶‘朵帕’,也就是我们当地的小花帽。” “朵帕?”柳姑然看着漂亮的小花帽重复一句,两顶花帽一红一绿,小巧精致,四棱形,帽身绣有花卉,边缘镶着蓝绿色绣边,针脚细密,很有民族特色,“真好看。” “‘朵帕’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在我们维族,当爱情来临时,被追求的古丽,也就是姑娘会给心上人绣制一顶漂亮的‘朵帕’,这是信物,也是爱情的象征,我们送予两位姑娘,祝两位美丽的姑娘爱情甜蜜。”漂亮的古丽很会说话。 柳姑然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成,我给你们发小红薯宣传下哈。” “好的,谢谢,如果有微博更好,可以@下我们。” “好,我也在微博发下。” “什么?”裴心雨“蹭”地站了起来,双眼直盯着古丽。 把古丽和柳姑然都吓了一跳。 看到闺蜜脸色骤变,柳姑然不明所以,“怎么了,心雨?” “你说什么?@你们一下?” 古丽看到客人这么激动也有些慌了,“这个不强求的,您都随意,这两顶帽子送您.......” “不是,你不要走,你说清,是不是说@你们一下,送两顶帽子?”裴心雨急忙抓住了古丽的胳膊,她的手都有些抖了。 “是的,美女,您不@,我们也送。”古丽有些害怕了。 这时古丽的主管走了过来,也是位古丽,“美女们,有什么问题吗?” “您好,您好,是我们,刚才看监控的。”公关小姐柳姑然急忙站起身解释。 “然然,找到了,找到了!”裴心雨几乎要跳起来,眼神如炬,语气激动,“我们找到了。” “什么?”三个人都看向她。 “微博,@一下,才会有花帽啊,游嘉树手里捏着花帽走出去的啊。”裴心雨几乎要落泪。 沉默思索一阵后,柳姑然睁大了眼睛,确实啊,游嘉树和大波浪俩人都拿着花帽出去的,总有社交软件留下痕迹,毕竟需要@一下啊。 那就是可以找到游嘉树的微博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好巧” 裴心雨猜对了,找到了@微博的信息,她看了一眼就直掉泪,是游嘉树的,微博名字叫「心里雨很大」,头像是棵苦楝树,蓬勃翠绿淋在风雨中,孤独凄美。 “这微博写得都很短呀,都意识流,天呢,9粉丝,3关注,14转评赞,完了,这是把微博当日记了,私信不一定能联系得上。”柳姑然检查着微博上的发布,“上条微博还是半个月前发的,她微博很少啊,看着很荒废的样子。” 是的,微博信息寥寥无几,更像个吐槽树洞。 “赶紧,给她发个私信。”纵然觉得游嘉树不一定会看私信,柳姑然还是提议。 “别,然然,先别发。”裴心雨握着手机迟疑,“先别发,我先看看。”说完开始快速浏览微博内容。 饭店里原本空荡的座位一桌接一桌被涌进来的顾客坐满,门口的等候区也开始排队,笑谈声、询问声、食客们挪动桌椅声、服务员端着托盘的走动声,哄哄乱乱,像锅沸腾的粥。柳姑然见状只得拉着沉醉在微博里的闺蜜去旁边清静的咖啡馆里坐,咖啡馆一楼,几位维族姑娘正跳着舞演奏冬不拉,舞姿曼妙,声音悠扬。 “少数民族的同胞们真是能歌善舞啊。”柳姑然一边感慨着一边拉着裴心雨上二楼露台。 正午的阳光铺满露台,遮阳伞下安静清凉,露台外正对着高台民居,柳姑然眯着眼睛看外面的风景,高台民居的街道纵横交错,游客们一拨拨穿梭其中,像在走迷宫游戏一般,兜兜转转。生土建筑在其他地方没有,古朴震撼,确实很吸引人,不愧是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塞啊,多民族融汇交流的聚集点啊,文化景观独特。 柳姑然站在露台把古城看了一个遍,一边喝咖啡一边感慨,两杯咖啡都喝完了,都赞叹一圈了,裴心雨还在专注研究着微博,脸上挂着泪痕。 摇摇头叹口气,柳姑然忍不住坐到闺蜜对面询问:“她总共没发多少条微博,还没看完啊?” 裴心雨吸了吸鼻子,抽出纸巾轻轻按在眼角,擦拭着眼眶,“她总共发了52条微博,39条和我有关……”说着说着放下手机用纸巾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颤动。 柳姑然眼皮跳了一下,她刚才也大概浏览了下微博内容,游嘉树的微博动不动就是“今晚的月亮和那时一样圆。”“放不放青椒?”“又起风了。”然后就是配一张月亮图、一个青辣椒、一张风景照等,像个无病呻吟的文青,而且只呻吟一两句,她不明白闺蜜怎么看那么久,还说这些抽象至极的内容和她有关。 “比如这个月亮,怎么和你有关的?”柳姑然随手指着微博上的一张月亮图问,浩瀚星空,圆月高悬,月光下的小区楼房像被镀上了一层银辉,顶层的太阳能板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色,算不上什么风景。 裴心雨看着月亮图眼神柔软,“这是在我高中住的那地方拍的,是我小姨家楼顶……”话没说完眼眶就红了。 柳姑然明白了,这应该是高中暗恋的时候,游嘉树常常跟随的那轮月亮。 “哦,那这个青椒我懂了,就给你送的白吉馍里面夹的呗。”该上主桌的菜,柳姑然格外留意,根据这个思路,她可以推断了。 “是。” “那这个风景照呢,起风了,起风了和你有关么?”柳姑然看着还是觉得抽象,湖面波光粼粼,柳条轻垂。 “这就是我说我冷的那个地方,明理湖畔。” 柳姑然恍然大悟,表白的地方,“那这条乱糟糟的马路和你有关吗?什么有商店了,有什么商店了,成人商店?” “这是我老家门口的公交站台旁,在一起的那年春节,回老家过年,我跟我妈去走亲戚,和她约好公交站台下午三点见,因为我有事耽误了,手机又没电,五点多才充上电联系她,她手机也没电关机了,我就发了信息让她先回家,她没回,我就一直担心,晚上十点多一到家我就跑去公交站台看,她还在那等着呢,那天下着大雪……”说着说着裴心雨又捂住了眼睛。 “所以,然然,她不会不回我信息的,就算回不了,她也会一直等的。我不知道我那条求复合的信息她为什么不回?”裴心雨擦着眼泪问,她疑惑六年多了,是游嘉树没看到?怎么会没看到呢?看到没有回?不想复合了?讨厌自己?夜深人静,一遍遍分析,到现在都有心理创伤了,之所以不敢给微博发私信,一方面也是怕又像六年前一样,发了没回复,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只累极了的小骆驼,再被无视一次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压过来她就彻底绝望了,而她不想绝望。 柳姑然听着眼眶也开始发烫,叹口气,这都是什么恋爱呀,“心雨,有没有可能她不想复合了?”虽然这个“可能”感觉有些奇怪。 吸吸鼻子,裴心雨低头滑动手机屏幕,“我觉得不可能,你看这条微博,半年前她发的——‘心里雨下个不停’,日期是四月一号,就是我提分手的那天,说明她还在惦记啊。” 柳姑然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天空,天空湛蓝,无边无际,难以看透,“那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裴心雨也望向天空,眼神茫然,“不知道,然然,你说是不是真的有量子纠缠,她也像我惦记她一样,一直惦记着我。” “量子纠缠?”柳姑然重复了一句,陷入思考,半响,她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哎呀,太头疼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这没有别的线索啊。” 裴心雨低下头,揉太阳穴,她也无解,原来找一个人真的实施起来,会那么难。 “你先回去午睡会吧,我再去看看监控。”裴心雨其实是还想看看游嘉树。 监控只不过几秒十几秒,没什么信息含量的,柳姑然不明白来回看有什么意义,皱了皱眉头,张开嘴想劝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想打击闺蜜,只得拍拍裴心雨的肩膀,起身离开,她得回去午睡会,昨晚凌晨四点才睡,头脑发昏。 头脑发昏的柳姑然一觉睡到了天黑,睡得有些懵的她,打亮灯后眯着眼睛看桌面腕表上的时间,九点十分。 九点十分?睡了半天?看清时间后,柳姑然急忙弹跳起身换衣服,临出门还顺手带上了一件咖色开衫。待她赶到英吉沙小刀的店门口时,一眼就看到裴心雨正坐在角落里看监控,吊灯下捧着手机一脸傻笑,天蓝色连衣裙搭着花丝巾,柔美精致,挤在一大堆锋利的英吉沙小刀旁,显得有些违和。 柳姑然凑上前看,买买提大叔的手机贴膜换了新的,清晰了许多,应当是看视频的人换的。 视频里是手忙脚乱地正在擦裤子上的冰淇淋渍的游嘉树,视频外是“呵呵”笑个不停的裴心雨。 柳姑然叹气,在裴心雨又往前拖进度条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还看呢,她吃一个冰淇淋你这看一下午了吧?”说着把咖色开衫给闺蜜披上,胳膊都冻冰凉了。 突然的声音吓了裴心雨一跳,手拉住开衫领口,往耳后拢头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这都晚上九点多了,大小姐,你不会就看这十几秒的视频看一下午吧?” “没有啊,我刚过来。” “那你刚才在哪?” “古丽的招待厅。” 柳姑然一听翻了个白眼,“那还不都一样,我就不明白了,就那么几秒的视频有必要那么来回看么?” 裴心雨肩膀微微塌下,叹气,“没别的线索。” 柳姑然正要说话,两位顾客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正在摆列小刀的买买提大叔一看有客户,忙热情迎了上去介绍,因为刀具需要邮寄,顾客报了地址——北城。 “你们北城来的?正好这两位顾客也是北城的,她们买了二十把小刀,就这款,看。”买买提大叔努力举例子推销。 “二十把?”柳姑然一听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买的?”她明明记得昨天买的是五把啊。 “刚才呀,你朋友来两次来买。”买买提大叔古铜色的脸庞被明亮的灯光一打,格外慈祥,笑得眼窝更深邃了,很为他的这款小刀自豪。 柳姑然抱臂长叹,仰头看天花板,裴心雨来了两次这里,买了二十把刀,一万多块。 “你们也北城来的?好巧。”进来的中年夫妇打招呼。 柳姑然看着中年夫妇微笑的面容,愣住了。 “你们好。”裴心雨替闺蜜打招呼。 柳姑然眼睛一动不动。 “有什么问题吗?”被盯着的中年夫妇有些诧异,大眼瞪小眼,女士不自觉挎上了丈夫的胳膊。 裴心雨也看向失态的闺蜜。 柳姑然缓缓转过头盯住裴心雨,“心雨,我好像知道她们从哪里来的了?” “什么?”裴心雨努力联想,“你是说………游嘉树她们?” “嗯,嗯,嗯。”柳姑然不停点头。 “哪里?”裴心雨慌忙站起身抓紧了柳姑然的手,眼神炽烈。 买买提大叔和那对来自北城的夫妇都望过来,看着睁着大眼对望的俩人,不明所以。 “北城!”柳姑然被裴心雨眼里的火焰也点燃了,目光如炬。 “为什么你猜是北城?”裴心雨嘴唇微抖,脸颊兴奋到发红。 “因为,那人,问我从哪里来?我说北城,她也说了句好巧” “啊?!”裴心雨一听就呆坐到凳子上。 柳姑然抱臂还在回忆,那晚亲热时,那人确实在她耳边说过这句“好巧”。 “然然,快,快,我们打车去机场。”裴心雨猛抬头,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抓住柳姑然的胳膊就往门外冲。 “什么?”被拖着的柳姑然不明所以,扯着被闺蜜拽得有些开了领口的衬衣,狼狈躲避着街上的游客,仓皇穿行。 裴心雨额头沁出汗水,锁屏手机,语速飞快,“我约好车了,马上到古城门口,我们赶紧上车,这里到机场一个小时,去北城的航班是11点10分飞,快的话来得及。” 柳姑然眯了下眼睛找脑袋,她被拖拽得思路混乱,“可是心雨,咱们酒店还没退房呢,是不是要先收拾行李?”名贵的化妆品和衣服,还有笔记本电脑,柳姑然脑海里飞快盘点着遗留在酒店里的东西。 “来不及了,先别管酒店。”裴心雨匆忙说着话,奔到古城门口左右瞅着网约车。 “师傅,师傅,这边。”网约车一靠近,裴心雨忙喊,虽然坐在车里的师傅不可能听到。车还没停稳,裴心雨就拉开了后排车门,一把把柳姑然推了进去。 “快,赶紧买两张机票,进候机大厅。”裴心雨对柳姑然说完就按住了额头,手颤抖不止,胸口剧烈起伏,她太激动了,她有预感,游嘉树会坐今晚的飞机返回北城。 柳姑然看着有些神经质的闺蜜无语,说是来自北城,也不一定就坐今晚的飞机走啊,但看着激动地直喘气的闺蜜,扫兴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低头买机票,除了晚上11点10分的航班,还有上午11点15分的一趟,到北城每天只有这两班飞机。 “师傅,是堵车吗?”裴心雨看着车窗外一动不动的路灯皱着眉头问,话刚问完就打开车窗探出头往前看,只见亮着尾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蠕动着前行。 “是的,前面可能有车祸。”司机师傅见怪不怪。 裴心雨一听就把自己摔到后座,按揉太阳穴,抬腕看看表,已经10点半了,还有3公里。 柳姑然看着颓败着急的闺蜜,揽揽她的肩膀安慰,“别着急,路一通,3公里也就七八分钟就到了。” 她错了,3公里足足堵了二十多分钟,就在裴心雨要崩溃的时候,路通了,10点45分,车子到达了候机大厅门口。 裴心雨拉开车门风一样刮了出去,留下柳姑然伸着胳膊张着嘴穿越行人缝隙仓皇追赶着她。 打登机牌,过安检,裴心雨冲到队伍最前头给大家道歉,说有急事需要插队,长发凌乱也顾不上整理,塑料筐里的挎包还没从传送带传出来,人已奔出好远。 “包,我们的包。”柳姑然跳着脚喊,两手抓起挎包,八抓鱼上岸了一般往前去追赶几乎颠了的闺蜜。 登机口前的等候区已经空无一人,闸门是关闭状态,只剩几位地勤人员站在工作台旁收拾东西。 “我晚了,晚了!”裴心雨趴到登机口的工作台前喘着气几乎要晕倒。 “女士,您怎么了?” “您好,我登机。”裴心雨亮出登机牌。 刚站稳的柳姑然一听打了个激灵,真要走了?酒店还没有退房呢,行李还没整理,拉杆箱还敞着口呢,化妆品和衣服,笔记本电脑......都怎么办呢? “不好意思女士,登机口关闭了。”工作人员很抱歉。 “还没有起飞不是吗?”裴心雨胸口起伏,站立不稳,捏着机票的手抵住了额头。 “不好意思女士,飞机马上开始滑行了。” “心雨,你猜对了,游嘉树真的在这班飞机上。”柳姑然说着一脸寒冰把手机递过来。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游嘉树最新的微博:喀什再见,起飞回北城。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线索 夜幕下,两侧指示灯整齐排列闪烁着黄色光芒划出的机场跑道上,飞北城的大客机缓缓滑行,起落架离地,机头昂起,机翼划破夜空冲进黑暗云霄,尾灯一明一灭间,渐渐没了踪影,趴在落地大玻璃窗上望着那像一粒尘埃般消失的飞机,裴心雨泪流满面。 游嘉树就在这班飞机上,飞走了。 “唉。”柳姑然叹口气,有些自责,怎么昨天就没想起来这句话啊。 “对不起啊,心雨,我......”柳姑然看飞机都已经没有影了,裴心雨还趴在玻璃上望着,心里更是难受。 裴心雨额头抵着玻璃吸气吐气,用微微颤抖的指尖抹了抹玻璃上呼气形成的薄雾,直起身擦了把眼泪,“不怪你,然然,这谁都没想到。”她不想闺蜜跟着难受,嘴角强扯上笑意,“走吧,我们先回酒店,明天我也该返回了,你要不要走?” 经过这件事,柳姑然也没了再逛的兴致,“走,一起走,出来玩一个月了,咱们公司该做前期准备了。” 她和裴心雨、钱慕云商量好的,辞职一起创业,做内容输出。钱慕云有个不错的公从号,裴心雨有个数据挺好的小红薯,而她自己也在抖快上拥有两百多万的粉丝,已经都有很不错的广告收益了,她们决定围绕这个赛道继续深耕。 经过一个月的休整,柳姑然已然恢复能量,想忙碌了,快三十岁的女人,早已理解事业之美,它是撑起自由与尊严的脊梁。 “那个......大波浪有没有再说别的有用的信息?”裴心雨还是不死心,走在出机场的路上问柳姑然。 抬头看看高挑的顶灯,柳姑然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这次她开始认真回想了,她不敢再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了,睁着大眼睛想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裴心雨停下脚步,“那在她问你从哪里来的前一句是什么话?” 柳姑然斩钉截铁回答:“你好性感,胸真大。”她也顾不上害羞了,对直觉很准的闺蜜有问必答,她有点相信“量子纠缠”了,裴心雨和那个游嘉树有心灵感应。 裴心雨扶额,有些懊恼,那天听完这句“你好性感,胸真大”,她不该打断柳姑然的,“那这句问话后面又说了什么呢?” “好巧。”柳姑然回答得很严谨,因为她回答完北城后,大波浪就说了句“好巧”。 “好巧后面呢,她又说话了吗?” 柳姑然咬着嘴唇,低下头,终究有些害羞,声音细小,“说了。” “什么话?”裴心雨穷追不舍。 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柳姑然面红耳赤,“你湿了。”声若蚊蝇。 “什么?”与其说没听清,不如说没理解,裴心雨停下脚步,看向扭捏的闺蜜。 柳姑然往耳后掖掖头发,舔了下嘴唇,眼神四顾周边行人,尽量云淡风轻,“就,她说,你湿了......就我那里。” 裴心雨一下明白过来,张大了嘴巴,脸颊飞上一片红云,只得尴尬地咳了一声,“她还真能撩你。” “哼,且会了,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哎,你说,看她和你家树那个亲密的样子,肯定是好朋友,游嘉树会不会也......” “不会,她很笨的。”裴心雨很肯定,“好了,车到了,尾号395那个,我们过去坐吧。” “你和她可都分开六年多了哈,对她还这么自信?”柳姑然就奇怪了,没见过对前任这么好感的人。 裴心雨躺坐在车后座,“她性格比较闷。”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连续几晚几乎没睡,太疲惫了,一闭上眼,被车颠簸几下,就睡过去了。 不仅如此,回到酒店裴心雨也是躺下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去机场前。坐上飞机也是,昏睡,半睡半醒间,她感觉游嘉树就在身边,手忙脚乱地擦冰淇淋的样子,游嘉树比之前棱角更鲜明些了,漂亮又会穿搭,一身阔腿裤很利索,之前看她多是穿裙子的,没想到穿起裤子来这么有味道,气质还是一如既往,沉稳安静,一笑起来,还是很让人心动。 回到北城后,裴心雨三天都没有出门。 柳姑然熬不住了,喊上钱慕云去敲裴心雨的房门,门一打开就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闺蜜双眼炯炯,一脸兴奋。 “我正要找你们。”裴心雨情绪激动。 钱慕云已经从柳姑然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有什么新发现么?”她问。 “我有她活动的线索,应该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找到她居住的小区。”裴心雨双眼冒光,语速飞快。 “什么线索?”柳姑然一听来了兴致。 “你们过来看。”裴心雨招呼朋友们坐到沙发上,她搬来了电脑,还有十几张打印出来的图纸,虽然正值中午,阳光充沛,她还是打亮了大灯。 “你看,她这条微博配图是个石榴。”裴心雨用签字笔指着电脑,时间显示2023年9月20号。 柳姑然凑近看了看,“是啊,就一个普通的大石榴啊,而且她文字就配了一张哭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没吃过石榴啊?” “咳,以前我小姨家种石榴,我给她带的最多的水果就是石榴。”裴心雨说着低下头,语气失落,她知道游嘉树在想她。 “我去,你们这……真是量子纠缠了。”柳姑然甩了下头发,这意识流的恋爱她是谈不来,太烧脑了。 “这和发现她住哪里有什么关系?”钱慕云有些好奇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只在家附近的小超市买水果蔬菜,对不对?”裴心雨激动地脸都胀红了,她急于给两位好朋友讲解她的推理。 “那倒是,买菜呀,理发呀,一般都是在家附近。”柳姑然眨巴着眼睛接。 “可,就这一个大石榴怎么能猜出是哪个小超市呢?”钱慕云盯着那个深红色的大石榴仔细看,圆润饱满,带着几道浅浅的裂纹,可以隐约看到里面晶莹的颗粒,这样的石榴,随处可见,看不出有什么线索。 裴心雨微微前倾身体,“石榴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你们看,看这位大爷。”她用签字笔点了点石榴旁边一位穿着黑裤子老人的半截身体,正弯腰挑着水果。 “你怎么肯定这是位大爷啊?也可能是位大妈,没露出来脸啊。”柳姑然学严谨了,因为游嘉树的镜头主要对准的是那个大石榴,所以石榴旁边的大爷(或者大妈)没有照全,只照到撅着的屁股。 “这个不重要,”裴心雨快速接,“你们看这里。”她用签字笔点一个地方。 “塑料袋?” “对,你看他塑料袋上的字。”裴心雨气息不稳,咬住嘴唇,瞳孔闪烁如星星。 “什么广果蔬,什么广?”钱慕云眯着眼睛,念了出来。 “大广果蔬。”裴心雨斩钉截铁。 两位好朋友都看向她,不可思议,怎么能猜出来前面的字的。 裴心雨举起手机,显示出了大广果蔬的百科信息。 “你怎么就敢肯定……哦,哦,logo,绿色青菜logo……”柳姑然惊叫起来,因为购物袋上虽然没显示全前面的字,但是logo图案和大广果蔬吻合。 “你怎么搜到它的?”钱慕云觉得太难了。 “它还是有一些小名气的,在北城有100多家店。” “100多家?那完了,大海捞针了。”柳姑然颓躺到沙发上。 裴心雨摇摇头,“不,它100多家店有80家都在兴台区。” “哦,就算她在兴台区,兴台区太大了,几百万人呢,怎么找啊,对了,也许她只是路过这个蔬菜店啊,你怎么肯定这是她家附近的店啊?”柳姑然觉得证据还是不够充分。 “如果去一次这个店是偶然,那如果去两次呢?” “两次?你怎么知道她去了这个店两次?”钱慕云不自觉用鼠标滑动屏幕,难道哪里又出现这位大爷的屁股了? 裴心雨说着接过鼠标往上翻,在2023年8月5号翻到一张带小乌龟的照片,是几只小乌龟摆在玻璃筐里待售,旁边贴着白纸黑字:20元一只。 “乌龟怎么了?”柳姑然凑近仔细看,看不出任何头绪,“这价格也正常啊”。 “你们看这乌龟后面的这个电子秤和刚才那位大妈屁股旁边的电子秤是不是同一把?”裴心雨指着电子秤的手指轻微颤抖。 “不是说是大爷吗?”严谨的柳姑然提醒。 “啧,闭嘴,这个不重要。”钱慕云打她一下,赶忙翻动微博。 “不用翻,对着手机上的图比对。”裴心雨把手机上的微博调到石榴那张,放大了电子秤给两位朋友看。 “我去,一模一样,贴的乱七八糟的标签都一样,还有这根电线,都是这个角度露出来的,还有这个台面,我去……”柳姑然震惊了,太可怕了,你随手留下的信息,如果真有有心人拿来分析,分分钟可以扒出来你,可怕得很啊。 “好,就算可以确定她就住在大广果蔬附近,但是100多家店呢,天呢,范围也太大了,整个兴台区啊。”柳姑然还是觉得范围太广了。 “如果一个点确定不了,那么两个点呢?”裴心雨胸口不断起伏,看来她的推断没出错,两位好朋友也都认可了,游嘉树家附近有「大广果蔬」。 “还有什么点?” “刚才然然也说了,在家附近做的事除了买水果,还有理发。”裴心雨分析。 “对啊,理发呀,你看到理发店了?” 裴心雨点了点头,眼里几乎有泪花闪动。 “哪里?”柳姑然记得她也看完了微博,没有看到理发店。 裴心雨抿着嘴翻到一张照片,时间显示2023年7月7号,看样子是在一个商场中庭,拍的是一个大玩偶,一只棕色长毛巴塞罗熊,文字是:好看。 “这只小熊有什么信息,这游嘉树还挺有童趣的,一个玩偶熊还发个微博。”柳姑然心直口快,说着又想到了裴心雨说的39条微博和她相关,“等下,这只熊和你没关系吧?” “我们在一起的那年圣诞节,她送我的玩偶就是一只棕色巴塞罗熊。”裴心雨悠悠说完,眼神飘远,伸出手在柳姑然身前比划,“这么高,到腰这里,85厘米。” 柳姑然一听又叹了一口气,扶住额头,“量子纠缠。” “这只小熊身上什么也没有啊,而且旁边也没有大爷大妈了,没任何文字啊。”钱慕云仔细看了看小熊的图片,确实只有一只小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人出镜,半截都没有。 裴心雨抿了下嘴唇,把电脑上的图片放大,“看这里,这个角落里有面镜子。” 是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在小熊的右上角有面镜子露出来半截,应该是卖衣服或者卖鞋的摊位上的。 “怎么了,镜子怎么了?”两位朋友趴近看镜子。 “镜子里有个气球,应该是个小朋友举着在玩。” “气球?”柳姑然看看气球又转头看裴心雨,她又找不到头脑了,“是有个气球,气球怎么了?” “气球上有字。” “看不清呀,不对,是反的是吗?” “对,把气球上的字反过来是这样的。”裴心雨说着举起一张a4纸,她比着气球画下来的。 “什么?”钱慕云刚说完,就想到了什么,忙把a4纸翻过来,上面赫然写着四个中文字——木美造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山楂树小区 一看到「木美造型」,柳姑然几乎要蹦起来,太激动人心了,又找到一个线索。 开心不过五秒,柳姑然的脸又垮了下来,眉毛拧到一起,“这「木美造型」也是连锁啊,在北城也有几十家店吧。”她突然觉得这些连锁店有些烦人了,动不动就连锁,让人定起位置来都很难。 “42家。” “唉,42家很难定位呀。”钱慕云叹了一口气,躺靠在沙发上揉太阳穴。 “但是,你们看,「大广果蔬」和「木美造型」重叠的位置,就是两公里之内同时有这两个店的地方只有这6处。”裴心雨抽出来一张a4纸,是她打印出来的地图,上面标满了「大广果蔬」和「木美造型」的位置。 6处重叠位置分别在通平区一处,中城区一处,海阳区一处,兴台区三处,。 “哦,那这目标缩小了,但是还有6处啊,6处附近的小区可不少啊。”钱慕云觉得有些意思,像侦探推理似的,接过纸张细看。 “再看这一张。”裴心雨又翻到一条微博,是2023年7月25号的,照片是一颗山楂树,配的文字是:山楂红了。 “等下,我再插个话,这条「山楂红了」的微博可和你没关系吧?”柳姑然对微博上39条和裴心雨相关的信息还是存疑,她愣是一条没看出来。 “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周末她过来找我看电影,有次电影是悲剧,我哭很了,出了电影院她就买串冰糖葫芦哄我,后来每次看完电影她都会给我买一串冰糖葫芦,山楂冰糖葫芦。”裴心雨抬头看着窗外回忆,眼神温柔,越说越低沉。 柳姑然撇嘴耸肩,“得,得,得,我相信量子纠缠了,继续说吧,从这棵山楂树上你发现了什么?” “就是发现山楂树啊,还有十二层高带落地椭圆玻璃窗的房屋造型。”裴心雨指着山楂树后隐约露出来的楼房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楼是十二层的?”柳姑然拉大图片仔细看,有些远有些模糊,看不清多少层。 “我仔细数了。”裴心雨语气肯定。 柳姑然一听翻了下白眼,心里竖大拇指,服了,找个前任这么上心,这游嘉树得是有什么魅力啊。 “就是说在这6处地点,每个地点方圆2公里内,在一个12层楼高,带椭圆大飘窗的,栽满山楂树的小区里住着游嘉树。”钱慕云总结道。 “是的,而且她窗户的对面有颗大杨树,杨树不远处的路灯下还挂着一个红灯笼。”裴心雨又补充道。 “大杨树在哪里,不是山楂树么?”柳姑然眨巴眼睛,拽过手机看。 “看,这条微博。”裴心雨指着手机上2023年6月10号的微博给两位朋友看,是一张窗户玻璃被雨水打湿的照片,细雨间可以看到院子里一颗大杨树的树梢,不远处的路灯下隐约有盏红灯笼。 “根据这个高度,她应该也是住在四楼。”裴心雨看着窗外的树梢说。 “太可怕了。”柳姑然面露惊恐,如果有人这样找她,凭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估计一天就能被逮出来。 “那就是我们现在去找这么一个小区,楼高十二层,飘窗是弧形的,院子里有山楂树和杨树,杨树旁的路灯下还挂着红灯笼,游嘉树住在四楼。”钱慕云是写公从号的,很擅长总结,说完突然又想到个问题,转头问裴心雨,“对了,你怎么不给她发私信啊?” “唉,别说了,妞害怕,不敢发,怕发了没人回。其实发了估计游嘉树也看不到,她这微博玩得明显不转,退休老干部的样子,你看这图拍得都不清晰。”柳姑然喋喋不休吐槽。 裴心雨瞅了她一眼。 “哦,哦,sorry,不该骂你亲爱的。”柳姑然嘴里虽这么说着,心里在翻白眼,没见过这么维护前任的。 “我现在就去找。”裴心雨说着往身后顺顺长发,转身进卧室换衣服。 “……”两位好朋友瞪着眼对望半天,一起冲到卧室门口,“我们陪你一起去。” “耽误你们上班么?”裴心雨换好衣服出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平底小白鞋。 柳姑然一听就猛叹一口气,“心雨,你寻夫寻得是不是都忘了?我们都辞职了,咱仨要一起开公司的,你这大老板不上班,我们上什么。” 裴心雨一听想起来了,干笑两声,尴尬,“对不起哈,这几天我忙得有些晕了。” “没事,咱们出发吧,不着急,慢慢筛,我昨天去公司看过了,还在进办公家具,柔柔在那看着呢,三四天才能规整好。”钱慕云安慰,柔柔是她从上个公司带过来的老部下,目前盯着新公司的布置。 “先从兴台区那三处找。”裴心雨有预感会在兴台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些预感,或许真的存在量子纠缠。 量子纠缠存不存在无法证实,但困难肯定存在。 找了一整个下午,兴台区的一处排查点都没有看完,小区太多了。 暴走了两万步的三个人眼神疲惫,脚步虚浮,颓坐在饭店里,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没人抬手动筷,肩膀都塌着,满脸倦容。 “不行,这不是个办法,小区太多了。”裴心雨摇摇头,揉着眼睛叹气。 钱慕云躺靠在座椅上,有气无力,“一处就有几十个小区,而且挨着的小区都是一期二期的,看着差别不大,不知道游嘉树那个小区分期不?” 柳姑然听到“啧”了一声,“你这个操心都早了,问题是得先找到这种类型的小区,才能说挑选的事。” 钱慕云仰头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啊”。 “快吃点东西吧,这走了两万多步,比看房的中介跑得还欢,必须大吃一顿。”柳姑然抬起身体打算先喝口粥。 裴心雨却“蹭”地一下抓住她的小手臂,“然然,你刚才说什么?”眼里又开始冒星星。 “就……唔,”柳姑然被吓了一跳,把嘴里的粥咽下去,“比看房的中介……” “对,中介,房产中介!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裴心雨情绪激动,马上开始翻看手机。 钱慕云凑过头来:“你想让中介帮我们找?” 柳姑然一拍桌子:“好办法啊。” 第二天,裴心雨就联系了六处的十二家中介,租房标准很奇怪:小区要十二层的楼高,边角有弧形飘窗,院子里有山楂树和大杨树,三天内找到,中介费翻三倍。 很快,就陆续有中介打来电话,裴心雨拉着柳姑然兴奋地跑过去看,不是飘窗不对就是楼层不对,不是山楂树不对就是大杨树不对,更别提红灯笼了。 连续看了三四天,在看过三十多个中介口中相似的小区后,裴心雨心灰意冷。 「雨慕然然」公司已经成立,在柳姑然陪着裴心雨看房的几天里,钱慕云已经布置好了办公桌椅,开始准备办公了。 “我亲爱的,你太能干了吧,你说谁能追到你?”办公室里柳姑然望着收拾停当的工位卡座举着大拇指夸赞钱慕云。 钱慕云端着咖啡杯笑,“前期,工位这边留了三十个位置,咱们的办公室呢,是一大间,咱们仨坐一起,还好商量事。” “特别好,特别好,嗯,两面大落地窗呢,视野不错。”柳姑然像个巡查的领导一样,背着手巡视着她们的办公室。 午后的阳光斜照过来,整个房间通透明亮,三张桌子,一张靠着西侧背墙的书架放,面朝东侧大落地窗,一张放在北侧面朝南侧大落地窗,另一张放在东北侧靠窗,中间还放了张云朵形状的小会议桌,很萌。 “来,裴总坐主位。”钱慕云用手型示意裴心雨坐西侧,“坐西朝东,旭日东升。” 裴心雨看着笑了,“慕云,这几天辛苦你了,安排得都非常棒,后天1号咱们正式开工。” “耶,要大干一番了,姐姐要专心搞事业。”柳姑然坐到窗户边,看向钱慕云,“我是不是坐这边?” “咱们俩的位置你随便挑。”钱慕云笑。 “我是小股东,听你俩的安排。” “呵,我们也是承了长辈的福气。”裴心雨坐在位置上,看落地窗外的风景,办公室就在四楼,窗外就是白蜡树的树梢,树叶已经开始飘落,还有星星点点的金黄挂在枝头,在微风中轻摇。 “你才是得了长辈的托举。”钱慕云看向裴心雨,咖啡杯放到桌面上,“对了,阿姨的新剧上映了,特别好看。” “是吧,这几天忙,我还没开始追呢。”裴心雨笑,她的母亲顾玉瓷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好几部书都改编成了电视剧,北城的房产、开公司的资金都是母亲赞助的。 “瓷姨真的是我们女性楷模,靠自己一双手改变财富阶层,培养两个孩子,这才是真正的托举。”柳姑然望着窗外的白蜡树语气低落道,她的原生家庭一地鸡毛,关系紧张的父母,不正干吸血鬼般的弟弟,“我也得靠自己在北城立住脚。” “会的,然然,都会变好的。”裴心雨看柳姑然失神,走过来安慰。 “唉,你还有父母呢,我这基本就相当于孤儿。”钱慕云喝口咖啡,眼神暗淡,她从小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多年不联系。 “你有疼你的百亿小姨啊,我那父母都是摆设。”柳姑然抱头躺在座椅上摇了摇,“哎,你别说哈,这椅子坐着真舒服啊。”说着又摇了两下。 “都是小姨帮选的。”钱慕云的小姨钱百亿经营着一家家居装饰公司。 “看看,这都是优秀的女性长辈们,我们真要学习她们。”柳姑然“啧啧”赞叹。 裴心雨点点头,从落地窗前转回身,“明天我再处理一天私事,后天9点,咱们切蛋糕开工。”事业是人生重要旋律。 剩余的两位小伙伴拍手相庆,钱慕云像想起什么转头问:“对了,这几天找游嘉树还是没进展吗?” 昨晚裴心雨跟着中介看到了晚上九点多。 “唉,看了快40处了,这还是中介口中类似的,我看没戏了。”柳姑然叹气。 “或许是我推理错了。”裴心雨抱着手臂思索。 “哪里错了,「大广果蔬」还是「木美造型」?”钱慕云追问。 “「大广果蔬」没错,肯定在她家附近,但是「木美造型」只出现一次,有可能是她逛街拍到的。”裴心雨闭眼揉鼻根。 “那还有其他图片线索吗?”钱慕云这几天忙公司安排的事,没有参加,不太清楚具体进展。 柳姑然坐到桌子旁,“微博总共50多条,但是到今年四月份游嘉树才搬到北城,之前的微博是在南市,北城的微博只有14条,就这么一丁点信息,和住宿有关的就那几张了。” “哦,那这么看来,只有「大广果蔬」和小区特征可以确认。” 柳姑然无奈,“「大广果蔬」有100多家,单凭这个很难找到。” 裴心雨抱臂站在落地窗前叹气,米白色西装外套内搭绿波色长裙,如墨色的长卷发丝绸般洒在腰间,整个人看上去优雅柔美、楚楚动人。但在两个好朋友眼里,这外表和行为落差实在太大啊,这分明是女神的颜,大侦探的心啊。 生活总得继续,工作要开展,蛋糕切完,「雨慕然然」正式开工了。 “咱们还是这样分,我主要负责供应链,然然负责直播,慕云负责内容。”操盘手是裴心雨,她坐在云朵会议桌的首席安排工作,一身简约质感的咖色西装小脚裤,优雅职业,“幕云,我再把小红薯给你讲解下。” “好。”钱慕云把椅子滑到她电脑前,“你这,小红薯上搜的都是什么啊,‘小区里的山楂树’,搜这个做什么?” 裴心雨垂下眼神,“我就是随便看看有没有线索。”她不好意思说她已经在小红薯上刷三个晚上了,她期待有人分享小区的山楂树。 “现在都11月份了,山楂该落了。”钱慕云轻轻道。 裴心雨何尝不知道啊,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还有自己的心,“好了,不看这个了,咱们看下大号的后台。”说着话,裴心雨下意识拉了一下网页,这时小红薯的第一位出现了一张坠满了红红小果子的果树的图片。 山楂树么? 裴心雨和钱慕云马上凑到电脑屏幕前仔细看,博主名字叫“丢丢妈妈”。 “唉,不是山楂,这是海棠果。”钱慕云一看就失望了。 裴心雨的眼睛却亮了,“慕云,你看,她写的——山楂落了,小区的海棠果又挂满枝头!” 柳姑然一听也被吸引过来。 “看,边角是弧形窗户!边角是弧形窗户!”裴心雨几乎是喊了出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找到小区了 是的,弧形大飘窗,山楂树,海棠树。 仨人头碰头研究着丢丢妈妈的小红薯,只有七八篇文章,不是穿搭就是做早餐饼,要不就是家里的金鱼死一条,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区确实对。”柳姑然看着几张图片里的环境下结论,“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小区?” “没事,我给她发个私信问下,等她回。”钱慕云说着就动手。 “她这两年才发七八篇文章,会不会几个月才上一次后台啊?等她回复得等多久。”柳姑然摇头。 裴心雨当然等不下去,她还在仔细放大着每一张图片查看,全神贯注,连最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 “快看。”她指着一张图片几乎失声喊出来,“看。” “什么?”钱慕云几乎趴上来看,“就是送丢丢去幼儿园啊,没其他有效信息。” 这篇文章配图是一个小女孩背着小书包去幼儿园,幼儿园门口还聚集了很多家长和小朋友们,都在排着队进校门,图片照的主角应该就是丢丢,背影几乎占据半张图片,文字是——丢丢开学了。 裴心雨双眼放光,“你们看这里。”她把图片拉大后,指着一位家长手里提着的湖蓝色大布包让两位好朋友看,大布包里应该装的是小朋友的被子,上面赫然写着「幼铭国际幼儿……」,不用猜,最后一个字肯定是“园”了。 幼儿园一般都离小区不远。 “幼铭国际幼儿园。”柳姑然瞪大了眼睛,嘴唇轻微颤抖,“不要是连锁,不要是连锁。” 钱慕云急忙滑开手机屏慕查询,“是连锁,不过还好,北城只有8家。” 裴心雨立刻起身去挎包里掏出来地图,地图上面被标示得密密麻麻如同夜空中的繁星,每一处都隐藏着她的渴望。 “不是,这侦探地图你随身携带啊?”柳姑然看着闺蜜的操作,懵了。 裴心雨没时间理会她的打趣,用签字笔仔细地在地图上把8家「幼铭国际幼儿园」标了出来。 “太棒了,和「大广果蔬」相距两公里的只有2家。”钱慕云觉得有希望了。 “我去,终于找到了。”柳姑然激动地拍着桌子站起身转圈。 “慕云,然然,我……”正是上班时间,还在开会,裴心雨不想耽误工作,但她实在坐不下去。 “去,我们俩也过去。”钱慕云说着就开始收拾包。 “这……”裴心雨有些不好意思,她本身也是事业型大女主,在曾经的公司也坐到了高层,运筹帷幄,带领手下屡创新高,她很看不上为了那点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人,没想到自己如今这样,她羞愧。 “好闺蜜呢,一起经历。”柳姑然搂了搂她的肩膀,“走吧,我们俩也是好奇。” 仨人说着就走出了办公室,开工第一天,三位老板一起早退。 裴心雨抱着手臂不断抿嘴唇,身体轻微有些发抖,她很激动,她有预感,这两处地方肯定有一处是游嘉树居住的。 事遂人愿。 第二处,翠微街上的朗琴园小区里海棠果挂满了枝头,边侧弧形飘窗,站在小区外就能一览无余,街角对面的幼儿园门头上赫然挂着「幼铭国际幼儿园」七个卡通字。 就是朗琴园,确认后,柳姑然和钱慕云都蹦了起来,裴心雨人没有动,表情波澜不惊,但心里犹如海啸卷过,滔天巨浪即将冲垮心神。 事情总有波折,浪琴园有四期就是四个小区,每个小区都是红彤彤的海棠果,弧形飘窗。 柳姑然站在一期的门口抓头发,“哎呀呀,我快疯了,这个游嘉树,找到她非揍她一顿不可,太折磨人了。” 裴心雨没有灰心,对着游嘉树微博上的那张照片在四个小区里来回找角度,找大杨树和红灯笼。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第二天的傍晚,终于找到了,是朗琴园二期。 十二层高的楼房,弧形大飘窗,满院的海棠树,虽然叶子已经落尽,但圆润鲜艳的海棠果挂满了枝头,在夕阳的照射下像小灯笼般耀人眼睛。旁边的山楂树则是枝头零落,只留星星点点的小山楂们三三两两粘在树梢上,没了那热烈的红色,有些淡黑干瘪。地面上则是落满了山楂和海棠果,行人经过的小道上有被踩得黑乎乎的果痕,证明着盛时的果子有多么稠密。 小道旁栽有几棵大杨树,是毛白杨,树身布满菱形皮孔,在这个深秋的季节,树叶已从金黄变得发褐,开始飘落,草地上铺满了黄褐色的树叶,捡起一片握在手里,“咔嚓”,咯嘣脆。 裴心雨抖着手喊不远处还在四处张望的柳姑然,“然然,快来,就是这里,你看,从头顶照过去,是不是一模一样的角度,对面的两排楼呈l型。” 柳姑然马上跑过来,顺着裴心雨手指的方向望去,l型排列的两排楼房,大杨树旁的路灯下还挂着一个红灯笼。看到这她不禁后背发汗,缓缓回转身看向头顶的楼层。 “四楼,就是那间,阳台上挂着两盆绿萝的那间。”裴心雨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这么近在咫尺,就站在游嘉树的楼下。 夕阳下,那扇落地玻璃窗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干净透亮。 “走,我们上去敲门。”柳姑然是行动派,说着就拉住裴心雨的胳膊要去楼道口。 “别,别,我缓缓。”裴心雨往后撤身体,定在原处,抽回手往耳后掖掖长发,咬着嘴唇喘气,她情绪激动地厉害,一时理不清。 柳姑然轻微皱皱眉头:“怎么了,那么辛苦才找到的,她现在就在楼上,你……” 裴心雨一听猛一激灵,拉起柳姑然就往小区外走,步伐迈得很大,在门口下台阶的时候,高跟鞋一扭,差点摔倒,幸亏柳姑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干吗?心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啊。” 额头汗津津,裴心雨拽着柳姑然的手快步跑出小区,“赶紧出去,别站她楼下,万一被看到了。” “不是,我们不就是来找她的吗?”柳姑然被拉扯得形态狼狈,也几乎摔倒。 直到跑出小区,逃进小区外的小公园里,裴心雨才放开柳姑然的手,松开后她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喂,大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费那么大劲才找到,找到了说怕被她看见。”柳姑然不解,掐着腰喘息着质问。 裴心雨双手按着额头,长吐一口气,转头望向二期的方向,在公园树木的遮挡下,只可以看到露出来的几排米灰色的屋顶,被夕阳余晖笼罩着,绞紧眉头迟疑,“然然,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像个偷窥狂一样,窥探分析人家隐私。” “呵!”柳姑然被气笑了,“偷窥?是游嘉树莫名其妙消失的好吧,你找她是情分,这是她上辈子积来的德,你又不是死缠烂打她,只是找人,没一点毛病。” “可,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裴心雨抱着手臂坐到公园的长椅上,躺靠在椅背上,仰头看天空,胸口不断起伏。 “什么怎么面对,就聊聊天啊,你不是一直想问她最后一次为什么没回你信息么,为什么不同意复合么?”柳姑然看闺蜜困惑,就坐在长椅上帮她回忆初心。 “六年多了……” “是六年多了,不是说她微博上很多信息显示她还爱着你吗?”柳姑然打断了闺蜜的迟疑。 “也可能她只是怀念那时,写得很少,都是我揣测的。”裴心雨说着说着也有些焦虑了,抓住柳姑然的胳膊,眼神无措,“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 柳姑然叹口气,又要翻白眼,“你到底见她做什么?!不是说不死心么,问了不就死心了么。她如果有女朋友了,就有呗,反正以后也不见了。” 裴心雨松开抓着闺蜜的手,双手放在腿旁按着长椅,直起身体低下头,失落低沉,缓缓开口:“如果她都有女朋友了,就没必要再见了。”她是想解开心中的谜团,但是她不想看到游嘉树的女朋友,想到游嘉树会给别人披衣服,会搂着别人轻语、亲吻、上床,她就难受。 对,她还难受。 “那你不解那个谜团了?”柳姑然转头望了望二期的方向,“我们可都找了快半个月了。” 裴心雨低着头接不上话,“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她觉得她绝对不适合现在过去,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她怕看到游嘉树的女朋友会当场崩溃掉,那太不体面了。 柳姑然叹气,她自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看着这样优柔寡断又反复的闺蜜,她只有无奈,“那,走吧,去吃晚饭,中午咱们都没怎么吃好。” 裴心雨抬头望望二期的方向,稳了稳心神,起身,“走吧,对,问问慕云,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正好聊聊工作进展。”毕竟坐在1号位,她心里一直操心着公司业务。 柳姑然听到“哼”了一下,“别问了,肯定没时间,这几天晚上都出去,我怀疑啊,她有狗了。” “狗?什么时候的事?”裴心雨睁大眼睛,她这半个月忙着找游嘉树,都没注意到好朋友的动静。 “就这几天啊,哎,你说是不是我们五一去戒台寺许的愿望要灵验了?”当时仨人都跪到了月老祠前。 裴心雨望着亮起来的路灯咬了咬嘴唇,没有接话。 “对,你到底许了什么愿啊?”柳姑然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天从戒台寺出来她就问了,她和钱慕云都许了早日遇良人,只有裴心雨不肯说许了什么。 这次裴心雨还是没回答,只往后撩了撩头发,缓步踱出公园。 “心雨,你还当我是闺蜜吗?这么保密。”柳姑然紧走两步挎住裴心雨的胳膊抱怨。 裴心雨停下脚步,看向拐角处二期的房顶,眼神似温柔的湖水,盛着难以言说的深情,“就,祈求月老,让我见见游嘉树。” 愿望,真的要实现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去敲门 她想见游嘉树,六年多了,这种想见的感觉并没有说强烈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地步,她一切正常,生活也早已步入正轨,甚至还谈了两场恋爱,虽然很短暂。 但是在晚上,睡醒一觉后,黑漆漆的夜里,回忆便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她拉回那时——那时的游嘉树,骑着自行车,脸冻得通红给她送白吉馍,手冻得都冰凉了,怀里的白吉馍还是热的;扶着自行车站在宿舍楼下等她,一看到她出来,笑出一排小白牙,眉若星河;在明理湖畔轻搂住她的腰,怀抱柔软,身上会有淡淡茉莉花沐浴液的香味;十指相扣看完电影,出门会买一串冰糖葫芦宠溺地举着喂她吃,满眼都是她;春节期间跑到她家楼下等她,跺着脚捂着耳朵暖身,一看到她下来,立刻奔跑过来抱满怀,带着一股凉气但很温暖。 她想游嘉树,她从没想过分手,一直觉得只是闹了两个月的别扭,还在等着她来哄呢,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那么久。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被分手,没有解释,游嘉树甚至都没有露面。 她无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定格在那时,再也飞不出来。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一个人没有联系你,就是她不想联系你,游嘉树是不想联系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放不下。 “会见到的。”柳姑然看裴心雨表情失落,安慰道,虽然她不能理解,但好朋友能给的最重要的不就是支持么。 裴心雨甩了甩头,似乎要把脑海中的回忆甩掉,挺挺胸脯深呼吸,勾了勾唇角,抖擞精神:“嗯,走吧,吃饭去。” 既然游嘉树已经找到了,不着急见,待自己想清楚了再见,好好想一想,见面要如何开口,开口都说些什么,不能只说一句“好久不见”吧——裴心雨这么想着,心情便平复了一些。 但是她还是不正常,这种不正常很快被两个好朋友发现了,就是上班的时候会经常走神,即便裴心雨在努力收心强迫自己,还是和前些天的失魂落魄没有区别,甚至更甚。 “她还是见了比较好,这每天三魂丢两魂的,吃饭没胃口,晚上肯定也睡不好,你看她的黑眼圈,那么浓的妆都遮不住。”夜色里,柳姑然挎着钱慕云的胳膊走在小区的路上,一边说一边叹气,“是我,就快刀斩乱麻。”说着话还挥动手臂做了个砍断的姿势。 钱慕云脸上也蒙上愁绪:“让她自己决定吧,她可能是害怕,近乡情怯那种,毕竟六年多没见了,时间太久了,有太多未知。” “还说只是见见,了个心愿,我看她这是想圆心愿,这分明是旧情未死。”柳姑然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感慨。 “感情的事,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这几天一下班她就跑出去,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知道是不是跑游嘉树那小区去了?”柳姑然和裴心雨感情很深,话语中带着担忧。 “别担心,心雨是有分寸的。” “嗯,唉,真是遭了罪了,她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啊。”柳姑然有些心疼,情深不寿,她无能为力。 钱慕云伸开手臂揽住好朋友的肩膀,轻抱抱安慰。 “亲爱的,你好香啊,用的什么香水?”柳姑然靠近钱慕云的脖颈深吸鼻子,突然像想起什么,微撤开些身体盯住好朋友的脸观察,“对了,老实交代,最近晚上也经常不见你,是不是出去约会了?” 明亮的路灯下,钱慕云眼神闪烁,脸红了,“刚有些那意思,都没挑明呢。” 柳姑然睁大眼睛,一句话就诈出来了,“喂喂喂,你真有狗了?快说快说,做什么的?” “干饭店的。” “炒菜的?”柳姑然问完就忍不住笑了,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哈,我这嘴巴,厨师,是厨师是吗?” 钱慕云嗔她:“你见过多少女厨师啊?” “女的?我去,慕云啊,你不是直的吗?”她问过好几次钱慕云的性取向,都没得到明确答复,钱慕云一直说恋爱是种感觉,这还真弯了。 “被你们带弯了,”钱慕云呛她,“哎呀,只不过吃了几次饭而已,才刚有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什么都没说呢。”有些害羞。 “女人?!”柳姑然还在震惊中,停下脚步,抱臂望着夜空中的月亮眨眼睛回神,“也是,小姐姐多香软呀。” “是妹妹。” “奶狗啊,可以呀,钱慕云,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讨厌,什么都没发生呢。” “哦,发生了关系再告诉我啊,说,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发生?”柳姑然说着用胳膊肘捅好朋友。 钱慕云一听脸红成了猪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讨厌人,真不知羞。” 柳姑然不以为然:“都这个年龄了,你还羞什么呀,对了,漂亮吗?嗯,肯定漂亮,不然,怎么能入得了我们钱大小姐那挑剔的眼啊。” 钱慕云母亲早逝,父亲另娶,她寄居在做生意的外祖父家生活,随母姓,钱家经商有方,实力雄厚,她本身长得也漂亮,端庄大方,追求者一波接一波,但至今没有承认的对象。 “怎么样,可以和你们同行了,开心吗?”钱慕云挎上柳姑然的胳膊,微嘟起嘴讨夸奖。 “开心,开心,那,哪天带回来我们看看啦,别藏着掖着的。” “还早呢,就我起了心思,还不知道她意思呢。” “切,没意思能约你吃几次饭,你这么漂亮……” 两位小姐妹聊着天进了楼道。 月明星稀,朗琴园在月光的照耀下,柔和静谧。 路灯下的海棠树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沙沙作响,裴心雨站在海棠树旁的阴影里,目光紧紧锁定在对面四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上出神。 游嘉树就在家里,虽然看不到她,只是亮着灯,都让裴心雨挪不开眼睛,她彻底理解了高中时代游嘉树站在她楼下望着她房间的感觉了。 如果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里有你爱的人,你的眼睛真的挪不开,期待她的身影能在窗户上出现,哪怕只是晃一下。 你想看到她,又怕被她看到,只能盯着窗户,任凭情绪流淌,望着那扇透着微黄灯光的玻璃窗,裴心雨思绪纷飞。直到四楼的窗户内灭了灯光,整个小区都陷入了沉睡,她才回过神,低头瞅瞅地面,海棠树影依旧婆娑,夜深了,确实冷,双手揉揉冻得冰凉的脸,再看一眼那已暗下去的窗户,缓缓转身走向大门。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月,人瘦了八斤。 当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照射过来,北城从沉睡中苏醒,环线上车子又开始排成长龙,鳞次栉比的高楼里上班族们开始忙碌。兴台区101文化创意园1号楼4楼,「雨慕然然」公司的logo设计得时尚又拉风,黑色艺术字贴在米白色背景墙上,干净又简约,原木风格的前台显得自然又松弛,很有文艺范,走廊浅灰色地毯上不时有员工或客户走过。 宽敞通透的会议室里,裴心雨正在和客户谈合作,计划直播带货了,虽然成立公司的初心是做内容输出,但带货是最简单快捷的变现方式,在情怀和世俗间,她努力平衡。 阳光下,裴心雨藏青色高领衬衣外是一套朱墨色一粒扣西装,修身挺阔,下身是同色系长裙,腰间一把黑色亮款细皮带,勾勒出了她的完美曲线,袖角随意挽起,黑色双股麦穗细带腕表,玫瑰金小方盘,小巧精致,整个人职业、高智、优雅。 “张总,条件就是我刚才说的,都写在合同里了,产品售后、发货速度这些您再重点看下。”裴心雨把合同推给对面的一位中年女士。 “裴总,我们之前广告也合作过,产品能得到您的认可我们很荣幸,您的广告做得很软很有效果,希望这次带货能开门红,所有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中年女士笑着回复。 “是张总您产品好,我们合作共赢,能帮粉丝选到好的产品我们也很开心。”裴心雨职业干练。 中年女士起身,“那辛苦裴总,后续我会拉个对接群,24小时给贵司服务。” “张总,合作愉快。” 送走客户,裴心雨靠着会议桌低头揉鼻根,她这些天都没睡好,但是到了工作状态又需集中全部精力,很耗心神,一闭上眼疲惫感就奔涌袭来,出口长气,抬起头,稍稍扩下胸,睁大些眼睛,大长腿迈回办公室,职场中人,必须精神抖擞,何况还是负责人。 回到办公室又立刻喊上钱慕云和柳姑然沟通工作,云朵型的会议桌上,三位高管输出、讨论、敲定,整个流程下来,已经到了午饭饭点。 “心雨。”待好朋友交代完工作,柳姑然喊了她一句,喊得低沉了些。 “嗯?”正对着电脑整理数据的裴心雨听着不像是工作,抬起头,有些纳闷。 “你最近瘦了好多。”柳姑然缓缓把座椅滑过来,有些心疼。 “每晚都一两点才回来,能休息好才怪。是不是去朗琴园了?”钱慕云起身走过来,她就住在裴心雨的对面,睡觉比较轻,夜里一两点会听到外面的开关门声。 裴心雨看两位好朋友询问,也不想隐瞒,低下头饮咖啡,默认。她这半个月几乎每晚都往朗琴园跑,她太想游嘉树了,第一次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窗户边的时候,吓得都慌忙扭身跑走了,心比人跳得还快。 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偶尔出现在玻璃窗边的那抹身影成了她最柔软的牵挂,那就是游嘉树,虽然只是个人影,看不到面容,虽然在玻璃窗前只会逗留一两分钟甚至几秒钟,但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就是游嘉树。 而这个人影的存在就像一盏灯塔,照亮了她的感情世界,让她沉迷上瘾。 “我看到她身影了,出现了四次。”裴心雨低着头交代。 柳姑然猛吸气,对上钱慕云的眼神,俩人都无奈摇摇头。 “去敲门吧?”柳姑然不想好朋友一天天地魂不守舍还强撑着精力,太耗身体了。 裴心雨缓缓咽下咖啡,放下咖啡杯,抬头看窗外,南侧的遮光帘半调到落地窗中间,也遮挡住了外面的天空,侧头去看东侧的玻璃窗,窗外天空碧蓝,漂浮着几朵云彩,长出一口气,起身,抱臂立在落地窗前,望着云彩幽幽开口:“你们说,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她?” “哎呦。”柳姑然一听就仰躺到座椅上。 “不算打扰啊,就算是个老朋友吧,见一面,没什么的。”钱慕云中肯地说。 “是啊,她如果有女朋友,或者她对你没感觉,大家喝一杯咖啡从此不见。”柳姑然端着咖啡杯起身,她觉得自己需要喝杯咖啡来刺激心脏,这快被闺蜜给憋死了。 “我……”裴心雨还是有些迟疑。 “速战速决,拉扯太久没有好处的。”性格一向温柔安静的钱慕云都受不了啦。 裴心雨说不出话,低头看脚下,浅灰色地毯带着暗纹,鞋尖踩踩,松松软软像在云端。 “嗯,大女主啊,我们可是大女主,就是要大大方方,手起刀落。”柳姑然接咖啡回来,看裴心雨还低着头在窗前墨迹,忍不住鼓劲。 裴心雨像也鼓舞起了勇气,高跟鞋尖使劲拧了下地毯,留下一道痕,她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眼神坚定:“我都知道,明天,明天我就去敲门。” 也不想拖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搬走了 第二天下午,柳姑然和钱慕云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看手表,已经五点半了。 “你说,心雨敲门了吗?”柳姑然望着窗外的落日问钱慕云。 “不好说,她下午见完客户三点多走的,这个点按理说该敲过了,要不要问问?” 手机一拨通,那边就传来裴心雨虚弱的声音:“然然,你来接我吧。” 柳姑然一听拧紧了眉毛:“心雨,你怎么这么虚弱?见到人了?” 钱慕云一听到说裴心雨“虚弱”,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走过来,示意柳姑然打开手机免提。 “没有,我还是紧张,心脏快不行了。”声音颤抖。 柳姑然翻白眼,磨牙,“原地等着。”合上手机,对着钱慕云轻骂,“瞧这个没出息的,走吧,也下班了,接她去。” 钱慕云听到要一起走,眼神开始闪烁,脸颊有些红,支支吾吾:“那个我……我晚上………”低垂下了头。 一看她犹犹豫豫的表情,柳姑然就明白了,轻笑:“切,约了那个漂亮妹妹了是吧。” 钱慕云背转身,不好意思。 “你们一个两个的,十年都不谈,这咱们公司刚刚一成立,就比着往恋爱的漩涡里扎,咱们公司这风水是招桃花吗?”柳姑然说着走到窗前往外看,公司在四楼,窗外就是白蜡树的树梢,秋末,万物萧条,只剩光突突的树枝干巴巴地往天空矗立着,灰蒙蒙一片,干枯的褐色树叶零星挂在枝头,在冷风中瑟瑟抖动,“这也没什么好风景啊。” 如果真是招桃花,那我的桃花呢?——柳姑然困惑。 夕阳染红天边,橙黄色的光辉洒满大地,像是给所有风景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朗琴园小区的屋顶轮廓像开了柔光灯一样,高低错落,宁静深邃。围墙外小道上互相搀扶着走过的一对老人在落日的映照下显得温馨浪漫,岁月静好。两个孩童举着泡泡机跑过,互相笑闹着对打,一串串泡泡自带着晶莹飘散在过道上,绚丽动感。坐在朗琴园小区外的长椅上,裴心雨眼神追随着飘向各处的七彩泡泡,飘荡炸裂,化为虚无,突然就有些感伤,担心她和游嘉树的感情会不会也像这些七彩泡泡一样,美过一瞬,最终幻灭。 十一月份的北城,风吹过来已经有些刺骨了,不抗冻的人有的已经早早穿上了薄款羽绒服,爱美的裴心雨穿得并不厚,鼻头冻得发红,她垂下眼神,松开拽着椅面的双手,摊开,手心里却汗津津,长叹一口气,捂住了双眼。 下午谈完客户就鼓足勇气过来了,还是没敢上楼,还是胆怯。 手机响了,是柳姑然打来的。 “然然,你到哪了?”裴心雨说着便挎上挎包站起身,及腰长发下一身浅灰色风衣,西裤,高跟鞋,优雅成熟。 “砰”,正说着话,旁边一声巨响,裴心雨转头看,是路中间两辆车追尾了,“然然,你别往里拐了,东门这刚出了车祸,我往北走走,你到幼儿园门前接我。”一边讲着手机一边就沿着小区墙外的步道往北走去。 一坐上柳姑然的车,裴心雨就接收到了闺蜜的炮轰:“还没上去!你怎么就这么墨迹呢,道理不都讲了嘛,你不是都明白吗?!” 裴心雨按着太阳穴:“懂,道理我都懂,都懂,然然,我就是紧张啊,有两次我都走到她楼道电梯门前了,又跑出来了,唉,”无奈地捂住眼睛,“不见了,不见了。”连连摇头。 “唉。”柳姑然闭眼磨牙攥拳头。 捂着眼睛平复片刻,裴心雨挪开手掌,眼神矛盾:“开车回去吧。” 柳姑然吐出一口气,解开安全带,拽住闺蜜胳膊:“走,我陪你上去,你看你的黑眼圈,浓妆都遮不住,快刀斩乱麻,走,上去。” “不要。”裴心雨把身体往座椅里撤,缩着头抗议,“不去,快,回去,我心脏受不了啦。” 瞪着逃避的人半天,柳姑然拧了闺蜜一把,“你呀。”无可奈何,只得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往前开。 车子过绿灯,转弯,直行,上高架。 路灯亮起时车子拐进了锦屏路花语城旁边的一家泰式餐厅旁。 “喝点热汤吧,酸酸辣辣的,你的手都冰凉啦。”柳姑然挽着袖子给闺蜜盛汤。 脱掉风衣的裴心雨上身是件米白色高领紧身薄毛衣,香槟金细项链轻垂在胸口,四叶草吊坠在壁灯下闪着温润的光,轻托香腮,漂亮温婉。 往耳后掖掖头发,裴心雨身体微微前倾接过闺蜜递过来的冬阴功汤:“谢谢。” “裴心雨女士,你可是大女主啊,以前lr公司的策划总监,多雷厉风行的人啊,怎么会因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情情爱爱的事翻车呢,你这还不是翻车,你这叫内耗,这可不像你啊,裴总。”喝着汤,柳姑然依旧喋喋不休。 对,在柳姑然的眼里,裴心雨就是在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中内耗。 裴心雨低垂着眼神用汤匙避开大虾缓慢舀着汤,抿一口后抬头:“然然,不见了,我和她都是过去时了,不想见了。”明显口是心非。 “哎,裴心雨同学。”柳姑然上下打量闺蜜的身材,“你被人追习惯了是吗,怎么主动一次就那么难啊?!” “什么追习惯,我没谈几个好吧。” “我们可是研究生同学,从研一到毕业,追你的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吧,我可是亲眼看着的,你是被追习惯了是吧?对,游嘉树也是她追的你,女班长呐,高中时代,漂亮优秀的女班长,多少人的白月光。”柳姑然嘴巴聊个不停。 “我们俩,是我开的口。”裴心雨更正道。 “所以啊,这次你再主动一次呗。” 裴心雨用手按住太阳穴,闭上眼叹气,觉得自己近段时间真的是魔怔了:“都六年了......” “得了,我们不说这些车轱辘话了哈,我就这么说吧,你可要想好,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别去晚了,她又跑了。”柳姑然吓唬裴心雨。 果然,这句吓唬话后,裴心雨没有再哼哼唧唧,而是用手撑着额头盯着面前冬阴功汤里的“功”发呆,“功”——大虾子,肥厚紧实,橙红色的虾壳表面泛着油光,整只大虾盘踞碗中几乎占满了整个碗。 “嗯,这道黄咖喱怎么这么辣?”柳姑然斯哈。 “这盘空心菜炒得真嫩呀。” “这条香茅草烤鱼味道也不错,地道。”柳姑然一边吃着一边点评,忙忙叨叨,抬头一看闺蜜正用汤匙来回刮着碗里的大虾发呆,“心雨,你怎么不吃?” 裴心雨缓缓抬起头,目光无助:“然然,你说她真的会再跑了么?” 柳姑然转转脑袋,意识到是自己那句吓唬的话起了作用,更加添油加醋:“那可不好说,万一搬走了什么的,这再遇到就更渺茫了。” “当”,汤匙掉进冬阴功的汤碗里,裴心雨的眼神越来越不安。 柳姑然看吓唬成功了,低头想笑。 “然然。” “干嘛,吓我一跳。”柳姑然被突然抓住手,猛一紧张,刚弯起的嘴角也被捋直了。 “然然,我们现在去,现在就去。”裴心雨真的被吓到了,一想到游嘉树再跑了,此生不见,心就控制不住颤抖。 “这个鱼,我再吃两口。”柳姑然捋下袖角,赶忙下筷子。 “服务员,打包。”裴心雨已经招手了,“我开车,你在车上吃。” 柳姑然嚼着鱼,看着面色焦急的好朋友,扔了筷子,早知道这样,第一天就该这么说。 一路上几乎是风驰电挚,夜色中柳姑然油门踩到底,她不敢让情绪不稳的闺蜜开车,到了朗琴园车还没停稳,裴心雨就打开了车门。 “哎,你别急呀,”柳姑然急忙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小心,路灯有些暗,去喷泉那边有台阶。”她们上次差点就在那摔倒。 夜幕下,朗琴园一片寂静,只偶尔从不知哪个角落隐约传来几声孩童的哭闹声,更衬得小区幽深宁静,一盏盏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灯光下,海棠树的影子被拉长,铺在小道上,影影绰绰,大多数房间都亮着灯光,有一种家的归属感。 “这个点了,她肯定在家,如果这个点了还不在家,那就是出去跟哪个女人鬼混了。”柳姑然一边追着闺蜜走一边笑谈。 裴心雨无心答话,一路小跑跑到了楼梯口,在电梯门前又站住了。 “还不敢上去?那要是不上去的话咱们再回去?”柳姑然觉得闺蜜又近乡情怯了,她激将法。 长出一口气,裴心雨抬手掀了电梯按钮,4层。 “叮”,一声脆响后,电梯门打开。 一梯两户,四楼有两个房间,一样的红棕色防盗门。 裴心雨抓住柳姑然的胳膊:“然然,你,你来按门铃。” 柳姑然来回看看两个房间迟疑:“按哪间?”她有些转方向了。 “401。”裴心雨斩钉截铁,她都快把这个位置和方向背下来了。 柳姑然手放在门铃上正要按,裴心雨又拽住了她,躺靠到门侧的墙壁上,长呼一口气:“等下。”说着拿出化妆镜,跺亮了声控大灯开始检查自己脸上的妆容。 “唉,大小姐,一路上你都照多少次镜子了,很完美,很完美。”柳姑然无语了,见个前任有必要吗,描画了一路。 很完美的人还是补了补口红。 “好,按门铃吧,呼……”裴心雨合上化妆镜,长呼一口气,抬起胸脯。 “叮咚。” “叮咚。” “叮咚。” 裴心雨几乎要站立不稳,她用手指轻按着墙面,低着头不断抿嘴唇。 “见面说什么呢?好久不见?我,我查出来你地址的?不行,不行,别说调查的事,就说好久不见......”在门铃响的过程中,裴心雨心里又开始万马奔腾。 “嗯?没人么?”等了会没人开门,柳姑然皱起了眉头,看看茫然的闺蜜,转身继续按。 “叮咚。” “叮咚。” “叮咚。” …… 一直没人开门,裴心雨急了,也不紧张了,她心里开始升起不祥的预感,急忙也去按门铃。 “叮咚。” “叮咚。” “叮咚。” …… 还是没有人开门。 “真出去和别人鬼混了?”柳姑然觉得有可能,这都晚上十点多了。 裴心雨摇下头正要说话,这时隔壁的门打开了,露出一位中年女士的脑袋:“你们找401的人是吗?” “啊,对,找朋友。” “她搬走了。” “搬走了?”裴心雨瞪大了眼睛,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头晕眼花。 “她什么时候搬走的?”柳姑然瞳孔都放大了,老天奶呀,你要不要这么捉弄人啊。 “今天下午啊。” 一句话,犹如响雷劈过来,裴心雨感觉耳边嗡嗡作响,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冰冷,直到对面的红棕色防盗门关上,她都没反应过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卖冰糖葫芦的小熊 “啊!”柳姑然忍不住要爆粗口,跳脚,抓头发,太让人崩溃了,她觉得闺蜜肯定要疯。 裴心雨没有疯,确切地说是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定定地站在门口,望着那被关上的红棕色防盗门发呆,“呵”,失神片刻,她突然笑了一声,是真的被整笑了,心里发苦。也许这就是命运吧,一次次失之交臂,也许这就是她和游嘉树该有的结局吧。 “叮咚。”柳姑然反手又按响了邻居的门铃。 门开了一条小缝,又露出那位中年女士的头,面露狐疑。 “不好意思,打扰再问一下,住在对面的人是姓游吗?”她想确认下,如果不是游嘉树,那么好朋友的难过会少一点吧,不然这么只差几个小时就错过实在太让人绝望了,“哦,我们是她朋友。” “你们是她朋友没她联系方式吗?”邻居有些警惕。 “我们和她好多年不见了,听说她在这,好不容易找到这,谁知道刚搬走,太遗憾了。”柳姑然实话实说。 站她身边的裴心雨则是一脸茫然,眼神涣散,说不出一句话。 两个漂亮女孩子,说话诚恳,一位还特别沮丧,看着不像是演的,邻居面色缓和些:“哦,这样啊,是挺可惜的,她下午才搬走。” 她不知道她的这句话有多扎心,裴心雨的身型轻晃了一下,她赶忙伸手按住墙壁支撑自己。 “请问,她是不是姓游?”柳姑然又重复问了句,开始祈祷邻居说‘不是’,虽然她们找了这么久。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平常没有来往的。” “那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柳姑然不死心,虽然希望很渺茫。 “没有。” “那您有这家房东的联系方式吗?”柳姑然想如果能找到游嘉树的房东,房东那边必然是有联系方式的。 “没有,我也是租户,而且这个房东听说定居国外,应该不好联系。”邻居说完微微摆摆手,关上了房门。 “谢谢,谢谢。”柳姑然忙不迭道谢。 死心了! 裴心雨一直没说话,按电梯,进电梯,出电梯,走向停车场,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钻进去。 柳姑然看着一声不吭的闺蜜,忍不住安慰:“心雨,别难过了,咱们再找,她肯定还会发微博的,还会再有线索的。” 叹口气,裴心雨抱着手臂躺靠在座椅上:“不找了。”说完闭上眼,车顶灯下,嘴角下垂,表情疲惫。 “不找了?为什么?”柳姑然不理解,已经疯疯傻傻地找了快一个月了,怎么就放弃了呢。 裴心雨掀开眼皮看向车前,前照灯下,已经零落的海棠树枝头,还留存在树上的海棠果在秃枝的映衬下,显得孤单凄凉,在冷风里抖动着:“缘分吧,这说明我们俩没缘分,没必要一味强求了,两次都是擦肩错过,连老天都给我提示说这是不要去紧握的人。” 幽幽说完,裴心雨把脸扭向车窗外,望着徘徊了很多天的2号楼,在墨色夜幕下,若隐若现,不自觉笑了下,真是天意。 都是成年人,不是要靠爱情活着的,休息两天后,裴心雨又开始精神抖擞上班了。 工作真的是一处避风港,它让你投入忙碌起来后可以忘掉外界的纷扰。 裴心雨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来疗愈自己,企图通过工作的条理性来恢复内心的秩序感,用一次又一次的战绩来给自己打气。 经过一个星期的调整,心里的波动刚刚平复了些,无意间看到的一条信息又打乱了她的心湖。 游嘉树发了微博,图片是一杯水,应该是在家里拍的照片,图片没什么信息,主要是配的文字:心动~ 心动?裴心雨默念了两遍,游嘉树谈恋爱了吗?越想心里越发闷,暖气开得太旺了吗?不透风?她不由自主做深呼吸,虽然自己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还爱着游嘉树,可此时心的反应却很真实。 痛! 自从看完这条微博,裴心雨一整天都没有笑过,公式化地联系着供应商,和供应商谈合作,面试,开会。 “亲爱的,你怎么了?”临下班前柳姑然拉住了裴心雨询问。 钱慕云也放下水杯走过来:“一天都没怎么说话,怎么了?” 把笔记本、耳机装进挎包,裴心雨往耳后拢了拢头发,利索站起身:“没什么,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觉。”她不想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既然已经没有结果,自己也努力去争取过,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不想再想了。 游嘉树谈恋爱是正常的,毕竟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那回去我们玩牌去?”柳姑然想逗好朋友开心,提娱乐项目。 “哦,那个,我……”钱慕云迟疑。 “得,得,又没时间是吧,你这恋爱谈得够粘的呀。”柳姑然打趣。 钱慕云正色解释道:“哪有,是去陪小姨,她这几天感冒了,陪她几天。” “哦,小姨病了哈?确实,近段时间流感严重。唉,我还以为你去约会呢。” “小姨发烧吗?”裴心雨也很喜欢百亿小姨,关心。 “没事,快好了,她就是一生病老脆弱了,想让人陪着。” 听到这裴心雨想到了别的:“哎,亲爱的,你那位,我们还没见过呢,哪天带回来看看呀?” “等她出差回来吧,去h国出差了。”钱慕云提起来恋人,一脸甜蜜,说起出差有些失落。 “哎呦喂,这人一出差你就想了啊,真腻歪,看来,关系发生过了。”柳姑然嘴巴不饶人。 “讨厌,说什么呢。”钱慕云走到办公桌前开始收拾东西,脸已经红透,她是大小姐,自小投奔外祖父家,家教严格,读书后一直专心念书,只有一个入眼的,墨迹墨迹地,最后人家嫁人了。 “三十岁的人了,一提这个就害羞,你得打开......” “好啦,好啦,走啦。”裴心雨替钱慕云解围,她和钱慕云曾经是同事,俩人经常在一起吃工作餐聊天,比柳姑然接触得多些,更了解些,钱慕云是个内心柔软又谦和的人,比较内敛。 花语城小区开盘的时候还是钱慕云介绍的信息,临地铁、大开发商、绿化好、容积率低、学区房、均价合适,当时大家排队购买,她和钱慕云就买了对门,钱慕云的是两居,她因为有妈妈的资金帮衬,买了对门的三居。 而研究生时代的舍友兼闺蜜柳姑然则是把房子租在了楼下。 仨人慢慢就都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奋斗到高层后,看到机遇,又决定一起创业,才有了「雨慕然然」。 夜幕下,晚高峰,车辆行驶缓慢,裴心雨坐在副驾驶位,望着前面一红一灭的汽车尾灯,想着心事——游嘉树好像谈恋爱了。 待柳姑然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裴心雨按下车窗侧头去看大门旁的夜市摊位,寒风中,依旧人头攒动。每个摊位都挑着灯泡,卖炸串的、卖臭豆腐的、卖糖炒栗子的、卖煎饼果子和麻辣烫的、卖袜子秋裤的......昏黄灯光下,琳琅满目。不少人围着摊位,挑选、付款、等待,叫卖声、讨价声、聊天声,人声鼎沸。炸串的肉香、臭豆腐的浓郁、糖炒栗子的香甜、还有麻辣烫的辛辣,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随着微风荡进鼻孔,肚子不禁咕噜响了响。 裴心雨咽咽口水,正要转回头,突然看到在烤冷面的摊位旁站着一个穿小熊玩偶服的人推着三轮车卖冰糖葫芦。 确切地说是个呆萌的巴塞罗熊,褐色软毛,圆滚滚的熊头上竖着两只耳朵,小眼睛呆呆萌萌地,让人很想rua。裴心雨看着看着便勾起了嘴角,她也有一只巴塞罗熊,是和游嘉树在一起的那年平安夜,游嘉树送的,半人高,特别萌,游嘉树更萌,因为她还单独给小熊买了条红色圣诞图案的三角巾系在脖子上,衬圣诞节的景。 戴着三角巾的小熊太可爱了,裴心雨记得自己抱住小熊后特别开心,当晚就留宿了送小熊的人,在寝室上铺狭窄的小床上给了自己的第一次,虽然没突破最后一步,但那种赤裸缠绵的爱抚,唇齿相碰的厮磨,现在想来,依然心口发烫。 看到闺蜜笑了,柳姑然缓缓踩刹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主人是个巴塞罗小熊,胖乎乎的、憨憨的,正立在冰糖葫芦的三轮车旁望着马路,三轮车装饰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红、黄、蓝光点交替跳动,一闪一闪很吸引人,“冰糖葫芦”四个卡通字在夜色中格外耀眼。 “世界上没有两只完全相同的巴塞罗熊,就像世界上只有独一无二的你。”(1)柳姑然扶着方向盘悠悠开口念土味情话。 “然然,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裴心雨想吃些甜的减压,她心里有烦恼——游嘉树好像谈恋爱了。 “吃,去买吧。”柳姑然递梯子,“你稍等,我把车靠着它停。”车子缓缓靠近小熊的三轮车旁停稳。 裴心雨打开车门走下去,确实是想吃冰糖葫芦了。 三轮车的玻璃框架里整齐摆着上下两排冰糖葫芦,在明亮灯管的照射下,红艳艳的山楂和草莓,挂着糖稀,晶莹剔透,很引诱人。 “师傅,多少钱一串?”裴心雨问小熊。 小熊盯着她一动不动。 裴心雨伸出手指在小熊脸上晃了晃,她觉得卖家的眼睛应该是在小熊的鼻子处。 被这么一晃,小熊似乎活过来了,比了一个手势,五根手指。 “五块钱一串啊?好,亲爱的,你吃什么口味的?”裴心雨说着就往路边走了两步问柳姑然,“我看它有三个口味,山楂的,草莓的,山楂夹草莓的。” 柳姑然一听就笑了:“这不就两个口味么?这么单一啊,笑死,那给我来串二合一的吧。” 裴心雨也被逗乐了,笑着回转身对小熊说:“师傅,来两串山楂夹草莓的。” 小熊似乎有些迟钝,呆立片刻才把头扭过去,打开玻璃门捏起两串冰糖葫芦,递向裴心雨。 “没有糯米纸么?”裴心雨看着小熊裸递过来的冰糖葫芦诧异,也没有纸袋,很简陋。 小熊没有说话,就立在那,小眼睛半隐在褐色软毛里,呆萌呆萌地。 勾了勾唇角,裴心雨没有再说话,扫码付了10元。 “嗯,这冰糖葫芦怎么这么粘牙,我去,我牙……我牙冠要被粘掉了。”柳姑然一接到冰糖葫芦就咬了一口,被粘住牙了,她一瞬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拿什么抠牙,口齿不清地向裴心雨求救。 “我看看,别动,我来。”裴心雨抽出一张纸巾,“张开嘴。” 柳姑然配合着张开嘴让裴心雨帮她把那块粘在牙上的糖稀给拽下来。 “投诉它,投诉……”柳姑然就要把头伸到窗户边喊小熊,被裴心雨按回了驾驶位,随后按上了车窗。 “别吭声了,我怀疑这个小熊是位残障人士。” “残障人士?”柳姑然舔着牙看向闺蜜,又低头透过车窗玻璃向外看小熊,小熊正呆呆望着她们,站得板正。 “嗯,刚才我和他说话,他都听不到的,问他多少钱,他是用手指比划的。” “哦,聋哑人士啊,那不容易,他这能干成吗?他这冰糖葫芦太粘牙啊,都快把我的牙冠给粘掉了。”柳姑然觉得一说话,牙齿碰到一起还粘,她有颗牙做了牙冠,她一万分担心牙冠会掉。 裴心雨拍打下她,用眼神示意:“嘘,开车走吧,人家可能第一天营业,给人点时间啊。” “那是,残障人士,不容易。”柳姑然也不计较了,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啧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吐槽,“就是太粘牙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城管来了 101文化创意园区是由五十年代创立的一个面粉厂改建的,历经风霜的废旧厂房在设计师们手下,摇身一变成了带有复古元素的网红打卡地,空地上整修建起的几栋低层建筑,则吸引了一大批文化创意公司入驻,整个园区浓浓的历史沧桑感搭配着现代设计元素,相映成趣,很有意境。 清晨的阳光下,几位物业处的工作人员三五成群,有的在给白蜡树、枫树们缠绕着绿色防寒布,有的在给三角梅和其他一些花草罩着塑料薄膜,北城的寒冬要来了。 电梯门打开,裴心雨从电梯里走出来,咖色长款风衣,黑色高跟鞋,身材高挑,长发飘逸,肩挎亮款黑色挎包,脖颈上缠绕着的是印着咖色复古纹的黑色围巾,整个人时尚又靓丽。 “心姐好。”路过的同事打招呼。 “你好,早。”裴心雨笑着走过。 “哎,你有没有发现心姐一笑,特好看。”另一位同事戳着打招呼的同事说。 “她不笑也很好看好吧,经典大美女。” “慕姐和然姐也都很漂亮,仨美女老板啊。” “闭嘴吧,她们是漂亮,工作起来可严格得很,你得注意你的报告了……”同事们说着进了工位。 「雨慕然然」公司刚成立,除了三位创始人,只有六七位同事,工作起来有条不紊,相处融洽。北方的初创公司大家私下都不喊姓加总,都是喊老板花名、英文名或者叫个姐。她们有的叫心姐、慕姐、然然姐,正式些就是心总,慕总,然然总。 遮阳帘悉数卷起,阳光洒进办公室,通透明亮,落地窗边刚被保洁阿姨浇过的散尾葵和百合竹,叶片上还挂着水珠,湿漉漉地,散发着清新气息。 裴心雨脱掉呢子外套挂到衣帽架上,整理整理毛衣和发型,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饮两口提提神,开始坐到办公桌后打开电脑列一天的日程。 正在忙碌时,钱慕云和柳姑然也相继走了过来。 “这么早,亲爱的。”柳姑然一手挎着包,一手提着刚买的早餐,施施然开口,“有没有吃早餐?我这买了三个可颂。” “吃过了。”裴心雨滑开手机,开始忙碌。 “那给其他同事吃吧,”柳姑然把挎包放到办公桌上,解开包装嘟囔,“我们公司也得给员工准备下午茶了,我一会交代露露买一些。” 员工福利是不能少的,现在的同事们都是年轻人,工资是重要,工作环境和心理舒适度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正专心处理着工作,裴心雨看到手机屏幕有条提示,游嘉树的微博又更新了,手指在屏幕上来回蜷缩几次,还是划开了。 “心痛!”配图又是一杯水。 裴心雨看到这皱起了眉头,心痛?前几天发的是“心动”,心动完就是心痛?向人表白被拒绝了么? 这么杂七杂八地想着,精神便集中不起来,她只得和同事开碰头会,会议上需要高度专注,能平复乱七八糟的心。 她觉得有些搞笑,她为前任谈新欢在这情绪翻滚。 下午柳姑然直播,一直直播到晚上,全公司的人都没走,效果很好,首场直播就销售了十万多,开门红。 裴心雨叫了外卖,大家边吃边讨论,充满斗志,gmv确实可以振奋人心。 热闹完,裴心雨开着车,柳姑然坐在副驾驶位瘫着,她直播了六七个小时,嗓子干,头晕,浑身乏力,但是头脑高度兴奋。 钱慕云在车后排坐着,仨人同一个小区同一个公司,经常只开一辆车。 行驶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初冬的夜晚,颇有些冷了,小区门口的摊位已经寥寥无几,卖袜子的大姐裹得严实靠在充电灯下低头刷手机,卖烤冷面的大哥抄着手跺着脚,小碎步转着圈,纵然他穿着厚羽绒服。 除了这两个摊位,还有一个摊位也在,那就是小熊依偎着她的冰糖葫芦车,在这寒冷沉寂的深夜,冰糖葫芦车在霓虹灯一明一灭的照射下,显得孤单又温暖。 裴心雨看着孤单单站在那望着马路的小熊,缓缓把车停到了路边:“然然,慕云,你们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柳姑然正窝在副驾驶位向大家炫耀她的榜一大姐,和她有多少互动,她得加个私信等等,一听到裴心雨问吃不吃冰糖葫芦,马上接,“吃,吃,给我来一串缓解压力。”说着便抬起身体往外看,看到了正望向她们的小熊,“我去,又是那个小熊,我不吃她做的,她做的太粘牙了,她……” 裴心雨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尝尝吧,或许人家进步了呢。”说着便推开车门要走出去,“山楂的,草莓的,山楂夹草莓的,慕云吃什么口味的?” “都可以。” 裴心雨买了三串冰糖葫芦,山楂夹草莓的。 “我不吃,我害怕,我有牙冠。”等裴心雨把冰糖葫芦递给柳姑然时,柳姑然扭着头抗拒。 “你看,她改进了,这次都给粘糯米纸了,不是么?给,慕云,你尝尝。”裴心雨努力推销。 “快开车吧,小熊一直看着我们,我有点害怕,是不是我吐槽被她听到了?”柳姑然看看一直呆望着她们的小熊按上了车窗玻璃。 “嗯,确实有些粘牙,这……”钱慕云口齿不清评论着。 “是吧,是吧,还粘牙是吧,还好你没有牙冠,不然会被它粘掉。”柳姑然举着冰糖葫芦更不敢咬了,直流口水。 “你得允许人家改进呀,这不都粘糯米纸了么?”裴心雨替小熊说话。 “哦,粘个糯米纸,这是标配好吧,粘个糯米纸我就要吃它了?我扶贫呢?” “你要考虑到她是残障人士,这么晚了,这么冷的天,还在那站着卖,多可怜。”裴心雨心软。 “残障人士?”钱慕云才知道。 “嗯,聋哑人。”柳姑然接,“唉,那就吃吧。”她轻轻地用舌尖舔冰糖葫芦,她不敢大嚼了,怕牙冠被粘掉。 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裴心雨又把车停在了小熊摊位旁。 “喂,又买冰糖葫芦啊!”柳姑然抗议,她昨晚又差点没把牙冠粘掉。 “你看她摊位上都没有人,这么冷的天,给她开开单。”裴心雨说着就下了车。 “要两串山楂夹草莓的。”裴心雨站到摊位前对着小熊比划,钱慕云今晚又去小姨家住了,车上只有她和柳姑然。 小熊愣半天,缓缓低头打开玻璃门,伸手拿糖葫芦。 皮肤白皙,手指修长,手型很好看。 裴心雨看着看着心里就有些心疼,第一天她就看出来小熊是女孩子了,这么白净的女孩子是位聋哑人士,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冰糖葫芦,可能冰糖葫芦太粘牙了,无人问津。 多可怜,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 这么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直到小熊把冰糖葫芦递到她面前晃了两下,她才回过神,刚接过冰糖葫芦,就听到旁边一阵骚乱,“城管来了。”声音不大,但却像在平静的湖里投了一颗炸弹,卖烤冷面的大哥铲子一扔,骑起三轮车一溜烟跑了。 “哎,我的烤冷面,我的烤冷面。”一位男顾客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大喊着要追。 “一会回来。”烤冷面大哥一骑绝尘消失在拐弯处。 裴心雨再回头看,刚才旁边热闹的烤串摊、臭豆腐摊、煎饼果子摊……全部的摊位在她看烤冷面大哥逃跑的时候已经全跑光了。 只留下几个空空的白色塑料袋在地上被风吹得打转。 亮着蓝红警示灯的白色城管车缓缓驶来,停靠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了三四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城管们,手里或拿着对讲机,或拿着记录本,有个领导状的中年发福男人瞅过来,跺脚提腰带,整理制服,咳了一声,神情严肃,目光锐利。 裴心雨心里“咯噔”一响,瞪大眼睛看向小熊,小熊还呆在她身边。 “城管,城管来了!”裴心雨突然紧张起来,小熊没跑掉! 她举着冰糖葫芦不知道该怎么办,看还呆望着自己的小熊只得用胳膊肘戳她,让她看城管们,已经朝这里走来了。 小熊扭头看了看,似乎愣了一下,突然,她一把拉住裴心雨的胳膊转身疯狂往拐角处跑,玩偶服宽大臃肿,来回碰撞着裴心雨,几乎要把她撞翻。 “我k,你拉着顾客跑什么啊,城管又不没收顾客,你的三轮车!”坐在车上等冰糖葫芦的柳姑然看到小熊拉着裴心雨狼狈地往外跑,忍不住喊了出来。 裴心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小熊拖到了拐弯处,她气喘吁吁停下脚步,拽住小熊说:“不是,你的摊位,冰糖葫芦三轮车,要被没收了!”想想她听不见,就开始用手比划。 你得拉着车跑啊,你拉着我跑做什么! 小熊还是有些呆,呆呆站着看着她。 “车,车,那里。”裴心雨用手比划给她看,“城管,那里,给你拉走了。” 两个城管已经开始把冰糖葫芦车上的玻璃箱抬起来往皮卡车上放了,领导模样的人摸着下巴围着三轮车看,似乎在琢磨怎么抬起。 裴心雨一看这着急了,拉住小熊就往摊位赶,她得向城管们解释,替小熊争取别没收,毕竟小熊是残障人士,大冷天的出来卖冰糖葫芦,几个月还赚不回来这一个三轮车呢。 “城管老师们,你们停一下,停一下。”裴心雨拖着小熊跑回来,“是这样的。” 柳姑然已经从车里下来,也站到了摊位前,和城管们协商稍微等下。 城管们已经抬起了三轮车,看着这形势,便停下手。 “城管老师们,是这样的,这个摊位是小熊的,小熊她是残障人士,聋哑人,做点小生意不容易。”裴心雨已经走过来,开口解释。 “聋哑人?”城管领导看看小熊,左右打量,慢慢走近,“身份证拿出来。” 小熊还是呆站着,或者里面的人并不呆,只是它的头像就是呆呆的。 裴心雨转身对着小熊比划,让她出示身份证。 “摘掉头套。”城管领导又走近一步。 小熊扭头看了一眼伸手要摘她头套的城管,突然转身,又飞奔着跑走了,鼓囊囊的玩偶服跑起来一扭一扭地,笨拙又活泼,纵然是“飞奔”,可步伐沉重缓慢地还是像慢动作回放,像真正的巴塞罗熊复活了一般,很是呆萌。 “哈哈哈哈哈,好搞笑啊。”柳姑然忍不住被逗笑了。 裴心雨和城管们看着左右摇晃着跑远的小熊,都懵了。 懵了许久,直到小熊已经跑过转角处消失不见了,城管领导才回过神:“假的?冒充?”他问裴心雨。 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转角处,裴心雨举着冰糖葫芦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小熊的三轮车被城管们抬上车,才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冰糖葫芦,糯米纸在微风下轻颤,仿佛蝉翼般脆弱,心就像被虫子咬了一样麻嗖嗖地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车祸 “好可怜的小熊。”第二天上班路过小区门口时,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裴心雨还在感慨。 柳姑然也可惜:“她是不是没见过城管啊?不知道会被没收车子吗?也是,冰糖葫芦那么粘牙,一看就是才做生意。但是她拉着你跑什么呀?难道城管还没收顾客不成?”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笑了。 巴塞罗小熊呆呆地,很可爱。 裴心雨想到昨晚那一幕也笑了,还有不要摊位,拉着顾客跑的摊主,真是搞笑。 “开心了吧?你多笑笑好,近段时间被那个游嘉树都快搞疯了。”柳姑然看到好朋友笑欣慰了很多,“让她随风去吧。” 裴心雨听到这笑意没了,躺靠在副驾驶位上。 “别想她了,真没有意义的,都快七年了,她谈不谈恋爱,失不失恋的和你有什么关系。”柳姑然一边开着车一边劝,她知道了游嘉树的那两条微博,心动和心痛。 动不动,痛不痛的还有什么关系呢,柳姑然才懒得想前任的这些破事。 裴心雨用手支着额头看向车窗外,阳光一如往日般明媚,没有开口。 有份工作真好,特别是你热爱、顺手、做起来又开心的工作,它很快就能分散你的注意力,不愧有人说工作是人生的一处避风港。 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等柳姑然下直播时,又到深夜九点多了。 看着只是坐在屏幕前聊天,其实是非常累人的,一场直播结束柳姑然几乎要瘫倒,身体疲惫,大脑兴奋。 钱慕云晚上又去小姨家了,所以还是裴心雨开车,俩人在夜色中往家的方向赶。 “你说今晚小熊还会不会出摊?”裴心雨握着方向盘问。 “肯定不会啊,三轮车都没了,她不得攒钱买车啊,啧,就她那个技术卖俩月都不一定能赚回来一辆车子钱。”柳姑然窝在副驾驶位吐槽,太粘牙了,产品技术不过关,不会有回头客的。 裴心雨又想到了昨晚小熊拉着她跑的那一幕,不禁又笑了:“可爱。” “谁?”柳姑然睁开疲惫的眼睛。 “没谁,你睡会吧。”裴心雨看柳姑然眼睛半睁半闭,劝。 车子开得很稳很慢,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都快十点了。 裴心雨在熟悉的位置一眼看到了小熊,站在亮着霓虹灯的三轮车旁守着她的冰糖葫芦摊。 她突然就有些被感动到,小熊真坚持啊。 “然然……”裴心雨停下车想告诉柳姑然这个发现时,看柳姑然窝在副驾驶位睡得正香,嘴巴还半张着,吹着轻微的小呼噜声,牵了牵嘴角,裴心雨从后座拉过来一件外套给柳姑然盖上,自己则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嗨,小熊。”裴心雨走到小熊摊位前挥舞着手打招呼,小熊是聋哑人士,她只能用动作加明显的口型来表达。 小熊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就呆呆立着。 “新买的三轮车么?”裴心雨注意到三轮车换了一辆,以前是银灰色的,现在换成大红色的了。 小熊还是呆呆立着,没有动作。 裴心雨看着傻傻的小熊,抿着嘴唇勾起唇角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又看向冰糖葫芦,在玻璃箱里,还是上下两排,每层有十来个冰糖葫芦,库存不多。 “那,拿两串山楂的。”裴心雨说着话指了指最上层的山楂冰糖葫芦。 小熊低头看看,俯下身去拿冰糖葫芦。 “谢谢,扫码付你,现在十点多了,你还要卖多久?”裴心雨比划着问。 小熊可能听不懂,没有回答,就直看着裴心雨,一脸呆萌。 “那我走啦,byebye。”裴心雨做手势。 这句话小熊好像看懂了,它举起手晃了晃,学着裴心雨做挥手告别的姿势回应她。 车停稳在楼前,裴心雨摇醒了柳姑然。 “嗯?到哪里了?”柳姑然睡得有些晕,皱着眉抬手揉眼睛。 “到家了,下车回去睡哈,给。”裴心雨说着把一串冰糖葫芦递到柳姑然面前。 “什么?冰糖葫芦!”柳姑然瞬间清醒了,“小熊的?” 裴心雨笑嫣如花:“没有想到吧,小熊又买了一辆三轮车哦,又来卖了。” 柳姑然定定地看着冰糖葫芦,眨巴眼睛回神,绷嘴抖擞下精神:“我也得努力,小熊技术都这么差了,还这么坚持。” “我要这么拼命,早买上房了。” 她没想到的是,小熊比她想得还要坚持还要拼命。 又是一天晚上直播到深夜,俩人开车回来,天空下着大雨。 柳姑然躺在副驾驶位望着车前的雨幕对裴心雨说:“这样的天气,小熊绝不可能出摊了。” 话说完没十分钟,她就被打脸了,小熊又出摊了,穿着雨衣,一个熊穿着雨衣,像一个臃肿的稻草人,打着一把大伞,趴在玻璃箱上护着她的冰糖葫芦。 周边已经没有任何摊位,只有它一个闪闪亮亮的冰糖葫芦摊位在大雨里很扎眼,也很孤单。 “我去,她这也太拼了吧。”看到这一慕,柳姑然“蹭”地从副驾驶位直起身体,“卖个冰糖葫芦还无畏风雨呀这是。” 裴心雨看着也很动容,没有犹豫就把车停到了小熊的摊位旁。 “全买了。”裴心雨举着伞站到小熊摊位前说道。 小熊愣了愣。 “这些,全部,打包。”大概还有二十多串冰糖葫芦,裴心雨付款200元,她想让小熊早点回家,这大风大雨的。 小熊笨拙地用四五个袋子装好冰糖葫芦,伸手递给裴心雨。 “你早点回家哈。”裴心雨接过几袋冰糖葫芦,用口型叮嘱。 小熊竟然点点头,她看懂了。 当裴心雨收了雨伞钻进车里,把手里提着的几袋冰糖葫芦举到柳姑然面前时,柳姑然猛提了一口气,虽然小熊的冰糖葫芦经过了技术改良,还是很粘牙,这是势必要把她的牙冠粘下来么。 “明天带到公司给大家吃。”裴心雨看她表情,忙解释。 “呵,这下她们几个有口福了,仨人带着牙冠呢。” “你怎么知道有仨同事带牙冠?”裴心雨奇怪了。 “我们病患交流啊,这次估计都要栽到小熊的冰糖葫芦上了。” “什么话,已经不太粘了好吧。”裴心雨也忍不住笑了,放好冰糖葫芦去看车窗外。 小熊还立在冰糖葫芦三轮车的旁边,望着她。 裴心雨摇下车窗,冲她比划着喊:“回家啊,回去吧。” 说完就又摇上了车窗玻璃,雨太大了,像箭矢一样直往车里钻。 小熊似乎看懂了,只见她收了大伞,把伞放到三轮车里,扶上三轮车的车把弯腰蹬腿往前推。 裴心雨停下要按启动按钮的手指,透过车窗玻璃看小熊的举动,柳姑然也注意到了,迟疑着贴近玻璃仔细看:“小熊不会骑电动三轮车吗?” “应该是,不然推着多费力。”裴心雨注视着,也有些摸不清状况。 夜幕下,大雨里,穿着雨衣的小熊两腿使力,撅着屁股往前推电动三轮车,似乎有感觉,她回头看了看这边的车子一眼,站直身体顿了顿,抬腿缓缓上了三轮车,坐直身板。 “哦,会骑。”柳姑然觉得正常了,话刚落地,就要缩回副驾驶位继续躺着,余光瞟到小熊的三轮车突然像发疯了一般要往马路中间冲。 “我k。”柳姑然瞪大了眼睛,弹坐起来,趴到车窗玻璃上。 裴心雨慌忙按下车窗玻璃,也趴过来看,只见小熊的三轮车飞驰到马路中间打了一个方向,一个大椭圆转弯后飞快地往马路牙子上开,速度之快,已经把小熊的半截身体甩了出去,三轮车丝毫没有减速,极速冲上马路台阶,直冲进马路旁的女贞树灌木丛里,穿过灌木丛冲上高台阶。 裴心雨吓得捂住了眼睛。 “我天!”柳姑然惊叹,“摔翻了。” 裴心雨赶忙移开眼睛,只见小熊的三轮车已经翻在了马路牙子旁灌木丛边的高石阶上,玻璃箱摔出好远,应该碎了。 被甩到灌木丛里的小熊缓缓冒出了头,挣扎着想从灌木丛里站起来。 “小熊。”裴心雨推开车门来不及打伞就跑过去,柳姑然也急忙下车,撑开雨伞追。 小熊已经撑着身体从灌木丛里半站了起来,她弯腰捂着自己的腿来回揉着,修剪得整齐的女贞树被她压断了一片,绿叶散落一地。 “小熊,你怎么样?”裴心雨跑近了半蹲下问小熊。 看样子摔得不轻,左边身体全是泥巴,雨衣已经被坚硬的女贞树枝戳破好几个大口子,像一张被撕裂的网,布料耷拉着,露出了里面的棕色软毛,被雨水一浇,湿答答贴在小熊身上。 具体里面伤得怎么样,看不出来。 太可怜了。 小熊没回应,呆呆地。 “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裴心雨比划着,还好穿着小熊装,不然被这些粗硬的树枝戳到脸就坏了,即便这样,应该也摔伤了,她心软,看着很心疼。 小熊似乎看懂了,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 裴心雨看看玻璃箱子,碎了一地,霓虹灯已经不闪烁了,玻璃渣子泡在雨水里,在昏黄的路灯下,光影破碎。 “箱子不能要了。”她说着便把三轮车从高台阶上帮小熊拉下来,三轮车的一个轮子冲进了高台阶的花坛里。 柳姑然给她打着伞遮雨,纵然如此,裴心雨上身还是全部湿透。 车子拉下来后,裴心雨拧了下车把,三轮车往前稍微动了动,还可以骑。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裴心雨打算骑着三轮车送小熊回去,她会骑电动三轮车。 这时雨点越来越密集,噼里啪啦砸到地面上,水泡冒不停。 小熊没做回应,一瘸一拐走到玻璃箱子旁,弯腰抬起碎玻璃箱子。 “摔坏了,不能用了。”柳姑然也急得开始比划,都是锋利的玻璃碎片,怕她扎伤手。 小熊摇摇头,抱着碎箱子往马路边走去,步履蹒跚。 “她干吗去,摔傻了吗?”柳姑然转头问闺蜜。 裴心雨一脸担心地看着小熊,只见她在雨里斜支着身体抱着碎掉的玻璃箱子走到垃圾桶旁,把玻璃箱缓缓放下。 “哦,怕扎到别人了,你还别说,小熊还挺有素质的。”柳姑然看明白了。 待小熊再次蹲下身体捡碎玻璃渣子时,裴心雨也蹲下了,帮她一起收拾。 小熊是个好人。 收拾完玻璃渣子,裴心雨又帮着小熊把塑料袋、纸箱等从三轮车上摔落的东西一件件捡起放回到车厢里。 小熊最后看了她一眼,微微鞠了个躬,看得裴心雨和柳姑然俩人马上也弯腰还礼。 鞠完躬,小熊从三轮车上拔掉钥匙,扶住三轮车把继续往前推。 “她不会骑电动三轮车啊?!”柳姑然惊叹。 暴雨如注,夜幕下整个世界都混沌不清。玩偶服笨重,破掉的雨衣在风雨中摇摆得“呼啦”作响。小熊一步步踏在积水里,笨拙吃力地往前聚着力,三轮车一推三滑。 裴心雨看着看着感觉心像被揪了一把一样,好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小熊就是游嘉树 小熊是个坚持的小熊,没有因为三轮车被城管没收而放弃,也没有因为自己出车祸被摔而放弃。 第二天晚上小熊又照常出摊了,推着她的三轮车,载着崭新透明的玻璃箱,箱子顶部架着明亮的灯管,灯光下冰糖葫芦上裹着糖衣,晶莹剔透,玻璃箱周边缠绕着霓虹灯,一亮一灭,卡通招牌字「冰糖葫芦」在寒风中发着暖光。 当下了晚班的裴心雨在老地方看到这心心念念的摊位时,仿佛看到心灵上的驿站一般,心里暖流阵阵淌过。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一个陌生人,有时会突然温暖感动到你,让你忍不住挂念惦记。 眼眶发烫,她下车打包买完。 小熊一如既往弯腰致谢,扶着三轮车的车把慢慢往路口推,圆滚滚的身材蹬着腿攒劲的样子娇憨可爱,期间回了两次头,消失在拐弯处。 柳姑然也很受触动,虽然她的牙冠在抗议。 连续几晚裴心雨都会把小熊的冰糖葫芦收摊买净。于是,前几天三位高管讨论的公司下午茶有了新物种,冰糖葫芦。 洗手间一向是女生们的聚集地,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挤在镜子前的洗手台边你一言我一语。 “柔柔,我的牙冠掉了,刚就咬了一口那个冰糖葫芦。”一个女生皱着眉张着嘴对着洗手池上的镜子在照。 “这刚吃完午饭,你干嘛吃冰糖葫芦啊?” “我想着说消消食嘛。” 邓浅柔拉过咧着嘴的同事细瞧她的嘴巴:“啧,肖肖,你可别再吃了,这个冰糖葫芦太粘牙了,我昨晚带回家一串,我姥姥咬一口,假牙直接脱落。” 被叫做肖肖的女孩舔着牙,看着手心里的一小块牙冠:“姥姥幸亏是假牙啊,要是真牙得全部报废了。” “太粘牙了,这快一个星期了,怎么每天都有这个冰糖葫芦。”另一位女同事挤过来问。 “哪个姐姐想的福利啊,牙冠要全被粘掉完了。”又一个牙冠被粘掉的受害者抱怨。 几个人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回工位。 老板办公室里,买冰糖葫芦的姐姐此刻正坐在大办公桌后盯着手机出神。 “怎么了?”柳姑然看裴心雨一直盯着手机思索,凑过来看。 「心里雨很大」又发微博了,图片是一杯水,普通的玻璃杯,里面的水清澈见底,配了文字:就这样吧。 柳姑然一看就捂额头:“你家这前任能不能别整天写这种莫名其妙的文案啊,起码写句完整的话吧,这一句‘就这样吧’到底什么意思?” 钱慕云听到也站起身走过来按住好朋友的肩膀看,看了好一会,有着多年写公从号经验的她都没理解,抬头看看窗外的蓝天猜测着开口:“爱而不得?” “啧。”柳姑然抱臂摇头走开,跌坐到自己办公桌后,摆弄桌面上嫩绿色的多肉,“我是想不通,太累了。” “然然,慕云,你们来看,这是什么?”裴心雨睁大了眼睛,招手喊两位好朋友。 “什么?”俩人一听忙凑过来。 裴心雨缓缓拉大了那杯水的照片。 “水啊,柠檬水?甘蔗水?白水?”柳姑然一叠猜测。 “这里。”裴心雨并不是让她看那杯水,她指了指那杯水背后的电视屏幕。 电视没有打开,可以透过屏幕看到对面的景象。 “冰糖葫芦?”钱慕云迟疑着说出口,电视屏幕反射出的茶几上,好像摆放着几十串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柳姑然近段时间被冰糖葫芦刺激到了,一听这个词忙趴过来仔细看,“我去,还真是哈,怎么游嘉树家这么多冰糖葫芦?” “啪”,裴心雨的手机摔掉到地上,像想到了什么,她缓缓站起身,眼睛泛光。 “心雨,你怎么了?”柳姑然挥手在闺蜜眼前晃帮她找回心神。 “然然,小熊,”裴心雨一把抓住柳姑然的胳膊,眼里充满激动,“小熊是不是就是游嘉树?” “谁?”钱慕云一头雾水。 “冰糖葫芦,咱们的冰糖葫芦,粘牙的那个小熊。”柳姑然简短解释。 钱慕云张大了嘴巴:“小熊是游嘉树?” “为什么?如果说游嘉树就是那个小熊,她为什么不摘掉头套直接见你?”柳姑然一句话把裴心雨眼里跳跃的火焰给浇灭了。 是吧,如果是游嘉树,没有理由这样见面啊,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见面的啊。 弯腰捡起手机,裴心雨躺坐在座椅上,按着额头又陷入思考。 钱慕云见状朝柳姑然打个手势让她不要打扰。 “心雨,你去休息室躺会吧。”钱慕云柔声劝。 她们的办公室里隔出来一个单间做成了临时休息室,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有简易的沐浴间和衣帽柜,平常谁累了会进去躺会。都是高强度的耗脑工作,有时还会直播到深夜,休息室的利用率很高。 “我不困,你们去吧。”裴心雨坐直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闭上眼睛,按摩太阳穴。 柳姑然看这情形,叹口气,转身走向休息室。 “是这样。”裴心雨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 两位好朋友齐刷刷望向她。 赶忙滑开手机又看了几眼,裴心雨很坚定地对两位好朋友说:“就是她,就是她,你看她发心动的微博是11月10号,就是她搬家那天,我出现在她小区门口,她看到我了,所以是‘心动’。” “哦,车祸?”裴心雨抬头,目光穿透玻璃看向天际,思绪飘到那时,“然然,你记不记得你去接我的时候,我说发生了车祸,两辆车追尾,前面白色奥驰车里,坐着一个女人,女人......” “啊,是她,是了是了,那天游嘉树开车搬家,看到我了,可能太激动,突然刹车导致后车追尾她,对,我说怎么扫过去感觉车里的人那么眼熟,是游嘉树,是游嘉树。” “真的是她,她看到我了,应该查了我的信息,然后来公司跟过我,知道了住所。” “然后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相见,所以扮作小熊在门口卖冰糖葫芦。” “然然,就是她,就是她。” 裴心雨一连串讲不停,双眼放光,来回踱步,最后抱住柳姑然的胳膊摇。 被摇得七零八落的柳姑然和睁着大眼睛眨巴的钱慕云互相对望一眼,福尔摩斯又附体了么? “‘心痛’这天是11月18号,她第一次卖冰糖葫芦,我去买,她可能看到车上的然然了,以为是我对象。” “是吧,然然,那晚我是不是喊你‘亲爱的’了?”裴心雨说得脸颊都红了,像被点燃了一般,又转回身摇柳姑然的手臂。 “是吧?”柳姑然看着自己被摇来摇去的胳膊,目光和脑袋一样呆滞。 “对,她难受,所以发了‘心痛’,而最后这张‘就这样吧’可能是她的无可奈何吧?”裴心雨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发红,嘴唇轻微发抖,“原来她早就看到我了,早就到我身边了,巴塞罗小熊,冰糖葫芦,我早该想到的啊,我早该想到的啊。” 听着的两个好朋友互相对望着眨眼睛,都觉得闺蜜是不是魔怔了,太想前任了,说得都要骗过大家了。 “心雨,你休息休息,是不是没睡好?”柳姑然实在忍不住。 “不是的,然然,你真的要相信我,我有直觉,我一直觉得小熊在看我。”裴心雨红着眼眶语气肯定。 她从第一次见到小熊开始就感到小熊一直在望着她。 她脑海里闪过买完冰糖葫芦坐在车里往小区开的情景,后视镜里,小熊的脸是朝向自己这边的。小熊并没有看着摊位,她的目光是一直跟随自己的。想到这,裴心雨眉头跳动。 柳姑然叹口气,小熊穿着那么鼓囊囊的一个玩偶服,眼睛在玩偶外套的鼻子处,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的,她对于闺蜜言之确凿地说小熊在望着她,是一点都不认可的,这是妄想。 “还有,小熊不会骑电动车,游嘉树她真的不会骑电动车的,两轮三轮的都不会。以前她老去给我送白吉馍,她生日那天,我就说送她一辆电动车,她都说不必的,她拧不稳那个车把,曾经被摔惨过,心里恐惧这种拧车把加油的车型。” “是不是?还能有几个人不会骑电动三轮车啊!我的天,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啊。”裴心雨说得越来越煞有介事,她又想到了那晚在雨中小熊骑电动车摔倒的景象,泪水积聚到眼眶。 “啪嗒啪嗒”,一串串泪珠从眼眶里涌出,直落下来。 两个好朋友看到忙上前轻抱住她安慰,一个搂着抚后背,一个抽纸巾帮擦拭泪珠。 “不行,我得去见她!”裴心雨手抓着纸巾抽泣。 “不是,这才一点多,她晚上才出摊呢。”柳姑然看裴心雨手忙脚乱收拾东西要出门,上前按住她,“别急,好么,稍微午睡一会,我和慕云陪你一起去。” 虽然柳姑然认为这全是裴心雨的妄想,还是支持她发疯,讲道理的话要好朋友做什么,好朋友就是提供情绪价值的。 裴心雨长呼两口气平复情绪,她确实需要两位朋友陪她去,她怕自己到时候见到游嘉树会控制不住瘫在大街上。 一整个下午,连午睡时脑海里都是那个小熊,裴心雨懊恼,她应该从一开始就发现的,小熊那么像游嘉树,就站在那,望着自己,多像高三的时候跟在身后装作不经意、眼神巡视千遍的那种感觉啊。 熬到四点终于坐不下去了,两位好朋友看闺蜜魂不守舍,也担心她太煎熬,只得陪她先去。 「雨慕然然」前台,四点半,三位老板并肩早退,两人是长风衣,一人是短外套,三双细高跟踩过浅灰色地毯,“咚、咚、咚”作响。 到了小区门口,仨人坐在车里等了一个小时,五点半,卖冷面的大哥才骑着三轮车晃晃悠悠过来,六点后,卖臭豆腐的、烤鱿鱼的、卖果切的、卖衣服头饰的才陆续摆开摊位,虽已到了寒冬,大家赚钱的心不止,为了碎银几两,都弯了脊梁。 但是,勤奋坚持的小熊迟迟没来。 “怎么回事,她昨天还来了呢?”裴心雨着急了,推开车门,走下去张望。 其实不用下车,寒风中,摊位并不多,七八家而已,一眼就可望完。 “魔怔了,咋办?”车上柳姑然瞅着乱转的裴心雨对钱慕云说道。 “唉。”钱慕云叹口气,也只得扣紧外套推开车门下车去追裴心雨。 柳姑然摇摇头也下了车。 裴心雨不仅围着门口的摊位转,连对面小区的摊位都转了一遍,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小熊都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柳姑然有些崩溃了,跺着脚,拉紧围巾,深夜在外,穿得并不厚的她一会就被冻透了,清鼻涕直流。她以为今天见了小熊摘掉她的头套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呢,这一搞,彻底给裴心雨心里种下钉子了,她会一直怀疑小熊是游嘉树的。 是的,裴心雨一口咬定小熊就是游嘉树,她不明白游嘉树为什么突然又消失了。 一连三天,小熊都没有出摊,裴心雨快神思恍惚了,第四天正好是周末,她躺在家里休整。 小熊,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才能找到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见到游嘉树 周日深夜,确切地说是周一凌晨,躺在暗沉沉卧室里的柳姑然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大门突然被按得“叮咚,叮咚”响不停。 一打开门,就冲进来了裴心雨。 “然然,我找到游嘉树了。”裴心雨长发凌乱,眼圈发黑,眼里仿佛燃烧着火焰,炽热明亮。 柳姑然一听又是游嘉树的信息几乎要昏过去,这才凌晨四点半,这是一夜没睡么。 “小熊是么?”柳姑然系着睡衣腰带转身走回客厅倒水,她已经对闺蜜的妄想见怪不怪了。 “不是小熊的事,是游嘉树,可以找到她了。”裴心雨抱着电脑和一沓纸跟进来,语气急促兴奋。 “什么?”柳姑然端着水杯愣住,眨巴眼睛,彻底醒了。 “你来看。”裴心雨拽着柳姑然往沙发处带。 “等下,我加个外套再。”柳姑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袍,虽然屋里有暖气,凌晨时分,还是有些凉。 “然然,我又把她所有的微博梳理了一下,先说在北城的发现。”裴心雨说着打开电脑,淡粉色的丝绸睡袍穿着本来应该是慵懒温柔的,此时却像福尔摩斯又附体一般,整个人严谨高深。 不愧是职场精英,分析个前任都这么专业,柳姑然这么想着,穿上外套,撩出长发,坐下细听。 “你看,她在北城发的微博总共18条,有8条都可以推断出是在商场。” “等等,你怎么推断出她在商场的?”柳姑然也浏览过游嘉树的微博,她感觉都是些简短的文字和一些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图片,比如一个玩偶,一盆花什么的,没什么有效信息。 “你比如,看这个,这个眨眼睛大玩偶雕塑,我搜了,北城,在八月份,只有兴台区的天街商场外摆了这个玩偶雕塑。” 柳姑然看着裴心雨出示的天街商场官宣图,确实,一摸一样的巨型眨眼睛玩偶雕塑,连玩偶身后的商场玻璃背景都一摸一样。 “还有这个,这幅书画「桑榆非晚」,旁边挂着很多毛笔字,看着像是商场。在九月份,兴台区的天街商场一层中庭就在举办老年人书法比赛,看,现场图是不是也有这款「桑榆非晚」。”等裴心雨把天街的活动图调出来给柳姑然看时,柳姑然睁大了眼睛,确实,活动现场和游嘉树的微博很相似,特别是那幅艺术字「桑榆非晚」,一摸一样。 “就这个天街她去了三次,还有这个,你看。” “什么,这,就一盆花啊?”柳姑然揉揉眼睛凑近看,怎么看也就是一盆花,什么也没有,“紫彤彤的,这是葱花还是牡丹菊啊,或者大丽花?” “这个不重要,不用看花,你看旁边这里。”裴心雨用签字笔尾端点了点紫色大花旁边的位置。 “扫地机器人?” “对,就是这个扫地机器人,机器人上有字,看。” “印力城?”柳姑然眨巴着眼睛念出来。 “对,是印力城,她在北城去的8次商场,分别是天街3次,印力城3次,千达广场1次,佐罗公馆1次。”裴心雨打开笔记给柳姑然看她的标注。 “嗯,怎么了,她喜欢逛街,有问题吗?”柳姑然还是没看出来头绪。 “8次里面有6次都是工作日去的。”裴心雨继续说道。 “那,游嘉树没工作,她就喜欢工作日逛街怎么了?人少,逛得自在。”柳姑然认为自己说得也有道理。 “她不喜欢逛街的。” “……” “然然,你说一个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里?”裴心雨引导,眼神像在跳舞,闪不停。 “家呀,每天都回来,游嘉树住商场里么?”柳姑然反问,问完自己就笑了。 “除了家呢?” “除了家,就是……公司啦,每天上班,我去,游嘉树不会是在商场上班吧?卖衣服的?做美甲的?”柳姑然被自己的猜想也吓到了。 “对,她在商场上班。” “那,她不是去好几个商场吗?4个呢,她这是给4家商场供货?”柳姑然飞快转着脑袋。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4家商场里,都有她的工作地点?或者说是和工作有关的地点?”裴心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想让柳姑然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有,有可能,那4家商场都有的店,超市?她给超市供货?”柳姑然越说越兴奋。 “你看,我把4家商场里的店铺明细打印出来了。”裴心雨铺出4张a4纸。 “……这,每家商场都有上千家店铺吧,这……”柳姑然看着打印纸上密密麻麻的店铺,眼睛发晕,她揉揉脸醒神。 “可是4家商场重合的店铺就少了。” “重合的有多少家?” “72家。” “呵,还72变呢,72家也很难排查好吧。”柳姑然实在佩服闺蜜了,不愧是学霸,能把4家商场所有店铺名字按照首字母排下来。 “但是,你别忘了,她在南市还有30多条微博呢,里面出现了6个商场。” “啊,你把那6家商场的店铺明细也都拉出来了?” “不用,南市的店铺和我们北城差别很大,我只拉出来一个对比了下,和北城72家店铺重合的只有28家。” 裴心雨很聪明。 “28家,那……”那基本相当于找到了,柳姑然又被闺蜜折服了,“都哪28家?” “喜巴克咖啡,可德基,波胜客……”裴心雨抽出一张纸放到茶几上,在念过12家世界连锁门店后,只剩下16家国内连锁店。 “我从这16家里标出来了3家最可疑的,其他13家我已经查询了,和游嘉树无关。剩余这3家,”裴心雨抓住柳姑然的手,声音打颤,“然然,你来帮我查。” “亲爱的,你手怎么这么凉,我去给你拿件外套。”不仅凉,还抖。 “不用,然然,我不冷,先查吧。”裴心雨拽住柳姑然,眼神充满期待。 “好,哪3家?”柳姑然接过裴心雨递过来的另一张纸,“「绿树人家餐厅」「心心酸奶」「一颗树烤肉坊」” “我来查。”柳姑然说着就拿起手机,打算搜索。 “然然,先查「心心」,再查「绿树」,最后查「一棵树」。”裴心雨说完就咬住嘴唇等待。 “好,「心心」不是,创始人是董茉莉女士。我再看下「绿树」,哦,创始人是张大成先生,都不是啊。我看下「一棵树」”柳姑然点开「一棵树」网页介绍。 裴心雨闭上了眼睛,鼻孔不停掀动,她有预感,「一棵树」和游嘉树有关。 “不是啊,是……我去!”柳姑然大叫了一声。 裴心雨忙凑过来看,「一棵树」网站有一张图片被柳姑然放大了,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大波浪! “大波浪?能找到大波浪肯定能找到她啊。”裴心雨接过手机继续查看,“「一棵树」烤肉坊,由段筝女士于2016年创立……你的大波浪名字叫段筝啊?” 柳姑然抱着手臂不置可否,侧头看窗外,天色刚蒙蒙亮,还有些发青。 “2020年,与南市「树树烤肉」合并,由「树树烤肉」总经理金时归女士担任新公司ceo……”金时归的照片显示了出来,裴心雨的瞳孔瞬间放大,“啪”,手机掉落。 柳姑然皱眉虎疑,捡起手机,看向照片上的人,齐肩锁骨发,五官精致,眼窝深邃,带着若有若无的愁绪,坚定中带着柔和。 一身绛红色西装,内里搭配黑色绸子衬衣,整个人成熟利落,胸前一枚金色麦穗胸针,风吹麦浪金闪闪,为整个人注入了一种朝气蓬勃的灵动气息,这一枚璀璨的点缀,更衬得人高级优雅。 “金时归?就是游嘉树?”柳姑然看着照片狐疑,她在喀什看过监控,当时只看到大致模样和身形,这清晰地看到照片还是很震撼,游嘉树不仅漂亮,还很有味道,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味道。 裴心雨脸色发白,眼眶发红,眼神游离不定:“是!” 柳姑然视线又转到手机上:“挺耐看的,改名字了,金时归,连姓都改了。怪不得你以前搜游嘉树没什么信息。”说着她便在手机上输入金时归的名字,这下信息就多了。 “金时归,「树树烤肉」总经理,2020年出任「一颗树」餐饮集团董事长……” “金时归作为南市优秀女企业家代表出席在南市举行的第三届女企业家论坛,会上……” “这就是她是么?”柳姑然指着一张金时归出席活动的照片再次向裴心雨确认,照片上金时归一身浅杏色西装,脚踩一双深杏色高跟鞋,整个人端庄优雅,领口一枚海棠花银色胸针,端庄又时髦。 “是。”裴心雨的眼神在看到这张照片时变得柔软。 “为什么改名字?你确定就是她?” “我确定。”这个人刻到了骨子里。 “她这枚胸针好漂亮啊,她这么喜欢穿西服么?每身衣服都佩戴胸针,见了问问她哪里买的。”柳姑然的关注点偏了,反应过来时,她尴尬咳嗽了一声,“那知道是哪家公司了就等于找到她工作地点了。” “嗯,招聘网站上可以查到详细地址。” 被裴心雨这么一提醒,柳姑然就打开招聘网站搜了下:“兴台区星辰大厦1栋17楼。” 听到这么具体的地址,裴心雨瘫躺到沙发上,捂住脸发抖。 终于找到了。 “然然,你陪我去好吗?现在就去。”她不能再接受失之交臂了,太折磨人了。 “可以,但是,你现在是不是得先回去收拾下,换身战袍,快七年不见了,见了还不惊艳她一下?” “惊艳她一下?”听到这句话裴心雨脸红了,“那,我,我先上楼收拾,一会下来找你哈。”说着就抱起电脑跑了出去。 “着魔了,希望这次别再生幺蛾子了。”柳姑然摇摇头。 裴心雨进了电梯心还在“砰砰”跳,终于要见到了! “叮”,电梯到了四楼,裴心雨正要走出电梯,瞟到对门一片慌乱,是钱慕云站在门口和一个长发及肩的女人在接吻,一感觉到有人来,俩人急忙分开。 奶狗出差回来留宿了。 看到这,裴心雨勾了唇角,她不像柳姑然那样爱八卦人,脸皮薄,想赶快进到自己房间,红着脸正要迈步过去,贴身和钱慕云热吻的女人转过了头。 跨出电梯门的裴心雨不经意扫到,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当场,笔记本电脑和稿纸从手中滑落,散落到地面上,鼠标打了个滚钻到了那人脚下。 钱慕云一看被好朋友撞破了,脸羞得通红,往电梯边推了一把热吻她的女人,转身躲回了房间。 女人想弯腰帮裴心雨捡起鼠标,低了低身体最终没有动作,侧头看一眼裴心雨,尴尬笑笑,绕过她走进电梯,按了楼层后随着电梯门的关闭再次抬起头。 五官精致,眼窝深邃。 裴心雨几乎忘了呼吸,她——是游嘉树!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