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名同学,你也不想被排球知道…》 1、第一章 “抽牌吧。” “…一定要抽吗?” “……” “行吧,那就…这张。” 日本,东京。 银座某咖啡厅,颀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牌面慢慢掀开,环绕相拥的赤裸两人赫然映入眼前,巨大的天使笼罩半边天幕,吹起了金色的号角。 “恋人。” 掀开摊开在面前的塔罗牌的绿发男人念出,捻着那张牌复又推回到对面的黑发男人面前,面无表情祝贺, “恭喜你,辻人,你的正缘桃花来了。” “……” 被他称为‘辻人’的黑发男人,此刻正坐在对面,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瓷质杯底与杯托接触时发出轻微一点咔哒声。 似有若无,周遭细密、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视线与极力压低后依旧很明显的窃窃私语都环绕着他展开。 视线中心,单手支着脸的黑发男人眼尾狭长,一点黝黑的瞳孔光线浸入,黑曜石般焕着光,灰雾清浅散去,显露出质沉深幽的内里。 长身长腿,身材比例乃至侧颜五官一眼望去几乎是让人惊叹的完美。 九月下旬的东京已入早秋,气温稍低偏冷,他一身都很眼熟,是九月中《kaji-kaji》的封面秀款,发行上市不到一周,穿在他身上、几乎是量身定制,有见多识广的更是注意到男人尾指、手腕、脖颈上的装饰更是来自两家蓝血一家红血,搭配起来依旧压不过他本身沉静闲散的强大气场。 店内的人完全挪转不开目光,甚至隐隐有想上前来搭讪要个联系方式的,不过忌惮于对面坐着面无表情,看上去就是大写的‘我不好惹’的绿发男人的威慑。 唇角上挑、自如衔着笑意,手腕托着下颌上身前倾,微长的黑发顺着肩侧丝绸般淌下。 眼瞳垂了垂,停在那张赤裸相交的恋人牌上,十秒钟,懒懒掀起眼皮,他终于开口,声音清润好听,清冽干净, “真太郎,” “?” “我刚在发呆,所以,再说一遍吧。” “……” 狭长眼尾弯了下,他又开口慢慢悠悠道,“你知道的,我的记忆力不怎么好。” 9月21日,是日本的“时装秀”之日。 收到秀场邀请,常驻米兰、巴黎的狐川辻人回到了东京。 初归东京,迎接他的不是寒暄客气的各大品牌方,不是化身暴躁霸王龙、坐在隔壁桌边读秒表边死盯着就差兜头套个麻袋把他装走的经纪人,更不是躲了几年、喋喋不休过于关心他的私生活日常的父母。 而是一则来自顺路‘接机’的国中好友,绿间真太郎的占卜结果。 ‘恋人’。 哈哈。 …… ——开什么玩笑!! 狐川辻人,亚洲顶级模特,mdc官方发布时任国际男模排行第三十七,出道仅三年就迅速走出日本、走出亚洲、直达巴黎,成为男装周最大赢家。 在役13年来,手握两大红血两大蓝血,子品牌子公司更是数不胜数,更是因其作为无数设计师的灵感缪斯,被赞誉为‘来自东方的贵公子’。 是年三十岁,名利双收,财富自由,且单身。 重点是单身! 传说,到了三十岁还是处男,似乎会变成魔法师。 虽然现在已经三十岁,魔法天赋尚未显现,但是没关系,他愿意做魔法师! ——哪怕是个哑炮! “真太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相信那些……” “尊重结果,辻人。” 深吸一口气,黑发男人镇定微笑。 从国中开始,这位同期的绿间真太郎君就对每日运势奉若圭要,数年没见,这股势头不降反升,不仅局限在每日运势,甚至衍生出了塔罗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也不知道要是绿间医生经手的病人们知道他们这位可靠、理性的主治医师私下里是位玄学迷,会不会产生点心理落差之类…… 黑发男人借着抿咖啡杯的间隙默默垂下眼悄悄在心底想。 “好的,我尊重你,真太郎君。”狐川辻人无奈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也有很久没见了,要叫上阿征、哲也他们一起聚一聚吗?” 绿间真太郎拨弄了下随手抽出的几张牌,看了会儿、平静开口,“下次吧。” “为什么?”狐川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的正缘,已经迫不及待了。” “?” 黑发男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什么叫……正缘、已经迫不及待了? …… ‘时装秀’之日。 完成最后的压轴上场与闭幕秀,与一众闻讯赶来的小后辈与粉丝签名留影,狐川辻人耐心一个一个处理完,终于回到休息室。 “明天好好休息,辻人。” 靠着桌子的经纪人翻过日程表,难得温和开口。 黑发男人正在卸妆,还没察觉不对,叼着发绳含混发问,“明天不似要回木兰……” 经纪人点点头,“原定是这样,但是还是你的人生大事最重要,推一天也没什么。” “噢……” 半晌,他一激灵,“什么、什么人生大事??” “你要去相亲了啊,辻人。” 经纪人以一种看着自家不让人省心的好大儿的目光开口道,“你家里决定的,回来的路上我就和你提起过,你不是答应了吗?” “……” 笑不出来。 完全笑不出来。 飞速搜寻记忆,终于锁定那所谓的‘提起’与‘答应’。 是在飞机上睡得模模糊糊时,对方毫无预兆偶尔提及的一嘴,他那时意识都要被困意裹挟飞到九霄云外、含含混混地应了一声,谁知道答应的是这个啊!! “……真的不能再回转一下了吗?”狐川辻人挣扎。 暴躁霸王龙经纪人笑而不语。 黑发男人顿时转头调转话题,“哈哈,你看这花谁送的,也送的太好了吧。还特地挑了向日葵哈哈……” “别转移话题,”经纪人不吃他这套,瞥了眼在一堆黑色郁金香里尤为突出的向日葵花束,“每次送花环节最后一个都是向日葵收尾,别说你是第一次发现。” 他拉回节奏,“总之明天已经安排好都后推一天,你也该去见见你父母了。” 深知自家那对父母个性,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确定只是去见他们吗?” 经纪人发挥语言的魅力,“顺带相个亲。” “……” “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了?” “大魔法师,”经纪人微笑,“我帮你拒绝的约会邀请已经足够从富士山排到塞纳河畔了,这次是你父母看中的人,总比那些摸不清底、奔着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钱来的好。” 狐川辻人沉默,狐川辻人挣扎,狐川辻人放弃。 “……那见完面我就能走吗?” “当然,甜心,只要你不喜欢,随时call我,我会时刻准备带fbi冲进去解救你,辻人公主。” 黑发男人以手埋脸,深深吸了口气。 “需要点小道消息吗,看在你这么苦恼的份上,发一下善心也不是不行。” 言简意赅,黑发男人挤出一个字,“说。” “对方是个职业排球选手。” 狐川辻人盖着脸、在昏暗里轻缓眯了下眼重复,“职业排球选手?” "对。" “再附赠一点友情提示,姓氏——是角名。” …… 角名,现役活跃的职业排球选手中,只有v1联盟ejp的角名伦太郎符合这个姓氏的筛选条件。 但没抱有太多期望,秉持着应付一下,应付完好回去继续做他的大魔法师的乐观心态,狐川辻人十分自如地什么准备也没做,甚至都没去排协官网看一下人长什么样。 次日戴上墨镜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提前五分钟到达自家父母与经纪人双重督促、耳提面命的相亲地点,默默站在门口等了四分三十秒,而后卡着点推开门。 相亲的地点安排在一家咖啡厅。 是狐川辻人每次回国都会选择来喝一杯的店,他喜欢这里对甜度的划分与安静闲适的氛围。 早上看到发过来的相亲地点时他还愣了下,现在只觉得这位角名选手品味不错,定的店正好也是他喜欢的。 预定在10号桌。 整个店内人并不多,走动时的窸窣声响都很清晰。 十号桌处已有一道身影,看起来很早就到, 没有选择正对着进来的人的位置,背对着门口,这样既看不见后面过来的人,后面的人也不知晓他的模样。 很聪明,保持了一定的神秘感,有效避免因颜值纠纷假装路人擦肩而过的可能性。 轻轻扯了下口罩,狐川辻人吸了口气。 ——来吧,开赌! 两处的猜测与等待,脚步声渐次靠近,直至在十号桌沿停住。 修长手臂伸出,手指微曲、骨节分明又秀气的手指轻又脆地敲了两下桌面。 微侧过半的脸颊轻转,空着的那支手抬起,手指环着拉下鼻梁处的墨镜鼻托,不轻不慢地拉下一点距离,两点如墨的黑瞳转过、慢慢停在自他靠近后就一直在看着他的男人面上。 新鲜脸庞映入眼底,黑发绿眸,眼瞳偏幽绿,直直望着,三庭五眼端正,五官恰到好处,不浓不深,无论从哪处看都正正好,正正好在……他的审美点上。 狐川辻人呼出口气,旋即又很想笑出声,他算是知道自家父母这次是为什么话里话外一股满溢而出的自信,原来在这等着呢。 知道他是个极为挑剔的颜狗,所以千挑万选、挑了个无论哪里都踩在他审美点上的人送到面前。 可恶, ——别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他! 心里再如何吐槽,面上仍是不漏分毫。 摘下墨镜,黑发男人漂亮的手指绕过耳边、稍微一带就拉下口罩,微垂着视线、察觉到什么,薄薄眼皮轻轻向上一挑,不偏不倚直直落进双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他的眼中。 唇未弯而笑,黑发男人面上已是惯常露出的被称为‘亲和感极强的缪斯的笑颜’,声音清冽又轻和, “狐川辻人,初次见面,多指教。” “……” 微妙的,他感觉坐着的人似是顿了下,注视着他的那双眼睛很深很深地望了他眼,质感沉又稳的男声磁性响起,点到为止。 “角名伦太郎。” 嗯嗯、没找错人,角名、角名伦太郎,好名字。 听上去就是个好名字哈哈…… “不是初次见面。” 狐川辻人笑容僵在脸上一帧。 等…等等? 那个、呃…不是初次见面的意思是……? 难道以前见过? 虽然、但是,可是…无论怎么想,对一个不是初次见面的人说初次见面,好像有点过分失礼了。 “……” 秉持着良好的职业操守,无论遇到什么事脸都不能崩,黑发男人从容视线避开欲要找个话题岔过去好揭开着尴尬一幕。 他敏锐察觉对方视线似乎一直停在他脸上,微侧眼,幽绿的两点瞳孔静幽幽凝着,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般,心跳兀地被拨了下。 想转移的话停在嘴边,对面的人已经接上他先前的话,继续不急不慢说完, “……昨天的东京时装秀t台,我去看了。” 一个大喘气,差点将黑发男人憋死。 因为看了走秀所以算不上初次见面……这逻辑可真逻辑啊哈哈… “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角名伦太郎轻声道。 ——稍微修改一下初印象,这家伙好像还挺会说话的嘛。 “我很喜欢。” 哈哈……有品位! 没有人不会被他折服! “下次,还可以去吗?”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喜欢就…… 他兀地尝到点人话语下隐藏之意。 没错了、他们现在是相亲,看上眼就有下一次,看不上眼就没有下一次。 这是在问他还有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如果他只是个单纯的三十岁大魔法师是听不懂这话的隐藏含义,但是他已经不是了! 他是饱览各种纯爱漫画、小说,对上千种恋爱技巧手到擒来,这种小心机堪称是一眼识破,完全不会被区区这点小钩子钓到! 黑发男人从容有余地在沙发座坐下,弯了下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又将这暧昧性问题回抛过去, “这么问……角名先生想得到哪种答案呢?” 他在笑,随意又轻松,似只是寻常交谈一句,并不挂心。 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好好接下这一招,“肯定答案。” “肯定答案吗……” 黑发男人微勾唇,轻慢地重复了他这一句,没说肯定也没说其他,清冽嗓音悠悠的,飘忽在那似是等着谁去捉拽回掌心。 “嗯。”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微俯身靠前,面上仍是无甚表情的寡淡,但只有那双幽绿的眼,一转不转、直勾勾凝盯着。 质沉磁性的男声低低响起,咬字清晰、一字一句, “因为,我很喜欢。” “……” 狐川辻人面上不动声色,桌下搭在膝上的手缓缓捏了下腿腹,保持镇定。 哈哈。 怎么感觉…这眼睛盯得他全身发毛,怪让人害怕的。 “不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这种话怎么可能现在就立刻回答,再怎么也该稍微委婉点才对。 而且上来就说喜欢,这个眼神、这个语气…… 等等! 这家伙,该不会是他的狂热粉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第二章 好像不是狂热粉? 不确定,再看看。 坐下和角名伦太郎打了几个来回,狐川辻人勉强镇定抿了一口小蛋糕,靠过量糖分稳住气势与大脑。 感觉……只是表达和阐述上的一点小问题。 虽然一开始有些微妙,但是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几句,似乎……还是挺对那么个信号的。 一来一回间,双方信息也基本摸了个大概。 角名伦太郎,爱知县出身,高中被挖到关西地区的一所高中上学,毕业后就进入职业,体育推荐就读大学,学业事业双丰收。 几乎与他的人生轨迹差不多,没记错的话,他高中似乎也是在关西地区的一所学校读的,是叫…… “这边,再加一碟切角。” 狐川辻人回神,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人敲铃叫来侍应生,将菜单上各口味的蛋糕切角又加了一份。 ……难道被发现他喜欢吃甜食了? 不应该啊? 他也只不过就吃了三、四、五……六块而已! 狐川辻人:“是不是加的有点多,会吃不完……” “没关系,”垂着眼合上菜单交给侍应生的男人微抬视线,“你喜欢就很好。” “……” 又来了、这种微妙发言!! 被堵住嘴的狐川辻人视线飘忽了下,抿了口解腻的咖啡没多说话。 ‘嗡嗡’两声,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亮起,是来时设定的闹钟,计划是呼叫霸王龙经纪人前来救场。 要不他也假装接个闹钟离开…? “角名选手,你……” “叫我角名就好。”对面的人言简意赅。 “嗯…角名,”狐川辻人斟酌着词汇,“这次的相亲,如果你有什么…的话,我们可以喝完这一杯、吃完这块蛋糕然后出去,不是一定要为了应付…嗯、交差。” 他斟酌了半天,微微抬起视线,“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我理解。” ——不错!看来是个好说话的人! “那么我们就——” “下次,我还能去看你吗?” 啊? 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知道?! “我可以等到你告诉我肯定答案,没关系。” “……” 呃呃呃只是对视怎么莫名地就好愧疚额呃呃呃…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那我——” 视线再度对上,气势莫名其妙就弱了一截。 狐川辻人:“那我们暂时就…先交换个联系方式……” 对着这张脸,什么重话也说不出口啊!! 对方停了停,在狐川辻人挑眉前拿出手机划动,反过来推到他面前,“联系方式,已经在这里。” 看着毫无遮掩就递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一愣,旋即想到既然是相亲,那肯定早从双方家属那边拿到了号码。 狐川辻人也迅速翻了下自己的手机,一下子滑到底准备新建,“那我来加——” 话语与视线一齐停顿,在长达数百位联系人的最末,赫然便是写着面前这位角名伦太郎的一串号码备注。 可恶…经纪人又趁他不注意把人号码添加进来,动作也太快了! 秉持着职业操守,狐川辻人微笑着假装手机上没有这个号码,续上先前的话,“那我来添加你,角名。” 这号码今天看来是加也得加,不加也得加了!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念出了自己的号码。 狐川辻人趁机遮掩而过,从容装作才添加好的模样,自如应声,“我记住了。” “……嗯。” 咖啡厅门上铃铛清脆响起,两道高挑瘦长身影一前一后出来。 狐川辻人余光留意了下,作为亚洲顶级男模,他的身高是中段的185,但角名似乎比他高出半个头,约莫有190起步。 坐着时还没察觉,一站起来,肌肉分布与身形直线碾压,站在面前、赫然就是个鲜明对比。 ……该说不愧是运动员吗,身材管理上更追求实效性。 杂七杂八胡乱想着,狐川辻人慢慢给自己戴上口罩和墨镜。 “对了,这个,送给你。” 微低的男声兀地极近距离间响起,走神的狐川辻人愣了下,这才发觉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近许多,仅维持着最后一步的距离。 ……还带有礼物的?准备得这么充分? 深幽的黑色眼瞳低了低,黑发黑瞳的人看向角名伦太郎递来的东西。 是花束。 满天星圈围着向日葵,主黑配色,花束很大,能让人抱个满怀,狐川辻人看着它,莫名就想起那束永远出现在走秀送花环节最末的向日葵花束。 明明他的应援花是黑色郁金香……但总是有个不知名的谁坚持不懈地给他送向日葵,还一送就送了十几年。 颇为顽固,但印象深刻,没想到现在居然也收到这么束向日葵。 黑发男人声音渐轻柔缓,“……谢谢,我很喜欢。” 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那就好。” 抱着花束,手指轻动、轻轻慢慢勾着指腹蹭了下向日葵的花瓣。 柔软、轻薄,和他挺有缘分。 他注意力全集中在怀中花束,没注意到自己刚走神时戴的口罩有点歪。 直至脸侧兀地传来点温热的触感。 有点暖意,蜻蜓点水般一蹴而就的,勾着口罩的系带紧了下、似是若有似无地碰了碰耳垂,又仿若错觉很快离开。 墨镜下的眼瞳颤颤了下,没反应过来、甚至还卡顿了下,狭长眼尾停顿一秒后方才转而看去。 再看到时、站在身边的人已经收回了手。 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角名伦太郎提醒般开口,“口罩,刚刚有点歪。” “啊…好的,好的。” 狐川辻人顿了顿、慢慢道谢。 总感觉…有些太近了。 不仅是距离、目光、话语…还有更多的…… 但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还是好心帮忙……完全说不出指责的话。 可恶! “狐川,” 微沉质醇的男声再度响起,修长手掌稳稳递到面前。 狐川辻人抬了抬脸,从始至终,角名的视线永远停在他身上,即使此刻隔着薄薄两片墨镜镜片,对方依旧直勾勾地望进他眼中。 面上是无甚表情的寡淡,可那双幽绿的眼,一转不转凝盯着。 伸出的手掌宽大,能将他的手完全握在掌心,毫无阻隔的皮肤接触,干燥、清爽。 微高的温度蔓延传递,距离也很近,近到这一步距离跨去,就能感受到更多的体温。 面庞上偏绿的眼睛毫无挪动,握住的掌心却一点一点收紧,控制在不失礼仪但微妙过界的边缘,声音略沉低哑,质感又醇又厚,丝绒般淌过耳畔, “我会等你,给我答案。” “常联系。” …… 狐川辻人将自己砸进沙发。 从日本到米兰长达一天的航行时间耗费了他绝大多数精力,好不容易回到位于自己在旧城区中心的大平层,挣扎两下洗完澡勉强清醒,裹着浴袍出来的黑发男人搬着笔记本靠着床头躺下。 推迟一天回来,工作不会减少,即使再疲惫,该做的还是要做完。 抗争生理极限奋斗,笔记本右下角熟悉的标识跳了两下。 狐川辻人分神看了眼,腾出点精力点开。 [s.n:回来了?两天没看见你回复了。] 狐川辻人叹了口气,苦着脸喀拉喀拉打字疯狂抱怨一通自己来回有多么多么疲惫,遇到多么多么棘手的事,还有多么多么麻烦的工作等待处理。 s.n对此照单全收,耐心发言安慰。 靠着床头的人心情总算缓和些许,视线慢慢移到聊天邮件对面的默认匿名头像与软件图标。 s.n是他在匿名聊天软件tandem上认识的一位好友。 算下来、也约莫有十几年,对彼此除了tandem上的聊天地址与id外无更多了解。 不去过多涉及线下生活、不追问个人隐私、只交流线上想交流的。 双方共同维持着这样的认知,默契这么相处了十几年。 从离开日本到达米兰,一路跌宕起伏打拼攀登,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经纪人,就只有s.n。可以说,s.n见证了他从汲汲无名走至如今辉煌,甚至绝大多数情绪难关都得益于s.n的帮助才能走出。 即使匿名,但情谊深厚,在s.n面前,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与想法。 经纪人有时候瞥见聊天页面,还调侃他给自己找了个‘长腿叔叔’。 不过‘长腿叔叔’什么的还是算了,s.n的年龄约莫和他差不多,不能差辈了。 [s.n:怎么样,相亲?] 狐川辻人回神,想起先前是有和s.n提过一嘴自己被安排相亲了。 没多想,他慢吞吞打字。 [就……还行,是个好人。] [s.n:是个好人,看起来算是过了你心里那关。] ……不过也不行啊,颜狗本来就是看脸的! 嘴硬还是要嘴硬一下的,狐川辻人打字: [就算过了关也不代表什么!不要瞎揣测啊!] [s.n:好,那我先撤回。] ……可恶,s.n也是,过分! 狐川辻人敲键盘的手停了下。 其实也不算是无感,但要说有感,似乎又有些微妙。 仔细回想起来,角名伦太郎他…… 对s.n向来不隐瞒自己的真实内心,狐川辻人敲敲打打, [就是…也不算没什么感觉,也不算太有感觉,就勉勉强强吧…相亲。] 不像往常发出去就会得到回讯,这次他切出界面去处理了会儿工作,默认匿名头像的对面才发送来新的邮件, [s.n:那你要和对方再联系吗。] 黑发男人手指悬空在键盘上。 “常联系。” 分别时的话语似乎还徘徊在耳畔,视线微动,落在摆在托台上的黑色花束,大朵大朵的向日葵经由一日一夜的托运也没有衰败,照旧精神奕奕。 狐川辻人看着它们,陷入沉思。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费功夫将这束花特地带回米兰,但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家里。 不是没有人送过他花,想送他花的人从米兰一路排到日本也不夸张。 但是偏偏就留下了这一束。 拧着食指上的银戒转动两圈,他收回视线,手指敲了两下,字节发出。 [应该。] 都是一样到年龄被家里催不过才想拉扯张罗着相亲,毕竟对方的条件看上去也不像是缺乏追求者的样子。 既然不是那么无感的话,多见几面,联系联系…也不是不行。 毕竟就算联系了,也不代表一定要有个结果,买卖不成仁义在,做做普通朋友之类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右下角的角标又跳动两下,狐川辻人点开看去。 [s.n:提前恭喜,结婚的话,记得发请帖。] 狐川辻人:? 什、什么东西??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就突然窜到结婚了?! 就算再想要答案,也不要这么直接到一步省略过程啊!! 这这这这……s.n怎么比他还急啊?! 茫然的30岁大魔法师·狐川辻人,很快迎来了与他相亲对象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十几次约会。 狐川辻人:咦?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已从一周见一次面的频率大步跨越到隔一天、甚至半天见一次面。 相亲认识的第一个月,直面双方父母,一步迈入见双方亲属的最高阶段。 全程被动的狐川辻人茫然看左又看右。 自己那位相亲对象还是操着张冷冷淡淡的脸、没什么表情,既不热情也不话痨,左边介绍这是xx,右边介绍这是xx。 见完家长,就算是过了明面。 下一步就原地确定关系、开始筹谋着要领证结婚。 狐川辻人: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进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之类?”他犹豫了下,在第十三次约会中提出了这个重要性问题。 角名伦太郎平静反问,“快吗?” “很快啊!!” “……很慢…” 在走路,狐川辻人没听清,只捕捉到点字音。 他试图循循善诱这位相亲对象,劝导人生大事需万分谨慎,万一一时上头不清醒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我觉得吧,我们要不还是先……” “柠檬巴斯克还是苦黑巧萨赫?” 狐川辻人立答:“allin!” “……” 不对! 现在不是商量这个的时候! 重整情绪,狐川辻人吸了口气,“角名,我觉得最好还是再……” “燕麦奶,零卡糖,双倍奶霜,以及一杯美式,谢谢。” 对面的人合上菜单递给等在一旁的侍应生,幽绿的两点狐瞳移转过来,静静盯着他耐心等他说完。 狐川辻人:“……” 这破嘴!快说啊!! “下周我还有秀。”黑发男人屈服于自己的不争气,缓缓埋下脸,手臂支着躺在臂弯,声音闷闷道,“禁止摄入过量糖分。” “当放纵餐。” “但是点了很多。” “那就吃一半,剩下的给我。” “……” 看上去是满脸大写的不乐。 “晚上不开车,走回去,当做消食。”角名伦太郎手指微动,捻起桌上淌至面前的一缕柔顺黑发,拾起握在掌心,他微垂眼,指腹揉蹭, “晚上陪你跳绳,别担心。” 可恶! 仅短短一个月,他甚至有种与面前这位角名先生相处了十几年的错觉。 被安排的方方面面,生活方式也是、言语节奏也是、除了偶尔没有距离感的小触碰与稍微冷淡的表情与脸之外,完全同步! 明明先前从未有过交际,偏偏现在这相处方式却莫名朝着老夫老妻方向进化。 难以理解……难以理解!! “……过分。”狐川辻人控诉。 “不过分。”角名牵着那缕发丝没松,拿着手机翻了两页,看向捏着叉子分尸苦黑巧萨赫的人, “过几天,我有朋友想见你一面。” 单手支着脸的人提起点精神、微微抬起眼。 角名伦太郎:“不见也没关系。” ——咦? 改口这么快? “是谁?” 角名伦太郎语气淡淡,“高中朋友,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噢…高中朋友啊。 还特意强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去吧。”黑发男人眼尾弯起。 “勉强的话可以不用……” “当然要去,”狐川辻人嗓音轻缓柔和,十分贴心,“不能让你苦恼啊。” “……” 哇,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糟糕了。 心底原来这么抗拒吗?! ——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那不铁定得去见一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3、第三章 “——哇!阿治你快看,角名这家伙居然说的是真的啊!真让他成功脱单了!” “欸欸、狐川…辻人,居然是你啊!听说你现在是那个《uomo》的专属封面模特?!角名怎么也不说清楚点!” “阿治——!!你怎么不说话——” “啊!好痛!!” 狐川辻人:“……” 好像知道…角名那家伙为什么会露出抗拒的糟糕表情了。 “……抱歉,这家伙有些聒噪,没吵到你吧。” 清吧,灯光闲适、音乐隐隐环绕,正对着的卡座对面,黑发男人强制摁下坐在旁侧与他拥有同一张面孔的金发男人的后颈代替道歉。 狐川辻人微笑,单手撑着脸实则侧身避开声波冲击。他礼貌示意没关系,扫过两人如出一辙的面孔。 一对双胞胎,会面时,角名已经代替介绍过了,金发的是宫侑,黑发的是宫治。 不过……怎么感觉这两张脸,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喂喂狐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相较于沉默些的兄弟,金发的宫侑是活跃气氛的好手,他凑近过来点,手指特地指着自己的脸,“虽然以前也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应该也有点大概印象吧?” 狐川辻人眯起眼。 有点熟悉,不确定、再看看。 宫侑拖长声音,长吁短叹,“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了,真让人伤心啊——” “抱歉,我的记忆力有些差。” “算了,那就让我来揭晓答案吧!”宫侑笑眯眯指了指自己,“高中的时候——我们可是同班同学啊,忘记了吗?” 同班同学…… 狐川辻人看着面前人的脸,稍微搜寻了下记忆。 啊、找到了。 高中时期,班级上似乎的确有这么张脸。 国中升高中的夏天,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从关东转到了关西,他也就顺势就读了当地的一所高校,名字似乎是……稻荷崎? “失礼了,现在才回想起来。”黑发男人有些愧疚道。 ——呃啊啊啊啊好尴尬!! 完了完了完了所以刚刚的眼熟不是错觉!所以现在要怎么办,道歉能解决吗?!! 宫侑很好脾气地举起面前的杯子晃了晃,“嘛——没关系,自罚三杯的话也不是不能悄悄地一笔带过~” “……在说什么?” “咦惹!!” “——!!” 宫侑炸毛,惊吓过度向后一望。 不知何时,出去说接个电话的人折返回来,视线略过卡座一边的宫兄弟,停在卡座另一边的狐川辻人面上、慢慢询问,“有在为难你吗?” 忽略背景来自宫侑的抗议,狐川辻人沉默了下开口,“没有的,不用担心。” 好心虚,感谢角名及时送来的解围! “就是就是,别把我想成坏人啊!”宫侑不满,继续晃晃手里杯子,“现在是自罚三杯的环节,角名你这种不喝酒的就不要来打岔啦!” “是这样的,”狐川辻人附和笑着,手才摸到玻璃杯,就被坐在旁边的人轻轻拨开, “三杯太多,不要过分。” 脸是朝着他的,话是朝着宫侑的。 “……行行行!就你会护!”嘟囔的人一降再降,最终以一杯成交。 狐川辻人:“……” 其实吧、三杯而已,他还是挺能喝的,真的。 但人设还是要稍微维持一下这样,黑发男人拿起杯子,推拒了两下、走完流程一仰头咕嘟一下干完。 宫侑:“哈哈我就记得这家伙很能喝!根本没错嘛!” 宫治:“……” 角名伦太郎:“……” 没注意某人要刀人的眼神,狐川辻人摸索着解开领口封紧的纽扣。 他的酒量很能打的,只是比较上脸,看上去唬人了点,所以同僚和经纪人都会注意着帮他挡去,一直以来也没场合发挥过。 解开两三颗扣子,大片大片莹白肌肤饱满溢出,紧身黑衬衫因坐姿随意揉出几道皱痕、像是被人揉过,狐川辻人自己对此并不在意,仍微弯眼很有耐心地与新鲜出炉的‘老同学’宫侑说着话。 不知何时,旁边卡座上三三两两地就有视线过来,路过的人似乎也莫名其妙多了不少。 “换个位置。” 正说到共同记忆点,旁边一直一声不吭的人兀地开口。 狐川辻人闻声望去,就见角名脸有些冷。 这是怎么了? 他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好脾气地与人交换了位置,坐到卡座的内部,角名伦太郎一坐,严严实实将人挡了个七七八八。 接上先前的话题,狐川辻人顺带着伸手去拿杯子, “辻人。” 角名伦太郎突然又叫了他一声。 狐川辻人侧脸看他,纤长浓稠的眼睫微垂,两点如墨漆瞳定定停着,许是因喝了酒,浮着层漂荡光线。 浅粉唇瓣微抿偏红,碾碎的花瓣般色泽满溢,莹润洁白的侧颊漫上红意,下颌线向上,随手撩起缕绸发挂在耳侧。 视线向下一点,耳垂浅粉,赫然是醉意酝浓、只看着就挪转不开注意。 “该回去了。”角名伦太郎握住他去拿玻璃杯的手腕,拢在掌中言简意赅。 啊? 这不才喝了两三杯,坐下来一个小时都没到,这么快就走? 男人心、海底针、好难懂。 旁边那两个电灯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挑了下眉,解围道, “哈哈要是有事的话你们就先走吧,不着急这一次,以后机会多着呢!” “嗯,下次有空再会。” “啊、好。” 走就走吧,反正也只是过来见一面,见到也差不多了。 “我帮你穿外套。”角名伦太郎动作自然,站起直接就将人拢了个全部。 狐川辻人:“嗯…辛苦你了。” 虽然他并不需要人帮忙,但是怎么感觉……这家伙突然地就情绪不佳了呢? 他苦思冥想也没得到答案,虽然不解,但还是习惯性地靠近过去方便角名伦太郎动作。 有人帮忙总比自己做好,一个月下来他也逐渐习惯了角名伦太郎帮他穿穿外套、戴戴围巾、整理头发什么的,也就没多大感觉。 旁观这一幕的宫侑啧啧称道,“没想到啊,角名这家伙居然也有今天。” 没理他,角名只是微拧着眉,长指穿梭一枚一枚扣起衬衫领口的扣子,直到封紧最高一枚,扣完后又帮人穿上外套还细致打好围巾。 确认整理好,角名提前结了账去开车,让他在店内再等一会儿。 狐川辻人顺便就打了个招呼去趟盥洗间洗手。 “……还以为角名他啊会揣着心里那个暗恋的家伙就这么过一辈子呢,现在看来总算是想通了,真是不容易啊。” “嗯,狐川是个好人,他们很合适。” ……嗯嗯嗯嗯嗯? 什么、什么东西? 从盥洗间出来,狐川辻人瞥到卡座正好背对着他的宫治宫侑两人似是在说话,有些距离,但仔细听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高。 狐川辻人半靠墙,垂着眼边听边拼凑。 他只是好奇、好奇! 才不是在意什么暗恋的人的事! “说起来,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角名暗恋的是谁,依稀记得应该是稻荷崎的吧?” “好像是,毕业那个时候他不是还守着人号码等了好几年,一直都没等到消息。” “不过已经十几年了,都过去了。现在也算好起来,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对一个人呢。” “这么说也是哈哈。” “……” 剩下的狐川辻人没再听,倒也不是不想继续听,是去开车的角名先从门口进来了。 这下子再听下去绝对会被发现,他只好从旁边出去迎上人一起离开。 安全带也被帮忙系好,车辆平稳驶上道路。 暗恋、暗恋的人。 黑郁稠深的眼睫轻缓阖起,半靠着副驾颈托,狐川辻人脸颊侧向玻璃窗的那边,缝隙间视线落在车窗倒影的另一人上。 心里揣着暗恋的人、这么过一辈子。 所以才三十岁被安排相亲? 或许是喝了点酒,不多、但正好够大脑活跃的程度,思维全部打通、无比清晰,甚至一些七零八落的碎片也被拉扯着出来联系在一起。 车窗倒影上的人开车开得很认真,做什么事都很认真,面上无甚表情,冷冷淡淡的,即使是在球场上比赛时也没什么热烈的表情或举动,仿佛这整个人都是冷的、不易动摇的。 这样的他,会在年轻的时候,一直专注又认真地暗恋着某一个人吗。 啊、这么想…突然感觉有点糟糕了。 狐川辻人缓缓拧起眉。 …只是有个暗恋的人而已。 他又不是很在意,谁年轻时候没个喜欢什么的啊,又不都是他。 所以,之前特意强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说‘不见也没关系’……是不想让他与朋友见面的意思? 不想被知道自己心里有个暗恋的人? 刚刚突然的情绪波动也是……催促他‘先回去’还冷着张脸,是担心和他们相处太久会说漏嘴? …… 黑发男人手指曲起、打着圈摁揉自己的太阳穴,绕着转了两圈缓解脑中隐隐抽痛。 “辻人?” 不知何时、平稳行驶的车已停在路旁,主驾上的人侧身过来,车顶灯光打开、驱散雾霭昏暗,幽绿的一双眼直直凝着副驾上表情不太好看的人, “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狐川辻人应付道,手指抵着脑侧忍了忍。 “脸色很苍白,”质沉低稳的男声靠近,对方的手覆盖、接替了他自己手指的位置,稍微用了点力揉了几圈沉声问, “是头疼?” “……” 好狼狈。 狐川辻人不吭声。 只不过是通过相亲认识一个月,正常人认识一个月关系才哪到哪啊! 太狼狈了! 不过是有个暗恋的人而已,又不是要去和暗恋的人结婚,在意这些做什么! 毕竟他们也不过只是相亲认识一个月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有这张脸在就够了,其他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没,刚刚神经突然抽了下……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 短短三秒,狐川辻人再次发挥专业的职业素养,从容调整好情绪,自如开口,“不用担心。” “……” “这样。” 角名伦太郎看他看了会儿,“去我家吧,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哈哈他又不是什么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想太多了真的是…… “不用,”脑中抽痛不减反增,说话都有些累,狐川辻人闭着眼轻微摇头,“送我回去就好,辛苦你了。” 久久无声。 等他想费力睁开眼时,温暖触感盖在眼上,宽厚手掌熨贴眼皮,将昏沉刺痛的视界压下大半。 这么做的人道,“我知道了。” “先睡一会儿,辻人。” 发动机再次启动,速度轻缓平稳,逐渐地、他似乎真的睡了过去。 迷迷蒙蒙间似是做了个梦,梦很真实、触感仿佛真切留下,虚幻又缥缈中掺杂着让人颤涩的战栗。 手指被咬着,叼衔在口中,薄软的唇瓣滚烫又冰凉,或许只有在梦中才会有如此复杂的感受,一路亲吻绵延。 梦里的他似乎很不喜欢被缠着紧紧的这种行为,总是想挣脱摆开,可是那么做的人又是耐心出声哄又是亲手指亲脸颊亲后腰,甚至还、还……更加过分。 哄着他哭又亲掉眼泪,还在那自顾自说着什么“好久”、“回来”、“十几年”之类的话,总之毫无逻辑,通篇只记得深入骨髓的颤栗与愉悦,清浅浮沉,全是哄着温柔对着他。 最后消散大脑印象里的是一双浸了汗水与潮意的眼睛,与压低到几不可闻的呢喃。 …… 醒了。 他真的醒了。 头不疼,腿不酸,全身清爽干净,一览无余。 狐川辻人躺在自家大床上,茫然、沉默。 应该是正常现象吧? 三十岁……做那什么梦,好像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哈哈。 身上被换了睡衣,昨天的衣服都已经洗完烘干挂在衣帽间,桌上有用保鲜膜封好的早餐,旁边有田螺姑娘留下的便签。 田螺姑娘说俱乐部有事要出门一趟,让他记得吃早餐、多休息。 ……还怪人妻的。 狐川辻人晃了圈,发现家里放着装饰玻璃瓶的地方多了几支向日葵,晨光透进,朝气蓬勃。 这家伙还真是喜欢向日葵。 想到那人名字,下一秒紧随而上的就是昨晚那点微妙的情绪。 ……暗恋什么的,他才不在意。 “喂,辻人,紧急加班,kris航班延误被困在岛上了,虽然知道现在打扰你休假不太好,但这一辑除了你没人能上,kris求爷爷告奶奶求到我这,你帮帮忙,快点来一趟!” “……” “别沉默,贵公子?辻人公主?祖宗行了吧!帮大家一次,这次结束我帮你推一周的假怎么样?保证一周内不打扰你!” 狐川辻人挂断电话,默默吃掉最后一口早餐。 一周的假期。 不可否认,很吸引人。 迄今为止,和相亲对象认识后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待在一起很久,说不定……是个机会。 他当然不是受那什么‘暗恋对象’刺激什么的,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啊! 就、就偶尔多分一点时间和对方在一起…约约会什么,也不是不行。 毕竟那什么…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而且还做了那样的梦,说不定也代表他潜意识里也很想…更进一步之类呢。 手机‘滴滴’两声,屏幕亮起。 求爷爷告奶奶的经纪人就差直接冲出公司杀到人家门口,闻声登时屏息凝神看去, [from狐川辻人:地址。] 关闭满屏爱心烟花的聊天框,狐川辻人无奈摇了摇头,手指蹭了下、点到置顶的头像,视线微垂、落在两人最后一条讯息上。 是对方发来的‘现在感觉如何’的问询。 拇指动了两下,两个字眼敲出,退格键一闪又全部删除。 感觉……感觉也就勉勉强强,无论是文字和语音似乎都不能全然表达出此刻的情绪。 黑发男人微侧首,看着手机盯着人头像看了会儿。 说着不在意,实则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但这样的话,还是留着见面的时候再说吧,只有他一个人在纠结也太不公平了。 最少也要让某个家伙等待他那么一会儿,知道就算只是相亲认识…但他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而且,稍微等待一会儿,就能换到接下来长达一整周的假期。 ——无论怎么看都很划算! 他弯了弯眼,手指一动,屏幕倏地黑屏,落在副驾。 在意不在意什么的暂先搁置一边,现在——工作最重要! 手掌搭上方向盘,红灯微闪放下手刹,一脚油门踏出。 超跑发动机轰鸣几声,灯光打亮的一瞬冲出地下车库。 线条流畅、极致精简的线条拉出彗星尾迹,在视野中留下过于闪烁的耀斑,璀璨又辉煌。 “……” “嘀——” “滴滴滴——” “喂!!我要报警!” “有运货卡车逆行,连续撞击了几辆车辆,侧翻的车辆里驾驶座上还有人!已经着火了!!快来!!” “——” “————” 好晕、好黑。 好痛苦。 “辻人……!” “辻人——!!!” 眩晕与抽搐之中,蜷缩着躺在床上的人影皱紧眉心,喉间溢出断续气声,在梦魇中死命挣扎。 脖颈青筋暴凸、满身大汗淋漓,说不清多久、直到心神终定。 他强撑着睁开眼,散黑眼底透进些许光线。 迷迷糊糊中似有人在前,还没等他看清个大概、条件反射就要伸出手去捉。 探前伸出的手指握了个空、下一秒一个虚晃,“咣”地一下直接以头抢地。 “——咣当!” “呃呃呃呜好痛!!!” 地上的人终于清醒,抱住头眼冒金星泪花溢出。 ——救、救命! 他的额头!要死掉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4、第四章 “哟、少爷,您这幅打扮是……” “cosplay忍者?” “……” 他现在是个冷酷的人,再也不会笑了。 一桌之隔,笑得乐不可支的人捂着肚子看向对面那个脑袋上裹满绷带,一张小脸尽是闷闷不乐与无语的黑发少年。 笑够了的人总算恢复点正经,“说吧,这是怎么弄得,你应该没忘了你现在已经出道了吧?脸可是你的生命啊!!” 狐川辻人死目。 他当然知道脸是模特的生命,特别是对于现在这个时期、才刚刚作为平面时尚杂志的模特出道,拍完第一次副刊的‘狐川辻人’来说。 “……床…”黑发少年声音细如蚊蝇。 “你——说——什——么?” 更加生气的人狠狠抬眼,一双透光明亮的黑瞳恨恨盯着咬牙切齿,“我从床上滚下来砸到头了!” 见状,对面的人知道是不能再逗下去,他抹了把脸,“好了,不逗你了,检查报告我看过,好好恢复就没什么大碍,还好第一次副刊已经拍完,后面的工作原本准备安排跟上来着,但现在嘛……” 又将团手团腿缩在沙发上生闷气的黑发少年看了眼,他挠了挠头, “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也才出道,现在正是假期,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吧。” “……知道了。”黑发少年闷闷。 抱膝埋着脸,狐川辻人心底甚至比面上还要混乱。 他,似乎重生了。 重生回了……十五年前,国中毕业那年的冬天。 印象极为深刻,因为那一年夏天,他以平面模特身份出道,仅两月,就登上在年轻群体中大受欢迎《popeye》时尚杂志副刊,旋即迎来一波人气热潮与跑到腿软的通告。 那一年,也正是他父母调任,全家搬往关西……就读稻荷崎的时候。 他应该是在突如其来的车祸中丧生了,毕竟大型运货卡车逆行迎面撞来,再如何钢筋铁骨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绝地求生。 最后的记忆是火与尖叫,炸裂的玻璃四散,头上、脸上、身体无一处不炙热滚烫,他想自己那时一定很狼狈。 实际上、注意力却不在自己是否狼狈上,而是在一起飞出、落在脸侧的手机。 表屏已经砸了个粉碎,但内屏微微亮着,显示出正在通话中的界面。 漫上的失温与黑暗中,他模糊间似乎看到了碎裂屏幕上连接的最后一个名字。 ……角名伦太郎。 最后那一刻、接到他电话时,手机那端的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早知道就提前回讯息了,这下好了,一等就没个头。 信息没等到,死讯倒是先等到了。 以后不用辛辛苦苦送向日葵,直接改送菊花吧,更直接。 狐川辻人苦中作乐,揪了下自己黑毛意外碰到额头肿起的大包,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一旁目睹的人:“……” 狐川辻人默默放弃治疗,毕竟身边只有这个年轻了十五岁…还是个护崽老公鸡、没变身成为狂暴霸王龙的经纪人在。 相处这数十年,可以说他对经纪人十分放心,表现出自己的真实内里也是完全不怕的。 就是看着人骤然年轻十五岁的脸……有些微妙的接受不良。 眼看着黑发少年是没什么大问题,经纪人也就不多停留,临别还不忘叮嘱:“那我走了辻人,好好休息!” 窝在沙发里的黑毛没骨头般递出支手,懒懒散散挥了两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经纪人:“……” “咔哒”一声,玄关大门恨恨关上。 黑毛发了会儿呆,默默把自己理平躺下,双手搭在小腹上死目看着天花板。 人人都说想重生,想重来一次。 但是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洁身自好,早睡早起,这么勤劳奋斗了十五年,好不容易成为mdc认证的国际男模第三十七位,手握两蓝两红,几乎算是走上人生巅峰。 一时风头两无,最起码在国内时尚界走到哪、哪里都要敬他一步。 现在好了,拼搏奋斗十五年,一觉回到解放前。 双手空空——哈哈,他又要白手起家了! 周身弥漫着挥之不去的丧气,沙发上的黑毛宛如条晾晒过头的咸鱼。 想到什么,他“登”地一下窜直坐起,火速爬东爬西,最后在沙发靠垫的夹缝里找到生死不明的手机。 这时候的手机还是翻盖式,比起十五年后的智能触屏三折叠落后几个世纪。 皱着眉费劲半晌,小黑毛扒拉出了线上彩票购买页面,盯着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和标题看了半晌。 眉头越皱越深,几近能夹死苍蝇。 半晌,他恨恨锤了下抱枕,满满都是对自己的不争气。 重生了!但是不记得任何一期超级大□□号码!! 手上仅有一千円,还是经纪人给的买小零食吃的慰问金! 除了脑中那十五年的记忆,和一具正在发育中的身体,他什么都没有! 阴郁黑毛消极地开始翻起了手机,没骨头般躺得奇形怪状。 帝光国中篮球部聊天群(8)、帝光国中篮球部经理交流群(4)、帝光国中经理后援会(999+)……最后一个是什么东西,删掉! 十五年前才踏上职业一途的自己和三十岁时名誉双收的自己不同,交际圈小得可怜,除了要服务的那几个奇迹的世代大爷,就是自家父母、经纪人…… ——啪嗒,没了。 哪像十五年后,联系人名单一划落不到底,全是各界成功人士,还有请他吃饭的、给他送花的、还有经纪人说想和他上(哔——),啊、这个不能播。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翻到底又拉回,狐川辻人无气力垂着手臂搭在眼睑上。 事业没了……爱情,应该勉强算是爱情吧,也没了。 毕竟也只是相亲认识,再怎么也才过了一个月,没爱到要生要死的地步。 对方也还能及时抽身,说不定在葬礼上献完花转头就能去找那位不知名的暗恋对象呢…… 小黑毛忽略心底那点酸溜溜的情绪,权当是脑震荡的副产物。 一觉回到十五年前,严格意义上是重生,过往都算前世,和如今已经八竿子打不着,两条平行线、你不耽误我我不耽误你,再怎么也回不去了。 他也不是没尝试过回去,均以失败告终,差点被父母扭送到脑科隔壁的精神科。 才清醒的那两天戒断反应最严重,动不动就是头晕想吐、路也走不了,整个人只能一坨咸鱼瘫在床上,闭上眼眼前就是隐隐绰绰的影子。 狐川辻人合理怀疑是他很想回到自己原本世界的缘故,但医院开具的报告证明非说他这是一头把自己砸成脑震荡留下的后遗症。 小黑毛吸了口气,把自己的绷带头换了一边,继续咸鱼躺。 思来想去……十五年后才出现的爱情现在还在爱知县的某个角落里等着被某位命定的监督挖萝卜呢。 估计现在也和他一样,国中刚毕业。 新鲜出炉的不大点的小豆丁,正值青春洋溢、热热切切的十五岁,而他,看似是十五岁的稚嫩壳子里装着的是成年的、三十岁的灵魂。 怎么看都怎么微妙啊! 他不是什么纠结的人,知道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 十五年后破门而入的爱情看来是殉了,想想其他吧…… 沙发上的黑毛蠕动两下,宽慰自己道:人活着,除了爱情还有——小蛋糕! 所以——现在他要用最后的一千円来叫小蛋糕外卖了! 不过大脑,全凭本能,手指动了几下,迅速就拨出个号码,埋脸在沙发靠垫上的黑毛看也不看拇指一压就是拨出, “嘟……” 拨通了,看起来就算是十五年前,这个号码也还有效嘛。 那家伙说想吃小蛋糕就拨通这个电话的承诺果然不是假…… 诶? …… 等等,不对劲。 那家伙? ‘咔哒咔哒’转了两下脖子,顶着半脑门绷带,狐川辻人僵涩望向翻盖手机屏上显示的未记录号码。 数字一长串,眼睛看到的瞬间、就已经在脑海解析锁定这号码对应的名姓。 角、角名…… 角名伦太郎。 “……谁?” 听筒兀地传来简短一声,经由电磁讯号传输,声音略略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清本来音色。 略沉、低低涩涩的,没完全度过变声期,还带有些少年气息,并不全然磁性。 和三十岁时不同,或许是因为突发而至的陌生来电,又或许是因为是在午后一个不上不下的点拨来的通话,总之他毫无防备接起了,并且还对应地发出了声音。 “……” 狐川辻人手指摁在键钮上,只要向下轻微一压,就能切断这通本不该存在的来电。 ……但他没有。 不知出自何心态又是什么原因。 “……拨错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低低,听筒清晰地将一侧翻页书声也传递而来。 狐川辻人看着天花板,久久呼吸清浅。 脑子很乱,脑震荡的后遗症还在,一动脑就抽着痛。 所以现在…要说什么?打个招呼说你好还是先来一个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十五年后的因意外身亡的相亲对象,不过现在正好重生了所以可以顺路给我送一点小蛋糕再带杯燕麦奶吗——无论怎么想都绝对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没、没拨错。” 良久,听筒内总算传来了点声音。 清浅干净的少年音,轻软薄绵,轻飘飘又软乎乎的、很好听,就是不知为何有点闷闷的,像呼吸不通,音色模糊许多,最起码角名伦太郎是这么觉得。 他拿下手机,再度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来电号码,未知。 没什么表情声音淡淡,“你是谁,有什么事?” “你好……” “嗯。” 听筒对面的小男声小心翼翼道:“那个,我是……” “我是织田信长——的转生!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先不要急着挂断!” “听我说!借我一万日円,打到(一串数字)这个卡号上就能复活我的数万将领!” “少年,你的大恩大德我会铭记于心,待我的将领们复活归来!我一定会封你为——” “嘟嘟嘟嘟嘟嘟……” 一串忙音,挂断了。 角名伦太郎沉默地拿开手机,深深地望了眼显示的未知号码。 客厅沙发上,一起在看书的妹妹迟钝察觉他不动了,疑惑抬起头,“不看了吗,尼酱?” “没有,”拿着手机的人‘咔哒’一下摁灭后缓缓开口,“只是接到个骚扰电话,继续看吧。” 电话另一端,捏着鼻子的小黑毛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挂断,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 不枉他灵机一动,特地胡言乱语一番。 还好、还好。 这下子这家伙应该不会随便乱接什么陌生来电了。 狐川辻人放下心来,过会儿又凑过去扒拉了下手机,望着一分钟的拨通记录默默盯了会儿, ……只可惜这个小蛋糕专属号码起码未来十五年内是没有用了。 有点伤心。 事业没了,爱情没了,现在连小蛋糕外送服务也没了。 …… 啊,更想死了!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5、第五章 “…本周处女座综合运势良好~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之喜哦,尤其是在外出旅行与散心时,惊喜降临的几率会大幅度提升~” “…幸运物漫画合集,适配星座水瓶座,当然——要注意身体健康……” “——打扰了,这是您的开心果佛卡夏与酥皮泡芙,请拿好~” 侍应生小姐姐甜甜声音传来,走神在看店内电视屏上每日运势的人迅速回神,他很快应了声,“啊…好,谢谢。” 拎着纸袋推开甜品店的旋转推门,在叮叮当当的门铃声里他迟来地感到了点冬日的寒冷。 “喂喂、刚刚出去的那个是艺人吗?” “好像不是…看起来年龄好小…” “但是那张脸也太完美了吧,还缠着绷带、简直就是病弱系美少年!难道是j家未公开的孩子?” “说不定…但是总感觉似乎在哪看过,不过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视线焦点,背对着人掏出手机在翻翻找找的病弱系黑毛眼皮轻跳。 怎么感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 狐川辻人·重生15岁之缩水想死版,正在绝赞外出觅食中! 因一场意外,他损失小蛋糕专属派送服务,现在、他只能依仗自己,独立探索十五年前的世界! 话是这么说,实则与记忆里没什么两样。 正值春假,距离高中入学还有半个月,因为脑震荡、经纪人那里也给他放了长假。 重生前忙到脚不沾地的狐川辻人死也没想到他会在重生后迎来了一段梦寐以求的超长假期。 没有工作、没有学业、没有压力,吃了睡睡了吃。 就这么被父母一把轰出来说再不出去透透风就要发霉了的狐川辻人终于下定决心外出——他要用小蛋糕和纯爱漫画麻痹自己,顺便祭奠一下他死去的事业与爱情! 买完小蛋糕默默导航向书店,黑发少年瞄定分区开始一本摞一本快速叠加。 爱情虽然死去了,但勉强可以通过围观别人的爱情来短暂复活一下。 悄无声息摞了一坨漫画山,甚至盖过头高,小黑毛浑然不觉,一边晃晃悠悠搬山靠近结账台一边止不住走神, ……也不知道他那个前世的相亲对象现在在做什么,算起来头七都过了,还魂看来是还不了了。 现在只希望他的遗体还能拼出个大概……最起码走得稍微体面一点,毕竟人活着就是为了体面—— “咣——!” “呃呜、好痛!” 撞击感兀地传递而来,视线被漫画山挡住的狐川辻人重重向后一坐屁股着地。 还没来得及发出其他声音,就被最后一本落下的漫画砸脑门砸了个正着,登时新伤叠旧伤,眼冒金星泪花四溢。 挂着滴泪,结结实实摔了个彻底,黑发少年抽气两声,愣是缓了许久才捂着脑门勉强看向前方。 没记错的话刚刚好像是撞到谁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小黑毛紧张:“那个……没、没事吧?” “……” “——尼酱?咦、尼酱你怎么捂着鼻子?很痛很痛吗?” 狐川辻人闻声望去,不远处有个小孩子正在关切询问。 她口中的‘尼酱’似乎就是刚刚被他撞到的对象,现在正捏着鼻子捂着脸,看不清面上表情。 看身形模样年龄不大,捏着鼻子过了好一会才闷闷出声道‘没有’。 闻言更加紧张,狐川辻人顾不上自己作痛的脑门,挪了两步赶过去、十分愧疚控制不住嘴,“不好意思刚刚是我走路没注意撞到你了,是哪里撞伤了吗?请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你的联系方——” 迟一步到来的视线后知后觉落在人棕褐色发梢,缓又停在慢慢拿开的手掌下的面庞上。 “……式。” 捏着鼻子、半坐在地上的人放下手,柔软手腕一撑起身,直直就站到他面前。 偏深暗的两点绿瞳扫过他的脸,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庞转来,慢慢地就和他对上了视线,顿了下、他才开口,看陌生人般语气情绪罕少、大概敷衍般说了句话, “不用,是我没看路。” 啊。 …… 狐川辻人卡愣住,一时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视线直直缀在人脸上,根本移不开。 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视线盯得过于集中,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皱了下眉,将立在原处愣怔的人模样收入眼底。 戴着口罩兜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黝黑眼瞳露出在外,眼睫潮湿、眼尾红红,像是刚哭过,可怜兮兮的,紧张又紧绷地望过来,眼睛颤颤的。 脸颊部分被口罩遮得大差不差,只有额头上露出几圈绷带,颊侧偶有几缕深黑发丝跳出,看模样装扮与说话声音……年龄应该不大。 声音有些微妙的耳熟,但没有印象。 视线向下一扫,能发现更多。 比如:遍地撒的都是各种纯爱漫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此起彼伏抵死纠缠。 角名伦太郎:…… 慢一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的狐川辻人:…… 不、那个,他可以解释的!! 不对、现在这个不是他的那个,但是这个又是那个、呃呃——! 黑发少年茫然,黑发少年崩溃。 不是、到底为什么——他前世的相亲对象,角名伦太郎,还是十五岁青春版会出现在这里啊?!! 那么大一个关西,就这一家书店——?! 非要在这里进行这么抓马的初次遇见!! 此刻光是余光扫过地上花花绿绿的封面,狐川辻人都倍感头皮发麻,满心只剩淡淡死意。 刚刚还在想自己头七时对方会不会在他遗体面前献花,现在好了,别说献花了,直接埋了吧。 人活这一世,面子里子全都丢尽…… 缓缓,角名伦太郎发现面前愣怔许久的黑发少年终于回神。 他避开脸,吸了两下鼻子,自己蹲下、宛如年久失修的机器人,生涩地一本一本捡起散了一地的漫画,逃避般不敢再投以视线,整套动作进行过程中大气不敢喘一声。 捡到人面前的那本,狐川辻人已经恨不得钻到地底了。 指节弯曲捏住书籍,因过于用力甚至泛了点白,黑发少年面容表情全隐在口罩下,原先还能对上的眼瞳低垂、长长眼睫遮盖住大半,自上而下看、又委屈又可怜。 ……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角名伦太郎收回神,向后退了一步。 狐川辻人内心松缓一秒。 不过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地上投下道浓厚阴影。 退后一步的人蹲下,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拾起地上散乱的漫画,似有若无扫过漫画封面题名,没说话、只是不声不响放在旁边被他垒起来的那一堆漫画上。 没记错,角名捡的那本正好是《霸道校园王子狠狠爱~午夜零时的甜蜜陷阱~》 即使是前世……他也没有在角名面前暴露出自己喜欢看这种东西啊!! 此刻,即使内心再如何如叫嚣着想死,但是面上狐川辻人还是绷着张小脸,紧巴巴地半晌憋出一句蚊蝇般的细声:“谢、谢谢……” “…不用。” 对方的回答也是相当言简意赅且传神。 交流罕少,你捡一本我捡一本,中途相当克制地没有发生什么捡着捡着就碰到了对方的手这样的俗套剧情,狐川辻人相当谨慎、甚至严防死守,生怕再生事端。 捡完最后一本,狐川辻人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角名伦太郎·青春版拾起本国小早教绘图本,联系上前因后果,原地恍然大悟。 哈哈,原来是因为想要的书被他的这些漫画压在了最下面才顺手帮他捡了下啊…… 要不现在就土下跪解决然后这辈子都再也不见了吧! “这些,我帮你搬过去。”捡起自己想要的那本绘本,角名伦太郎转向有些局促的黑发少年。 狐川辻人:“诶、我,我没关系……” “只是顺路去结账。” “啊…这、这样啊,谢谢你…” 情不自禁就应下了。 前世已经完全习惯接受角名伦太郎的好意与照顾……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也带过来了。 ——被蚕食了啊他!! 狐川辻人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地接受了书店的送货□□,沉默地签完配送单,沉默地回到结账台掏钱,沉默地跟着角名兄妹一起出去。 阴暗黑毛鬼鬼祟祟四处张望寻找脱身而出的时机。 “……” “刚才,你有被砸到头了吧?” 领先两步的人手指指了下额头部分,四处张望的阴暗黑毛一秒收神,对应着摸了摸脸,摸到额头,呆呆道,“好像是。” “额头那里缠着绷带,是受伤了吗。” “大概算是……” 莫名有种被质问的感觉,狐川辻人心底没底。 “自己也不确定答案,你的头真的没关系吗。” “应该没关系吧……” 小心翼翼抬眼,却发现不知何时前面的人已经转过身来,眼睛微微眯起就那么看着他。 黑发少年心脏兀地一跳,手指条件反射摸上脸,摸到粗糙的口罩。 还好还好,他准备做得够严实,口罩阻隔,看不出更多的,狐川辻人心底安慰自己。 角名伦太郎盯着人,黑发少年视线颤颤,看过来时总透着些飘忽,又转瞬即逝、在他看去时飞快地退去了。 奇怪的家伙。 “……” 他翻出手机,言简意赅,“刚刚是我撞到你了,留个手机号吧,如果身体出现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狐川辻人眼睛亮了亮,虽然初遇很抓马,但是借此机会交换到号码似乎也不是很亏…… 唇瓣动了动,就要报出自己手机号的黑毛兀地想到什么,立时一顿,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那个,要不、还是不用了吧……” “我很健康,对、非常健康,”绷带黑毛缓缓后退两步,以手捂脸移开视线,“反正只是萍水相逢、不用在意这些,真的!祝你们玩得开心!我、我我我先走了!!” 结巴的黑发少年后退到一个点上,立时背身噌地一下就窜出去,活像是被谁追在身后索命。 狐川辻人不敢回头,一路窜上轻轨靠着栏杆,整个人单手压着膝盖跑得气喘吁吁。 有那么一刻真的就差点要报出他的手机号码了…… 还好、还好… 他拉下一截口罩方便呼吸,将额头碎发一把撩到脑后,勉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前两天还留存着的通话记录,整个人都陷入麻了的状态。 ——开玩笑! 要是真给出了手机号码,那岂不是要原地被戳穿他就是那个复活后来骚扰人的织田信长了吗?! 唯独这种事情不要哇!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6、第六章 半月的假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总之对于自书店一事后就自闭居家隔离的狐川辻人来说,一闭眼一睁眼,高中生活就再次开始了。 难绷。 走过的流程再走一遍,狐川辻人坐在一年二班与上辈子相同的位置,默默扯了下脸上的口罩。 许是许多天没出门的缘故,晒不着日光的阴暗黑毛才稍稍远离脑震荡就又迎来流行性感冒,整个人肉眼看上去就恹恹的,没什么气力。 眼尾勉强一挑扫过周遭,都是半生不熟的青涩面孔,前世的高中三年没发生什么让他十分印象深刻的事,同班的人也是…… 哦,除了一点。 不知是什么缘故,总之在他左手边,新鲜出炉的邻座,赫然就是—— 一头新染的金发、附带狭长的金瞳,虽青涩稚嫩但依旧可辨别出长大后模样的面庞且话很多很自来熟的—— 宫侑! “喂喂、狐川!待会一起去吃午饭?” 就是这样,非常、非常,自来熟。 狐川辻人苦思冥想,上辈子他的确是和宫侑没什么交集,别说一起吃午饭了、就连搭话也没搭上过几句,但是这辈子却不知从哪起了变化。 “我要炸鸡块套餐和蔬菜沙拉!狐川你呢!”被人群挤到狰狞的金毛转头挥舞手臂,狐川辻人走在不知为何空出的真空域点了自己想要的。 没记错的话这家伙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宫治,现在只刷新出了一个,另一个总不会不在稻荷崎吧? “——猪侑!!” 说曹操曹操到。 人未至声先至,狐川辻人眼尾余光刚扫到点影子,就见一记飞踢窜来。 再转眼看去,顶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灰发人影双手死死拽着金毛的双胞胎兄弟波浪般甩啊甩,怒嚎:“把我的饭卡交出来!!” “……” “……我是宫治,刚刚失礼了。” “没有,我叫狐川辻人,你好。” 头顶顶着个包的宫侑哼哼唧唧,斜着眼施舍般开口:“我可是已经交到新朋友了,现在我要和新朋友去吃饭了!阿治你要是没有人陪你的话勉勉强强可以来和我们吃……” “打住,”宫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环顾了眼四周,期间自动忽略某个家伙的垃圾话。 狐川辻人端餐盘端的有点久,胳膊发酸,见他四处搜寻视线、还没察觉到异常。 “——我在这!过来这里!” 环顾四周的宫治突然发出动静,不知为何,眼皮轻微一跳,狐川辻人秉持礼仪也侧首望去—— “角名!” 棕褐色发,身形高挑瘦长的人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闻声清清淡淡看过来。 对视上人影的一瞬,狐川辻人大脑“轰”地一声。 啊、啊……啊?? ——不是、角名?! “这位是角名伦太郎。”宫治不落下风,回击宫侑,“答应和我一起吃饭的新朋友。” “你们好。”端着餐盘走过来的人扫了眼后开口。 “噢!你好!” “……好。” 狐川辻人的声音混在宫侑话语里,轻得几不可闻。 可即使如此,不想引起注意的对方还是投了视线过来。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 宫侑敏锐嗅到点不对劲:“怎么不说话了?” “没,没有。”狐川辻人偏过脸,打了个哈哈,“有点惊…惊讶,对。” 不…那个、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先前书店那次也就算了,买书所以遇见,可以理解。但是现在!明明是开学、但却又出现了,还是和另外两个一起—— 等等、狐川辻人发蒙的大脑终于转过弯来。 上辈子,相亲对象有和他说过高中被挖走后进入了一所关西的排球强校。 排球…排球强校——稻荷崎! 宫治宫侑是他的高中同学,都在稻荷崎,没和宫侑一个班…就和宫治一起简直是顺理成章! 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毛病! 是他疏忽大意了! 心底思绪万千,但面上依旧是冷的,狐川辻人也不吭声,拿着餐盘等在一边,脸颊微侧,注意力移转。 角名眼睛落在人身上,尤其是覆盖大半张脸的口罩上,慢慢眯起眼。 ……应该认不出来吧? 能感觉对方停在自己脸上的视线打量,狐川辻人不报期望地想。 距离上一次的意外碰面已经过去半个月,而且那时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口罩绷带还带上了帽子,除了眼睛哪哪儿也看不见。 宫侑望了望左边,又望了望右边,试探问道:“难道…角名和狐川,你们两个是认识的?” 角名伦太郎:“应该…” 狐川辻人斩钉截铁:“不认识!” “……” 角名不置可否,狐川辻人咬死不松。 宫治宫侑互相对视一眼。 “没关系,之前不认识现在认识就好!”宫侑解围,招呼一起去找位置。 端着餐盘坐下,不知有意无意,狐川辻人对面正正好坐着的就是角名伦太郎。 好微妙……太微妙了。 明明生理意义上是同一个人,但又完全不能把他作为上辈子的那位角名看待。 虽然是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一样的细节与小动作,但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任是谁快要结婚的相亲对象突然年轻了个十五岁出现在面前都难以保持镇定吧?! “狐川你不次饭咩?”叼着唐扬鸡块的宫侑一瞥自己没动静的小伙伴,关切发问。 “啊、好…”黑发少年顿了下,稍微避开点距离,在两人…三人盯视下拉开了一次性筷子。 狐川辻人:…… 不是、这几个人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啊? “因为很好奇啊!”宫侑理直气壮,“刚刚在教室也是,现在到了吃饭,你居然还戴着口罩欸!” 宫治冷不丁,“你要cos卡卡西吗?” 狐川辻人沉默半晌无奈戳破少年们的幻想,“是因为感冒所以才会戴着的啊。” “欸——一点也不帅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开学第一天为了吸引注意想出来的特别方式呢!”宫侑吐槽。 这小子……不是谁都会为了吸引注意把头上那玩意儿染成金的! 忍了忍,狐川辻人自负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该和小孩子生气,不再遮掩、细长指节一勾耳侧带子,微垂着眼揭开面上口罩。 两人、不…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视线似有若无地望去。 黑发少年五官被掩藏大半,只一双眼露出在外,眼型好看、眼睫又黑又长,浓厚稠纤,小刷子一般,薄又粉的眼睑上,两点眼瞳漆黑如墨。 此刻拿下遮挡许久的口罩,面庞赫然映入眼中。 极具冲击力的漂亮,甚至有些难辨雌雄。 “……” 气氛凝肃、宫侑缓缓嚼了口空气。 学生餐厅周遭吵吵闹闹,只有他一人静谧无声独坐在那,就仿若聚光灯照射般吸引所有人视线,天生的巨星气场。 “阿治、阿治……”宫侑一只手推搡着同样卡机的兄弟,嘴里嘟囔着,“快点也给我找个口罩戴上,我也要这种相同的效果!!” 宫治大大翻了个白眼冷酷打击,“阿侑你就算戴上一百个口罩也不会有这种效果的,这是天生就决定好了的,别去羡慕得不到的东西啊。” “哈——?我才不听嘞!”宫侑狠狠丢声,又将露出真面目的黑发少年看了眼,“这张脸…怎么总感觉在哪里看过,狐川、狐川辻人……是在哪里呢?” 旁边有人提了一嘴,“《popeye》吧。” 宫侑眼前一亮,“没错!就是《popeye》!!”他反应过来,“角名——你也看了?” 狐川辻人克制了下,但视线还是止不住地望向对面之人的方向。 棕褐发的人指了指旁边桌,几本堆在一起的杂志上赫然就是本最新刊发的《popeye》。 他没承认也否认,“刚刚扫到了副刊,正好看见。” “噢……” “这样……”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什么其他的…… 狐川辻人收拾好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转回时就见一桌人直勾勾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茫然。 “狐川——你居然是《popeye》的副刊模特!有这样的脸的话还瞒着我!也太狡猾了!口罩果然也是这一环里的道具吧?!”宫侑咄咄质问, 狐川辻人:? 他努力解释:“不…那个,你也没有问我,而且口罩的确是流感来着……” “我不管我不管——”邪恶金毛开始耍赖,被嫌烦的宫治一饭团堵住嘴,世界终于恢复了静音。 才吃完饭,宫侑宫治两兄弟双双消失、闪现便利店,没跟上他们速度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自然而然落在后面。 细算起来,他还没主动和这位青春版搭话过。 但是无论怎么开口都有些奇怪,朋友的兄弟的朋友……而不是前世那样的关系。 “你好。”身侧人冷不丁开口,安全第一、重又戴上口罩的黑毛一愣,呆呆反应了下,“啊…你、你好。” 角名伦太郎单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翻,听到人声音才手指停下,“你叫什么?” 欸? 黑发少年眨了下眼,“狐川,狐川辻人。” “哦,”对面的人收回手机,双手插在冬装口袋里呼出口气,“我是角名,角名伦太郎。” 小黑毛意会了一下,这是……交换姓名、正式认识的意思? 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还怪可爱的。 “初次见面,嗯…多指教,角名。” 自觉成年人,狐川辻人主动递了个台阶,却见角名伦太郎瞥了他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随便道: “不是初次见面。” “!”狐川辻人内心一震。 一个大喘气,角名伦太郎看着不出声阴郁黑毛补完自己的话,“刚刚才见过。” “……” 这是什么坏习惯!说话大喘气……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一样讨厌!! 心底开始阴暗地骂骂咧咧,面上仍是淡定自如,黑发少年捏了捏鼻梁,慢吞吞回答顺带给自己找补道:“原来是这样啊,还以为是以前在哪里见过角名同学呢。” “哦,那个啊,应该有见过吧。” 总是冷不丁开口的人站了一步,不远不近直接就往黑毛面前一矗。 狐川辻人还没反应过来、呆呆愣着眼就发觉自己正被人直勾勾盯着,狭长眼尾眯起,角名伦太郎像是问今天天气怎么样般语气平静问出, “所以,你上次为什么没给号码就直接跑掉了。” 狐川辻人:…… 他视线抬了抬,从人光洁额头滑过,“没缠绷带,额头已经没事了啊。” 狐川辻人:! 糟糟糟糟糟糟——糟了! 这小子果然不声不响地认出来了!! “原来你叫狐川辻人,刚才没认出我吗,”角名伦太郎又看了他一眼,得到答案般继续自答, “……看起来不太像。” 狐川辻人在他有一搭没一搭话语中克制不住大脑紧绷、头皮发麻。 “都不是这样的话,”他慢吞吞侧过脸,狐狸般狭长的眼型里偏绿的瞳孔凝盯,视线一转不转对视黑发少年眼瞳,缓缓吐出最终的答案, “那就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啊。” “是这样吗,狐川?”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7、第七章 麻了。 狐川辻人整个麻掉。 这个时候似乎无论说什么都会更加佐证他是在故意装作不认识人。 不是、前世的角名,是这么难搞的性格吗?? 狐川辻人一声不吭,原地装死。 角名伦太郎:盯。 狐川辻人:…… “绷带?什么绷带?”狐川辻人装傻充愣,打死不承认,立在原地的黑发少年从容改换表情,滴水不漏关切发问, “是认错人了吗,角名同学?” 角名伦太郎:“……” ——开玩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承认他们之前遇见过啊?! 先不提前世今生相亲对象什么的,就算是那些因一撞而撒了满地的纯爱漫画——唯独那个他不想被发现啊!! 狐川辻人坚决维护自己的人格,毅然决然咬死不放松,委婉开口:“抱歉,角名同学,我记性不太好。” 他和善开口,“虽然不知道你将我误认成了谁,但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也许我会认识,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呢?” 面前的人在微笑,黝黑清透的眼瞳些微弯起、眉梢弯弯,看起来是真的不知他在说什么,但依旧十分宽容且大度地开口试图帮上忙。 角名伦太郎默默看着他。 两人互相对视,谁也不出声。 “——我们回来啦!”远远地、宫侑一边招呼一边合着宫治过来,走近两步敏锐嗅到空气中微妙的紧张气氛,探头探脑:“狐川、角名,你们这是在?” “……没做什么。”先出声的反而是角名伦太郎,他自如偏过脸平淡开口解释,“只是在问一些事。” 狐川辻人余光细微扫了他一下,这是…成功糊弄过去了? “这样,”宫治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就结束午休了,先回去?”他朝着角名问,得到肯定答案后和宫侑与狐川辻人摆了摆手。 眼见着这一场会面要结束,狐川辻人心底些微放松。 现在只要送走这家伙他就能暂时喘口气。 擦肩而过的瞬间,鼻尖莫名痒痒的,狐川辻人低下头。 “下次小心一点。”耳侧传来的男声浅淡,语气也是。 狐川辻人:……? 是在对他说,下次小心点儿? 捏着鼻尖的手缓缓捏向鼻梁,狐川辻人竭力克制才没让自己反应太大,等人过了身边才慢吞吞抬起脸,目送宫治和角名走远。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狐川——果然焦糖布丁就是最好……”终于抽空看向身侧小伙伴的宫侑一转头一抬眼兀地大惊失色, “啊啊啊!!狐川你怎么了你怎么黑压压的!振作点啊你!!” 阴郁黑毛缓缓呼出口气,自如收敛黑气佯装成一切正常模样,毫无变化般微笑发问,“嗯?怎么了,不回去吗?” 豆豆眼宫侑:“回…回去的。” “那走吧,”黑发少年弯眼,仅从面颊上看很正常,当然、前提是忽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与攥紧握拳的手指。 “是、是……”宫侑嗫嚅。 哈哈。 到死也没想到,重来一次……居然在16岁的这一年,被那家伙威胁小心点! 开什么玩笑! ——一点都没有长大以后可爱!恶劣至极!! …… “《popeye》?”宫治回头望了眼,念出人桌上翻开到扉页的时尚杂志名称,“你什么时候买的,角名?” 单手撑着脸没什么表情,视线落在副刊那张对着镜头表情随意又慵懒的黑发少年面庞。 角名伦太郎停在这一页,停的时间有点久,回答声音也不高不低,“没,别人给的。” “这么好啊?”宫治转过身来也凑近多看了两眼,感叹道,“这两天这本都脱销了吧,光是班里都几乎人手一本,好像都是奔着这期副刊去买的。” “嗯。” “不过副刊的确是拍得不错…听阿侑那家伙说,自从狐川感冒好了不戴口罩以后,总是有大堆大堆的人往他鞋柜里塞情书,”宫治感慨道,“当模特可真受欢迎。” 角名伦太郎依旧慢慢应了声,“嗯。” “说起来,你们两个真的之前不认识?”宫治偏过脸,转移了问话目标,盯着人看了会儿嘀咕道,“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啊…” “……” “——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一年二班,坐在位置上的狐川辻人被宫侑质问,十分不解,“很正常啊,没有不对劲的。” 开玩笑,他才不在乎那家伙呢! 上辈子的那个都能不在乎,这辈子的更加能不在乎! 宫侑举例:“但是吃饭的时候你都不愿意和角名再面对面坐!” “——那是因为我和你才是朋友。”狐川辻人眼也不眨,哄人的话手到擒来,“所以我应该和阿侑你关系更近。” “真的吗!” “是真的。” 很好哄的金毛转头就丢到脑后,狐川辻人默默掐灭心底那点欺骗老实孩子的负疚。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的、太奇怪了啊! 角名那家伙,从上次那个“你给我小心点”之后,果然开始盯上他了。 当面盯还不够,甚至还背后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时代背后灵,但偏偏又不躲不藏、这么光明正大出现在旁边,他也不好去刻意挑刺。 明明他们上辈子除了十五年后的相亲外没有任何交集,怎么重来一次,走向就出了岔呢?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 “——噢!阿治!”旁边被哄好的金毛嗅到气息,当即抬起头朝门口招招手,一前一后进来两道斜挎着球包的身影。 黑发少年闻声望去,看见人也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阿治,” 视线微转,落在后面进来的那人身上,面色不变,同样温温和和叫了声, “角名。” “噢,狐川。”宫治应了声,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人没多大反应,视线扫过,平静应下这一句,“……你好。” 十分客气,点到为止。 只要不是那么背后灵就堪称完美了。 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 “那我们就去排球部递入部届了,”宫侑快速收拾好球包,抬头直溜溜朝着坐在位置上还没走的人,脑袋一灵光:“要不狐川你也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嗯?可是我对排球一窍不通……” “时间还早。”宫治也附和开口,“稻荷崎的男排部是在全国都有名的强豪,去看看不会花费太久时间,阿侑说你到现在都还没决定好加入的社团吧?” 狐川辻人眨眨眼,他的确是没决定好加不加入社团。 上辈子因为出道与纷涌而来的通告的关系,初来乍到关西、人生地不熟的他也就顺势成为庞大归家部的一员。 这辈子虽然也没想有什么变化,但是…… 黑发少年余光不轻不重撇过背着球包等在一边不说话只低头看手机的人。 明面上在玩手机,但是手指半天都没动……装不在意? 呵呵。 先说好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这位青春版的想法以及一举一动,现在勉强答应也只不过抗不过宫侑宫治的请求,只好顺路去看看他们……顺带看看他前世的相亲对象十五年前新入排球部时的样子,只是因为正好有空、正好顺路! “真的只是去看看?”狐川辻人再次确认,宫侑更直接,直接拽着人包就跑, “就放心吧,狐川——准不骗你的!!” …… 他信了宫侑、宫治这两兄弟的邪。 “你也是来见习的一年级经理吧?这边走、大家都在那里集合了!” “不是的,我只是陪人来的,不是……” “喂!那边的家伙,不要把球扔到经理们的场地啊!!一个个的都给我好好把球收进球框里去!吓跑了任何一个你们来负责吗!!” 被大嗓门排球部的人自动忽略的狐川辻人:“……” ——什么东西啊!! 莫名被塞进见习经理队列,拿着被分进怀里的笔和记录册,狐川辻人茫然站在点位上和正在排队进行测试坐位体前屈的众人面面相觑。 很巧,排队的就是几个熟人。 “不是说只是来看看吗?”狐川辻人眼神暗暗传递。 宫侑宫治一个眼观鼻鼻观心,一个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转过脸,直直对上的就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甚至还没什么精神的人。 ‘没什么精神’的角名伦太郎眉梢微动,盯着他看了会儿,转过头去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狐川辻人:“……” ——给他说话啊!! 心底疯狂挠墙,但始终注重外在形象,黑发少年从容转身原地上岗当起了见习经理。 上一次做经理还是十五…十八年前,上辈子的国中时候了。 要应付奇迹的世代那群难搞的家伙们,生生磨炼出超乎常人的耐性。 狐川辻人蹲在测试区旁温言出声安抚应试新生的情绪,预备记录下测试数据。 一抬头,直面打了鸡血般脸颊涨红、结结巴巴颤颤巍巍眉毛拧得死紧的脸。 狐川辻人微笑,缓缓敲出问号。 下一个、再下一个、再再下一个……都是一样啊!! 他尝试开口,“那个,你……” “嗨!!我、我我我我一定会为您努力的!!” 狐川辻人:…… 青春期的少年,无论重来多少次都好难懂。 总算排到了认识的人,狐川辻人翻过名单册,蹲在那儿等着人过来。 宫治坐下,甚至不用他开口,手臂一伸一推到点了就干脆利落穿鞋离开,狐川辻人最喜欢这种简洁明了的风格,默默在心底加以肯定。 宫侑晃悠蹭过来,坐下也不安稳,撇着脸眼角觑着蹲在旁边的黑发少年小小声催着他:“狐川狐川,阿治刚刚推了多少啊?” 狐川辻人同样小小声地念出个数字。 宫侑一鼓作气,向前重重一推,狐川辻人记下数据、顺带着友情搭了把手将人拉起,看他穿好鞋后才去等最后一个。 没声响,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下。 蹲在原地的黑毛似有所察,缓缓转过脸,与正正好坐下来同他面对面的角名伦太郎对上视线。 ……哦,这么快就轮到了啊。 掩饰情绪般轻咳一声,黑发少年低下头翻了下名单册轻声提醒可以开始了。 面前没有动静,他眼皮跳得更慌,镇定自若抬起脸。 看他终于再次看来,角名伦太郎才不急不慢开口,“那些话不用和我说吗。” 狐川辻人反应了下,什、什么话? 角名伦太郎眼尾一扫、瞥过后面那群已经先一步测试完、人挤人躲在后面遮遮掩掩偷看的新生们,手指一指, “刚刚对他们说过的话。” 狐川辻人转回弯来,是习惯地对紧绷新生的安抚话术,虽然看起来效果似乎不佳、这些新生好像变得更紧张了。 “噢…好,”他迟疑了下,心想自己也要一视同仁,虽然看不出情绪,但是面前这家伙也算是新生中的一员,年龄也还小、正是需要关怀体贴的时候。 成功说服自己、狐川辻人揣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缓下心来,比起刚才那点流于表面的温和多添了几分真实情感:“角名同学,请不要紧张……” “我不紧张。” 他顿了下:“那就请加油……” “我知道,你不说我也会加油的。”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这是需要他安抚情绪的态度吗?!! 忍了又忍,阴郁黑毛职业假笑抄起笔和纸,只以眼神诠释催促别废话。 角名伦太郎最后看了他眼,默默转过脸去,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俯下身去向前一推、平平淡淡地推了个全场惊呼的数字。 这身体柔韧度和腰部力量是真厉害,人都快折成双面屏了还游刃有余的。 狐川辻人靠近去看了眼,面无表情唰唰记下成绩,心里只催他快走快走、催了半天坐在那的人还没动,头皮一紧、提前预料到什么般,黑毛阴郁地侧过一点脸、表情晦暗。 ……不出所料,某个死鱼眼的家伙正直勾勾望着他,一副等他开口的模样。 阴郁黑毛深吸一口气,换上副笑脸咬牙言简意赅:“怎么了呢,角名同学?”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眼神飘了下又回到他身上,“你刚刚拉了把前面的。” 他顿了下,似是间隙打量了下黑发少年的表情,判断完毕才继续开口: “现在…不拉我吗?” 狐川辻人差点捏爆手中签字笔。 够了!真的、他说够了!! 这家伙绝对不是上辈子那个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和善可亲、体贴入微的角名伦太郎! 这个变异青春版绝对是故意来玩弄他的!!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8、第八章 他忍! 区区角名,不过如此!! 见习经理的乌龙最终得以解决,在新生入部仪式过后,向排球部的正式经理前辈阐述清楚自己只是来陪同参观后,狐川辻人恢复了自由。 只是旁侧竖着耳朵装作不经意路过的队伍里不知为何传来数声遗憾叹息。 经此一役,狐川辻人算是明白自己上一世的归家部选择是有多么多么明智,不仅拥有自由时间、还不用时时刻刻面对这位变异青春版的角名伦太郎。 简直完美到无懈可击。 下了课的狐川辻人和宫侑路过一班,余光无知无觉侧了下。 “哟,阿治——待会直接去便利店等我!”宫侑冲着一班靠窗的位置喊了声,正和后桌的人说话的宫治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自然而然,和宫侑并肩走的黑发少年与靠窗坐着支着脸向外看的人对上视线。 角名伦太郎。 上一次,在稻荷崎男排部,他还是伸出手去拉了角名一把。 手掌接触,干燥柔软、温度有些偏高,大片覆盖在他掌心,不算陌生。 上辈子,他和角名伦太郎的接触很多,从相亲第一面时的触碰脸颊、握手到之后逐渐熟悉,牵手、拥抱以及亲吻,细小琐碎的动作组织起来,竟也一步一步朝着更加亲密的方向推进。 虽然他们直到死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对对方的身体、坦白来说并不陌生。 现在触碰到的感觉,对比而言还是不同的。 不像成年后宽厚有力、可以撑住他的大掌,16岁时的手更多修长、偏向青涩,指节处的茧也仅是薄薄一层,触碰到时微微发着热。 掌心彼此触碰、比起交握牵手更疏离谨慎,只是随手一搭顺手一抬的关系。 “多谢。” “不用谢。” 黑发少年挂着笑,在自己答应好的一拉过后结束,他收回手看似方便就背在了身后,挑不出毛病。 角名伦太郎也没什么多余反应,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接触,被拉起来后就慢吞吞回到队伍里去了。 拉完角名,后面没有人,狐川辻人可以下场了。 直到站在场边,远离了众人视野,他才慢慢把双手背在身后。 背靠着排球馆的墙壁、自己握着自己的手腕,空着的那只掌心滚着烫、像被过强的日光照射灼了般,克制不住发散热意。 从被安排的相亲第一次见到背对着他坐在咖啡厅的角名伦太郎开始,他就不得不该死地认知到自己这个颜控被把住命脉了这一确切事实。 所以直接承认自己对那张脸的主人存在欲.望也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 但是现在,绝对不行。 ——色字头上可是一把刀啊! 他是十六岁的壳子里装着三十岁的灵魂,但是这位活跃在球场上的角名同学可不是,这位可是纯纯正正的未成年! 性取向未定、喜欢的类型未定、更别提那家伙——还是有暗恋对象的! 重生前在清吧的会面,从十五年后的宫侑与宫治口中知晓的这一事实: 暗恋与暗恋的人,都在稻荷崎。 打散回忆,忽略手掌心里不断向着皮肉深处进发的痒意,狐川辻人朝着窗口的人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他们现在又不像上辈子,是什么亲近关系,对于这位角名同学来说,他顶多算是个朋友的兄弟的朋友,隔壁班的同学,甚至还在再次见面的时候咬死先前没遇见过,如果他是角名的话,现在再看自己,绝对是个无比奇怪的家伙! 小黑毛心底酸溜溜地撇开注意力。 ……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什么人再正常不过,他干不出又争又抢打扰人姻缘那种事。 反正现在留下印象也一般,并不深刻,大不了循着上一世的轨迹,等到十五年后再说! 目不斜视,身姿挺拔的黑发少年抱着课本就要错身离开。 单手支着侧脸的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 “喂,狐川。” 坐在窗侧的人兀地出声,他很少主动开口叫住人,一时间,连带着对面的宫治和旁边的宫侑都看过来。 狐川辻人才调剂好一半的心态,剩下一半乱糟糟的堆在那像垛杂草,但还是勉强维持镇定迎上:“怎么了?”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的表情稍微判断了下。 熟悉的眯眼让黑发少年心底一跳,他又想起先前在排球部被这家伙玩弄心态的时候,为了自己血压与心情着想,狐川辻人微笑,“有什么可以直接说……不用看我脸色。” “那就好,”得到肯定回答,角名一翻页一掀将面前的期刊杂志放到面前,视线仍停在黑发少年脸上:“我妹妹她说很喜欢你…签个字?” 狐川辻人闻言顿了下,终于不走了。 推在面前的杂志很眼熟,正是他事业最初的起点,《popeye》。 宫治看了看摊开正对着他的杂刊,又看了看推向的狐川辻人,最后视线绕了一圈绕回到后座的角名伦太郎身上,他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但想了想,忍住了。 狐川辻人没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视线落在杂刊签名和角名的话上。 他是知道角名伦太郎有个妹妹,所以并不惊讶,上辈子见家长的时候正式介绍过,这辈子在书店那次也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看起来才国小的孩子,就已经开始看这种偏成年一点的时尚杂志了吗? 摸不着头脑,但营业状态启动。 狐川辻人要了支笔就要俯身在自己那张副刊上签下姓名。 “……欸?!角名你居然还有个妹妹啊!”宫侑惊讶。 手中握着的签字笔绕了两个圈,狐川辻人熟练地签好名。 宫侑自己感慨了一遍,习惯性就去逮宫治,看见自家兄弟脸上同样是刚刚得知的表情,他转头:“狐川狐川你听见没!角名他——居然有个妹妹!” “嗯呢,我知道。” 签名落至最后一笔,黑发少年把笔盖合上确认笔迹没糊,吹干了点才抬起脸,“已经签好——” 他后知后觉当下场景微妙。 不是宫侑也不是宫治,而是正对着他的,角名伦太郎。 宫侑的声音迟一步落下,砸在心上隐隐震着颤,“哈——狐川你知道角名有妹妹居然不告诉我啊!!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 哦豁。 完了,落套了。 在连串的‘不公平’的尾音中,黑发少年漆黑的眼珠缓缓转了下,落在副刊上未干的笔迹,又转了下,落在自始至终等在那、静静看着他的幽绿瞳孔。 狡诈,狐狸一样狡黠。 以及,狐狸一般耐心。 原来还没放弃,在这里等着他呢。 上次那句‘下次小心一点’……居然在这里起了作用。 不是什么被威胁‘下次小心点儿’,而是约好还会有下次试探,让他随时做好准备的意思。 不是、这谁想得到啊?! 才放松一半的心旋即又紧紧高悬起。 狐川辻人笑不出来。 面无表情,克制不露怯意,他垂着眼手指稳稳递还签字笔,角名接了,指尖不轻不重蹭到。 很轻的一下,轻到需要他竭力去压制住自己聒噪快到吵翻天的大脑。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邪恶青春变异版的这家伙绝对是认出他了!已经不需要再否定、绝对是!! 平常也没见他把这缜密心思和精力用在哪里,现在全堆在他身上是想干什么!! ——就因为不承认先前有遇见过所以这么记仇吗这小子! 顶着背后灵般凝顶着他的视线,狐川辻人大心脏拉满,从容开口:“因为阿侑你没有问我,所以我才没有说的。” 宫侑一愣,琢磨了下好像也是。 很快、他就跟着抛出问题:“那狐川你是怎么知道角名他有个妹妹的啊?” ——来了! 三人视线里,立在窗前的黑发少年闻言似是愣了下,旋即无奈笑了下,漆墨般的眼瞳弯起,“那…我现在要装作不知道吗?” “啊?话不是这个意思…” “开个玩笑,”摆了摆手的黑发少年解释:“是前天帮忙去材料室整理学生档案的时候无意看见的。” “难怪前天下午一直找不到你!”宫侑被他一提立即回忆起来,拉下脸抱怨,“狐川你也太好说话了,佐今稍微一拜托你答应去帮忙,明明是那家伙的任务吧!” 狐川辻人从容,“正好顺路,而且也有意外收获,不是吗?” 他说着话,专注看向窗侧的角名伦太郎,眼睛弯弯,丝毫不见怯意。 意外收获,联系当下,一下子就心知肚明指代对象。 角名伦太郎没有说话,只有宫侑还在角落里肆意表达着自己无人在意的不满。 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四两拨千斤打回这一招,就算已经认出来了又怎样,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就绝对不会掉马! ——来再多试探也是没有用的,为了他的清誉他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这个,已经签好了,”狐川辻人将杂志递回,手指捏住封底,视线落在同样捏住杂志另一侧的人身上,友善多加了一句:“角名,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我会好好准备to签的。” 温温柔柔的人说出的话语内里悄无声息地蕴着点刺,不痛、但偏偏就那么戳了下,让人止不住去在意。 “……” 正好处在最佳视角的宫治抬了抬头,左边是不作声的角名,右边是笑而不语的狐川辻人,视线动了下、落在两人正中那本被两边拉住的杂志。 一左一右斥力拉扯,好像在角力、不确定,再看看。 “我知道了。”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稍长眼尾瞥过窗前立着的人影,声音不高不低,“这个,多谢了。” 狐川辻人适当松手,闻言轻快道,“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 宫侑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还当是单纯的有关签名呢,“签也签完了,那我和狐川就回去了,待会便利店记得等我们啊!” 他和黑发少年进入班里,两人身影一前一后消失。 趴在窗口的宫治收回视线,想起什么慢慢扭头望向后座的人。 宫治:“……别人给的?” 角名低头,在收拾东西。 宫治:“帮妹妹要的签名?” 角名不吭声。 宫治缓缓组织语言,“角名,你是不是狐川他的…” 角名伦太郎立答,“不是。” 宫治:“可我话还没说完…” 角名伦太郎:“……” “我先走了。” 宫治沉默目送。 …只是问问是不是粉丝,又不是问他是不是暗恋人。 角名这家伙…至于这么紧绷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9、第九章 据宫治贴身观察,角名这家伙……绝对哪里有猫腻。 猫腻究竟在何处暂时说不出来,但是感觉至上。 “别感觉这感觉那了——快点抽扑克了阿治!就你最磨蹭!” 手里拿着一堆牌、满脸都贴着长纸条的宫侑一叠声催促,陷于‘感觉’中的宫治死鱼眼抬了抬,隔着眼前垂下的阴影默默看向对面满脸干净、露出毫无瑕疵微笑的狐川辻人。 对方眼睛弯弯,语气也十分客气,“请吧~阿治。” 宫治:“……” 他面无表情伸手从人面前晃了圈,不出所料、唇角笑容弧度都不带改变。 ……连续三局都没遭殃,这家伙绝对是个藏得很深的笑面虎。 不再犹豫,他干脆利落抽了张扑克翻过来一看,安全牌,心终于定下。 抽牌主权轮换,到了笑眯眯的狐川辻人。 他转过脸,微笑对上面无表情、只懒懒抬起眼的角名伦太郎。 绕了几圈,只看这几人表情分析,他已经可以确定——鬼牌绝对就在角名这家伙手上。 十六岁的年纪还藏不住事,一抽到鬼牌、表情丰富的宫侑与陷入沉默的宫治就将他们自己出卖了个彻底,只有被他抽牌的角名这家伙,不管手里有没有鬼牌、面上都是一样的平静。 “抽吧。”角名伦太郎话语毫无起伏,十分省电道。 “……” 伸出手、指尖点在扑克的顶上,狐川辻人观察着对面人脸上细枝末节的变化。 其实、他一开始没想来和他们抽鬼牌,让他一个三十岁灵魂的成年人进场不直接等于去新手池炸鱼吗,对他们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但实在耐不住宫侑生拉硬拽,嘴里喊着‘三缺一就等你一个了!’。 盛情难却、想着只是陪他们玩一下的狐川辻人才入场就成功将宫侑宫治k.o完毕。 以至于现在就剩下了个独苗苗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望着熟悉的牌和熟悉的脸默默出神。 上辈子,他和角名在约会里也玩过这种类似的游戏,不过惩罚当然不是往对方脸上贴纸条,那也太小儿科了。 到底是相亲对象培养感情,惩罚的方向自然也朝着提升亲密度发展。 譬如:谁赢了就能对对方做点不太失礼的小动作。 至于现在嘛—— 手指轻压下点力道,对面的人表情没有变化,狐川辻人盯着他歪头打量了会儿,握着的扑克微微斜了点,扑克后面的角名伦太郎正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小面瘫。 狐川辻人在心底念他,他眨了下眼故意开玩笑揶揄:“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欸,角名同学,不如发发善心给我点提示怎么样?” 盯着两人动作的宫侑当即竖起耳朵:“!” 邪恶金毛强烈反抗:“我不同意!!那是作弊——角名你可不能上狐川那家伙的当啊!!” 一线迎接嗓门冲击的宫治捂住耳朵:“好吵啊你!闭嘴猪侑!” 狐川辻人闻言也只是笑笑,他的目的只是打趣一下这位面瘫君,说出的话当不得真。 嘛——只是开个玩笑,再怎么想这位青春版的角名同学也不会对他大发善心的,毕竟他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嘛! “好啊。” 咦? 狐川辻人心底惊讶了下,眼睛慢慢又挪到人脸上。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好说话? 迎着对面黑发少年惊诧视线,角名伦太郎慢吞吞道:“不要抽选中的那张。” ……不是、真给提示了?? 这么好商量的吗? 莫名有点受宠若惊,小黑毛望着这位一直以来都和他不太对付的角名同学,心底惊涛拍岸、但是面上不显,仍旧是笑眯眯地手指一跳、点中了另一张。 他才抬起眼,还没出声,对方已经宛如自动问答机器人般相应开口, “嗯,就这张。” 宫侑:“唔唔…不公平……唔唔唔唔举报…” 此刻无人在意被亲生兄弟谋杀的聒噪金毛有多委屈。 狐川辻人看了看人、又看了看扑克牌,一时间心底甚至还有点不真切感。 昨天为止这家伙还在和他试探来试探去……今天就大开方便之门让他急速通关了? 捏着牌,狐川辻人向上抽了点,对方面上还是无甚变化,只是一双幽绿眼瞳射出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直勾勾的。 甚至还察觉到了黑发少年潜在的怀疑,推了一把不轻不重开口:“不是你要我给提示的吗,狐川?” ——话说是这么说,但是这么直接、很难让人怀疑有没有再度下套啊。 不过也只是局游戏,就算抽到鬼牌不过是在脸上贴张纸条罢了。 狐川辻人想得很开,微侧脸眼睛弯了下,“当然——既然角名你都这么说,那我就抽了?” “嗯。” 相当言简意赅、相当省字,看不出分毫异常。 手指指尖捏着扑克牌面轻轻向上拽了下,中途没有阻力、十分顺利。 被制裁的宫侑恶狠狠瞪大眼一眨不眨盯着两人动作,宫治视线没和他一起落在扑克上,而是跳了下、落在扑克对面的人身上。 抽出的牌一翻转,黑色梅花k落入漆黑眼瞳,狐川辻人不轻不重眯了下眼。 安全牌。 “不公平——!我要控诉你们两个做了邪恶交易!!”宫侑挠墙发泄。 狐川辻人看了看抽出的梅花k,又看了看对面的角名伦太郎手里仅剩的最后一张,牌面翻开,不出意外是正在大笑的灰色joker,一张鬼牌。 “咦——角名同学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不担心被惩罚吗?” 狐川辻人到底是忍不住,微微压近点距离去看人,他自己对身体本能的亲昵性举动毫无所察,对可以说是已经过近的距离也丝毫没意识到。 黑发少年视线撩着擦着划过面庞,眼尾弯弯、心情很好般耐心地等待人答案。 “——我说,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啊!!”憋屈金毛硬挤出几个字,“你们听见了吗?有听见我说话吗?在吗?hello?” “……” 角名伦太郎语气淡淡,“只是贴张纸条,没什么担心不担心的吧。” 狐川辻人慢慢挑了下眉。 被忽略的宫侑暴躁寻找援军,“阿治你看他们两个!太过分了啊啊啊啊!!” 盘踞一角一直没吭声的宫治点头:“嗯嗯你说得对。” 宫侑找到共同阵营正要狠狠批判一番这股歪风邪气,就见自己的兄弟道:“现在轮到狐川来惩罚角名,纸在这里,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是让你一起来批判这股歪风邪气!不是让你去凑热闹看戏啊啊啊啊!! 狐川辻人实属有些意外,他是故意想开口逗一下角名,但也没料到人退了一步,居然真按着他话来。 转性了? 拿起裁好的纸条,狐川辻人对着角名伦太郎比划了下。 “角名同学,现在后悔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黑发少年笑眯眯拿着纸条靠近,“看在刚刚发善心的份上,说不定我可以考虑一下放你过去哦?” 他已经做好对方但凡露出一点不愿表情就递台阶的准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这赢得也不算光明正大,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 “阿治,我觉得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真的特别邪恶。” “我知道,但我长了耳朵,你闭嘴别说话。”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没什么好反悔不反悔的。” “哇哦,”黑发少年似真似假感慨一声,“那我要贴咯?” 对面的人平静应了声。 话音末尾,黑发少年带着笑,轻快地俯身靠过来,面颊对着对面,眼睛对视眼睛。 对视不过一秒,对方的视线就轻挑又快地从眼瞳中一蹴而过,像一尾捉不住的鱼、滑出目光攥成的掌心。 黑发黑瞳的人仰起脖颈、定下要贴纸条的地方,于是白皙下颌与稻荷崎制服封紧的一截领口就正对着坐在那的人的视野。 很白、不是苍白无血色的白,健康、有生机,比起副刊画报上打光调色后的再加工、眼前才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手指是温热的,呼吸也是,指尖触及额头迭出一点小小的温差,呼出的气息轻飘飘落下、清浅又淡地消散去了。 狐川辻人一边注意着坐在那的人、一边将黏上胶的纸条轻轻压在人额心处。 很快、很轻的一点触碰,蜻蜓点水一般。 温度隔着薄薄纸片阻隔、能真切感受到的只有那点轻到不可思议的力道,像是担心碰痛了谁那样,安抚满满。 狐川辻人俯视着人,心底微妙的就升起点小小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此刻坐在他面前等待被‘惩罚’的角名伦太郎,是十六岁的角名伦太郎,年轻、不沉稳、情绪还能被捕捉,不像十五年后那样,已经至臻到完美且成熟,站在他身边游刃有余接受一切镁光灯、话语与视线。 是上辈子他错失的十六岁青春期,有点小面瘫……还有点可爱。 “狐川,”被他贴纸条的人突然开口,走神的黑发少年顿时回神,笑眯眯回复,“嗯嗯、怎么了角名同学,现在后悔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哦。” 对方没有立刻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狐川辻人大概领会了下,上辈子的时候,那位角名伦太郎这么只看着他不说话的意思是让他凑近过去离他更近些。 余光瞥了眼开始叽里咕噜洗牌的宫侑和没看他们这边的宫治,他歪了下脸颊稍微拉近点距离, 小黑毛神秘兮兮发问:“角名同学是要和我说什么悄悄话吗?” 如果要他来扮演什么知心哥哥也不是不行——看在今天这家伙难得这么讨人喜欢的份上。 角名伦太郎深深看了他眼,视线错过、唇瓣擦过耳边,声音放轻到仅两人可闻, “这次,不装作不认识我了吗。” 狐川辻人:…… ——不是!过不去了是吧这个坎!! 就算确定是他又怎样,为了清誉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嗯?”黑发少年错愕,面上适时表现出点不解与疑惑,“角名同学,你在说什么?” 视线擦过面前近在咫尺之人脸颊,不似作假的茫然与微微扩缩的瞳孔,演技直飙满分。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看了会儿,“没什么。” 狐川辻人眯起眼,心紧紧系着没放,他记得这家伙说话会大喘气,心底时刻堤防着。 果不其然,紧接着面前人又开口,紧绷的小黑毛竖起耳朵,完全屏气凝神。 “……有想要我做的就像刚才那样,直接告诉我,”角名伦太郎声音不高,少年音略沉、低低涩涩的,落入耳中莫名打着转, “说出来我会做的。” “还有,这次记住我,下次就别再装作不认识我了。”角名伦太郎看着他,慢慢道, “狐川,我知道你在听。”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0、第十章 不对劲。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狐川君,这是送给您的小点心、请收下吧。” “是、非常感谢。” 稻荷崎,一身春季制服的黑发少年面上从容、温和有礼边微笑边应声,脑中思绪却在出神始终紧系一个人不放。 这个时间段上的角名……对他是不是有点过于关注了?这是正常的吗? “狐川同学!这是我帮别人递的情书!拜托了!!” “好的,辛苦了。” ……还是不对劲。 按理来说,上辈子他们的高中三年完全就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也更加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照面与对话,态度也是…总觉得哪里过于微妙了。 走廊,黑发少年面对直奔他而来的男男女女,游刃有余一一应声而过,只是苦了和他走在一起的宫侑宫治,两人四手没个歇、满满当当抱了个满怀。 “好恐怖……这就是名人效应吗,一点也不帅气啊!” 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空教室坐下,在堆得满满的礼物堆与情书山旁,累得直喘气的宫侑满脸耐不住抱怨,宫治只抹了把脸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半晌没声、两人同步看向坐下后就开始就没有再开口的人,对视一眼:“狐川?” 没注意周遭、只抱臂陷入沉思,坐着的黑发少年大脑放空。 ……但是角名现在既然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意思就是揭过不再追究了。 完全可以当做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似乎也没什么坏处,毕竟他们现在的确可以说是‘重新开始’。 “根本没在听啊……” “好可恶啊这家伙…” 说起来,既是高中又在稻荷崎,那家伙的‘那个’……是不是也该差不多露出点苗头了? 少年情愫与感情萌芽…暗恋对象之类。 狐川辻人不自觉紧了紧眉心。 上辈子从宫侑宫治那里听到的不多,只知道对方也是稻荷崎的学生,甚至还暗恋了好几年,毕业时候还要到了人号码! 但是除此以外,性别年龄、外貌特征一概不知。 当然——他也不是想知道什么,只是稍微有点在意、稍微有那么点好奇。 16岁时的角名伦太郎,会暗恋上什么样的人之类…… “——狐川!!别发呆啊!” 耳边骤然一声响,魂游天外的狐川辻人一个激灵猛地回神,迟一步才看向面前脸颊涨红的宫侑与沉默注视的宫治。 小黑毛懵懵望来:“欸?是…是发生了什么吗?” 宫侑:“……” 宫治:“……” “太可恶了你……%#&*¥…!!” 最终狐川辻人成功用一周的便利店布丁作为贿赂,挽回了暴怒金毛与沉默灰毛那岌岌可危的好感度与信任值。 “叩叩。” “哟——过来了。” “值日结束了。角名?” 拖长声音里,狐川辻人侧脸望去。 背着球包的高瘦身影靠在门口,长身直立、少年气满满,手腕插在口袋、另只手拿着手机,闻言从手机屏幕上提取点视线。 他抬起眼皮不轻不淡同反坐在椅子上的宫侑宫治打了个招呼,察觉到另一道视线,幽绿眼珠微动、直直朝着视线主人看来。 “狐川,”他声音不高、平静叫了声他的名字,“下午好。” 可恶、不管多少次看见这张脸,心脏还是会不争气地慢跳一拍。 狐川辻人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面上却很快带上笑,眼睛弯弯,“下午好,角名同学。” 严格意义上算起来,这是昨天之后对方第一次主动同他打招呼。 还怪感动的。 …… 他怎么又被蚕食了啊!? 角名伦太郎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视线跳了下,落在黑发少年身侧堆积如山的东西上,拉开椅子放下包,他随意问了句:“那边…那些是什么?” 被一周便利店布丁安抚好的金毛嘟囔:“还不就是狐川收到的礼物和情书啦,我和阿治一路上替他挡了好多——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那群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家伙每个看起来都像是会冲上来把狐川直接抬走啊!” 宫治沉默点头表示赞同。 “不…应该没那么夸张吧?”十五年后对此已经习惯到无感的小黑毛迟疑。 宫侑:“你闭嘴!” 狐川辻人从容在嘴上拉上拉链示意自己不会再开口。 “……礼物和情书啊。”角名伦太郎念了句。 声音不高,念得也很低、但狐川辻人莫名眼皮就跳了两下。 他莫名地就想起上辈子两人相亲过后,处于互相有些看上眼但还没确认关系的暧昧拉扯期时。 角名偶尔会跟着他满世界到处乱飞,只为了来现场看他的走秀。 但偏偏不用他给的特别嘉宾位置,一个人落在后排阴影里,默默坐在那看着。 看着他在t台上光彩四溢,看着他走下t台后被鲜花掌声镁光灯与人群环绕,看着他收下数不清的鲜花与卡片。 那个时候单独相处时他也是这样,看着他用这种很轻很淡的语气重述了一遍。 “很多人在向你示爱啊,辻人。” 那个时候听不出来,只以为是感慨与复读,现在再听这位年轻15岁的角名同学说了一遍,不知为何、狐川辻人心底却微妙地有了点不同的感受。 难道角名那家伙那个时候那么说……是在吃醋? 应该不可能吧,哈哈。 怎么想当时角名脸上那副云淡风轻、不算什么的模样都不像是会在意那些—— …… 不是、他那时候不会真的在吃醋吧?! 狐川辻人眼皮跳得更慌,他那时候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 “嗯?是啊,好像的确是很多。”黑发男人随意望了眼身后插着告白卡片的花丛,撩起脸侧发丝搭在耳上笑了笑, “都是一片心意,很漂亮吧?” “……” “……” 阿门。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这就联系人处理!”狐川辻人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迅速拨出一通电话。 宫侑宫治茫然看着仅是片刻之间态度就直线堪称天差地别的人。 黑发少年不知拨通了谁的电话,只见他飞快对着听筒说了几句而后立即拿远,等了十几秒才凑过去确认完毕后挂断。 音量不大但依稀可以听见听筒里吼来的“少爷!!我不是你的保姆!!”这样的话语。 “好了。”狐川辻人呼出口气,再抬眼看向对面的角名伦太郎时心底已经变得无比坚定又轻松,“已经都处理完了,角名同学。” 反坐在椅子上的宫侑:“……” 看了看狐川又看了看角名的宫治:“……” 宫侑声音压低,“阿治,我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又有点邪恶了。” 宫治冷漠摁下:“闭嘴。” “……” 角名伦太郎无疑也是目睹了黑发少年一连操作,他视线微抬,停在狐川辻人面上,“情书和礼物,不用看了再去处理吗。” “不用!”狐川辻人掷地有声,他甚至也说不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坚定果决,明明上辈子角名也没对他说些什么,但此刻望着16岁的角名眼睛,那点微妙的情绪作祟,他鬼使神差地又补了句, “既然确定回不了的话,还是不看、不去造成误解比较好。” ……就算这家伙不会吃醋,但是当时没能读懂言下之意,立即感知到的、立即做到的,现在也不过是替偿性地补回。 如果上辈子那个时候就这么做了的话…… 狐川辻人抬起头、发现对面的角名还在盯着他。 嗯? 做得还不够吗?还是需要他再说些什么? “这样啊。”褐发的人拉开椅子总算坐下,狐川辻人也终于缓出口气。 幸好、幸好反应及时一下子就处理了,这次肯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再让人…… 坐下两秒,大脑占据高地,理智回归。 不对。 他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角名这家伙的想法啊? 这家伙又不是前世的那个……就算他不处理这些也没什么,他们之间又没有暧昧关系、对方对他也根本不存在‘吃醋’这种情绪的必备前提。 狐川辻人冷静了一下,回顾刚才发生的对话。 从刚刚角名的角度看,很有可能会觉得他说的话与做出的动作都很莫名其妙…… 狐川辻人又自我反省了下。 ……坏了,情不自禁拿人当替身了。 他再度陷入对自我的怀疑与深深唾弃。 宫侑悄悄嘀咕:“好安静啊,他们两个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宫治冷酷:“不知道。” “……” 事件中心,狐川辻人是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饶是他情商惊人、专业素质过硬,但面对此情景还是有些棘手。 心底止不住发虚,下意识就拿面前的人当前世的角名…无论怎么想都很过分。 “狐川,”兀地、对面坐着的人出声。 “在的,”紧绷黑毛迅速应声,力求亡羊补牢:“怎么了,角名同学?” 短短的沉默间隙狐川辻人已经做好被问‘刚刚为什么表现得那么莫名其妙’以及‘为什么要对他说那样的话’等准备。 “你以后都直接处理掉吗,情书。” 狐川辻人眨眨眼,放轻声,“应该…是的吧?” “这样,”角名伦太郎应了声,“我知道了。” 没了。 没了?? 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就只关心情书处不处理掉?不关心其他?? 百思不得其解,小黑毛如坐针毡,极谨慎地偷看一眼,没有反应。 到底摁捺不住,狐川辻人试探着开口:“角名同学,你就没有其他想……” “嗡嗡嗡嗡——!!” 放在膝盖上的手机骤然嗡鸣爆响,狐川辻人被打岔,无奈停嘴转去接听,“稍等…我先接个电话。” 角名伦太郎嗯了声。 靠近耳旁,他还在心系刚刚没和角名说完的,手指一划点到外扩。 猝不及防一声震耳雷霆:“下楼了少爷——!!我来给你收尾了!!” 过大音量直冲耳膜,小黑毛大脑嗡嗡。 缓了会儿立即手忙脚乱拉远距离,他朝着宫侑宫治与角名伦太郎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做了个嘴型:‘是我经纪人’。 宫治宫侑点头表示收到。 角名伦太郎没出声,只是看着对面接到电话,虽然被吼但是面上表情与身体细微动作都情不自禁放松下来的黑发少年,慢慢眯了下眼。 狐川辻人话语虽被打岔但情绪松缓稍许,“好的…我马上就过来,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下一秒,在他毫无防备、全然放松时,外放的手机听筒突兀传来道轻飘飘又柔软磁性的男声,尾音上挑打着圈,亲昵又亲睐:“——darling~现在是我哦。” “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 【哔。】 立即挂断。 黑发少年行动异常果断,他深深吸了口气,遏住此刻抽紧的大脑与神经。 ……一遭重生回来,居然忘了那家伙了。 黄濑凉太。 应该…不会给角名留下什么奇怪印象吧? 黑发少年踌躇再三、小心翼翼余光微抬,很好、看不出表情。 ——完全留下奇怪印象了啊!! 鼓足勇气,在众人注视中,狐川辻人绷着一张小脸再三组织语言,半晌才磕磕绊绊开口, “……那个、如果我现在说是接错了,” 他不抱期望但还是小心抬头:“你、你们…应该会相信的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1、第十一章 “——darling酱~亲爱的小辻人~好久不见啦!” 原地刷新的超大只金毛·黄濑凉太挂在比他矮了一头、全程死鱼眼的黑发少年身上期期艾艾撒娇道,“好可恶啊小辻人,刚刚真的是挂断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客气欸~我好伤心!!经纪人你也多说说他嘛!” “……” 狐川辻人缓缓扯下肩上旁若无人搭上的胳膊,没扯动,他深吸一口气,“……我要喘不过气了,黄濑。” “欸欸!!要不要紧小辻人!!千万不要在我没看见的地方脆弱地死掉啊!!” “好了黄濑,正经一点。”看够了两人鸡飞狗跳的经纪人无奈扶额。 “嗨嗨~” 比了个收到,大号金毛最后蹭了下面上表情已经生无可恋的黑发少年,坦率一松手将人放开笑眯眯朝着对面三个人:“你们好啊,我是小辻人酱的国中关系最好的朋友黄濑——黄濑凉太,现在也算是小辻人同一家模特公司的前辈~” “正好听经纪人说要来接小辻人酱就一起顺路过来探望一下~没给你们造成困扰吧?” 被活泼开朗的阳光金毛震慑,宫侑宫治余光默默觑了眼面上已经生无可恋的黑发少年,默契感十足:“没……应该没有吧。” “那就好——”得到肯定答案的黄濑环顾了眼周遭,端着下巴新奇凑近到宫侑宫治面前打量,“哇哦~居然是双胞胎,小辻人,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吗?不过要先说好有了新朋友也不能忘了我们——” “喂,太失礼了,黄濑……” 多年、不,现在该说是许久不见,黄濑凉太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抱歉抱歉~我会注意的~”黄濑凉太比了个道歉的手势,退回到黑发少年身边低下脸、盯着上上下下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看了遍,“来的时候听经纪人说小辻人你的脸在春假时候意外受伤了,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伤心!!” 他关切问道,“不过现在怎么样,还要不要紧?” “……现在已经没事了。”狐川辻人默默望了眼装作无事吹口哨的经纪人,记下这一遭,安抚道,“而且也不是脸,是额头,所以不用担心。” “好生分——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啊小辻人!!毕竟你可是我们的darling——”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真的头皮发麻,他恨不得直接双手并用堵住人嘴。 别说了、真的别说了,再说下去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头解释了啊!! 但偏偏越躲不及的就越直接迎面撞上,挠了挠脸,好奇宝宝宫侑发问,“那个……一直听你叫狐川他darling,难道你们两个…”他视线飘忽了下,手指比在一起,咳了声:“是、是那个…那种关系吗?” 黄濑凉太眨眨眼,“当然……” “——当然不是!!”狐川辻人一手死死摁下身侧黄毛的脑袋,微笑转首,字字咬紧: “阿侑,别、想、太、多。” 不知为何,最后那几个字明明说得温温柔柔、入耳分明,但偏偏就微妙地令人感察到股挥散不去的杀气。 豆豆眼宫侑:“好、好的。” “……” “都坐下吧。” “是…是。” 眼观鼻鼻观心,宫侑宫治合着头上顶了个包的黄濑凉太正对面坐,左手右手边分别是角名伦太郎与心平气和的狐川辻人。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不要多想。”再次强调一遍,抱臂的黑发少年语气很淡。 被修理一顿,终于老实的黄濑凉太狗狗眼,“可是darling,明明我们也很甜蜜过…呃唔!” 痛苦面具大爆发,狐川辻人缓缓收回重重碾过人脚背的脚。 宫侑还是摁捺不住吃瓜的心,记吃不记打地凑过来好奇道,“既然不是那种关系……为什么你要叫狐川darling啊?” 黄濑凉太眼睛一亮,迅速支棱起来:“那当然是因为……” 眼疾手快摁下又要夸夸大吹一通的黄毛,狐川辻人人机代答:“只是闹着玩的,没什么特殊含义。” “欸——”黄濑不甘,试图抗议,“那可是我们关系亲密的证明,小辻人你真的太过分了!” “而且darling明明是因为小辻人你被评为最想被约会的经理大人no.1所以大家才这么称呼——” “好痛!!” 顶着头上一左一右对称的两个包,抱膝原地画圈圈的黄毛终于老实。 ……果然,对付聒噪又棘手的笨蛋就是要动用一些不太礼貌的手段。 放下卷起到小臂的衬衫袖子,回头就见两双…四只眼睛写满‘好奇好奇好想知道好想问’,狐川辻人顿了顿,毅然决然原地忽略。 只是错眼间不经意瞥了从他接到电话起就一直没再出声过的人方向。 对方似乎没注意到他在看他,正手臂搭着椅背坐在那儿,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没看手机,视线轻又飘地停在黄濑凉太的身上。 似是观察,面上眼底情绪都很淡,也不吭声、总之暂时捕捉不到更多。 狐川辻人莫名大脑神经隐隐拨了下。 他想起来……上辈子,角名那家伙似乎也和黄濑不太对付。 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察觉到,角名也没表现得很明显,只是在一次在国外的约会里,正正好遇见在约会地附近拍摄的黄濑凉太,三人撞在了一起。 十五年后的黄濑凉太并未和他同样继续国中时的模特事业,中途转业、进入了演艺圈,三十岁时已经是国内知名影帝,各大奖项拿了个手软。 这次的拍摄正好是狐川辻人代言的某品牌投资,临时出了点状况,约会中只是路过的狐川辻人就被眼尖的黄濑马不停蹄拉来救场。 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上辈子从帝光毕业后,因隶属于同一家公司、又都在一个经纪人手下,时不时也会被拉去赶些双人通告或是一起上封面、一起走t台,一时也因‘x家双子星’与采访时一来一回很‘夫妻漫才’上过热搜,吸引到了一堆cp粉。 但两人私下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哪怕是直到黄濑转行演员,狐川辻人毕业直飞米兰,各自有不错的时尚资源依旧会互推,更别提定期的奇迹的世代八人小聚。 所以被请求救场,狐川辻人侧首征求了下角名伦太郎的意见,没得到反对也就同意了。 当时的确是没反对了,但看上去…也算不上高兴。 ……好像有点闷闷不乐? 黑褐发男人寸步不离跟着他身后,一起进了临时腾出的化妆间,小尾巴似得甩也甩不掉。 化妆间狭窄,一个人加一个化妆师就没剩多少地儿了,再挤进来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更加逼仄。 狐川辻人无奈、想开口让他去外面等,但是角名伦太郎先生始终坚持不声不响站在那,一双眼吊长的狐狸眼微垂着看着他。 俯视的视角应该是极具压迫力的,但是狐川辻人只是随意扫过,无端就从他眼中看出点小小郁卒,。 很细微的,心脏就在那视线里化了下,柔软成一滩水,到嘴的话就变得那么不太能说出来。 ……本该是他们两个人的约会,也是角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现在却被他临时加塞的工作占据,是他的失误。 况且站在这儿仅是看着也没有什么损失,爱看就让他看去吧。 心底很快说服自己,狐川辻人揣着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抑或是其他小情绪,摁捺住了自己。 临时腾出来的化妆间的确是逼仄狭窄,三道呼吸清晰可闻。 刘海被小夹子夹着挑起,化妆刷拂过,在化妆师笔下一点点变得张扬浓烈的黑发男人无疑是这空间内最难以忽略的存在。 角名伦太郎注视他、呼吸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看着稠浓纤长的眉睫颤颤,看着不属于他的手触及黑发男人的下颌、手指抬起,下颌的主人也随之仰起细长脖颈,看着薄且微抿的唇被唇刷压出柔软弧度后一点点漫红,看着…… “darling——准备好了吗?我要进来——” 打着卷的男声磁性轻扬,飘着随同打开的化妆间门一起传递,低头跨过门槛的金发男人先是注意到坐在正中的闭着眼的狐川辻人、旋即又瞥到点他身侧沉默守候的黑色影子,挑了下眉笑道, “哈哈,原来已经有人先在了啊。”黄濑凉太眯了眯眼,自如摆了摆手后退一步, “那么我先出去了,待会出来再聊,小辻人~” 金发男人笑着打招呼又离开了,全程狐川辻人一直闭着眼,他没把这点小细节挂在心上,直到化妆师弄完才慢慢睁开眼,造型师进来接替,把搭配好的衣服挂在衣架上。 并不明亮的室内,顶光洒下、原地一时只剩下两团浓稠厚影。 翻了两下衣服寻思穿法,狐川辻人随口问了句:“刚刚是黄濑来过了吗?” “嗯。” “这样啊,那我加快点速度吧。”黑发男人站起身,脱了外套随手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视线一转、发现化妆间内的另一人还没走,动也不动立在原地。 但也不像是想看他,眼睛垂着、视线落在地面,直盯盯的仿佛那里有什么更加吸引他的东西。 嗯? 狐川辻人不轻不重挑了下眉,心底兀地就冒出点坏心思。 “怎么了?”黑发男人凑近过来点儿打趣他,“这位角名先生,动也不动……留下来是想看我换衣服?” “……” 这下好了,这位木头先生现在不盯着地板看,改为盯着他看了。 一点都不禁逗。 根本就不像木头、更像是冰块做的,又木又冰,不说话时就会用眼睛盯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表达不满。 黑发男人并不避讳直接对视,他对自己的优势点把握十足,惯会用那张漂亮的脸勾人。 俯身靠近过来,狐川辻人端详般仔仔细细将人看了眼,细长眉梢一弯,眼尾落下点弧度, “怎么不和我说话,生气了,嗯?” “没有,”角名伦太郎语气如常,依旧泠泠的、磁性拉满,“没有在和你生气。” 捕捉到了一个‘你’字,狐川辻人不想这么轻轻放过,于是他踩着边缘更进一步。 这下子也不管什么时间紧不紧了,完全一门心思调转放在自己这位新鲜出炉的相亲对象身上。 不是在和他生气……难不成在和其他什么生气? 这可得好好盘问盘问,这家伙愿意被他捕捉住小情绪的机会可不多,平常都藏得严严实实的。 “那就是生气了,”黑发男人确切断句,尾音勾着笑,“需要的话……勉为其难为角名先生做一会儿知心哥哥也不是不行?” “……” 哇,一字不吭。 真是的……他也不是谁都愿意做一下知心哥哥的,这家伙、不识好人心,可恶! “……不抓紧时间出去吗。” 对面人好不容易开口,结果开口一句就是催他,狐川辻人眯了下眼,偏偏不想让他如意,细长手指点了两下下颌,装作思考道, “说起来是要抓紧时间出去来着——但是现在不解决某位先生的情绪难题,我好像有点于心难安……” 黑发男人笑盈盈,狭长眼尾勾起弧度,浓妆更衬托骨相美,此刻绽于眼前近乎是艳得惊人,他声音轻轻又飘飘,钩子般缠着不放, “你说怎么办呢,伦太郎君?” 倒打一耙——不管什么,总之先赖上对方,然后趁势进攻,就没有反驳余地了! “……” “darling.” 角名伦太郎视线又飘了下,锋线锐利的下颌轻微一动、薄唇抿紧,只有两点字音很快溢出,但又因为说得太快难以捕捉,他重又移回脸,视线不动地盯着面前人看。 ……嗯? 狐川辻人似乎听到一点细碎划过的,但是声音太轻了,没攥得住。 他眨了眨眼还想凑近更加询问。 “没什么,”角名伦太郎垂了垂视线平静就要揭过,“不是重要的东西。” “啊……” “时间不多了,靠过来点,辻人,我来帮你换衣服。”甚至他转移话题的速度很快,狐川辻人一时甚至没跟上,茫茫然只好模糊应了声好。 摸不着头脑,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不需要于心难安,” 垂着眼的角名伦太郎言语干练精简,瘦削指骨划过黑发男人后颈、撩起一缕长发,曲起的指节不轻不重触了下身前之人后脊,感知着指下传递来的柔软温度,他轻又慢地念出了含在嘴中的名字,“辻人。”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2、第十二章 记忆回笼。 狐川辻人一时有些沉默,表情维持得半僵不僵。 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终止在最后那句话上了。 视线没完全落在坐在对面的角名身上但是又情不自禁想朝人望去。 克制,他对自己说,一定要克制住。 现在坐在那里的不是那位会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的角名,而是才十六岁、与他仅仅是同校生的角名伦太郎。 以为会随着时间淡忘掉的记忆没想到……居然愈发清晰。 难绷。 “经理——?!!” “对啊对啊,咦?小辻人没有告诉你们吗?国中的时候他可是和小桃井并誉帝光最受欢迎的社团经理twins哦~” “桥豆麻袋桥豆麻袋——这是什么!听起来就好厉害……” “当然很厉害啦~毕竟那可是小辻人,再怎么受欢迎也——”黄濑凉太被一左一右围着得意洋洋炫耀道,余光瞥到不说话似是陷入寂静的黑发少年,一挑眉嘻嘻笑了声, “嗯嗯…光是这么说空口无凭你们肯定不信啦,但是没关系——我可是有国中时的照片,只要看了你们就知道国中时期的小辻人为什么会……好痛!!” 不出意外,嘚瑟到尾巴飞天的黄濑凉太再度被踩脚制裁。 因好奇过于凑近的宫侑:“……” 同样因好奇身前倾宫治:“……” 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目睹全部的角名伦太郎:“……” 那个、怎么感觉……有点可怜。 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从先前那点回忆过后的微妙情绪里抽离,强制迫使自己不去看向角名伦太郎的方向, “别听黄濑他乱说。”黑发少年笑眯眯,“只是在篮球部当了几年经理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 宫侑宫治对视一眼,再转过脸来时面上一水儿的不信。 “我们要看狐川国中时候的照片!!” “没错,照片。” 狐川辻人:“不要,那是我的隐私。” “可恶!难道狐川你不把我们当朋友吗!”宫侑嚷嚷个不停。 宫治在他撺掇之下捧读,“好生分,好冷漠。” 狐川辻人:“……” 黄濑凉太加入抗议队,一起举旗呐喊:“没错!!太自私了小辻人!怎么能这么对待其他朋友呢!!” ……什么鬼啊!! 三个大喇叭同时在耳边循环播放,黑发少年面上笑容隐隐发僵、维持不住。 宫治瞥了眼一心求知的宫侑,余光扫过坐在后面没有反应的角名伦太郎,慢吞吞又加了一把火,“角名你也说句话吧,难道你不想知道狐川国中时候的样子吗。” “……” 角名伦太郎抬了抬眼,正正好好与竭力克制了、但因宫治一句话,还是望了过来的狐川辻人对上视线。 小黑毛心里止不住一跳。 应该…不会吧? 按照上辈子的印象与这辈子的好感度来说,角名这家伙似乎不是什么喜欢凑热闹、一起起哄的性格,所以按理说,应该不用担心。 他在努力说服自己,但止不住的、大脑神经隐隐绷紧。 “我说的话,难道会有什么用处吗。”角名伦太郎话语语气很淡,出口音量也不高,但就直直地往狐川辻人脑子里钻。 宫治:“说不定呢,”他随后又补了一句,“人多力量大嘛。” “……” 就算人再多,原则问题上该不同意的他还是不会同意。 ……但也仅限之前。 前世那段记忆还在作祟,狐川辻人此刻大脑止不住地发乱。 在化妆室的那个时候,当时没有听清的那句话现在莫名就通熟于耳。 ‘darling.’ 从三十岁的角名伦太郎口中念出的,带着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与郁卒不满的小小情绪,传递到了真正该听到这句话的人耳边。 角名伦太郎没有应宫治的话,他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那儿,手臂搭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与刚才不同,视线慢慢又趋于稳定地落在了黑发少年的身上。 他看了过来。 “别听他们的。”青涩的、还未过度成熟,稍有些磁性低低沉沉的男声叫了声他的名字,“狐川,你自己的意见最重要。” 狐川辻人眼瞳闪了闪。 该说……不愧都是角名伦太郎吗。 即使是十五年前,说出的话…微妙的与十五年后的人异曲同工。 ‘你自己的意见最重要’与‘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问题被抛到了他的怀里,现在只要他坚持否决,这件事就会这么直接掀过,即使宫侑黄濑那两个家伙再如何哀嚎也没法改变定论。 唇瓣动了动,在紧张又紧绷的两只金毛注视下,黑发少年眉眼间落下点弧度, “好,不听他们的,那角名同学你的想法呢?” 齐刷刷的,两只金毛加一只灰毛一瞬转向另一端。 角名伦太郎抬了抬眼皮,“我的想法会有影响吗。” 黑发少年笑了下:“说不定呢?” 黄濑凉太眯起眼,摩挲下巴:“我怎么感觉…” 宫侑:“嘘嘘、嘘!” 宫治:“…习惯就好。” 话语中心的两人已经旁若无人将环境内的其他生物都排斥在独特氛围之外。 被霸凌的宫侑宫治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初来乍到的黄濑嗅到点不对劲的气息。 狐川辻人紧盯着角名,内心思考活跃。 其实这仅是一个关于国中照片的引子,严格说起来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情不自禁的,他想更多、更多地去知道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受了上辈子的记忆影响?他不是已经决定不再过于关注了吗? ……他不会又开始拿人吃代餐吧?! 越想越严肃,狐川辻人即将在心底严厉斥责自己这种不道义的行为。 但是角名伦太郎看了他一眼,声音很快,“好啊。” 一个肯定句。 “过去的狐川是什么模样。”他不快不慢说完,视线停在黑发少年脸上,狭长眼瞳眯起, “很巧,我也很想知道。” “yes!!!” “快快,我准备好了!!” 黄濑凉太也不拖延,一翻手机直接翻到特定相册,立即调出国中时的合照放大数倍,“就在…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指着站在中心偏有位置、穿着帝光制服、手里抱着捧花的黑发少年笑道,“看吧看吧!这还是国二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小辻人还很小欸!” 宫侑挤上前,宫治抱臂站在旁边,角名伦太郎也瞥了一眼。 的确,黄濑凉太说得没错,合照上被指出的人影看上去就很小,国二时候约莫还只是13、14岁的孩子。 但只是往那一站,就已经十分吸引人目光了。 宫侑看清照片上被指出的人大惊,“居、居然是妹妹头……” 宫治评价,“漂亮,有点分不清性别。” 手指点出的人影冷冷淡淡看向镜头,两点眼瞳如漆墨,下唇微抿,颊侧发尾切割锐利,发丝齐整,听话垂于耳侧,但都盖不住逐渐长开的五官眉眼,轻冷幽远、独立静寥。 黄濑凉太笑了下,这次他注意不要笑得太过分以免再度招来制裁,“嘛……国中的时候的确总是有把小辻人认错成女孩子的人来着,连告白信都写错性别什么的乌龙基本每天都能见到啦~” “漂亮到分不清性别也算得上是小辻人的魅力点呢~” 他们在说话,角名伦太郎没吭声,只是静静看着合照上的人。投来的视线锐利、周身满是锋芒,仿佛一柄冰冷到极点的薄刃,只是无意的轻划都能在视网膜上留下极为锋利的伤口,刺痛、所以留下伤痕,难以忘却。 没站在合照c位,但完全就是一眼望去的中心,泠泠望来的黑发少年漂亮的像一把刀,让人即使迎着贯穿掌心的风险也情不自禁想去握住、攥紧。 狐川辻人对此无感,甚至只想呐喊。 ……说那么多做什么啊!! 惨败于角名伦太郎‘我也很想知道’一句之下,因自己的不争气,独自蹲在角落画圈圈的阴郁黑毛恨恨瞪了眼不断发出惊叹与讨论声的四人角落。 够了!他说真的够了!!不要再卖他了! 如果是十六岁的狐川辻人回头再看自己十三四岁时的模样自然是无感,毕竟他也才脱离那个时期没有多久,说不定还身处其中。 但是让十五年后,已经三十岁、告别青春许多年的狐川辻人再来看自己十三四岁时的模样。 ……好尴尬,这种直面黑历史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还是中二期啊。 一旦回想起自己那个时候恨不得‘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懂我’、即使合照也要摆出一副臭脸的小屁孩傲娇心态,狐川辻人此刻恨不得脚趾扣地、在地上找个裂缝直接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角落里的苍白黑毛虚弱伸出手,“别看…别看了……” “啊!对了!你们一定还不知道小辻人之所以被叫做‘darling’,就是因为这个——”黄濑凉太一敲掌心,神神秘秘举起手机: “学园祭超稀有大和抚子系女仆写真——” “出现的是因学分不够被强制去学园祭女仆料理厅打工的大和抚子·小辻人,正好被校报拍摄投稿成功登上封面大刊的高清相片——锵锵!!” “——我的手机!!” 一只手掌,苍白无血色、从背后漫出,狠狠盖住黄濑凉太的手机屏幕,满身黑气的人阴森森,“我说……够了,听、见、了、吗。” “……” “……” 已察觉到生命警告,心虚不敢再开口的黄濑凉太冷汗直冒:“嗨…嗨!” 感受到压力的宫侑宫治面面相觑,齐齐手动在嘴上拉上拉链。 狐川辻人没收掉了黄濑凉太的手机,整个人终于恢复正常。 突兀的、他感觉到股视线停在他脸上,直勾勾盯着看了个没完,这下子不消去想也知道是谁。 角名伦太郎。 黑发少年死鱼眼,不可能,即使是角名也不行,他是绝对不会把国中女装的照片给他看的。 上辈子都没有,这辈子更加不可能! 拒绝对视,将态度摆得无比鲜明,能够清晰感知到对方默默收回了视线,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什么,总之收回了。 狐川辻人在心底缓出口气。 虽然刚刚强压着心底那么想了,但是如果现在角名真的这么和他说的话…… 黑发少年缓缓坐下,撑着头闭上眼摁捺跳动的太阳穴,总之不可能!先不说他、角名那家伙也绝对不会和他开口的……绝对! “——哈,辻人和黄濑,你们终于有空了?”来回搬运几趟、终于搬完东西的经纪人大汗淋漓推开门,一屁股坐下给自己扇风。 黄濑凉太与狐川辻人腾出位置,“嗯嗯是的。” “那行、行,”喘着粗气的经纪人摸索半天从口袋掏出手机找了半天转发了什么东西过来,“那正好,现在这个环境也适合,辻人你在推上的官方账号公司帮你开了,拍几张照片营业一下。” “黄濑你是前辈、帮忙带一下他,营业互关那个流程你都知道的。” 闻言黄濑凉太自然应声,“我知道了——那么小辻人,我们就……” “小辻人?” 揉捏太阳穴的狐川辻人死目,只感觉更加头疼。 上辈子他是走过这一流程的,自然知道要怎么做,炒炒cp,在推和ins上说点小暧昧话,互互动、亲密一下而已… 但是…角名现在就这么直盯盯地矗在这里,怎么就感觉那么微妙和心虚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3、第十三章 “我和黄濑是国中时候的同学,因为在同一个社团共处,现在也在同一家公司、同一个经纪人手下工作,所以稍微走得近了一些。” “嗯嗯、” “接下来我和黄濑要做的是营业,不是亲密关系,没有任何参考意义,”黑发少年微笑,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宫侑挠头,和宫治对视一眼,迟疑道,“是……我们知道了?” 不,不是让你们知道,是让角名那家伙——算了! 狐川辻人内心吐槽,面上对着宫侑宫治解释,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某个不声不响的人影,咳了声又开口:“所以不、用、去、多、想。” “哈哈我们怎么可能会多想啊哈哈,狐川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啰嗦了——” ——那还不是因为想告诉某个家伙但是又不能直说,只好通过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隐晦提醒了啊!! 忽略一旁大喊‘好生分啊小辻人’‘你这么说我真的会伤心’的金毛黄濑,狐川辻人最后深吸了口气,视线转向、不偏不倚落在了角名伦太郎身上,状似关切发问, “角名同学,你一直在看我,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宫治宫侑一顿,顶着问号齐齐回头望向身后。 角名伦太郎突然被他点到名字,没有惊讶、面上表情不变,手指点着亮屏的手机,“……应该是有的吧。” 狐川辻人一口气紧绷卡在胸口,表情恍若无碍,近了近身耐心询问:“嗯?是什么?” 角名慢吞吞打开推特的界面,不轻不重开口:“你的推,我可以去关注吗。” 狐川辻人眨了下眼,哽住的那一口气兀地就松缓了,顺着四肢百骸流淌着顺下去。 那点梗在心头的微妙心虚也被这一句打散,还好没有在意,还好、还好。 …… 上辈子的角名也是这样。 给他十分广泛空间的自由,不干涉他任何选择,只陪伴在身旁,给与他最大程度的尊重与安抚。 但现在……应该只是不熟所以才问这么一句的吧,哈哈。 颀长稠深的眼睫颤了颤,掩去一点细微情绪,再抬头的黑发少年笑了下,他轻松自如答道,“好啊。” 他还调笑道,“不过看起来第一个fo是拿不到了,嗯…那第二个怎么样?” 角名思考了下,“勉强可以接受。” “等等!!什么第二个!明明还有我和阿治吧!!”宫侑不甘,比划着空气, “我要做第二个fo,狐川——你不要假公济私给角名开特殊通道啊!” 黄濑凉太杀回重围,乱中取乱:“嗨嗨——那么现在我可以把小辻人借走了对吧?对吧?” “……” “……” “莫西莫西……不要一直把我当做空气啊darling——” 聒噪的金毛加上聒噪的金毛就会得到聒噪的世界。 狐川辻人第一次觉得这群家伙属实是有些碍耳。 但没关系,他现在心情还不错,稍微忍受一下也不是问题。 两张单人照两张双人合照,期间没有太多乌龙。 等到经纪人看完第一条动态确认无误后,狐川辻人才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振动了下,关注列表兀地弹出了个红点,黑发少年眼尾瞥到,手指很快点进。 ……是个顶着棒冰头像的账号。 他眨了下眼,那边已经此起彼伏哀嚎起来。 “——我居然不是第二个fo上的!!” “是第四个啊。” “……” “——那就是角名那家伙了!!” 狐川辻人低下头,又看了看棒冰头像的用户动态。 只有一些日常发布与无关相片,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个私人账号。 ……不得不说,手速还挺快。 “好——大功告成,那么我现在就要和小赤司小绿间小青峰小紫原小黑子还有小桃井他们报平安啦~”黄濑凉太笑眯眯点开手机。 ……等等? “那些…都是名字吗?” “听起来应该是。” “……对,是我国中的朋友们。”狐川辻人解释了下。 “这、这样啊,”宫侑挠了挠头,竖起大拇指:“哈哈狐川你的朋友们听起来真像什么彩虹战队呢!” 狐川辻人:“……” 一语道破了但没有奖励。 其实他第一次听到这群人名字的时候也又怀疑过,毕竟赤黄青紫绿粉黑什么的… “ok——发送完毕!”黄濑凉太了却一桩心事般站起身拍拍膝盖,“这下子就能放心了。” 狐川辻人迟疑,“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 “嗯嗯?”黄濑凉太眨眨眼,“当然是因为大家都很关心小辻人呀,当然、我是第一个过来的所以我最关心哦!” 狐川辻人:“……” “哦。” “好冷漠——!!” 目的达成,黄濑凉太也就不再插科打诨,潇洒回头一招手:“那么回头再见,小辻人,我会再联系你的~” 立在原地的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其实不联系也是可以的。” 黄濑笑了笑,点了点手机,“嗨嗨——不过这可由不得小辻人你啦~” 一阵风般,来的匆匆、去得匆匆,黄濑凉太和经纪人很快驶离稻荷崎。 周遭终于恢复安静,狐川辻人缓缓坐下、察觉到什么,他默默抬脸,望向正面齐刷刷几道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 黑发少年:“……” 送走一个黄濑,一时忘了还有两个在这里。 “怎么了?”镇定自如的狐川辻人面色不变。 宫侑长吁短叹:“国中时的经理君呢~最想被约会的经理大人no.1哦~~” 狐川辻人:“……” 宫治捧读:“学园祭超稀有大和抚子系女仆写真,校报封面大刊高清相片。” 狐川辻人:“……” 够了,他说真的够了! “刺啦——”椅子拉开的声音,三人齐齐望去。 角名伦太郎站起身,背上球包,感受到视线也朝他们看来。 “已经很晚了,该走了。”他声音不高不低,提醒一般。 宫侑一扫时间,登时大惊,他还惦念着放学后去抢限量杂志。 “——居然都这个点了!!快走!阿治!!” 宫治还没说话,就被宫侑拽着一路奔出空教室。 最麻烦的两个家伙跑了,教室内一时只剩下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看着人拉开椅子就没动,狐川辻人没克制住、朝他多投了一眼。 恰恰好,目光对上。 角名伦太郎一直在看他,“回去吗?” “啊、”如梦初醒,狐川辻人立即回道,“回、回去的。” “嗯,那就出去吧。”把椅子推回去,角名落在他身后一步,看起来是要殿后关灯关门。 “哦…好。”摸不着头脑,狐川辻人犹豫了下,还是迈了出去。 宫侑宫治两人已经一溜烟儿跑得没影,角名关好门背着球包出来,抬起眼皮望着黑发少年,“走吧。” “好…好的。” ……怎么感觉他现在像个纸折的青蛙,人一戳一蹦跶。 但狐川辻人此刻是真的不知道该和身侧之人说些什么。 经历先前那一遭,莫名有些尴尬……经理、女装什么的。 虽然本来就不是什么关系很亲近的同学,尴尬似乎也是应该的。 而且他们也很少两个人这么单独相处,平常都有宫侑或宫治在,上一次这么单独相处还是因为…… “刚刚那个,”身侧之人忽地开口,狐川辻人顿了顿结束乱飞的思绪,余光观察了下角名的表情,“是指…黄濑?” “嗯。” 黄濑……黄濑怎么了? 黑发少年面上流露出点轻微的不解,细细眉梢拧起弧度,似是疑惑又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角名伦太郎视线拂过,补完自己的话, “你的朋友,看起来很有活力。” 好像是夸奖…… 难不成…这辈子的角名很喜欢黄濑那家伙吗? “角名同学的意思是?”狐川辻人努力转换思考,一句话还没说话,突地迎来角名致命一问。 角名伦太郎声音不高,但又清晰无比:“你很喜欢那样的性格吗。” “……” 嗯? 嗯嗯? 他、他吗? 黑发少年眨眨眼,迟疑又回想了一遍,好像的确是问他。 “勉勉强强…就还行吧。”挠了挠脸颊,狐川辻人迟疑,“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过于聒噪,但是不可否认…某种程度的确是会很讨人喜欢的类型。” 他客观地在说。说完又余光多望了一眼身侧在走的人表情,咦?怎么有些郁卒? 好像不太高兴? 不过为什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他在夸黄濑吗? 狐川辻人心底紧绷,面上不显,话风顿时一转,“——但是呢!” “我觉得还是……安静一点更好,没那么吵闹,比较适合长期待在一起。” 比如前世的角名那种性格就很好,无微不至、体贴入微,既不吵闹也不聒噪,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哪怕是两个人待着无话可说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尴尬,甚至仅仅只是贴在一起也会感到异常放心与轻松……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同意对方一个月就要结婚的冒进想法…… 狐川辻人这么想着也就顺带着多说了一句,“比如角名同学你的性格就很好,我很喜——” 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慢一拍察觉到自己即将要说出什么,黑发少年顿时大脑一紧,咳嗽着呛了口口水,卡卡塞塞地竭力遮掩应付过, “咳咳!那个、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对……” “……” 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久久停在自己脸上没有移开。 心虚,大写的心虚。 应该…没事吧,朋友之间说喜欢不喜欢什么的,又不是告白,只是‘性格’、对!‘性格’! ——就算这么想也根本不敢抬起头去看啊啊!! 狐川辻人偏过脸,好似发现了路旁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视线动也不动紧紧停在那一侧。 角名伦太郎注视着他,目光轻轻落在他的侧颊。 黑发少年微侧过脸,脖颈细长、侧脸莹润,眼睫稠深又长,唇轻微抿着,他表情向来都处理得很好,完美无缺、所以一丝丝细小的缺漏都极容易被观察他的人捕捉住。 如瓷器开片时被捕捉到的一瞬,轻莹、细微,淌过幽绿眼瞳。 “这样啊。”角名轻轻慢慢念了这一句。 紧张的小黑毛耳朵动了动,没敢立即回头,磨磨蹭蹭、眼睛试探着转过来,小声道,“对…是、是这样。” 听声音、好像没有误解,那就是…没问题? 那回头看看? 紧绷黑毛视线错了下,就要转回,身侧走着的人兀地开口,激得他心脏重重一跳, “我也是。” 角名伦太郎的声音很清晰又好听,慢慢地流入耳中,磁性泛涩,又略有醇实。 他垂下眼,看着地上拓在一起影子、不轻不慢道:“我也很喜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4、第十四章 次日,即开学后的第一个休息日,摁捺许久沉寂不发的模特生涯终于找上门来。 “辻人——你知道吗!!这周刚发布的《popeye》副刊销量数据总结曲线一路飞升,公司从昨晚开始找上门来的通告甚至排满下个月都绰绰有余!” 主驾驶座上,昨天还气喘吁吁的经纪人今天就已经神采飞扬、满面荣光,而后排位置,某话语中心的困倦到极点的黑发少年正顶着个鸡窝头惆怅望向窗外。 仅看脸、完全看不出应有的分毫欣喜或高兴。 “你小子,怎么都不表现得开心点!这次去名古屋的杂志拍摄可是大好时机,黄濑出道时都没你这么好资源……” “说不定你能创造历史,成为第二个上田大辅——然后走上人生巅峰,成为日本第一男模,毕业直飞米兰巴黎,一手蓝血一手红血齐齐抓……” 上辈子听了太多遍,耳朵都听得要长茧,狐川辻人闭眼几乎都能默背这一番话语。 但是现在、惆怅黑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宏大愿景上,而是全数维系在一个被在口中再三咀嚼的名字。 角名伦太郎。 “……” ‘我也是。’ ‘我也很喜欢。’ 狐川辻人陷在那两句叠加的沉默buff里一整晚,甚至直到现在也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他整夜翻来覆去、苦思冥想甚至都还搞不懂角名这两句话指代的涵义。 ‘我也是’可以理解为角名也同意他那句有关性格的看法,觉得自己性格很好。 但是后面跟着来一句‘我也很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没有跟在后面的宾语,说话恶劣地只说了一半。 是同样也喜欢自己的性格?还是喜欢其他的什么? 额头抵着主驾驶后背,快要被这两句话来来回回憋死的小黑毛顶着眼下浓厚的黑眼圈深深吸了口气。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绝对是喜欢他这个选项。 毕竟他是记得的,角名那家伙在高中时候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暗恋对象,暗地里暗恋了人家许多年……所以喜欢他是不可能喜欢的,不用想都知道绝对不可能。 那到底是喜欢什么,总不可能是喜欢黄濑那家伙吧…… 摸不清自己心底此刻是怎样情绪,总之整宿睡不着的疲倦加上心底别扭的酸涩,狐川辻人绷着张小脸、默默将放空视线移回, 可恶、可恶至极。 说不定仅仅只是那家伙随口说出的两句话,他就这么较真、简直就像是被他把在掌心玩弄……太过分了! ——他才不要一直去想角名那个家伙,弄得他好像有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一样! 气不过、用力撞了下驾驶座后背的咸鱼黑毛顺势倒下、躺在后座上决定单向屏蔽大脑中名为‘角名伦太郎’的关键词。 慢吞吞摸出手机,他才点开屏幕,映入眼瞳的就是满屏的红点,消息数量一时直奔99+。 狐川辻人:?怎么回事 [宫侑:角名——!!角名——!!] [宫侑:图片.jpg\图片.jpg] [宫侑:快看!!名古屋那家很有名的和点心屋新出的鸡雏布丁,角名你这周是不是回家了,你家就在那附近吧!可不可以帮帮你的好朋友暨好队友呢~阿治说他会包你下周的值日的!!] [宫治:喂……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别拉上我啊。] [宫侑:哎呀那些就别管了——总之角名我已经看见你已读了!!] [宫侑:期待.jpg\可爱.jpg\目不转睛.jpg] 狐川辻人:“……” 一时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儿。 line上的四人群聊,还是昨晚回到家后宫侑拉着他加进去的。 一直都没动静,他也就没在意,没想到只是短暂一个早晨,就被这几个家伙刷了满满的99+,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宫侑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稍微翻了下,没翻到几条角名的回复,想了想就放下手机没再怎么看。 他已经决定屏蔽名为‘角名伦太郎’的关键词了,就算那家伙做什么说什么他也不会去在意的。 正常来说就该这样才对,‘喜欢’和‘不喜欢’什么的……根本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 “辻人——准备下车了!”前座的经纪人在喊。 狐川辻人很快应了声:“知道了。” 黑发少年打理了下自己乱糟糟的鸡窝头,在经纪人督促下带上口罩,缓缓平复完情绪一把推开车门。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来自十五年后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赢家狐川辻人!怎么可能败在区区一个角名伦太郎—— “叮铃——” “您好,请问客人您是要点什么?”侍应生微笑招待,抬起头看向面前身形高挑、衣着修身、戴着口罩的人影。 闻声漆墨眼瞳直直望来,口罩稍微拉下一点似是为了方便说话,几缕特殊打理过的跳脱黑发曲在脸侧,黑发少年面上表情很淡,但过于惊艳的脸盖过了这一点。 “鸡雏布丁,四份,谢谢。”出声清脆泠然,少年音色轻又好听。 侍应生弯弯眼,“好的,请您稍等。” 立在原地的黑发人影,即狐川辻人,默默望着玻璃橱窗里小巧可爱的各式甜品,缓缓移开脸。 ……可恶。 工作时能专心致志不去在意,工作结束后就完全克制不住。 越不想什么就越会去想什么,只能靠做点其他事转移注意力了。 四人群聊内的‘鸡雏布丁’成功吸引了心烦意乱的狐川辻人,搜索了下和点心屋的地址正好就在拍摄棚的附近。 成图已经拍完,狐川辻人和经纪人打了个招呼就先出来等着。 店内的侍应生手脚麻利、打包得很快,黑发少年双手插兜排在等候区默默出神。 背后有人似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狐川辻人侧眼,瞥到点不太熟悉的影子,他没想过多关注、象征性地颔了下首就又转回头。 可是身后人影却又出声:“您是狐川…狐川辻人,是、是吗?” 嗯?认识他吗? “——我是您的忠实粉丝!好幸运……真的好幸运啊,听说狐川sama您今天在这里有通告,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在这里等着,刚刚看到影子很像您就跟着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狐川sama,有机会能遇见您真的太高兴了……”后面的人絮絮叨叨一直在说,甚至有点说个没完。 是…粉丝? 心底不轻不重跳了下,但秉持着良好素养,狐川辻人换上营业模式on的温和笑容,“这样吗…你好,感谢你的喜欢,真是辛苦了。” 他斟酌了下字眼,“其实…不用那么早就等在这里的,休息与健康更重要。” “是、是关心我吗…狐川sama您真的如传言一般温柔呢。” “但是——就算不睡觉不吃饭、只要能看见您我也愿意!请您给我签名,对、签在这里,还有签完名可以再和您握手吗?狐川sama……?” 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克制了下心底情绪,狐川辻人礼貌地按照请求签名握手,不知为何、对方与他握手时两只手紧紧攥着不放,视线近乎贪婪地停在交握的掌心,这点发现使得狐川辻人情不自禁神经紧绷。 “那个、”正好侍应生将打包好的四份鸡雏布丁送来,狐川辻人借机脱身,“感谢你的支持和喜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狐川sama,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重,请让我来帮您拎吧,我来送您上去……” 对方不依不挠,甚至就要贴着靠上来从他手里抢过东西。 不适应与陌生人过近距离接触,黑发少年后退一步,生疏客气道:“不用了,我的经纪人就在外面等我,这些我自己可以拿。” “欸——” “狐川sama,请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和您距离更近一些……我真的很喜欢您、您知道的,您在我心里是……” 狐川辻人推开门大步离开,手中紧紧拎着东西越走越快,身后喋喋不休的话语耳旁风一般淌过。 黑发少年抿紧唇,面色稍显紧绷、尽量目不斜视表情冷淡。 职业素养与内里三十岁的灵魂让他难以对年轻的孩子说出过分的话。 私生粉。 上辈子出道没多久的时候黄濑就同他说过,并让他记得警戒与堤防。 但是实际上、上辈子的他并没有遇到过,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与他保持距离,不轻易靠近。 放学后经纪人又会直接来接他去公司,回家时也会送他回家,高中三年都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高中毕业后又直飞米兰巴黎,每次出席活动都有好友与保镖陪同……可以说,他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 没想到,只是重来一次,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他走得很快,克制着没有失礼地跑起来,但是后面的人影是用追跑的,速度也不慢。 表情沉下,狐川辻人一口气绷在胸口。 拍摄大楼还有一段距离,现在手被占满、找到手机也没有机会call援助,视线快速扫过周遭,商业区人来人往,对方紧紧缀在身后,只能多走几步甩掉尾随在他身后的私生粉了。 狐川辻人思考完毕不再迟疑,前面两个拐弯口,左右都是巷道,他很快判断了下决定右转入小巷,借着擦肩而过的路人他将自己掩入人群。 接下来…右转! 悄无声息、左侧兀地伸出只手,严丝合缝攥握住因突兀接触面上表情有一瞬茫然的黑发少年手腕,施力的人甚至一使力将他直接拉入左侧被掩住的昏暗巷道。 顺着惯性被拉扯撞入其内,先一步落下的是挡在巷道口的花木杂物,碰撞几声、光线倏地暗下,眼瞳适应光线变化的那一刻与盲人无异。 狐川辻人本就焦灼、视线被剥夺的一瞬整个人近乎一张张紧的弓弦绷到极点。 同伙?另外的其他私生? 绑架?还是想对他做些什么? 一时之间各种负面想法在脑内疯狂流窜,他不想原地等待,抢先就要引起更多注意,而拽住他拖进巷道的人似是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不折不扣地、手掌稳稳盖下,捂住黑发少年的下半张脸,攥紧的另一只手掌些微用力、桎梏住人挣扎与行动。 掌心热度很高,皮肤毫无阻隔接触,触感极其微妙,黑发少年止不住颤涩了下,但他克制住了身体本能的反应。 视野范畴过了那一瞬致盲,黑发少年眼瞳紧缩成竖立一点,野性拉满。 他并不束手以待,宛如警惕倍增的应激小兽毫不留情、狠狠咬了一口反盖在自己脸上的陌生手掌。 他咬得实打实、一点都没省力。 犬齿尖尖嵌入对方掌侧指根,不过几秒、口腔甚至弥散出了一点细微的铁锈腥气。 正常来说对方应该要给出点反应了。 但是没有。 溢来的气息很冷很淡,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视线直勾勾停在自己脸上,凝视着他的眼睛。 认识他?奔着他的脸来的?为什么不说话? 黑暗与虚晃中,静谧在蔓延。 紧皱的眉头不轻不重缓缓松下,直觉比起大脑先一步意识到什么,狐川辻人迟疑视线上抬、欲要盯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影看个明白。 巷道口,脚步匆匆尾随过来的私生粉左顾右盼,疑惑地朝昏暗巷道内多看了几眼,狐川辻人明显感受到压着他的人身体略略绷紧,身体甚至下伏、隐匿于暗处的面颊借着几丝暗光显露更多。 一点一点,逐渐清晰,黑发少年眼瞳凝缩又扩散,直到看清压在身上的人的全部。 “……” “嘘。” 很轻很闷的一声,不陌生,‘轰’地一下狐川辻人的大脑此刻全然陷入另一番茫然与混乱。 两人靠得很近,甚至可以说有点太近了,大大超过了他们现在这个关系本该维持的距离。 下压的手掌盖在下半张脸上,只露出一双隐隐颤动、浮动着光线的漆黑眼瞳,眼瞳映出直对着他的人影,绝不会陌生的幽绿慢慢眯起,褐发人影近身未上前,所以之间留有一线。 仅仅一线,以手掌覆隔,远看几近于无,只差脸与脸相触,身体与身体覆拥,亲密无间。 他的呼吸喷洒,打在反盖在人脸上的自己手背,狐川辻人能感受到过量热度从掌心传递、不断升高,甚至极具传染性地爬上了他的脸颊,滚烫又炙热,挥之不去。 ……好热。 幽绿眼瞳微眯,余光扫过巷道口,停驻在那里的私生粉似是下定了注意,朝着狐川辻人先前决定的右转方向追去了。 脚步声连着身影一起远去,直至逐渐不可见。 覆盖在脸上的手掌一点一点挪开,看着黑发少年表情,那人慢慢收回手、又扶了一把因情绪过于紧绷骤然松缓下来一时有些缓不过气的狐川辻人一把。 轻又淡的男声盘桓,略沉又凌冽的直往耳朵里钻,“还好吗?” 狐川辻人已经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侧着脸、目光又飘又恍惚,克制着不去看对方,但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对方。 不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念出了对方的名字:“角、角名……” 被念到姓名的人平心静气应下这一声,“嗯,是我。” ……毫无预兆也毫无征兆,出现在这里的角名伦太郎。 留在脸上的温度依旧炙热、燎得黑发少年抬不起眼,视线有些飘忽,躲躲闪闪。 “别害怕,”角名伦太郎慢慢道,他伸出手,是刚刚被狠狠咬了的那只手,在躲避的幽黑眼瞳中,动作轻又慢地触碰并勾着,一点点拉起黑发少年下颌的口罩,帮他遮住面上所有混乱、难以处理的无措。 “刚刚是我没提前出声,抱歉。”角名伦太郎说话时攥着的那支手腕也一直没松,此刻轻轻收紧、传递来熨烫柔抚的体温。 他咬着狐川辻人的名字,这次施加了一点力气与重量,话语缓缓传递入耳中,“别害怕,辻人。” “我就在这里。”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5、第十五章 “那个…你的手,现在怎么样?” 咖啡店的沙发上,狐川辻人扒着临时借来的医药箱,止不住视线飘忽,声音低低,“刚刚在那里…不知道是你,所以咬得…很重,是不是很痛…” “还能忍受,不是什么问题。”坐在沙发另一侧的人慢吞吞补充了句,“不用太在意。” 他语气很淡,似是真的不觉得如何,狐川辻人打开医药箱的手顿了下,默默低下头继续扒拉, ——就算这么说,但他怎么可能不去在意啊。 黑发少年深深吸了口气,找出消毒的碘伏、酒精和创口贴,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抬起眼。 沙发对面的人,角名伦太郎正垂着视线看他动作,察觉到他望来,也同步向他看去。 “……” 狐川辻人:“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手朝我这边来一点。” 角名伦太郎:“哦…好。” 黑发少年沉默不语,望着朝他递来的手,动作尽量放得足够轻又小心地握住在掌心。 在昏暗巷道时,他是下了死口、一点力也没收,奔着泄怒去的。虽然时间短、但是尖尖犬齿扎得有点深,那时候感觉到的些微铁锈腥气不是错觉,的确留下了点痕迹,在摊开掌心的食指指根处。 两点猩红落在那里,对着光看就莫名有些刺眼。 狐川辻人低眉顺眼地消毒,用镊子夹起碘伏一点一点触碰,动作放得又轻又柔、生怕再造成人一丁点疼痛。 他不说话,满心扑在处理上,角名伦太郎视线动了动、自然落在受限于动作不得不靠近的黑发少年身上。 为了方便上药,所以坐在对面的狐川辻人一只手握着捧起角名的手掌,脸颊低下许多。 他毫无自觉地靠得很近、甚至只差一点点下颌就能直接碰到自然摊开的掌心。 他是专注的,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如此。 呼吸一点一点溢出,暖呼呼的温度落在指尖,柔软、轻微,像路过的柔风或羽毛,擦蹭过指腹。 角名的手指抽动了两下,成功引起专心致志处理的人的注意。 细细眉毛拧起弧度,黑发少年有些担心:“是我动作太重弄痛了吗?” “没,”角名回答很快,“不痛,放心。” 即使得到答案,但拧起的眉依旧没有放下,狐川辻人望着被那两点创口,心里更加愧疚。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撕开创口贴、严丝合缝贴在创口处,又抚平褶皱,黑发少年小声道,“抱歉。” 角名伦太郎摇了摇头,“没关系,别在意。” 克制了下,狐川辻人依旧头皮紧绷。 他怎么就…怎么就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人呢… 被害妄想症爆发,把来帮他解围的角名认作同伙也就算了,还‘咵嚓’在人手上咬下这么一口。 他是知道他们这群打排球的有多注意自己的手,特别是角名这家伙以后还是走职业的…… 伤口处理完,角名伦太郎收回手,指节抻开,稍微抓握了下空气,咬到的地方很微妙,即使贴了创口贴也不能完全保护住,狐川辻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根本不敢转眼。 他迟疑,小心道:“那个、手伤好透之前,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来帮你……我会负责的。” 对面人的视线重又落到他身上,声音低低慢慢,“很快就会好了,别想太多。” ——但是他心底完全过不去这道坎啊! 狐川辻人忍了忍,默默继续道,“还有今天……多谢你,在那里救了我一次。” 虽然不知道角名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但是救了他是实打实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出现,选择了右拐入巷道的自己绝对会被再次纠缠上…… “没什么,不是重要的事。”角名伦太郎又看了几眼手上贴着的花里胡哨的创口贴,平静回了句:“你没出什么事就好。” 糟糕,更加愧疚了。 狐川辻人在心底紧紧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辻人——我来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推开门,行色匆匆的经纪人进来,“你和你的同学要不要紧?” 黑发少年回答很快,“没,我不要紧,是角名他……” 角名伦太郎摇了摇头,接上他的话:“我没关系。” 经纪人闻言,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他快速给了角名他的名片,说后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他,顺便将应对狂热粉丝与私生的处理措施提上日程。 但是经纪人也是匆匆赶来,模特拍摄是结束了但是剩下的事情还需要人跟在后面处理,可是现在他更加不放心将狐川辻人一个人放在外面,他陷入苦恼。 狐川辻人尝试道自己可以回去,但被无情一票否决。 折腾来折腾去,甚至经纪人准备call同样有在爱知县日程的黄濑来帮一把手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兀地开口, “没问题的话可以先去我家。” 经纪人和狐川辻人登时齐齐望去,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我家就在附近,等结束后再过来送狐川回去也是一样。” 经纪人眼睛亮了亮,狐川辻人心底沉了沉。 “可是……” “好主意!辻人,你朋友都这么说了,暂时就先打扰一下吧,”经纪人语速很快,“你放心,我这里处理完立马就来接你。” 甚至还没来得及挽留,人就脚步匆匆消失在咖啡厅门口。 ……看起来是真的赶时间,连他都顾不上了。 狐川辻人默默转回脸,对上同样默默在看他的人。 他组织语言:“其实,我可以那个……” 角名伦太郎:“现在就走吗?” “……” 狐川辻人没吭声。 角名想了想,“还是你想再打包一块蛋糕?” 小黑毛深深吸了口气,干巴开口,“不用了,我…我先去还药箱。” “哦,好。” 黑发少年抱着和店内临时借来的医药箱好好归还,一转身,刚刚还坐在位置上的人已经光速收拾好东西直准准地在那站着等他了。 狐川辻人:? 他迟疑望了眼沙发,又迟疑望了回来。 长身直立的褐发人影左手两盒鸡雏布丁、右手两盒鸡雏布丁,背上背着他的包,臂弯还搭着他的衬衫外套,完全就是一副抬腿就能离开的模样。 疑惑的小黑毛卡顿了下,风一般速度的人稳稳开口,“东西都拿好了,有什么落下的吗?” 被这么一问,狐川辻人不得不多回看了一眼,“没有、好像没有了。” 倒不如说,收拾得未免有些太快了,快到…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这是合理存在的吗?! “那就好,”角名伦太郎点头,话题跳得很快,征询他的意见,“坐公交吗,还是电车?” 下意识摁着抛出的选项回答‘电车’,直到跟着人走出咖啡厅一步黑发少年才猛地醒神。 不、那个……他是想选择不去的啊!?怎么就这么按着角名的思路走了?? 犹豫再三,狐川辻人还是决定委婉开口,“很感谢你,角名,但是我……” 身侧在走的人毫无防备突然开口,“这些是帮宫侑买的吗?” 咦? 狐川辻人虽然疑惑,到底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是的,群聊里看见……正好也就在这附近,所以顺便帮一下这样。” 他忽地恍然。 这么说的话难道角名当时出现在那附近……如果也是帮宫侑顺带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这么一想,虽然在群聊里没有回复,但是私下还是愿意来一趟帮忙这么做了的角名同学还是很友爱队友的……变相的口嫌体正直? 黑发少年默默有些出神,心底将16岁的角名伦太郎与某知名不具热心人划上等号。 “这样,”身边走着的人声音不高,“前面有下去的台阶,小心。” 被提醒,狐川辻人及时回神才没被绊到,他正要道谢,忽然想起正事,“你的手还受伤呢…那边的给我拎吧——” “不用,这些很轻,”角名余光瞥过他,手臂弯了下不轻不重躲过黑发少年递来要接的手,停了下自然开口,“对了,月票在右边的口袋里,辛苦你帮我拿一下。” “噢噢……好。”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换了个方向,按照角名说的位置找到月票,帮他刷了后过完闸机,两人一起进入月台。 狐川辻人猛地清醒。 不是、他刚刚不是想半道离开的吗?! 大脑和思绪完全被角名的话带着跑了啊!! “辛苦了。” “……没、没事,不算什么。” 这种微妙的上了贼船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重又将月票放回人口袋,黑发少年缓缓呼出口气,月台上传来几声“叮叮”,是电车到站,这下子无路可逃,他也就只好跟着角名上了车厢。 人有些多,但还有个别几个空位。 他们靠着坐在一起,因为位置拥挤,所以腿不可避免地触及,隔着薄薄两层布料,对方的温度很轻很浅地传递过来。 这点接触让他止不住地想起先前在昏暗巷道里,过于接近的距离与体温。 呼吸溢出,喷洒在覆在脸上的手掌之上,有些烫又有些燎,烧得脸颊也泛上温度。 有点热。 莫名地、黑发少年捏了下戴在脸上的口罩,还好…还好,戴着口罩,应该看不出他现在的表情变化。 可恶,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原来……都是帮宫侑带的啊,”旁边坐着的人声音不高,轻轻慢慢地再度念了次。 狐川辻人捕捉到了,轻轻眨了下眼。 嗯?宫侑?怎么又提了一遍? 他等了下,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侧首望去,角名视线落在拎着的东西上,四盒鸡雏布丁。 至于面上表情……看起来嘛、按照他对十五年后的角名伦太郎的理解,绝对算不上高兴、甚至还有点郁卒。 那就是不高兴了,不过是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只提到了阿侑吗? “那个的话…也不算吧,”狐川辻人试探挽救着开口,不太确定想了下,“不全都是帮阿侑。” 角名伦太郎表情似是轻轻动了下,黑发少年低下头,“就…还有阿治的份。” “……” “这样。”很轻很淡的一声回答。 狐川辻人又看了一眼,好像没回答到点子上,感觉这家伙看起来更郁卒了。 暗戳戳观察的小黑毛心里动了动,冒出点想法。 难不成…难道……说不定? 他极细微地瞥过人,绕了一圈打了个哈哈再度开口,“就…这种和点心,看评价好像都说是不错啊。” 角名伦太郎:“嗯。” ——很给面子地搭话了! 来回试探的小黑毛咳了声,“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看聊天记录,阿侑阿治都很感兴趣,”他状似不经意戳了下重点,仿佛只是随口提及般, “嗯…所以角名你喜欢这种和点心吗?” “……不喜欢。”被问的人声音和表情一样低低闷闷的,听起来看起来都说不上真实情绪,总之默不作声在那里。 “这样啊…哈哈,”圆场般笑了两声,狐川辻人不太好意思地蹭了蹭脸颊,“原本我还想说,其实也有记得帮角名你带来着,但没想到你不喜欢,看来是我想多……” “——没有。” ……嗯?小黑毛眨眨眼。 对方截住他话语的尾巴,回答地很快、甚至有点过于快了,“没有想多。” 狐川辻人若有所察、抬眼的瞬间望进直盯盯看进他眼底的幽绿眼瞳,映着电车车窗玻璃外投射的光线。 黄昏午后漫金浮过,混成一点游动的翠,波动着弥漫开,仿若连情绪也交织着一起泛开,朝他铺天盖地漫了过来。 不闪不避,角名伦太郎迎着他,表情散散漫漫、与先前任何时候都无异,唯有话语不同,一字一句像是强调,他说:“没有不喜欢。” “……你给的,我都喜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6、第十六章 “啊……” 啊。 原来喜不喜欢什么的……是可以受他人影响而改变的吗? 不、不对! 重点应该是刚刚角名说的那句话吧! 什么‘你给的我都喜欢’,不知道的听起来还以为是告白呢… 狐川辻人心虚视线躲了躲,咳了声岔了过去,“这、这样啊,喜欢就好…对、喜欢就好。” 开什么玩笑,这辈子重来的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可不是上辈子的那位角名君,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和他告白表达好感,他得分清点…千万不能想多! 心底好不容易平息些许,稍抬了下脸,狐川辻人一眼望去,旁边坐着的角名的表情怎么感觉略微有些……嗯、说不上来,像抑住了,连带着先前的郁卒也反常,看起来更加闷闷。 ——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刚刚说错什么了? 陷在自己思路里的小黑毛眨眨眼,试图唤起人注意力,“角名、角名同学?” “……在的。”很闷地应声了,还能回话,看起来问题不大。 狐川辻人蹭了下脸颊,尝试组织话语:“其实不用和我勉强的,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 “而且…倒不如说,”黑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视线跳了下小声开口,“我倒很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之类……” “……” 角名伦太郎没立即说话,将人盯着看了会儿才慢慢问了句:“我的真实想法很重要吗?” ——当然!! “当然。” 虽然上辈子两个人是通过相亲才认识,也仅相处了一个月,但是实打实地论起来,他对角名伦太郎各方面的了解完全比不上角名那家伙对他的了解。 喜好、兴趣、朋友、习惯等等,角名伦太郎似乎都要比他自己还要熟悉,而他知道的有关角名这家伙的讯息却寥寥无几。 重来一次,他也很想了解面前这位角名同学的方方面面。 哪怕只是从关系还行的普通朋友开始…… “……这样啊。” 角名低低道,应了他这一声。 小黑毛闻声坐得端端正正,心底拿好小本本的只待人一声出口就开始记录! 角名:“电车看起来应该快要到站了。” 嗯? 狐川辻人眨眨眼。 角名伦太郎偏了点视线,看向电车上的路线表图,眨巴眼的小黑毛看不清他面上表情,只听到一句“准备下车吧,狐川。” ——不是……怎么就完全避开了正面回答。 根本就是堪称拙劣的转移话题方式啊!! 都准备付出真心的小黑毛一秒抓狂,阴暗地盯着人开始记仇。 而且——明明之前还叫他辻人,现在好了又变成狐川了! 有事的时候一口一个辻人,没事的时候一口一个狐川,也太生分了这家伙!! ……不对。 情绪激动下先前那点被忽略的思绪兀地窜出,狐川盯着人侧脸有些出神。 角名这家伙之前在巷道里……居然叫他‘辻人’? 明明直到现在为止都是‘狐川’、‘狐川’,哪怕是走得近的阿侑阿治都是‘侑’和‘治’。 相处这段时间下来看得出来,16岁时的这家伙完全就是个很讲究距离感的疏离性格……包括刚刚情绪不高时、连‘治’和‘侑’都没再叫,直接直称‘宫治’‘宫侑’。 但是之前为什么会…… “叮叮”两声,电车到站,狐川辻人来不及想更多,只好先合着角名一起站起。 他原本落在后面,但角名伦太郎偏偏也慢了一步等了他一下,两人一前一后。 狐川辻人想回头去看人,腰侧却不轻不重被拦了下,手臂很稳很有力,狐川辻人正要低头,身后有人靠近、声音不高,“一直往前走,狐川。” 打消想法,狐川辻人只好依着他指名的方向走,边走心里边泛起嘀咕。 走得好好的、非要落在他身后走,又不是路窄的不能让两人并肩,还是有什么不能给他看的。 ……奇怪的家伙。 落后一步,被腹诽的对象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抬起眼、瞥过前面毫无所察的黑发少年身影。 先前那点腰侧的触碰,狐川辻人根本没放在心上,更亲密的上辈子都做过,更遑论这么一点。 但落在身后的人视线扫过自己的手臂,他表情向来寡淡罕少,常人看不出更多情绪,只视线停驻的一点莫名。 狐川辻人走了会儿,察觉到身后没动静了。 ……没跟上来? 他侧首回头张望了眼,“角名同学?” 哦豁,还真落在原地了。 “……嗯,来了。” 对方回答很快,狐川辻人将他又望了眼。 ……走路都能走发呆,这家伙今天是真的很不对劲啊! 黑发少年心底苦思冥想,但面上不漏分毫。 在角名伦太郎的引导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角名宅。 “这里换鞋,你穿这个就好。” “哦…好,好的。” 狐川辻人乖乖等在玄关处,看着角名伦太郎拆了双新拖鞋给他。 有点微妙的是…给他拆的是粉色兔子拖鞋,很绵软,很可爱,以及很粉。 似是察觉到他盯着那双兔子拖鞋看了太久,角名适当开口解释,“是我…妹妹喜欢,所以才有,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换其他……” “啊、不用的。”狐川辻人摆手拒绝,表示自己客随主便就好。 开玩笑…没打招呼就来打扰已经很失礼了,再对其他进行挑三拣四什么的绝对会被当做没礼貌的。 “我家里人不在家,妹妹在读国小,还没放学,不想碰见的话可以先去我的房间。” 狐川辻人眨眨眼,“会不方便吗?” “不会。”帮人放好东西后脱了外套挂好的角名伦太郎拉伸了下肩胛,高领的黑打底修身禁欲,“我带你上去。” 不可避免的,狐川辻人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体型清瘦修长,相较15年后爆发性薄肌密布,现在更加青涩。 但是黑色紧身打底弥补了这一点不足,多了分隐隐绰绰的神秘。 一直盯着人看似是引起了注意,在前面引路的角名侧首,狐川辻人自然偏过脸移开视线,随口打了个哈哈道,“角名同学你家挺大的,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怎么感觉说了句废话。 话说完大脑就上线的小黑毛心里无比唾弃盯着人肉/体看的自己,狠狠谴责了一番。 “嗯,也没有很大,有时间的话下次可以再过来。” 狐川辻人:“……” 就这么直接接上了?? ‘有时间的话下次可以再过来’……邀请? 难道是因为到了家放松下来的缘故?怎么感觉角名这家伙说的话也哪里怪怪的。 秉持着礼貌应了两声但实际上依旧摸不着头脑的小黑毛踩着软软的兔子拖鞋踏进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的卧室。 狐川辻人谨守分寸,没多打量,在坐垫上老老实实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角名翻出了游戏机并着游戏卡带递到人面前,动作没停,又搬了些漫画和期刊杂志类东西过来,黑发少年老老实实道谢,角名站着望他一眼,慢吞吞道,“我下去一趟,你先玩。” “好、好的……” 脚步声远去,被客气拘谨封印的小黑毛才逐渐拾回些许活力,一点一点探出壳子,小心翼翼开始打量周遭。 ……上辈子其实他也没有去到过角名伦太郎在爱知县的家,相识的时候已经三十岁,角名已经住在了另外购置的房产中。 算上上辈子,加起来两辈子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 他试探着多看了几眼,单人床、书桌、衣柜以及排球类相关物品,除此以外,简洁明了,风格极简,能判断出来卧室主人是个什么性格。 面前放着的游戏与游戏卡带是他上辈子也玩过的,而搬来的杂志要么和排球运动等有关、要么就是少年jump,狐川辻人向下望了两眼,视线停了下。 ……嗯? 《popeye》? 应该是角名妹妹的那本,狐川辻人很快想通,兀自点了点头。 脚步声再度传来,黑发少年闻声朝门口看去,上来的人稳稳端着托盘,将托盘上的东西推到他的面前。 一盏缀着奶油顶着大颗草莓的焦糖鸡蛋布丁、一整块黑巧慕斯以及两杯浮动着清透冰块的薄荷柠檬汽水。 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好听的“咔哒”一声。 “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去换。”角名慢吞吞道。 ——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可太喜欢了! 但是动手是不可能的,只能看看解解眼馋这样。 他勉强支棱着开口,视线努力擦开诱惑,“我很喜欢,就是……今天摄入的糖分已经很高,所以现在可能…” ……出道了就要有出道了的自觉,不严格控制、摄入过多后经纪人是会发疯的。 黑发少年说的很简练,面上表情控制得也很好,目不斜视,角名伦太郎分析着他的表情与话语内容,半晌才应了声,“我明白了。” 看得见吃不着的阴郁黑毛苦涩点头。 对面的人又动了下,在狐川辻人眼底、将那杯漂浮着冰块的薄荷柠檬气泡水往前推了推,补充道:“这个无糖。” 狐川辻人:“……” 垂下眼,将分毫没动的甜点心与黑发少年表情尽数收入眼底,角名伦太郎平静开口:“下次我会记住的。” “那个、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黑发少年试图解释,但视线一对上人,兀地就有点说不上来。 唇瓣动了两下,他声音低低:“谢…谢谢了,角名同学。” “不用,”角名伦太郎看着他,自如且平静道,“不用和我道谢。” 心脏不轻不重振了下,狐川辻人放在膝上的手指缓缓攥起,“哈哈,这、这样,角名同学真是个好人……” “不会,”很淡很薄的一声,却莫名引得狐川辻人眼皮一跳。 直觉先一步起了预警。 “因为我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坐在对面的人话语音量不高,但就是异常清晰,清晰到狐川辻人甚至能捕捉到那一点隐藏在其下的深晦之意。 单独室内,只有两人,一桌之隔,视线对近,距离也是,先前觉得远、现在只感觉一点都不远甚至有些太近了。 一直情绪浅浅淡淡、没有什么起伏表情的人抬起眼皮,幽绿眼瞳难以忽略、整个人直盯盯望过来,存在感鲜明到无与伦比。 ……是因为在独属于对方的空间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狐川辻人有些茫然,隐隐约约似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逐渐强势,他对此并不陌生,但还是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人动了下似要靠近—— 下一秒, “哐”地一下,半阖起的房门重重撞开! “——尼酱!!冰箱里妈妈买的布丁不见了!!!”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那点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氛围一扫而空,狐川辻人视线下移,缓缓停在缀着奶油与大颗草莓的焦糖鸡蛋布丁上,他沉默了下,尝试开口: “那个…或许,在这里?” 角名妹妹:“?”警觉 角名:“。” 角名妹妹滑了两步,终于将发出声音的陌生人影看进眼底,而在看清人脸的瞬间、她猛地抬起手指,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圆圆小脸惊异, “活、活了!” “你就是尼酱要的那个——唔唔唔!!” 对面三秒前还坐着的人影倏地站起,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捂住嘴。 狐川辻人目睹面前堪称二倍速急剧发生的场面,大脑还在响应中。 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我先出去。” 角名妹妹挣扎求生:“——唔唔唔唔!!” 狐川辻人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好、好的。”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门口,对方甚至还贴心地带上了门、不让门外的声音吵到他。 盯着门口看了会儿,顶着问号的小黑毛终于反应过来。 虽然…但是,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指着他大喊‘活了’和‘你就是尼酱要的那个’的意思是…… ——角名要……他?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7、第十七章 “……我妹妹她有点吵,抱歉。”重新又进来的人声音低低,表情不太好看,“已经和她说过不要上来了。” “没关系,”狐川辻人尽量维持着正常表情微笑,“角名同学你的妹妹…很活泼、对,也很可爱。”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 这该死的沉默……嘴巴、嘴巴快动起来啊!! 得出一个‘角名要的是他’的荒谬结论的黑发少年此刻心底无比混乱,但面上纹丝不动,甚至游刃有余地转过视线、落在了面前一堆杂志里的……《popeye》上。 一堆jump漫画、运动期刊里只这一本斜叉卡在其中,十分显目,狐川辻人止不住投以视线其上。 ……没记错的话,角名之前是有说过他的妹妹是他的粉丝来着,还帮着她要了签名。 很快转了下,狐川辻人借机开口,试图挽救气氛,“这本《popeye》难道就是上次角名同学让我签名的那本吗?不用去给妹妹吗?” “……” “……嗯。” ——可疑地停顿了! 狐川辻人卡了下,连带着着大脑也响应了一下。 视线缓缓抬起、移到对面坐着的人脸上,很罕见的、对方视线偏了点,注意到他望过来,顿了下才道:“等之后……就给她。” 狐川辻人轻轻眯了下眼。 不对、有哪里不对,和刚刚一样的不对劲感。 他没立即追着问,只是从容打了个哈哈道,“这样啊,不过还是要多谢角名同学你的妹妹的喜欢,正好现在也是个机会,我可以去向她表示一下感谢吗?” “……” 角名伦太郎表情肉眼可见地有些沉涩。 等待答案的黑发少年见他这幅模样,视线轻轻垂下、露出点遗憾表情,声音幅度也低微,放轻声音道,“……不可以吗?” 角名伦太郎:“……” “…可以的,”坐在对面的褐发人影起身,“我下去叫她上来。”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其实我下去也是可以…” “——不用,”角名截住他的话,面无表情陈述,“我去叫她,很快,在这里等一会儿。” 像是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角名动作很快,几乎没等到狐川辻人再说什么,整个人已经从门口消失了。 目送他背影,狐川辻人抬起脸,哪还有什么失落遗憾。 ——果然还只是16岁的角名同学,不像30岁的角名伦太郎那样无懈可击、看不出分毫波澜,现在即使竭力掩饰了还是被他发现了破绽之处! ……这家伙绝对有什么在瞒着他! 角名伦太郎下去了有一会儿。 狐川辻人看了眼手机,十分钟、上楼的脚步声传来。 再抬眼,门口高瘦身影带着人过来。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怀里抱着新的焦糖鸡蛋布丁,睁着大大一双眼站在门口望向他。 很可爱、颇具十五年后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职场精英女士雏形。 狐川辻人弯了弯眼,面上带起点温和笑意,“你好,我是狐川辻……” “——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狐川辻人:“……” 好、好热情。 抱着布丁的小姑娘嗓门不低,很大声地道:“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我喜欢你!狐人!!” 虽然、但是……那个,应该是狐川辻人吧。 黑发少年努力维持着温和友善表情,竭力不崩,“是,感谢你的喜欢…” “不用谢!狐人!” “……” 狐川辻人默默抬眼,站在小姑娘身侧的角名伦太郎感受到他视线,当即开口,“抱歉,我马上就把她带下去。” 察觉到危机,角名妹妹放出大招:“——我尼酱也喜欢你!” 角名伦太郎面无表情:“我这就带她下去。” 狐川辻人当机立断,“不、不用!” 他委婉换了个语气,“那个、我还是挺喜欢角名同学你的妹妹的……可以进来和我说几句话吗?” “……她会吵到你。” 角名妹妹抗议:“——我才不会!!” 狐川辻人笑了下,“不会的。” 面对着一大一小望过来的视线,角名伦太郎沉默了下。 三秒后,角名伦太郎的房间成功进入第三人。 狐川辻人将面前自己只能看不能吃的布丁和慕斯挪到小孩面前,耐心看着。 他问了小姑娘几句老生常谈的,譬如几岁、在读几年级、上学开不开心,一一得到回答,很诚实、有问必答,和角名这家伙截然不同。 问的过程中,狐川辻人余光不轻不重瞥过一直在盯着他们的角名伦太郎。 一直在直勾勾盯着看。 这么紧张?那肯定有猫腻! 适当瓦解防备,差不多观察到角名那家伙拿起水在喝时,黑发少年状似无意支着脸颊开口,“……有点好奇,刚刚你的那句‘活了’是什么意思呀?” 正在喝水的角名当即就要放下杯子,但这也快不过天真无邪的孩子的嘴。 “——就是活了呀!” 用叉子插起布丁的小孩对面前这位‘狐人’好感值满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狐人你在尼酱的杂志上,现在活了!出现在了尼酱的房间!” 哦豁。 虽然说是童言无忌,但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小o书里的什么东西成精了。 不过嘛—— “……我先带她下去。”知晓木已成舟,角名克制了下表情站起,拎起茫然还抱着慕斯的小姑娘。 狐川辻人支着脸,笑眯眯摆了摆手。 他心情很好,肉眼可见的很好。 好心情只会转移不会消失,所以此时此刻的角名伦太郎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拎着小孩立即就要出门。 余光一错,角名妹妹眨了眨眼,手指向前直直一指,特别直率特别直接:“尼酱!兔子拖鞋不是说要买给喜——唔唔唔!!” “……我下去了。” 这下子是真的只能看见道背影了。 头也不回,沉郁闷抑着很快离开。 坐在原地的黑发少年看了看杂志堆,又看了看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的粉色软萌兔子拖鞋,忍不住捂住下半张脸。 真的是……想也没想到过,16岁的角名这家伙居然是这种别扭的性格。 假借国小的妹妹做借口也就算了,居然还临时让妹妹冒充自己的粉丝。 ……还怪可爱的。 玻璃杯杯口漂浮的冰块转了几圈,透明杯壁洇出几分潮湿气后蓄积成水珠,顺着沿口缓缓划下。 距离桌面只差最后几毫米时,闷不做声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今天这一遭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数次,对方脸不红气不喘,还能旁若无事地在对面坐下。 狐川辻人很想逗他,也就这么做了,他单手支着侧颊,情绪不错地弯着眼,轻飘飘开口点了下:“狐人?” 角名伦太郎知道瞒不过,克制移开目光,“……不会有下次了。” 黑发少年恍然,手指稍动、点在一摞杂志上跳出的一截、两人都不会陌生的封面,他笑眯眯,“所以…这也是帮妹妹要的签名?” 角名伦太郎:“……” 哇,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闷闷的了。 是在不高兴?还是在自己生闷气? 被逗到的黑发少年理智上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逗下去,但是情感上嘛…… 他支着侧颊的手指又碰了下,声音脆生生的,“那么——请问角名同学是花了多少去贿赂妹妹桑的呢?” “……” 坐在那的人即使情绪不高、但对人依旧有问必答,就是沉默了下且声音颇低, “……一个布丁。” ——那就是角名妹妹上来的时候怀里抱着的那个了。 破案了。 狐川辻人虽然心底笑得乐不可支,但面上还是稍微伪装了一下,给面前这位角名同学留下那么点面子。 “这样啊…”他拖长声音,状似苦恼道,“原来角名同学的妹妹不是我的粉丝啊…” “这么一想就稍微有点失落呢。” 做戏做足,黑发少年视线低垂,颀长稠深的眼睫轻眨,唇角轻抿,轻轻浅浅的表情自然落进一直注视着他的人的眼中。 “……” “不会,很多人都喜欢你。” 角名伦太郎声音不高,停在面前,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晰。 狐川辻人轻微眨眼,手指扣在桌面不轻不重敲了下。 他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就止不住想笑,但还是竭力正经。 无自觉地亲近般上身前倾、凑了点距离过去,一双幽黑眼瞳直勾勾盯准对方,慢吞吞地尾音缀着点小钩子般问出, “——那,角名同学也是吗?” 角名伦太郎没说话了。 狐川辻人心底更加发笑。 果然——还是16岁好,一逗一个准,小木头一样。 得逞的小黑毛翘起尾巴开始腹诽,哪像30岁时候,稍微说点什么就总要给他打回来,来来回回纠缠个不休,恨不得压着他占尽便宜!一点都不禁逗,根本没有16岁的时候好玩。 不过话说回来,上辈子的角名也是这样的吗? 上辈子他们没有太多交集,就算同在稻荷崎、但真正见面还是到两人三十岁后的相亲。 那个时候的角名伦太郎…和现在…… 眼睫轻颤,狐川辻人抿了下唇,抬眼略微扫过人。 ……不能再逗下去了,开开玩笑可以,但是真要惹出什么,那就不对劲了,他可无意改变角名的人生。 只短短几帧,面前的黑发少年玩够了般神色渐轻,浮于眼角眉梢的浅笑逐渐收敛,他朝人轻微笑了下就要退至原位,毫不留情地自己抹去那一点冒进的、逾矩的部分。 谨守分寸,也极疏离。 但角名伦太郎动了。 一直都顿在那没动静的人兀地更前靠近,一声招呼也没有就拉近了两人间隙,十足地弥补完黑发少年退开的距离。 眼皮轻微抬起,依旧是散漫平淡的表情,只视线直盯盯凝在人脸上,像是要看个究竟。 他平静道:“是啊。” ……嗯? 狐川辻人轻慢眨了下眼,还在思考、可下一句已经紧随而至。 角名伦太郎似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般,既客观又自然,“我是你的粉丝,辻人。” “现在你知道了,所以这次、考虑一下……只给我签名怎么样?”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8、第十八章 粉、粉丝还有签…签名…… “……” 大脑混乱一片的狐川辻人捏着笔埋着头,根本不敢抬起,眼观鼻鼻观心、两只眼睛寸步不移停在翻开到副刊的杂志页,与其上向外看来的自己对上视线。 居然直接就那么……就那么说出来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给他留! 签字笔越攥越紧,埋着头的小黑毛几乎要将手里这支可怜的笔捏碎,对面的人、不轻不重瞥过,眉梢轻动, “你——” “我、我在签名!” 小黑毛条件反射欻欻一顿划,肌肉本能签出了个完美的名字一股脑塞给人,“给你!” 角名伦太郎:“……” 能察觉到人视线停留自己身上,狐川辻人克制了下,竭力将先前角名几句话造成的心底震荡压下,稳住表情,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抬眼—— “……” “谢、谢谢你的喜欢。” 干巴干涩且尴尬,就差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这是什么社死场面啊!! 他本该镇定一点,从容地接过笔,在杂志副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说不定还能写个什么花哨的to签之类……但是现在,完全做不到!! 虽然先前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角名可能是,但是自己模糊猜测到和这家伙毫无预兆地就直接冲脸、当面承认完全不是同一种感受! 好笑变惊悚……这家伙原地给他来了个大的! 好不容易处理好自己混乱的思绪,狐川辻人大脑趋于稳定,也终于能稍微缓口气,欲要恢复先前那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只是谢吗?” 对面的人不轻不重开口。 加载到一半又卡住,黑发少年绷了半晌、结结巴巴,“那、那我还要做些什么。” 眼皮子底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扣在新鲜出炉的签字笔迹上。 角名伦太郎不紧不慢重复,“……‘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下次可以告诉我,我会好好准备to签’,” 话语一字一句,黑发少年眼皮跳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说出这话的人慢吞吞继续,“上次是这么说的,现在……辻人不准备这么做了吗?” 狐川辻人:“……” 终于知道刚刚为什么眼皮狂跳了,居然拿他以前说过的话来压他! ——太恶劣了! 心底骂骂咧咧,面上却不能乱,黑发少年深吸了口气,微笑从容开口,“当然、我会做的,那么角名同学有什么想要我写的吗?” “有的。” “告诉我就好,现在我来写,”狐川辻人重又拿起笔,笔尖点在纸面,面上是面无表情集中注意力等待,而心底则继续骂骂咧咧。 “可以再写一遍你的名字吗。” 记仇的小黑毛皱眉,半婉拒半提醒道,“是to签,刚才已经签过名了,角名同学你应该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才对。” “嗯,那就是我想要的。” “……” “……” 狐川辻人僵硬缓缓转头。 角名伦太郎正支着脸看着他,眼瞳对上,视线不轻不重落下,面上表情无波无澜,话语平铺直叙, “不可以吗?” 狐川辻人:“……” 这倒也不是什么可以不可以的问题,就是…… ——所以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狐川辻人现在整个人连带大脑几乎都一起陷入混乱。 绝对是哪里出错了,16岁的角名伦太郎居然当他的面承认自己是他的粉丝什么的,哪怕是上辈子那位三十岁的角名君也不…… ——不对、那家伙好像也是他的狂热粉啊!! 黑发少年一瞬死目,再一次深感头疼与无奈。 ……这么一看,就能说通了。 狐川辻人缓缓捏住笔,尽管此刻很想拽着对面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的衣领大喊你到底想要搞些什么给我正经一点,但是多年下来的职业素养上线。 对方的身份现在转变成了‘粉丝’,再如何…他都要好好地服务、尽到应尽的责任。 “好、我知道了。”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再写一遍我的名字就好了,是吗?” 角名伦太郎:“嗯。” 相当简略、相当明了。 绷着小脸,狐川辻人绝望地又签了一遍,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又多嘴问了一句,“除此以外,角名同学你真的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要的吗?” 角名伦太郎:“有的吧。” 有转圜! 狐川辻人笔顿停,满怀期待预备要抬起头的下一秒: “我可以叫你辻人吗?”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他缓缓敲出一个问号,表情难得有些崩,直盯盯地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人。 ——不是、话题是怎么跳到这儿来的啊!! 而且就算他说不可以,但之前不都已经叫了好几次吗! 这算什么……先上车后补票?! 吐槽欲大爆发,完全心累的黑发少年扶额忍了忍,“我的意思是……to签你还有什么想要。” “这样啊……” 语气不高,莫名就让人感觉他情绪低垂下去。 狐川辻人摁捺了下,还是克制不住视线悄摸看了过去。 正正巧巧、对上双望着他的幽绿眼瞳。 “只要有辻人你的名字,就已经足够了。” ——nicepitch! 恍惚的狐川辻人茫茫然间似乎听见了自己血条遭受暴击而清空的声音。 先前还说16岁的角名同学比30岁的角名君更有趣、更加好逗弄……完全预判错误,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超直球选手。 就算比起十五年后的自己也毫不逊色,甚至因为年轻、更加没轻没重,什么软的硬的都朝他来啊。 狐川辻人眼皮又一跳。 等等……刚刚他故意逗人的时候,角名这家伙一直闷在那没说话,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切开黑?? 茫然的小黑毛定定盯着人看了会儿,换来角名伦太郎同步回以的平淡注视。 不,应该是他的错觉,这家伙怎么看都不是那种憋着坏的性格,就算是上辈子也没有。 一定只是他的错觉! 而且……‘辻人’,他又想起那句‘辻人’,从16岁角名伦太郎口中念出的、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有些稍显亲近的称呼。 第一次叫他辻人是在昏暗巷道内的危机时刻,想到先前在巷道内、因为过于警戒与堤防直接误伤了人,黑发少年紧绷神情渐缓,未消散去的愧疚又慢慢攀附而来。 余光轻微跳了下,落在对面的角名的手上,对方似乎毫无所察,自然状态下放松,看不见那点伤口,所以印象才更深刻。 黑发少年到底还是心软了,脸颊轻微侧了点,“别总说什么只要有我什么的就足够了,”他抿了下唇,一贯清冽的声音缓下许多,出口话语放得轻又慢, “…很容易会让你喜欢的人误解啊。” 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 狐川辻人呼出口气,点到为止。 16岁,到底还是不成熟,这种说什么甜言蜜语的心思扑在他这儿又有什么用,扑在那位不知名的暗恋对象身上才是正道……他们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又没什么交集。 提起点气又准备再说些什么,但余光瞥到人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黑发少年卡顿了下, ……嗯?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刚刚说的有点重,刺激到他了? 黑发少年蹭了下脸颊,余光一直关注着人一举一动。 看起来怪可怜的,给个台阶算了。 他斟酌着小心开口,“我没有指责的意思…抱歉,说的有点过了。” “不会,”角名慢慢出声,但视线低垂,在狐川辻人的角度只能看到与平常差不多的脸,可周身氛围都能感觉的出,对方绝对称不上开心。 完了,更加愧疚了。 心虚的小黑毛竭力补救,“那个、至于刚刚说之前的‘辻人’什么的……” 他小心翼翼望了眼人,没有表情。 当机立断拍案:“当然可以这么叫!角名同学你想怎么叫都行,我不介意的!” 对面的那位角名同学似乎稍微提起点精神,“……真的吗?” 小黑毛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有效! 某位角名同学又垂下眼:“那我可以添加辻人的联系方式吗?” 此刻满心只想着哄人的小黑毛自然大开方便之门,对此毫不设防:“当然可以,角名同学想要的话都可以。” 角名终于看向他,黑发少年眨眨眼,心领神会,“当然——角名同学你有任何想说的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那现在,我可以再靠近一些吗。” 嗯?靠近?为什么? 小黑毛摸不着头脑,虽然、但是…应该也没什么。 “可、可以的吧,”狐川辻人迟疑了下还是应了。 对面的褐发人影手一支地,起身换了个方向坐下,距离的确是靠近了。 黑发少年想了想,代入这位角名同学的粉丝角度的话,的确是会更加想靠近点的…吧? 狐川辻人心底说服自己,此刻在再看角名表情。 小黑毛的雷达感知了下,嗯嗯、没问题了! “辻人,” 身侧的人突然又念出他的名字,狐川辻人把签字笔盖好、“咔哒”一声后耐心回过头,微微弯了下眼应声,“嗯嗯、我在的!” “怎么了,角名同学,还有什么需要我——” 看清的一瞬、说至一半的气音。 黑发少年眼瞳凝缩着颤了下。 转来的视野正中,不知何时,褐发人影已经逾过人际交往的边界靠近过来。 压近、靠近,只剩最后一线。 呼吸屏住,丝缕溢出,存在感从难以察觉的低微转至难以忽略的强烈,强烈到占满全部。 ……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先前感知到的低沉情绪。 两人之间落下些许发丝,蹭在黑发少年脸颊,微乱且泛起细密痒意,狐川辻人此刻顾不上那些,他的视线已经被角名伦太郎完全摄住,分不出丝毫心神。 但垂着视线的人没有,平静伸出手,骨节分明又颀长的指节弯曲,轻又柔和地拨开、拂过,动作很轻,触及到脸颊也仅仅只留下一点轻微的温度。 短暂、一蹴而就,蜻蜓点水留下的涟漪般,心脏在那轻微一触碰中骤然收缩。 ……咦? 心脏、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 狐川辻人茫然,身体条件反射地躲避、手腕支在身后半撑着上半身,大脑如咬合错位的齿轮般慢了一拍僵涩在那儿。 而面前、呼吸交织,角名伦太郎垂下眼,视线拂过黑发少年些微紧绷的脸颊,目光落下,狭长眼瞳里幽绿一点颜色紧钩钩凝着、咬着人不放。 话语一点一点,不轻不重自口中递出,低低缠缠地锁着人不放,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游刃有余,凑近着似是观察又打量,轻又慢挑明道:“……脸变红了啊。” “辻人你…难道在期待什么发生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第19章【VIP】 第19章 入V三合一 亲一下,好不好? “辻人?” “辻人?怎么闷在那不说话?” “……没、没什么。” 后视镜内, 蜷在后座上的黑发少年只以头顶对人,看不清表情,但出口声音闷闷颤颤, 勉强道, “…没事,别在意我。” 主驾驶座上把着方向盘的经纪人多看了眼, 心底嘀咕了句‘奇怪’。 ……不就是打了通电话问他那位角名同学的家在哪吗? 怎么他一到、车还没停稳, 人就火急火燎拉开车门窜进来。 ——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他招惹了谁正在逃难呢。 蜷缩后座的黑发少年此刻是听不到自家经纪人心底对他的腹诽,但凡能听到, 绝对要举起双手双脚赞同! ——他可不就是正在逃难吗! 天知道! 角名当着他面说出那句‘辻人你难道在期待什么发生吗’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剧烈震荡。 他、他怎么可能被那家伙区区……区区一点小把戏就勾引到! 还有脸红,脸红也是绝对不可能的!绝对是角名那家伙诓他的! 手捂着下半张脸, 只余有一双颤涩不停的幽黑眼瞳显露出来, 触碰脸颊的指尖甚至还能感受到过高温度的残留, 似是烫灼燎烧到, 黑发少年紧紧将脸埋在膝中, 不断在心底重复:他根本就没有心动…心脏当时跳快了也一定是错觉。 居然…居然对16岁的角名的突然靠近与几句话产生反应, 不管怎么想都太奇怪了,他只是身体十六岁, 不代表灵魂也是十六岁啊! 不对劲、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他根本不可能会对现在这个16岁的角名伦太郎揣有微妙的情感—— ……难不成他是真的吃代餐吃上头了?? 狐川辻人抱着头一下又一下撞击后座, 悲愤欲死的小黑毛恨不得清空脑中记忆、时间再一次倒转重来。 在卧室时, 角名伦太郎话一出,震在原地的狐川辻人大脑僵涩、勉强转动过来。 他干巴巴笑了两下,打了个哈哈, “角名同学…你、你在说什么啊。” “哈哈、我怎么会期待…期待什么东西发生,不要开这种玩笑啊。” 他求证般看向人,出口话语尾音打着颤:“……你是在开玩笑, 没错吧?” “……” 角名伦太郎眯起眼,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维持着那最后一线距离。 没得到答案,黑发少年快速为自己开脱,视线躲闪着寻找借口,“脸红…脸红是靠太近了的缘故,我、我有点不习惯和别人靠这么近,对!” 他说得飞快,身体僵硬着想要后退寻找脱身而出的机会,但面前的人只是停下更进一步的接触,但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 角名伦太郎视线缓慢下移,拂过脸颊,略过衬衫封紧的一截白皙脖颈。 狐川辻人几乎能感受到那视线的实体存在,侵略且锐利,他隐隐想要躲避,掩住了面上的心虚但掩盖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 压在身后支着上半身的手掌收紧,手指紧握,一丝一毫不敢放松,全都被人看在眼里。 角名伦太郎没有错过,平静抬起眼,就要再说些什么。 恰在此时,“嗡嗡”两声,经纪人打来问路的电话正正好好。 紧绷到极点的黑发少年顿时松了口气,立即借着接电话的机会支开话题, “角、角名同学…那个,有电话,我去接一下可以吗?” “……” “嗯,去吧。” 身体连带着大脑陷入紧张的小黑毛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用去征询人意见,他毫无所察地将主动权递交出去,角名没有提醒他,只是平静应下这一声。 拿到手机,狐川辻人从未有过如此一刻是这么感谢经纪人,擦过角名伦太郎的肩,当即就起身、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出去接电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打包扔出角名宅。 这种失控的局面再多呆一秒都绝对会出事,一边在电话里告知地点,黑发少年一边余光轻微向后瞥过跟在他身后的人。 面上表情寡少,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挂了电话,狐川辻人当机立断,“角名同学,我经纪人到了,正在催我出去。” “感谢你今天的照顾和之前的…帮助,那我就先…先走了?” 他说的不确定,言语间隐隐生着迟疑,边说边小心看人表情。 应…应该没事吧? 但是就算有事也绝对不能再留下来了,刚刚那个气氛、那个对话、那个场景,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对劲,必须要及时抽身。 “……联系方式。”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提醒。 紧绷的狐川辻人心底再度一惊,迟来地想起刚刚自己为了哄人、答应了要交换联系方式的事。 狐川辻人:“……” 完了,只顾着哄人、看着脸上神情判断情绪如何了,说话根本就没过大脑。 黑发少年勉强带着笑,强自坚持道,“是、是手机号码…吗?” “嗯,”角名慢慢点了下头,“刚刚辻人答应的,现在不方便了吗。” “……” 这股被质问的心虚感究竟从何而来。 狐川辻人不露颓态,竭力镇定:“方便、当然方便,角名……你的手机,给我一下。” 对面的人很配合,相当实在地直接就将手机递给他,张口一句“密码是……” 接过手机条件反射就要解锁的小黑毛手指僵了下,心虚地低着脸含混应了声‘好’。 ……要不是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提前开口,他甚至都要习惯性地输入上辈子记住的角名伦太郎的手机密码。 偏偏这密码还都一样,十几年都没改过,得亏报出及时。 不敢乱翻,狐川辻人点开联系人页面飞快输入自己的号码,客气地保存了自己的姓名。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是试图再挣扎一下,游说般开口:“角名同学…我们在同一个line群聊里的对吧,或许添加那个也说不定可以……” “我知道,”抱臂靠着门的人轻声,视线轻飘飘落在黑发少年的脸上,语气不紧不慢, “但是我只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辻人。” 狐川辻人:“。” ——投降!他投降还不行吗! 将输入好自己联系方式的手机还给等在那儿的角名,小黑毛心底彻底死目、苦着一张脸缓缓转身。 ……现在就冀望于这位角名同学能迟钝一些,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想起去翻通话记录,或者直接将那段‘你好我是织田信长’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不然但凡想起一点…他就又要开始找借口忽悠人了。 “我送你,” “不——不用!” 身后的角名伦太郎一开口,狐川辻人当即截断。 察觉自己说得太快、隐隐有些生分,他顿了下,缓缓解释,“不用送我…角名同学你今天已经很辛苦,就这一段路我自己出去就好,对……不用送的。” 角名没说话,只看着他,似在评析判断面上表情。 狐川辻人默默绷着一张脸不露分毫。 “好,听你的。”角名伦太郎松口。 苦瓜黑毛终于可以松出一口气—— “到家以后可以给我发个讯息吗。” 再次苦瓜的小黑毛:“……” “为什……” 到嘴的问句在看到人表情当即从容改换,竭力维持人设永不倒塌的黑发少年微笑示意,“好的、没问题,我知道了,已收到。” “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开车,辻人。”抱臂的人慢吞吞道。 “——知道啦,”条件反射应了句的黑发少年下一秒醒过神来迅速补上,“哈哈角名同学不要开玩笑啦,是经纪人来接我、我不会开车的。” 深感刚刚这段对话太老夫老妻过于腻歪,甚至某种程度上听起来有点哪里不对劲,狐川辻人及时掐断,挥了挥手道, “那我先走了,角名同学。” “嗯,”角名伦太郎看着他,握着门闩不紧不慢道,“明天见,辻人。” “明天见!” ——所以怎么就明天又要见了?! 抓着脑袋撞椅背的狐川辻人想不通,沉默地被一路顶着问号的经纪人送回家,沉默地吃饭、洗澡、睡觉。 沉默地坐下拿起手机通过了角名伦太郎的line好友申请,并盯着看了许久。 直至拖到不能再拖延时才缓缓编辑了一条‘我到家了’的简洁短讯。 编辑、发送、发送成功。 灰色的未读一眨眼就变绿色已读,对方状态迅速跳转显示[正在输入中] 狐川辻人屏住一口气,没敢移神,看着退格光标闪动。 角名他……会说什么? 他等了一分钟。 [正在输入中]的状态结束,没有讯息传来。 心情宛如坐过山车,狐川辻人抓着手机深感刚刚一心期待回复的自己完全就是笨蛋。 ——怎么可以让区区一个角名伦太郎左右他的情绪啊! 他与自己作斗争,手机扔在一边。 “嗡”地一声,屏幕亮了下,新消息在锁屏页面弹出。 小黑毛‘噌’地一下窜过去睁大眼睛—— [角名伦太郎:收到。] 简洁明了、十分干练,还真符合那家伙的作风呢呵呵… ——根本高兴不起来啊!! 默默向后一倒仰躺在床上,狐川辻人伸手关掉卧室的灯不愿再多想。 “咔哒”一下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他缓缓闭上眼,说不清自己此刻心底究竟是什么情绪。 寂静之中,很清晰又很确切的一声“嗡”,天花板被投映上点微弱亮光。 “……” 最后一次,没有下次。 只相信那家伙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再任由他操纵自己的情绪了! 小黑毛默默转过脸,伸长手臂将特意扔得远远的手机费劲摸来,装作不经意地别别扭扭望去, [角名伦太郎:晚安,辻人。] …… “哇——!太感谢你了狐川!!居然是我期待了好久的鸡雏布丁~!” “果然只有你是我的好朋友,角名和阿治那两个家伙完全不可靠,所以我们这辈子都是好兄弟了!!” 毫无预兆提到关键人名,支着脸坐在原地的人眼皮重重一跳,勉勉强强支吾应声:“嗯…嗯。” 抱着鸡雏布丁不撒手的金毛宫侑敏锐察觉,凑得近近地托着下巴将隔壁的黑发少年打量许久,“我的好兄弟,你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 “欸、有…有吗?”被问的人一愣,打了个哈哈掩饰顺便不着痕迹向后退了点距离,“应该……没有哪里不对劲吧,阿侑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宫侑坚定摇头,“狐川同学!你的黑眼圈简直比动物园里的Panda还要重!” “……” 那还不是因为某个家伙昨晚发的晚安短讯。 黑发少年死目腹诽。 本来没收到讯息十分纠结的狐川辻人却因收到了短讯更加翻来覆去,一整晚都陷入拧巴情绪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甚至早上醒来还差点迟到。 ……更别提还要提心吊胆担心那家伙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现‘织田信长’。 黑发少年勉强笑了下,遮掩着就要解释过去。 宫侑又将人盯着看了会儿,脸上写满‘不信’,他拍案而起,“那走吧!陪我去便利店!!” “我可以不……” “一声好兄弟!一辈子好兄弟” “……” 认命的狐川辻人成功被热情洋溢的宫侑挟持着出了教室,路过隔壁班,即使不想注意,但视线还是不受控地侧了下、不轻不重瞥过靠窗的位置。 没人。 角名不在,他心底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在角名家时说了‘明天见’,但实际上,两人今天还没有见过,最后的联系停留在手机屏幕上那条发送来的‘晚安’。 狐川辻人算过,最早应该也得下午放学后才会遇见角名伦太郎。 当然、如果他走得快一点说不定可以直接避免。 他可不是故意在躲着人,只不过是因为遇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昨天分别前处于那样的场景… “啊、阿侑,狐川,你们去哪?” 迎面有人招呼了声,走神的黑发少年收神,正要回道,转回的视线落在了迎面过来的宫治……身旁的角名身上。 “……” “……” 说曹操,曹操到。 “我和狐川去便利店啦!”宫侑兴致高昂,长臂一伸揽着黑发少年的肩膀得意洋洋,“阿治!从现在开始,狐川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宫治:“……” 他默默看了眼翘鼻子的黄毛,又默默看了眼明显被挟持的狐川辻人,半晌挤出一个“哦”。 “所以说啊——阿治你真的太无趣了!”宫侑哼哼两声,觑了眼对面两人,小学鸡般炫耀道,“你们不知道吧——狐川他可是给我带了名古屋的特产鸡雏布丁哦!” “特地带给我的哦!你们是不是很羡慕!很嫉妒!独我一份的~怎么想都绝对是——” 已经恨不得钻到地底的小黑毛试图解释,“阿侑,其实那个……” 宫侑处在情绪关头,一把握住他的手慷慨激昂道:“狐川你不用开口!心意我自然全都懂!!” 目睹一切的宫治:“……” 面无表情的角名伦太郎:“……” 被勾肩又握手的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没说话,只是目光不轻不重扫过被挟持的黑发少年的肩侧与被捉住的叠握的双手。 陷入僵局的黑发少年兀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怎么突然感觉哪里怪凉飕飕的…… 还有、能不能先放开他。 宫治到底是亲兄弟,不忍看这家伙继续犯傻,咳了声提醒,“阿侑,” “嗯嗯——?”宫侑抽空回望,“有什么想说的呢~阿治,就算是羡慕到不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眼看他越说越不像话,宫治重重咳了声:“有没有一种可能……狐川给我们都带了呢?” “……” “你撒谎。” “嗯,都有。”角名不紧不慢补了最后一刀。 忽略一旁满脸‘天塌了我的独宠没了’的金毛,狐川辻人重获自由。 他退了一步、眉梢微拧,尽管维持着风度但还是不适应同旁人太过近距离接触,特别是从昨天…… “……没睡好吗。” 身侧兀地传来点声音,黑发少年条件反射望去,是角名,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清人影,狐川辻人顿了下勉强道,“还好,没关系。”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躲不掉了。 保持一步不远不近的距离,角名伦太郎将他看了会儿,轻声道,“黑眼圈有点重,回去休息吧。” 刚刚宫侑凑近盯了那么久才看出他有黑眼圈,怎么这才一个照面角名这家伙就发现了,这么敏锐? 心底腹诽,但面上还是摇了摇头,“不用的,今天晚上回去早点睡就好。” “这样啊。”角名闻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说话,难道没有发现? 那就是没问题了? 狐川辻人余光轻悄悄打量了他一下,正好对上人捕捉的视线,角名问他:“怎么了?” “啊…那个,”被捉住小心思有点紧张,小黑毛视线乱窜,忽地就落在人垂在身侧的手上。 他抿了下唇,“角名同学,你的手……现在怎么样?” 宫侑宫治闻声,倒是先望了过来,“狐川你怎么知道角名这家伙手受伤了啊?” “啊、那个……”狐川辻人卡了下。 旁边的角名自然接上他的话,“是我告诉他的。” “啊?”宫侑疑惑,想说点什么,宫治当即制住他的嘴,只由他一双眼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宫治言简意赅:“你们继续。” 角名看了眼自己的手,平静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啊?明明你今天拦网训练的时候还——”宫侑一张嘴、再度被及时止损的宫治堵住,可靠灰毛点了点头,“这样、我先带他回去,你们再继续。” 狐川辻人:“……” 这两人…漫才兄弟吗。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到正处,即使刚刚没有听到全部,但是仅从宫侑口中溢出的字眼还是可以大概拼凑出他的意思。 “是拦网训练的时候…妨碍到了吗?”黑发少年问得很慢。 “没有,”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不用听宫侑的,别想太多。” “这、这样……” ……怎么可能不想太多,蔫巴的小黑毛皱着脸,这家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他到底还是愧疚,黝黑眼瞳也止不住朝那儿望。 角名伦太郎居上、全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下,稍微想了想,“不过训练结束的时候好像忘记换创口贴了。” 惦念个不停的小黑毛闻言耳朵一点一点竖起。 角名:“一个人重新贴似乎有些……”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转而盯着黑发少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不知道……” “我有空的!”小黑毛急切补了一句,发现人正盯着自己,又找补般又回了句,“只是帮你贴一下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就好,”角名伦太郎应声,“多谢。” “不用和我道谢,”黑发少年摸了下耳朵,心虚开口,“毕竟是因为我,才会让角名同学你的手……” “不会。” 很快的一句止住了他要继续往下说的话,角名伦太郎摇头, “只是那样就能帮到忙,我很愿意。” “……” “阿治,我怎么就觉得他们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扒着门偷望的宫侑摸着下巴嘀咕, 宫治眼皮也不抬,“你想多了。” “——嘘!!” 教室,狐川辻人借来了医疗箱。 如角名所说,伤口的确开始愈合,只是因激烈训练缘故,阻碍了些,以至于揭开创口贴后那点猩红有点过于醒目。 黑发少年两手握着人手,动作放得又轻又慢,他和角名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浅浅呼吸此萦绕,与在咖啡厅时相同,先消毒再贴上创口贴。 低下头,黑发少年发丝垂下些许,流淌在掌心之中,仿佛一握就能攥在其内,角名伦太郎没动,狐川辻人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看了会儿,慢慢靠近轻轻呼出口气。 温热偏凉的气息拂过指根、掠过掌心,很轻很柔,捉不住、比流沙溢得还快,自上而下的视野,顶着毛绒绒发顶的黑发少年侧颊柔软莹润,另一只手手指不轻不重动了下。 “那个、以前不小心擦伤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做的,”黑发少年意识到刚刚自己情不自禁间做了什么,顿时抬起脸、视线飘忽了下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 “感觉…应该会让你好一点……抱歉。” “很有效,”角名伦太郎接住他的话,声音低低,“已经不再疼了。” “欸,是、是这样吗……” “嗯,是这样,辻人。” “……” “辻人?” 在一旁充当吉祥物的金毛倏然开口,他一开口就直接捉住重点,脸上挂满大写的问号, “不是、角名你什么时候……开始叫辻人了??”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 从那一眼中看出蹊跷的金毛雷达疯狂运转,“不对劲!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绝对在我和阿治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叫名字了!”宫侑语气咄咄。 其实也并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叫名字,只是角名他…… 但这话是说不出来的,狐川辻人组织了下语言,试图解释,“因为……” “因为我是辻人的粉丝吧。” 宫侑:“?” 宫治:“。” 狐川辻人:“……” 这着实是没、没想到。 宫侑头顶的巨大问号愈发闪亮,他伸出手、一会儿指向黑发少年、一会儿又指向对面的角名,结结巴巴再三,才不可置信道,“粉、粉丝??” “嗯。”角名伦太郎平静收回手,看着被黑发少年贴上的小狗创口贴,面无表情多看了会儿才慢吞吞侧过脸发问,“怎么了。” 他说的太自然也太平淡,以至于显得此刻满满疑惑宫侑举动过分异常与夸张。 “那狐、狐川你……” 被cue到的黑发少年顿了下,蹭了蹭脸颊,“是、是的吧?” 宫侑:…… “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偏偏就轮到角名他——!” “——叩叩!” 正在思考如何解释好安抚住邪恶金毛摇粒绒的黑发少年留意,转首望去。 “——狐川!”敲门的人指了指窗外校门,“校门外面有人找你。” ……嗯? 宫侑停止打闹,并着宫治一起看向人。 黑发少年眨了下眼,“有说是谁吗?” 过来告知的人挠了挠头,“好像说是你的国中同学……其他不清楚,总之那个人好像很高!非常高!” ……非常高? “……” 稻荷崎,校门外附近, “哇…这个身高,绝对超过两米了吧?” “紫色头发…难道是外国人?” “嘘嘘…小声一点,会被听见啦!” “咔嚓”几声,抓了把薯片塞入嘴里,坐在花坛旁的紫发身影慢吞吞吃着,没什么表情。 狐川辻人过来时,对方身侧已经超不经意地围了许多倍感新奇的路人。 见他过来,顿时眼前一亮呼啦一下围过来,此起彼伏,“狐川同学!”“狐川同学下午好!”“狐川同学你——” 人挤人,黑发少年在人群中艰难行走,他一边适当微笑回以招呼,一边保持距离不过于接触,“那个、辛苦大家让一下,我可以先过去一下……” 声音不高,差一点就要泯灭人群。 大掌横空生出,摩西分海般进入道高大身影,紫发的人垂下眼,手臂一伸就成功捞出陷在人群正中的小黑毛。 面无表情,身高对比鲜明。 实在好奇、摁捺不住尾随下来的宫侑抬头就望见个鹤立鸡群的紫毛拨开人群,一路畅通。 “喂喂、这个身高,有点过分了吧……!”他惊讶出声,旁边一起过来的宫治双手插兜,默默看着点了点头。 仅凭肉眼测量,那个紫头发的家伙身高绝对超过两米……说不定快要两米一,刚刚坐着时就感觉不一般,但一站起身来、压迫感更强。 ……巨人吗。 狐川的国中同学,怎么看起来……好像都有点不同寻常。 对‘不同寻常’毫无所察的狐川辻人在帮助下顺利离开拥挤人群,终于能缓出口气,他定了定神,正要说些什么,从头上传来道懒洋洋的男声, “好狼狈啊,辻人親。” 狐川辻人闻言也不恼,只是弯了下眼笑了笑,“但是阿敦你还是帮我了,不是吗?” “……哼。” 宫侑宫治终于到达第一现场,帮忙赶走看戏的其他人,余光不经意一瞥,才发现某个家伙已经不声不响已经出现在黑发少年身侧。 ……奇怪,角名这家伙什么时候到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宫侑正想说什么,但转眼瞥到很在意的‘巨人’,登地一下被转移走注意力,激起兴趣的小金毛挤上前, “狐川狐川——!这位‘巨人’同学是……!” “嗯……我吗?”声音拖长,紫发身影放开黑发少年,慢吞吞又撕开一袋薯片,边吃边含混道,“我啊,叫紫原敦,是辻人親的朋友,嗯……也是国中同学啦。” “是的,”狐川辻人点头,“阿敦、黄濑和我国中都在帝光,也是帝光篮球部的。” “欸——又是篮球部!可恶——!” 听到宫侑的哀嚎,黑发少年笑了下,他突然想到什么,迟疑询问:“但是……黄濑说阿敦你不是去了阳泉高中吗,稻荷崎和阳泉…是在反方向吧?” “啊……那个啊,”紫原敦舔了舔手指,稍微想了下,“在坐车的时候……好像坐反了,” “下了车才看见已经到了关西呢——虽然手机已经没电了,但是黄濑他说辻人親就在关西的稻荷崎,所以就过来了——这样的说。”紫原敦慢吞吞补足。 狐川辻人:“……” ……怎么感觉是毫不意外的回答呢。 紫原敦视线一垂,望着黑发少年侧颊,又想了想,“但是没关系……已经找到辻人親,所以辻人親会帮我的,就像以前那样啦。” “……以前那样?”问话的是宫侑,他是真好奇。 紫原敦瞥了他眼,与具有压迫力的身高外表不同,是个意外很好说话的性格,“是的,辻人親国中的时候和五月親一样,是部内的经理。” “阿征说过,迷路和想吃蛋糕的时候可以去找辻人親,但是其他的时候就不要去打扰辻人親了。” 他想了想,像是重复谁的语气道:“因为辻人的能力很出色,所以除非必要、不要去打扰辻人,敦。” 狐川辻人愣了下,迟疑重复了句,“……能力很出色?” 同样想这么问的宫侑:“不是、怎么连狐川你自己都不知道啊!?” 狐川辻人是真不知道,颇有些茫然,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望向紫原敦。 啃完味美棒的紫原敦反应了下,慢吞吞开口:“你们不知道吗……辻人親是过目不忘哦。” 宫侑:“欸?” 宫治:“欸?” 狐川辻人:“欸?”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过目不忘居然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啊!?”深受打击的金毛失意体前屈。 狐川辻人迟疑蹭了蹭脸颊。 他……过目不忘吗? 上辈子……好像也没有谁对他这么说过。 “是的,”一直以来没说话的人平静出声,“辻人的记忆力很好。” 众人齐刷刷望去,角名伦太郎拿着手机抬头,“要证明一下吗?” “呃……”黑发少年迟疑,但迎着一、二、三……四人视线,抵抗不过,他重重打了预防针, “先说好…我是真的不知道,做不到的话也没有办法哦?” “嗨嗨——快一点快一点啦!” 耐不住赶鸭子上架,狐川辻人只好临时看了眼角名随便截图的几页文字,读完一遍后就被宫侑来势汹汹询问。 很奇怪的是,他在此之前的确是不觉得自己有过‘过目不忘’的能力,但是抽检出的段落却如映眼前照常念出,一字不差。 狐川辻人可以说是比宫侑他们还要惊诧。 他一直以为他的记忆力很差,不然也不至于上辈子飞回来对接机的绿间真太郎说自己记性不好。 这么一回想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记忆力很差的……? “不过角名同学怎么会知道我的记忆力的事…?” 虽然心底深陷疑惑,不过黑发少年没有错过重点,视线一跳擦着边落到人身上,黝黑双眼直盯盯凝视, 在他视线下,单手插兜拿着手机的角名伦太郎抬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黑发少年笑了下又岔开。 16岁的角名同学…偶尔会让他生出点微妙的熟悉感,话语、肢体行为、动作、接触等等…… 不、应该是错觉。 16岁的角名就是角名同学,怎么可能是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又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因一场车祸直接速通回到十五年前。 微妙的熟悉感也一定只是因为都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的缘故,加上这辈子过早与他接触、打交道,才会生出这样的感受。 狐川辻人在心底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们对话时自成一派,氛围微妙,自然有种旁人都穿插不进去的排外感。 宫侑宫治是已经熟悉地甚至都有些习惯了,老神在在地做着吉祥物,但是初来乍到的紫原敦没有,高大身影低头、视线从黑发少年面上扫过、又停在褐发之人身上。 “……辻人親,”紫原敦突然开口,狐川辻人截断思绪,很快应了声,“怎么了?” “和你说话的这个……” 黑发少年迟来地想起自己还没为他们介绍,当即补上,“是角名!角名伦太郎,是…是我的……” 他不由得卡顿了下,极力在脑中检索适合的关系代称。 说是‘同学’似乎有些生分,说是‘朋友’好像又过于宽泛,说其他的话好像又…… 他短暂沉默的这一瞬,角名没说话,在等待对面的黑发少年给他下达关系的定义。 紫原敦看了会儿,视线重又落在黑发少年面颊,慢慢眨了眨眼,手掌握拳一敲掌心,“啊、我知道了。” 抉择半晌陷入选择困难症的小黑毛茫然,“知、知道什么?” 开窍的紫原敦:“是辻人親很重要的人吧!”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宫侑:“噗——” “以往……辻人親介绍我们的时候都很干脆利落,哪怕是学校里不喜欢的家伙也不会拖延…但是现在、居然犹豫了,”紫原敦抓了抓头发, “辰也说……只有很重要的人,才会在说出口的时候模糊不清,”大只紫毛耐心求解,“辻人親,是这样吧?” ……这个逻辑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偏偏答案怎么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狐川辻人张了张口,迟疑了下、余光很轻微地拂过身侧,角名伦太郎正在等待一个来自他的定义与答案。 不打招呼的,心脏兀然就慢跳一拍。 ……可恶。 他视线偏了下,迎着几人或求知或看戏或疑惑目光,慢慢应下这一声。 “嗯…嗯,”黑发少年声音轻且脆,即使低着说话也异常清晰,“是、是这样。” “角名同学他…是很重要的人。” 无论是身处的当下还是十五年后,即使再如何强调自己不在意,不可否认的、角名伦太郎…自始至终都是他十分重要的人。 “……哇哦。” 良久、干巴巴一声,宫侑迫不及待指了指自己,“那、那我和阿治呢?” 心虚的小黑毛支吾:“啊、阿敦,这两位是宫侑和宫治,都是我在稻荷崎的朋友。” 宫侑:“……” 宫治:“。” 金毛摇粒绒再次失意体前屈地退出群聊。 “你好,我是角名伦太郎。” “啊……我是紫原敦,你也好。” 某个阴暗角落的对面,角名与大只紫毛诡异地相处愉快。 狐川辻人看在眼里,默默出神。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角名这家伙和紫原敦的相处、好像都比与黄濑之间相处和谐的多啊…… 上辈子,紫原敦和角名两个人碰面是在作为西点师的紫原敦的西点连锁店开业时候。 十五年后的紫原敦已经是在国内十分有名气的西点师,自己独立开办的西点店在东京、北海道、长崎都有分店,最新开业的一家正好就在帝光附近。 狐川辻人与黄濑都一齐过来参与了开业仪式,久未同框的超模与影帝的搭配无疑带来了一大波流量。 角名作为特邀嘉宾的附带家属,属于额外加分项。 他们来的早,其他人还没到,互相打了个招呼、介绍了下就提前开始张罗其他。 狐川辻人今天的任务和黄濑一样,都是作为友情出场的侍应生。 黄濑倒是先在更衣室内换上了侍应生的男仆西装制服,狐川辻人落后一步,等他出来才进去。 其实一起换衣服什么的本来也没什么,但耐不住他身后跟了个走到哪去到哪的小尾巴。 “角名先生,不是和敦很有话题吗?” “你更重要。” 狐川辻人无奈,“可是我现在要换衣服的呀。” “我知道。” “黄濑已经出去了——请问现在角名先生可以放心了吗?” 灯光明亮的更衣室内,双手抱臂的黑发男人耐着性子询问。 他是真有些想笑,从上次约会时被黄濑临时拉去救场、扰乱了本该正常进行的计划,这位伦太郎君就开始堤防起了某只大号金毛。 ……虽然很想说完全不必如此,但是某种程度上这副模样的伦太郎君也很可爱。 所以坏心眼的黑发男人故意默许了这一点发生。 ……虽然有时候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比如被缠着走不开。 “不可以陪着你吗,辻人?”角名伦太郎慢吞吞道。 狐川辻人:“——角名先生,你是把我当做是不能自主穿衣服的小孩子了吗?” 视线轻挑落下,慢悠悠落进自上而下俯视来的幽绿双瞳中,黑发男人挑了下眉,恶趣味再次上线。 他状似沉思,不轻不重抛出话语:“还是说……这么黏着我,怕我瞒着你和谁偷偷跑掉吗?” “……” 哎呀,脸色突然变得闷闷的。 看起来是逗过头了,黑发男人轻快地想,得稍微哄一下。 他凑近点距离,亲昵又亲睐地,将两人之间距离逼成最后一线,弯了弯眼,“怎么了,伦太郎君,这幅表情…在生气吗?” “……没有。”很克制的声音,磁性低沉又压抑,面上也无甚表情,但是狐川辻人看得分明。 绝对是在生气,口是心非。 他眯起眼,借坡下驴故意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 “……辻人。” 是提醒,泠泠淡淡,垂着眼的人眼尾狭长,瞳孔仅仅映出唯一一道身影。 狐川辻人心情很好应道,“——嗯,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不会生你的气。” 黑发男人不轻不慢挑起眉。 “在乎你的情绪……比我自己更加重要。” 垂着视线的人言语精简干练,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 狐川辻人弯了下唇,轻快道:“这样啊。” 他笑盈盈凑近,眼尾勾起弧度,漂亮的脸突破两人间最后一线距离,直至气息交织,彼此萦绕,黑发男人漆墨眼瞳缀着碎钻般的光线, 溢出口中的声音轻又飘,钩着人心脏、悠悠打着转,像是株盛开的、稠滟的花,轻轻慢慢落下花枝,一点一点细密缠上人,诱哄般又甜蜜又引人, “那我来哄哄别扭的伦太郎君怎么样?让我想想……” “——亲一下,好不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第20章【VIP】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不可以在更衣室里做过分的事…… 黑发男人在笑, 说出的话语牵系萦绕,挑拨着、一点点勾着人,他压近距离、凑近过来, 流转着光的眼瞳内同样倒影出另一人的影子, 与他面上全部的表情。 他不轻不重地在这里抛下一个小小的饵,只等着某位特定对象上钩。 角名伦太郎狭长眼瞳缓缓眯起, 视线由着他的话引导, 轻慢落在身前人的面颊、更进一步,落在唇瓣上。 一个颇具挑逗的、被赋予特别意义的饵。 角名伦太郎没有应他的任何话语, 只用行动取代了一切口头上的东西。 身量高挺,他站直身体后近乎是俯视面前的狐川辻人,体型差鲜明。 紫原敦的西点店提供的更衣室比上次临时搭建出的化妆棚要宽绰许多, 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动了一步、直线迫近, 毫无预兆地就将狐川辻人自然逼退一步。 黑发男人轻慢眨了下眼, 唇角先一步带起笑, 想自如开口说些什么。 但是此刻近乎与他身体接触的人阻止了他的开口与话语。 手掌不知何时落下。 热度隔着薄薄几层布料传递而来, 接触的腰侧落下一点施压力道, 指节修长、牢牢把得正好,腰窝弧度细陷, 似是天生就这么适合被人把在掌中。 面上刚刚还带着笑的狐川辻人神情不轻不重一僵, 即使他很快掩饰了这一帧, 但面上表情的细微变化还是落进了自始至终都将人看入眼中的角名眼底。 “伦太郎,你这是……?” 出口的话语尾音稍稍向上翘了点,黑发男人勉强维持镇定, 只要能忽略其眼底轻浅的波动与涟漪。 但是角名伦太郎依旧没有应他的声,动作远比话语更加有力。 ……不、不是,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此刻敛不住心底的紧张, 狐川辻人表面上虽然是游刃有余的、实则身体僵涩得恨不得像一尾鱼般逃脱拘束他的掌心。 好奇怪,太奇怪了…不对劲。 勉强侧了下首,狐川辻人克制不住自己本能躲避被掌心桎梏的反应。 但是他做不到逃脱,落在腰侧的温度滚烫炙热、一点火星子般落在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隐隐燃灼了什么,甚至一路向着更内里去,隐隐燎原。 他罕少,甚至几乎没有与人靠得这么近过,平常都礼貌性地保持社交距离,即使是T台秀时的紧急换衣,也不会过分地触碰到这种……十分隐私的地方。 能实打实地感受到攥握着他腰侧的掌心在缓缓收紧,指腹粗粝、隔着层薄得几近于无的丝绸衬衫蹭碾过,令人要命的是身体内部生出的微妙感觉。 背靠冰凉大理石壁,被拘在正中的狐川辻人克制不住头皮发麻。 ……他居然起了反应。 微暗的幽绿眼瞳中,黑发男人细细眉梢紧拧,似是竭力在维持表面风度,但是身体最直观的表现出卖了他。 抿紧的唇瓣控制不住地溢出点急促呼吸,伴随指腹触碰、颀长稠郁的眼睫颤颤,眼尾落下一道醴滟的水红,弯弯地一泓弦月般勾着人,很漂亮、或许该说漂亮的过分了。 水中月、镜中花、向来清透灵犀的两点漆墨眼瞳氤着团薄雾,薄薄眼睑也一点点泛上潮湿,一切的一切都在始作俑者手下缓缓展开。 手指细长、青筋隐隐游走细雪般的皮肉之下,被困在怀中的人抵着人肩竭力推拒,但使出的力道却软绵绵的,根本不像是推拒……倒更像是什么缠着求着人不要结束的诱引。 一点轻微的窸窣,落在手中的黑发顺滑细密如绸缎,骨节分明的指端绕着轻微敛在掌心,勉强拾起点精神的狐川辻人感知到、迟钝地侧脸望去, 是角名伦太郎。 先前还在同他说‘在乎你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现在完全就是另一幅模样。 指尖捻着那缕细发,他低头,似是感知到注视,不紧不慢抬了抬眼皮。 在难以镇定的狐川辻人注视下,角名就这么维持直勾勾盯凝着他的模样,将那缕发丝捻着唇瓣触碰了下。 狭长眼瞳里的幽绿暗沉,紧钩钩咬着人不放,野性拉满。 一瞬之间,他甚至错觉对方想咬住的是自己的后颈,心脏乱跳一拍。 狐川辻人陷入卡涩,仅仅是最简单地目睹他这么做,都克制不住本能紧绷。 过分,太过分了,居然用这种方式…… “……真敏感啊,辻人。” 低低男声不轻不重传至耳畔,一直都没开口的角名伦太郎总算出声,他松开了那缕发丝,任由其滑落肩侧,但是狐川辻人并未就此得到解脱,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握在纤瘦腰侧。 “只是这么碰了两下,”他轻描淡写说着,但接触的掌心与指腹却并不如话语那么浅淡。 蹭碾摩挲、更是把玩,看着人咬住唇瓣喉间溢出颤音才慢吞吞补足下一句, “……就有了反应。” 他眯起眼,“还说要哄要亲…辻人你,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 狐川辻人愤闷不吭声。 他哪里知道、知道自己会这么敏感啊!! 以前又没有和谁这、这么弄过,咬紧唇瓣,黑发人影表情鲜亮、情绪全被激起,又气又恼。 话全被人堵了,他此刻是真的满心气恼与愤懑。 他就是想借着机会稍微……勾那么一下,谁能想到以前都会不声不响被他钓上来的人突然就实打实地来了,还一来…就来了个大的。 黑发男人这下是真的老实。 暖玉般莹润的侧颊撇了过去,是羞恼了、拒绝再和人对视。 因要更换侍应生制服解开的一截领口微散,露出一片白皙皮肉、此刻都被情绪冲撞,漫着泛上薄薄一层粉意。 侧颈、耳尖,甚至更隐秘的地方,无一不晕上薄粉。 “辻人,” 又是一声,泠泠淡淡、情绪压制最低。 狐川辻人陷入别扭情绪,拒绝回应。 就算再叫八百遍他也是不会应的!太可恶了! “我道歉,”面前的人这么说着,慢慢续上话,“刚刚不该不经过同意就对你做得那么过分。” “……原谅我好不好?” 这下子被哄的又变成了狐川辻人。 他忍了忍,缓缓试图咽下心底这口气,但是! ——如果真的想道歉的话,最起码…先把手拿出去啊!! 他是真的拿角名这家伙没办法,嘴里说着道歉、面上和行动上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意,根本就是面子工程! 恨恨转过脸,一对上视线,气势澎湃的黑发男人顿时萎靡。 ……就知道拿他喜欢的脸来哄他,完全被拿捏住,这下子就算有再多愤懑也发不出来了。 “过分。”黑发男人恨恨抱怨他。 观察到人面上表情稍有软化,角名伦太郎视线轻移,停在人面颊,“不过分。” 忍了忍、狐川辻人争辩:“明明就很过分——!” 角名对他的情绪照单全收,视线黯了下 、不轻不重开口:“……还有更过分的,辻人要试试吗?” ——不行!绝对不行! 狐川辻人坚决抵抗,他重重强调:“伦太郎君!这里是更衣室,不可以做奇怪的事!” 角名:“……” 狐川辻人自己说完都觉得有些心虚,但他还是倒打一耙后强自撑着补完,“而且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现在我要换衣服了。” “但是刚刚辻人说要亲一下。” 角名很快挑起先前那一句,狐川辻人被他这么一卡,视线飘忽。 “难道……辻人要食言吗。” 声音泠泠淡淡,落在狐川辻人耳中莫名更加心虚。 他怎么可能—— 好吧。 只是亲、亲一下什么的,也不是…… 心底思绪万千,面上模样还是要维持的,偷偷摸摸在心底骂骂咧咧坏藏狐,表面游刃有余的黑发男人从容应声,“当然不会食言,这点信誉我还是……” 硬着头皮,顶着角名视线,狐川辻人默默补完,“还是有……能做到的。” 先前那点逗弄人的恶趣味此刻全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黑发男人下颌紧绷,竭力表现正常。 角名伦太郎平静垂下视线,落在脸上,无端就带着些热度、有些烫人。 眼睫颤了颤心底深吸一口气、黑发男人微抬眼,漆墨的两点黑瞳直凝凝的,望着人时全然就将人锁入眼底。 他屏住所有多余情绪,些微上挑的眼尾勾着弧度,轻慢靠近,清浅吐息溢出,缓缓送来, 靠得越近,脸庞也就更加清晰,直至最后一线距离时,在角名伦太郎的视野,怀中之人眼睛弯起弧度,把持着那最后一点距离,只要些微低下头就能触碰、捕捉,纳入掌中—— 轻泠柔软的手掌不紧不慢隔了下,阻在那一线距离之间,掌心软肉触碰、温度对比较之偏凉。 角名眼皮抬了下,阻碍在正中的手掌的主人弯弯眼,“……也没有说,要怎么样亲才算数对吧,伦太郎?” “……” 被捂住嘴,角名没有出声。 邪恶目的达成,一直被压制的黑发男人终于搏回一筹。 他压近过去蹭了下,唇瓣与掌背轻微的一碰,蜻蜓点水般。 在角名伦太郎的视线之下,狐川辻人笑眯眯退开距离慢慢收回手。 “……” “太耍赖了,辻人。” 面对控诉,黑发男人照单全收,自如转向正题:“那现在,请问我可以换衣服了吗?” 盯着他看了会儿,闷不做声的角名勉强回了声,不过看模样还是不打算出去。 狐川辻人只好再那么溺爱这位尾巴君一次。 他捡起与黄濑款式相同的侍应生制服,大概翻了下确定穿法,就要解开身上丝绸衬衫的扣子。 “辻人,”被黑发男人当做空气尾巴的人慢吞吞开口。 “嗯?”狐川辻人应了声,脱了一半衣服耐着性子回他,“怎么了?” “那边的那个,也算是制服吧。” 闻声望去,黑发男人在看清的一瞬表情细微变动了下。 没看错的话……女仆裙? 是与男侍应生配套款式、但是挂在另一侧的裙装。 狐川辻人对穿女装什么的并不抵触,走秀时也不是没穿过,但是现在—— “伦太郎难道想看我穿那个吗?”黑发男人停止解开扣子的动作,慢悠悠回问了句。 “嗯。” 哇、难得地回答的干脆利落呢。 但是过早地老实交代只会变成邪恶辻人的玩物。 黑发男人记吃不记打、完全将自己先前被人摸得气喘吁吁的事抛之脑后,坏心思占领高地,故意道:“可是我不喜欢欸,怎么办呢?” “……” “抱歉。” 出乎意料的一句。 ……咦? “我不会让你做不喜欢的事,辻人。” “……” 黑发男人动作顿了顿,自如转过脸去继续解领口扣子,半晌、他终于摁捺不住出声:“就、也没那么…那么不喜欢。” “……伦太郎你想看的话,”他咳了声,视线飘忽了下,声音低低,“之后,私下里……穿一下之类的,也不是不行。” 他说这话时有些躲避,与先前那点羞恼出来的避开对视不同,更加真切,黑发男人抿了下唇,余光飞快瞥了下人, “谁让…你喜欢呢。” 他这话说的低低又闷闷,无自觉地依赖。 角名伦太郎都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盯着人望了会儿、缓缓应下这一句, “我会期待的,辻人。” “……” “——辻人親?” “辻人?” 熟悉的声音念出名字,正盯着面前两人出神的黑发少年茫然回神应声,“在…在的?” “怎么又在发呆啊……辻人親,”紫原敦慢吞吞念叨。 “抱歉抱歉——”黑发少年打了个哈哈。 ……总不能说,因为想起上辈子的事,一不小心就朝向某个奇怪的方向走远了吧。 小黑毛心虚转移视线,一转眼就对上正垂着眼看他的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他勉强维持镇定,“是、是有什么事吗,角名同学?” 怎么一直盯……盯着他看啊?!刚刚恍惚间差点认错、还以为是上辈子的角名……要不是看脸认回来,他是真的要头皮发麻了。 “……” 被他质问的人默默又将他看了会儿,才平静道,“没什么。” “那、那就好……” 狐川辻人现在面对角名伦太郎,无论是16岁的角名同学、还是三十岁的伦太郎君,都莫名有些难绷。 他只能尽快调转注意力,分散自己的精神,“已经不早了,阿敦,那你要怎么回去,我送你还是……?” 紫原敦抓了抓头发,从口袋摸索出手机,盯着看了会儿,“手机没电了,辻人親…你的手机借我一下啦。” “嗯?好的。” 狐川辻人解锁了手机,看着紫原敦输入了一串号码拨打过去。 紫原敦联系好人,想了想转述道,“辰也说他会来接我…让我在原地等他。” “辰也?” “唔……是阳泉的人,很照顾我之类。” 狐川辻人闻言,大概知晓是什么意思了。 又一个男妈妈。 “还有啊……”紫原敦慢吞吞指了指,“辻人親,袋子空掉了…” 闻声望去,紫发人影来时满满当当的零食袋在坚持不懈的攻克中空空如也。 “阿敦,你知道吃太多零食是不好的吧?” “但是……” 被大号紫毛犬可怜视线冲击,忍了又忍,黑发少年坚持三秒终于开口, “……算了,我去趟便利店,还是以前的那些吗?” 大只紫毛默默点头。 无奈,狐川辻人只好先将紫原敦托付给可靠一些的宫治,“阿治、辛苦你,我去趟便利店就过来。” “哦…好,你去吧。” “——我也要!!”振作完毕的金毛宫侑趁机举手。 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黑发少年也没拒绝、一起问完了宫侑宫治。 侧了下首,看向始终没出声的人。 角名伦太郎。 “角名同学,你呢?” “我和你一起。” 欸? 没有丝毫准备的小黑毛缓缓眨了下眼,“但是……” “东西应该会有点多,”角名把手机放回口袋,看了眼他面上表情,语气简略,“走吧。” “啊、好……” ……居然下意识地就应了。 玻璃拉门自动向两侧打开,‘叮咚’几声门铃响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进来。 很安静,或许说…有点太安静了,一路上都很沉默。 按着清单依次买完东西,小黑毛绕了一圈找到最后的甜品货架,看来看去,琳琅满目,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宫侑指名要的。 细细眉梢拧起,黑发少年又望了一圈,终于在稍高一点的货架顶端捕捉到箱子的影子。 ……看起来是工作人员没来得及补货。 他也没多想,试图去够了下,很险、只差那么几厘米。 无奈之下,小黑毛只得暂时放弃自己来,转头去寻找外援。 “……要那个吗。” 他还没掉头,身后贴着耳廓就传来道男声,低低潺潺,是角名。 不适应靠这么近,但是货架之间距离本来就没有多少,两个人一起只能稍微靠近一些,错觉似感觉身后之人气息游走,轻又暖地拂过耳侧、撩过后颈,很轻微,但难以忽略。 “嗯,是的。” 狐川辻人含混应声,他在心底道,忍耐、忍耐一下,只是一点轻微的接触。 上辈子和那个角名哪怕更深刻的都有过,这点若有若无的根本算不上什么—— 黑发少年垂着视线抿紧唇瓣,轻微跳了下,没有抬脸,自然也不知晓身后之人神情如何、只能勉强借着肢体接触感知大概动作。 角名的确在帮他拿,只不过视线并未全然停在那上面,目光轻微一动、落下在背对着他的黑发少年的后颈。 稻荷崎的校园制服是切线整齐的白衬衫,细雪般白软的脖颈微垂,毫无防备地朝着后面,视线停在其上,取代了一些更深涩也更晦暗的东西。 黑发少年无知无觉,屏住呼吸勉强感知。 时间似乎有些漫长,但也许只是他的错觉,小黑毛轻轻捏住指尖、保持一份清醒与克制。 扫过耳廓与后颈的呼吸逐渐退开,角名平静开口,“拿到了。” “啊、好…”狐川辻人顿了下,乖乖道,“好的。” “多谢你,角名…同学。” “——一共是XXXX円,欢迎下次惠顾~” “叮铃”两声,自动拉门向两边拉开,狐川辻人出来,角名伦太郎已经拎着购物袋走在他身侧。 一如既往的安静,狐川辻人默默出神。 ……很微妙。 也许是因为先前想起了那段回忆,现在怎么看角名都会有些情不自禁地想到三十岁的角名伦太郎。 不应该这样。 虽然拥有同一个名字、同一个灵魂、但是中间缺少的那十五年是确切存在的,现在的角名伦太郎…并不是那个与他拥有相同回忆的角名伦太郎。 “……辻人,” “辻人。” “……欸?” 不轻不重的,身侧传来的声音溢入耳中,狐川辻人收神、慢了一拍回应,“怎么了,角名同学?” “……今天一直在发呆啊。” “抱、抱歉,”黑发少年维持了下表情,迅速找了个借口,“应该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对!” “……” “这样啊,”说话的人短暂停了一帧后语气不高,“是做了不好的梦吗。” ……嗯? 小黑毛眨了下眼,梦? “没有的吧,”狐川辻人回忆了下,“我很少做梦,一般也没有什么……” 他想了想,“难道角名同学有做什么不太好的梦吗?” 他只是开玩笑地随便一问,也没冀求能得到答案。 但是面前的人看着他,视线落在眼中,平静应下这一声,“嗯,有的。” 直接承认……所以是做噩梦了? 这个年龄做噩梦…感到后怕好像也很正常。 揣着点怜爱,狐川辻人再看面前的角名伦太郎,表情都温和些许。 他努力劝慰道,“没关系的角名同学,梦都是虚假的,不用在意……更不用害怕!” 面前的人没有立即说话。 见状,狐川辻人更加怜爱这位年仅16岁的角名同学,心底默默给他同小可怜划上个等号。 上辈子没有交集的时候还不知道,等到遇见时对方已经是个完美无瑕的成熟大人,没想到这一遭重生回来却发现了这么个萌点。 揣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小黑毛就差直接冲上去搂着人顺毛、但他还是很好地克制了自己的冲动, “如果实在担忧的话…角名同学可以联系我。” “……联系辻人?” “嗯嗯!”打起鸡血的黑发少年十分自信,“不是有那种关系很好的朋友会一起打电话睡觉吗!” “如果担心噩梦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狐川辻人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他认真又专注抬起眼,漆黑眼瞳直直望进人眼底,“角名同学,我是认真的,”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都会在的。” 当然……如果之后那个什么暗恋对象出场,他就得退位让贤。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想为16岁的角名多做一些。 …… 可恶。 ——所以这家伙到底暗恋的是谁啊?! 到现在都一点苗头都没有,整天除了和宫治宫侑一起待在排球部、就是坐在教室玩手机,除此以外、根本就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交际。 等等、 ……难不成是排球部的人? “……” “辻人,” 苦思冥想寻找蛛丝马迹的小黑毛也不忘抽空应声,“嗯嗯、我在?” “所以那天,你拨通给我,也是做了噩梦吗。” “……” 啊、 啊? 狐川辻人卡机,缓缓反应话语内容、但大脑齿轮还是错节一拍。 等、等等…意思是…… 发、发现了——?! 角名伦太郎平静看向他,狐狸般狭长的眼型里、幽绿眼瞳一转不转凝视,紧缩着视线中心唯一存在,他声音不高,慢慢将自己的话说完, “现在,应该叫复活归来的织田信长……还是辻人你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喜欢的人就在这里。 完、完辣。 真的……被发现了。 狐川辻人卡机, 竭力表现出自己没有很错愕,“复活的织田信长…什么织田信长?” 他真疑惑般将人看了眼,“角名同学, 你在说什么呀?” ——不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 角名伦太郎慢慢扫过他, 顶着人视线,狐川辻人压力巨大, 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我没有做噩梦的,角名同学, 是不是你将梦境里的事混淆了现实啊?” 他一副关心友爱好同学的模样缓和声音宽慰道:“梦只是梦,角名同学还是分清一些更好哦。” 角名伦太郎:“……” 他深深地将面前打死不承认的黑发少年看在眼里。 视线沐浴下、狐川辻人愈发心虚。 ……可恶。 还是重生才回来时大脑不清醒,一不小心就拨通了人电话, 还想出那么个糟心借口。 现在好了……挖坑挖到自己身上了。 他深吸了口气, 维持面上良好表情, 装作思考的模样, 定了定神想了想, “等等……我好像想起点什么!” “织田…织田信长……好熟悉, ” 小黑毛翘着黑毛,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半晌左手握拳一敲掌心, “——我想起来了!” 角名伦太郎静静看他表演。 即使内心知晓自己这段很浮夸, 但职业素养上线,黑发少年演技上线,惊讶与震惊演得入木三分, “难道、难道,那天拨号拨给的人…是角名同学你?!” 小黑毛眼中三分惊疑三分惊喜两分无奈再加上两分笃定,合着一个分布明确的扇形统计图。 “难怪那天经纪人没有拨通电话回来, 还以为整蛊成功了呢。” 扇形统计图呼出口气,十分庆幸又自然夸道,“这么一想真的和角名同学你十分有缘呢,居然连整蛊电话都拨到你那里去了哈哈……” “……有缘。” 念出这个字,角名声音不高不低,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微妙,心底一紧,小黑毛登时攥住时机。 ——错漏百出的借口绝对不能让这家伙细想,必须要立刻找机会糊弄过去! “对、对呀!”黑发少年面上挂起笑,“之、之前就想说了,角名同学你的号码…和经纪人先生只差一位呢!” 动作快速又敏捷地掏出手机,狐川辻人调出上下并列的两行指着言之凿凿,“昨天发现的时候还很惊讶……想着真有缘分来着。” “你看——” 小黑毛递出手机,屏幕上赫然便是相邻的两条联系人。 上下对比,的确仅差一个不起眼的数字。 ……幸亏他提前做了准备。 “……” 角名不说话,他一不说话,狐川辻人就控制不住心慌慌。 ……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不然他的一世英名、他的一些美好的品德与性格甚至是灵魂都会被…… “…这样。”角名伦太郎视线扫过小黑毛紧绷的手指与巍然不动的面颊,慢吞吞开口,“我知道了。” ——糊弄过去了!! 不枉他大脑转得飞起、险而又险地在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之刻救自己于水火。 一口气憋在心口终于长舒出来,小黑毛摸了摸自己的小马甲,很好、没掉! 这一关总算是勉强过了! 重整情绪,紧绷紧张感一扫而空,狐川辻人又想起‘也是做了噩梦’那句,情不自禁地就有点在意。 他悄悄余光摸向人,结果一下子被捉住。 “怎么了?” “啊、就是……”黑发少年不太好意思开口,“稍微有点在意角名同学你说的噩梦…之类。” “之前有听到过说,噩梦之类的…如果能和其他人说出来就会好很多。” “如果角名同学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呢?” 他说这话时抬起眼,幽黑漆墨似的两点眼瞳安静又听话,望来时专注又认真。 担心人想多,小黑毛又急忙找补,“当然要是不可以的话也没什么的!不必强求自己去回忆……能忘掉就是最好的。” “不会,”旁边的人慢慢摇头。 狐川辻人看向他,角名伦太郎视线落下、停在人脸上,“已经忘不掉了。” “那、那……”小黑毛绞尽脑汁还想说些什么,角名已经完成了他的话。 “梦到的是一场车祸,辻人。” 毫无预警的一句话打出,狐川辻人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一下。 ……车祸。 无缘由的、他就想起那场掠夺走他生命,也将他一步遣送回现在的事故。 与落在脸侧亮着屏幕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车、车祸啊…”狐川辻人很想说出些什么,比如安慰对方…或者是其他什么能缓和当下情绪与氛围的东西,但是他做不到。 16岁壳子里的30岁的灵魂已经先一步拾回了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楚。 角名伦太郎比黑发少年自己先一步发现了细微变化。 “…辻人?” “……辻人!” 大脑隐隐绷紧,太阳穴一跳一跳抽着疼,似千根针戳进神经搅动,被角名扶了一下稳住身形坐下,即使如此狐川辻人还勉强笑了下、故意逗趣道, “欸……是吓到你了吗,角名同学?” 瞥到人面上不加掩饰的紧绷表情,黑发少年强装着悠悠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开口, “——看来是上一次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时造成的脑震荡后遗症有点强,以后都要小心了。” 他说得轻松,但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骤然苍白的脸颊,紧绷的下颌与颤抖的声线无一昭示他现在并没有话语中那般轻松好受。 角名伦太郎静静盯着他看了很久,“是头疼吗。” “哈哈…应该吧,怎么了,难道角名同学你会……?” “嗯,我会,我帮你。” 他言简意赅,行动比话语更快。 狐川辻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已经覆盖、接替了他自己手指的位置,指骨弯曲、稍微用了点力寻找到地方轻又慢地缓缓顺时针摁揉。 手指的温度微凉,触及皮肤激了下,旋即又很快适应,在一圈圈打转中逐渐升温,慢慢的、手指与皮肤的温度同步升高,分辨不出。 很神奇,角名的手一触碰,那些隐隐约约间要将他撕裂的痛楚仿佛就逐渐褪去。 他做得很熟练,不像是第一次帮人摁揉捻转,狐川辻人苍白脸色终于缓和许多,表情也松缓了不少。 甚至还恢复了些力气有多余心思去打趣面前的人,“角名同学你的手艺已经好到可以收费了,下次如果复发的话、看来我要提前预约了啊。” “辻人你这么说我会当真的。” “嘛嘛——我可从来不在这方面开玩笑,偶尔也相信我一回嘛。” “嗯,我相信你。” “……” 指节弯曲有力、一点一点揉散淤积的疼痛与晦暗,狐川辻人微眯着眼,视线轻慢落在极近距离下的人脸上。 对方做得很认真,也很专注。 这副表情他不仅仅在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面上见到过,也在那位15年后的角名伦太郎面上同样捕捉到。 一样的担心、紧张混杂着轻轻浅浅的心疼。 在这一刻捕捉到15年后的影子,狐川辻人心绪猛地就如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重、泛着挥散不去的潮湿。 ……那个时候,拨通出去的最后一次电话,另一头的那家伙,会是什么心情呢。 他看得有些久,忘记了眨眼,眼睛泛酸,自己没觉得,但是面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了,辻人?弄痛你了吗。” “没有,”黑发少年回答很快,“没有的事。” 倒不如说做的很小心,无论是力道、触碰还是幅度,都很仔细。 ……甚至有些过于仔细到熟悉了。 “我已经好很多了,”狐川辻人敛去那点心思,恢复正常语气夸赞道,“多亏了有角名同学你在,不然的话突然发作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疼痛缓解,再接触下去有些说不过去。 黑发少年恢复如常后就慢慢退开了一部分距离,保持在一个亲密朋友但不是亲密关系的边界。 他对此向来都分得很清,没确定关系前是一步雷池也不越。 这些全都被人看在眼里,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 狐川辻人笑眯眯迎着人,内里心思却逐渐沉下。 重生回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头痛发作过了。 上一次头疼还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在车上因宫侑宫治的话,提及角名伦太郎的以前的暗恋对象才引发,那个时候也是角名帮他摁揉解决。 但没想到…这个毛病居然也随着他的灵魂一起来到了现在。 难以理解。 但他的重生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辻人,” “嗯嗯?” 即使出神,黑发少年还是时刻注意着另一人的存在。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平静指了指手中的手机,“我随时在。” “……” “只要你需要,”面前的人字句清晰,强调般再一次开口, “我会一直都在。” ……啊。 狐川辻人眼睛闪了闪,唇角慢慢抿起点笑,“好啊,角名同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看来以后要是再复发头疼什么的,就可以拜托角名同学了。” “嗯。” “……这么一想,还微妙的有些愧疚呢。” “为什么?” “拜托的话应该会很占用你的时间吧,”黑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打扰到的话……” “不会。” 话语完全被截断,对方甚至并不准备听完就直接开口,“不是打扰。” “嗯……?” 角名伦太郎:“只是做这个的时间我有很多,” “而且对你,做什么都会变得有意义。” “……” ——对你,做什么都会变得有意义。 可恶, 可恶啊! 这要是放在其他什么地方不完全就等于告白了吗! 总是对现在的他说这种直接的话、他又不是铁打的心脏,迟早会被攻克的!! 面上游刃有余、一派轻松,游走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狐川辻人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自己的心脏被重重挑拨了下。 ——止损!及时止损!! 崩溃的小黑毛在心底无能狂怒。 他打了个哈哈,“角名同学怎么总是说这样的话,很容易会让人误解的啊。” “辻人会误解吗。” “……唔、勉勉强强可能,也许?”他含混道。 ——绝对会误解的啊! 角名伦太郎紧追不放,甚至隐隐压近身来,眼瞳直勾勾盯着他,“只是勉勉强强的程度吗。” “那不然还……”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近,狐川辻人不得不被逼着向后退, ——直到几乎要退无可退之时, “……” “那个……” “Excuse me…… ” 纯日式英语发音,磕磕绊绊又结结巴巴,两人旁侧、小心翼翼传来细细弱弱的试探发问, “角名和狐川……你们、这样不太好吧?”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 转眼望去,蹲在那的大只黄毛别别扭扭开口,“虽然、那个我也不是介意,但是你们俩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有点…刺激了?” 狐川辻人:“。” “当然你们要是喜欢我也不介意…就是你们去的有点久,能不能先把我的面包给窝……” 很快,挂上笑面虎面具的狐川辻人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刺激。 带着两个尾巴回到校门,宫治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眼就望见周身围绕阴暗气息、嘀嘀咕咕嘟囔个不停顺带在吃面包的委屈黄毛,顿了顿、视线才绕回到黑发少年和角名伦太郎身上,招呼了声, “回来了啊。” “嗯,”狐川辻人把给宫治带的零食分给他,将剩下的一起给了百无聊赖坐在那的紫原敦。 望见空投包,大只紫毛眼睛亮了亮,终于恢复了些许精神。 来接人的冰室辰也在十分钟后抵达,灰发、高瘦,眼下点着泪痣的人影,他客气地同众人道了谢,叫了声“敦”后,坐在那的紫原敦才慢悠悠站起。 “实在打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冰室辰也客客气气道。 “没有,是应该的,辛苦你了。”狐川辻人同样礼貌回应。 两个曾经的(现在的)男妈妈顺利交接完毕。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稻荷崎门口。 宫侑和宫治先走了,狐川辻人只好和角名伦太郎一起回去。 刚刚那点棘手的氛围因宫侑打扰得以顺利度过,一想到刚刚的场景,狐川辻人就止不住头疼。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角名伦太郎这家伙一直在对着他使劲儿…不要那位所谓的‘暗恋对象’了吗。 好吧,小黑毛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一挂,根本过不去自己那关。 说什么在意不在意,一到看到人,遑论什么不在意了,根本忘不掉! “……咳,”黑发少年不轻不重出了点声,走在旁侧的角名伦太郎文闻言看来,蹭了蹭脸颊,狐川辻人试探道, “角名同学,” “我在。” 回答的很快。 “就是……”踌躇着组织语言,心底思索半晌,狐川辻人还是开口, “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 “我知道。” 眼皮不轻不重挑了下,“那你……” “辻人,”在他话要开口前,角名轻轻念出了他的名字, “你忘了我是你的粉丝。” “所以喜欢你,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狐川辻人:“……” “哈哈,这、这样啊……说的也是呢。” 黑发少年恍然大悟,大彻大悟,“那我们先走、走吧,对、时间也不早了!” 他语速飞快,速度也飞快,恨不得一眨眼就回到教室拿起书包就走。 “我送你……” “——不用!” 小黑毛当即开口,“我经纪人来接我,不用的、不用。” “……这样。” “嗯嗯、”面上维持笑意,狐川辻人从容地打了招呼,从容地说了再见,从容地背起包转身—— 从容地, ……天塌了。 万万没想到角名这家伙居然是粉丝在追星。 哈哈追星好、追星妙……保持距离的诀窍。 …… 知道的以为是追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是在追他呢。 可恶可恶可恶——! 完全想多了啊!根本就不是告白! ……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的‘暗恋对象’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愤懑的小黑毛气呼呼上了车,后视镜往后瞥了眼,主驾驶座上的经纪人彻底纳闷。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上次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火急火燎的就窜上来,还以为是逃难呢。 这次好了,一步一个脚印、嘴巴撅得老高,生怕不知道是谁招惹了这少爷。 “少爷?” “辻人少爷?” “……在的,”正在气头上的小黑毛闷闷出声,“怎么了。” “这又是谁惹你了?” “……” “没有!” “还没有,一看就是……” “我!没!有!” 好吧,看起来是真的嘴硬。 知道再逗下去,后座的小黑毛真的要生气,踩下刹车,经纪人一指后座另一侧, “好了好了,不惹你,你旁边的是周末去名古屋拍摄的杂志社给的伴手礼,待会儿下车时候记得一起拿回去。” “……伴手礼?” 狐川辻人闻言多看了眼。 “是啊,好像是什么巧克力,明天不就是那什么情人节吗,你们这个年龄不正好流行送来送去这些,”经纪人看着后视镜,友善提醒, “虽然公司是不限制恋爱,不过辻人你要是有什么想送的对象,记得提前和我报备哦~” “……我不要。” ——他才没有什么想送的对象! 绝对不会送的。 送也不可能送给那个家伙! ……等等, 话说起来,情人节的话,说不定、会看到角名那家伙给谁送巧克力之类…… 毕竟才十六岁,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透过后视镜,经纪人看着后座的小黑毛老老实实地拎起了伴手礼,并鬼鬼祟祟地打开手机不知道在那嘀嘀咕咕什么。 这小子,奇奇怪怪的。 ……该不会真谈了吧? …… 次日的稻荷崎,狐川辻人的课桌与鞋柜双双沦陷。 “……好疯狂啊。” “狐川啊,下次还是稍微做点变装吧…好担心你会被他们直接这么扛走啊。” 新的宣传刊正好赶在情人节前夕上线,这次是名古屋一家手工巧克力店。 为其特制的广告与宣传刊一起宣发,杂志社还特地为专刊模特,狐川辻人打出了“candy boy”的喙头。 青春、年轻、与甜蜜。 宣传刊上叼着心形巧克力仰头,轻轻一抬脸向画面镜头看来的黑发少年妆效大胆又奇特,化妆师特别模糊了性别,漂亮得不辨雌雄,几乎是男女通杀。 发丝渐变、末尾落下点卷曲的苦咖色。 脖颈上绕着两圈棕咖缎带,另一侧只有手替单手出镜,单手抬起黑发少年的下颌,另一只手则牵起黑发少年脖颈上的缎带。 黑发少年抬起脸,黝黑漆墨般的眼瞳两点直勾勾钩着画面之外,似纯真引诱又似暧昧邀请。 让人以全然掌握与拥有的姿势掌控他,凝视感满满。 此刻,死目的黑发少年全然没有宣传刊上那副天然涩气,引诱勾人的欲/望。 心里只剩下淡淡的死意。 ……好绝望。 明明是情人节,计划好了想阴暗尾随某不知名角名君,但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完全没有预料到昨晚宣传刊发刊后,人气再度翻上一波热潮,甚至隐隐有失控倾向。 一点变装没做的狐川辻人刚到学校拉开鞋柜就差点被奔涌而出的巧克力砸个半死,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里面挖出来,艰难在人群拥挤下保持风度步行到教室,却被震撼人心的巧克力山惊在门口。 ……最后还是可靠的宫侑宫治两人拉扯着找了个空教室把他塞进去才勉强获得短暂的安宁。 尾随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 这下他还怎么观察特殊节日下角名伦太郎的行动轨迹。 阴郁黑毛苦涩地度过了早上,苦涩地度过了中午,苦涩地度过了晚上。 苦涩地……等到了情人节快要结束。 ——完全没有观察到! 只能靠回来的宫侑转述废话,譬如上午在排球部早训,下午也在排球部午训,晚上还是在排球部晚训。 ……难道那家伙的暗恋对象是排球吗?! “唔……不然呢?” 老实黄毛眨眨眼,“毕竟我以后肯定是要和排球结婚共度一生——” 婉拒。 TD。 “所以狐川你那么关心角名那家伙干什么啊……” “不是关心。” “那你一天问他三遍,阿兰前辈说我今天总是看角名,还问我是不是暗恋他嘞!” “……不是关心!” “——哦!说曹操曹操到,角名你来啦!” 大脑一紧,条件反射住的嘴狐川辻人缓缓侧首。 ……不出所料,角名这家伙又找到他了。 黑发少年默默同宫侑交换了个视线,‘你告诉他我在这儿的?’ 宫侑无辜,就差竖起手指发誓‘我和阿治可什么都没说啊!’ “晚上好。” “嗯……晚上好。” 闷闷应了声,黑发少年视线飘忽了下,还是情不自禁扫去, 表情没有变化,一如既往的无气力与低电量,或许是因为才结束训练,换了身衣服。 狐川辻人又多看了几眼,注意到人发尾潮湿,粘在脖颈上,像被雨淋湿的什么动物。 看清楚后才知道,人是洗了个头才过来,细碎水珠坠在发丝上,顺着脖颈向下滑,流下几道亮着光的潮湿痕迹。 习惯性的,关心话语已经出口,“怎么不把头发擦了再过来……” 他话语一顿,意识到自己说什么的时候卡了下,不由得偏了偏脸。 ……忘记了,这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有熟稔到这种程度。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抬起眼,声音不高, “嗯……马上就擦。” 他应了。 狐川辻人慢吞吞试探开口,权当自己只是关心同学, “要不要我帮忙…之类。” “……如果可以的话。” 毛巾柔软蓬松,晾晒过,带着清新的洗衣液气味。 角名坐着,为了图方便,狐川辻人站起身,将柔软毛巾盖在人头上,一点一点蹭擦着。 手指穿梭潮湿发间,他动作放地很轻很仔细,指尖拂过,水渍被毛巾布料吸走。 角名的发丝很软,与看上去的粗厚硬实截然不同,落在掌心便同样染上了温度。 视线微垂、偶尔能与抬起眼的角名伦太郎对上。 狐川辻人不轻不重挑了下眉,“怎么一直在看我,角名同学?” “……今天是情人节。” 嗯? 这话题似乎跳的有点快。 黑发少年用毛巾吸干水分,指尖不经意就缠到了一缕发丝,一边解开一边慢慢道,“是的,我知道,是情人节。” 他状似不经意问道,“情人节的话……角名同学有收到谁的巧克力吗?” 回答也相当干脆利落,“没有。” 狐川辻人眨了下眼,“我记得角名同学很受欢迎吧?没有收到巧克力……那情书呢?” “……” “没有。” 想借机多看几眼某藏狐伦太郎,但狐川辻人不加掩饰的视线却被稳稳捕了个正着,直接撞进那双狭长幽绿眼瞳之中。 凝神、轻细、静谧。 似打量又似判断,无声无息。 “辻人。”角名慢慢念出他的名字。 黑发少年抿了下唇应声,“……在的。” “今天有收到很多巧克力和情书吗。” “应该有的吧…”黑发少年无奈,“太多…记不太清了。” “为什么记不清呢。” “当然是因为没有想要的……” 话语在出口的一瞬停了下,狐川辻人兀地就懂了他那点言下之意。 “我也是,” 角名伦太郎视线挑起,静静望着黑发少年,声线低低道, “我也是,辻人。” 因为没有想要的,所以在那之前任何一个谁都会干脆拒绝。 十分符合这家伙的作风。 狐川辻人眯起眼,微微勾起点弧度,“这样啊。” “但是一个都没有收到可是会被小瞧的哦,角名同学。”黑发少年轻声提醒, “我知道。” “要我来帮帮角名同学吗?”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怎么帮?” 黑发少年弯起眼,“比如——告诉我角名同学你喜欢的对象之类…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做弊一下?” 博取信任的同时趁机得知这家伙有可能存在的暗恋对象…或者喜欢的人什么的,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小黑毛心底啪啪啪鼓掌。 “好啊,帮我作弊一下吧,辻人。” “喜欢的人吗?现在在哪里?”狐川辻人成功被挑起点兴趣,摁捺住内心情绪,一叠声开口。 “就在这里。” 角名声音不轻不重,嗓音低低潺潺且微沙,看着唯一的影子缓缓道出, “…就站在我的面前。” 第22章 一更 只有角名伦太郎。 又来了。 ——这家伙又来了! 自动屏蔽并转换释义的狐川辻人弯弯眼, “那角名同学这样不就等于直接被发现了吗?居然要求被作弊的人协助作弊,” 他故意打趣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哦?” “是笃定我不会拒绝角名同学吗?” 角名伦太郎表情未变, 只平静看着他, “那么辻人会拒绝吗?” ——当然是不会的。 不管如何,‘粉丝’也好、其他也好, 只要是‘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就不会拒绝他。 心底嘀咕这一点,但黑发少年似真似假叹了口气, “真是的……就这么笃定吗,不过太作弊了的话其他人可是会有怨念的哦?” “你会有怨念吗?” 狐川辻人轻轻一眨眼,帮人擦拭头发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问题又被回抛给他。 过分、真过分啊这家伙。 角名伦太郎微抬眼看来, 视线直勾勾的、自下而上完全扫视。 幽绿色眼瞳之中, 狐川辻人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与角名眼中的自己对视。 稍微出神、能发现更多, 两人此刻距离实在超过了当下关系应该有的, 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退开。 狐川辻人微微眯起眼, “角名同学,我说的可是其他人哦?” 黑发少年话语脆生生落下, 停在耳畔打着转, 他喜欢用这种反问的句式, 并擅长借此推进,角名没有上他的当,泠泠紧攥话语的重心。 陷在幽黑眼瞳之内, 全部注意都集中于此。 他说:“我知道。” 狐川辻人慢慢挑起一边的眉,眼尾压下点弧度又要开口,但居于下位的人不紧不慢将剩下的话语完全补足, “但我不关心他们会不会有怨念。” 声音停在这一帧,该是点到为止。 气息未散,萦绕在呼吸之间,这一句应该紧衔着下一步。 但角名没有说,狐川也没有问。 他们对那句未出口的话心知肚明。 ‘——我不关心他们,只关心你。’ 微低首垂下视线的人轻又慢地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漂亮的眉眼弯起柔软弧度,望进眼中如一滴水浸入满星的夜空, “……现在要是有谁听到角名同学你这么说的话,绝对会伤心的吧。” 角名伦太郎没有说话,只是维持凝视着他的眼眸。 四周很安静,安静到甚至有些静谧。 空教室很少有人过来,此刻更是因放学后,更加寂声,没有课间嘈乱,没有额外打岔,整片区域似乎只剩下这最后两道呼吸。 视线对视,不知看了多久,狐川辻人才慢慢叹出口气,似真似假感慨道,“——嘛嘛、真是败给你了。” ——有那么确切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对方是在向他表白。 向他说喜欢,视他为独一无二,剖开胸膛将自己的情感赤裸裸展现展现在他眼前。 但是,两人心知肚明的大前提已经无需再重复了。 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不过是他的粉丝,所有的话语绕不过一句‘追星而已’。 真遗憾。 感情没有变质,不过是客观的良好关系。 角名伦太郎的视线其实很有重量,如他这个人一般,通常不说话,说话时只捡着有意义不轻不重道来。 上辈子,狐川辻人曾无数次这样感受过他的视线,情绪起伏浅淡,但质感厚重又醇实, ——几乎就和现在一样。 狐川辻人心底不禁有些哑然失笑,……16岁的角名伦太郎怎么可能会和30岁的角名伦太郎拥有相同的情感与重量。 他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都能错认。 打消那点隐秘心思,从容接上话语,黑发少年露出点苦恼的表情,故意道,“当然、我也是很想帮角名同学你啦。” 他把毛巾叠好,差不多确定发丝上潮湿气息都擦得差不多了才悠悠继续道, “可是作弊的话……最起码也要有充足的准备条件不是吗?” “——我可没有准备巧克力和情书哦?”黑发少年一摊手,自如为自己解释道,“这样完全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怎么办角名同学,不如趁现在还有多余时间再去寻找其他办法如何?” “我拒绝。” “——相当干脆利落的回答呢。” 狐川辻人抱臂,单手支着下颌笑眯眯看他,“那么现在要怎么做呢,先说好,只要条件充足、我会相当配合的。” “我知道了。”角名伦太郎动作从容,应下这一声。 狐川辻人就这么注视着他起身、注视着他拉过先前背着的球包,注视着他不紧不慢拉开拉链。 注视着他……拿出了一块包装好的巧克力? 狐川辻人缓缓眨了下眼。 ……这不是已经有巧克力了吗?那刚刚为什么还…… 等等、他意识到什么,落下的视线慢慢挑起,凝到人脸上。 角名伦太郎动作没什么犹豫的,“现在条件充足了吗?” 狐川辻人:“……” “这个巧克力……不是角名同学你收到的吗?” 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但是狐川辻人依旧不信邪,摁捺不住地再问一遍。 闻言,角名也只是慢慢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 ‘因为没有想要的人所赠,所以在那之前任何一个谁都不会接受。’ 刚刚意识到的那一点此刻再次蹦出脑海, “那这个是……” “我准备的。” 不需要再问,角名直截告诉了他答案。 也是唯一一个答案。 角名伦太郎自己将那欠缺的、也至关重要的条件补足,他做好了准备、简直就像是笃定狐川辻人会怎么说一样。 ……应该只是错觉吧。 黑发少年敛下心底那点推疑,自如接话,“好嘛好嘛,既然角名同学你都这么做了,那我当然会配合你。” 他弯起眼,单手支着脸颊,指尖轻点脸侧声音清冽道,“那么——现在想让我怎么为你作弊呢?” 他说得很暧昧,特地在‘为你’这两个字眼上咬重音节。 陡然靠近的距离,倏然而至的话语、轻贴着耳侧,面前之人俯下身,投下一点深涩的影子。 黑发少年维持着微笑与看向前方的姿势,表情不变,但耳侧,徘徊着另一个人气息, “为我收下它,辻人。” 很狡猾地、也似回应,咬重的两个字异常清晰。 狐川辻人没有立即回应,手指点在脸侧是凉的,与逐渐升温的体表一点一点形成对比。 角名先跨越了那一步边界,过于僭越地到达了他的身边。 是回击,一点也不服输。 他可以理解,不想被别人听到,担心隔墙有耳,所以才不先前打好招呼就直接俯身压近过来,耳语着说出悄悄话。 但也只是理智上理解,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才是最直接也最难以掩饰的。 被气息拂过的耳廓在发烫,雪白皮肉一点点晕上温度与热潮,狐川辻人自己看不见,只能模糊有个大概感知,或许是强撑气场又或许是不想在言语中落于下风,他没有遮掩,仍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但角名伦太郎看得清晰,细雪上落下一簇红,轻薄、柔软,仿佛指节蹭过就会更加洇深。 视线轻又慢地从上扫过,无端地、狐川辻人就想起那点粗粝指腹的触感,深刻、难以忽略。 他慢慢抿紧唇,压住了毫无征兆就兀地跃出的那点心思。 “我知道了。” 言语快速,已经是竭力克制下的结果。 黑发少年正要伸出手,但递出的人不轻不重避了下,直接擦过,没让他拿到。 狐川辻人眼皮跳了跳,还没待他说话,角名伦太郎动作已经跟上。 包装好的巧克力被一点一点压着抵在他掌心,施加的力道隔着一层传递过来依旧不轻,手指弯曲收紧,对方慢慢摁了下,有那么一刻、指尖有所接触,碰到一帧。 最细微的轰鸣,微弱到不仔细去听甚至都难以发觉,但那是却是存在的。 狐川辻人没有动,角名伦太郎也没有收。 很犯规的动作,已经超越之前所定义的‘粉丝关系’的边界。 但是难以追逐,因为他们之间不仅仅只是这样单纯的联系。 垂下的稠深眼睫颤了两下,似栖息树梢的黑蝶,狐川辻人移开了手,主动避开、收下了那块被压在掌心的巧克力。 没关系,只是一次逾越而已,不算什么。 递东西的时候碰到手不是很正常吗,没有什么好东想西想的。 在心底斥责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吃代餐的狐川辻人压住思绪,微笑道,“那现在……是要我再将这个送给角名同学你吗?” 毕竟逻辑上来说完全成立,就是套娃行为。 “不用,”角名伦太郎等他收回了手,自己才慢吞吞摩挲了下指尖,声线凛直微涩,和他这个人一般浅淡又省电, “……已经足够了。” 狐川辻人没有忘记今天的母题,“但是角名同学你还没有收到巧克力,” “没关系,已经送出去了。” “……” “某种程度上真是狡猾呢,角名同学。” “嗯,多谢夸奖。” ……才不是夸奖你啊。 狐川辻人被他绕得有些无奈,实在不懂这家伙的思路。 ‘没有收到’和‘送出去’之间竟然划下个等号,怎么想都完全想不通嘛。 “好吧,好吧——” 黑发少年随口念了两声,视线终于落在自己手上新鲜出炉的巧克力上,他看了两眼、倒是发现了亮点,提起点兴趣道: “居然是羊屋那家的限定口味?” “嗯。”角名伦太郎在他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没什么表情地应下。 狐川辻人回忆了下,“我记得羊屋的巧克力是每日限定发售,更别提这种限定中的限定……而且离稻荷崎很远吧?” “是。” 盯着手上东西看了会儿,饶是狐川辻人再想说些什么,此刻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角名伦太郎这家伙虽然一直是省电模式、但是做事还真是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他又翻来覆去折腾了几下,像拿到新奇玩具的小孩。 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也很喜欢羊屋这款限定的巧克力,只在上辈子入学的某一次说漏嘴过。 但是因为限定发售与地区距离,加上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时间去购买。 后来,帮名古屋的手工巧克力店拍了宣传刊,也就更加不可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表现出自己对其他家巧克力的喜欢。 ——没想到现在倒是撞了个正着。 狐川辻人感慨命运无常,眼皮无端又跳了下。 ……这么说起来,上辈子的时候…其实他也有收到过来自不知名的谁送的羊屋的限定巧克力。 更巧的是、似乎和手中现在拿着的这块一模一样。 不是早上也不是晚上,是中午大家都去学生食堂吃饭时,静静躺在挂在桌侧的书包上。 那个时候他发现了还有些惊讶,放下的人做得很仔细,没光明正大放在课桌桌面,也很有距离和礼貌地没有乱动私人课桌抽屉。 放在挂在桌侧的书包反而是不错的选择,这样即使他一时没有注意,放学后收拾东西回家时也一定会发现。 ……那也是他犹豫了许久,唯一一块留下的巧克力。 虽然事后有去旁敲侧问过周围的人有没有看见过谁在那个时间出入教室或是靠近他的位置,但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没注意就是不确定。 视线落在包装好的巧克力上有点久,狐川辻人收神,自然接上先前的话,“——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喽?角名同学?” “收下吧。” 角名伦太郎回答得很快,狐川辻人看了看巧克力又看了看人,“不过给我没关系吗,毕竟这个可是很难买到的,” 他指了指,稍加思索点出,“都挑选到这个口味了,一看就是投其所好吧,我是认真的……不用再多想想吗?” ——这家伙绝对是有情况了,所以到底是没送还是没送出去? 角名伦太郎视线落在黑发人影身上,“没关系。” “没关系啊……”到底是好奇,狐川辻人支着脸靠近点距离询问,“这么说的话…角名同学先前已经送过了吗?” 没有立即回答,对方沉默的有些久。 狐川辻人慢慢眯起眼, 角名开口,“以前有送过。” ——还是以前?! 镇定稳住心底,狐川辻人咳了声,“以、以前啊……” 他尽量表现自己没有很在意。 他的确没有很在意!就是关心……关心青少年健康交往与成长。 不着痕迹试探,狐川辻人:“那、那你送的那个人有说些什么……之类的吗?” 话音落地,狐川辻人又等了会儿。 半晌、他才察觉角名伦太郎正在盯着他。 咦? 盯他做什么,他脸上又没有字。 狐川辻人提醒:“角名同学?” 角名伦太郎:“……没有。” 他眨眨眼,不信邪追问,“什么都没有说吗?” “嗯,什么都没有说。” ——难怪是暗恋对象嘞。 小黑毛心底默默蛐蛐,都不知道主动一点。 “这样啊,真是辛苦了呢……角名同学。”狐川辻人一本正经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就算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送了总比没有送好。” “角名同学,想开一点,说不定那个人只是生性不爱说话呢?” “……” 角名伦太郎慢慢看他眼,言简意赅,“他很爱说话。” 哦,话痨啊。 那就是不想和你说话了。 ——活该暗恋。 说不清心底到底是想嘲笑还是安慰,总之五味杂陈一片复杂,竭力装作不在意的小黑毛扮演起了知心哥哥,“已经很厉害了,真的,只要角名同学你再……” “嗯…你再…” 不对,为什么他现在要帮这家伙支招啊?? 促成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与那位传闻中的‘暗恋对象’对他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这种微妙的NTR感……不要啊! “咳、”狐川辻人卡了下想想给自己找补几句,“那个,我的意思是……” 角名伦太郎轻慢垂下眼,视线落在巧克力的包装上。 此刻它正在被人握在掌心,看得出来,很珍惜很小心,也很喜欢。 他接上话慢慢道,“不用再说了,辻人。” “…啊、”黑发少年迟疑了下,不确定人当下情绪,抬眼去判断。 坐在他身侧的角名表情平静,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声音维持在一个不高不低的部分,“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兀地、心底就不轻不重慢跳一拍,随之漫上的、是一点陌生的情绪。 狐川辻人拧起眉,被那点陌生情绪困住,更加上现在角名说出的话。 ‘现在已经不记得了’的意思是…对方不知道是角名给他送的巧克力吗?还是已经忘掉了自己拿到过角名送出的巧克力? 所以…为什么会不记得? 都已经知道准确喜好了,甚至还巴巴地送过去,先前什么都不说也就算了…居然还忘掉了! 过分、太过分! 小黑毛别扭生气。 角名再度开口,声音落在耳中异常清晰,“所以没关系,辻人,我再送一次就好。” 狐川辻人:“……” 此刻强撑着说‘没关系,再送一次’的人……寡淡表情的脸上硬生生被狐川辻人看出点可怜。 “嗯……别,别想太多。”他很少在感情方面安慰别人,有些生涩僵硬,更别提还是安慰自己十五年后的相亲对象,更加言语组织困难、 狐川辻人深深吸了口气,“实在陷入情绪的话,角名同学你可以和我说一说?” “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或者劝慰你什么,但是有人可以说的话总比一个人闷着好,”黑发少年抬起眼,两点漆黑眼瞳坠入星子般熠熠,他不主裁、不决断,耐心又温和地等着人愿意出声,引导般哄道, “对不对,角名同学?” 表情寡淡的人眯起眼,“什么都可以说吗?” 狐川辻人一顿,又不好直接指出你被人家晾了的事实,艰难改换话语道:“对,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都可以和我说的。” “毕竟我们可是关系——” 不是、现在的他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啊!? “关系很好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除却粉丝就是朋友! “……” 艰难找到合适定义的小黑毛终于呼出口气,再抬眼一看。 ……怎么感觉这家伙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的烦躁? 说错了? 好奇怪。 ……这家伙的情绪海底针吗,怎么一点都不带让人捉摸透的。 狐川辻人重整心态,再次尝试挑战,“所以角名同学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人或者暗恋的人,遇上的难题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朋友对吧?” ——计划通! “…不会有的。” 同样回答的很快、很干脆。 狐川辻人忍了忍没反驳。 ……没有的话那上辈子宫治宫侑口口声声的‘暗恋对象’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还不是因为有所以才—— “辻人,”角名突然念了他一声。 秉持着礼貌,小黑毛迅速应了,“在的。” “那你呢?” 狐川辻人眨眨眼,“什么什么?” “既然辻人说我们是朋友的话,有什么喜欢或者暗恋的人,遇上的难题也都会告诉我吧?” 啊,这个…那个…… 怎么有种微妙的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会、会的吧,有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狐川辻人打了个哈哈。 角名伦太郎闻声直勾勾盯着他,视线全数凝在人脸,一丝一毫细密钩织,似要就这么看进他眼底,将情绪完全剥离拆出,视线刺得人莫名后背发凉。 ……难道又双叒叕说错话了? 狐川辻人此刻是真的拿这棘手的家伙没有办法,正面哄也不行,反面问也不行,到底要让他怎么做嘛! 他拧眉纠结间,面前人缓缓眯起眼,出口嗓音低低磁闷,音节无缘无故就在狐川辻人心上重重敲下一拍, 他一点一点递出,耐心潜伏只待人上钩,“那现在的辻人……有喜欢的对象吗。” “有——没有的吧?” 情不自禁差点就说出肯定答案,狐川辻人反应过来后才更觉心神不定。 问题一出口时大脑条件反射想到的喜欢的对象。 ——只有角名伦太郎。 上辈子的那位,角名伦太郎。 第23章 二更 暗恋对象竟是我自己? 喜欢的人, 在意的人,放不下忘不掉的人。 被反问时大脑条件反射想到的唯一答案。 角名,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缓缓背对着床躺下, 视线定在天花板的吊灯。 得到了答案的角名没有多问, 狐川辻人自己自然也没有再横生枝桠多说什么。 比起那一时的寂静,更加在意的……是不打一声招呼跃居脑中的答案。 从重生以来, 就一直避免去往这方向想, 但是在那一刻还是清晰知晓了。 他完全没有、甚至可以说是从来就没有放下那家伙。 ——这种微妙的愧疚感与虚心感究竟从何而来。 明明他和现在的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还能好好地将对方当做是一个独立个体看待。 更是相当尊重了对方的选择, 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想要插手他高中时期的暗恋恋情的想法! 所以……那家伙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暗恋上了。 今天那块羊屋的限定口味巧克力也是,黑发少年翻了个身、从床上下来翻出包里带回来的巧克力,拿着盘膝坐在床上较劲儿般盯着看。 喜欢的口味竟然还和他一样…宫侑宫治说过也在稻荷崎, 但是按照今天宫侑的转告结果来看, 角名这家伙完全就一头扎进排球, 根本没有时间去向谁送。 ……似乎只给他送了。 想不出个结果, 狐川辻人闷闷拿起手机, 信息一跳, 跳出某个特别关心的新动态。 [角名伦太郎:#转发#稻荷崎情人节后续之一日速配情侣活动#寻找志同道合的TA#快来报名吧!#] 什、什么东西?? 这家伙被夺舍了? 不过几秒,四人群聊内迅速炸起一轮水花, 【宫侑:[截图][截图][截图]】 【宫侑:@无事勿扰】 【宫侑:手滑?】 狐川辻人没有吭声, 默默潜水匿着偷看, 不过半晌,被圈的人赶到现场, 【角名伦太郎:@饭团排球我都爱帮人转】 ……原来如此, 还以为他转性了。 【宫侑:哈哈哈哈怪不得,一刷到吓我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角名你这家伙思春期到了呢】 【宫侑:不对, 你平常不是什么都不发,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帮人转了??】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眼皮一跳,手指微动、点进那条转发状态详细页。 #稻荷崎情人节后续之一日速配情侣活动# #成功送出心意的你与成功接收到心意的TA快快来参加吧~# 群聊内的消息还没停,只是切出去看的这一会儿,噌噌十几条上去了,狐川辻人刚想爬楼,就被新发的一条吸引了注意, 【宫侑:该不会……你成功了吧?!!】 成功? 什么成功? 【角名伦太郎:。】 【宫侑:呃啊啊啊我不信我不听我更不想知道!!】 “……所以,阿侑你的意思是,角名他…有暗恋对象了?” 次日的稻荷崎下课后,狐川辻人被神神秘秘的金毛拽过去一通咕叽咕叽,总结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嘘…嘘!”宫侑手指抵住嘴,夸张道,“我可是只告诉你了啊,连阿治想知道我都没说,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好,好的。”内心潜满疑惑,狐川辻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一边应着一边想了想又多问了句, “那阿侑你知道准确的那位是谁吗?” “我不知道啊!”金毛理直气壮,“我要是知道的话不就直接告诉你了吗!” 好像说的也是。 合计是自己失策了的狐川辻人又一寻思,“那阿侑你是怎么知道角名…他有暗恋对象的?” 他知道是因为上辈子宫侑宫治的对话,这辈子,居然还是从这两兄弟嘴里知道……不得不称一句命运使然。 宫侑竖起脑袋,左右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多余人影,才鬼鬼祟祟地压着黑发少年脑袋压低声音道, “因为…我看见他放在球包里的巧克力不见了!!” 狐川辻人:“……” 一时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他默了默,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宫侑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箩筐道,“从昨天你和我问角名家伙开始我就盯着他了!球包里的巧克力上午在、下午在、放学的时候也在,但是——今天就没了!!” 狐川辻人举起手,“那个、万一是自己吃……” “不一样——!”宫侑生怕他不相信,凑过头来一口咬死道,“我可看见了,包装的好好的,还有缎带!那么精致那么小心、一看就是送人的!” “那也有可能是没送出去丢掉……” 宫侑:“……” 黑发少年声音渐弱,在金毛死目盯视下愈发心虚。 宫侑:“狐川你就信我吧!我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包准确的!” ……倒也不是不相信,只是…这明显朝着错误方向一路狂奔,再这么奔下去就是造谣了。 组织了下语言,狐川辻人试图旁敲侧击切入,“有没有一种可能,角名他是住宿生,所以放在宿舍了也说不定呢?” “不!”宫侑抱臂坚决笃定,“这就要涉及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点了!” 狐川辻人虚心请教, “——那就是,角名他昨天转的那条动态!!” “早不转晚不转偏偏情人节的晚上转,而且还说什么是‘帮人转’,笨蛋听了都知道是临时拉出来敷衍的借口!” 宫侑信誓旦旦、言之有理有据。 如果不是狐川辻人知道那块巧克力现在的下落,说不定还真的会附和他过去。 他将人又看了几眼,心底组织了又组织,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阿侑,你看见的巧克力……真的是只有一块吗?” 迎来金毛笨蛋看另一个笨蛋的目光,狐川辻人默默移开脸。 ……这种时候,好像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完全解释清楚呢。 什么你别再猜了,你看见的那块巧克力其实已经被送给我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假想的暗恋对象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啦~ 小黑毛默默在心底抹了把脸,望着面前愈发笃定、越发确信,满脸都是‘我推理出了正确结果’的宫侑,深深感到有口难言的沉重疲惫。 “……” “听阿侑说……角名你真的谈了?” “——暗恋对象是谁是谁!快快老实交代!!” “噗——!” 正喝着水的黑发少年一个没忍住洒了满身,成功引来三人注意。 连忙捂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狐川辻人捏着鼻子缓了缓,深感这漩涡重心能溺死个人。 这种众人不知而他独晓的感觉也太微妙了。 被质问的对象,角名伦太郎没回答他们,顺手抽了纸递到黑发少年面前,又抽了几张纸帮忙擦去桌上溅到的水,扶好杯子后把人擦完的纸一起扔进垃圾桶才稍微分出点心神给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 宫治:“。” 宫侑:“就是暗恋对象、你送了巧克力的暗恋对象啊!!” ……这不是直接说出来了吗,还和他说不要泄露、更不能告诉别人,狐川辻人默默绷着张脸,丝毫不漏。 角名伦太郎,“哦、那个啊。” 宫侑翘首以待等了半晌,没有下文。 “别偷偷摸摸隐瞒了,你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角名,老实交代出来,我还能看在阿治的份上饶你……”宫侑侃侃而谈,宫治瞥了他眼,举起手, “打断一下,和我无关。” “……” “那就看在——狐川的份上!!” 完全局外人、茫然就忽地被牵扯其中的狐川辻人沉默:“我的话要不也……” “哦,好啊。” 言简意赅、回答很快。 长篇大论还没结束的金毛与试图阻止这场混乱的小黑毛同步没绷住。 一个是瞪大了眼睛期待的,一个是恨不得远离这个混乱中心想逃的。 “暗恋对象,送了,然后呢。”角名在位置上坐下,语气不紧不慢,很巧妙的是、他就和狐川辻人坐着对角线。 不是正面应对,偏偏就绕过那么一截,以至于感知到都似有若无的不能确定、偏偏要直接转过脸才能望见人。 ……居然承认了。 宫侑被角名忽悠地飞起,知晓一切的狐川辻人忍了忍。 昨天那块巧克力哪有送给什么暗恋对象啊!!这完全就是仗着、仗着他不会出声反驳,太给这家伙面子了。 “居然承认了!!” 金毛这次是真的惊诧,一下子诈人诈出了个大的,竖起手指,颤颤巍巍,“那、那你岂不是要…要报名参加那、那个一日情侣速配活动?!” 狐川辻人微笑,且缓缓敲出个问号。 什、什么东西? “……” 角名伦太郎没立即说话,只是视线不急不缓递了过来。 能感受到那点视线的重量,因为沐浴过无数次所以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程度。 黑发少年没说话,只是坐在那儿沉默得像一樽瓷白雕像。 宫治注意到什么,他视线闪了闪,到底也没说。 所以整张桌子上,只有聒噪的金毛喋喋不休,“那角名你是不是就要和人家去约会了?” “不知道。” 宫侑夸张:“哈——不知道?你不都已经送成功了吗,为什么还不知道啊?” 角名伦太郎语气轻慢,道出的字轻重缓急,隔着中间一段,落至耳畔依旧清晰,“因为我总要尊重对方的想法。” “啧。”邪恶金毛咂舌,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 角名伦太郎没有给他发挥的空间,只是慢慢垂下眼,不轻不重道, “只有他愿意,我才会去做更多。” 放在膝上的手指一点一点绷紧,狐川辻人努力不表现出多余情绪,抬眼想给自己找个借口脱离这个混乱战局。 才一抬头,斜对角的人就直勾勾凝过来,幽绿两点眼瞳缀着低温,灼烧般燎着、摁压着,强制锁定着他的目光。 唇瓣张合,混乱嘈杂与极其静谧里,只有那一人的声音愈发清晰, “如果我去请求他的话…你觉得他会愿意答应吗?辻人。” “……” “我觉得可能……” 一点触碰,突如其来。 温度隔着薄薄两层布料接触,不知何时、桌下两人的腿碰在了一起。 热源、体温、与距离,又是一线被触碰的隐秘。 想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狐川辻人没有低头,没有火急火燎地躲避,眼皮向上挑起,黑发少年终于真正意义上地对上了他的视线,漆墨双瞳直凝凝, “我的答案难道很重要吗?角名同学。” “嗯。” 凝视着他的人应下这一声,沉薄哑深,在锁定他的视域里,是剩下那一道唯一的身影, “很重要。” 第24章 一更 和我开始一日情侣约会吧。 “……” “阿治, 有邪恶的气息!” 嘀嘀咕咕的金毛摇粒绒同面无表情的人窃窃私语,虽然这窃窃私语的音量足够在场四个人都听清个遍。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两人不约而同地如略过空气般省略过了疑神疑鬼的金毛,狐川辻人注意力停在话音落下时的最后一句上。 ‘很重要。’ 又是一记难以抵挡的直球, 狐川辻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自重生入学稻荷崎与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相处过程中被当面冲来多少直球, 可能已经是一个难以计数清楚的数字。 年轻时候的这家伙,也太棘手了。 狐川辻人默默缓出口气, 他稳了稳心神, “角名同学,我觉得你还是……” “——Stop!!” 他的话还没说完, 左看右看半天、被双双忽略的宫侑掷出至关重要的一问: “——从刚刚我就很想问了!” 金毛摇粒绒切入主题,“角名你送巧克力的对象又不是狐川,你怎么一直在问狐川的想法啊?” “……” 这家伙, 时隔这么久……终于发现了盲点吗。 宫治、狐川辻人心底同时划过这一弹幕。 角名视线微抬, 扫过他、勉强停留了下又很快移走, 比蜻蜓点水还蜻蜓点水, 十分省电, “你猜。” “……” “……” 狐川辻人感受到了点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 “当然是因为——我和角名同学关系很好。” “所以…所以他象征性的问了一下我的意见, 对吧对吧?” 小黑毛向人使眼色, 角名伦太郎默默看他,在压制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嗯。” 桌下碰在一起的腿不轻不重地传来点施压力道, 是皮笑肉不笑的黑发少年加上的,像威胁。 角名伦太郎只好慢吞吞补上剩下半句, “是辻人说的这样。” 很显然, 某只金毛摇粒绒虽然平常看起来很好应付、但也没有那么好应付。 他狐疑地将两人看了会儿,视线打转,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午休结束的铃声先一步响起了。 这下子无论再想说些什么都得等到之后,狐川辻人心底松了一口气、才被角名伦太郎深深望了眼,就又被神神叨叨的金毛拖走。 “我觉得吧…一定有哪里是我不知道的!” 宫侑摸着下巴,皱紧眉头苦思冥想,“角名这家伙的暗恋对象不去问,反而一直盯着狐川你,难不成……” 狐川辻人一口气提在胸口。 “——狐川你知道什么更密切的小道消息?!” “——还是说你拿住角名他的把柄了!?” 狐川辻人:“……” 一句更比一句荒谬,又双叒叕高估这家伙的智商了。 对他抱有什么期待的自己也绝对是个笨蛋吧。 尽管已经再三认知到这点,但黑发少年此刻仍然需要竭力才能勉强维持自己面上礼貌且不漏风度的笑容。 “哈哈…怎么可能,”小黑毛打着哈哈,“角名的暗恋对象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倒不如说,其实他也挺想知道的。 ——但绝对不是当下这个情况啊! 什么我猜测的角名那家伙的暗恋对象居然被其他人误解成我自己……这样的结论才不要啊! “还是不对劲,”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差了一环,宫侑抓了抓头发,狐川辻人此刻就差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让这位福O摩斯上身的家伙注意到自己。 “狐川,你也来帮忙!”手掌握拳一敲掌心,宫侑动员起人, 小黑毛视线飘忽,“我、我就不了……” “不!你要来!”金毛双手重重压在人肩上,语重心长交付道, “——难道狐川你就不在意角名那家伙吗!你就不想知道他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吗!” “你!就!不!好!奇!吗!” 狐川辻人:“……” 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要说不好奇…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好奇,也许…说不定呢? 虽然他们误解了角名那家伙送巧克力的人就是他的暗恋对象,但是完全经历昨天那一过程的狐川辻人自己心里门儿清,事实根本就不是宫侑现在所想的那样。 送巧克力给的人是他,他同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之间,完全就是干干净净、纯纯真真的同学关系。 可是,来自十五年后的他也同样知晓,这位‘暗恋对象’的确是存在的—— 心里转了一番又一番,默默望了眼正瞪大眼睛试图得到他认可的宫侑,狐川辻人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也不是不行。” 另辟蹊径、开创新思路的小黑毛转念一想。 也许…跟着这群家伙,能真的瞎猫捉到死耗子呢? “……” “……” 能那么想的他绝对也被传染了什么笨蛋基因。 跟着宫侑短短一下午就相当不刻意地路过隔壁班数十次,甚至是上公共体育课时还装作‘这操场真大真好看我们一起逛一逛吧’,实则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阴暗尾随在某个藏狐伦太郎的身后,甚至被叼着棒冰的宫治突袭询问你们在玩什么真人CS吗。 最终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没发现! 体力耗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智商的狐川辻人缓缓倒在桌上。 “我投降。” 他竖起了白旗,“我选择放弃,阿侑,” 对面的金毛还在活蹦乱跳,甚至开始判断起了下一轮计划。 “别这么容易放弃啊,这样吧狐川,我保证再来一次、最后一次!绝对就能——” “我退出。”瘫在桌上的黑发少年默默转头用后脑勺对人,全身上下乃至发丝尖尖都在表达自己的拒绝。 “别这样——我请你吃嘎哩嘎哩君!怎么样!新出的起士蛋糕口味!一个,不、两个!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我——!!” 狐川辻人心累,狐川辻人拒绝回答。 就算是咖喱咖喱君也不能挽回他一点点—— 椅子拉开的声音,有人在旁边慢慢坐下,黑发少年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脸滚着桌面转过来,脸颊印下点红痕,自己毫无知觉,就那么苦着脸,不甘不愿地边皱着眉边开口道, “阿侑,虽然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们真的一定要这么偷摸鬼祟尾随在那家伙……” 说话的人话语声音一卡,视线缓缓对上拉开椅子坐下慢悠悠垂下视线向他看来的人眼瞳。 宇宙升华狐狸头.jpg 小黑毛眼珠僵涩转动,从人脸上落进眼瞳,说到一半的话前言跟不上后语,完全被拦腰截断,他勉强镇定,克制把剩下的内容咽下肚子。 “‘那家伙’,” 坐在面前的人不轻不重重复,连着他的语气也轻微模仿,狐川辻人听在耳中、止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指的是我吗。”幽绿眼瞳一眨不眨凝过来, “是吗?辻人。” ——完全是肯定句啊! 这不、这不自己知道答案还明知故问吗。 黑发少年默默:“好像是…是的吧?” “哦,是我啊。” “……” “要跟着我做什么?” 那是可以问的吗,是能当面说出来的吗? 狐川辻人在心底默默擦了把汗,但面上还是丝毫不能乱,尽量字斟句酌道,“就是…阿侑,他有点好奇,那个…中午的时候说的‘暗恋对象’……的事。” 小黑毛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上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总之勉强算是答上了。 “……‘暗恋对象’,”又是重复的一句,坐在那的人慢吞吞抬起眼皮,压迫力瞬间拉满,狐川辻人克制了下,视线到底还是飘忽, 角名伦太郎直勾勾看着人,拘住人飘忽目光,直接摁下重点, “……‘暗恋对象’是谁,辻人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说出来了。 他的确是知道现在这个‘暗恋对象’是谁没错,但不代表他知道上辈子的那个‘暗恋对象’是谁啊? 小黑毛打了个哈哈笑了两声,“是、是这样呢。” “……” “……” “不对!”他猛地醒神,“那也算不上是暗恋对象,只是收下了…巧克力而已!” “嗯,”角名伦太郎看着他,“我知道。” 黑发少年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正因为是收下了巧克力,所以才会被宫侑他们误解成所谓的‘暗恋对象’。 这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情况……是真实存在的吗。 狐川辻人默了默,“可是、但是…我觉得吧……” 他再三组织,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 同结结巴巴的黑发少年不同,角名伦太郎平静开口,“给你造成困扰了,辻人。” “…没,没有,”见人这幅模样,狐川辻人到底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 毕竟只是一点小小的误解而已,算不上什么、加上宫侑现在也还没找到精准对应的人, ——所以完全不是角名这家伙的问题! “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有一位‘暗恋对象’了,” 角名声音再度传来,狐川辻人听在耳中,莫名就觉得人有些恹恹的。 ……怎么回事?再看看。 他支吾应道,“是、应该是的吧…” “明天的速配活动……” 他没说剩下的话,慢吞吞就留下那么点小钩子等在那,等着要上钩的人自己主动去咬。 果不其然,绕着钩子打转的小鱼蹦出水面,“速配活动,什么速配活动?” “动态转发的情人节后续,”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指了下。 不、不是吧…… 狐川辻人茫然,这次是真的理解无能。 “意思是…角名同学和我,要去参加那个…情人节一日速配情侣活动吗?” 黑发少年声音颤颤,试探放出口风,漆墨眼瞳也不确定地停到人脸上。 角名伦太郎表情不变,“不会。” 狐川辻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辻人你很忙,这些太干扰你。” 狐川辻人:“……” “就算大家都知道巧克力送出去,以为我有一位‘暗恋对象’,也没有关系,”他声音不高不低,视线也恰好微垂、没有像先前那样压迫感满满、直勾勾与人对视。 再合上恹恹语气与省电模式, “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狐川辻人:“……” 此刻小黑毛心底随着每一句话递出随之被插满了flag,心虚与愧疚压垮理智、成功占据高地。 狐川辻人试图:“那、那个——”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再尝试:“呃、其实…” 角名伦太郎:“……” “——我这周休息日正好没有安排呢!”小黑毛完全破罐子破摔。 该死。 沦陷了! “辻人,不用勉强自己配合,你的时间比我更加重要……” 眼见着人又要说出什么话来,狐川辻人从骑虎难下一步转被动为主动,“哪有什么勉强,别想太多,角名同学!”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这么一遭…稍微宠宠这家伙又怎么了! 又不是让他和他结婚、又不是让他和他谈上、就是配合一下人去参加那什么一日情侣活动, 那、又、怎、么、了! “……请求的话,辻人原来会愿意答应的啊。” “会、会的吧…毕竟角名同学都已经这么说了。” 狐川辻人心虚应下,心底有些过不去就又补了一句,“就像之前角名同学你说…我的答案很重要,” 黑发少年抿了下唇,两点黝黑双瞳直直抬起,一眨不眨望向人,“角名同学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也一样重要。” “……” “——狐川!我买咖喱咖喱君回来啦!!” 举着两根嘎哩嘎哩君,嘴里还叼着一个的大只金毛兴冲冲破门而入,抬眼就见一只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下的黑色团状物。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解,“你怎么了啊狐川?” 没得到回答,也不奇怪地大咧咧往旁边大马金刀一坐,惦念着刚才回来看见的事儿、十分话痨地开口分享,“说起来,狐川你刚刚有没有看见路过的角名?”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嘞!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心情怪好的,平常面无表情的脸一眼望去上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情。” “果然还是因为谈了吧……也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暗恋对象’现在在哪……” “……” “你怎么不说话?狐川?难道哪里不舒服吗?”叼着冰棒的金毛一通叨叨,后知后觉反应到一直以来旁边的人一句也没开口,奇怪转脸望去—— “——哇啊啊啊这是什么黑压压的!!振作点狐川、灵魂都要飘出来了啊!?” “……” “…我没事,我很好…” “……就是有点对‘暗恋对象’这几个字稍微PTSD…” 还有明天的情侣约会,一时冲动下就答应了,小黑毛默默揪住头发, 就只能,将错就错……吧? 第25章 二更 为了吸引你的目光。 将错就错、错了又错, 一错再错。 心里万般后悔,但身体还是诚实地踩点到达昨晚角名发送讯息过来约好的会面地点。 是商业街的西入口,出了地铁口左拐步行一百米就到。 戴上墨镜与口罩, 稍微做了点变装, 身着常服的黑发少年拿着手机跟着导航指示踩上道路标记。 狐川辻人此刻心情复杂,颇有种夹在想转身就走与来都来了两种心态间的混杂感。 他默默拽了下脸上的口罩, 很谨慎小心地环顾四周。 稻荷崎学生会与商业街联动的#一日速配情侣活动#参与人不少, 仅是从地铁站口出来的这一段路他就看见几张在学校里打过交道的面孔。 ……有种不妙的预感。 狐川辻人压下心底那点隐隐作祟的不安,跟着导航最后转了一个拐角, 手机屏幕上兀地一条新信息弹出, [角名伦太郎:我到了。] 黑发少年眨了下眼,跟着感觉抬起脸, 直线距离不过十米, 商业街入口处立着到高挑瘦长身影。 对方也稍微做了点变装, 不……比起变装应该说是打理? 平常总被那对双胞胎嘲笑的没睡醒发型似是梳理过, 更加整齐也更加精神, 像是用了发胶, 狐川辻人情不自禁又多看了眼, 素来表情寡淡、低电量省电模式的人今天罕见地戴了副黑框眼镜, 平光镜, 缀在高挺鼻梁上, 多了几分冷凝清肃感,与在学校时一致穿着的制服不同,角名的私服风格更加偏向潮流朋克, 少年感与帅气指数拉满。 狐川辻人默默再望向自己。 ……因为担心会被认出来所以尽量选取了宽松SIZE的大号卫衣,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顿时心情颇有些一言难尽,脚步扎根在原地怎么也抬不起来。 似是察觉到被打量视线, 低头在看手机的人不轻不重抬了下眼皮,在狐川辻人的眼中精准抬眼、一秒锁定,成功与他对上视线。 狐川辻人:“……” “好,早上好,角名同学,你到的…真早啊。”小黑毛结结巴巴打起了招呼,“等、等很久了吗?” “没有。”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比起话语行动更占一筹。 角名伦太郎抬步到他身边,将人看了眼,在狐川辻人视线中不轻不慢开口,“过来的路上怎么样,人有很多吗?” “嗯?还好吧,坐地铁过来,也没有很远所以……” 一点触碰兀地落在脸侧,狐川辻人回忆的话语一停,目光落在人自然触碰他脸侧口罩的手指。 “口罩歪了点,”角名伦太郎语气不变,“帮你调整了。” “啊、好…好的。” ……好自然,好纯熟,好熟悉。 这一招,原来从现在就开始出现了吗。 借着口罩掩饰,面上表情才没有变化许多的小黑毛实则心底不轻不重乱跳一拍。 上辈子,相亲的初次见面时…三十岁的角名伦太郎也是这么对他做的。 刚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狐川辻人差点幻视,不过对方开口时更年轻的声音很好地解决了这一点。 手指收回,但留在脸侧的那点触碰与温度却没立即消退,黑发少年不由得又多看了眼人,正正对上角名伦太郎垂下的视线, “怎么了?” 狐川辻人:“没、没什么,就觉得角名同学你今天…这样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 该说是压迫感更强了呢还是更熟稔也更直接了呢……总之就微妙地对认知中的固有印象造成了点冲击。 “哪里不太一样?”角名伦太郎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又慢地碰了下,话语也这么回问出。 狐川辻人:“更帅气了…之类,”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他又很快找补道,“因为在学校看见的角名同学一直都是制服,包括先前遇见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 狐川辻人越说越觉得不对。 ……怎么感觉他好像在暗指人是为了今天特别装扮打理了。 “辻人喜欢吗,” 狐川辻人停在口中的话又一梗。 “挺喜欢的…这种风格,对。” 他及时转变思路。 “那就好,”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平静道出,“早上用在打理和搭配的时间看来没有浪费。” “……” 狐川辻人沉默,狐川辻人被击中,狐川辻人心中小黑毛缓缓扶墙蹲下。 可恶、太可恶了…这不就相当于明摆着对他说‘我就是为了和你见面所以才打扮成这样的嘛!’。 “这、这样,”黑发少年捏了下鼻梁口罩捏角,视线飘忽了下,“辛苦了,角名同学。” “没有,想到和辻人见面就自然而然这么做了。”角名伦太郎语气淡淡,拿在手中的手机跳了两声,屏幕亮起,他没分出注意去看,目光仍停在面前的黑发少年身上, “没什么辛苦,倒很开心。” 狐川辻人忍了又忍,……那个、顶着这么一张性/冷淡又表情寡少的脸说自己‘很开心’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心底很想吐槽,但他克制住了,角名手里的手机屏幕又跳了下,余光瞥到,狐川辻人提醒,“角名同学,手机一直在弹消息,不用去回复吗?” “……” “啧。” 狐川辻人:? 是啧了吧?!这家伙刚刚绝对是咂舌了吧?! 在狐川辻人沉默且难以言喻的视线下,潮流角名总算是勉强分出点精力给自己的手机,他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时间不长,视线直接就转回,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按照他的直觉,绝对就是故意不想理睬。 也不知道对面发信息的会是谁了,就这么被直接忽略…微妙的有些可怜呢。 “现在走吗?”角名手指微动、在狐川辻人注视下直接一键消息免打扰,抬起头征求他的意见。 “走、走吧…我们要去哪儿?” 进入商业街,周遭熟悉的身影更多,稻荷崎学生会成员、稻荷崎有过几面之缘的学生、甚至还有个别同班的身影。 见此情景、狐川辻人默默又拉了下口罩,角名伦太郎瞥到他的小动作,没出声说什么,只是平静绕了下。 好好走在右边的影子些微一晃,还没待黑发少年追寻去,人又已出现。 角名换了个方向,走在了他的左手边,成功隔开他与其他人。 “几个活动打卡点就在附近,去收集完章就好,”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从挎包里抽出张印着#情人节の一日情侣大挑战#封题的印章本,他没展开、单手拿着直接递到了狐川辻人面前, “可能会有些章要做一些挑战活动,如果辻人你介意,我们就不用去那些打卡点。” 狐川辻人从人手中拿过印章本,瞥到最后一页, [注:集满本次活动所有打卡章即可获得神秘礼品一份哟~] 他视线在上面停了停,“挑战活动……吗,” 非要说起来,他倒没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来都来了’、‘大过节的’,能答应角名参加这个一日情侣速配活动他就已经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黑发少年没直接回答,只是轻快反问了一句,“那角名同学会介意吗?” “不会。” 狐川辻人弯弯眼,“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可不能落后啊。” 黑发少年指了指最后一页注上的小字,饶有兴致开口,“而且我也很好奇最后的神秘礼品会是什么哦?”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带着点温度与重量,狐川辻人能感受到对方在看自己,他没有说话,角名平静应下这一声, “我也很期待,辻人。” “……” “不是……角名那家伙居然都不回讯息的??” 抱着手机不可置信,一头金毛的宫侑狠狠敲着键盘狂轰滥炸,半晌愤懑向旁边的人气呼呼指着手机控诉,“阿治——!你快看,角名居然已读不回啊啊啊!!” “……” 被强拉过来看热闹的宫治面无表情咬了口手里的鲷鱼烧,慢条斯理‘哦’了声。 宫侑:“……” 他恨恨道:“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已经没有共同话题了阿治!!” 宫治:“。” “我要去找我的好兄弟狐川,只有他才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嘀嘀咕咕的金毛抓着手机一通编辑,满怀期待地蹲守在屏幕面前。 宫治觑了他眼,咬下最后一颗章鱼小丸子。 一秒、两秒、三秒… “——怎么连狐川他也已读不回啊!!!” 崩溃金毛黑暗失意体前屈。 “——麻烦你帮我拿东西了,角名同学。” 黑发少年折好打完章的印章本,转过头时瞥到自己手机倏地黑屏,他眨了眨眼,“是有新讯息吗?” 角名伦太郎帮他拿着手机和一路看上的小东西,闻言平静道,“是骚扰短信。” “哦…这样,”狐川辻人理解性地一点头,的确、他经常收到各种杂七杂八的告白短信还有推销以及诈骗威胁短信,这么一说也就信了, “多谢角名同学了,让我看看下一个打卡点……” 黑发少年低头,展开印章本去看线索提示,角名伦太郎垂眼视线落在他侧颊,描摹过人眼瞳眉眼,即使被大部分口罩遮掩,但依旧明冽清艳,细看之下更是引人、让人情不自禁…… “——阿嚏!” “又打了一个!阿治——这次我绝对可以保证一定是谁在念叨我!!” 直线距离十米,宫侑宫治一个抽纸擤鼻子,一个拎着一袋小吃,手里还拿着个咖喱炸面包,他专心在吃、懒得说话,一口咬下去,视线倒是没落在面包上,反而是微妙地飘向人群之外的前方。 “怎么样,这个咖喱炸面包好吃吗?听说是特色我才买的嘞……”宫侑碎碎叨叨开口,问了半天没有反应,拧眉转头,“阿治?阿治?不说话??” 他不解又疑惑,顺着宫治视线一路朝着看去,嘴里还嘀嘀咕咕道,“你在看什么啊,有什么那么吸引你,我问你都不回答,有什么好看——” 同样的,视线落点落在了人群开外的那道再熟悉不过的高挑身影上。 即使背对着他们,即使穿衣风格打扮异常陌生,即使只能看到个背影甚至望不见其他, 但是、宫侑可以确定, ——那家伙,绝对就是角名伦太郎!! 邪恶金毛摇粒绒新仇旧恨一起算上,刚要开口喊人,隔着影影幢幢身影,余光却兀地觑见道黑色的影子。 比角名矮一点,靠得很近,因为背对着的缘故,角名背影几乎将人掩得严严实实,除了发丝一点黑完全看不见其他。 “阿治、阿治,我没、没眼花吧…?”宫侑伸出手指、颤颤指着,颇有些不可置信。 宫治:“……嗯。” 宫侑使劲揉了揉眼睛,“难道那个就是角名那家伙的…那个那个?” 宫治想了想,“大概。” 来不及阻挠,宫治嘴里的咖喱炸面包还甚至都没咽下,身边的金毛顿时打了鸡血般猛地斗劲十足, “快快!我们悄悄地过去……放轻脚步,别发出声音!!” 邪恶金毛兴高采烈还不忘克制着声音:“——阿治!!我们马上就要看到角名那家伙的‘暗恋对象’究竟是谁了!!” 直线距离十米、九米、八米…外, 低着头的狐川辻人翻完印章本,确定好下一个目标,弯了下眼就抬起头要同角名说些什么。 弯起弧度的眼尾一抬,在角名伦太郎视线里,面前的黑发少年从一开始在笑、欲要开口,缓缓视线定点却兀地一顿,迟疑又怀疑地移动…逐渐飘向旁侧。 眼睛一点点睁开、漆墨般眼瞳一点一点扩缩——直至整个人都陷入紧绷茫然。 角名伦太郎皱起眉,看着他的表情正要开口问些什么, 一瞬之间,完全确定、黑发少年整个炸毛, “快、快走!!” 语气急剧、甚至隐含难以克制的崩溃,狐川辻人满心只剩下了这唯一一句话, “快跑——角名!!” ——也没谁说,还有这种风险啊!!! 第26章 一更 居然是白、白丝?! “人——人呢?” “明明刚刚还看见角名那家伙往这边跑的啊??”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迭起, 混着满是疑惑不解的人声不远不近传来。 只隔着一道门,影影绰绰的衣料假发遮挡,阴翳昏暗, 狭窄空间内、身影几乎叠加的两人呼吸同步放浅。 “难道是看错了?不应该啊……” 一门之外的宫侑抓了抓后脑, 上下左右又看了几眼。 没辙、他只好向旁边单手插兜在看手机的宫治询问,“阿治阿治, 你也看见他们往这边跑的, 是这样没错吧?” “……”宫治扫了一圈,视线停在一些店的招牌上, 没多说话只含混应了声,“大概吧。” 直线距离五米,某不知名小黑毛默默蜷缩了下, 深深将自己扎得更紧, 生怕泄露一点。 毕竟……他现在所处的状况属实有些微妙与难言。 他在上, 被他拖着一路跑的角名在下, 不算熟练地压制与克制。 生怕人发出声音引来外面那两个家伙的注意, 黑发少年甚至直接用手捂着人的下半张脸。 他风中混乱, 到现在都没有理清状况。 ——不是、也没谁说,还有这种会被认出来的风险啊! 即使稍微做了点变装, 即使脸上口罩戴得严严实实, 但是只要成功打个照面, 这点掩饰全然就是纸糊的老虎般,直接一戳就破。 他是真的被这两兄弟追怕了,连续绕了三个拐弯口甚至还临时变换小道、就这还能被跟在后面追上。 回头一看, 紧随其后,猛猛追逐——完全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狐川辻人:…… 他默默加重了盖在身下之人脸上的手,同时敛住自己的声息、一双黝黑眼瞳借着几顶假发的遮挡轻微向外看去, 整个人全部紧绷,一丝一毫直觉感觉都被放到极大。 这样的他落入了位居其下的幽绿眼瞳内,如倒影下一抹凝黑的影子。 口罩之外,漂亮眉眼肃宁又冷涩,身形微弓,敏捷的猫一般腰身紧靠、是随时准备转换行动的预备模样。 因于姿势,两人接触的部分十分紧密,隔着几层布料能确切感知到体表肌肉绷紧状况与纹丝不动传递而来的体温。 胸膛没有抵靠,压在身上的黑发少年的胳膊弯曲支着,唯一的一点距离就借由这最后一点抻开。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放在身侧的手指触了下,能碰到黑发人影的腰身,平常这种时候,对方应该是会立即给出反应、然后用一种夹杂着些微疑惑与不解的眼睛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现在,狐川辻人全部的身心精神都集中在外面那两个人上,对此尽管敏感、但也只是眼瞳极快程度波动了下。 那双幽滟的眼睛就这么不轻不重觑了眼警告人。 很凉、一汪水般,只是小小的示威警告后就又将注意力抽回了。 轻飘飘的,那一眼仿佛是小动物尖尖试探出的爪子,不锋利、但切实存在。 心脏也就这么被勾了下。 两处心跳,一处急促的,一处缓而有力的,连带着呼吸也不同,细密溢出,紧盯着前方的人敛声平息,轻又软的呼吸喷洒、撩过人的侧颊额颈,而另一道,却稳稳落在降下的掌心。 狐川辻人能感受到现在自己掌心滚烫。 他刚刚条件反射这么做了,将人拽着一路逃跑、七拐八拐,眼见着要被追上时就险险瞥到什么,一抓一拉一扯一推,两人转身滚进了一家大门敞开的店。 没看清是做什么的店,但眼下躲避最要紧。 完全是情急之下的反应,所以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现在他们两个的姿势……几乎就是上次在昏暗巷道内,角名对他做的翻版。 罅隙开外望去,道路正中的那对兄弟又说了几句,眼看着还是没找到人,揣着疑惑与不解最后看了几眼,背对着他们走了。 紧盯着人走出一段距离,压在身上的黑发少年身体这才稍微缓和些许,柔软身躯一点一点褪去紧绷,僵涩动作也稍微活络,敛下的呼吸、克制的心跳、还有—— “那个、请问……客人你们是在…?”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脖子‘咔吧咔吧’向后转,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衣服、看起来是店主模样的年轻女生正疑惑且不解地盯着他们。 缓和不到三秒,黑发少年终于意识到当下两人无意识僵持的姿势的怪异程度,他瞳孔地震、再度炸毛, “那、那个!!我们没有在做什么奇怪的事、请不要想多,我们就是…就是——” 再三刺激之下,小黑毛情绪激动甚至连言语中枢都出现了卡顿僵硬,居于下位的角名伦太郎手掌圈起,握住压在身上的手腕慢慢拿下,他平静抬了下眼,稳稳接替了主权开口, “我们就是在调。情。” 狐川辻人:“?” …啊? ……啊?? 他耳朵没听错吗??这家伙现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狐川辻人完全陷入大脑宕机,两只眼睛一左一右除了问号别无其他就这么望着人。 角名伦太郎视线轻瞥过他,丝毫不带心虚,他语气正常且自然地说出口。 甚至因为太过自然、以至于对面的店主眨眨眼,十分良好地接受了这一句。 “原来是这样——”见多识广的店主暧昧地朝他们挤了挤眼,“放心,我都懂的~” 狐川辻人茫然,深感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他支吾了下,想再挽回些什么。 角名不轻不重侧脸过来,清浅呼吸打下、耳语亲密,“他们还在外面。” 狐川辻人:! 他想回头,但是角名的手制住了他,稳稳锢在腰侧,视线轻垂,“别回头。” “……” “那怎么办…不能一直都不出去吧。”狐川辻人没敢放松,也同样以气音回道。 角名伦太郎扫了眼店内布设与环境,随处可见挂起的衣物,种类繁多,一路从JK跨越到lolita,蕾丝缎带到水手服、甚至连一些商务OL风都有。 “没猜错的话,这里是可以租借换装的地方。” 狐川辻人轻慢眨了下眼,他不笨、很快就意识到他的言下之意。 “……在这里变装?” 角名言简意赅,“嗯。” 狐川辻人对变装没有异议,只是当他视线扫过店内所有陈设…… 从牙缝里挤出气音,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但是…没看错的话,这里只有女装吧。” 角名伦太郎:“是这样。” “他们看见了我们,并且紧追不放,”垂着一抹绿的人不紧不慢且有理有据,“这是现在最佳的办法。” 狐川辻人:“……” 他默默抬眼,又将人深深望了眼。 “那角名同学你也要一起变装吗,”黑发少年微笑,不着痕迹推诿,试图拉人下水。 角名看着他,稳稳接招,“如果辻人你想的话,我没有意见。” ——这家伙,可真难坑啊。 如果他但凡表现出一点迟疑与不愿,狐川辻人都绝对会压着人一起经历这番新奇体验。 但是没有。 只有坦率无比的应承。 沉默将人看了会儿,终于、还是心软一截,狐川辻人屈服了。 他微微侧过一点脸,语气颇有些抱怨与自暴自弃,“阿侑阿治绝对是认出了你才跟在后面一直追着,你的骨架大,变装出去也很容易被识破。” 理性占据上位,狐川辻人条理明晰将自己送上答案,“你突然不见了,他们也一定会怀疑。” 他顿了下,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灰暗下来,嘟囔嘀咕道:“还不如就只让我来……来做。” “左右戴着口罩,他们也没看见我的脸,稍微遮掩一下身形戴上假发,”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念出最后一句, “就、就算碰见了,装作是角名你的…约会对象,也能大概模糊过去。” 他吞了字音,在‘约会对象’上含混了点,没说出心底蹦出的‘交往对象’。 黑发少年说得条理明晰又干脆,角名伦太郎没有突兀打断他,就这么等人说完。 他说完、抬起头,拧着细细的眉征询:“角名同学,你觉得这样……” 角名伦摇头,“我没有意见。” “只是需要辛苦你了,辻人。” ——他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又不是没有女装过,心里芥蒂倒不算什么。 比起那个、他倒更在意……角名这家伙,有那位暗恋对象的吧? 现在如果他跟着这家伙出去了,如果再被人遇见,那岂不是就直接坐实了他有交往对象的定论了吗! 那以后,干扰到人正常进度与感情……岂不就是他的过失?! 狐川辻人忍了忍,到底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角名已经放开手,对着抱着一堆衣服的年轻店长差不多解释了下他的需求与情况,黑发少年还没反应过来时,对面的店长就拍胸脯保证包在她身上。 狐川辻人:…… 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妙的样子… “——你就放心吧,我的手艺可是说得过去的!变装出来绝对会让你男朋友对你耳目一新!” 那个、耳目一新…其实也不用这么夸张,只要能糊弄过去就勉强… 而且……角名还不是他的男朋友啊!! “……” 为追求效率,变装的衣服拜托角名去选了,狐川辻人对此没有太多要求、只要能见人,只要能混过去就行。 他被店长带过去抓紧时间化妆,口罩揭下的那一刻,狐川辻人明显听到对面人的抽气声与隐隐含着些许激动、摁捺不住的嗓音, “居、居然是那个——” 不、不会吧,在这里就要被认出来了!? 狐川辻人眼皮不轻不重一跳,面上条件反射带上点笑,就要寻找机会应付过去—— “——Candy boy!!” 狐川辻人:“。” “你代言的那款巧克力我家里特别喜欢!!还特意囤了好几箱!还有你的宣传刊——拜托待会结束后可以给我在宣传刊上签名吗?”店长肉眼可见的兴奋, “我有个朋友是你的忠实粉丝!!” 黑发少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认出来了、但似乎又没完全认出, 面对粉丝临危不乱,他原地开启营业模式,相当有风度缓下声音和煦道, “当然可以,感谢你的支持,请替我向你的那位朋友也转达一下谢意,可以吗?” “——当然当然!!”店主西子捧心,又迅速想到什么,当即面色正经且严肃,神神秘秘开口, “Candy,你放心——我绝对会帮你保密你有男朋友这件事的!!” 狐川辻人:笑容缓缓僵涩。 一时之间竟有些槽多无口,真的很想吐槽竟不知从何开始。 很快,他就没心思去管这些,店主工具齐全开始刷刷上妆。 狐川辻人只好闭上眼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祈祷。 店主小姑娘差不多化完妆后去外面拿来了角名选好的衣服,走之前还贴心帮人拉起隔帘,不忘向他挤挤眼。 ……怎么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心底盘桓。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望向被送进来的衣服。 即使已经事先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但是当实际看到的时候,还是不轻不重被哽了下。 立体衣架撑着既轻绵又柔软,款式做的是甜美风的荷叶边收腰裙,蓬蓬松松雪纺纱洁白,乍一眼看上去…很可爱,只要不是…开那么多孔就好。 狐川辻人挤不出更多形容词,心底说服自己咽下这一遭,来都来了,他默默拿起衣服。 拿到一半,垫在下面的手指又触及到点什么柔软的质感,瞳孔缓缓下移,落在裙子盖着的东西上。 经由上下两辈子的经验,他只看一眼脑中就自动得出答案。 也正是如此,才更加、更加难以言喻。 轻薄、细腻,材质白又透,微微叠起放在那、手指只是触到一秒就仿佛过电了般全身一颤。 视线轻微一触就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迅速躲开,黑发少年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产生什么不妙的想法。 ……白、白丝。 居然是白丝?! 狐川辻人此刻完全就是头皮发麻,一张换衣间的帘幕隔开他与表情浅淡坐在外面等待的角名伦太郎, 上辈子也不、不知道角名那家伙,喜欢那、那样的啊… 怎么就这辈子,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这么展现出来了呢。 放在化妆台的手机‘嗡’地一声亮起点光线,惊得人心脏不轻不重乱跳一拍。 狐川辻人视线被弄得颤颤又涩涩、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着望去—— 发信人是‘角名伦太郎’, 信息只有一条,内容简洁明了,短短六个字。 [角名伦太郎:喜欢吗,辻人。] 第27章 二更 那个、腿环…有些勒。…… “嚓——” 横亘在等待区与隔出的换衣间的幕帘被拽动移换, 坐在那垂着视线看手机的人不轻不重挑起眼皮, 讯息显示[已读],但是对方没有回复。 角名伦太郎没什么表情, 手指点动黑下去的手机屏幕, 慢吞吞跟着直觉望去—— 小皮鞋跟与地面接触,清脆又清晰的‘哒哒’两声, 绕开更衣间隔帘的身影在眼前终于清晰。 蕾丝边荷叶收腰裙勾勒一把好腰身, 缀着的雪纺纱蓬松洁白,在胸口堆砌出一点弧度, 完美遮掩许多,仅是如此只能称得上一句可爱。 但视线轻微移动、入眼的就更多,角名目光不轻不重拂过肩头, 布料剪裁合宜、大片大片隐现而出, 线条弧度圆润漂亮, 流淌而下的黑长发柔顺齐整, 搭在肩头颈侧, 随走动轻微撩起弧度。 角名伦太郎没再坐着, 他站起身朝着人迎面过去。 出来的人眉眼做了修饰,比起先前的清滟软化了不少, 唇瓣点了唇彩, 薄软地抿着, 他低着头,视线驻在地上,完全就拒绝与人对视。 ……可恶。 还是穿上了。 狐川辻人表情僵硬, 角名选得裙子太软太轻也太飘,白丝…白丝紧覆着大腿,稍微有些勒、行走间蹭到, 顺滑又丝绵的触感……太过于微妙。 穿在自己身上就怎么看怎么别扭,完全理解无能。 “出来了,辻人。”角名的声音不轻不重响起,打得本就紧绷的狐川辻人一个激灵,他侧了下脸,勉强应声, “嗯…嗯。” 直至完全站定在人身旁,所有的一切才全部收入眼底。 狐川辻人在看到这条裙子时就吐槽过开了那么多孔,现在真正穿在他身上,视觉效果才更加攥人。 肩头两侧白皙柔软,视线往下跳,后腰一左一右,腰身弧度下陷,稳稳就是让人生出点伸手去紧握的冲动,露出的那块皮肉细嫩白软,生涩的像是只要轻微一擦就能让它染上抹水红,很漂亮、无疑会激起人那点施虐欲。 角名视线蜻蜓点水从上拂过,在人出声前就提前移开。 “很好看,”他道。 狐川辻人完全高兴不起来,绷着个小脸,“好看…就行。” 手臂背在身后攥握着自己的手掌,小黑毛全然腾不开脸去望旁边的人。 16岁…正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的时候,所以喜欢白、白丝之类的也没什么,对,他应该尊重…… ——但怎么穿在自己身上就那么奇怪呢?! “啊、出来了吗!”整理完其他东西的店主望了眼,一眼惊艳,绕着正中间的黑发人影转了两圈,不遗余力夸赞着,狐川辻人面上微笑,心底只剩下淡淡的崩溃。 “怎么总感觉缺点什么……让我想想,”店主端着下巴横竖上下扫了眼,旋即一敲掌心恍如大悟, “——缺了那个,我拿给你们!” 狐川辻人勉强支起点脸朝着人身影看去,余光才轻微移动就能感知到身侧直勾勾盯向他的视线,某一瞬间止不住后背颤涩。 干、干什么一直看他…… “角名同学,”他勉强出声提醒,“是有什么事吗…一直盯着我。” “没有,”角名伦太郎回答得很简练,“只是觉得现在的辻人很漂亮,所以想一直看着。” “……” 可恶、就算是这种话也不要直接当着面说出来啊! 这样他还能说什么啊!! “这、这样啊…”黑发少年目光飘忽,颇有些自暴自弃,“想看…就看吧。” 既然能传出来,他就已经做好被人看的准备。 ……为了角名这家伙,他真的付出了太多。 “——找到了!”飘然而去、飘然而过的店主奉上至关重要的一环,“这支腿环,戴上就完全补足了!” 狐川辻人:“……” 他沉默看了眼托盘上递来的白蕾丝腿环,又沉默地望了眼若有所思的角名伦太郎。 黑发少年竭力表现正常:“角名同学,这个的话,感觉大概就不……” “我帮你戴上,辻人。”对面回答很快。 狐川辻人:“角名同学,我的意思是……” “……不可以吗?”对面语气低微,视线轻垂,似有沉默。 “……” “……” 狐川辻人又双叒叕屈服了。 坐在沙发上,他开始反思。 ……他是不是过于宠溺16岁的角名了,上辈子也没对30岁的角名伦太郎这么退让过,但这辈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人退让。 “抬一下腿,辻人。” “……” 黑发少年不言语,身体却本能地跟着人的话做了,大脑回过神来,狐川辻人深恶痛绝, 果然还是对这家伙太好了!!这样不行、他一定要坚持自我,上辈子这辈子都要坚持一个应对态度—— “不是…等、等……角名你别——!!” 慌乱急促的小黑毛眼睁睁看着人宽稳掌心合拢圈起、就这么眼也不眨直接攥握着他的脚踝慢慢踩在蹲下的人的膝盖上,比起实际触感、无疑是眼前这一幕更加来得更加直观刺激人心。 白丝很薄很透,绷紧贴在皮肉上隐隐洇出几分肉色,黑发少年腿型好看、又长又直,脚踝轻松一握就被把在掌心,此刻被人攥握住把在那儿,被踩着的人还没说什么,反倒是被挟持这么做的人先慌了神。 肉眼可见地慌乱难紧,面颊涨红,飞快洇上层粉意,脖颈肩头、乃至更多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漫上点漂亮的浅色,手掌握得不紧不松、但绝对不是一个轻易就能挣脱的力道。 角名伦太郎没说话,即使听到黑发少年慌乱急促的声音,也只是不轻不慢抬起点眼皮,自下而上的视线看向人, “怎么了,辻人。” 他问得很简单也很平淡,倒显得因为他举动产生反应的黑发少年有些不镇定了。 咬了咬唇,狐川辻人压低声音道,“只是戴一下腿环,不用这么…这么……” 细细眉毛拧起,他纠结了许久也没能做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形容,只好含混着试图说服过去, “不用这样的…角名同学。” 角名伦太郎将他的所有表情与递升情绪望进眼底,幽绿一抹静谧淌着,“没关系,” 他相当平静反问,“只是帮辻人戴上,辻人难道以为我会做些什么吗?” “……” 狐川辻人咬紧唇,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那位30岁的角名伦太郎,他可以合理怀疑对方会如此做,但面前的只是16岁的角名同学,要是说他会对自己做些什么…那就太奇怪了。 毕竟两人根本没有发展到那种关系的前提与条件,怎么看……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没、没有,”到底是混乱,狐川辻人只好竭力压制心底作祟的那点不安与紧绷,“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低低道了声,“抱歉,角名同学。” “没关系,我会原谅辻人的。”角名低下头,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握在掌中的小腿乃至脚踝都紧绷异常,弧度泠直,俨然衬出了主人情绪,但此刻落在某人眼底,更加好看、也更加…托着点色气。 隔着薄薄一层几近于无的滑软白丝,手掌温度实打实地落在接触部分,一路熨烫燎灼。 只是…只是帮忙套一个腿环而已,为什么会这么…这么…… 狐川辻人理智觉得不对劲,但是说不出更多,只好眼不见为净,偏转过脸权当是自己的问题,他本以为这样会好一些,但其实不然。 视线的消失与感官知觉的放大,即使再想转头已经来不及了,黑发少年只好强自压抑自己混乱情绪,托后撑着身体的手掌压着沙发面、指尖攥紧,手背甚至都隐隐绷出青筋。 这点身体本能的传达也就不折不扣传递到角名伦太郎的手中。 白蕾丝腿环被他套上脚尖,慢慢向上拉扯着。 店主给的是松紧带样式的腿环,没有魔术贴,只好以这种最基本的方式去弄。 一点一点向上拉动,速度均匀、不急不慌,角名的手很稳,偶尔会有擦碰到一些地方的时刻,每到那一刻、攥握在掌中的人总是会生出点奇妙的反应。 指腹粗粝,与薄软白丝乃至其紧缚着的软腻腿肉蹭擦过,都如落下一点细微的刺激,激得人头皮发麻,更加紧绷。 “角、角名……”狐川辻人声音闷闷,俨然是含着点鼻音在同他说话了。 角名应下这一声,只不紧不慢问,“怎么了,辻人。” “……”要让自己说出来,怎样都有些别扭或拗口。 只在这一帧的纠结中,持着他的人就又向上扯了点,很要命。 几乎已经快要过了白丝的边沿,触及到毫无遮挡的腿端,而且店主提供的腿环甚至松紧带没有完全抻开,既狭窄又**,勒得腿肉满满溢出。 再迟下去就要结结实实碰到,禁不得狐川辻人犹豫,他勉强开口,“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就好……唔!” 他说得慢了一拍,但也说不清是不是人故意的,总之切切实实、在话音落下的前一秒,指腹重重碾过那抹内里的雪白。 很软很嫩,被过紧的腿环勒着,饱满地就要扑出,但又控制地很好,维持在一种赏心悦目的边缘,角名伦太郎慢慢抽回手,才应下那未完的一声, “我知道,已经弄好了。” “……” 黑发少年半天没有吭声,角名抬起眼,静静将人看了会儿,“辻人?” 以手背遮住下半张脸颊,黑发少年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模模糊糊含混道,“知道了…放、放开我。” 指腹摩挲了下攥握在掌中的脚腕,角名伦太郎没多说话,只垂着视线轻慢握着脚踝,轻缓放回地上。 狐川辻人获得了自由,获得自由的第一步就是给自己戴上口罩,一点也不在意出来送他们的店主小姑娘几乎可以原地扮演《呐喊》, 有些自闭的小黑毛根本不敢抬眼,他脑中此刻满满都是那点过分的接触。 指节弯曲、指腹蹭碾,施加了力道,全然就在白丝与大腿那块交临的边界…绝对领域那么重重碾过,说不是故意只是凑巧…… 他眼睫颤颤,刚刚被刺激到的那点粉意还没从肩头腰侧溜走,停留在白皙皮肉上任人收入眼底。 从内推开店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响了两声,狐川辻人勉强收拾好情绪,微微抬起眼就要竭力向前看。 毫无预兆的,一点重量带着温度落在肩头,黑发少年还没反应过来,顺着重量施加的来处侧目望去—— “外面有点冷,”表情寡淡的人声音不高,陈述般道,“披着吧。” “……?” 冷吗? 今天的气温是正常的没错啊。 狐川辻人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是落在肩上的温度的确有很好地盖住了露出的肩头,某种程度上也稍微削减了点他心底的情绪。 他又多看了眼角名伦太郎,把自己的朋克风外套给了他,他身上就是个黑色高领打底,和上次在他家里看见的款式有些细微变化,但是更加修身、也更加衬得人腰身有力劲瘦。 ——不折不扣就是个‘狐川辻人’诱捕器。 “给我的话,那角名同学你…不冷吗?”他注意到自己看人身体的时间似乎过于久,眼神飘了下,迅速转移话题。 “……” 角名视线偏了点,落在黑发少年脸上,细雪般耳廓堆砌上一点新梅的红,角名伦太郎缓缓眯起眼,话在口中慢吞吞转了个弯, “好像有一点。” 闻言,狐川辻人就要拿下肩上的外套——但他的动作还没开始就被制住了。 因为拦腰而来的手臂不轻不重一揽,重心没把握好的黑发少年立即就被人把着腰身拉近、直至紧密靠着人, “但是这样大概就会好很多,”角名声音依旧低沉轻慢,落下的视线轻飘飘停在黑发少年眼瞳内,他才不徐不疾补上最后一句, “不是这样吗,我的…‘暗恋对象’?” 第28章 一更 一个吻。 ‘暗恋对象’, 即狐川辻人被他这么一句噎住,无话可说,只得独自消解着咽下这口气。 可恶, 非要在这么一个时刻…刻意地咬字重音强调, 太坏了、角名这家伙根本太坏了! 小黑毛内心絮絮,愤懑又不甘地指责着人, 但只敢在心里指责, 被指责的对象毫发无损,甚至看到人反应后情绪还稍微不错。 离开店门, 带着体温的朋克外套裹住了黑发少年…不、现在在路人视线中应该是‘黑发少女’的身躯。 肩头、腰侧开的窗全被结结实实遮掩住,一丝春光也不漏,更甚的是、为了良好扮演‘暗恋对象’的身份, 角名的手臂不轻不重环着人, 手臂绕过腰身、手掌桡骨就那么正好搭在另一侧的腰身陷下的腰窝处。 严丝合缝, 亲昵甜蜜, 堪称是无比自然, 任谁看都是一对热恋情侣。 狐川辻人屏气凝神, 即使已经做了变装出来,面上还带了口罩, 但他精神上是丝毫不敢松懈, 仍旧紧绷着, 生怕从哪儿再窜出宫侑宫治那两兄弟。 卷曲且翘的眼睫轻颤,落进身侧自始至终都望着他的人眼中。 “接下来要去哪,” 角名伦太郎语气平淡无波澜, 慢吞吞侧了下脸、点了下话题。 他脸颊似有蹭过人发丝,狐川辻人戴了顶黑长直假发,既柔顺又直挺, 角名这么一动,牵动着发丝递来清晰触感,合着话音一起入耳, 黑发少年沉默了下,重新找出盖了大半的印章本,他转移注意力专心做事时眼瞳静谧且宁静,不轻易分心。 先前已经决定好的下一站因为宫侑宫治那两兄弟的打岔是不能去了,得重新选择地点。 侧颊、只有未被口罩覆盖的那么一点,皮肉软白又莹润,经由光线一照白瓷一般。 角名伦太郎问了问题,视线没落在展开的印章本,而是轻又飘地再度重回人面上,落在那点细腻白瓷上,垂在身侧的手不轻不重动了下。 “最近的活动打卡点好像就在…嗯、前面左拐十几米的咖啡厅,角名同学你觉得……” 黑发少年边说边征求意见般抬起眼,眼睫向上轻快一挑,角名落下的视线就这么完完全全合着对上,狐川辻人成功在那点幽绿里望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都听你的。”角名声音很静,看向他的表情也很静。 狐川辻人眨了下眼,自如道,“好的,那就暂时决定先去那儿。” ……角名这家伙,是不是更直接地开始盯着他了? 先前感觉到视线时还会稍微装一下移开脸,现在这是…完全不装了? 狐川辻人心底盘桓,面上不显,又将人深深看了眼,到底没明确指出,只旁敲侧击, “角名同学,” “嗯。” “你…难道很喜欢这件衣服吗,一直在盯着看哦?” “……” 角名伦太郎慢慢眯了下眼,稳稳接住了人递来的试探,不躲不闪直截道,“嗯,喜欢。” 他甚至不准备给人多想的空间,不紧不慢跟着补上下一句,“不过…因为是辻人穿着,所以喜欢的程度也加深了,大概。” 狐川辻人微笑,心底小黑毛重拳出击。 ——他才不会上当! 这种话一旦说出来,但凡当真下一句就必定是‘以后也多穿给我看吧’这种得寸进尺的话语! “这样啊,”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眉目清婉薄丽,不轻不重设了点小小的陷阱缓声道, “那下次就换做角名同学来吧,我也很想看角名同学穿着的样子。” “辻人会喜欢吗?” “——当然,就像角名同学的喜欢一样,我也一定会喜欢的。”小黑毛甜甜蜜蜜地道。 “我记住了。” 很平静,很寡淡。 ……居然直接应下了。 狐川辻人沉默。 …这种挫败的心情,究竟从何而来。 最近的活动打卡点在商业街靠末端的位置,现在是下午,客流量逐渐趋于平稳,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进去的时候,店内也大多都是来参加打卡活动的人。 没急着抢先参与,狐川辻人站在一侧先去看过其他组合是如何做的。 角名单手插着口袋站在他身侧,同样与他一起看了一轮。 “抽签决定挑战。” 挑战多种多样,他们看过来的就从最简单的问真心话、公主抱十秒、对视成功不笑三十秒、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其他。 当然,会有幸运儿轮空,只不过目前看到的幸运儿看上去都很想参加。 狐川辻人也想做幸运儿。 排在前面的都弄得差不多了,他同角名望了眼, “角名同学,你去抽签还是我去?” “都行。” 侍应生望见了他们,带着笑道“Lady First”,并向他们递来了抽签桶。 ……骑虎难下,内心很想吐槽那句的狐川辻人无奈,只好在签筒内随机挑了一支。 他拨过签条下面坠着的小小纸片,定睛向上一看。 [恭喜:Pocky Game~] 狐川辻人:“……” 他默默转头,望向身侧同样垂下视线来看内容的角名伦太郎。 “我知道了,”角名点了下头,想了想,望着人阴郁表情似是安慰道,“手气不错,辻人。” ——这算什么手气不错啊?! 小黑毛死目,此刻看着手中拿着的这支签,深深有些怀疑。 ‘Pocky game’,侍应生很快带来了他们Game的道具。 ——巧克力百奇。 “规则是吃到最后小于1CM才可以算过关哦~” 小黑毛默默在心底比划了‘1CM’的长度,甚至还不到一个指甲盖的长度。 怎么看,要做这个,都有点过于、过于…… 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卡了下,视线飘转了下探向人,沉了沉气谨慎又小心抬起眼道,“角名同学…那个、你觉得这个是不是有点……” 视线落点,角名慢吞吞道,“辻人会介意吗。” ——这已经超过了介意不介意的范畴了吧!? 怎么看、都完全是亲密或是暧昧关系的对象才会做的这种事。 但他们现在还只是合作与伪装,怎样都搭不上一点边…更别提这样… “没关系,”褐发人影垂了垂眼,明明表情没变,但偏偏就让人从他面上看出点恹恹, “介意的话就算了,没什么关系。” “……” 狐川辻人微笑解下一边口罩系带,声音咬紧发森,“不、会。” “我当、然、不、会、介、意,角名同学。” 这种坏习惯——到底是和谁学的啊!! 好好的、那么大个角名伦太郎,就这么被带坏了。 ——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吃这招的!! 狐川辻人缓缓挪动、站定在人对面,侍应生举起pocky的包装盒,叹了口气。 余光瞥过对面的人,捻起支细细的巧克力棒,自己轻慢地衔住饼干的那一头。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向前进了一步,两人距离一下缩近,一根pocky的长度约莫13CM,直观可见的,间距只会在这个区间下不断减少。 “……那我开始了。” 声音很轻很淡,语气也平静,角名伦太郎这么告知着。 “嗯…嗯,”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情绪,但总觉得太过微妙,狐川辻人衔着饼干的部分,只能勉强发出那么一点含混气音。 巧克力的那部分触碰到浅色唇瓣,唇瓣轻张一咬,那点轻微的力道就顺着细细的巧克力棒传递过来,狐川辻人垂着眼,停在那儿有些紧绷,不敢多动。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向前,但偏偏就难以突破那层防线去做更多。 “咔嚓”清脆的咬断声,能感受到pocky棒断裂时的细微颤动,狐川辻人视线也颤颤,眼睫卷翘轻敛,13CM的距离在一点一点、以肉眼可见的距离拉近。 呼吸也逐渐溢散过来,温暖、熟悉的,萦绕牵引着他的气息交织,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 等在旁边的侍应生礼貌提醒,“两位挑战者,只有一方动是不算的哦?” “……” 这句话一出,无疑就是把鸵鸟小黑毛逼出沙堆,不得去直视当下现实。 细颤涩涩的视线轻微掀抬,直观下对上的就是距离不到一半的幽绿瞳孔。 ……他们也不是没有靠这么近过,先前被私生饭追逐的昏暗巷道,紧凑些的就是刚刚才变装店内躲避宫侑宫治,但那都是无意识的与被追逐的紧凑状况下,更占上风的是一些危急的事,顾不得注意到这点过于靠近的距离。 但现在不是,没有人逼迫、没有人追逐、没有人跟在身后带来危急,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他们自己。 完全处于主观的选择与自我的行动。 狐川辻人在靠近,唇瓣轻启、细白齿尖在柔软又粉的唇肉掩映下叼衔住那一点pocky的尾巴,这次换做了角名没有动。 他在原地,等待着人自己向他靠近。 pocky棒细细颤着,波动着的还有起伏的情绪,狐川辻人视线很想躲避,但是角名伦太郎直勾勾地凝着他。 而且…在这甚至都只剩四五厘米、几乎聊胜无无的距离下,他无论想看向哪里,视线都完全逃脱不开、全部被卷着拖携入一双暗绿的、映着黑色影子的眼瞳之中。 呼吸溢出、已经碰到了脸颊,鼻尖靠近,pocky的之间最后一点小小的尾巴,被衔在两人的唇齿间, 角名没有再说话,狐川辻人也没有,他们都在等待。 呼吸明显放低又放轻,视线各自望进对方的眼中。 1CM的距离,已经相当于一个吻,一个气息交织缠绕而上的吻。 但是面前的人…不是上辈的那位30岁的角名君。 狐川辻人攥着身侧裙子的手指再度收紧,他忍了又忍,竭力压制着自己的起伏思绪,指尖因过于用力甚至泛起了苍白,是他在抉择与犹豫。 ……是到此为止装作无事发生退后一步说我要放弃,还是这么强撑着再进一步、毕竟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也可以推脱借口说是游戏,玩玩而已、当不得真。 黑发少年的影子落在始终注视着的人眼中,包括那丝流淌与眼底的迟疑同顿涩,一帧又一帧,每一点都被拆分解析,完全收入蕴含。 他在迟疑、在犹豫、在试图后退。 狐川辻人到底是转不过来,内心忏悔、深觉自己还是别打扰这位青苗伦太郎,毕竟人还存在着理论上的暗恋对象,要是就这么被他夺走的一个吻,就太罪恶了。 他轻慢呼吸一缓,就要发起投降,缓了缓抬起眼有些愧疚地眯了下眼,试图传递自己做不了更多的意思。 视线对上,角名伦太郎没垂眼,只是就这么看着他,将人全部表情收入眼底。 狐川辻人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送到,心底呼出一口气就要咬断推开—— 但他没成功。 不仅仅是没成功,还被完全桎住了。 ……咦? 黑发少年视线瑟了下,一点微凉的温度点在脸颊,力道也是,施加着锢住了他的脸,温度逐渐扩散、直至完全传来,掌心一点一点漫开、托着黑发少年莹白小脸慢慢掌在手中。 是角名。 断线的思绪在那一帧后迅速接上,他很快理清了当下的现状。 角名是接收…还是没接收到他想传达的意思? 掌心托着他的脸,半支撑半桎梏、扣他在那不能乱动,刚刚还想咬断推开的狐川辻人齿尖衔着,被托着稍微抬起了点,视线也由此被动仰上。 一种自上向下俯视的视角,黑发少年被攥住了目光,无他……因为现在的角名伦太郎,莫名地就有那么点不像是角名伦太郎。 壳子是一样,脸庞是一样,但是眼神…更玄虚点的,内里的灵魂或是人,都更加强势也更加压迫,张力拉满。 被粗粝指腹抵着抬上的下颌迎起,狐川辻人被强制对视,这么做的人慢吞吞叼着那最后一截几乎已经快要看不到的pocky棒,拇指轻抚又蹭过黑发少年的颊侧,慢又定地一点点加深、加紧、压榨最后的距离。 漆墨般幽亮的眼瞳中,瞳孔缓缓扩缩,直至凝成最后一点。 很轻、很飘、也很清脆的‘咔嚓’一声,桎梏他的人咬断了最末。 pocky棒还存在,衔在狐川辻人的口中,但是距离不再。 轻飘飘、温暖又碾轻的,毫无阻碍、这么实打实地碰到…蹭到,唇瓣碰到唇瓣,呼吸牵织呼吸, 黑发少年已经控制不住眼底情绪,惊疑不定、恐慌担忧,乃至更多更多…… ——但都盖不住唇上传递来的那点切实存在的热度,与轻慢碾下的重量。 是一个距离近似于无的吻。 第29章 二更 拜托…请抱我。 一个吻。 真切接触到, 唇瓣碾着唇瓣,没有更多,似乎就停在这里, 谁也没动, 更没有再进一步。 很熟悉,不陌生。 ……为什么? 被桎梏住的下颌无阻隔接触掌心, 半托半钳, 很像一个捏着下巴自上而下施加的接触,狐川辻人惊疑不定, 不是对面前的角名伦太郎、也不是对当下这个因pocky game的结果。 而是对脑海悄无声息就兀地多出的一段记忆。 无声无息,就这么仿佛是被谁拂散一层白雾,跃出水面倏地清晰。 灯光昏暗的包厢, 同样捏着下颌靠近。 四遭散射光线跳跃、灯球旋转, 昏暗环境内隐隐可见停在面前的人叼着pockey的另一端, 周遭似乎有人在起哄、声浪起伏, 混合在嘈杂的音响与过大的音量里。 但都抵不住存在感过于强烈的眼瞳。 透过记忆中的双眼对视上的, 是一双缀着点暗绿的瞳孔。 很熟悉, 过于熟悉,对上的瞬间脑中就蹦出了一个名字。 角名, 角名伦太郎。 垂下的视线轻缓稳沉, 落在脸上, 似是带着温度,燎烧灼过,滚烫炙人, 燎得视线颤颤,抬起的眼睫也颤颤。 手指的温度很凉,点在脸颊对比鲜明, 但指腹蹭过脸侧,虚而又虚地将他掌在掌心, 他说:“……惩罚是pocky game,” 他道:“辛苦你配合我了,辻人。”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狐川辻人陷入茫然,记忆的茫然。 虚实交错,在他意识到的那一瞬,记忆中的角名伦太郎模样缓缓与眼前的角名重叠,渐渐变化,成熟褪回青涩…… 是上辈子的记忆?因为相同的场景刺激才想起来了? 不过上辈子……他也与角名这么做过吗? 不轻不重,碾在唇上的触感加重了一点,原地唤回散神的黑发少年的注意,虚晃散开的瞳孔兀地紧实凝回。 狐川辻人眼皮一跳,意识到了当下所处的同样微妙的境况。 ……一个吻。 对于他来说,不是初吻,但对于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就说不清了。 他们越过了那条线,无知无觉。 桎梏在下颌的手指蹭抚过柔腻软化的皮肉,“在走神啊,辻人。” 声音不轻不重,压抑着点气息,显得有些郁涩又有些沉暗。 狐川辻人这下子不仅仅是眼皮在跳了,连着后脊都一阵阵发凉。 他张口想解释,却忘记了自己还衔着最后那一点的pocky棒,刚想说些什么,等在旁边的侍应生就笑眯眯迎上判断了下剩下的pocky长度,兴高采烈宣布他们完成了挑战。 角名伦太郎松开了桎梏人的手,狐川辻人短暂获得了自由,但是,心底此刻无比混乱与茫然,按部就班在印章本上打完卡,按部就班接收了侍应生与其他人的祝福‘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等话语,甚至一时之间都忘记在心底反驳他们并没有交往的事实。 一个意外的吻,只是pocky game的无心结果,本该这么想,但是现在却完全忘却不了。 不说刚刚是有意无意,就是无端在脑中浮出的陌生记忆。 过于真实,不像虚假,倒像遗忘。 难道…上辈子,他和角名的交际、并不仅仅只是在三十岁的相亲? “一直在出神啊,辻人,” 身侧传来点声音,听起来不像高兴,狐川辻人一顿,连忙找补道,“抱歉,角名同学,我刚刚……” 不对,刚刚也不是他主动要亲上的啊?? 明明就是这家伙捏住了他的下颌凑过来,一点分寸都没有地直接碰到…才这么亲上的! ——他要道什么歉啊! 该道歉的明明另有其人! 黑发少年终于反应过来、细细眉梢拧起,面上表情鲜活起来,漆墨似的两点眼瞳直勾勾凝着人,控诉道:“角名同学,应该是你给我道歉才对!” 角名伦太郎平静接上:“嗯,我道歉。” 狐川辻人:“……” 什、什么东西啊!!这家伙滑跪也太快了!! 咬了咬牙,黑发少年狠狠,“我可以不接受!” “那我会道歉到辻人愿意接受我为止。” ——完全是有备而来的!! 注意力被转移,一时之间狐川辻人甚至也顾不得先前那段记忆还是什么吻的虚实了,情绪都被人牵着走,他还想说些什么,站在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却兀地低下头凑近。 相同的场景激得狐川辻人眼睫一颤,身体本能直觉没跟上,顿在原地像是只吓傻了的笨蛋狐狸,凑近过来的脸颊在眼前放大,再放大、下垂的眼型视线转过,黑发少年甚至紧绷了大脑神经,隐隐有些想要后退的倾向。 停在最后几厘米,没再靠近,代替脸颊的是手,骨节分明的手递出,捻起另一端的系带,动作和缓地拎着带到另一侧耳边,指腹抚过耳廓,手指屈抻一绕就帮人戴好口罩。 还没反应过来的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维持着凑近垂下视线的姿势轻慢道,“现在帮你整理好了,辻人。” ……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拿这家伙几乎就没有办法。 “谢、谢谢…”狐川辻人勉强念了声,视线侧移飘去。 现在一旦对上视线,就情不自禁想到…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无论怎么看人,都倍加别扭。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摒弃那段,装作从容开口,“现在应该结束了,那我们就先走…” “刚刚,碰到了辻人,会反感我吗。” “……” 小黑毛死目。 其实你要是不继续说的话就刚刚那一句就能直接带过的。 狐川辻人微笑,“什么?”他装傻充楞,“角名同学你指的是?” 角名伦太郎盯着他看了会儿,慢吞吞道,“没什么。” ——孺子可教也! 你不说我不说,你一问我惊讶! 狐川辻人心情总算稍微放松,捏了捏口罩再度拿出那本集章本。 开玩笑…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接下来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他都绝对要跨过去! “……” “……” “你好。” “呼呼……这位,你的身上有命运的气息呢呵呵呵…” 狐川辻人面无表情,绷着一张小脸默默望向站在他身侧的角名伦太郎,试图以视线表示‘我们真的要集满所有的打卡点吗’。 这一站是一间…占卜、灵媒店,要求就是抽出几张塔罗牌,挨过全身隐藏在黑幕之中的店主一通神神叨叨的说辞就能打卡完毕。 前面进来的速配情侣们无一不是笑着出去的,狐川辻人是目睹了一通天花乱坠的桃花运、星座上升与命盘大论,最终导向的终点无一例外就是‘你和TA天生一对’! 这处的布置让狐川辻人情不自禁想起某个在十几年后成功进化成神棍的家伙,说起来、回国的那次…那家伙给他抽了张牌。 ‘恋人’,后面还真迎来了与角名的相亲。 他一边出神,一遍按照黑暗中人的指引点了几张牌出来,对方神神秘秘的,狐川辻人已经在心底做好听那串套话的准备,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起来因为某场发生在过去的事故,你遗忘了不少东西呢……” 眼皮不轻不重一跳,狐川辻人忍耐住,没吭声,但他身侧、角名伦太郎脚步动了下。 隐藏在黑暗里的店主视线似乎向外望了眼,狐川辻人留意到,店主就已经出声,“旁边的这位小哥,对就是你,你们两一起来的…对吧,” “命运的丝线紧紧将你们缠绕在一起…真是密不可分呢,”他又洗了一副牌,摆出来示意角名,“那么你也和他一起吧。” 角名伦太郎看了眼身侧的黑发少年。 狐川辻人抿了下唇,没阻止,于是角名上前、和他一样挑了三张。 动作很快也很干脆,狐川辻人没看到什么,但是店主已经笑了起来,“难怪…难怪,这就说得通了…虽然还差了点细节,不过小哥你也是一样啊。” 狐川辻人不轻不重拧起眉,他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但偏偏又捉不着把手, 店主将所有的牌收起,瞥了眼有些坐立不安的人,轻幽幽道:“别担心,女装小哥,太过急切知晓答案只会让你伤心……过程总比结果更重要~” 他哼着歌,在集章本上打下最后一枚印章。 狐川辻人从坐立难安原地死目,女、女装小哥是什么怪异称呼啊! 而且他面上口罩也没摘,一路上都没人认出来,怎么偏偏到这里就被一下子看破。 角名还在看桌上被他抽出来的牌,店主也瞥了他眼,朝着狐川辻人招了招手,“女装小哥,过来过来~” 狐川辻人:? 秉持着对神棍的敬意,他稍微靠近了点。 “女装小哥,给你点提示吧,你和这位小哥可是天生一对哦~” 狐川辻人:…… 来了——最关键的‘天生一对’,果然出现了! 他无力吐槽这番被用滥了的套话,目的也已经达成,他望向角名,“那我们现在走吗,角名同学?” “……”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角名伦太郎有些沉默,狐川辻人又重复一遍,人终于应声,“嗯,走吧。” ……连平常一惯都没什么表情变化、不受干扰的角名伦太郎都受影响,这家店不会真有点东西吧。 黑发少年琢磨着,低着头踩着地上的波丝绒地毯慢慢上了一级台阶。 “喂、小真——你确定要进这种地方吗?从外面看上去就很奇怪欸!!” “高尾,不想进你可以闭嘴。” “嗨嗨——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怎么不说是谁累死累活踩着板车把你从秀德一路好好运送到这来了!” “喂喂、小真——小真——等等我啊!” “……” 熟悉声音与关键词一入耳,这次不仅仅是眼皮在狂跳了,连带着整个大脑都在抽抽。 狐川辻人有些崩溃, ……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熟人,这是正常的吗? ——还偏偏挑他正女装的时候!! 角名伦太郎落后一步跟着人,垂下的视线落在人秀气小腿,只一帧、人就不动了。 察觉到什么,他轻慢抬起头,视线顺着纤细小腿上划、走过肉感大腿,透肉白丝与裙摆下的绝对领域。 表情没变,角名微抬着眼与前面的狐川辻人余光递来的视线对上。 只一秒,意义清晰传达。 居下的角名伦太郎缓缓眨了下眼。 而居上之侧,黑发少年眼尾勾勾,眼睑薄软部分因急切晕上浅粉淡红,发丝掩映间的耳根更是红得透彻、血滴子般凝着。 他视线颤颤又紧绷,些许祈求又更像生涩勾引,细细密密、递到面前, “现、现在过来抱我,角名同学,拜托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1%、99%以及100%。…… “小真——等等我——” “哇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走在前面已经开始向下进入的绿发人影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侧眼瞥向身侧跳脱的人,高尾和成一边以手捂着另外半张脸一边嘀嘀咕咕着什么‘非礼勿视’朝他靠过来,就这么硬生生地将绿间真太郎挤到本就不宽敞的入口另一边。 绿间皱了下眉, 朝着他喊着的‘非礼勿视’的地方望了眼。 两人身形叠加, 高挑的褐发人影怀里搂着道披着外套的纤瘦身影,靠着墙侧了下挡在那儿, 似是在做什么, 像是拥抱…又像是其他,褐发的人脖颈上缠着支手、骨节分明, 皮肉白薄。 其他的看不见更多、因为外侧挡着不少, 视线向下,再能瞥到的就是垂在腿侧的细长黑发与姣白纤瘦的双腿……他推了下眼镜, 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别挤我, 高尾, 走了。” “……呜呜呜小真不要用这种嫌弃的语气说我啊…多少也走慢一点啊!!” 擦肩而过, 侧身对着他们的褐发人影狭长眼尾不轻不重动了下, 扫过聒噪吵闹进去的二人组。 似打量又似观察, 很短一帧,视线就又落回了埋在怀中的人的脸上。 很近很密切。 莹白小脸紧紧压在胸膛, 齐整黑发因慌乱行动稍稍乱了不少, 几缕跳出粘在脸颊、含在唇瓣, 薄而软的浅粉唇肉轻轻一抿,发丝就这么被衔在口中。 角名扫过,没提醒, 只是环在人腰侧的手臂连带着手掌轻微收紧。 怀中‘少女’,狐川辻人没敢抬头,手臂抬起勾着人, 身体敏感传递来加紧的力道,他还以为是绿间那家伙没走,心底打起了小鼓,也就更加没敢脱离。 ……开玩笑,绿间真太郎那家伙在国中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过他女装的模样! 现在仅仅是变装和戴着口罩,根本完全蒙蔽不过他那几近于邪门的直觉。 他时时紧绷,神经更是一点都不敢放松,即使听到稍微远去的脚步声,也没有松懈。 稍微抬起头,视线轻缓挑起,狐川辻人其实能感受到更多。 环在腰侧的手臂触感很鲜明,图快捷与迅速达成他的请求,角名是直接一步过来毫无阻隔接触。 外套半挂不挂地搭在肩上,手臂隔着一层浅薄的打底衫布料就这么直定定地触及腰侧裸空的肌肤,略微粗糙的质感蹭碾把过,传递来的触感都是真切实际的,很真实也很刺激。 更别提狐川辻人为了结结实实瞒过人,自己做得也很彻底,甚至没有推拒、反手也勾住了压他在墙上的人的脖颈。 不知情的看了,绝对会以为是对你侬我侬的情侣在热火朝天地亲昵拥吻。 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 两人间留有最后一线距离,呼吸萦绕、低低交织,感觉应该差不多了的狐川辻人以气音低低发问,“走了吗…他们?” 角名手指微动、摩挲着腰侧细嫩皮肉,不轻不慢重复开口,“谁?” 狐川辻人心底焦急,但不能表现在明面上,只好强压着情绪低低道,“就是那个…绿色头发的,刚刚正朝我们过来,在旁边的,现在是不是已经走了…?” 面前的人没出声,但能感受到他的动作变化。 轻微抬头、侧眼瞥了下,再收回对着他,应下这一声,“嗯,已经走了。” 闻言,狐川辻人总算呼出口气,不敢想多,他当即就要退出怀中拉着人迅速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快走…角名,我们先出去!” 语气急速,黑发少年头也不敢回,角名伦太郎狭长眼瞳视线轻垂,落在狐川辻人条件反射下主动伸出、牵住他的手掌。 没有握着手腕、掌心触及掌心,虽不是五指交织,但温度细密传递,与他不同、黑发少年的掌心温度偏凉,瓷玉一般,牵着系着,勾勾缠着人。 两道身影没有分开,仍旧维持着亲昵的姿态,狐川辻人想得更多,保持环腰接触用于提防,很谨慎地听着背后的脚步声与交谈声跨上台阶,推开占卜店的门,挂在门上的铃铛清脆敲响—— “……” “咦——小真,你不是说要来这家店占卜吗,怎么都来了还不快点去?” “小真你怎么又往后看啊?后面有什么啊??” 被询问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听到门上响起的铃铛声直觉转头,绿发之下,两点同色眼瞳重又锁在即将推门而出的那两道身影…中的一道纤细身形上,他推了下眼镜,言简意赅, “别吵,高尾。” “哈——?怎么又凶我啊小真?!” “看到了一个熟人。” “……咦?” 落在身后的对话狐川辻人是没听见,他走的快,要是知道后面的对话绝对会庆幸自己走的及时。 完全离开占卜店,他才终于放下心去管其他。 稻荷崎与商业街联办的#一日情侣速配#活动的全部打卡收集印章点算是结束了,出了店的黑发少年展开印章本一一对过去,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最终的交付点,将打满卡的印章本交上去就能兑换神秘礼物。 “今天…真是艰难险阻呢,总算是能结束了,对吧、角名同学?” 恢复正常的狐川辻人松开手试图缓和气氛,打趣着说了句,话音落地,没有动静。 嗯? 他眨眨眼,望向身侧,单手插兜的人没在看手机、也没在看他,视线不轻不重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自助大头照机上。 狐川辻人看看他,又看看大头照机。 沉默了下,再度发问,“角名同学?” “……” “嗯。” 回答了。 ——他好像突然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了。 16岁的角名伦太郎默默盯着人,默默看向两人断开的手,又默默盯回机器。 狐川辻人:“……” 现在在想什么好像完全就理解到了呢。 他深吸一口气, 最后一次,他说最后一次。 这是他最后一次宠这家伙! “嗯…难得是和角名同学有这样的机会出来玩,”自忖成熟的大人辻人主动开口,组织措辞、竭力寻找说服自己的借口, “而且还不是以平常的状态,” ——女装。 “又是十分有趣且获益匪浅的一天,” ——波澜起伏,大半时间在逃跑。 “这么想来,很值得纪念啊。” ——才怪。 “角名同学你觉得呢?”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一张脸上找不到一个‘开心’,甚至隐隐有些咬牙。 “嗯,都听辻人的。” 某位藏狐伦太郎很上道地顺杆向上爬。 “……” 怎么这家伙就不能在现在变成个笨蛋呢。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但总觉得十分别扭的小黑毛垂头丧气跟着人走进了自助大头贴机,撩开遮挡的帘子,内里倒是十分明亮清晰。 收纳篮里放着可以用的小饰品,狐川辻人粗略地瞥了一眼,大多是很少女心与卡哇伊风格的缎带蝴蝶结蕾丝之类。 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此刻只想快快干完推门而去。 ——但是不能扫兴。 小黑毛默默转头,望着一张脸上没有表情,但是身体却十分实际地在那分析各种小装饰品用处的角名君。 “角名同学?”狐川辻人尽量和善开口,“是在找给自己戴上的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装扮青涩的角名同学啊,想想还有点有趣呢。 不过显然、是他想错了。 拎起一条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发饰,面无表情的人看过来。 狐川辻人与他对视,狐川辻人接收到讯号。 狐川辻人心底此刻只想拒绝理解。 他打了个哈哈,试图推诿岔过去,“哈哈,角名同学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啊,那就——” 角名伦太郎:“嗯,喜欢,不过不是我,是辻人你。” “……” 狐川辻人:“我不要。” 相当干脆利落地拒绝,黑发少年誓死守护自己的清白。 虽然他的清白已经在女装的那一刻没什么可言的了,但是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服从这家伙! 角名默默将手里的狐狸耳朵发饰多看了几眼,狐川辻人已经做好准备等着他开口说服自己。 ——但是没有。 咦? 这家伙很听话的把东西放回原处,表情平静点了点头,相当听话道,“我知道了。”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沉默蔓延。 狐川辻人再次陷入良心的谴责,这家伙不吵不闹不强求…反而显得他有些过分了。 但是、但是…… 小黑毛在那纠结犹豫,干脆利落的角名倒已经开始调试起了机器与特效,狐川辻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水儿地尖脸瘦下巴电眼红唇…… 角名挨个点过一遍,最终又取消了全部。 止不住好奇,小黑毛凑上去多嘴问了句,“怎么不用那些了?” “辻人本身就已经很完美。”垂着视线调试机器的人不轻不重开口,“这些太赘余了。” “哦…噢,好、好的。” ——说、说什么啊! 小黑毛止不住想摸摸脸,总感觉脸上温度…似乎是升高了点? 不确定、还好有口罩在…才不会被人看出来。 “那拍、拍吧,”死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被撩到的小黑毛抓紧时间cue起了流程,他与角名一起站在了摄像镜头前。 很拘谨,屏幕上显示出的两道人影中间似是隔着楚河汉界,谁也没逾矩。 倒不像是来拍亲密大头贴的,倒像是坐一起拍证件照了。 默默与屏幕上的自己、同角名伦太郎对视,狐川辻人缓缓:“那、我们这么拍了?” ……好像看其他人拍这种大头照是要做出一些亲昵性举动或是搞怪动作来着,总之绝不会像这么死板。 但是此刻同这位角名同学一起,好像无论做什么都不太对劲的样子。 毕竟两人只不过是…… 刚在心底冒出个‘普通朋友’的狐川辻人情不自禁眼睫一颤,大脑紧绷,兀地就想起先前在咖啡厅里的‘pocky game’挑战游戏。 ……不小心那么亲了一下的朋友也还能说是普通朋友吗? 那种尽管我亲了你、尽管我和你牵手、尽管我们睡……咳、狐川辻人即刻挥散某些少儿不宜的联想,缓缓镇定自己的情绪,强制冷静下来, ‘普通朋友’、普通的是他们的关系,就算这么说也没什么,毕竟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都没有对先前那些置喙。 而且也只是…因为‘pocky game’所以才不小心碰到的,严格来说根本做不得数。 黑发少年说不清自己心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偶尔有些情不自禁地想侧脸去看人表情,视线些微移转、从上挑的眼尾递出余光,落在身侧之人的面上。 悄也不巧的是,正正好好对上对方凝视他的目光。 狐川辻人再度望进角名伦太郎的眼底。 他支吾了声,重整自己的心情,状似自然开口,“那什么,拍这个大头贴的话…角名同学,我们是不是要稍微……” 他抛砖引玉,等待人接上他的话语。 角名伦太郎没说话,狐川辻人眨巴眨巴眼。 角名伦太郎伸出手,在黑发少年的眼中清晰又明确地放在他面前。 嗯?什么意思? 狐川辻人看了看角名,又看了看递在面前的掌心,顺着直觉、犹豫了下。 ……难道是要他把手放上去? 不对、好像不是这个意思,放手的话就不会抬这么高了。 这个高度最符合的果然还是—— 在角名伦太郎的视线里,面前立着的人在短暂思考后,颀长稠滟的眼瞳不轻不重向上一挑,就这么盯着他看着,一点一点慢吞吞地将脸颊压在掌心。 盈盈一握、触感细腻绵软,小动物一般眨着眼乖乖看过来。 掌心稳稳维持在那,角名伦太郎依旧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反倒是这么做了的狐川辻人不由得有些怀疑起了自己。 ……那个、是这么做得没错吧? “角名同学?” 他摁捺不住,试图出声询问,垂下视线的人应了,“我在。” “……是让我这么做吗?”黑发少年话语里充满着不确定,眼尾也勾勾地挑起来看他。 “嗯。” “没错。” 角名伦太郎回答很快,只是一句话拆成了两句,微妙的就让人有些在意。 还没在意的更多,人已经动了,角名伦太郎摁下拍摄键,很轻微的一声响,黑发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大头贴机器咔嚓咔嚓开始运转。 他想说些什么,但身侧原先还保持着一点‘楚河汉界’距离的人一步跨越,突破了这一层屏障、直接来到他面前。 狐川辻人缓缓睁大眼,想说些什么,但是角名伦太郎低下头,声音平静,“低头,辻人。” 低头?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黑发少年还是听话地做了。 一点轻微的触碰与触感落下,狐川辻人眼睫迅速颤了颤,在感知到接触前、心脏已经预先跃动起来。 ——又是‘咔嚓’一声响。 面前的屏幕上再度发生变化,黑发少年仍旧维持着被托着脸颊的姿势,但是旁边的人靠近过来,脸颊微侧、幽绿眼瞳映着光线流光,但是只存在着一人身影。 角名伦太郎碰了下黑发少年的耳廓,衔叼耳朵的姿势,很亲密,甚至有些过分地…亲昵了。 机器运转的声音不停,狐川辻人还停留在望着屏幕上显示的图像的动作,视线颤颤,微抿唇、话语在喉中打着转,却是只言片语也说不出来。 “现在该比心了,辻人。” 身侧的人慢幽幽出声提醒,激得狐川辻人后背一紧。 “——比、比心??” 随着话语落下的动作的是落在面前的比出一半爱心姿势的手,稳稳停在那儿,似是等待着灵魂契合的另一半去填补。 狐川辻人还没笨到不知道这个举动象征着什么,虽然上辈子和角名伦太郎没有做过,但是在粉丝合影上却丝毫不陌生。 可、可是现在……好像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也是他的粉丝? 这么做、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而且、某种程度上也能补足上辈子这一环缺失的遗憾… 他抿了抿唇,手指屈伸、做出那另外一半比心的姿势,不确定地抬起并补上位置。 不轻不重、手指触上,拇指关节与食指指尖的一点。 一点接触,窜过点细微的电流,狐川辻人眼瞳轻微凝扩了下,很快的、又是‘咔嚓’一声。 三连拍完毕,大头贴机器吞了张相片纸开始打印。 狐川辻人适当收回动作、碰到的手被攥握着背在身后。 很奇妙的、总感觉接触的那一点上末梢神经跳跃,总是在影响大脑的判断,使得他不得不去在意身侧角名伦太郎的表情、想法、以及更多的其他。 啊,糟糕。 小黑毛在心底闷闷锤头,不能一直在吃人代餐啊,就算都是角名…也不行! 更何况人还有个传说的‘暗恋对象’来着,虽然现在自己是冒领了这一身份…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不能鸠占鹊巢啊。 “……原件可以给我吗。” “嗯…” 头脑混乱,心不在焉的小黑毛含混应了两声,等反应过来就见人动作很快连接了机器保存了原件。 等等、 不是,这可是他的黑历史啊!! ——捏着合照出来的狐川辻人在心底死目并如此道。 洗了两份,一人一份,狐川辻人别无他想,现在甚至有些想眼不见为净。 身边的某角名同学是满意了,将相片收好,顶着张看似面无表情、周身气势微妙地上浮的脸望向他,“现在可以走了,辻人。” “……好的。” 最后的兑奖点在商业街的入口,按着提示,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两人一起到达工作人员的面前,递交出集章本,确定所有的打卡点都已经收集完毕。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捧出一个巨大的——摇奖箱! 狐川辻人默默望着不透明的摇奖箱与摇动的把手,工作人员语气温和,“二位可以通过摇奖来获得神秘奖品哦~” ——又是这种运气游戏! 因先前的抽签造成的‘pocky game’结果从而对运气游戏有些ptsd的小黑毛死目,他缓缓转头看向角名伦太郎,挤出微笑道, “……角名同学,到你了。” ——一人一次,很公平! 角名正拿着手机在做什么,听到他声音眼皮轻微移动、视线移转过来,“辻人想要什么吗。” 狐川辻人眨眨眼,在工作人员的解释说明中,摇奖箱内有许多不同色号的小球,对应着不同的神秘奖品,从大到小,双人旅游券到最基本的小玩偶,总之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全凭运气。 他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但是不能打击这位16岁的青春伦太郎的积极性。 黑发少年眨巴眨巴眼,“我觉得都可以,比如…比如——”眼瞳微转,瞥到最近的一个小挂饰玩偶,他就这么指了下, “这个就很不错,对吧?” 角名伦太郎定定地将他指的东西看了会儿,慢慢收回视线、轻声道了句‘知道了’。 狐川辻人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但人站在面前没动,小黑毛疑惑且不解,抬起眼, 角名慢吞吞伸出手,放在面前,狭长眼尾一瞥,身影不轻不重, “辻人愿意分一点好运给我吗?” ……确定是好运而不是什么截然相反的东西吗。 小黑毛即使心底很想吐槽,但面上还是过得去、不会拂人面子,他自如弯了下眼,口罩遮住的面颊上眉梢轻挑,他说:“好啊。” 狐川辻人从容又有余,勾人的眼尾酝着浅淡笑意,“不过只是一点的话,真的就够了吗?” “足够了。”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眼瞳与视线一齐望进眼中, “因为刚刚,幸运之神已经说他会愿意眷顾我。” “……” 这家伙…真的是,狐川辻人到底抑制住了那点情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不去在意或多想。 该说是这种撩人的话手到擒来呢,还是该说这家伙用力却使错了地方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对着他孔雀开屏呢。 手掌轻轻一搭,对方的温度借由掌心传递而至,狐川辻人眼睫垂了垂,落在两人叠放在一起的掌心上,角名伦太郎握住了他。 运气似乎就真的由这轻轻一握中得到了转换。 摇奖箱内‘咕噜咕噜’转动起来,能听见各色的小球转动,狐川辻人看着角名伦太郎站在那摇着把手,很快,从出口出‘咕噜咕噜’滚出来个金色小球。 ……金色?! “——恭喜这位小哥!获得了我们的神秘大礼!!” 工作人员与看热闹的其他人都涌上来,齐刷刷祝贺道,“现在小哥你可以领取你万众瞩目的奖品了,那就是备受期待的——” “打扰,”拿着金色小球的人出声打断,迎着众人视线慢吞吞开口,“帮我换成那个可以吗。” 顺着他指向,所有人一水儿望去—— 只是一只挂饰玩偶。 虽然很可爱,但是比起万众期待的神秘大礼……就远远显得有些不够格了。 工作人员还是尊重参与的人的意见,但在那之前还是做了一番劝服,“小哥你真的确定吗?不听听我们的神秘大礼是什么吗?” “我敢保证!一定会有99%的人都会想要那样的——” “帮我换吧,” 迎着人群,狐川辻人听清了他的话语。 清晰、明确,没有迟疑、不犹豫, “……我喜欢的人只想要那个。” 他垂下的视线些微挑起,隔着人群一如既往直盯盯向他看来,表情浅少、唯有视线灼洌,一丝一毫、一份一缕,完全不错过,他道: “能让他稍微高兴点的话……做这个1%挺有意义。”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真想现在就去到你身边。…… “嘘——狐川, 大事件!大事件——!” “我要和你说一个超劲爆的秘密!你绝对想不到!!” 坐在教室,正盯着手机尾端挂着的小玩偶挂饰出神的黑发少年闻声定了定神,他咳了下、装作什么事儿都没有, 十分捧场地看来, “是什么事情啊阿侑?” “嘘嘘——!!” 冲进教室神神秘秘的宫侑左看右看,甚至再三环视周遭确定没有其他相关人等才鬼鬼祟祟压低脑袋, 摁捺满心雀跃情绪、只以气音急迫道, “角名、角名那家伙……果然是真的!” “昨天我可看见他和传说中的那位‘暗恋对象’一起出现在商业街了!!” 狐川辻人:“……” 他沉默了下,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同样表现出点激动, 从容改换表情试图糊弄过去。 黑发少年捧读道,“居然是这、这样啊!” “那位传说中的‘暗恋对象’竟然真的出现了呢!那……阿侑你有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吗?” 问到重点,宫侑摸着下巴细细思索, 他皱起了眉头, 语气颇有些抱怨:“那个啊……好像是个黑头发、个子不算矮的……” 他努力回想, 绞尽脑汁, 竭力组织措辞。 期间旁侧的某人不由得放轻呼吸, 生怕惊扰了什么。 “——其他就不知道了!” 宫侑重重叹气一声, 愤懑道:“谁叫角名那家伙警惕心那么强啊!一感知到我和阿治靠近,头也不回地就立刻拽着人逃跑!!” 生气金毛蛄蛹到人面前不满抱怨道, “狐川你是不在所以不知道!昨天我和阿治可是整整追了他们两条街啊!就这样都没跟上, 还是被跑掉了。” ……不、实打实来说的话应该是三条街。 其实是在现场, 甚至还是被追的两人之一的狐川辻人默默在心底补充。 一边安抚人,一边表达遗憾,狐川辻人余光轻微瞥过宫侑面上表情, 确定这家伙没有其他更多发现,一直以来虚而又虚悬着的心总算松缓下来。 ……还好、还好。 从昨晚开始的提心吊胆、包括到今天早上还没看见人之前的担忧,都在现在这寥寥几句对话中落了地。 “这样啊, 还真有点无奈呢,”附和着人说话的狐川辻人脸上带起笑,很快、他就被突然想起什么的宫侑调转枪头狠狠质问, “对了!我想起来了——狐川你你你你昨天为什么对我已读不回?!” ……嗯? 什么已读不回? 黑发少年眨眨眼,心底疑惑了下,但他没表现明确出来,知晓话不能说死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先含混道, “啊、可能是那个时候有些忙,没注意到…我和你道歉啦阿侑,” 这么说的他顺势着拿出手机、十分行云流水的解锁并打开与宫侑的聊天框,视线微垂就这么落在聊天记录的页面上,嘴里还在安抚人, “——别生气,我待会请你喝饮料。” 记录显示,上午10:31分。 宫侑发送来的询问信息,内里内容包含‘在吗’‘有空吗’‘一起来看热闹啊’之类的问询。 没有回复,但是右上角的标识显示[已读]。 他没有看见宫侑发送的短讯,那个时间段…唯一接触到他手机的人,只有角名伦太郎。 角名看了宫侑传来的的短讯?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他有询问是谁发送的短讯,但是角名同他说的解释是‘骚扰短信’。 嗯……很符合那家伙的作风呢。 陷入沉思的小黑毛看了看聊天记录,又看了看某脸上被贴着一个大写的‘骚扰短信’的邪恶金毛。 虽然有点不正义,但是微妙地很好笑。 “——好吧好吧,看在饮料的份上,勉强原谅你了!” 邪恶金毛很好哄,狐川辻人很淡定地点了头,预备要收手机时,悬挂在手机尾端的小玩偶坠饰轻轻摆摆地晃了下,顿时引起宫侑的注意。 “——嗯?”他盯着看了两眼,只觉得颇为眼熟,似是在哪里才看见过,但是印象不深,心里有疑问他也就直接大咧咧对人表达出来, “狐川,你怎么在手机上挂着这个啦?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话语是打趣,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别提还是个心里有鬼的人。 黑发少年手指微动,不轻不重捏住了那只小玩偶,从容解释开口,“是一个…粉丝朋友送的,因为…有点特殊意义,觉得很重要,所以就这么挂上,还不错对吧。” 他说得快,也担心再让这家伙追问下去又会引起什么事端,挑起个话题再度转开, “说起来马上就是黄金周了,阿侑你们打算去哪玩?” 上一秒还在斗鸡眼盯着人手机挂饰看着的金毛很顺利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将心底那点疑惑掩下,他眉梢一挑, “——咦,狐川你不知道吗?” 宫侑兴致勃勃道,“在黄金周,稻荷崎排球部可是要进行集训并合宿的!你可别看我和阿治只是一年级,但是现在排球部的正选位置对于我们来说完全就不在话下啦!” 他又嘀嘀咕咕,状似十分宽容大量道:“因为狐川你是归家部,所以不知道,不过呢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剩下的就是一堆自吹自擂的废话,狐川辻人左耳听右耳过,在一连长篇大论中倒也是捉住了点重要性的东西。 没有几天就是黄金周,按照宫侑所说……稻荷崎男排部需要集训与合宿的话,那岂不是…同为一年级正选的角名伦太郎也要和他们一起去? “……” “……黄金周,辻人会有什么安排吗?” 被这么问了, 正轮到班级值日的狐川辻人倒完粉笔灰,闻声思索了下不确定答道,“除了工作大概……就是待在家里?” 他擦完手看着差不多了,才侧脸望向不轻不慢等在那的人, “刚刚就很想问了,角名你不先回去吗?” 对方没什么表情,只平静道,“不着急,我先送你去校门口。” 嗯…从上一次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私生饭狂追过后,角名这家伙就隐隐有点不对劲。 加上昨天一起在商业街,估摸是关系得到了进展,他就开始慢吞吞地舒展起了枝桠、触及关系的边缘。 比如这点不知从何开始的很微妙的保护欲。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校内的大家都很有分寸的,”黑发少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意同他聊了两句,背上挎包抬起脸,跟着他举动对应的人也同步背上球包站起身,正在灯光总阀的位置等他,看模样是想等他出来再关灯, 狐川辻人视线落下点,落在人拿在手中的手机……以及手机尾端缀着的小小玩偶挂饰上。 很可爱,不怪宫侑觉得他手机上的小挂饰眼熟,因为角名的手机上也有这么一只。 而且,和他的正好是一对。 昨天那番“1%和99%”的言论一出,狐川辻人原地被震住。 他有些说不出来心底是什么感觉…又或者是什么样的情绪。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喜欢的人’、‘我在意的人’、‘我想你好’、‘希望你开心’,直白又明晰地递到面前的答案,等待着被他接受。 如果人的头顶上能冒出HP条的话,几句话一叠加,狐川辻人头顶的血条不折不扣地完全清空下去。 抿了抿唇,他话语停留在嘴边。 “既然这位小哥这么深情告白了!那我们主办方必定成人之美……不再强求!” 不知从哪里掏出小手绢小手帕的工作人员甚至围观群众擦了擦眼角泪花,“现在——我们愿意给这位小哥和这位小哥的伴侣一人一只凑成一对!” “——祝你们长长久久、圆圆满满!” 以上,就是两人手机上同款挂饰玩偶的来源。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这么好就能收下的,拿到手的狐川辻人还没定下情绪,面前的角名站定在他面前,看着他轻声道, “现在,有稍微高兴一点吗?” 狐川辻人缓缓呼出口气,选择了诚实的那一端,默默点了点头。 面上口罩遮蔽了大半表情,只有一双眼能透露出些许情绪,他轻轻慢慢抬起眼睫,直观地就与一直在看着他的角名伦太郎对上视线。 “那样就好,”对方如此道,狐川辻人看了看手中的小玩偶,又看了看被当做纪念品送给角名的金色摇号小球,沉默了下,到底还是发问, “角名同学,你不觉得…会有点遗憾之类的吗?” 话语出口,黑发少年实在有些不自在,他又扯了扯口罩,状似自己只是因为疑惑才如此道,“就是原本能获得神秘大奖,但是最后只获得了这个…” 他又看向被握在掌中的小玩偶挂饰,一人一只、彼此对应。 “不会。” 回答得干脆利落,简洁明了,断句收尾都特别明确,像他一惯的处理风格。 角名伦太郎没有迟疑,“很值得。” 狐川辻人没说话,角名敏锐察觉、直面他,“辻人是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啊、那个…大概,”黑发少年不自然语气顿涩,小动作很多、情不自禁地勾了下脸侧发丝,“因为感觉有些……” 角名没有让他的话说完,他平静接转话题,“那辻人答应我一个条件,当做补偿怎么样?” 狐川辻人不轻不重眨了下眼,他听得出来,角名是在给他台阶下。 “好啊,”黑发少年认真道,“当然可以,角名同学。只要我做的到,你都可以说。” “那就一直戴着它,辻人。” 话语不重、甚至有点轻,但是敲击在心头,就那么震荡了一下。 不是什么很严苛的要求、也更加不是什么完不成的条件,甚至可以说是很简单。 但是其中赋予的意味……却就有些微妙的暧昧。 两只、一对,挂在手机上,常人一看很容易就会认为是什么情侣款,对别人来说是这样,对自己来说更是如此。 对方不轻不重地在这个小要求里加上了个小小的期限,‘一直’。 乍一下听起来没什么,但实则细思,就完全是……一个给人打上烙印的举动。 面对不知晓的人可以绕过,解释说是‘买巧了’‘撞款了’‘很幸运’之类的借口,但是唯独骗不过自己。 一直戴着,在不离身的手机上,无异于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一只小玩偶对应的另一端所牵系的对象。 ……他要自己时时刻刻看到这东西就会想起他。 真贪心。 心底绕过千百转,狐川辻人面上表情被悉数掩藏在口罩之下,他只思考了两秒,干脆利落应下这一声,“好啊。” “如果是角名同学的话,我会一直这么做的。” 黑发少年在笑,卷曲挺翘的眼睫纤稠,狐狸般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勾起,肉眼可见他心情还不错,对此甚至不算在意,只是一个小小的烙印而已, “这样感觉还是有些太简单了,只是这么做的话对我来说——”狐川辻人拖长声音,眼尾不轻不重勾了下,挑着人念出字节,“有些于心有愧,” “所以我准备给角名同学开个后门,”黑发少年说,“再提一个条件吧,” “还是一样,只要能做到就都可以说出来。” 彼此对视,间乎的距离不远不近,双方的眼中倒映出彼此的色彩,狐川辻人自如等人开口, “角名同学。” 嗯? 他眼睫不轻不重跳了下,对方的声音不高,念出的语气很微妙,不像是他自己的说话方式、倒像是刻意去模仿了谁的,总之从节奏起伏上都偏向耳熟一点。 一点灵光闪过,狐川辻人兀地明晰。 ……这家伙,是在学他的口吻啊。 “不要‘角名同学’,”对面的人开口,直勾勾凝着他,一双眼持稳、恒定, “以后叫我角名,辻人。” “这就是我的要求。” 记忆回笼,两人一起离开教学楼,一起步行走向稻荷崎的校门。 方向其实并不一样,狐川辻人要去的校门在东、而角名要去的学生宿舍楼在西,可以说是一个反方向,但是角名还是背着球包和他一起过去。 中途狐川也客气问了人黄金周的安排,和他猜想的没差,角名作为稻荷崎男排部的一年级主力,同样需要和宫侑宫治他们一起去参加黄金周集训与合宿。 也就是说……一整个黄金周,他们都不会再见面。 邻近校门口,远远已经可以望见等在不远处的经纪人车牌号,狐川辻人适当停下脚步,侧首看向同样身边的人,客客气气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角名,回去吧。” 一时之间不叫角名同学,直接改换成角名还有些不适应。 总觉得……不像是在叫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而是在称呼上辈子的那位角名伦太郎君。 莫名地眼皮一跳,狐川辻人迅速打散心底奇怪想法。 ……怎么能把16岁的角名和30岁的角名伦太郎混在一起,一个是前世一个是今生,怎么看都绝对不可能再变成一个人,除非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能再发生那么个第二次……还是别做梦了。 “我送你过去。”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 狐川辻人很想推辞,但看着人眼睛,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也行…行吧。” 只是送送而已……客气一下,到底也没什么。 ——再往前几步,再送就要送出校门了,坐在车内的经纪人看见校门口出来的人影提起神,他重又发动车,并打亮车灯,就等门口的黑发少年出来上车直接一脚油门了。 ——但是没有。 经纪人:? 狐川辻人停在校门,视线微妙地就又回到一步没挪的角名身上,“可以先回去了,角名同…呃、角名。” “我知道,”角名伦太郎平静应声,望着黑发少年的眼睛,“黄金周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辻人了。” 的确,约莫一周的时间。 这辈子重生以来,除开最开始刚开头的那段,好像就没有分开这么久过,狐川辻人心底掰扯了下,“是这样,” 他觉得气氛似乎有些沉重,缓了口气故意挑了下, “难道角名同学会想我吗?” 他是故意打趣人的,也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 “会的。” “……” 很显然,对面的人有问必答并直球输出。 这下子又轮到狐川辻人的回合,“这、这样,那什么……”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个良好的方式,“——我们可以发短讯!” 黑发少年蹭了蹭脸颊,视线情不自禁飘忽着道,“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打电话之类…也不是不行。” 毕竟的确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让他自己来看…也稍微会有点在意之类。 “可以吗?”角名问他,“这样会干扰到辻人你的工作、休息时间吗?” 干扰不干扰的……他又不是24H都一直在休息或是一直在忙碌。 抽出这点时间总还是有的。 这么想着,狐川辻人也这么答了,“所以就别想那么多,有什么事情想说的话都可以告诉我,”黑发少年定下视线,慢吞吞落在人身上, “只要角名你想的话,就都可以。” 角名伦太郎挎着球包,迎面对着他,身形高挑瘦长,影子落拓在脚下,拉出长长的一道,狐川辻人视线就那么轻微落下一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同他叠在一起,交织、不分你我。 “我明白了,”角名的声音很轻,落在耳中也很清,“我会定时给辻人发送讯息的。” ——那不就相当于是报备了吗!?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交往中的情侣在做的事情啊。 狐川辻人心底叽里咕噜,面上维持得好好,有些飘忽地应了声,“好、好的。” “那辻人会给我发送讯息吗?” “……” 黑发少年抿紧唇,没面对他,看表情,有些羞恼,半晌终于过了心里那关,才一个一个挤着字眼道, “如、果、角、名、你、想、的、话。” 可恶啊可恶! 太不争气了! 小黑毛心底对自己重拳出击,他深吸一口气,深刻认知道不能再停留下去,毅然决然就要抽身离去,“——我就先走……” “辻人,” 站在面前的人不轻不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狐川辻人侧脸望去,撞入一片静谧幽绿,很沉很静,这么注视着他,对方在看他、以一种很深的视角凝视着他道,“坐车小心。” “常和我联系。” “……” “终于来了少爷,在门口和谁叽里咕噜啥呢?” 等到花儿都谢了的经纪人总算迎来了人,望着后座的人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下,边打着方向盘边从后视镜看人,出乎预料的、黑发少年没像以前那样一上车就一个人窝在后座撞椅背或是做出其他什么抽象行为。 他平静、镇定、静谧,单手支着脸颊视线定定落在车窗之外,隔着遮光膜,外面的人看不见他的行动,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经纪人多看了一眼,方向是稻荷崎校门,站着个…高瘦人影? 好像是和小黑毛一起出来的,怎么一直站在那不走? 满腹疑惑,经纪人再度望了眼后视镜的人,清了下嗓子要开口。 后座的黑发少年兀地出声,“我觉得……我可能要再去看一下大脑。” 经纪人:? “辻人,不是…谁又惹你了??” “没有。” “那你怎么平白无故地要去看脑子,再怎么说…那个脑震荡的后遗症总不能延续至今吧?” “……” 不是那样。 黑发少年没吭声,他一点一点收回视线,落在车内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掌之上。 只是觉得…这个16岁的角名伦太郎,有点那么不像16岁的角名伦太郎。 无论是话语,还是行为,亦或是…… 而且,万一不是脑震荡呢? 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上辈子的记忆,两张角名伦太郎的面孔穿插重叠附加。 ‘常联系。’ 很清晰又很至关重要的一句。 除了刚刚的角名伦太郎同他说过,以及上辈子在‘初次见面’的相亲分别时、角名伦太郎同他说过。 只刚刚那一帧、他又突然想起了……延续上pocky game的记忆。 在昏暗的吧厅,散射灯球的绚璨灯光下,有着同样幽绿眼瞳的人低下脸,在他眼中垂着眼,视线轻微一挑,不轻不重凝过来, 他语气轻慢,微微上扬,手指敲动着数字,在手机上,一串号码显示。 他对视着黑发青年,唇瓣浅淡张合。 他说:“这是我的号码,” 他道:“出国后也联系我,辻人。” 陌生、生涩的记忆,但太过真实。 真实到,好像就这么发生过一般。 …… “辻人——辻人——快别玩手机了!马上彩排就要到你了!!” 黄金周的第一天,从忙碌地准备第一场T台秀开始。 在后台靠着架子的黑发少年闻声,手指很快点了下手机屏幕,发送出去后塞进口袋,应了声‘来了’。 他现在在东京都,因先前爆火的《POPEYE》与北海道的巧克力副刊的影响,在经纪人的运作下,他成功获得了这辈子第一场T台秀的邀请,巧的是,同公司的黄濑凉太也在,对方也是受邀而来的模特之一。 前几天都是彩排,需要从点位、服装、道具各方面都进行统筹协调,当然、对于狐川辻人来说已经是走过无数遍的流程,他对此不能更熟悉。 堪称百分百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部分,黑发少年又回到后台,只不过这一次、背后跟着个小尾巴。 “小辻人~~有没有想我~~”大号金毛黄濑一个飞扑,被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矮身躲过。 “好冷淡——明明是我们好不容易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啊!!”黄濑控诉,“而且还是小辻人的出道首秀!多少也表现得紧张一点好让我做一下可靠又贴心的黄濑前辈嘛!” 不、那个的话基本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上辈子他也没有在紧张,更别提是重生回来的他,走T台简直就和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 “嗯嗯、下次一定紧张。” ——肉眼可见的敷衍。 被冷暴力霸凌的金毛戚戚哀哀地就要超大只蹭过去,扒在人肩上、蜜金色的眼瞳一转,落在黑发少年的脸上。 对方态度一如往常,不冷不热,乍一看没什么…… 只不过,一直在盯着手机看,这就有些微妙了。 ……明明小辻人最不喜欢回讯息的,可以说是网络失踪用户。 黄濑凉太沮丧道,“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小辻人你的注意啊,好可恶!连许久不见的亲亲Darling都当做空气,我要闹咯?我真的会闹的——!” 这么说着的他语气强烈,表情沮丧,但眼瞳轻转,很轻很快地瞥过黑发少年手机屏幕。 置顶聊天框,打开的消息页面,一片[已读]与回复, 姓名是——[角名伦太郎]。 “……” “……那家伙果然还是谈了吧?” “我也觉得。” “居然宝贝似得捧着个手机,以前也没见他这么频繁看手机,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隔着道球网,扒着网的黄毛嘀嘀咕咕碎碎念念,虽然他很快就被铁拳制裁说‘不要扒着球网!’,但是可恶的好奇心还是没有消失。 “阿治阿治、你去偷看!” 宫治白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双胞胎聒噪且混乱,才结束练习赛的人换了个位置,他平静打了个报告说出去洗个脸,带着毛巾和手机在两双‘盯——’视线下换鞋离开球馆。 视线落在屏幕上,又是一条新讯息发出, [Send角名伦太郎:抱歉、刚刚临时上场,现在才来回复。] ‘嘀’的一声,在迅速从[未读]变为[已读]后,对方也相应地传来简讯, [From辻人:没关系,我也是刚刚结束一遍彩排。] [Send角名伦太郎:辛苦了。] [From辻人:说辛苦的话,角名你也一样哦。] [Send角名伦太郎:不会。] 狐川辻人眨了下眼,下一秒,屏幕上又传来弹出条新的提示, [From角名:想到打完练习赛就能来回复辻人的讯息,也就不会觉得什么。] ……这家伙。 狐川辻人眯了眯眼,他不甘下风, [From狐川辻人:真遗憾——] [Send角名:遗憾什么?] [From狐川辻人:当然是遗憾,不能看见说这句话时角名的表情。] 垂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一秒,甚至都能想象的出屏幕对面的人发送出这条讯息的表情,想必一定是狭长稠深的眼瞳弯弯,带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这么似笑非笑地望过来,又狡猾又轻挑,小狐狸一般。 角名伦太郎垂下眼,手指动了两下。 狐川辻人应付完了黄濑凉太和经纪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地轻微一声响起, 他表情没变,心底不轻不慢想着可能会收到什么样的回答。 一串‘……’抑或是其他什么被怼到哑口无言的境况? 更有可能的或许是某种直球? 有来有回才有趣,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狐川辻人投下目光,落在弹出的讯息之上—— [From角名:我也是。] 黑发少年细细眉梢不轻不重挑起点弧度, ……只是这样? 不紧不慢、只一秒,紧随其后的一声‘嗡’,消减在直接打开的聊天页面之中。 点墨般漆黑的眼瞳里,映出的四方形屏幕上,闪烁出新的内容, [From角名:真想现在就去到辻人你的身边。]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实现你的愿望。 ‘真想现在就去到辻人你的身边。’ 心底不由得小小泛起点涟漪, 狐川辻人视线垂着、落在手机屏幕上,半晌都没有发出其他动静。 ……这家伙,该说是真会说话、还是真会挑时机说话吗, 总是这个样子、一言不发地就进行直球攻击。 他深深吸了口气, 缓缓挪动指尖,摁在编辑区域, ‘哒哒’几声, 屏幕划动了下,又是条新短讯发出。 握着手机发送出刚刚那条短讯的角名伦太郎靠着水池没动, 他在等人回复。 一分钟,无声无息的等待一分钟,‘嗡’的细密一声。 [From辻人:我会提前为角名准备好位置的。] “……” 旁边有水流倾泻而下的声音, 哗啦啦作响, 冲溅在石面上, 角名伦太郎维持着这么拿着手机在看的姿势许久, 久到甚至旁边同样是来洗个脸的人好奇地张望了他眼, 他才动了下, 视线微敛,落在屏幕上另一端的发信人头像上, 指腹轻动、蹭过那点距离。 [From角名:既然辻人这么说了, 那我要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细细眉梢不轻不重挑了下, 黑发少年面上肉眼可见地好心情。 “小辻人?辻人酱——在和谁发短讯啦!!” 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二轮彩排,下了后台的黄濑凉太挤到人身边,这次再想去看就没那么容易了, 黑发少年手指一动,立即就原地息屏,自如开口, “没什么,你结束了啊黄濑,到我了吗?” 黄濑凉太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开口,“——小辻人你也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啊!”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 嗯、相当渣男的口吻。 没说两句,两人就又被服装组的工作人员分别叫过去试装,这下子黄濑再有什么想说的也只能挑个其他时间,他垂头丧气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笑眯眯摆了摆手,见金色身影消失不远处,狐川辻人才重又解锁手机看回屏幕,只短短交谈几句话的时间,对面又发来新东西。 [From角名:(图片.jpg)(图片.jpg)] [From角名:这次集训合宿点的地方。] 狐川辻人瞥了眼,停了下,莫名感觉到点眼熟。 他又点开大图看了眼,确认再三,背景图上勉强有些模糊的角落里赫然就是‘秀德高中’模样的字眼。 眨了眨眼,他心想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From辻人:这么一看,角名你和阿侑阿治一起去哪里集训了啊?] 角名伦太郎看自己发送出去的讯息没有[已读],大概猜测到人估计又去忙了,自己把手机暂时放在一边,拧开水龙头低下头去洗脸,洗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机‘嗡’了一声,是新讯息进来。 他没着急去看,不紧不慢拉过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又关好水龙头,这才垂眼望去, [From角名:秀德高中,在东京都。]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距离发讯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和服装组确定好自己的尺寸码数的黑发少年望着手机慢慢挑起眉。 该说是真巧还是其他什么呢,居然都正好在东京都。 而且……他点开手机,导航了下,从他这里出发到达秀德高中的直线距离不过两千米。 敛着视线看着手机的人心底琢磨起来,但他没表现在明面上,只是云淡风轻一笔带过。 [Send狐川辻人:这样啊,要集训多久呢?] [From角名:三天,结束就能回稻荷崎。] [From辻人:真是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呢。] [From角名:那辻人你呢?] 哎呀…这就开始反问起他了吗。 黑发少年眯了眯眼,望着屏幕上的新发短讯没有立即回复。 要告诉这家伙他就在附近吗,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模样随意胡侃一个骗骗他? 狐川辻人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如果他说出自己现在就正好也在东京都附近的话手机对面的人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了。 他想了想,手指点在屏幕上,[角名希望我现在在哪里呢?] 一个他娴熟使用的反问句,试探着甩下一点小钩子获得对方的真实想法。 百试百灵,尤其是对这位超会打直球的16岁角名同学。 [From角名:辻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想说出来的答案吧。] 黑发少年以手支着脸,眼睛弯弯,完全不上当啊这家伙。 他呼出口气,不再卖弄关子,[很巧,我也在东京都哦。] 讯息发送过去三十秒,除了变为[已读]没有其他多余反应。 狐川辻人眨眨眼,心想不会就这样了吧。 但对面的人只是无头无脑突然发了这么一句过来,[现在方便吗,辻人?] ……嗯? 什么方便不方便? 黑发少年一时之间没有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但还是秉着字面意思环视了眼周遭,他猫在后台的角落里,不算人来人往的地方,黄濑还没结束试衣,经纪人也不在,应该可以算得上是……方便? 这么想了他也就这么发了。 讯息发送出去的两秒,不打招呼地一声,面前的屏幕一变化,很快就从短讯界面调整、红色的接通键跃出。 ——一通又角名伦太郎发起的通话邀请。 狐川辻人总算明白这家伙刚刚为什么问‘方便不方便’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也不拒绝,就这么接起,经由电磁讯号传输来的声音滋滋,甚至有些失真,接起后大概一秒、两秒,对面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辻人。” 不知为何,心情微妙地就有了些起伏,狐川辻人摁捺了下,克制地应了声,“在的,角名。” “……” “今天有很辛苦吗。” 狐川辻人靠在后台的小角落里,情不自禁地手指就开始扣起了手机尾端挂着的玩偶小挂饰,含混道,“也没有什么,黄濑和经纪人都在,也就还好,”他顿了顿,秉持着礼尚往来, “角名你呢?” 对面的人呼吸稳重,或许是通话的缘故,每一丝每一毫的起伏都被放大、停留在耳畔,就仿佛……人真的停留在他身边一般,狐川辻人顿时截断了这点不对劲的想法,打了个哈哈, “集训应该很累吧,一直抽空在和我发信息真的没关系吗?” “不会,”质感沉稳的男声,迎来了青春期的关系,比起几个月前的清冽现在更向成熟的方向发展,落在耳畔止不住泛起点痒意,他低低道, “没有禁止使用手机,而且……是在练习赛结束后,所以没有关系。” 很完美的回答,狐川辻人握着手机在听筒旁点了点头。 他没主动出声,只有气息缓缓流淌,角名伦太郎这么听着,很快就直切重点,“辻人现在也在东京都啊。” ——来了。 话题终于转向了这里。 黑发少年摩拳擦掌、提起些精神,他回到“是的”,就这么等对面的人开口。 “——那我可以来探望辻人吗?” 嗯嗯? 狐川辻人眨眨眼,对象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应该是让他去探望一下角名这家伙吗,怎么反过来了。 似是察觉到听筒对面出来的呼吸短暂停顿,角名平静了下再度开口,“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完备,刚刚的话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我道歉……” “没关系,”狐川辻人及时开口拦截,打住了那段。 他想了想,琢磨出了点意味,“不过角名为什么是你来探望我呢,”他故意换了下口风道, “比起方便程度的话,应该是我去看望角名你更好吧?” “因为辻人你的时间更加宝贵,所以我来主动就好。” “……” 哇哦。 不折不扣的又一记直球呢,狐川辻人缓缓呼出口气,他的起伏情绪都被另一人拆分、收入耳中,没有立即说话,黑发少年一下又一下戳碰着小玩偶, 也不是不能让这家伙过来,但是吧……是不是有点太腻歪了? 黑发少年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当然、对面的人也十分从容的接受了结果,甚至狐川辻人还因他的从容止不住地生出点愧疚之心。 ……是不是该犹豫一下来着? 毕竟人是在集训中途,特意抽空过来只是为了来看他一眼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有点…… 大脑思维轻轻快快一转,小黑毛兀地发现一点盲点。 ……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他主动去见人不就好了吗! 被这家伙的思路一直带着竟然陷入被动了,明明他也是有主动权的啊! 狐川辻人成功想通,此刻再听电话对面的角名的声音,慢慢眯起眼,“不过嘛……也不是没有回转之地,” 角名听着,黑发少年声音干脆明晰、经由电磁讯号传输略微有些失真,但依旧明朗清冽, 他说,“这样吧——来许个愿怎么样,角名?” “许愿?” “说不定还有什么回转之地哦,我也再考虑考虑一下之类,也许可能会实现某位许愿之人的愿望呢?” “那我许愿。” “真是干脆利落耶,那么我就勉强竖起耳朵听一听吧——”黑发少年调笑声音落在耳畔,起伏着、跳动着,独有韵律。 角名伦太郎垂下眼,视线落在手机尾端挂着的同款小玩偶上,随着动作、它正在轻微晃动,只看见它,就会情不自禁想起另一端的身影, 他声音不紧不慢,平静自然道出:“来见我吧,辻人。” “好啊,” 狐川辻人轻巧道,“那么角名的愿望,我就收下了。” “……” “诶多——啊、小辻人,你在这……咦,你要出去吗?” 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四处张望找人的黄濑适时发出疑声,被他叫到名字的人已经换回了常服,闻言点了点头,“是的,已经和经纪人说过了,怎么了?” “……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黄濑凉太抓了抓头,嘀咕道。 狐川辻人想了想,“那我先走了,黄濑。” “喂喂——真的一点也不客气啊小辻人~”黄濑无奈,同样也跟着出来,狐川辻人只以为他也要出去,没多问,大概导航了下就要去最近的电车站台,走着走着、他赫然发现身边紧跟着道金色身影。 “黄濑?” “嗯嗯?” 似是望见人眼底的疑惑,黄濑凉太挥了挥手机指着道,“顺路啦顺路,我也要去这个电车站台。” ……这样吗,黑发少年眨眨眼,多问了一句,“那你要去哪里。” “秀德啊,”黄濑凉太看着手机最快道出,狐川辻人在心底缓缓敲出一个问号,“……秀德?” “是啊,” “今天是开放日,小绿间他们篮球部今天好像和诚凛有练习赛欸,顺便去看看嘛~” 说到这儿,黄濑凉太兀地醒神过来,“可恶!小辻人你绝对又把我设成消息免打扰了吧!!” “——明明刚才我都给你发过一遍了!” 被识破了。 脸不红心不跳的黑发少年含混应过,黄濑说完自己的话眯起眼望人,“说起来…小辻人你是要去哪里啊?” “……” 有点尴尬。 黑发少年蹭了蹭脸颊,“大概…也是,秀德吧。” “——!”黄濑凉太睁大狗狗眼,十分感动地一个飞扑, “我就知道小辻人你只是嘴上说不想念,实际上还是想要去探望一下大家的!!小绿间和小黑子看见你也绝对会高兴的!” 不、那个,其实真的不是… 狐川辻人莫名有些心虚,望着得到误解后的结论从而欢天喜地并一键在群聊里发送语音‘大家——我带着小辻人一起过来咯“的黄濑凉太,他克制了下、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反驳。 要不…稍微将错就错一下? 左右都是去一个地方,去见角名才是重点,在这个过程中顺带见一下其他人什么的…似乎也不是不行? 小黑毛莫名心底带上些许愧疚地想。 “——多谢指教!!” “希望下次再会。” 秀德高中,篮球部观赛台,黑发少年靠着栏杆垂下视线,场上左右两边队伍已经交手完毕分出结果正在行礼。 没过多久,黄濑凉太就拎着他一起下去和人打了个照面,狐川辻人绷着一张脸缓缓望过站在面前的两人,绿间真太郎与……存在感低到离谱的黑子哲也。 “好久不见,真太郎,还有阿哲。” “……” “好久不见,狐川君。” 蓝发少年,穿着诚凛队服的黑子哲也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温缓,就是低存在感导致他突然出口有些吓人,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问题。 再看另一边,打了招呼但没应声的绿间真太郎推了推鼻梁眼镜,微垂下视线扫过面前的黑发少年,对方虽然没有回避、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微妙。 狐川辻人一直在紧绷,毕竟……前段时间同角名一起去商业街,女装COS的时候、是不折不扣遇到过这家伙的啊。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被当场辨认出来,但是他从不怀疑绿间这家伙的近乎敏锐的直觉与理性的大脑。 “好久不见,辻人,”他这么开口,狐川辻人刚想喘口气,绿间紧跟下一句, “不……之前应该见过。” 狐川辻人:“……” 这下子好了,连带着和黑子说话的黄濑两人都好奇望过来。 “咦,小绿间你是在哪里见过小辻人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黄濑君,你这么说很像在查岗。”黑子哲也面无表情吐槽。 “小黑子——话不能这么说,不过要是Darling他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行……” 狐川辻人自动屏蔽这家伙的发言,打起全副精神应对绿间真太郎,他演技上线,面上些微露出些疑惑与不解,“真太郎,你在说什么?” 黑发少年直勾勾盯着望来,黝黑两点眼瞳凝着人,“是将谁认错成我了吗?” 绿间真太郎同他对上视线,不轻不重、素来冷淡的面上表情也鲜少,他的目光被隔在玻璃镜片内,狐川辻人镇定,不漏分毫。 ——开玩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承认,女装什么的、绝对是黑历史! 更别提这次还有这么个几乎可以媲美宫侑那家伙的大喇叭黄濑凉太! 黑发少年眼见着咬死不承认,绿间也没有穷根究底的想法,他没再多言。 这就是可以一笔带过的意思了。 狐川辻人刚想心底松懈一下,贴身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兀地‘嗡’了一下。 低下的眼睫不轻不重颤了下,是角名的讯息,特别提示的震动。 身在秀德,人在篮球部,小黑毛暗戳戳寻找着能抽神离去的空隙。 但是没有。 虽然只是简单说一句‘我们学校排球部正好也在这里集训,我去看望一下’就好,但是黄濑这家伙完全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再加上个对他现状十分关心的黑子哲也与眯着眼不说话、只是平静凝着他的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绿间真太郎,小黑毛一时有些压力爆棚。 “哈哈小火神你也在啊,刚刚的表现我可是完全看见了呢……” “小真—小真——你的幸运物我终于给你找回来了……” “狐川君,你是有其他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吗。” “……” 说出来了。 神出鬼没的黑子哲也站定、微抬头双眼望着他,想了想道,“如果很紧急的话,可以直接先离开的。”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黑子哲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体贴、敏锐且细致啊。 望着面前的蓝发少年,狐川辻人想起那位三十岁、喜欢与孩子们打交道的保育员黑子君。 “大概,”黑发少年弯了下眼,语气稍缓,“有个想见的人,也正好就在这里。” 黑子哲也闻言,“对狐川君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嗯? 重要的人……黑子怎么知道? 似是看出他潜在眼底的疑惑,黑子哲也补充道,“因为很少看见…狐川君频频看手机并且看向外面的模样。” ……倒不如说,在国中的时候,黑发少年都是漫不经心且不在意的。 与大家的关系都维持得很好,所以没有谁是特别或特殊的。 黑子哲也:“如果狐川君觉得黄濑君碍事的话,我会帮你支开他。” 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的样子非常正经且认真。 ……同样都是面无表情,角名那家伙怎么就那么像藏狐伦太郎。 心底控制不住又联想了下,小黑毛蹭了蹭脸颊,果然这堆人里还是黑子最省事又可靠。 他摇了摇头,“多谢了,阿哲,我直接说就好,不过还是要感谢你。” “没关系。” ‘嗡’了下的手机传来的讯息是角名发送过来的地址定位,狐川辻人看过,心底小小笑了下。 什么啊…这家伙难道还担心他会不认识路吗。 “那个,我有同校的朋友也在这里,”狐川辻人开口,“暂时先过去一下。” 黄濑凉太闻言,但是很快反应过来,“——同校的朋友,上次在稻荷崎看见的小辻人的朋友吗?” ……这家伙怎么这么敏锐。 狐川辻人点点头,黄濑凉太还想再说些什么,黑子哲也平静履行他先前说过的话,岔开了人的注意,小黑毛总算松了口气。 他又侧首,正正好好对视上一直没吭声的绿间真太郎的视线。 “……” “那我先出去了,真太郎?” 对方推了推眼镜,没阻止,狐川辻人松了口气就要转头,背后却兀地传来清冽沉静的男声, “辻人,” 黑发少年转过头,“是……?” “本周你的星座运势很好,尤其是事业运势、恋爱运势。” 狐川辻人:“……” 又开始了是吗。 他隐隐头疼,尤其是对这位从国中乃至上辈子三十岁还在践行‘神棍’要义的绿间真太郎君。 小黑毛打了个哈哈,“这、这样吗,事业运势和…恋爱运势啊。” “而且,”绿间说话断句很快,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纵使狐川谁再想快一点出去,也不得不被他的话勾着听完再走, “星座运势显示,恋爱对象,一直都在你身边。” “……” 他又想起了上辈子接机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绿间真太郎翻开塔罗牌,对他说了‘恭喜,辻人,你的正缘桃花要来了。’ ……应该不至于吧,先不说这家伙有没有进入上辈子那个水平,就说他这辈子。 所谓的‘恋爱对象’,思来想去都没有谁可以进入人选。 而且这句话还加了个限定条件,‘一直都在你身边’什么的…… 怎么想都完全没有可以对应上的人—— “以及,排球部出门左转四百米。”绿间真太郎慢条斯理解开手指上缠着的绷带, “下午的时候,稻荷崎男排部的校巴停在门口。” 狐川辻人:“……” 绿间真太郎又推了推眼镜,“看来你的恋爱对象是排球部的人,之前的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可以放心,辻人。” 望着写着‘虽然不理解但尊重’的绿间真太郎,狐川辻人深感刚刚还在狡辩的自己完全就是个笨蛋。 ……这家伙早在看见稻荷崎男排部成员的时候就锁定了角名那家伙的背影,再加上现在他要说去见一个人…根本就相当于是坐实了啊。 黑发少年试图挣扎,“只是…一个朋友,不是什么恋爱……” “……” “我走了。” 发觉已经解释不清的他干脆利落。 刚刚还在想怎么想都没有可以对应上的人,现在好了,还真有对应上的家伙。 角名伦太郎,虽然的确是一直都在他身边,但是…但是—— “——所以你怎么还不走啊,角名?” 收拾好球包,跨出球馆的宫侑眼尾一瞥,望见站在门口没动在看手机的瘦长人影,他奇怪咦了声,和后面出来的宫治交换了个视线。 今天这家伙是真的哪儿哪儿都透露着奇怪,虽然说上场是一切如常、发挥也是,也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但是一下场——就抱着个手机盯着,这正常吗?! ……喂喂、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有个暗恋对象什么的,但是恋爱的酸臭味多少也收一收啊!! 某单身犬系生物内心阴暗嚷嚷,潜伏着凑过去试图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让我来看看角名你这家伙究竟在和谁聊天!!” “我看——!” “咦……辻人?” 宫侑眨巴眨巴眼,只看到了个备注名。 辻人是……狐川? 他感觉奇怪、挠了挠头又想去再看一眼,但这一次角名已经息屏关了手机没再给他机会。 斜挎着球包的人余光瞥眼摸不着头脑的宫侑,没说什么。 “不是,角名你刚给狐川发讯息?”宫侑属实是疑惑值拉满并理直气壮,“好端端的你不给你那位‘神秘对象’发讯息,打扰狐川干什么!难道你们关系很好吗!” 宫治默默换鞋,默默路过。 聒噪狐狸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嘀嘀咕咕个不停,兀地、他视线一顿,瞥到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视线就这么缓缓落在了角名手机尾端挂着的小玩偶挂饰上,缓缓眯起眼,他终于要想到些先前有看到过的东西, “角名,你这个我之前好像也在哪里——” “这里,辻人。” 面前的人忽然朝一个方向一抬手出声,语气不高不低、与其相反的是动作。 话说一半被这么被原地忽略的宫侑:“?” 什么、什么辻人? 他边转头边恶狠狠,“你放弃吧角名!狐川他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没有来看我这个好兄弟怎么可能来看你这个——” “……咦,阿侑和阿治也在啊。” 宫侑:“……” 宫治瞥了眼看清来人后几乎僵硬坍塌的黄毛,缓缓应了声,“嗯。” 黑发少年顺着路引总算望见人,呼出口气就要打个招呼时,就瞥见一侧哀怨到几乎挠墙的宫侑,迟疑了下, “呃……阿侑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用在意。” 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牵引回人注意与视线,“过来辛苦了,辻人。” “嗯?”狐川辻人应声弯了下眼,“不会,正好和朋友一起来的,倒是角名你呢,有等我很久吗?” “没有,训练也刚刚才结束,”站在面前的人声音不重,慢慢补充完自己的话,他很轻地提了嘴, “和朋友一起来的啊。” 狐川辻人眨眨眼,说不上什么缘由但又不想人误解,“是的,国中时候的朋友了,角名你知道的,是上次有见过一面的黄濑。” “这样啊。” 看模样、好像理解了。 黑发少年弯了下眼,“——那么现在,本人已经派送完毕。” “这位角名君的愿望已经完成,”他带起点笑,迎着人,故意打趣逗他道, “怎么样,要给我个好评吗?”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调情!踩他! 派送员狐川辻人获得来自角名伦太郎的五星好评。 虽然旁边一直有某位黄毛叫嚷着“怎么可以这样、大犯规了!!”诸如此类的话语, 但很快,黑发少年就凭借一起带来的和式点心成功将人安抚好。 “我可不是很好哄的啊!这次只是看在狐川你的面子上才稍微放过——” 嘴硬心软的黄毛哼哼唧唧地就这么被打发了。 宫治和宫侑又插科打诨几句,眼见着差不多了, 打了个招呼就先回到稻荷崎的合宿宿舍。 原地剩下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两个人, 聒噪的家伙走了以后,气氛终于缓和安静下来。 “……终于走了啊。” “嗯。” “……” 到了真正面对面, 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在手机通话或是发短讯时那么轻松。 明明也不是什么网友面基, 见光死之类……但就是很微妙的、刚刚还能互相勾着钓着说出来的话,一对上视线, 就莫名其妙地张不开嘴, 狐川辻人合着人一起走在秀德高校里,面上平静淡定, 心底小黑毛实则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开口。 ……快动啊, 这张嘴!! “啊——发现了!小辻人原来在那~” 苦思冥想间, 两人安静氛围被打断。 狐川辻人若有所察侧了下头, 角名伦太郎落在他脸上的视线不轻不重移了下, 同步率极高地一起望向不远处发出声音的人。 金发, 颇具代表性的金毛笑容。 ……黄濑凉太。 “好可恶的小辻人——居然派小黑子缠住我,自己偷偷走掉!也太伤人了!”黄濑凉太控诉, 随着走近与视线转移到人身侧, 他眨了眨眼, 颇有些新奇道, “这不是上次那位……” 他卡了下,上次没有自我介绍, 所以他成功说不出来名字。 角名伦太郎看了眼他,视线不轻不重扫过金毛黄濑熟稔搭在黑发少年肩侧的手臂,语气莫名听起来就有些沉郁冷淡, “角名,” “角名伦太郎。” 黄濑眼前一亮,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嘀’了一声,临时来短信。 他看了眼内容,眉头拧起点弧度,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比了个合十手势, “糟糕了,虽然很想送小辻人你回去,但是临时来了重要的事情……我来联系经纪人先生接你怎么样?” 他是从经纪人那里听说到上次的私生饭追逐事件,既是事业上的前后辈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黄濑凉太也属实有些担心。 甚至在狐川辻人看来,无论是他还是经纪人的保护欲都未免有些太强了。 “不、不用,”黑发少年摇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好。” 黄濑凉太:“但是——” “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安全什么的没有问题,别担心。” “可是上次明明就……” 正推诿不下,狐川辻人拧起细细的眉,旁侧倒是兀地传来清晰一声, “我来吧。” 嗯? 黄濑凉太又眨了眨眼,望向出声的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角名伦太郎平静望过来,适当切题开口道, “担心的话,我送辻人回去。” ……怎么又来一个。 还没摆脱黄濑,就又对上角名的小黑毛死目,说起来……这家伙的保护欲才是最强的。 他组织了下语言,“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而且角名你在这里参加集训,会很不方便吧?” “不会,和教练申请一下就好。” 两人一来一回对话被黄濑凉太看在眼里,他摸了摸下巴,没出声。 “……但是那样会浪费角名你的时间。” “没有关系,辻人的安全更重要。” 黄濑凉太眯了眯眼,一拍掌心,“好——既然这位角名君都这么说了,辻人你也多少接收一下别人的好意嘛~” 他慢悠悠晃到黑发少年身侧,说着就故技重施又要搭人肩上,不出意料、感知到点压过来的视线, 他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还是一样迟钝呢,小辻人。 “不是这位角名同学的话就是经纪人先生啦,小辻人,选一个吧!”黄濑凉太笑眯眯道。 “……” 十五分钟后,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踏上前往工作室的电车。 正是上下学和上下班的高峰期,电车内人挤人、也很多,狐川辻人被逼站在电车开关门的角落,稍微有些狭窄逼仄,和他一起的角名挡在他面前。 手臂横亘,稳稳挡在人面前,隔开嘈杂扰乱的人群以及接触,将黑发少年纳在内里。 不可避免的、随着电车前行会在颠簸中触碰到对方,狐川辻人默默拉了下一出秀德就戴上的口罩,视线些微向旁边瞥了下,情不自禁地就有些绕开来自角名的目光。 偶尔间擦蹭过,总会有对视上的那一刻。 眼睫微抬、能清晰望进对方眼底,一片幽绿、静默沉谧。 狐川辻人很慢地眨了下眼,兀地就想起绿间真太郎说的那句话, ‘星座运势显示,恋爱对象,一直都在你身边。’ 很轻很快,一点灵光般闪过,荡起了圈圈涟漪,他在心底打了个哈哈。 ……怎么会是角名嘛,一直在身边什么的…虽然现在好像的确是一直都在。 “到站了,”轻沉略低的男声从耳侧拂过,狐川辻人兀地醒神,才发现两人之间距离已经差不了多少。 角名伦太郎手里把着拉环,微抬首看向电车的路线表,他似是无所察,下颌弧线分明,只略微低下一点,就能与黑发少年的呼吸相接。 心脏有些收紧,连带着身体反应都刻板,狐川辻人语气刻意放轻松,“好的,我知道,这就下。” 电车摇摇晃晃,甚至在“嘀嘀”声中有些颠簸,缓缓停稳后背后稍微倚着的两道车门缓缓打卡,黑发少年神经紧绷,当即就要转身跟着门开的方向走。 不轻不重,一点温热圈住了他落在身侧的手腕。 颀长手指环绕,稳稳锢定住人,狐川辻人轻微一眨眼,身后站着的人平静提醒, “还没停稳,小心一点,辻人。” ……背对着说话,看不见面上表情时,有那么一刻,狐川辻人竟眼前一花,一个晃神以为背后的人是那位15年后的角名伦太郎。 声音很像、语气很像、包括态度与熟稔到习惯的接触。 心脏在这不打一声招呼就袭来的接触中不轻不重地慢跳一拍。 “知、知道了。” 黑发少年应声,没抬头,背对着他。 角名伦太郎垂下的视线轻又慢地落在人发顶,缓缓轻移,停在了电车缓缓向两边打开的玻璃门上。 在光折射出的玻璃的倒影中,他捕捉到了狐川辻人的眼睛。 “——回来了啊辻人?诶……这位不是上次帮了你的那位同学吗?” 位于东京都的工作室,经纪人分出些许注意力给门口进来的两道身影,饶有兴致,“是叫角名来的吧?辛苦你了同学……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让你送这小子回来,” 经纪人热情招呼着,脸一转对着晃来晃去的黑发少年就道,“辻人你先别坐,T展的宣传组带着摄影师过来给你和黄濑拍宣传照,你先过去拍完。” “啊…好,”狐川辻人摘下口罩,望了眼角名,他还想再带着人参观一下工作室来着。 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虽然面上不显,但还是很好奇的,具体表现在每次他带人去他的工作室的时候,都能肉眼感觉对方心情不错。 他顿了顿,兀地从人话语里捕捉到点重点,“可是……黄濑不是有事吗?” 经纪人一愣,一拍脑门,一边联系黄濑一边和T展的工作人员交涉。 狐川辻人望向一直没吭声的角名伦太郎,对方正在环视周遭,像极了什么初来乍到打量领地的生物。 被心中这点联想笑道,黑发少年自如领着人找地方坐下,“别看现在这里有点乱糟糟的,是因为在准备T展的关系,等之后再来看的话就不会是这样……” 随着他开口,角名伦太郎的注意转移到他面上,黑发少年说起这些的时候,表情是熟稔的也是习惯的,不像是什么16岁才开始模特事业的新人,倒像是在这一行浮沉多年的老手。 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这样啊。” “——当然,”没察觉到面前之人打量自己的视线带上一点细微的判断与更深的情绪,狐川辻人对自己此刻表现出的倾向‘掉马’的形象全无所知。 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小黑毛心思又绕回了刚刚自己所做的猜想上: ——果然,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的角名伦太郎,都对他这一行很感兴趣!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经纪人面色凝重过来,引起了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的注意, 他挠了挠头,“好消息,刚联系黄濑过,他的宣传照今晚就能回来补拍,也和T展的宣传方交涉过了,我们分两次,现在先拍辻人你的就好。” “坏消息,辻人你的宣传部分有大量的双人动作,黄濑不在,摄影师时间紧迫,让我们现在就找个替身。” “替身?” 经纪人迅速报出要求,“对,手替、腰替、反正除了不露脸,其他地方都得出镜,毕竟你知道的你这次的主题是……” 说着说着,经纪人视线移转,狐川辻人还沉浸在他话语里的紧急态势,眉梢轻微拧着没松,突然发觉人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察觉哪里不对劲,一抬眼。 经纪人神神秘秘拉过他,很小声边说边往后望,“辻人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能邀请一下你的这位角名朋友呢?” ……啊? 小黑毛在心底缓缓敲出个问号。 角名吗? 上辈子的时候,他没记错的话……最后好像是临时征来了个替身来着。 狐川辻人翻了下记忆,又侧头去看了眼站在那儿的角名伦太郎,对方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感知到他视线后也同样望来。 狐川辻人迟疑了下,“这、这样不好吧……” 经纪人:“但是现在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项了吧,辻人?要不……询问一下T展的摄像师?” 狐川辻人:“……” 问问就…问问? “太棒了——!!这位小哥的身材比例完美上镜!做辻人君的替拍完全足够!” “我准备好拍出今天最完美的杰作了!” “……” 狐川辻人默默移开脸,深深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在经纪人怂恿下,黑发少年绷着一张小脸,蹭过去,迎上角名的视线,有些游移, “就…角名,宣传图那边暂时需要一个替身,”他边说边无奈蹭了下脸, “因为时间紧急,然后这边的摄影师似乎对你很满意,就……” 角名伦太郎垂下视线,看着竭力组织言语的黑发少年。 狐川辻人是真的没想到,这完全就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与上辈子的轨迹产生偏差,再看向角名, “要是你急着回去的话,我让他们再重新去找——” “不用。”角名言简意赅,“不急着回去,有需要被我帮忙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 小黑毛已经能感受到从旁侧传来的灼灼视线,他在心底默默擦了擦脸。 “那真的多谢了,角名。” “不用道谢,辻人,都是我愿意去做的。” 这家伙……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啊。 应下这一遭的角名被经纪人和服装组一起抓去临时培训了,望着他的背影,狐川辻人心底止不住升起点担忧。 虽然…但是,完全是超出预料的发展,真的没问题吗? 他没有空多担心角名,小黑毛自己就被拽去换衣服、整理妆容,所幸都是上辈子走过一次的流程,再睁开眼,狐川辻人已成功与化妆镜中的人影对上目光。 “本次T展的宣传主题是——[征服]。” “大概风格介乎简化的洛可可宫廷与复古时代。” 摄像师已经开始调整布景与镜头,狐川辻人先一步进入摄影棚,按照点位与摄像师的指令,按部就班地拍完了自己的单人部分。 “太棒了辻人君——我从来没见到过你这么有灵气的model!对镜头的完美捕捉与适应,甚至不需要其他过多调整就能百分百呈现的画面语言!!” “辻人君,你兼之是百分百诠释了本次的主题,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与你的合作了!” 微笑以对摄像师的夸赞,在赞美与花束中长成的黑发少年已经对此习惯到免疫,一半的心思落在与人打擂台老油条般你来我往,一半的心思则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被带走后一直都没出现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他面上维持笑意,态度坦然安定,实则心底的小黑毛已经坐立不安、焦虑到恨不得直接冲到对面看清人现在状况。 ——虽然他知道角名这家伙不是什么怯场或是临阵脱逃的性格,但是…避免不了会担心,毕竟是临阵磨枪拖拽人过来…… “——嚓。” 很轻微的一声,另一侧的换衣间门帘拉开的声音,坐在布景棚内搭起的王座造景的黑发少年微侧首掀眼望去, 猩红丝绒般的幕帘拖移,从其内缓缓步出到金白交织的影子,腰细腿长、脊背凛直。 修身裁体的骑士制服,两肩缀着金色流苏,胸前一水儿的金属胸章与丝绸彩带,腰线收紧,用颜色稍深一点的皮革带紧绕起,其上佩着银十字西洋剑。 每走一步,靴底敲击地面,紧覆脚踝直至小腿的军靴质感厚重,塑造立体,其上更是缠着不少系扣皮革带与金属太阳纹搭扣。 狐川辻人轻轻慢慢地眨了下眼。 步行出来的人正在调整手上的手套,稍薄一些材质的皮革手套,紧贴在修长手掌与关节处,微收稍敛,没覆盖全部掌心,掌心中处留存一点可以探入指尖的细微空隙,此刻正在被人垂着脸调整着。 似是察觉到投注在他身上的视线,走过来的人眼皮挑了下,掀起点视线,稳稳与黑发少年对上。 ——发型也是打理过,喷了发胶梳理向后,露出额头,狭长眼尾眼线略略加深,一眼望来,浓墨重彩、只觉鬼魅。 上辈子的那位替身君…似乎也是穿着这么套制服,但传出来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完全没有角名此刻这么气场强盛,甚至还隐隐带着点过于光正伟岸的压迫。 极像是宫廷壁画中走出的白骑士,低温、冷淡、刻板、规正,宛如灼烧人的寒冷烈阳,平静地降临在身边。 狐川辻人说不出话来。 他的确是有那么一帧被镇住了,上辈子的时候他就十分清晰,自己绝对会被角名这张脸摄住,也放弃抵抗了。 但这辈子,对于16岁的角名伦太郎他还是稍微存在着那么点扶持幼苗的心,所以也就一直强制自己忽视人的脸。 ……没想到现在,直接给他来了个大的。 不自觉呼吸断了一拍,狐川辻人当即意识到并调整过来,面上表情不动、先自如点了下头算是看见,而后再慢慢移开视线。 他做得很好,在场的人几乎没有发现他在某一帧里露出的情绪波动与变化,只除了一人。 角名伦太郎。 他将王座上的黑发少年收入眼底,甚至完完全全锁进瞳孔。 与白金配色截然相反的,狐川辻人的秀场服装主配色则是对立黑红。 发是黑的,眼瞳也是黑的,唯一的一点白落在了眼睑下苍白且洇着点几不可见的青蓝的皮肤。 为了仿造‘贵族感’即银、铅中毒的病态感,需要黑发少年表现得像是颓败中蔓出的奢靡枯朽的花。 “哦?出来了——我就知道这位小哥绝对适合!!”摄影师眼前一亮,迅速安排助手打光改换布景, “快快,上去吧,辻人君在那里等着你,跟着辻人君做就好!” 狐川辻人默默望着人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直至站至他面前的台阶之下。 这场T展的主题是[征服],隐含双层意义。 角名的角色设定是作为骑士的被覆灭的王子,而狐川辻人的设定则是带来灾难的暴君。 心思各异的两人都在思考——该如何‘征服’对方。 “第一趴双人动作是刺杀,辻人君——你来带一下骑士小哥!” 摄影师兴奋高喊,狐川辻人望了眼人,眼皮一跳,迅速摁捺住。 这张脸…真是完全抵挡不住。 他默默定了定心,驱散掉脑中有的没的,同角名伦太郎解释了下要如何摆出动作。 进入专业模式后,黑发少年也就完全没有先前那点随意自然感,肉眼可见的气场变化, 他正据守王座之上,等待着僭越的复仇者向他发起冒犯性刺杀。 皇冠歪斜、黑发少年面上表情冷森阴郁,语气对比鲜明的是他的眼瞳,漆墨两点幽邃深凝,他在笑、唇角缓缓咧起弧度,而眼中却无丝毫情绪,蔑视世俗如蝼蚁, ——就仿若,整个世界不过是他随心征伐的游乐场。 薄又冰凉的十字银刃刃尖抵在了黑红暴君的颈侧,深深扎在王座之上,白金骑士在镜头里只有一道背影,但手稳稳、骨节分明,甚至探出、掐住了暴君细弱苍白冷凝的脖颈, 镜头收放推拉,凝聚在那一帧画面,在场众人无不屏住呼吸, 手背青筋隐隐,似是在竭力控制力道,手的主人表情晦暗不明,而镜头之内,唯一表情鲜明的存在眼瞳兴奋扩缩、凝成一点红芒,他甚至歪过头用薄凉的刃尖切割他脖颈苍白到洇出青蓝的皮肉, 在角名伦太郎的视野之中,黑发少年缓缓扯起唇角,阴颓又邪性,他仰起头、维持着被压制在皇位之上的姿势,光是只看镜头内的内容没什么,但凡稍微多看一点……总会感觉,有那么些微点的微妙。 譬如压制距离之中,两人之间用以亘隔的不是其他,是小暴君弯折的小腿。 小腿细白柔软,没有多余装饰,踩着洛可可风格缀满红宝石的小黑跟皮鞋,小腿细腻柔软,就这么被抬起踩着抵着压过来的人的胸膛之上。 大腿腿根处更是绕了圈皮革腿环,腿环收紧、些微有些勒肉,饱满溢出,粉白又红的一片,腿环上贴着皮肉的地方满是同色系的红宝石坠饰,它们顺着重力垂着,只是身体隐隐绷紧都会牵系着晃动。 旁人看或许那意味还没那么浓重,但是落在场景之中的两人身上……简直和调/情别无二致。 “——骑士小哥!!换个动作,别攥脖子了,改抓其他地方!”场外摄像师激动高喊, 角名伦太郎接收到讯息,碾着身下之人脖颈的手轻微摩挲了下,狐川辻人进入角色,不轻不重瞥了眼乱动的手,视线从拉长些的眼尾这么勾着深深别了眼人。 ……不是,还有哪能抓啊。 维持阴郁暴戾人设,小黑毛再三扫过当下两人状况,唯一的接触点就是踩在人胸膛上的小腿,角名拿着的十字银剑还嵌在脖侧,再这么想,要是这么一抓他绝对会—— 黑发少年眼皮飞快跳了下。 宽又滚烫的掌心兀地接触,直准准、甚至一声招呼也不打的就这么握住了他的小腿及脚踝,五指分开、甚至真的是用抓的,指根微微施力、勒住点薄软皮肉,细腻柔软,纤细挺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激情难耐的摄影师飞快变换着姿势,各种角度各种镜头转换、一叠声催促着打光、布景、道具跟上,一调快门,立即锁定镜头正中的黑发暴君, “辻人君!现在到你了——踩下去!快把他当做玩物那样踩下去!踩他!” “……” 啊?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你的意愿最重要。 被圈握住的小腿微微施力, 顺着场侧摄像师高喊的“踩他!”就那么稍微地踩在胸膛上略略蹬了下,对面的人也十分上道地给出了点相应反应。 又是一连串的快门声连着闪光灯,狐川辻人已经心底茫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也、这也太羞辱人了吧。 虽然不知道角名这家伙会怎么想, 但是他心底此刻着实是有些颤颤巍巍。 那什么…角名他不会生气吧? 狐川辻人不确定,在镜头错位间, 眼皮轻微一挑、这么望向人的面庞。 角名伦太郎没有正对着他, 脸侧稍侧,只能勉强看到些许表情。 黑发少年视线些微停驻过去, 一眨不眨丝毫不敢放松,直至全部收入眼底。 他缓缓睁大眼,捕捉到什么, 心底一跳, 更加茫然。 此刻看着人脸, 他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 不是、为什么总感觉这家伙表情丝毫看不出来不高兴, 反倒是有些… 小黑毛眼珠幽幽转到人脸上, 深吸一口气再度盯着看了会儿。 不是错觉…褐发身影面上唇角些微勾起, 压下的视线低垂,察觉到注视后, 凝勾勾地自下而上朝他仰来。 不是…这也能笑出来?? 狐川辻人陷入宕机, 缓缓看了看人、又缓缓望了望自己被攥住的脚腕连着小腿。 先前过于沉浸式入戏了还没感觉到, 现在一眼望去,看的分明。 角名掌心收紧、严丝合缝捆地正正好好,颀长指节弯曲、青筋于掌背之下隐隐游走, 兼具力道美感,这么握着人的小腿,仿佛只要就那么向下轻微一拽—— 狐川辻人心底慢跳一拍, 当即打消脑中错乱想法。 ……他也绝对是变得不对劲了。 摄像师在场外似是在调整其他设备,久久无声,也没有其他人开口提醒他们现在要干什么。 狐川辻人只好与角名伦太郎这么面对面僵持着,维持大眼瞪小眼的姿势。 就是……小腿上传来的温度难以忽略,一点点升温,还隐隐有些将他拽下的倾向。 “其实…抓得可以不用那么紧,”黑发少年咬牙切齿,尽量从牙缝里逼出难以察觉的细音。 也不是他身娇体弱,完全就是……角名那家伙做得有些没克制住。 不像以前接触的那样,会适当地控制力道,这次根本就是过分了许多,手掌攥握的细白软肉处甚至留下了些微殷红的痕迹,指腹印下,落在细雪般的软腻皮肉上,既鲜明又清晰,人看得清清楚楚。 “……抱歉。”语气同样、似是模仿他的口吻般,将声音压得也低低。 但即使这么说了——这家伙依旧没有松手! 别光说不做啊! 狐川辻人摁捺下心底的不安与情绪,但又不能临时逃开,只好维持着‘暴君’人设,继续呈现着当下被压制与反制的姿势。 呼吸蔓延,体温交织,身体随着重力在一点点下移,最靠近的胸膛与怀抱只差肉眼可见的那么一点,仿佛就能—— “——好了!真是完美的配合!辻人君和那位骑士小哥辛苦了!” 场外终于远远传来了招呼的声音,狐川辻人心底一松,原先蹬在人胸膛上的小腿终于可以收回,他挣了下,默默发现锁着他的手还没松。 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歪了下头,“我的腿好摸吗,角名君?” 出口的话语带着点阴阳怪气了,小小的脾气冒出了尖儿,小刺猬般不轻不重的这么扎了人一下。 不疼,但是很新奇。 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稳稳接话,“手感很好。” “……” 这家伙,这种话完全就是调戏了吧! ——可恶至极! 指腹蹭过柔软皮肉,知道再摸下去会让人炸毛,角名手指轻松握着人小腿放离落地,接触地面、被钳制在王座上的小暴君终于得到自由与喘息的机会。 两人站起身重新整理衣装,不可避免地在先前的刺杀中、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的衣物都因为激烈碰撞与挣扎不免变得有些乱,旁边候着的服装师与道具师看状况就要进场帮忙。 才选完片的摄像师从相机上抬头,望见两人此刻模样,眼前一亮、顿时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就这样——其他人不要进场,辻人君和骑士君也不用再整理了!” 他一锤定音,“我们就用现在的状态来拍第二场!”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第一场的画面是‘刺杀’,第二场的画面是‘反制’。 狐川辻人默默回想了下先前给出的画面布局,大概就是……倒在地上的骑士与惩戒俯瞰他的暴君,一人躺着一人踩着,镜头自下而上仰拍。 他们也如此做了,但是不停摆弄机位和镜头的摄像师再三摇头,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不对、这样不对’。 小黑毛心底属实无奈,望着面前半支着胳膊仰起身,被他踩在脚下的角名,内心愧疚感拉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邀请人家来帮忙也就算了,怎么都是让人出镜这种羞辱意味过于强烈的画面啊。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托马斯回旋不断调整位置的摄像师望着布景正中的两人微微眯起眼,扫过黑发少年微乱的发丝与衣物,顿时灵光一闪、原地调整画面构图, “这样,辻人君,你临时改变一下位置!” 狐川辻人接收到指令,当然顺从, “——不用再踩着骑士小哥了,你直接坐在他腰上位置,抽出匕首做出要威胁他的样子!” 啊? 狐川辻人再次冒出点‘这样做真的可以吗’的怀疑。 那可是——坐、坐他身上啊?! 摄影师放话完毕,登时转头朝着场侧跃跃欲试的工作人员大喊:“那边的——道具组和特效组抓紧时机一起跟上!!” 一边被画上特效妆,一边朝人望了眼,狐川辻人情不自禁有些拘谨。 他客客气气征求意见,甚至还带上了尊称道,“冒犯了,角名君,那我先坐…坐了。” 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嗯,你坐吧。” 好诡异的对话,好沉默的氛围。 小心翼翼坐在人腰上位置,摒弃脑中杂七杂八想法。 狐川辻人此刻的确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话说起来……上辈子也有这个环节吗? 怎么在他的印象里,和那位不知名的替身君双人合作也就是稍微反抗一下、拍了几张相片,仅此而已。 现在从这第一场的“踩他”开始就微妙地变了个味了,怎么看怎么都像…调、调情。 脑中思路活跃,想到关键点,狐川辻人当即清空,不敢再多想,转移注意力。 他克制着没全部接触,小腿弯曲、膝盖撑着地面,腰腹凛直、半靠半坐,总之自己撑着自己更多。 轻又柔地坐在人腰上一点位置,甚至没敢下压,手掌撑在人胸膛上,半支着身半维持重心, 他视线错了下,没直接和角名对上眼,飘忽着朝空景看,视线避开、接触的部分更加鲜明。 双腿微收,似是要维持重心,所以不得不夹在腰身两侧,狐川辻人头皮略略有些发麻,甚至还能隐隐感受到微妙的体温与热度。 ……他立即转移精力。 取景窗里的摄影师望见此刻两人状况,皱了皱眉,“辻人君——太拘谨了!你现在要把这位骑士小哥当做你的手下败将,你要对他不屑一顾!就像看待蝼蚁一样!” 都提醒到这个地步了,再不做出符合人期望的行动……绝对会被怀疑自己的职业素养。 狐川辻人视线略微垂了下,下定主意,不偏不倚就和角名伦太郎对上。 此刻对方也在看着他,打量他表情,轻慢道,“在紧张吗,辻人。” ……开什么玩笑,从业这么多年,除开上辈子最开始的那几年体会过类似于紧张的情绪,之后别说是紧张了,秀场、镜头前对他来说近乎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当然不——”坐在他身上的黑发少年视线缓缓划过他的脸颊,一点一点地、周身气场与氛围发生玄而又玄地变化。 只是一眨眼一睁眼的时间,竟已判若两人。 阴邪、顽劣。 猩红一点凝聚的黝漆墨眼瞳停转,苍白颓丽、气质桀骜的黑发少年微俯下身。 他此刻看起来就像伊甸园那条缠绕在禁果上的蛇,唇瓣一张一合、露出引诱亚当与夏娃的红滟舌刃, “该紧张的……应该是你啊,伦太郎。” 轻飘飘又质绵的尾音落下,角名的视线完全被坐在腰腹之上的狐川辻人攥住了。 他是美的,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被称作是无数设计师理想中的缪斯,乃至千万人心目中的‘来自东方的贵公子’。 在时尚界出名的他素来以雌雄莫辨的美与多变风格征服一批又一批受众,每一场秀、每一次展都会带给人无与伦比的新奇体验。 此刻,16岁时的他还没有30岁时那样完全长开,面孔之上也尚未显现出成熟妩媚的美感,但青涩本就是最完美的调剂。 少年的青涩伴随着苍白郁颓,仿佛一伸手接触就会支离破碎的失得,但偏偏他周身气场又是全然强盛压迫地,简直矛盾至极。 如冰火两重天,傲慢自矜与颓败惨白融合的不分彼此,从脸颊上缓缓滑下的,是猩红丝绒般的血液。 轻伏压下身,黑发暴君玩弄着手中才开刃的宝石雕花匕首,蕾丝蓬蓬袖宽大、开口也很大,没像角名伦太郎戴着皮革手套,细白手指反握匕首,指节弯曲,白与深黑柄手对比攥人视线。 只一秒钟,刺穿、锋锐,刃尖上的一点芒光迅速压下,就这么直泠泠抵在人眼球之上。 匕首尾端蓄着一枚红宝石流苏、随动作轻微晃动,宛如自暴君掌中滴落下的猩红血液。 一点刃尖悬空停在那里,角名的手抓握住了身上之人的腰身,看起来像是一个反抗与捉住推离的动作。 但只有他们两人心知肚明,此刻攥握住腰身的手掌究竟是什么意味。 “……不怕被人发现吗,嗯?” 低低声、宛如恋人般轻细的秘语,黑发少年轻慢溢出声来,诱哄又威胁。 落在腰侧的手掌毫无阻碍接触到内里紧实腰线,这套服装暴露程度很多,尤其腰侧一块仅以黑纱材质补上,细细密密、隐隐可见内里皮肉白皙。 带着温度的掌心就这么实打实地触了上去,狐川辻人能感受到,做出这一举动的角名伦太郎自然感受得也就更深。 悬停在眼瞳之上的雪白刃尖还因未听到收起讯号,停在那一帧。 按常理说他是该适当表现出紧张或是紧绷情绪的,但是没有。 角名只这么些微掀起点视线,“……怎么不继续叫我伦太郎了,辻人?” 不轻不重绕开他话题的你来我往,掷出的那一句不加解释又被推回,黑发少年唇角些微勾起点弧度。 ……居然趁机捉住了他这一丁点失误,真是狡猾啊,这家伙。 黑发少年没有立即回答,高高在上的眼瞳些微降下点目光,他面上倨傲傲慢的神情未消。 阴郁地、仿佛从颓败中盛开出的艳丽的毒花。 轻又慢地眯了下眼,邪戾顽劣的黑发身影咬着音,一点一点交织缠锁地递出口, “——那可是奖励啊,别太贪心了,骑、士、君。” “……” 直到摄像师喊了三声‘Bravo’,狐川辻人才和角名伦太郎两人分开。 说不清现在情绪如何,还未被驱走的那份傲慢停留在眼角眉梢,黑发少年侧了下脸,没去看人。 ……可恶,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 什么‘奖励’什么‘骑士君’,怎么听都很奇怪啊。 小黑毛现在是彻底地在心里抨击自己,无论怎么想,站在角名伦太郎的角度……太怪了、真的太怪了! 摄影师与经纪人收了工去商量接下来的一应事宜,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各自被领取换回了衣服,卸了妆,再出来碰面时已经快要到天黑了。 手机传来点‘滴滴’短信声,是排球部那边的问询信息。 角名差不多也要回秀德继续准备晚训。 “那个、我送送你,”狐川辻人蹭了蹭脸颊,合着人一起进了电梯,直到停在工作室大厦的门口。 “回去吧,”单手插兜,角名伦太郎看着他轻声道,“辻人。” 这幅模样比起刚刚一起拍摄宣传照时似乎没有差别,还是一样的平静且自然。 ……就仿佛因此而生出什么其他情绪的只有他自己。 小黑毛说不清心底那点漫出的算是什么,他环顾四遭了眼,尽量挑起话题道,“经纪人说可以打车回去,他报销就好,不用赶电车的。” 角名伦太郎摇了摇头,“不用。” 狐川辻人话一顿,“这、这样啊。” “辻人,”面前的人不轻不重叫了他一声,些微垂下视线的黑发少年闻声抬起头,“怎——” 手指的温度先一步触及他脸颊,不知何时靠近过来的身影慢慢伸出手,拉起黑发少年领口的拉链,面无表情但动作放得又轻又柔地帮人拉起,确认差不多后才站在那慢吞吞道, “晚上风会冷一点,注意保暖。” “……” 不争气的、大脑理智又断了一根弦。 不是、不是…刚刚,这家伙未免做得也太自然了吧? 狐川辻人略微侧了下脸,含混道,“知道的,谢、谢谢了,角名。” 角名伦太郎收到道谢,面上表情也没有改换多少,他看着人,静静地多看了会儿,直到黑发少年察觉到视线过于集中、要转过脸来时才不轻不慢补上自己的话, “不用谢,” 他又道,“如果真的很想感谢我的话,我更想辻人你叫我伦太郎。” 狐川辻人:“……” 得寸进尺的家伙。 “不要,”黑发少年仰起脸,小脸精致又漂亮,尽管还尚未褪去青涩稚气,但已经可以凭此望见他完全张开后的惊艳惑人, “换下一个。”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眉头稍微挑起,“原来还可以再更换一个吗。” “常理来说是不太可以,”狐川辻人故意道,“但是看在骑士君的份上,也不是也能再给一个机会。” “那真是十分感谢了,陛下。” “不用谢,骑士君。” 两相对望,视线交织融化,黄油一般附着在你我之间,到了固定的时间点,路灯齐齐明亮,投射下来的光芒映出两人身影,浓黑一团叠加、拓在地面之上。 “我要走了,辻人。”角名伦太郎轻声开口,狐川辻人听见、慢吞吞点了点头, “那路上小心。” 说了话的人没动,狐川辻人眨眨眼,对上人眼睛,幽绿轻暗的眼瞳逆着光、于是更加幽深。 ……难道说错了? 小黑毛苦思冥想,左手握拳一敲掌心,诚恳道,“到了排球部记得给我发条短讯报平安。” “……” 角名伦太郎表情不变,好好应了他这一声,“知道了。” “会给辻人发报平安的短讯的。” 他这么一说,狐川辻人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蹭了蹭脸颊,“就…也不是一定只有报平安来着,其他的…也不是不行。” 角名直勾勾看着他,小黑毛被他望得有些心虚。 ……怎么感觉这话说得似乎有点过于暧昧了。 当机立断强装镇定,黑发少年抿了抿唇,“角名,你…觉得怎么样?” “我会做的,”角名伦太郎的声音不高,“睡觉前也可以给辻人发送信息吗。” 狐川辻人眨眨眼,“可以的…吧?” 他又想起了先前那一次角名这家伙给他发送的单两字‘晚安’。 简洁明了、言简意赅。 那个时候的他还会因为过于简白的两个字翻来覆去一整晚没睡着,至于现在…… “所以这次还是只有‘晚安’吗?”黑发少年调笑着向他道。 角名伦太郎赫然读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轻不慢道,“不会的。” 迎着人视线,褐黑发人影微垂下眼,视线落进人眼中,沉稳又沉定道, “除了‘晚安’,还要再加上句‘祝你好梦’以及……‘明天见’,辻人。” “……” “辻人——服装又增加一套,你快去试试!” “辻人,你的位置又被调整了,T展的工作人员来和你协调!” 黄金周的第二天,以更加混乱的排演开始。 一直忙到一天结束,马不停蹄的人才稍微得到点喘息的时机。 蹲在角落里的小黑毛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暗戳戳打开手机,不出所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未读讯息。 一键已读,翻了两下,黑发少年原地锁定关键词。 [From角名:今天很忙吗?] 叼着苹果,狐川辻人慢吞吞发送了一个苦着脸的表情。 对面仿佛一直在盯着手机,他讯息才发出去,状态就已经迅速显示‘正在输入中’,不过半秒,新讯息‘嗡’地一声传达, [From角名:辛苦了,藏狐摸头.jpg] 望着人发送来的奇怪藏狐表情,狐川辻人眨眨眼,手快立即点了收藏。 该说不说,这表情还是挺形象的。 几乎就能直接让人一眼幻视某位藏狐伦太郎君。 [Send狐川辻人:现在才稍微休息了一下,好遗憾——] [From角名:遗憾什么?] 黑发少年弯了下眼,[遗憾不能达成昨天和某位角名同学约定的‘明天见’了呀。] [Send狐川辻人:藏狐摸头.jpg] 他叼着苹果,脆生生咬下一块,心底猜想人可能会发出什么回讯。 “——辻人,你怎么蹲在这里?” 蹲在原处的小黑毛闻声竖起耳朵,抬头一看是经纪人,三下五除二啃完苹果,“怎么了?” 经纪人瞥了眼他宝贝似得攥在手里的手机,心想‘孩子是真大了都开始网恋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出两张VIP前排座位券, “……喏,就是这个,你和黄濑的内场票,一人一张,黄濑他说不用让我一起给你,” “后天晚上就是T展正式开始的时间,你可以问问你父母或者关系不错的朋友要不要来,毕竟也算是你人生一次T台秀,总之票给你你自由分配……” 剩下的话狐川辻人没再听了,他望着递到面前的两张VIP座位票,经纪人直接塞给他转身走了。 上辈子也是这样,邀请了父母但是因工作原因没能及时到场,所以他的票其实也没有派上用处。 所以,这辈子…… “嗡”的一声,是握在手边的手机特别关心提示,黑发少年眨了眨眼,垂下脸望去, [From角名:没关系,不能在昨天的‘明天见’,那就去今天的‘明天见’。] [From角名:只要辻人你想见,我就会去到你身边。] 狐川辻人默默盯着弹出来的两条讯息看了会儿,鬼使神差地点上键盘。 半分钟后,靠在走廊栏杆上的人视线微动、望着亮起的手机屏幕,赫然是置顶聊天紧跟着未读短信, 他点开。 [From辻人:角名,你们在秀德的集训什么时候结束?] 似是觉得他这么问有些突兀,对面的人又迅速补充了一条, [From辻人:就是有点好奇、对……好奇!] 角名伦太郎平静垂下视线,手指轻微一点,[后天,后天下午。] 看清发送而来的内容,黑发少年定定望了会儿,缓缓呼出口气。 ……后天下午结束,就是代表结束后就返回稻荷崎了,而他的第一场T展在后天晚上开始,正好错过啊。 [原来是这样。]狐川辻人敲击着手机,想发出去的邀请在编辑结束前又退格删除。 ……怎么想如果真的发出邀请,都感觉是在刻意为难人。 要求一个可以跟着大部队回家的队员为了他的一台秀展特意留下,先不说方便不方便了,就是意义上、也会有些不同。 黑发少年半张面孔掩在阴影里,他眼睫微垂、只有手机屏幕映出的微光照耀面颊,整个人又静又谧,白瓷一般无声无息。 只一帧,‘嗡’的细微一声,如打破沉寂水面的浮萍,蜻蜓点水般漫起圈圈涟漪, [From角名伦太郎:辻人,你的首场T台时间有定下吗?] 狐川辻人看着信息,没直接回答,[怎么,角名难道很想来看吗?] 代替回复讯息的是一则通话邀请,待在混乱后台、小黑毛一开始没准备接听,但是手指错乱间就点上了接通按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听筒靠在耳边, 气息萦绕,电子讯号传输间略略有些失真,但依旧能捕捉到对方鲜明的音色与质感略沉的嗓音, 似是有风,夜风不疾不徐,伴着话语轻又缓地拂过,造成他仿佛就附在耳边低低, “是的,” 心脏被拨着就这么轻轻浅浅地跳动了下,狐川辻人没出声,只有呼吸的轻响拂过, “我一直在期待,毕竟这是辻人第一场公开对外的T台秀展,不想错过的这份心情……应该很轻易就能被你知晓吧,” 眼睫轻颤,黑发少年视线落在手机上摇晃着的挂饰小玩偶身上,慢慢应下这一声,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摁捺住,止不住发问, “那……要是和你撞时间了呢,比如……” 没等听筒对面的人说出个‘撞时间’的大概,角名不轻不重驳回,“不会的。” “不会有什么撞时间或是其他,你的意愿更重要。”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彻底不吭声了。 听筒对面的人轻又慢开口,“所以,辻人,你会愿意允许我来看你吗?” 第35章 一更 你和小辻人有在交往吗? 黄金周第四日晚19:31, 东京都,T台秀展主场,后台。 “这里这里——服装组, 7号的饰品和服装出现了对接瑕疵, 其他人也注意,快点找机会更换!” “那边的——灯光组就位了没有?还有特效组!快快检查, 马上就要准备倒计时了!” “各模特快就位, 各方人员一起清点,再说一次——20:00我们准时开始, 这不是彩排、没有第二次机会!注意表情、表情!!” 后台,拿着对讲机到处走来走去交代调整的工作人员,身着形形色色服装、身高体重肤色各异的模特们, 以及各家的经纪人同助理。 缀在不前不后的位置, 是闭着眼最后等待化妆师帮他调整妆容的黑发少年。 经纪人频频回头看人, 一副掐紧心脏但又不得不摁捺不发, 压住心底紧张, 生怕将情绪带给人, 造成坏影响的憋闷模样, “——小辻人, 啊、在这里!” 循声而来的金发人影浑然就是大型行走的发光体, 自带‘BlingBling’光效的聚光体, 来得路上不乏有其他模特或是工作人员好奇望向他去的方向,打探他究竟是何方人士。 “怎么样,马上就要正式上场了?紧不紧张?” 全身一套完全是王子装扮的黄濑凉太笑嘻嘻地不正经插科打诨逗他, “如果紧张的话可以放心说出来,必要时刻依靠一下黄濑前辈哦~前辈的胸膛可是时时刻刻为Darling酱你准备着……” 凑过来的脸被黑发少年以手指推拒回去,原先闭着眼等待妆容调整的人不轻不重掀了下眼皮。 点睛一般、只顷刻呼吸间华光流转, 静默沉谧宛如一樽玉瓷般的人兀地被点亮,注入生气与灵魂,骤然在人眼中活色生香了起来, “你好聒噪,黄濑。”薄软唇瓣轻微一闭一张,正在被化妆师上唇妆的狐川辻人毫不留情锐评。 他转头,忽略某大只金毛装模作样抹眼泪的表演性行为,转向紧绷又紧张的经纪人,伸出手, “手机。” 经纪人同他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不是……少爷,你这是真一点也不紧张啊?人家像你一样第一次登台的这时候就差哭爹喊娘紧张得要命,怎么你现在还面无表情地和我要手机啊!” 狐川辻人想了想,“那我表现得紧张点,你就会给我手机吗。” 经纪人:“……” “给给给——给你给你!!” 并不清楚为何现在的经纪人宛如炸毛的老母鸡,但心系手机…或者说该是手机另一端的对象的黑发少年垂下视线。 解锁屏幕,新发的讯息就这么跃入漆墨般的两点眼瞳之中, [From角名:已经和教练说明过情况,得到许可了。] 黑发少年有些惊讶,眨眨眼点了下屏幕,[怎么说明情况的,‘去看朋友的秀’这样的请假理由真的能通过吗?] ‘嘀’的一声,对面迅速回讯,看起来是一直守在那儿。 [From角名:不能,所以稍微改了点口风。] [From角名:说家里人有紧急事宜,这样很快就能通过了。] 狐川辻人盯着那个‘家里人’看了会儿,想象了下角名伦太郎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他们排球部那位看起来就很严肃的监督忽悠打幌。 ……嗯,因为看起来实在是太正经所以微妙地变得有点好笑呢。 他一直停在页面上没有回复,对方很快发送来一条问询信息, [From角名:要开始了吗?] [Send狐川辻人:还没有,大概还有一会会儿时间,但是应该快收手机了,所以待会很有可能会聊到一半突然消失掉。] 电车上,垂着视线看着手机屏幕的人慢慢点了两下屏幕,[这样,我明白了。] 他又发道,[祝你成功,辻人。] 狐川辻人正在最后调整服装与状态,经纪人虎视眈眈盯着他,准备见缝插针收走手机,紧张模样浑然就是个看见自家孩子网恋生怕影响学习的操心家长。 黑发少年此刻没空注意到他,看到人最新发送的,眼睛轻微眨了下, [祝我成功啊…不过——不关心我紧不紧张吗?角名。] 对方回的很快:[辻人在紧张吗?] ——那当然是不会紧张的,走T台展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全身心投入、每一次都畅游其中,甚至远比其他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吸引他。 他缓缓眯起眼,[但是大家都在关心哦?] [嗯,我知道。] 狐川辻人等了下,虎视眈眈许久的经纪人虎口夺食,“好了——辻人!看也看够了,现在不能再走神,集中起来、不要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心底知道不能再刺激下去,再若无其事的、别说是经纪人,邀请的主办发估摸也会有意见。 此刻只是初出茅庐的业内新人狐川辻人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双手摊开表示自己投降。 ……就是不知道角名那家伙的后文是什么了。 黄金周的前三天,狐川辻人始终没有和角名伦太郎见到第二次面,要给出的内场票没能当面给出,黑发少年只好临时拜托经纪人关注一下入场的观众,帮他把角名带到内场前排的位置。 虽然还因此被再三询问了‘这位角名同学真的和你只是普通朋友而不是什么其他关系吗’,但都被狐川辻人以‘关心很好的朋友暨终极粉丝’的话术打回去。 某种程度上……他也没说错,角名那家伙的确是说过,自己是他的粉丝。 ——所以对他稍微特别关注一点又怎么了?! 自成一套逻辑,完美说服自己。 黑发少年看着T展秀场中央大屏幕上全息投影出的沙漏缓缓逆转,宝石砂砾如水流般滴滴落下。 他此刻心跳很平静、呼吸也很平静。 上辈子的记忆海浪般翻涌而来,第一次踏上T台的新奇、第一次站上所有人目光与聚光灯下的从容,与面对黑洞洞的单一或复数的摄像镜头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仿佛——他整个人都在这一寸天地里燃烧、沸腾,他是自由的,如鱼得水享受着无数人的惊叹与赞美。 “嘀嘀——!” “——” “3” “2” “1” 沙漏里最后一粒宝石缓缓落下,指针圆满走到最高点,主题[征服],16岁的狐川辻人的第一场T展秀台正式开始! 不是大开也不是压轴,只凭靠着一本副刊销量与一张宣传图的他在全日本汇聚于此的大大小小的模特中最多也只是才刚出名的那一小茬。 在场的很多人甚至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认知,T台展两侧的座位上落座的人士更加没有一个是他的背后商。 ——但那也仅限今天之前。 他的排位在黄濑凉太后三位,正好是黄濑回到候场区与他打了个照面的点。 走秀的模特们都有一个共同认知,只要灯光倾洒,出现在镁光灯与镜头前,他们可以与台上的一切互动,只会更好地衬托自己。 黄濑凉太就是这一次——属于他的画框。 金发、身形高挑的白骑士在T台之上凭借着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庞与蜂腰猿背的劲瘦身材吸引了一大波受众目光,目送他退场——本以为到此为止。 但只一帧、他定了一秒,带着白色手套的左手搭在左肩,他微微侧脸俯身、像极了皇室骑士在为他认可君主献上忠诚与服从,并在那张阳光俊逸的面庞上缓缓勾起笑容,掀起的蜜金色眸子一眨不眨望向黑暗笼罩的地方, 跟随他视线的受众们倍感疑惑,被引导着——也向黑暗之中投去视线。 “咔哒”。 轻微又清脆的一声响。 是鞋跟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不该如此清晰、但偏偏又如此清晰。 灯光倏然变化,由前半场的光明璀璨一步步入猩红复古,配乐恢弘陡然降调,急速甚至隐含催促,像极了被追捕的恐惧与慌张—— 特效组跟上,猩红丝绒幕帘缓缓向两旁拉开,红雾般的黏稠雾效腾升,从黑暗与红雾般迈出一步的人影一时只见一截雕刻浮雕缀着宝石的华贵手杖, 手杖轻点地面,踩着大提琴重音下的一步再度迈出,绯红血雾中的身影从模糊转至清晰,苍白郁色的面颊,猩红一点色落在他的唇间,两点眼瞳漆黑、如噬人的深渊, 一步一步迈出,优雅又从容,自如如巡视他领地的王者。 本该如此可靠,备受臣民爱慕与推崇,但是显然不是—— 随行走间晃动的是从发间皇冠直至宫廷装束、甚至腿环之上一路缭绕而下的水滴形红宝石装饰,光线直射下映出血红的芒光。 ——是血。 但不是从这位高贵君主的青蓝血管中淌出的。 每一步迈出都能让人将他看得更请,白色蕾丝蓬松衬衫与半开领口上泼洒的大片大片的血迹,红宝石点缀其中,熠熠闪耀, 他驻在手中的手杖顶端也不是正常认知下所有人以为的宝球或皇冠,而是雕凿成水晶的头骨! 生命是他掌中之物,轻易玩弄在指尖。 他轻嗤又不屑,鸦羽黑发淌在脸侧,透过的视线满溢着一切欲望都被满足过后的餍足与无聊,此刻只等待被无能的臣民以血取悦。 一步又一步,踩在心脏上的鼓点,鞋跟触及大理石站台,纷纷扬扬落下红色彩带环绕在他周身却依旧不敢靠近,周身气场强盛、如钻石般难以直视,甚至对眼睛造成负载、只是直视他心底就被牵引着生起不可控的臣服与追随。 ——简直就像极了愚从的狂信徒。 直至真正走近,所有人才看清这位猩红暴君面上的表情、邪戾顽劣,漆黑的一双眼瞳宛如嗜人的野兽,苍白阴郁的面颊映上雾气般的绯红,滟色涟涟,眼瞳极热又极冷,宛如封亘在寒冰内灼热不息的地火。 他在笑,割裂又残忍,整个世界都不过是他眼中随心停留的游乐场—— 大提琴倏然转换高昂之音,加入跳跃的钢琴音符, 同主题的其他模特跟从随后出场,但气场却无一压过那位猩红暴君,再没有他那般惊艳、引人狂热,被压得只能像是跟随他的簇拥或侍从, 这位年幼的猩红暴君踩过定点,狭长眼尾勾起移转,眼尾别出心裁地点下一滴水底般的红色泪痣,封禁一切欲望、勾人却又带着无边锐芒。 少年青涩脸庞却与疯狂执拗融合得完美无缺,视线扫过无数黑洞洞的镜头与因他这一出场而或是愣怔或是惊艳的目光。 人们期待着他的给予,就像先前的那些展示模特那样或是讨好或是魅惑,期待这即使是暴君也为他们停留,也对他们另眼相看—— 但是没有,只有一声低低掺着不屑的嗤笑,与毫不留情的转身。 ——众人眼中,只剩下他傲慢施舍下的背影。 那道身影毫无留恋地就这么消失在出场时的绯红血雾之中,除了那一瞬大脑皮层的几近过载的刺激与肾上腺素切实飙升,过高的情绪阈值就这么被轻易打破,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茫与虚无。 久久无声,甚至没有回神,人的大脑与眼睛被提高了阈值,甫一从天空冷不丁下降,就显得剩下的人都缺了那么一丝意味。 美是美的、好看也是好看的,但再没有什么能像他一样将人心神全部掠夺,恨不得捧出心脏成为他的——信徒。 无声无息、静谧幽暗。 观众区最末的位置,陷于黑暗中的人影动了下,没有其他过多的举动,只是凝在那投入猩红帘幕中的身影中的视线收回。 他慢吞吞垂下眼,望着膝上亮度昏暗的手机, 发送出去的短讯右上角还是灰色的[未读],代表着接收方缺位, “哎呀——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啊,那位……角名君?” 笑眯眯的自来熟语气,从后台溜出的金发人影抱臂站在观众席最末,打量了几眼位置和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人, “怎么不坐在小辻人特意给你留出的位置上呢?他可是直到上台前都在嘱咐经纪人先生关照你哦~” 提到关键词,一直没什么变化的眼皮轻微抬了下,从他的方向看后台,只能看到影影幢幢的人头与黑色的背影,看不见更多, 如黄濑所说,前排的位置空着,是属于狐川辻人的特别邀请位,没有到最前面观赏最好的位置,却截然相反地选了最后位置的人无疑是奇怪的, “……不用。” 很少与他直接对话的人声音轻慢略沉,质感强烈,角名沉声道, “这里是他的秀场,他不用在意除此以外的其他。” 黄濑凉太挑了挑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面前这位表情寡少的‘角名君’轻声道, “在这里注视着,才是最符合‘观众’的位置。” 黄濑视线轻慢落在微亮灯光下角名伦太郎手机末尾的小玩偶挂饰上,唇角曲起点弧度,眯起眼笑问道, “——就算小辻人自始至终都不会看见你?” “嗯,”角名伦太郎收回视线,落在敞亮光明的T台之上,平静道:“就算他自始至终都不会看见我。” “好吧好吧——” 黄濑凉太双手抱头,目光轻又飘地落在了聊天见面背景图上的双人合照上,轻快开口,“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角名伦太郎不置可否。 金发人影唇角衔起狡黠笑意,眉梢挑起弧度,颀长手指蜻蜓点水般示意了下点了点人手机,语气含着点打趣轻快, “——你和小辻人,现在有成功在交往吗?” 第36章 二更 不再沉默的爱。 “圆满完成——收工!恭喜你辻人!!” “主办方传来的反馈非常不错, 明天、不、今天晚上回去我们绝对就会收到不少邀请!” T台秀展的最后谢幕结束,回到属于模特们的休息室的黑发少年一边卸妆一边被经纪人围着情绪激动地说个不停,自动忽略了经纪人过于夸张的语气和赞美词, 脱掉外套的黑发少年朝四遭望了眼, 冷不丁突然提起, “黄濑人呢?” 经纪人:“好像刚刚说是有什么事要做, 先出去了, 总之待会儿肯定就回来啦!” 黑发少年眨眨眼,还想再说些什么, 经纪人打断了他, “怎么也不见你表现得高兴一点啊辻人,这可是你第一次取得圆满成绩的正式走秀, 你是没看见、从你上场到下场的那段时间整个观众席都鸦雀无声……” 经纪人如数家珍般同他说话, 狐川辻人分出点耐心在听、但实则更多的心思却落在了其他地方。 ……整场秀, 从开头至结尾, 他都没有在固定的位置上看见那个特定的人。 角名伦太郎。 是没赶上吗? 还是路上堵车, 出了什么意外? “我的手机, ”他伸出手向经纪人讨要。 “是是——就知道你一下场就要手机,帮你准备着呢~” 狐川辻人垂下视线, 望着手机屏幕, 因为电量耗尽关机了, 他不得不临时借了充电器蹲在插座旁等着手机开机。 等待的过程他视线随意瞥过自己的位置,兀地、刚刚没发现的一点亮光不找招呼这么直接撞入眼中。 金黄一片,用黑红色调的包装纸装束着的盛放向日葵, 安静又沉默地据守在属于他的座位,悄无声息地等待着被发现。 狐川辻人心脏不轻不重快跳一拍,他语气竭力维持稳定, 微侧首朝向还在悠悠哉哉盘算着今晚这一遭过后要如何如何的经纪人, “那边的花…向日葵,是谁送的?” 嗯? 经纪人闻言望去,顿了下,奇怪地咦了声,“什么时候送进来的向日葵?” 向日葵,金色向日葵。 很特别、甚至特别到对于狐川辻人已经成为一种前世今生链接的特殊意象。 从上辈子出道、第一次踏上T台开始,每次结束后返回后台、都会看见的花束。 上辈子直到他死的时候也依旧不知道送这束花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现在,再次出现了。 手里攥着的手机缓慢充电,化妆镜旁整齐摆放的向日葵洇着光。 莫名的第六感隐隐若现,狐川辻人只感觉自己的眼皮在跳,心脏也是、压抑不住地跳得飞快。 他不假思索拿起手机就要出门,“我出去问——” “——嗨嗨~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啊小辻人酱~” 门一推开,面上挂着灿烂笑容的金发身影沐着光进来,他笑眯眯打起招呼,定眼将眼前场景一看, “咦?小辻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紧绷啊,发生什么了?” 经纪人指了指:“就是那束花,向日葵,黄濑你知道吗?” 狐川辻人没在意黄濑凉太,眼下送花者对他的重要性更大,黑发少年仍要出去向外走,谁知大只金毛眨巴眨巴眼,恍然点头道, “我知道啊!”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迎着黑发少年面上不假的疑惑与震惊,大号金毛肉眼可见地受伤,“不是吧小辻人、这副表情…这副表情绝对是一开始就将我排除了吧!!我好难过、好寂寞、好受伤……” “别打岔,”黑发少年语气迅速,甚至比起往常更多了几分凌冽,“这束花……是黄濑你送的吗?” 不应该、不可能、不会是的,黄濑上辈子根本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迹象,但凡是他、也不可能瞒着他瞒了这么久。 “欸——”黄濑凉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稍稍拖长了语气,若有似无发问,“难道送这束向日葵的人对小辻人来说十分重要吗?” “很重要。”眼也不眨的回答。 甚至因为他回答得过于干脆,室内两人还有些惊讶。 “哇,居然这么肯定,”黄濑凉太卖着关子,“小辻人你这么说我都有点嫉妒了——” 黑发少年只想追逐一个答案,被绕着七转八拐,眉头轻微拧起,是略微有些不耐。 “当然——不是我啦!”黄濑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如果是我给小辻人送花的话绝对会是鲜艳的红玫瑰或者更加、更加能表达爱意的种类,向日葵这样‘沉默的爱’什么的~” 他没说完,只是眼尾不轻不重扫了下门外,垂着视线停在黑发少年面上紧绷表情,才不慌不忙补完自己的全话,“当然不会是我,不过这束花也勉强算是拜托我放进来的哦~” 眉梢轻微一跳,狐川辻人捕捉到重点。 ‘拜托黄濑放进来的’……意思是? 黑发少年抬起脸,马不停蹄追问,“那究竟是谁拜托你——” “嘘。” 金发的人竖起手指抵在自己唇瓣,眯起眼神情轻挑又细微,“答案小辻人自己去获得、不是更好吗?” 两人背后的经纪人完全茫然、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他看了看自家手下一号模特黄濑,又看了看自家手下二号模特狐川。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嗨嗨~现在是旁观者时间,经纪人桑我们来说说其他事情吧?” 黄濑凉太揽着人就转身,侧过脸摆了摆手示意可以放心出去。 狐川辻人读懂了他的肢体语言,也就更加…更加感知到那隐隐就在面前的答案。 黄濑的态度,能委托他送进来的花束,向日葵、花语,重生迄今为止最有可能有如此联系的对象,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循环围绕着在眼前展开。 他握住向外推开的门闩,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打开向外寻找的通道。 送他花束的人,每一次在T台秀展隐没无声的人,从始至终注视着他的人…… “咔哒”一声拉下,黑发少年推开门、向前跨出一步,身体前倾就要向外跑出去的一瞬,狭长眼尾的余光波光般轻曳、细细晃动了下。 直觉先于本能,已经先一步瞥到那抹倒影。 抱臂靠在墙上、高挑身影不轻不重掀起眼,直勾勾向他望来。 视线与视线交织,在眼瞳之中、他看见了对方。 “角、角名……” “嗯,辻人。” 黑发少年不确定字音被他稳稳接下,向前冲出的脚步迈了两下暂停,停留在那里。 他是想过在外面……但没有想过,在这么近的地方。 近到只要一转身、就能看见对方。 近到只要他愿意靠近一步,人就会立即出现在他面前。 推开的门在松手后缓缓回落、‘咔嚓’地轻微一声响,门闩闭合。 整个走廊通道上此刻站着他们两人,来往有好奇的工作人员侧眼看来,尤其是注意到还没完全卸妆、穿着秀场服装的黑发少年,一下子定睛激动就要前来问好顺便要个签名。 抿了下唇,狐川辻人迎着角名伦太郎的视线稍微侧了下脸,“要不…先换个地方?” “好,听你的。” 几分钟后,两人找到了个没人的自动售卖机,硬币投进售货机的声音清脆,黑发少年心情有些复杂、正坐在一旁竭力重整自我,没抬头。 易拉罐敲在桌面的清脆一声响,角名伦太郎在他面前放下一听热饮。 思绪整理的七七八八,狐川辻人终于能呼出一口气,他道了声谢,将热饮握在掌中,角名伦太郎没吭声,拉开易拉环在他旁边坐下。 “我还以为…角名你没有进来,”狐川辻人主动挑起了话题,他打了个哈哈道, “下场的时候有瞥到前排的位置上你不在,还多少有些担心来着…哈哈。” 角名叼着易拉罐,含混应了声,“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没什么,”他这么一说,不好意思的反而变成了小黑毛,“不用说抱歉的……是我没能安排到位。” “没有。”角名将易拉罐捏折、丢进旁边的回收箱里,视线轻垂、落在黑发少年面上, “不是辻人的问题,是我自己要在后面看的。” “欸?”小黑毛眨了眨眼,他属实是没有料到这一句。 后排……难道会比前排还好吗? 说起来,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似乎也很喜欢待在后排那么看着。 “在那里注视着辻人,才更加能感受到辻人身上无与伦比的光芒。”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平静如常道, “也只有这样,才更加会觉得能走近、站在辻人的身边,是最荣幸的事。” 欸……欸??! 小黑毛原地变成红番茄。 这样、这样的话…是能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吗?? 不清楚大概的人——绝对会以为这就是原地表白了吧?! 而且、而且还是什么站在身边、荣幸什么之类…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误入了什么传教的地方啊!! 黑发少年面上表情紧绷,与此对比的是那双颤颤的眼瞳,视线轻微躲闪着,有些颤涩又有些不敢直视。 他强撑着勉强应声,僵涩无比地转移话题,“这、这样啊。” “咳、那个…花、对,就是向日葵那个,” 提到重点,狐川辻人尽量以一种不洇显太多在意,又十分自然,甚至自然到有些刻意的语气询问, “是角名你…送的吗?” 眼睫轻颤,他在等待答案。 面上尽量维持不变,但细枝末节上还是暴露了他的紧绷,攥握着热饮的手指纠结地缠在一起,指尖轻轻扣着边缘,视线缓缓落下、落下—— “嗯,是我。” 承认了。 这一刻说不清什么情绪,五花八门的、错综复杂的、近乎海水般全部涌上淹没口鼻,甚至浸得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呼吸。 但他还是挣扎着脱出,寻找到自己的声音, 狐川辻人听见自己这么问,“那…角名你是怎么想起要送……向日葵呢?” 试探、停止不下来的试探。 理智明知道这是错的,16岁的角名伦太郎送出的向日葵不可能与上辈子那持续了十五年的向日葵搭上关系。 但是……万一呢? 万一,角名伦太郎就是那个人呢? “……” “辻人,” 被询问的人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不轻不重地又叫了声名字,被念到的黑发少年缓缓抬起头,视线后一步落下,随着声音答道, “在…在的。” 狐川辻人望进一双久久等在那的幽绿眼瞳,顶光映射下,略略有些深暗。 眼睛的主人表情很少,是在人面前一如既往的模样,仿佛没有差别、又仿佛多了些变化,凝视着他的时候、无端露出些许集中,他没直接回答,只反问道, “向日葵的话语,你还记得吗。” ——一句既像是疑问句又像是陈述句的话语,也更像是一个心知肚明提问的回答。 狐川辻人张了张口, 他当然知道,他也从来不陌生,在人生中第一次收到那束向日葵的时候、在他还是真真正正的16岁的时候,对未来一无所知的黑发少年兴高采烈地点开了手机,也满怀期待地进行了查询: ‘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以及,没有说出口的爱。’ 眼瞳弧光轻微闪过,漆黑两点停留在幽绿之中,久久无声,他们彼此对视、眼中不分你我。 呼吸也情不自禁放轻、甚至变得缓慢,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仰脸与俯视对上,隔着空气的心跳声、血液冲刷声、略显聒噪的汩汩声,都在耳膜边沿无限制放大。 恍惚间,他错觉自己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强压了压情绪,黑发少年挤出一点笑、半挂不挂挂在脸上。 爱、沉默的爱、没能说出口的爱。 他状似开朗问道,“那这次……也是作为粉丝吗?” 角名伦太郎只看着他,隔着一层躯壳,仿佛直接看透了他的灵魂。 在那么一刻、狐川辻人甚至生出面前看着他的根本不是一直以来认知中所认定的16岁的角名同学,而是同他一样、拥有一个15年后的灵魂的——角名伦太郎。 “不是,” 立在面前的人终于开口,随着动作、他慢慢蹲下,膝盖点着地面,双手伸出、严丝合缝握住了黑发少年攥握着易拉罐合紧的手。 因过于紧张、神经高度集中,狐川辻人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指尖卡着易拉罐边缘,甚至有些过于用力。 角名发现了这一点,并接手、双手稳稳握住他的手背,带着离开可能会伤到他指尖的地方,将自己的热量实打实传递到人发凉的双手之上, “不是作为粉丝。”角名伦太郎重复道。 眼睫些微颤抖,不仅仅是从掌背传递来的切实触感与热度,还有两次肯定的话语与第六感已经隐隐感知到的、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了,”角名伦太郎语气很淡、落在耳中也不算高,可依旧十分清晰, 狐川辻人没忍住,问了一句,“后悔什么?” 维持着蹲在他面前的姿势,角名伦太郎慢吞吞掀起点眼皮不高不低开口,“大概是在辻人到我家的时候……承认说是辻人的粉丝那一句吧。” 啊、 狐川辻人顿了下。 不是粉丝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必定也不是要求谁都要是他的粉丝哈哈…… 角名伦太郎一眼就勘透他在想什么,木头的本质是更木的木头。 不再准备给他留有发挥想象力的迟钝空间,褐黑发身影平静欺身而上、直截明了点破最后那一点空余, “正是因为承认了,所以之后才会发生那么多曲折弯绕。” “一直在就着辻人的思路…但是现在发现,果然不行。” 啊……啊, 一句接着一句抛出,黑发少年甚至有些应接不暇,对面的人几乎很少在他面前说出这么多话,甫一像是打开了什么奇妙开关, “沉默地等待时间已经足够了,辻人既然能读懂花语的话,自己心里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了吧。” 呼吸缓缓绷紧,狐川辻人不消再去看、都能明确感知到面前之人终于认真起来的模样,眼瞳一眨不眨落在人脸上。 毫无意外、角名伦太郎不再准备给他打诨岔开的机会, “向日葵的话语是爱。” “不是粉丝、也不是其他、更加不是辻人你一直想挑开的任何多想,” 角名伦太郎表情依旧很浅很淡,唯有那么浓墨重彩的一双眼直盯盯凝着人、丝毫不放,从未移转, “只是因为爱,想和辻人你永远都会在一起的爱。”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我才不可以吃! 完……完蛋了。 这是听到角名伦太郎话语后, 他大脑里唯一产生的想法。 狐川辻人看着人,缓缓眨了下眼,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气。 “……真的不是粉丝?” “不是。” “永远在一起……的爱?” “永远在一起的爱。” 哈哈。 …… 先前不断跳动的右眼眼皮此刻是完全不跳了, 隐隐作祟的第六感别说是作祟, ‘啪叽’一下没了反应。 狐川辻人此刻甚至有些天旋地转、硬生生被人口中所出话语撞得七荤八素。 爱……爱??! 原地就差扮演一个黑色大列巴尖叫,黑发少年迟一拍感知到角名握着的自己的手施加的略带安抚性的力道与温度, 强自摁捺自己、勉强镇定下来。 ……也不是没有预料到这种结局, 但一直以来完全就不敢深入联想。 开什么玩笑…虽然面前的也勉强算是角名伦太郎没错,但现在才16岁啊?! 而他、一个因一遭车祸重生回来, 虽然套着16岁的壳子,但内里灵魂已经整整30岁,怎么看怎么都—— 黑发少年再三沉默, 攥紧热饮的手抖个不停, 明显到握紧他手的角名都视线微垂望了眼, “那个、我觉得……”艰难组织言语, 狐川辻人再三深呼吸, “也不是说角名你什么…不好, 就是、就是……” 他有些难以形容,光是自己大脑过了一遍, 都感觉即将说出口的话似乎带上了那么点荒谬。 角名伦太郎眯了下眼, 看向人, “辻人的想法可以直接说出来,告诉我。” 小黑毛克制不住视线乱飘,“心理上…稍微有那么一点, 过不去。” 30岁VS16岁,怎么看怎么都会被打为社会危险人士,说不定要进橘子的那种吧。 直觉忽略了自己现在也不过是16岁的小黑毛扪心自问。 ……现在是很感动没错。 上辈子那位沉默的、守候在最后、坚持不懈送向日葵的人居然是角名, 在从人口中得到答案的那一瞬,心脏都微微勒紧收缩,不是不适,是因为过于迟钝才发现幸福早已降临身边的愧疚与遗憾。 如果上辈子也能这样、再早一点发现送花的人是角名,再早一点与角名伦太郎遇见,而不是直到30岁时的相亲才与人联结上缘分,那么最后的结局会不会就能改变……? ——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能重生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狐川辻人缓缓打消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角名伦太郎因为他冒出的那一句‘心理上稍微有点过不去’陷入了沉默。 他平静看着狐川辻人,“为什么会在心理上过不去?” 狐川辻人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这要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因为…别看他现在是16岁,其实他已经30岁,他可是从15年后重生回来哒! ——这种话一说出来绝对会被当做是精神不正常。 艰难地组织言语,狐川辻人尝试道,“因为…因为我们……” “……还没成年?” “……” 沉默,在此蔓延。 小黑毛十分羞愤地原地变成鸵鸟,恨不得把头挤进沙堆里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但是他不是鸵鸟,这里也没有沙堆,只有一个角名伦太郎。 对方甚至还慢吞吞地重复了他那一句听起来很荒谬、说出来更加荒谬的话, “因为……没有成年啊。” 狐川辻人视线飘移,含混地应下这一声,“嗯…是的。” 他其实很会说谎、或者说很会为自己找到一个从容的借口,也心知肚明现在面对此下境况,这句所谓的‘未成年’根本起不上太大作用。 但是他不想诓骗面前的角名伦太郎。 即使说再多遍不在意,即使大脑再如何克制,也依旧会情不自禁投射去目光、克制不住地注意人的一举一动。 一直自我打趣说是吃代餐…抽丝剥茧明晰起来只剩下最后那么一点, 他……对这位16岁的角名君,也并不是全无感觉的。 甚至隐隐还能从他身上捕捉到几分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的踪迹。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奇怪的NTR啊?! 狐川辻人难过心理关,心底的小黑毛更是纠结到死。 ……要解释吗?还是要再说些什么?从角名的视角看,他这么做一定很不负责吧? 毕竟、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 角名伦太郎:“好,我知道了。” 欸? 语气情绪稳定,蹲在面前的褐黑发身影点头,“现在还没有成年,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咦咦? 小黑毛眨眨眼,大脑有些跟不上人转变速度。 “但是,辻人的话转化过来的意思就是,”角名抬起头,幽绿眼瞳直勾勾凝着他,声音沉缓又有力道, “只要成年,就能永远都在一起了。” “是这样理解,没错吧。” “……” 狐川辻人呆滞。 大脑有些跟不上趟,“这么说,是不是有些……” 角名伦太郎:“按照辻人的意思,是该这样,不是吗。” 也不是不是…不对、究竟该是还是不是。 狐川辻人此刻满心都有种自己眼巴巴给对方一个yes or no‘的选项,结果回头一看,人填了个“钝角”。 也不能说不对,毕竟逻辑上来看的确是合理且合法存在。 但怎么就越听越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呢…… “应、应该吧。”狐川辻人含混开口,多种情绪作用下,此刻他根本说不了更多话来。 角名伦太郎很好地抓住了这一点空隙,平铺直叙:“那么,我明白了。” 他眼也不眨,“和我交往吧,辻人。” 面前人话音落地,狐川辻人眼皮再度重重一跳。 双手之上被覆盖、稳稳摁住的力道更深,对方甚至没有丝毫让他抽离的意图。 一点危机意识跃上大脑,但麻痹的人已经反转不过来,迟了。 狐川辻人:“可是刚刚不是已经说……” 角名伦太郎:“嗯,所以只是交往。” “……” “感情总要开始培养才会有结果,按照辻人的话来理解,成年之后才会一直在一起,那么在成年之前,不该正式一点,逐步开始培养感情吗。” 疑问句内容,陈述句语气。 小黑毛听得一愣又一愣,大脑被扯着转了好几个圈,他想反驳,但抓了半天没找到抓手,颇为茫然。 黑发少年面上表情变化全部落进角名伦太郎眼底, 语气平静、逐步推进,角名伦太郎慢吞吞又补上一刀, “还是说,辻人更想直接跳过这个培养感情的时间段,等到成年后……就直接申请结婚?” 黑色大列巴茫然:啊? ——这就…这就直接结婚了吗? 怎么连这方面、也和上辈子那位30岁的角名伦太郎一模一样啊?! 原本只是想稍微在墙上开一扇窗,却没想到被人硬生生撤了房顶,来不及多思考、生怕再迟疑一秒自己家就没了。 狐川辻人立即出声叫停,“不不不不——” 角名伦太郎面无表情,朝他望来。 狐川辻人:“……” 他在人聚精会神视线下艰难组织语言,一个字一个字斟酌出口,“直接申请结婚还是有点过于…仓促了,我觉得我们可能还是需要…” 角名伦太郎接过他的话,“需要先培养感情。” 莫名有种被牵着鼻子带着走,狐川辻人深深应下这一声,“对…是这样。” 先培养感情…这么一对比直接原地结婚,真得是太妙了! 不仅还有喘息的机会、甚至还能拖延更多时间,完美!简直完美! 取舍之下已经完全不会觉得一开始提出的‘交往请求’过分,狐川辻人甚至还有些打从心底地感谢plan B的提议。 ……虽然大脑总隐隐约约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黑发少年接洽了‘交往提议’,他想得很好:争取到的拖延时间可以用来延缓两人现在紧绷的情况,而且也能让他自己喘口气,顺便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让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突然地就从‘粉丝’变质成‘爱’。 “……试交往,对,试交往的意思,”狐川辻人想得更多,从此刻开始的未来与他所知晓的那部分完全走向另一个分界点,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所做出的选择…会不会影响到15年后他脑中的那个结局。 火焰与爆炸在黝黑眼瞳深处灼烧,眼睫轻垂、敛下那些复杂情绪,狐川辻人面对面前的角名伦太郎,斟酌字眼, “如角名你说的……感情需要先行培养,可能只有试试才知道…” 他抿了下唇,视线轻微一掀,落进人等在那的眼底,似被烫了下,但还是克制住这么看着, “如果中间会有其他什么……” “不会。” 甚至没等黑发少年把可能性提出,角名伦太郎已经言简意赅截断,“不会有你想的那些,辻人。” 狐川辻人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的恋爱经验更是少的可怜,上辈子唯一的交往对象也是就差一步走到结婚,要不是因为出了车祸…… 通过看漫画得出的理论经验倒是丰富,但现在…似乎也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这、这样吗。”手指些微动了下,被圈握在掌心,黑发少年微微低头,望着自己被人握得紧紧的双手。 热饮的温度逐渐降下,但是手上传递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热量始终如一。 持续、稳定,无端的……令人安心。 交往,这辈子重新开始、但却是与同一个人开始的交往。 在他的预期规划里,是要等到同样的15年后再……,但现在,已经被先一步提出了。 狐川辻人缓了口气,慢慢地、小心翼翼试探道,“角名……不问我对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从始至终,自相遇开始,就一直是对面的人在陈述、在表达、在向他送出情绪,却从来没询问过他、向他索求过答案。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垂下视线,很配合开口:“辻人对我会有感觉吗?” 狐川辻人屏住呼吸,半晌才缓缓松开。 他像是做了好一番决定,才慢慢松口,甚至在回答的时候稍微有些侧目,没能与人直视, “……有的。” “那样就好。” “…嗯。” “所以,辻人愿意和我交往吗?” 小黑毛憋了憋,“只是暂时的…试交往。” 角名伦太郎顺从改换,“好的,试交往,辻人会愿意吗?” 就算不愿意也没有其他可以说的话了吧,而且扪心自问…他也说不出来否定的话语。 只要面前的人是角名伦太郎。 “……愿意。” 黑发少年偏了偏脸,咳了声,“只是交往…试试的话。” ——虽然,在那之前,还有很多问题都亟待解决。 “——你知道吗,狐川!黄金周集训结束的时候角名他居然单独和教练请假,没有和我们一起回稻荷崎欸!!” 比如这个。 黄金周结束,返校的第一天,狐川辻人才在座位上坐下就被鬼鬼祟祟的宫侑一把扯过蛐蛐, “欸…这、这样吗?”黑发少年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应声。 ……虽然角名请假的原因他心知肚明,但是两人确定‘试交往’中有约法三章,在关系确定前保密,尤其是对某个大喇叭。 “没错没错——我觉得吧,”大只金毛摸了摸下巴,一语惊人,“角名他!绝对是约会去了!!” 假装喝水掩饰表情的狐川辻人差点被呛了个半死,“咳咳…咳!!” 宫侑疑惑看他,单纯发问,“难道狐川你不这么觉得吗?角名那家伙在东京举目无亲的,家里有事…怎么可能是家里有事嘛、而且教练他们是没看见,我和阿治可是看了个分明!” “那家伙离开秀德的时候——可是特意换了其他衣服、打理了发型,甚至还有其他更过分的——” 一再笃定,宫侑一锤定音,“角名那家伙——绝对是去见暗恋对象!” “……” “以上,阿侑是这么说的。” 狐川辻人将某只金毛卖了个干净,起源是他中午放学和人碰面时、脑中止不住地响起宫侑所说‘换了衣服、打理了发型,还有其他——’ 这么一想,那天看见的角名好像的确是更加吸引人一点。 只不过前半程他重点在走秀和向日葵,后半程被人带着重点落在了关系变质与交往……一时之间,甚至都没来得及注意。 一下子被提醒,深觉不该的狐川辻人不自觉地将角名伦太郎上上下下扫了遍。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天台,两人,狐川辻人老老实实端着便当……不用想、便当是角名那家伙提供的。 四层豪华版,贴心地准备了酱料和汤,用粉色的便当包与布餐巾装得稳稳当当。 ……粉色便当布。 “嗯,他说得没错。” 关注点情不自禁歪掉,盯着粉色系列看了许久的小黑毛被过于直接的一言击中,原地一卡。 虽然吧……也差不多知道宫侑说得八九不离十,但是仅凭猜测和真正从当事人口中得到答案——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一想到面前这个正在耐心打开便当盒盒盖与餐具的人就是宫侑口中‘整理衣装发型,赶赴东京约会’的对象。 …… 怎么有点微妙的好笑。 黑发少年表情没加掩饰,眼尾略微弯了下、笑意很快略过面颊,角名伦太郎看在眼里,不快不慢道, “辻人原来才发现吗。” 小黑毛心底一惊,支吾道,“也不算是才…才发现,”他语速飞快,试图一笔带过, “毕竟角名你…那天穿的很好看,根本移不开视线,所以稍微回想了下就大概猜到了。” “原来如此,”对面的人平静,“辻人一直没有说,还以为没有被发现,或者不会被喜欢,甚至在思考之后要不要换个其他风格之类。” “不——不用的!” 黑发少年立即找补,他蹭了蹭脸颊,虽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还是努力变得坦率一点, “我还是挺…挺喜欢来着。” 小黑毛声音越来越低,“应该说,角名你无论换什么风格…都会喜欢的。” “……”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难得说出自己心底实话的狐川辻人犹豫了下,试探着去看人表情。 “有点后悔了。” 嗯? “……后悔什么?” 角名伦太郎垂下眼,一边捏着纸巾擦拭餐具一边心平气和道,“如果早一些知道提起交往后,辻人就会变得诚实一点的话。” 他抬起头,看着眼底写满茫然的狐川辻人道,“应该更早些时候开口的。” 狐川辻人:“……” 怎、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就算这么说了,也不代表过早提起‘交往申请’,他就会接受啊! 之所以会接受还不是因为好感值到达,加上突发事件‘向日葵的主人’的影响加持才勉强能够接受。 狐川辻人重重咳了两声,咬重字音提醒道,“角名同学,现在还只是‘试交往’,坦率一点……也只是觉得稍微要表达出些诚意,不代表其他什么的。” 角名将他看了会儿,看得狐川辻人有些心虚。 “好的,”简洁明了且利落。 “那么辻人请用便当,作为坦率一些的奖励。” “……什么坦率一些的奖励啊,怪怪的…”小黑毛嘀嘀咕咕。 “那就看作——给我的奖励?” “咳、咳咳!!”狐川辻人呛到,控诉回击,“不准说怪怪的话!” 对面的人面无表情摊开手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表情寡淡的面上直直迎着人,几乎可以说是写满了大写的‘无辜’。 只要忽略刚刚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在被人服侍安排下,小黑毛还是开开心心地吃起了便当。 四层豪华便当,他喜欢的食材都有,甚至做了分区、水煮清炖煎炙,仅是看起来就极费心神。 “那么,我开动了。” 他咬下一口,食材入口的瞬间顿了下,眼瞳缓缓睁起,颇有些惊讶地发现口味与上辈子吃到的、那位30岁的角名伦太郎所经手的料理味道一模一样, “……咦?” 角名伦太郎没动,自始至终都看着他,自然察觉到这一点变化,“怎么了?” “没……”细细眉头拧起,狐川辻人自知不能说出这便当味道真像上辈子的你的手艺,他犹豫了下, “阿姨的手艺……很熟悉,感觉以前有尝到过。” “这样啊,”角名伦太郎语气不变,狐川辻人点点头。 “不过不是妈妈,”端着杯子喝茶的人视线落在黑发少年面上,平静投下一记惊雷, “是我做的。” 狐川辻人:“……” 他咽了下口水,缓缓扫过筷子上被他咬下一口的厚蛋烧,缓缓望向整整齐齐四层摆放出来的精致食材,最后缓缓看向面色不惊的角名伦太郎。 便当盒莫名就有些烫手,他艰难组织语言,“都是……角名你做的吗?” “嗯,全部。” 狐川辻人理解了下,还是不信邪道,“意思是……早上的时候就要准备这么多,然后再从家出发过来……” “是啊,比平常大概早起了三个半小时吧。” 狐川辻人哽住,一时之间甚至有些说不出话来。 三、三个半小时,那岂不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开始准备便当了。 角名伦太郎狭长眼尾瞥过,自然勘透了人心底想法,不轻不重道,“只是正好在家,住宿在学校的话就准备不了,一次而已。” ——但仅仅只是一次都很具有冲击啊! 虽然上辈子相亲过后认识到的三十岁的角名伦太郎也很擅长厨艺,据他自己所说是不同赛季时要前往不同主场,不适应当地食物,所以才自己练习出来的。 可是那个时候的他也没说16岁时候的自己就有这样的手艺了啊? “不继续吃吗,还是有不喜欢的?”角名伦太郎平静催促。 狐川辻人摇了摇头,倒不如说,比起不喜欢的、准备得甚至有些过于有针对性了,全部都是他喜欢或是能接受的食材,不喜欢的倒是一个没看见。 厨艺水平勉强达到‘能吃但会随机附加中毒效果’的小黑毛留下了羡慕的眼泪。 “就是感觉……”他默默总结了下,“很沉重。” 时间、精力、还有……不能用言语来形容的。 “这样啊,”对面的人声音不高道,“这么做得时候反而没什么感觉。”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算是会稍微有些其他情绪吧,”他面色平静,语气也不高不低、稳稳维持固定区间。 狐川辻人:“其他情绪?” “嗯,”角名放下茶杯,“比如想到是给辻人做的,会更想多准备一点。” 狐川辻人眨眨眼,面前的角名继续在说。 “毕竟辻人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之类,”他眼也不抬,就这么直接抛出, “作为来之不易的交往对象,都会想去了解、知道吧。” “……” “嗯,不用有负担,这个过程也算有意义,”这么说的人给自己的心迹冷淡划下句点, “请用吧,辻人。” ……这下子不仅仅是拿在手里的便当盒烫了起来,连带着入口的食材也发烫起来。 狐川辻人默默望了眼便当、又默默望了眼角名。 那、那个…虽然说,可以是互相坦率一点,但是…未免有些坦率过头了。 全向他一五一十交代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啃着饭团的小黑毛不敢吱声,他咬到饭团心,是喜欢的梅干,短暂放弃了那点才升起来的在意。 ……左右在这里的都是角名伦太郎,又不是什么其他怪怪的人。 稍微容忍一点,嗯嗯、没问题没问题。 对特定对象容忍度已不知不觉提高到120%的狐川辻人眯起眼快乐地沉浸在便当攻势下,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捧着一叠额外加餐小蛋糕就差主权沦丧、任摸任rua了。 狐川辻人: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不能再吃了!”小黑毛奋起反抗,虽然是重新再来的16岁,但不代表什么都不受限制、糖衣炮弹只会瓦解防御,他要提起警戒之心! 现在还只是‘试交往’,拜托不要这么快就进入老夫老妻的行列啊!! “卡路里与热量已经提前计算过,”角名伦太郎语气不快不慢,“辻人吃得也不算多。” “担心蛋糕的糖分摄入,待会结束可以一起去操场消耗,没有问题。” “……”感觉自己想说的话都被堵死,狐川辻人深吸口气,“但是——” “那就是不喜欢了,”对面的人看了眼被放弃的小蛋糕,眼中明晃晃的划过‘遗憾’。 ——小蛋糕是无罪的!! “没!不是不喜欢——”小黑毛绝地求生,“可是只有我一直在吃,角名你只看不动——我也是会愧疚的!” 狐川辻人完美地为自己找到一个别出心裁的借口。 “……” 对面没说话,看起来是被他停住了节奏。 捧着小蛋糕,黑发少年认真又专注,“就像角名关心我一样,我也是很关心角名的啊!” “……” “……” “嗯。” ——成功应声了! 终于缓出一口气的狐川辻人决定乘胜追击,抄起小蛋糕就蹦跶到人面前,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会儿, 狐川辻人才后知后觉自己应该是要做些什么的,他巡视一圈,表达关心的最直接举动—… “角名你…有什么喜欢的或者偏好的吗?” 角名视线微动,缓缓落在他抄着的小蛋糕上,眉梢轻微一抬,又落回到人白瓷侧颊, “蛋糕,辻人会愿意分享给我吗?” “——可是我已经吃过……” “……嗯,我知道。” 狐川辻人略微拧起眉,有些苦恼,“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也不是不……” 对方回答很快,“不是那个。” 欸? 不是那个、那是什么……哪里还有蛋糕? 小黑毛茫然,大脑运转,他重复性地看了看手里小蛋糕,又抬头看了看人。 浸着点疑惑的幽黑眼瞳直盯盯望进幽绿深暗眼底,唯一映出一个自己,幽绿一片中唯一接触过小蛋糕的自己。 灵光悄无声息窜过,半天没缓过神来的人恍然大悟、一瞬后脑发麻, “不、这个不可以!” 他气急败坏、耳尖止不住漫上些许殷红,气息漏出满是气短,活像是被逗弄得过分了,上挑眼尾钩子一般自以为‘狠狠’实则含情带水般嗔怒瞪了眼人, “——我不可以吃! 第38章 一更 毕竟我们现在在交往啊!…… “原来、辻人以为我要吃的是……” 角名伦太郎没说完, 话语不轻不重停在任人遐想的末尾,耳尖涨红、极力掩饰的狐川辻人闻言缓缓睁大眼。 等、等等…… 难道角名要说的‘不是那个’居然也不是他想到的……要吃他的吃吗?! ——那岂不是…刚刚的一秒钟,他就直接暴露了自己内里微妙的本质?! 这才、才试交往第一天…就被完全揭露他辛辛苦苦营造许久的可靠壳子。 糟糕、太糟糕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说!”狐川辻人忙扯起借口为自己花式找补, 他竭力表现成一副正经模样, “刚刚指的是……我不可以吃…吃蛋糕了!对!!” 小黑毛手忙脚乱,努力寻找借口争取挽回点自己的形象。 角名伦太郎一直没有出声, 只默默看着他, 视线落在人身上,盯得狐川辻人愈发心慌。 狐川辻人缓缓深吸口气, 被逼到死角,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 “稍微也相信我一下…不可以吗?” 黑发少年眼睫颤涩,面上表情些微沮丧, 几乎能望见人身后尾巴蔫耷耷垂下, 连带着头顶耳朵也软哒哒蔫着, 他轻又慢地试探性叫出人的名字, 渴望得到一个回答, “……角名?” 角名伦太郎:“……” 面上撒娇卖萌, 狐川辻人心里着实是缓缓捏了一把冷汗。 上辈子…也不是没对角名那家伙用过这招,当时看去似乎还算有效, 只要这么些微垂了垂眼, 表现出点落寞神情, 再缓和点声音、一点一点试探着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推进询问, ——只要这么做,对方总是会依他的。 但是, 一朝重生,他完全不确定16岁的角名伦太郎会不会吃这一招啊! “原来是这样。”角名伦太郎点头,似是接受了他的找补与解释, “看来是我想多了。” ——居然成功奏效了! 上至30下至16,果然只要是名为‘角名伦太郎’的生物还是会上当的! 得到通过,一秒收起表情,黑发少年切换自如,任是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声演技派。 他起身、想迅速逃离这个让他尴尬的现场,打着哈哈道:“居然如此,那我就先——” 狐川辻人感觉到一点阻力,他低头。 不知何时,角名伦太郎攥握住了他的手腕。 欸? “但是……蛋糕,辻人还没有分享给我哦。” 对方是这么说的。 狐川辻人心底冷汗直流,那什么…这一茬原来还没过去吗。 “可是角名不是说…不是那个。”他看了下搁置在一边的小蛋糕,心底默默打起了鼓, 别说不是那个,就是那个……他现在也不敢给啊。 心虚、甚觉自己罪恶,居然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东西的糟糕成年人努力微笑,尽量不失礼貌, “那好像…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分享的了吧?” 他越说越发虚,抬眼看人,角名伦太郎也不告诉他,就这么直盯盯看着。 “角名?” “低一下头,辻人,” 对方语气平静,听不出更多,被带着莫名就被感染的狐川辻人也没想更多,乖乖在人面前低下头,半疑惑半含混发问,“怎么了,突然要低下头,难道是我头上有什么东西……” 指腹不轻不重蹭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小黑毛半疑惑抬眼,就见人探出的手指指节上沾着点蹭下的蛋糕奶油。 ……咦、什么时候? 狐川辻人眨眨眼,迅速反应过来可能是不小心弄到了,他刚想出声道谢。 就眼睁睁看着人在他面前,表情没什么变化抿了下直接上蹭到的奶油,视线略微一垂再一挑、直勾勾地不轻不慢凝在黑发少年的面颊上。 他做得很流畅、甚至衍生成了某种习惯,总之当下落在唯一观众、狐川辻人的眼中,全然就是——超标! 太超标了! 未成年是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 罪恶感满满的大人恨不得以头抢地,鸵鸟般回避这一幕,但现在他被捆住了,手腕握得看似不紧不松、却全然没有给他留下避开的机会。 角名伦太郎就这么看着他,狭长眼尾稍微垂了下弧度,不轻不重道, “那么,多谢款待,辻人。” “……” “……” “——终于找到你们两个了,好啊!居然偷偷躲在这里!!” 天台的门骤开,承载着满满活力气息的金毛大摇大摆挤入二人世界,顺带还带了个灰毛小弟, “快!现在给你们两个一个机会老实交代究竟在做什么——好好说出来的话争取饶你们一——” “……咦?” 眨巴眨巴眼,宫侑端起下巴打量了下此刻两人相处方式,“虽然、但是…狐川,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 回头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面无表情视线成功逼退初来乍到的黄毛一秒。 什么Play啊……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再教育! 年上狐川言辞辛辣地斥责了一番年下角名不打招呼就乱动手动脚的行为,并宣告如果再有下一次的话他绝对会代行成年人的教育责任。 “……教育责任啊,”角名一个字一个字重述,上头的狐川辻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倒已经主动点出, “意思是…辻人要惩罚我吗?” 虽然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怎么听怎么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不是罚,”狐川辻人重重强调,“现代教育已经不强调体罚,所以才不会是那些——” 话音还没落地,眼角余光微动、他就望见面前的角名伦太一副‘啊就这样好遗憾啊’的表情。 狐川辻人:…… 他忍了忍,从牙缝里憋出话来,“难道角名你想要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对面的人将他看了会儿,默默移开脸,应付道,“大概……没有吧。” ——这个表情、这个话,完全就是有啊!! 现在的未成年为什么都这么、这么……狐川辻人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直到撞门而入的宫侑一举递出某个关键词‘PLAY’,他恍然大悟。 也太、也太色情了! 居然总是想到那种奇怪的地方去,明明他上辈子16岁的时候还一心只有工作。 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带坏小幼苗…现在这么一看,哪里需要担心、不把他带沟里就不错了! 默默在心底给人记上一笔的狐川辻人盯着角名说出‘以后不会不打招呼就突然动手动脚’的话才勉强罢休。 半晌、狐川辻人察觉到停在自己面上的视线,睁开眼死目望去,“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提前打过招呼就能这么做了吗?” “……” “——那也不可以!!”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这就是传说中精力充沛的男高吗……但他那时候也不这样啊… 记忆回笼的狐川辻人筋疲力尽,转头,对上宫侑宫治。 狐川辻人冷汗直流,“怎、怎么了……?” 金毛狐狸耸了耸鼻尖,意味深长道,“我闻到了……甜蜜的味道。” 宫治:“很甜。” “而且只有你们两个人,绝对是——” 宫治:“在开小灶。” 宫侑拔地而起:“老实交代——狐川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和角名那家伙变得那么好啦!!” 狐川辻人:“……” 总之一通鸡飞狗跳,等到真正严格意义上面对面坐下来,黑发少年皮笑肉不笑放下袖子, “请问,现在可以安静下来了吗?” 头顶顶着个包的金毛唯唯诺诺,“是、是……” 镇定下来,不敢再岔开的两人带来了期末考试即将到来的坏消息。 ——具体表现在六神无主的宫侑一头扎上课桌与宫治面无表情地拿反了课本。 “爱莫能助,”面对‘pikapika’亮晶晶朝他望来的眼睛,黑发少年言简意赅。 “补药啊——狐川,你可是各门全优!补药放弃我啊,排球部的前辈们周末没有时间帮我补习,这个周末再不救救、我绝对会被早间老师拧下头来当排球打的!” “但是我周末也有工作安排……”狐川辻人翻了下手机,突然想起什么, “角名呢?角名的成绩我记得也——” “哦,他也是不及格啦!”宫侑爽朗一笑。 “……” 狐川辻人缓缓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角名伦太郎。 察觉到视线,他想了想,同样一点头,捧读般道,“对,我也不及格。” “算啦算啦,狐川都说他周末有工作安排,看来是真的不行了,我们还是再议吧……” “等等。” 黑发少年原地出声,深吸一口气,迎着宫侑宫治和角名伦太郎目光,他缓缓掏出手机, “我来试试……能不能,稍微协调一下时间。” 宫侑:“狐川——!!” “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放弃我……” 不、那个的话只能算是部分原因,单独拎出来的话是不会的。 更加重要的还是…也没谁告诉过他,角名这种看起来就很学霸的类型居然也会徘徊在及格线啊?! …… 周末,狐川宅。 距离约好的会面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摊成一滩狐泥的狐川辻人不断给自己做深呼吸, 补习,只是补习而已。 而且还有其他人,没关系、绝对没关系。 他才做足心理准备,门口就传来门铃响。 穿着家居服的黑发少年很快开了门。 他记得距离他家最近的应该是宫侑宫治那两兄弟,所以没错的话现在应该到的也是他们。 “早上好,辻人。” 低着头推开门的人一愣,“啊、早。” ……是角名。 ——是角名?! 狐川辻人向门外又多望了眼,没有意外,只有他一个。 一边引着站在门口的人进来换上室内鞋,视线稍微扫了两眼,常服风格很精简,T恤工装裤半搭衬衫。 就是和上次在商业街前一样,脸上戴了副半框镜,算是点睛之笔。 注意到人视线,角名伦太郎侧了下头,“怎么了?” 狐川辻人抱臂靠在门上,想了想道,“眼镜…挺适合角名来着。” “这样吗,那就好。”侧过头的人又回头继续换鞋,表情不变地抛出句, “反正也只是为了让辻人注意到才戴的。” ……嗯? 角名伦太郎直起身,“开始吧,辻人。” 狐川辻人一时有些跟不上速度,眨了下眼,迟疑,“不是还有阿侑和阿治……” “他们已经拜托其他人去接管,”角名语气不上不下,“所以今天应该只有我。” 狐川辻人微笑:“只有……你?” “嗯。” 角名伦太郎掀了下眼皮,视线不紧不慢投递过来,“毕竟现在我们在交往啊,辻人。” “稍微体谅一下…我只想和你单独在一起的心情吧。” 第39章 二更 不要咬,坏习惯。 单独, 单独在一起。 ……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密闭空间、独处。 关键词弹幕般从脑中刷刷划过,狐川辻人眼观鼻鼻观心, 颇有些正襟危坐, 端正无比地坐在小课桌旁,对面的就是同样坐着的角名伦太郎。 现在已知, 宫侑宫治是不会再出现了, 相当于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都只有他与角名伦太郎两人,捏着笔、狐川辻人心底深呼吸。 ——完全和他预想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这种场景、怎么看都出现在一些十分微妙的地方吧? 双人补习, 还是互生情愫的交往对象…虽然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但是四舍五入、根本没差啊! 笔尖落在纸页上书写时有蚕噬桑叶般轻细的‘沙沙’声,对面的人似乎写得十分认真, 狐川辻人眼皮轻微挑起稍许, 轻轻又慢慢地望向人, ——只是悄悄看一眼! 稳稳当当, 落进一双等在那儿的眼瞳。 似是在写, 但却不折不扣地在看着他。 狐川辻人:“!” “咳、”他找补, “有、有不会的地方吗,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来解答。” 视线飘忽了下, 他又开口, “当然……要是有其他什么想说的,也可以直接说…大概。” 所以……别再这么直勾勾盯着他了。 尤其是在这种两人独处的环境空间、虽然谈不上逼仄狭小,但是过于私人的场所与过于亲密的相处, 都使得狐川辻人不得不在意空间内的另一人。 ……因为方便把人直接带回自己卧室什么的,回头再看总感觉…隐隐有些其他意味。 “好啊,”角名伦太郎应声很快, “这个,辻人能帮忙解答一下吗。” 闻声狐川辻人重整情绪靠近过去,他把角名点出的题目读了遍,解题方式条理明晰列出。 专注做事的时候黑发少年是十分自然且亲近的,他为了便利,稍微侧过点身子,也就与角名伦太郎之间距离更加拉近,脸颊些微轻垂,视线在课本与草稿纸上轮换,细细眉梢略微挑起,语气也和缓轻声更多。 娓娓道来、循循善诱,角名伦太郎的视线从黑发少年姣好侧颊划过,顺着指向点在课本上的文字,他又收回目光,并适宜地在人停顿的时候递上自己手里捏着的笔。 于是指尖在那一刻接触,角名表情没有变化,他的眼睛在看着狐川辻人。 像过电般,电流激起的一瞬又一帧,狐川辻人身体本能在讲述着该如何解题的方式,大脑却在某一刻稍微发散了点方向。 ……刚刚,手指、好像碰到了。 “现在能理解了吗?”收回走神思绪,狐川辻人铺开演算完毕的草稿纸,对着刚刚角名伦太郎指出的问题抬眼望向人,耐心询问,“角名?” “嗯,理解了。” 狐川辻人眨眨眼,倒也不是他不想相信这位角名同学,不过刚刚……明显是走神了吧? 这样都直接说‘理解了’什么的,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样啊……”黑发少年笑眯眯,使出但凡是学生都不会陌生的惯用伎俩, “那角名来重新写一遍给我看怎么样?” “……” 角名伦太郎看了看他,小黑毛皮笑肉不笑,角名应下这一声,“好的。” ——相当干脆、相当利落,简洁明了得甚至有些过分。 在狐川辻人注视下,某藏狐伦太郎三下五除二哗哗写完一遍。 黑发少年缓缓对照自己的解题过程,一步不差、没有问题。 ……不像是需要帮忙解答,倒像是来找茬的。 他心底过了一遍,面上不显,“既然已经会了那我就先——” “还有这个,”狐川辻人默默低头,人骨节分明又颀长的手指一点,点在他面前的另一道题目上, “辻人,这个也需要帮忙解答。” 狐川辻人:“……” “我知道了。” 再来一次,刚刚绝对是错觉,怎么想角名这家伙应该都不会是故意的—— 复刻一般,在黑发少年讲解完毕后角名伦太郎照葫芦画瓢,眼也不眨地又将指出的‘难题’完美解答一遍。 狐川辻人忍了忍,“角名,你确定你是真的不会吗?” 角名伦太郎:“不会。” 死目小黑毛:“那为什么…讲解了一遍,就写得这么、这么轻松自然,完全不像是不会做的样子啊!” “是辻人的功劳,”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是……我的功劳?” 对面的人眼也不眨,平静开口:“因为想记住辻人说过的每一句话,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如果可信的话他说不定还真信了,狐川辻人深呼吸。 ——他不信邪地专挑难题对付这家伙,最后遗憾发现,角名伦太郎不声不响地一直在跟上。 就好像…他说的那句听起来很荒谬的话是真的一样。 苦恼的小黑毛咬着笔杆,不仅和人、还和自己也较上了劲儿,他图方便、直接就换了位置坐在角名伦太郎旁边,大脑上头也就顾不得其他。 专注模样全部落进身侧人眼底。 放在桌上的手动了下,狐川辻人还没转换完思路时,却兀地感觉咬着的笔被谁取下了,他迷茫抬起眼,直接对上角名伦太郎。 没等他开口,对方的动作已经先一步打散层叠思绪,指腹轻微捻着齿尖蹭了下,柔软唇瓣被指节稍稍碾压过,茫然的人大脑断了一拍,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亵玩着这一事实。 因为对方已经先一步倒打一耙,声音泠泠淡淡,“坏习惯。” 角名伦太郎垂下眼,视线轻又慢地落在迎着他的黑发少年面颊。 唇瓣微合,似是要闭起,但此刻受制于人,被指节抵着细白齿尖,又被碾着唇肉根本难以合拢,强制下的后果就是不折不扣地叼咬住人的手指。 黑魆魆的两点眼瞳斥满震惊、惊慌、茫然,看了看人又看了看自己,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口的声音出去就成模糊又含混的音节。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甚至有些理解无能,唇齿因动作轻轻紧了下,不折不扣轻咬住了人的手指, 本能的、细细眉梢拧起,狐川辻人松开叼住的手指,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点,开口磕磕绊绊, “不、不是,为什么突然就、就——” “咬笔杆是坏习惯啊,辻人。” 对面的角名这么一说,顿时打得狐川辻人有些束手无策。 他、他咬了吗。 苦思冥想,好像的确是有这样的记忆,但是因为太过入神以至于没有注意到。 “这、这样,感谢提醒……角名。”含混出声,但总觉得刚刚那个动作过于不对劲的狐川辻人再看人一眼,大脑一紧, 他能感受到…角名的视线,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重量与幽暗。 而这视线,他在上辈子30岁的角名伦太郎眼中也曾看见过。 似一点星火,落在干燥柴原,只是轻微一燎烧,铺天盖地蔓延而来几近要将人吞噬其中。 上一次,在目睹这样的情感、在靠近这样的视线时,他们进行了第一个试探也激烈的吻。 但现在、现在…完全不该,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抑或是其他什么。 狐川辻人侧过脸,手掌支在身后,竭力维持乱序心跳、勉强镇定自己、硬挤出话语道, “那、那什么…我稍微冷静、对,去倒水!” 他想躲闪、躲过这一遭,但是角名伦太郎没有放过他。 手掌攥握住人手腕,扣合抵住脉搏,血管汩汩冲刷,心跳、呼吸、连带着周围的气氛都一起沉泞厚重,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慢抬起眼,自下而上的、狭长眼尾稍微挑起,“辻人,” “现在……是准备要逃跑吗?” 第40章 一更 可以咬一下那里吗? 逃…逃跑? 他哪里是要去逃跑, 分明就是……稍微想去冷静一下,顺便倒个水而已—— 对、就是这样! 狐川辻人勉强镇定,打哈哈笑了下应付开口:“怎么可能逃跑, 角名你不要想多啦, 只是稍微……出去倒水,放心放心!” 即使这话放出, 对面的人动作也依旧没松。 视线些微落在脸上, 似是审视又似评判,很客观甚至隐隐掺杂着点冷意。 角名声音温吞, 吐出口的字也缓慢, “那辻人要帮忙吗。” “不——”条件反射就开口拒绝,但在接触到人视线的一刻卡了下, 黑发少年强撑着正当回复, “不用, 很快, 我很快就回来。” “……好哦。” …… 一边倒水一边放水, 站在厨房操作台前的黑发少年陷入沉默。 要不, 趁现在call场外援助吧…… 宫侑、宫治、经纪人、黄濑,哪个都好…总之再这么和角名那家伙独处一室待下去, 不看其他, 光是那个氛围都绝对会变得糟糕的! 就刚刚、无意识间被把持着, 毫无察觉就咬住人手指时传来的细微触感,细细密密侵占大脑与全副精神,指尖碾压着齿尖、只差那么一点——就能触碰到更加内里的… “哗——” 放满的水流倏然漫出, ‘哗啦啦’溅在手腕手臂甚至还扑溅了衣物胸口下摆的一截,没注意看、等到一阵潮湿冰凉袭来,狐川辻人眼瞳才迟钝一转、落在几乎都要溢出的操作台水池。 他连忙关闭水阀、手忙脚乱收拾完水池与扑了不少水的地面。 拧干毛巾, 黑发少年沉默地与湿漉漉的自己对视。 ……看起来更像笨蛋了。 等他收拾好自己,端着水壶与茶点上去时,已经过了将近半小时。 停在自己卧室门口的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做了满满的心理准备—— 他挂着笑拉下门闩向内重重一推, “角名,我回来——呃啊!” 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人长身直立站在那儿,低下头、望着推开门的黑发少年,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在人慌乱时稳稳扶了下,顺便接过人手上的托盘, ‘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狐川辻人的抱怨还停在喉口,站在面前的人已经先一步出招, “出去了好久,辻人。” 小黑毛一绷,大脑一乱就开始胡乱找起了借口,“啊、那个,是……是啊。” “角名你知道…倒水很费劲的!” 角名伦太郎眉梢不轻不重动了下,又看回人脸颊表情, “这样啊。” 狐川辻人刚想舒口气,对方又补了句, “那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狐川辻人:“!!” ——怎么还记得这茬啊!! “应该吧,”他含混应着,没打算就这么一直和人僵硬在门口。 重新进入室内,擦身而过瞬间、角名伦太郎的视线落在了黑发少年换过了的衣服上。 他没立即吭声,只是端着托盘稳稳放在桌子上。 看着人绷着小脸在对面坐下,拿起补习课本和笔,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才不紧不慢开口一阵见血直戳中心, “衣服换了,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捏着笔装模作样在看题的狐川辻人被这么突兀一问差点直接捏断手中的笔,他打了个哈哈试图一笔带过, “没有,只是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扑到了身上、所以直接在下面换了件衣服。” “……” 察觉角名话语未尽,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狐川辻人当即举起课本,试图捂嘴转移重点, “别再关注其他什么的了,角名、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补习!” “……”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狐川辻人打定心思今天就扑在帮人补习上,绝对不再乱被人带着去搞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 “补习最重要,角名、集中注意力,现在不要再走神了!” 黑发少年与吊梢眼藏狐面面相觑,他坚持阵地不退缩不动摇,一副打定主意就要如此做。 缓缓,角名斟酌了下平静出声, “嗯……但是,辻人你的书拿反了。” 狐川辻人:。 ——意外!都只是意外!! 重新开启的1V1补习在狐川辻人的严防死守与刻意要求的精神全部集中下终于安稳了那么一会儿, 终于能稍微放下些许紧绷的小黑毛看过角名的初步补习成果,眉头拧起。 勉勉强强到达了及格线边缘,但是一次不察很容易就会翻车,必须要更加保险一些。 想到就要做到的狐川辻人一抬头,“角名、现在还有几道典型例题,我们要重新再——” 视线落下,空间内的另一位主角正单手撑着脸,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无气力状态上升、肉眼看去直观感受——这家伙要开始懈怠了! 不出所料,对方开口,“好累。” 狐川辻人稳住情绪,提议道,“那…稍微中场休息会儿?” 他也不是什么魔鬼,不会时时刻刻压榨人,该休息时还得休息, “我帮你倒杯水,还有茶点,或者角名有有什么想玩的东西吗?”黑发少年一边思考一边提议,专注又认真迎面望过来。 角名伦太郎表情不变,慢吞吞重复道,“好累啊,反正达到及格也差不多了吧。” 心底的小黑毛失意体前屈,缓缓攥着笔恨恨一锤地。 ——他就知道!! 这辈子重生回来偶尔会在宫侑口中听说到角名的事迹,譬如低电量、训练着训练着就开始摸鱼,得过且过地开始偷懒、甚至跑着跑着就查无此人。 一度被列为排球部的三大警示对象之一。 但是一直只存在他人口中,加上上辈子见到的那位30岁的角名君既成熟又从容,方方面面都做得堪称完美,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摸鱼行为,所以一开始这么听到宫侑这么说,他还只是当个笑话左耳听右耳过的。 ——谁能想到这辈子就这么直接迎面撞上了! 狐川辻人深深摁捺下心底的崩溃,“虽然现在的确是差不多能及格,但是,”他尽量斟酌言语, “为了更加保险,再稍微补习一下…说不定会更好?” 小黑毛抬起眼,对视一秒、两秒…… 对方完全不为所动啊!! 角名伦太郎缓缓眨了下眼,狐川辻人看着他、隐隐的总觉得这家伙在打算些什么,沉默了下想再发力或威胁或恐吓时,说着要摸鱼的人开口, “辻人很想让我得到好成绩吗。” ——这是肯定的啊! 狐川辻人就差两只眼睛写满‘快来补习’‘快让我给你补习’。 角名伦太郎:“这样的话……那辻人应该会同意给我点奖励吧。” “奖励?” “嗯、不是一直都有给了奖励才会有动力那样的话么,”角名伦太郎单手支着脸,视线慢悠悠掀起、停在顿住的黑发少年侧颊, “这么说…辻人也该给我增添一些动力,不是么。” 狐川辻人眨眨眼,的确是有这种逻辑来着。 激励措施,吊在驴面前的胡萝卜……? 他收回无端联想,但眼见着人松口,可以继续补习大业,刚要满满应下,一点细微的警醒跃上心头, “奖励…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角名伦太郎表情没多变化,只平静道,“难道辻人希望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 话也不是这么说,只是提前给他自己打个预防针,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十分暧昧,稍微交错点都容易不受控地发生些什么,也不能怪他会多想。 狐川辻人呼出口气,“好,我答应你,要什么奖励?” 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现在的话…从牵手开始吧,辻人觉得呢?” “行……行吧。”黑发少年应下这一声。 只是牵手的话,也不是不行,两人当下来说也算是暂时交往,这点小举动算不上什么。 狐川辻人确定好就不会拖延推迟,看了眼人,缓缓伸出手、落在角名放在桌上的手上,指尖与掌心触及的那一刻、他眼睫情不自禁颤了下。 一点点收缩握紧,对方缓缓将落下的指尖连带着掌心完完全全握紧其中。 五指缓缓深入指根间的空隙,满满当当填塞,没有留下丝毫空余,温度交贴、全然传递。 狐川辻人轻咳了声,“现在…角名可以继续补习了吗。” “嗯,”另一只手支着脸,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凝着视线看向人,狐川辻人得到肯定答案终于能缓下心松下一口气。 但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还没缓过来,牵攥住他手的人不紧不慢又在后面补了一句, “大概……可以再勉强支撑一道题的程度。” 狐川辻人:“……” 等等? 一、一道题? 黑发少年艰难组织言语,“意思是…分期分次?” 他收获了一个肯定的‘嗯’声。 忍了又忍,艰难容忍,狐川辻人缓缓:“不能一次性提出,然后解决直接开始补习吗?” 对面的角名慢慢挑了下眉,“意思是……辻人想一次做到底吗。” “……” “真贪心啊。” 还这么被控诉了。 不是、虽然是正常回答,怎么这话听着就这么怪呢。 本能直觉提醒避开这条选择,小黑毛当机立断,“不用…一道题、一道题来就好。” “那么现在开始吧,”刚刚还喊‘累’的人收敛起多余的动作和表情,牵握着黑发少年的手,提起些精神退出无气力模式,他不轻不重点了下, “毕竟……要对得起辻人的奖励啊。” 高兴不起来,完全。 绷着张小脸,小黑毛沉吸一口气,敬业上岗。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一道题一道题来算,左右角名这家伙也不会提出什么太过分的—— 一个小时后, 茫然坐在人怀中的狐川辻人陷入深刻反思。 因为给角名的补习成效太好、好到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装作不会来忽悠他,但是之前已经一路从‘牵手’、‘坐在身边’、‘手把手带着写’诸如此类的奖励请求答应过来。 前期投入的沉没成本实在太高,轮到最后一道大题…提出的最后一条奖励,狐川辻人终究是败在了多方要素叠加之下。 他有些拘谨,坐在角名身前、怀中的位置,空间限制,后背能明确感知到胸膛的温度,隔着薄薄几层衣物。 先前答应下的‘牵手’与‘手把手带着写’的奖励请求还在发挥作用,所以狐川辻人此刻无疑是被实打实占满了。 左手被五指紧扣牵着,右手附在人握着笔的手上带着写题。 大半心神集中在讲解题目上,小半注意力落在身后接触的地方。 黑发少年身形瘦削,虽高挑但此刻坐在人身前、靠着怀中乍看起来既乖巧又听话,但他自己丝毫不察,白瓷玉质般的侧颊专注面向着课本,唇瓣轻合吐出解题思路,又认真又体贴。 圈着他的角名慢慢眯起眼。 黑发少年无疑是敏感的,先前只是稍微一碰、一触都会生出点可爱的反应,更遑论现在这个与人无比亲近的姿势。 身形紧绷着,韧性极强的一把弓,线条流畅又自然,从后向前看的视角能发现更多,掩在发间的漂亮脖颈与珍珠般圆润的耳垂, 发尾稍长,搭在细长脖颈后迤逦下浓墨般的痕迹。 黑与白对比鲜明,尤其是在后颈这点极为私人又隐秘的地方,看得人视线略微沉下,停在其上缓缓摩挲数十遍。 视线没有实体,但感知神经隐隐提醒,黑发少年提着点心,没敢乱动。 他们现在的位置与姿势有些太过…危险了。 危险到稍微向后一扣就能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狐川辻人一心二用、落在课本上的注意与话语流水一般轻划着淌过,逐渐的收回、全转移到那点接触到与没接触到的地方。 能感受到滚烫又炽热的呼吸。 喷洒、浅浅扑出,打在人脆弱的后颈肌肤。 很刺激,刺激到大脑皮层都隐隐紧绷,带着人写着的手情不自禁收紧,角名伦太郎无疑是察觉到了, 他眼皮轻挑、落在身前的黑发人影微紧的侧颊,慢吞吞催促道,“不继续写了吗?” 狐川辻人拿不住他的错处,根本说不出来,只好含混道, “写…写得。” 不能停下动作,狐川辻人只好强打起精神、振作自己重新转移注意力, ——他能感受到呼吸更近了。 带着另一人的气息,滚烫又炙热地,靠近了发尾与后颈接触的那一点细微的部分,这点直观刺激迫使狐川辻人不得不抿紧唇瓣,细细眉梢拧起。 这一点行为处于暧昧边缘的,不能制止…制止反而会变成他自己不正常。 黑发少年忍耐着,连自己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地静待着, “辻人,”角名不轻不重叫了声他的名字,视线内的身影轻轻颤颤,紧张又紧绷的, “嗯…嗯。”狐川辻人呼吸拉到最低,含混应着,“怎么了…” 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可以稍微咬一下吗?” 咬…咬?! “咬、咬什么…” 一点温热的触感鲜明落下,攥握又倾向束缚的手掌收紧,黑发少年被拘在怀中,大脑慢跳一拍,话语到了嘴边还没流转,吐息之下蕴来一丝浅浅痛意。 很轻不重、但异常清醒……清醒到,整个人大脑几乎只剩下那一点接触。 齿尖轻轻抿了下那点细嫩皮肉,甚至都没有用上几分力,但是敏感知觉已经提前将数倍触感一五一十传递回大脑, 身后的人轻慢道,“……咬这里,可以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40-50 第41章 二更 下次还可以这么做吗? “——考完了, 终于考完了!!” 下课铃一响,三三两两的一年级就从教室蜂拥而出。 宫侑和狐川辻人在同一个考场,两人自然一起出了教室。 “还好有狐川你临时给的押题卷, 上考场前看了眼果然压中了, 不然仅凭周末临时抱佛脚……绝对要糟…” 兴致勃勃说着的人余光望向身边的黑发人影,“你说是不是, 狐川…狐川?” “啊、啊!”被连续叫了两声名字, 似在走神的黑发少年才兀地转醒,“在的, 怎么了,阿侑?” 宫侑托着下巴凑近过去盯着人看了会儿,直将茫然的狐川辻人看得冷汗涔涔, 他回忆了下人刚刚说的话, 也没什么重要内容, 含混应了声, “对…阿侑你说的对。” “……” 宫侑眯起眼, “难道狐川你…还在生气吗?!” 欸? 他生什么气? “——因为我和阿治昨天没有去找你补习, ”宫侑抓了抓头发,嘟囔道, “谁知道原本说没空的排球部前辈突然临时说有空了, 我们都准备出门了结果被硬生生拖走……” “不、那个的话…没关系的, ”狐川辻人摆了摆手,“而且我也有听…”他顿了下,不自觉摸了下后颈, “嗯…有听角名转告。” 宫侑奇怪:“角名?” 狐川辻人:“……是?” 宫侑茫然:“可是我没告诉角名啊?” ……啊? 两人大眼对小眼,狐川辻人缓缓整理了下,刚要追问更细节的, 不远处有人叫他们名字。 “——阿侑,狐川。” “已经出来了啊。” 是一个考场出来的宫治和角名,看见狐川辻人与宫侑两个定在原地不动,宫治奇怪挑起一边眉, “说什么呢,怎么停在这不走?” 角名看了眼两人表情,慢慢眯了下眼。 宫侑又挠了挠头,嘟囔了句‘奇怪’,他没把刚才那串对话放在心上,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内心。 他转而去问出来的宫治,“感觉怎么样阿治,这次我可是有狐川给我的秘密押题笔记——绝对没问题啦没问题!” 宫治懒得理他,角名和他一起过来,注意到黑发少年视线停在自己身上,“怎么了?” 狐川辻人顿了下,把那点徘徊在心底的疑惑咽下,含混道,“没…没什么。” ……可恶,现在看到角名这家伙,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昨天的补习,所谓的‘奖励’……以及那个最终也没有被拒绝的‘咬一下’。 残留在身体上的记忆太过鲜明,只是经由一晚上的过渡,根本消去不了多少,依旧印象深刻。 狐川辻人不自觉地躲避人直视视线,侧了下脸,“今天考的…感觉如何?” “没什么问题,”角名伦太郎想了想,“不用担心。” 他们两一言一语,宫侑宫治看了眼时间: “我和阿治先去食堂吃饭,狐川角名你们两个去吗?” 狐川辻人正要应声,站在他旁边的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代他落下声音, “我们待会过来。” “欸……那行吧,你们两个快点啊!” 宫侑一心系饭,宫治也不多问,茫然的狐川辻人回头,角名看出他想表达的,视线略了下,从人侧颊落至后颈、深色发尾掩盖的一截后领,慢吞吞提醒道, “创口贴,不用处理一下吗?” “……” ——那到底是谁的问题啊!? 狐川辻人闷闷坐在保健室的床上,午休时间,校医不在,只有门是开的,在教室里不好处理那么隐私的地方,只好挪到保健室。 黑发少年即使生气也不得不向人低下头,露出柔软白皙的后颈。 站在他身前的人,角名伦太郎一点一点帮他处理着。 狐川辻人自我感觉没有很严重,但是角名反对,留下痕迹的位置他自己又看不见,又不能赤裸裸地露在外面,万一被发现、被其他人盘问就糟糕了。 所以狐川辻人只好答应这家伙帮忙处理的请求。 他垂着头,能感受到手指的温度,指腹稍微粗粝、触碰到后颈细白紧实的肌肤会激起一小点反应,克制了下,狐川辻人捏紧病床的床单。 先消毒再贴创口贴,留下齿痕的位置像一圈被谁打下的私有印记。 指腹轻微蹭碾过起伏的齿痕,黑发少年的身体是很容易留疤的体质,所谓搓弄一点都会漾起点点红晕,更遑论昨天那样实打实地叼衔咬下。 “……好了吗?”低着头的人声音闷闷在催促,从上俯视的视角看,脊线流畅,稻荷崎夏季制服轻薄、勾勒出一把好腰身,黑发发尾略长,需要被手指轻轻拨到一边,黑白对比分明,攥着人视线。 角名伦太郎平静把一次性消毒的酒精棉球扔进垃圾桶,言简意赅,“马上。” 那就是还要等的意思了。 狐川辻人心底无奈,微低下头的视角逼仄,看不见更多,但是距离靠得略尽,鼻尖轻动、能嗅到人身上清新干洌的洗衣液的味道。 撕开的创口贴一点一点覆盖住被故意留下的痕迹,角名垂着视线、手指轻微蹭过并将其抚平,动作很轻很柔和。 确认差不多了,黑发少年抬起头,什么都不做的话还没什么,但是处理后再贴上创口贴、无疑就将那点痕迹的存在感与束缚感拉大,相当于时时刻刻提醒他被人这么咬了一下。 “坏习惯。”狐川辻人小声念叨他。 角名伦太郎把创口贴的包装纸折叠一起扔进垃圾桶后才不紧不慢回道,“嗯,坏习惯。” 迎来黑发少年质疑视线,他跟着补完,“这次吸取经验,下次会咬轻一点。” ——还想有下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狐川辻人哼声在前面走,角名跟在旁边稳稳维持不远不近距离,无论走快还是走慢都不变,小黑毛很快发现这一点,更加加快脚步、原地和人较上了劲儿。 身侧轻微传来点叹声,他听见,还没思考,就兀地感觉自己的手腕被牵了下。 心底突兀地就这么被拨了下,狐川辻人眼皮略抬、从余光望去,立在旁边的某位伦太郎君动作很隐秘地来牵握住他的手腕。 正正好好捕捉到人递过来的余光,角名伦太郎垂了下眼,慢吞吞道,“……可以牵手吗?” 狐川辻人:“不可以。” 小黑毛气哼哼,角名将他看了会儿,似是稍微思考了下,“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 逐字逐句加肯定,完美诠释了人坚定内心。 狐川辻人决定自己不能再对这家伙这么放纵了,必须要严肃起来、竖立起自己的形象。 虽然他顶着16岁的壳子,但他内里可不是只有16岁,要是就这么简简单单被人吃定——岂不是很说不过去! “道歉的话会有用吗?” 小黑毛巴巴看了眼人,依旧决定坚持底线,“没有用!” 角名停下脚步,立在狐川辻人面前,他些微低下脸,维持着与人平视的状态, “要怎么做,辻人才会不生气。” 狐川辻人眉梢挑了下。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的意思是……要来哄他了。 虽然嘴里说着生气,面上表现如此,但实打实的、狐川辻人其实并没有特别气面前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 毕竟还只是个青春期的DK,而且现在也是交往的关系,无论提出些什么亲密的请求或者是稍微有点过分的接触,都勉强能溺爱一下。 只要不是过分到说什么直接一步到位、进行最后一步,狐川辻人扪心自问、看在这张脸和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的份上,都能包容、都能接受。 “没在生气,”到底是年上,狐川辻人好好地耐过了自己的情绪,视线飘了下,咳了声道, “下次……别那样就好了。” 他说得含混,甚至因为说得特快,将中间的字眼模糊带过。 毕竟让人咬自己后颈这种事,怎么想都绝对会歪到奇怪的方面。 真是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才会想出做这种事情…… 自付成年人的狐川辻人努力正经,坚持关爱未成年幼苗,不带坏正直的青少年。 “……不要。” 狐川辻人:“?” 他怀疑了下自己的耳朵。 角名伦太郎:“真过分啊,辻人。” 还这么被控诉了! 狐川辻人缓缓,“哪里有过分了……” “明明辻人知道我们现在是在交往吧,” 狐川辻人磕绊了下,(暂时)交往的确也算是交往,他不好争辩。 “不牵手、不能说出来,现在也禁止亲近的行为,过分。” 黑发少年原地陷入沉默,被他说得怀疑了下自己。 ……难道他的确是做得过分了? “可是——”狐川辻人还想为自己找补些许,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开口,“辻人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吧,” 他捧读道:“一直在拒绝我啊,真伤心。” 狐川辻人:“……” 面无表情的角名伦太郎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着这种话,狐川辻人深深被他震慑住,他甚至真的开始进行回忆。 好像…真的、的确是在一直拒绝他……吗? “那、那我……”狐川辻人虽然其他方面经验丰富游刃有余,但在恋爱上依旧是纸上谈兵、全靠理论知识累积,此刻实战起来完全绕转不过来,茫然了半晌最终绕回原点。 他迟疑了下,虽然大脑某个角落还是觉得不对,但此刻安抚人最要紧。 黑发少年蹭了蹭脸颊,“我…我和你道歉?” “嗯,我接受辻人的道歉。” 接受完毕的角名伦太郎再度发问,“那下次还可以那样做吗。” 狐川辻人顿住,撇过脸耳尖洇着点浅粉与红,看起来可爱又可怜,声音轻又慢含混道, “要是…轻一点,不留下痕迹…就勉强……可以。”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没错我就是喜欢他!…… “啊!狐川, 角名,你们两个终于来了——太慢啦太慢啦!” 才在食堂拥挤人群里找到宫侑宫治两人身影,狐川辻人合着角名伦太郎一起在他们留下的位置落座, 面对人话语, 狐川辻人不自觉摸了下脸,勉强解释道, “抱歉抱歉…来的路上多花了点时间, 等很久了吗?” 其实是因为在医务室稍微花了些时间,但狐川辻人拒绝回忆。 “嗯哼……大概吧, ” 若是平常一定会揪着这点不放的人今天竟然意外地没投转视线过来,正在心底思考如果被询问要如何回答的小黑毛支起耳朵,试探着朝人看一眼。 注意到他视线的宫侑热情洋溢, “狐川, 你快看这个——!” 大只金毛捧着手机往人面前一递, 得意洋洋炫耀着手机上的最新页面, “锵锵——!这是我刚刚才发现的新软件, 据说还是匿名交流的论坛, 好像还能交笔友什么的…” 听到关键词,狐川辻人提起些兴趣, 倒也朝着他手机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顿住。 ——这不是上辈子他常用的[Tandem]吗?! 他心底在意, 又多看了几眼。 没有错, 的确是Tandem,匿名聊天软件,数十年如一日的页面、布局、聊天方式, 他上辈子经常在这个软件上回复‘S.N’的消息,此刻一眼望去绝对不会陌生。 ……只不过,他是真不知道这软件原来在他16岁的时候就出现了。 “——看!我和阿治都注册了哦!” 宫侑举起两只手, 手机页面上赫然就是他和宫治的信息页。 “——怎么样,狐川,角名,一起来玩玩?我们说不定还能加个好友嘞!” 金毛试图发出邀请与诱惑,狐川辻人默默看他一眼,他没说出口的话由角名代为传达, “……不是已经有Line了吗。”角名伦太郎拨着手机划动着,眼皮抬了下,声音不高。 “呃…说是这么说,但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大概,匿名?” 宫侑被他这么一说,揪了半天头发挤出个答案。 “添加了就会知道对方是谁,”角名伦太郎慢吞吞点破, “匿名没有意义。” 被他一句话哽住,宫侑挠头,最后狠狠丢下一句:“角名你这家伙太没有意思了!” 这点他同意,小黑毛兀自点头。 他才稍微露出点应许的表情,就被默不作声的人锁定,“难道辻人对那个很感兴趣吗?” ——感不感兴趣什么的…好像也还行。 但怎么总感觉这家伙盯着他回答呢…… “没有,没有吧,”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狐川辻人岔开话题, “有Line交流就够了,哈哈。” ——当天晚上,这么说着的狐川辻人就注册了[Tandem]。 他还是在意上辈子的事情。 比如S.N。 和‘S.N’认识是在高中毕业后,出国的那段时间,因为一个契机通过匿名聊天软件‘Tandem’认识。 性别、年龄、姓名、真实情况一无所知,完全匿名,但即使如此,依旧默契地这么相处了十几年。 不过多涉及对方闲暇生活,不追问个人隐私、只交流线上想交流的。 ——甚至一度还被经纪人打趣成他给自己找了个‘长腿叔叔’。 可以说,上辈子很多时候,‘S.N’都是他的一个良好的倾听者和陪伴者。 这辈子重生之后,他也有想过是否要重新与对方认识一下,但是随着轨迹走向,一直都没有找到良好的契机。 没想到、‘Tandem’现在就已经出现。 黑发少年握着手机盯着软件页面看了会儿。 ……其实就算他现在注册也不一定能遇到S.N,毕竟两人真正结识是在三年后。 早一秒晚一秒,都会有不同的结果。 即使他现在重生了,提前步入这段进程,也并不代表S.N也会出现… 狐川辻人深吸口气,指尖停在注册页面上。 而且只有他有上辈子记忆,知晓S.N是他未来的匿名挚友,但是对S.N来说,这辈子的他只不过是没什么关系的普通人,算不上什么。 按部就班再施行了一遍注册流程,在账号昵称和地址填入上,狐川辻人垂着眼、缓缓输入与上辈子别无二致的号码。 ‘嘀’地一声,页面载入中,狐川辻人熟门熟路地在搜索框里输入S.N的昵称与聊天地址。 或许是因为软件才开发、还不成熟,代表进程中的圆圈一直转个不停,狐川辻人盯着看,呼吸都情不自禁紧绷住。 ——虽然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但是说不定呢? “嗡”的一下震动,视线兀地凝聚,手机屏幕正中,熟悉的昵称与地址赫然对应着可被搜索到的对象。 而在那列表中,通讯地址的寄送按钮亮起。 ——‘S.N’,已存在。 “……” “——终于,终于放暑假啦~!” “这下子总算能好好休息了,让我看看、嗯嗯…排球部的集训在下周,集训结束后差不多就是月底,月底可以去……” 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人没得到反应,奇怪望向身侧,“狐川——狐川?!” 埋头在和谁发着短讯的黑发少年慢了一拍应声,“在的,怎么了阿侑?” “——不对劲,”嗅到不同寻常气息的宫侑盯着将人看了会儿,“这几天狐川你也太不对劲了!” “欸?” “一有空就盯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回短信,”宫侑气哼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有什么暗恋对象了呢!” 狐川辻人愣了愣,注意点成功歪掉,“……也?” “对啊,上一个不就是角名吗,说起来那家伙也是,总是在训练里摸鱼,一摸鱼就躲在那儿悄悄玩手机,太可恶了!” 狐川辻人打了个哈哈,“暗恋对象什么的…我还没有的。” “——真的吗?” “嗯,真的。” ……他的确是没有什么暗恋对象,要是说交往对象的话,暂且还算是有一个。 顶着宫侑琢磨视线,小黑毛打了个哈哈,他岔开话题,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回了自己手机上。 从上次成功在‘Tandem’搜索到S.N后,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启对话的小黑毛着实苦恼了一番,但是阴差阳错,在一次回帖中就这么意外地与S.N结识了。 ——甚至还成功添加了好友! 本来有些担心十五年前的S.N会不会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位的狐川辻人在几次交流下终于放下了心。 果然——是同一个人! 一样的体贴、耐心、可靠,发言中的一些小习惯与看待事件的角度都不是狐川辻人陌生的,一些交谈中的小默契与思维方式都一比一复制上辈子的模式。 如果不是实打实的知道对面的S.N和他先前没有任何交集,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是从十五年后重生回来的。 仗着匿名,互相不认识彼此,狐川辻人偶尔会和人S.N说一点平常不会说的东西。 大概就是匿名状态下的自由蛐蛐。 譬如: ——‘某不知名暗恋对象’。 [S.N:你的意思是…交往对象的暗恋对象迟迟不出现这件事正在让你倍感苦恼?] [辻:是这样的。] [S.N:但你们不是已经交往了吗。] [辻:虽然是交往了,但是那位暗恋对象出现后应该就暂时不会交往了……大概。] 狐川辻人编辑着信息,回想了下。 ……这么说也的确没错。 毕竟按照上辈子从宫侑宫治那里听到的,角名伦太郎的暗恋对象出现在高中时期。 尽管他们现在的确是暂时**往,但是真爱是不可阻挡的。 看多了纯爱漫画套路的小黑毛深悉得‘天降’大于‘青梅’的定律。 [S.N:……] [辻:嗯…是说的有些难以让人理解吗?] 狐川辻人设身处地在第三者视角想了下,要是一个人突然这么对他说‘等我现在的交往对象的暗恋对象出现后我就和他分手’,他也绝对会陷入沉默。 因情人节巧克力与商业街一事,被宫侑宫治错认成角名的暗恋对象已经很难以理解了,现在他们虽然说是在(暂时)交往,但狐川辻人其实心底也并不是十分自信。 ……如果那位传说中角名真正暗恋的人出现,他现在的存在,无疑就是横插一脚,变成了一个否命题。 除了分手,别无他法。 毕竟如果角名那家伙是真心喜欢另一个谁的话…他也做不出强将人留下,只能尊重祝福。 左右上辈子他们能在三十岁时候通过相亲认识,这也就代表……他还有机会的。 手机“嘀”了下,内心思绪繁多的小黑毛低头, [S.N:……暂时不会交往?] ……欸? [S.N:你的交往对象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S.N:是从谁口中听到你的交往对象有其他暗恋对象?] 一下三连问,小黑毛眨眨眼, 怎么感觉…S.N突然变得比他还激动? 狐川辻人想了想,正要组织措辞回复,宫侑拽了拽他,小黑毛疑惑看去,就见某只金毛伸出手指点了点不远处的人。 嗯? 狐川辻人疑惑看去,……怎么神神秘秘的,要看谁? 视线落下,定点赫然就是和宫治一起过来的角名……是角名吗? 宫治默默双手插着口袋吹着口哨,视线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身边,尽量忽略某个移动中的暴风眼。 “喂喂…发生了什么啊,怎么角名那家伙看起来…阴沉沉的,好渗人。”宫侑抖了抖肩膀,情不自禁压低声音。 狐川辻人同样摸不着头脑,只一会儿,面无表情攥着手机的人就地往他面前一站。 如宫侑所说,脸色黑压压的不好看,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宫侑望了望狐川辻人,又望了望角名伦太郎, 他转向宫治:“阿治…角名他怎么了啊?” 宫治默默看空气,言简意赅,“不清楚。” “……之前走得好好的,刚看了条短信就这样了。” 短信? 狐川辻人闻声视线拨了下,情不自禁递到面前之人攥在手中的手机。 很可惜、息屏,黑暗一片,看不出什么大概。 秉持着关心,黑发少年试探开口,“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吗,角名?” “……嗯。” 相当简洁明了。 狐川辻人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人。 这种不开心的时候应该是要哄一下来着,16岁的会小小发脾气的角名伦太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生气…不过还怪可爱的。 “这边就先交给我吧,”看着旁边有些茫然的宫侑宫治,狐川辻人体贴开口, “我来处理。” 宫侑想说些什么,被宫治拉了下,他挠了挠头,一步三回头跟着走了。 剩下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黑发少年看了眼人脸色,嗯、很糟糕。 “角名你啊…要不要吃棒冰?” 狐川辻人绞尽脑汁、挤出了这么一句。 角名伦太郎看了他一眼,小黑毛眨眨眼,专注又认真地等着人回答。 等的有些漫长,漫长到狐川辻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对面的人缓缓应下声, “……吃。” ——有突破口! 便利店门口,小黑毛叼着棒冰出来,身后寸步不离的就是拎着购物袋的超大只藏狐伦太郎。 说是藏狐伦太郎,完全是同样叼着棒冰的脸面无表情、几乎就是一比一复刻的藏狐君。 找位置坐下,狐川辻人整理了下措辞,试探询问,“心情…有稍微好一点吗?” “……” “嗯。” 果然——棒冰的安抚效果很高,下次得多准备一点。 狐川辻人默默多看了两眼,将藏狐伦太郎偏好的口味记下。 他盘算完,再抬头,发现坐在对面的人直勾勾凝着自己,一眨不眨的。 “怎、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这样…” ——那为什么这么直准准地盯着他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下一秒就要跑掉嘞!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角名有什么安排吗?”到底是气氛太过诡异,狐川辻人尽量找着话题。 “排球部会有一段时间的集训,”角名伦太郎视线落在黑发少年脸上,“之后没有决定。” “这样…这样啊。”狐川辻人被他盯地属实有些不自然,食指蹭了蹭脸颊, “那排球部的集训的话需要多久呢?” “一周半,”对面的人眼也不眨。 一周半,差不多结束后就是七月底,狐川辻人在心底算了下,再抬眼,发现人依旧紧盯着自己,颇有些无奈, “今天一直在直勾勾地在看着我哦,有什么想说的诚实一点告诉我吧,角名?” “……” “辻人,没有其他的人。” 嗯? 他这一句来得毫无缘由,狐川辻人尝试理解,但理解失败。 面上挂着从容且游刃有余的表情,小黑毛心底一片茫然, 什、什么其他的人? “……我们在交往,”藏狐伦太郎重重强调道。 虽然是(暂时)、但他们的确是在交往啊…… 所以这家伙强调的意思是? 狐川辻人看了看他,又回忆了下刚刚的话,兀地、一点灵光冒了出来。 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安排两人的暑假时间?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也很成立。 这家伙都特地说了集训之后没有安排,并且也没有其他人的邀约,而且他们还在交往,怎么看怎么都是——想和他就算是暑假也在一起嘛! 狐川辻人相通,再扫过人,愈发肯定。 他咳了声,掌握住了正确答案,“既然这样的话……” “那排球部集训结束后,如果有空的话,角名要不要考虑一下,来做我的临时助理?” ——这种事情肯定是要稍微年上一点的自己来发起啦,想和喜欢的人即使在假期也一直在一起什么的。 他都懂他都懂、居然因为这点小小的事情就闹别扭,果然还只是未成年啊。 “……临时助理。”角名伦太郎念出这几个字眼。 狐川辻人点点头,“是的。” 他半真半假叹息一声,“虽然我也很想和角名一直在一起,但是大半个暑假都已经被工作占满了,完全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如果角名愿意省出一点时间来做我的临时助理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在工作结束后悄悄出去玩之类?”可靠的(成年人)狐川辻人打包票, “当然——食宿通勤薪水会按照最好的付给角名的~” 小黑毛眨巴眨巴眼使出金钱诱惑,毕竟从T台走秀的成功后,他的杂志封面邀约与秀场邀约已经排到了下半年,不能和上辈子30岁事业有成身价过亿相比,但现在只是小小包养…咳、贿赂一个角名伦太郎,还是游刃有余的。 “怎么样,有没有一点点心动~角名同学?” 狐川辻人故意逗他,看看脸色…嗯、似乎好转很多,乌云转晴,很好,再接再厉, “当然——如果这些还不够的话,让我想想…有什么其他想要的也可以一起说出来哦?”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 小黑毛捣鼓他,角名慢吞吞望了他一眼,狐川辻人眨眨眼。 “……” “我知道了,”回答的干脆利落。 期待的小黑毛等他开口。 角名伦太郎:“定时汇报日程,每天联络。” 嗯嗯? “我会很快结束集训来找辻人,如果不放心,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 狐川辻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辻人,”角名伦太郎叫出他的名字, “暗恋的人,只有你。” “……” [辻:有点奇怪了。] [S.N:怎么了?] [辻:前几天,我的暗恋对象说了一些很具有针对性的话。] [S.N:意思是?] [辻:我觉得……] [辻:他在和我撒娇!] [S.N:……] 狐川辻人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握着手机敲敲打打输入,细细眉毛些微拧起, [辻:因为不能在假期时间在一起所以就生气什么的…果然是撒娇吧!] 寄信出去,黑发少年重重往后一仰躺,距离上一次与角名的对话已经过了半周,暑假正式开始,稻荷崎男排开始集训,狐川辻人也跟着自家经纪人开始满地图乱窜。 或许今天在兵库明天就在东京,后天闪现长野,总之忙得算是马不停蹄。 连与S.N聊天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对面的S.N从上次的交往对象起就很关注他的感情状况,狐川辻人倒也是适应性良好地接受了。 对人有话就说,涉及一些隐私的部分可能会稍微加个密打个码。 但也并不过多堤防、毕竟S.N这家伙上辈子就十分关心他的生活与情感状况……一开始只是生活来着,后来与30岁的角名伦太郎相亲成功之后就逐渐演变成关心他的情感状况了。 发送过去的讯息半晌没有回讯,狐川辻人扒拉了下,扒拉出了上次瞥到的宫侑与宫治的Tandem账户,他盯着看了看,没动。 思绪倒是稍微飘了点, 他、宫治、宫侑,三个人都有在Tandem建立的账户,那角名那家伙…会不会也,很快、狐川辻人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宫侑那时候邀请他们加入时,角名的模样不像是想参与其中…… 手机嗡了下,是匿名的S.N的回信, [S.N:你喜欢他……撒娇吗。] 不知为何,从S.N‘的文字里,狐川辻人咂到点微妙,手指一点、小黑毛无比坦然, [辻:喜欢啊。] 狐川辻人光明正大, [辻:应该说……无论怎么样都会喜欢吧!] 面对角名伦太郎时一些话难以说出来,或者永远都不会说出来,但是对着匿名网站、足以信任的人,压在心底的话完全就源源不断冒出,根本不加控制, [辻:毕竟一开始就是一见钟情,他的脸完全就是我的菜啊,长在审美点上…这么说能理解吗?] 对待16岁的角名伦太郎唯唯诺诺,对待网络上的匿名S.N重拳出击疯狂炫耀, [辻:没关系,不能理解也没关系,我自己能理解就好,] 小黑毛哼哼,疯狂打字, [辻:完美的脸、完美的身体、完美的……性格也勉强算不错啦,总之、完美的!] 对面的S.N又消失了,狐川辻人已经习惯对方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他从容关闭Tandem页面,切换到Line,准备最后看一眼有没有讯息, 余光动了下,注意到朋友动态里冒出红点,狐川辻人眨眨眼,好奇点了进去, 入目的就是一条三秒中前来自[阿侑]上传的: [——不是、角名这家伙为什么半夜好端端睡觉睡到一半突然下楼去跑圈啊?!!] 第43章 一更 要摸摸吗? “还有两天, 排球部的集训就会结束了。” “嗯嗯、我这里也是,大概明天就能回去兵库了。” 等待化妆师和服装师调整的间隙,狐川辻人接起了远在日本另一端的角名伦太郎的通话, 按照先前答应好的, ——定时汇报日程、每天电话联络。 “……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点。” 听筒传来的男声经由电磁讯号传输略略有些失真喑哑,落在耳畔徘徊着独具一番质感, 狐川辻人弯了弯眼, 心情还不错地安抚道, “哈哈…说是这么说, 但是每分钟还是要每分钟地度过哦。” “今天过得怎么样,辻人。”对面的角名出声问道,这也是这几天电话通讯里, 对方问的最多的话。 正在拨弄着头发上的夹子的黑发少年想了想, 认认真真回答:“还是和前几天差不多啦, 醒来后就会和经纪人开始赶通告, 到了摄影棚做造型, 拍照、吃饭…偶尔的休息, 再上一些形体课与素养课,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个流程!” 对面的人微微眯起眼, 慢慢听着, 在黑发少年说话的时候他保持着稳定的沉默, 如若不是听筒传来的细微呼吸声彰显,狐川辻人甚至都怀疑他已经离开了周遭。 “这样,辛苦了。” “还好啦, 习惯就还行……”狐川辻人还想再动一下头发上的夹子,却兀地想起点什么,视线飘忽了下, 慢吞吞道: “说起来,角名那边……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他又想起了昨晚无意点开的朋友动态,宫侑上传的那条抱怨。 ——睡觉睡到一半突然下楼去跑圈的角名伦太郎。 虽然当时就很疑惑很想询问,但是望了眼两人的line上置顶聊天窗口,狐川辻人攥紧心脏,缓缓摁捺下隐隐作祟的手。 ——毕竟他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同角名那家伙说要早点休息,直接睡觉了! 可恶! 本意是体贴、催促某位16岁未成年同他一起早早休息,但是现在看来……属实是坑了自己。 已经睡着的狐川辻人自然不可能看见朋友动态里宫侑的上传,也更加不可能知道角名伦太郎半夜起来跑圈这件事。 就这么直接杀过去询问的话……要是被反问‘辻人不是说已经睡觉了吗’就糟糕了。 小黑毛默默望着捧在手上的手机,缓缓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放下手机。 嗯、明天再问! 心底牵挂异常的狐川辻人守在手机旁挨过了一整夜,终于趁着现在找到个好机会问出—— “……没有,和辻人一样,正常的练习赛吧,训练、吃饭、睡觉,偶尔晚上会有加练。” 对面的人说到正在进行的合宿,语气微妙地低了个度,听起来兴致不高,最后总结: “没什么特别的。” ——绝对有特别的。 小黑毛咂了下,尽量挑选着言语组织措辞,“欸?这样吗…可是今天有看阿侑的动态,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呢哈哈……” “……” “阿侑的动态?” “是啊是啊,就是最新的那一条。” 听筒对面的人沉默了下,狐川辻人眨眨眼,捕捉到点细微的指腹划过屏幕的声音。 他好像猜到点什么。 难不成……? 不出所料,下一秒, “辻人,可以让我看一下侑发了什么吗。” 诶呀、果然—— 这家伙居然被宫侑屏蔽了状态! 内心偷笑的小黑毛克制了下,语气正经,明知故问:“嗯?角名看不见吗?” 角名:“嗯,空白的,应该被屏蔽了吧。” 很低很闷的一声,只是陈述事实,但无端得就让狐川辻人有些怜爱他了。 ……怎么能屏蔽角名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心底天平缓缓倾斜向某伦太郎同学,小黑毛一般在心底给某金毛道歉一边动作很快地截了图,手指一划就发送给对方, “大概就是这个……所以才问问角名你是不是有发生什么事情啦~” 听筒对面的呼吸轻缓,似是在翻动狐川辻人发去的新消息,小黑毛屏气凝神等着,期待对方会给与的反应。 半晌,人总算开口,“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想到一些…高兴的东西。” 狐川辻人端着手机重复:“高兴的东西?” 那个点,是想到什么才会那么高兴…甚至还高兴到爬起来跑步才能冷静下来。 小黑毛止不住心底的好奇。 角名伦太郎没说话,但狐川辻人还想再问,可时机不巧,化妆师已经和服装师沟通完毕,过来催他了,见状,他只好匆匆道别, “我这边好像又要开始忙了,那我先挂断咯,角名?” “嗯,回见,辻人。” “回见——” ‘哒’地一声,手机屏幕显示通话结束,狐川辻人放下手机,想了想,在心底道了数声抱歉,点开Line上的联系人列表,精准找到某只黄毛。 “嘀”的一声响,才下场的宫侑一边喝水一边疑惑拿起亮屏的手机。 ……咦?这个点谁给他发信息? 看清屏幕消息显示,好端端喝水的人猛地一呛,招来旁侧同样在休息的宫治嫌弃视线, [From狐川:阿侑,角名已经知道你屏蔽他的事情了哦。] ——等等等等等等?!宫侑呆滞,才要做出反应,一点直觉作祟、他兀地后背一凉。 “……” “找到了,在这里啊,侑,” “——咿!!” 僵硬在原地的人‘咔吧咔吧’扭过头,脑门直冒冷汗,望着神不知鬼不觉出没在身后的人,手忙脚乱竭力找补,‘pikapika’试图睁大眼一笔代过, “那什么——我可以拥有解释的机会…对、对吧?” “……” 之后发生什么狐川辻人就不知道了,但是晚上与角名再次通电话时,从对方的语气判断来看,事情应该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虽然,狐川辻人自始至终都未得知角名那天晚上究竟是因为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东西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但是、很快他就顾及不上那些了。 暑假开始的第十天,角名伦太郎结束了稻荷崎男排部的合宿集训,返回兵库。 学期末约好的‘临时助理’一事正式走上帷幕! “……我都听辻人说过了,正好辻人这段时间也差不多该找一个生活助理,既是他的朋友也是能信赖的人,是角名同学你,我们都很放心……” 先前狐川辻人打出的‘高薪’、‘食宿全包’都不是空头支票,经纪人特地带来了一式三份的文件,每一条都写得清清楚楚,就等人签名了。 角名伦太郎大概扫了眼,动作很快,看完就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经纪人呼出口气,神情终于放松下来,他转脸、看向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戴着墨镜、一身度假风花衬衫假装在翻杂志的黑发少年, “现在行了吧,辻人少爷?” 经纪人不把已经签了合同的角名伦太郎当外人,一肚子苦水往外倒, “角名同学你是不知道——就这个合同,装模作样在那看杂志的那小子来来回回和我扯皮了七八次,甚至连个小数点都要较劲儿,也不知道这家伙和谁学的…” “平常也没见他为谁这么认真,还是角名同学你和他关系好啊,”经纪人吐槽欲不停,但现在有人帮他应付难缠的小黑毛,总算能缓下心, “总之暑假这段时间,这家伙就拜托你照顾了,出行陪同、安全协助以及一切杂七杂八的事情,我待会会以文件总结一起发给你,接收一下就……” “打住!”窝在沙发装模做样的狐川辻人‘啪’地一下合拢杂志,不满抗议道, “——我才没有那么麻烦,不要故意找茬、说我的坏话啊!” 他气哼哼单手插着腰站起身,墨镜下的眼瞳轻微一转、划过单人沙发上坐得很板正的人, “——总之现在这家伙可以归我管了吧?” 经纪人:“说是这么说,但似乎应该是他来……” “那我现在要出去了,”黑发少年拒绝接收,大号**镜下眼睛略眯,细白下颌微一抬,“我们走,角名!” 经纪人:…… 他缓缓搭上手掌、摁了摁角名的肩膀,语重心长,“这家伙…就拜托你了,角名同学。” “……嗯。”角名伦太郎应下这一声。 “——刚刚出来的时候经纪人是不是又和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黑发少年一边点着手机一边微侧脸询问,墨镜阻隔了对视的目光,也就衬得其他部分更加鲜明。 角名伦太郎视线自然落在他侧颊上。 十天,一周多没见,对方身上似乎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个子有长高了点,身形也更高挑,与在校内一水儿的稻荷崎制服不同,黑发少年的私服风格更多样,也就更加能突出他的个人风格与气质。 譬如现在这身度假风的夏威夷衬衫搭宽松版型中裤,头顶倾斜造型的手工草帽、面上戴着宽大的**镜。 十分休闲松适的套装在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反差,从上一次T台秀出现在眼前的小小暴君成功转换成现在面前立着的阳光系男孩。 百变又多元,风格不唯一但能完美融合任何搭配。 直观感受上来看就是很赏心悦目。 ——但还是有那么一点亮点存在。 角名伦太郎视线停了下,落在人侧颊偏了一点的地方,一点细小的东西在闪着光。 璀璨又夺目的,掩映在漆墨发间,一下又一下勾着人的注意, 旁边人久不说话,在做导航的狐川辻人侧了点脸,视线稍挑、就发觉角名目光停留的地方,他也不主动说、故意那么明知故问, “怎么了,角名同学?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连我说的话都没有在听吧?” “没有,有在听。” 只回答了后面半句啊,狐川辻人眯起眼,“那就好——” 在人以为他就这么揭过时,他又悠悠哉哉打了个回马枪,“所以,角名还没有告诉我在看什么这么入迷哦?” 角名伦太郎视线些微移转,从发间掩映那一点落至黑发少年面上。 宽大的**镜阻隔的两人最为直截的视线交流,在角名视角里只能看到人唇现微抿,稍微弯了点弧度。 而在狐川辻人视角,面前的人表情一五一十详细落入眼底。 他是故意在逗他,一周多没见,虽然每天都有汇报日常与通话,但和实打实见面还是不一样的。 青春期的少年体型抽着条长,身材也是,狐川辻人早在今天第一眼望见人时候就挑了下眉, 十天的集训无疑让这家伙看上去……更加强壮了?线条也更加清晰,平常都被制服、春秋长衣长裤遮住的身体在夏装上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衣物遮挡下人看起来又高又瘦甚至有些清减了,但衣服一脱……该说真不愧是打排球的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腿部、手臂线条都十分漂亮。 一度让狐川辻人幻视了那位十五年后的三十岁角名君。 完全是踩着他的审美点…… 咳咳、小黑毛打消心里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想起刚刚自己问出的问题还没得到回答,眉梢一挑就要再说些什么,面前站着的人声音微低, “辻人……打了耳钉啊。” ——Bingo! 心底鼓掌恭喜人猜对答案,但很可惜没有奖励。 “嗯……是明天的品牌方赞助,经纪人说等以后接到相关代言再去打另一个,所以现在只有一边啦,”黑发少年手指点着下巴透过鼻梁上的**镜,将人看了会儿,冷不丁开口, “角名想看看吗?” 垂下的视线似是被微微烫了下,视线的主人移了移,不轻不重正好对上面前的黑发少年。 狐川辻人唇角弯着笑,颀长细白的手指微弯、勾着鼻梁上的镜框缓缓下拉,于是黑魆魆的两点眼瞳就这么毫无阻隔与人对上, 狭长眼尾微眯,他靠前一些、促进了两人间距离,直观感受下压迫而来, 角名伦太郎:“可以吗?” 哎呀哎呀… 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这种稍微语气勾到,狐川辻人心底深吸一口气,面上维持着笑意,上挑的眼型勾起,语气轻飘飘地末尾还缀着点小钩子, “当然可以哦,” 他甚至还靠过头来,微侧着脸,手指挑起缕自己的发丝拨着撩到耳后,于是那点碎光更加清晰,直定定撞入视野之中, 狐川辻人语气带笑,侧颊瓷白如玉,哄着人慢悠悠道, “不仅仅是看…如果想稍微摸一下,也说不定可以哦?” 第44章 二更 真的只是玩一下手指吗? 指尖温度与微凉耳垂形成鲜明对比, 最起码在接触是如此觉得。 角名的手指轻又柔地触了下凑在面前的黑发少年的耳垂,似是试探的轻点、没有施加力道, 狐川辻人垂了垂眼, 能感受到这种半试探半抚弄的微妙感觉。 手指一开始是安稳的, 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稍微摸一下’, 但很快、就变了点味道。 咳了声, 狐川辻人维持着笑,自如向人道, “怎么样,这个……耳钉,是不是很合适?” 随他话语递出, 人也从容下了台阶。 角名伦太郎收回的手垂在身侧, 慢慢摩挲了下, 轻软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与冰凉的金属质感耳钉对比鲜明。 他应着黑发少年的话开口, “嗯, 很衬辻人。” 在这一点上,角名没有说谎。 耳垂上的一点碎光倾向于海蓝, 使人一眼望去就足以联想到蔚蓝的海或辽阔的天空, 纯度很高, 金属底托做了特殊造成,尤其精致。 小小一枚缀在细白皮肉上,发丝流动间隐隐露出这一点, 更加攥人视线。 角名伦太郎就盯着看了许久。 狐川辻人不得不承认他有被区区几句话哄到,固然来自他人的赞美他早已免疫——但是来自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的,也不是不能稍微在意一下。 “咳、先不说这个, 还有其他事要做,” “什么事?” 黑发少年低头,翻了下手机,切出导航页面,笑眯眯道,“当然是帮角名你去买明天去海边时要穿的泳衣泳裤之类的装备啦,” 察觉到人疑惑视线,他慢悠悠回答,“毕竟明天要去的拍摄地点在冲绳海边嘛,说不定拍摄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潜水游泳之类的呢?” 他忽然想到重点,迟疑了下,“角名你会游泳的……吧?” “……” 面面相觑,狐川辻人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只记得其他,忘掉了至关重要的这一项了。 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是会游泳来着,但是这辈子的这位角名同学……却不一定了。 ——都怪他直接先入为主了! 大眼对小眼,狐川辻人摁捺住心底不安,“如果不会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不用去下水,待在沙滩上也不是不行……” “没关系,”对面的人终于开口, 狐川辻人眼前一亮,紧接着,“我也很想和辻人一起潜水,临时抱佛脚,学一下吧。” ——好坦率! “但是……” “实在有问题的话,辻人会帮忙的吧。” 说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他教过其他、属实就是没教过人游泳。 小黑毛琢磨半晌, 这么一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担忧,但比起狐川辻人,自如的反而是某位被担忧的对象。 购物都由经纪人报销,两人同样置办了一身的泳衣泳裤泳镜等装备。 等经纪人把他口中的文件总结单独发给角名,并着重标红了一些部分后,去往冲绳拍摄的时间转眼就到了。 一开始提出‘临时助理’的喙头只是为了哄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但是随着正式上线,领着‘临时助理’身份牌的角名也真正意义上地参与进了狐川辻人的工作与生活。 两人的暑假的第一天,从早起开始。 因为某种微妙作祟的‘小学生春游’心态影响,翻来覆去没睡好的小黑毛从第一天就差点睡过头,平常都是经纪人叫他,现在甫一换成了某位角名同学。 再多的起床气再双眼一睁看到人脸时化为久久死寂般的沉默。 “早上好,辻人。” “……早、早。” 角名比狐川辻人预想中的还要更快适应身份,无论是帮他处理当天要穿的衣服、整理好行李箱、甚至连早点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容光焕发、整整齐齐坐在车后座的狐川辻人茫然望向身侧,“咔哒”一声、坐上来的人关好车门,顺手展开了放在手边的毯子平铺放在黑发少年的膝上,还顺带调整了下座椅,察觉到人视线微抬了下眼皮, “不是要补觉吗?” “……啊,是,是的。” 眼前之人一系列动作做得太行云流水,以至于狐川辻人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透过后视镜,前面开车的经纪人看了个分明,十分感慨,“辻人,你这是早早地就给自己物色好了啊~” ——不是、他也没想过,角名居然能体贴倍至到这个地步啊?! 如果是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他还能理解…和他十分合拍,也是这样面面俱到,但是才16岁的角名……这么娴熟且自然,真的没问题吗? “经纪人发送的文件里都有备注,”似是察觉到狐川辻人的情绪,坐在他身侧的角名声音不高, “只是按照那样做了。”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且轻松,倒让狐川辻人升起点好奇心,他瞥了瞥前面专心开车的经纪人,同样声音不高低低地问, “那个文件……里面都有什么内容呢?” 上辈子是没有‘临时助理’这回事的,自然也就不存在这份所谓的文件。 狐川辻人是真有些好奇,悄悄摸摸凑近,试图从角名身上攻略。 角名伦太郎没有说话,将眼罩打开很直接地套在了两只眼睛写满‘快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小黑毛头上。 他微低脸,垂着视线、落在毫无防备对着他的黑发少年侧颊,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脖颈连带着后颈的白皙皮肉,完好的、无碍的。 先前留下的那点轻微齿痕已经在集训的几日里淡化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角名伦太郎平静点道:“该补觉了,辻人,今天日程会有很多。” 狐川辻人:“但是我还不知道——” “经纪人先生说不能外传。” 相当干脆利落的一句,小黑毛但不吃这招,狠狠道,“难道我对角名来说还是外人吗?!” “不是。” “所以说啊,明明我们已经交——” 随着话语出口,对视上的视线一顿,慢一拍的大脑终于跟上,反应起了自己说了什么和对方说了什么,当即小黑毛整个人天崩地裂。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完全不敢再继续追下去,角名伦太郎不声不响地等在那儿,视线还瞥他、似乎还在等他的下一句。 ——没有下一句,没有下一句啦!! 居然现在连他也变成顺理成章就能说出‘我们在交往’,明明之前还一直强压着说只是暂时性的而已,大脑混乱的狐川辻人蜷回原位。 这下子是不敢再闹了,眼观鼻鼻观心拉下眼罩,鹌鹑般老老实实。 前面认真在开车的经纪人刚听到点动静,还以为是后座的两人扯嘴,心里还倍感新奇,就要继续听下去时就这么戛然而止,心里似有猫爪般不上不下, 他不断从后视镜瞥着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能看见戴着眼罩、裹着小毛毯陷在后座里的小黑毛与单手支着脸垂着眼在刷手机的角名同学。 求知欲爆满的经纪人内心是煎熬的,同样、此刻的车内,狭小空间还有另一位煎熬的人。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毯子之下……不知何时进来的不属于他的手之上。 骨节分明、掌心宽大,不急不慌地停在那儿,借由盖在膝上的毛毯的遮挡,前面唯一的状况之外的人更加察觉不到后座发生了什么。 只有狐川辻人自己清楚,盖在眼上的眼罩阻隔了光线、即使睁着眼也只能陷入一片昏沉黑暗,失去视力时、其他感官就不自觉加深。 听觉、触觉、知觉,细微的一点点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被放大,连带着指尖触及到指尖时微妙触感与紧随而来的追逐与锢定。 手指被捏着把玩,从指尖到指根、捏揉着指节,更有更深更长的指节嵌入指根与指根间的缝隙,严严实实契合了个正好。 狐川辻人小小施力挣脱,但根本挣脱不了,被锢定、被钳在那儿,契合得稳稳当当。 呼吸情不自禁起伏,是情绪的影响,他还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出声吸引到前面的经纪人的注意,但又不想就这么摘下眼罩示弱, 唇线紧绷弧度抿起,黑发少年被遮住双眼、唯独留下一截细白下颌,肤色漫上些微红晕,弥在苍白上,更显脆弱好看。 所有表情与变化都全部落入了自始至终看着他的那双幽绿眼瞳之中。 察觉到牵握住的手掌的抵抗,角名伦太郎抬了抬眼,扫过后视镜,他收回视线平静侧身过去、伸出手像是平常到再不能平常地帮人扯了下毯子。 在驾驶座后视镜的视线盲区,角名伦太郎五指嵌进身下的黑发少年指根,声音不高不低、近似气音,慢吞吞道, “我们明明已经交往了啊,辻人,不能做一点更亲密的事吗?”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不要留下痕迹… ——即使已经交往, 即使想要做一点更加过分的事情。 ——但绝对不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吧?! 角名伦太郎遭到狐川辻人冷酷制裁。 小黑毛一裹毯子一转身十分果断地给人留下道背影,独留某只藏狐伦太郎在一边默默盯着。 狐川辻人硬下心来。 不能再依着这家伙了,总那么让着他……要是学会了得寸进尺是绝对不行的! 车程约莫三四个小时, 经纪人专心开车, 到了目的地楼下后他停稳,抬起头从后视镜望了眼后座的两个小家伙, 看清后座模样, 男人眉梢一挑。 不知何时,黑发少年已经躺在身旁之人的肩上, 黑发压在脸颊下、看得又乖巧又温顺,他正沉沉睡着。 被压着的人也闭着眼,不过似乎并没有睡熟睡, 察觉车停下后才慢一拍缓缓睁开眼, 对上经纪人向后望来的目光, 他动了下、似乎是要起身, 但似又发现肩上传来的重量, 顿了下、侧头看向正睡得不知事的困倦小黑毛。 经纪人算是看明白了, 慢慢眯起眼。 ——这不是关系挺好的嘛? 刚刚半道上往后看一眼,他还以为两个人闹矛盾来着。 “好了辻人——醒醒!醒醒!我们已经到了哦!” “……唔, ”在催促下, 小黑毛勉强睁开眼, 意识一清醒一回归,就迅速察觉到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脑袋下枕着温热触感,极静状态下似乎还能感知到沉稳有力的心跳, 很近、仿佛就在耳畔。 似有所察,狐川辻人缓缓抬起头。 对上一张正垂着眼看他、视线落进眼中的熟悉的脸。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不是,他什么时候跑过来睡在这家伙的肩膀上的啊?! 茫然且无措的小黑毛支棱了下, 迅速收拾好自己并打了个哈哈,“啊、好好的…我已经醒了!” 边应声回着经纪人,余光边悄悄看向表情没什么变化的角名。 对方动作也很简练,充当着‘临时助理’的身份,帮他把取下的眼罩和毯子收拾好,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的,就是……行动间似乎隐隐有些迟涩顿停。 难道是刚刚被他压着肩膀…压太久了? 狐川辻人止不住地想去在意,但经纪人催着他加快速度,他也就只好边下车边时不时悄悄摸摸望人家一眼。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尤其是看到角名下车后稍微转了下手臂、更是情不自禁提起一口气。 小黑毛自以为做得隐蔽,藏得很好,但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完全全落入自始至终都在在意他的人眼中。 只不过角名伦太郎没吭声,也由此、狐川辻人就更加在意。 终于、在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的碎片时间,趁着经纪人与和品牌方推诿扯皮去了,狐川辻人咳了声,余光轻微瞥了下人,主动挑起话题询问: “刚刚下车的时候…是哪里不舒服吗?” 角名正陪在他旁边刷手机,闻言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与人对上视线,望进黑黢黢的眼瞳,他似是稍作思考, “没有。” 相当干脆利落,相当简洁明了。 狐川辻人不信:“真的?” 角名伦太郎应声:“真的。” 他这么说了,但小黑毛依旧直勾勾盯着人不移开视线。 角名想了想,“正常行动没有问题,只有刚刚那一会儿时间,不用担心。” ——他才没有担心他嘞! 小黑毛当即在心底打起了辩驳。 ……只不过就是、稍微有那么点在意而已! 毕竟是他不小心睡在人肩上,才造成那种情况,所以关心一下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 狐川辻人又想了想,发掘点不对劲。 不过,他记得睡着之前似乎只留给了那家伙一个背影吗? 后来虽然说是真的睡着了,但是为什么醒来后自己就直接睡在角名的肩膀上? 梦游吗? 他想不通,并且倍觉疑惑。 真正的始作俑者平静看向人,面上不露分毫,完美伪装受害者。 心底再辩驳来辩驳去,但说到底还是关心,小黑毛别别扭扭地将人看了眼,支支吾吾道, “要是不舒服的话……待会角名可以直接先回旅馆休息。” 他们的房间都已经在海边旅馆开好,角名就住在他隔壁。 为了防止人在意其他,小黑毛抢先道,“当然——也不用在意经纪人那边,我来帮你解决。” 小黑毛翘起鼻子,角名看着他,视线微垂,“……不用,辻人。” “跟着辻人,陪在你身边,才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狐川辻人:“……” “!!” ——可恶,这家伙怎么又开始打直球啊?! 他也不是什么直球都吃的! “……随便你,”黑发少年十分冷酷地抛下这一句,半晌、他忍了忍, “……不要总是这么直接地打直球,会让人有点吃不消的……” 角名伦太郎轻慢眨了下眼,“我知道了。” 狐川辻人绷着一张小脸,角名从容再开口, “下次会在只有辻人和我两个人的时候,再这么说。” ——曲解!完全是曲解! 小黑毛心底跳来跳去,但对上人又不能全部说出,一时把自己憋着憋够呛。 先前那点因为稻荷崎男排合宿时,一段时间的分别带来的小别滤镜在这短短两天相处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就多余忘记了,角名伦太郎……根本就是个恶趣味的家伙! 经纪人大公鸡般带着胜利的表情和品牌方扯皮回来了,他简介地向狐川辻人说完调整后的拍摄内容。 上午是时尚潮流杂志封面,下午是清凉饮料代言封面。 上午的还好解决,在摄影棚内完成就好,但是下午的清凉饮料广告代言要求是实景拍摄,需要去到满是人的海滩。 “——下午去海滩旁拍摄记得带好防晒用品,小心晒伤。”经纪人如此叮嘱道。 七月中旬的海滩炙热高温,来此度假游玩的不在少数。 人声喧腾间,工作人员们还在准备布景搭设摄像机。 距离正式开始拍摄还有上一会儿。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在搭起的巨大遮阳伞下,眺望金浪般的沙滩与碧蓝般一望无垠的海洋。 海风咸腥潮热,吹拂过脸颊、拂动鬓间发丝。 黑发少年正躺在沙滩椅上,脸上戴着宽大的**镜,只留出截漂亮的下颌线条。 他已经换上了拍摄要求的泳裤,只不过上半身还套了件防晒服,拉链只拉到胸口,半漏不漏地露出片白皙胸膛,隐隐约约可见更多。 ——看起来不像是来工作、像是来度假的。 在他旁边,角名伦太郎倒是没穿上泳衣泳裤,他还是常服,防晒服和短裤,踩着海边旅馆提供的人字拖,站在那看了会儿工作人员的进度,转过头提醒, “辻人,要开始准备了。” “——是。” 懒懒散散拖长声,仰躺在沙滩椅上的小黑毛拉下点墨镜。 在离开太阳伞的荫蔽之前,他还得按照经纪人之前的吩咐涂好防晒,防止晒伤。 在这方面,他一直都很听话。 小黑毛拉开上半身穿着的防晒服拉链,脱掉后十分娴熟又自然地给自己东摸摸西涂涂, 胳膊、手臂、脖子、胸膛…… 够了下后背,没够着,狐川辻人捏着防晒霜管子,有些无奈。 如非必要…其实他不是很想麻烦旁边的这位角名同学。 先前两人的氛围是一回事儿,帮这个忙又是另一回事儿。 已知他对角名伦太郎的触碰…有些过于微妙的敏感。 所以…… 他刚转脸,还没开口,就见人已经在自己身边蹲下,自然接手过去,“剩下的我来。” 拒绝的话语堵在喉间,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 “哦…哦好。” 角名伦太郎:“……转过去,低下点头,辻人。” 狐川辻人死目:“好、好的。” 依照着角名伦太郎的话,狐川辻人乖乖这么做。 背对着人,黑发少年光洁后脊全部曝露在人眼中,后颈微微垂下,脸侧发丝流畅落下,贴在脸侧。 他正盯着面前的沙滩出神,脑中思绪纷乱又复杂,跳脱又迷幻。 但很快、他就没空想那么多了。 一点触感,微凉又柔滑,轻抚过他的后颈,能感受到指尖的动作,拨开了略长的发尾,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后颈那点细密敏感的部分。 ……上一次,在房间的私人补习时,就是那里被轻微啮咬了下。 记忆回笼,连带着记忆中的敏感刺痛与微妙触感,一起在脑中与心中作祟。 狐川辻人唇线微抿、绷着不下落。 他在努力打消自己杂七杂八的想法,只更多集中在现在,集中在……那只在他后背游走的手上。 抚摩过后颈细腻软肉,湿滑黏腻的防晒霜触感略微下移,移至肩颈后背。 掌心带着熨烫的温度,乳白色的防晒霜挤到手中被体温一烘就稍微有些融化,在被人抚摩着贴近紧实皮肉,带着摩挲涂匀,掌心与后脊接触,偶尔溢出点颤颤巍巍的乳白色膏体。 空气进入时打出的泡沫与帮忙涂抹事略显暧昧的轻响一下又一下扣着身前人的耳膜与心脏,狐川辻人定定盯着面前沙滩,根本不敢移转开一丁点注意。 很快、落在后脊的宽大手掌缓缓下滑,掠过带拂过,不轻不慢停在了身形不自觉些微颤涩的黑发少年的腰身,弧线下压、略微内收,脱去了防晒衣的遮挡,漂亮腰线无疑在人眼下一览无余。 ——很适合双手这么一搭、直接握住,结结实实把在掌心。 从后面的位置看,稍微把着一施力一拖,几乎就可想象身前之人难以抵抗就这么直接被拉入怀中的模样。 角名伦太郎没吭声,视线慢吞吞垂下,他动作依旧稳定。 不稳定的变成了背对着人的狐川辻人。 ……奇怪,现在这个状况也太奇怪了。 明明…只是帮忙涂一下防晒霜,但是微妙地却感觉自己的身体自上而下被把玩摸了个遍,此刻手掌滑腻温热、对比掌下皮肉偏低温度,更加灼烧,碰到哪似乎就能燎起一路火焰,直勾勾缀着带着。 这火焰一直在烧,甚至烧得黑发少年克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与声音。 尤其是在手掌捏握住两侧腰身,严丝合缝卡在那儿的时候,喉间已经克制不住溢出低低喘。息。 在察觉到的前一瞬,即使竭力压制,但是心底的震荡不比口中溢出声来的震荡少。 不对劲。 黑发少年条件反射就想扭腰从人手中逃脱,本能直觉下的直观反映,但相应的、后面做着的人只是不轻不重扣住细瘦腰身,将白得近乎能反光的人结结实实把在手中, “还没涂好,辻人,不要乱动啊。” ……到底是谁在乱动啊?! 狐川辻人瞳孔地震,很想出声反驳,但根本找不到抓手。 毕竟角名伦太郎帮他涂防晒霜只是碰到一些……敏感的地方,没有做其他更过分的事情。 只不过是他自己产生的微妙的反应,所以现在…根本说不过他。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垂下脸,手掌压在膝上,忍了又忍,“我知道了。” “你…快一点。” 身后人声音不轻不重,勉强算是应了。 但是落在狐川辻人耳中却透着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意味。 手还在摩挲,这次抚过腰侧,稳稳妥妥将软白的防晒霜一点一点密密涂满,狐川辻人克制着、咬着唇,无比明晰地感知着角名伦太郎的动作。 掌心本该是粗糙的,但经由润滑,抹在皮肤上既妥帖又稳当,把在掌中的少年身形颤颤、忍耐着般闷不出声。 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等到整片后背细密涂完,身前的人面颊已是些微涨红,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在意,但是晕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狐川辻人几乎是盼着数着动作结束,人稍微一松手就立刻扭转着脱出, “好…好了吧?那我就先——” 出口岔开的话在落地前就被打断,狐川辻人眼皮轻微一跳,视线落下、落在自己的被握着脚踝靠近的小腿,这么做的人只微微抬了下眼, 平静反问:“这里还没有涂,辻人。” 腿型细长又凛直,被攥握着小腿脚腕微微曲起,支着抵在人面前,没踩在细砂上,不轻不重被隔了一道。 与后背体温不同,小腿泛着点凉意,也就更加清晰能感受到对方手指的温度。 狐川辻人望着眼前这一幕,唇瓣颤了颤,想说出口的话都被人打回,角名夺过了话语的主题权,平静道, “时间不多了,我来帮辻人就好。” 他自顾自地这么下达了定义,甚至没给愣怔的黑发少年一点反应时间。 宽大的男性手掌揉搓开挤出的乳白防晒霜,从脚踝开始一点一点蔓上、莬丝子般直接缠绕上少年细瘦停止的小腿。 骨架半宽不宽,手掌合拢稳稳就握了个严实,一点一点向上推抹着,掌心与小腿白皙皮肉间的缝隙一点点溢出过多的黏稠乳白防晒霜。 看起来…看起来,也太涩/情了。 狐川辻人这下子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想抽回自己的小腿、但被握住难以挪动,能感受到人靠近,距离缩减,温度交接,他想躲、四下无处可躲,只能这么闷闷受着。 角名伦太郎动作暧昧涩/情,但面上表情却宛如只是在做这么件稀疏平常的事,狐川辻人止不住抬起眼,想去探他,但一对上人表情就哑口无言, ……这么一看,完全只有他想歪了,肮脏的成年人! 狐川辻人不断在心底抨击自己,角名伦太郎面上表情鲜少,手上动作很深很切实,尤其是帮人涂抹到肉感丰富的大腿时…… 黑发少年当即意识到不对,慌忙找补:“那个、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不用,”表情寡淡的人轻微抬了下眼皮,“只差最后一点,我帮辻人做完。” 与他视线一对,狐川辻人咔了下,闷闷地应了。 姿势有些过于亲昵,为了方便,两人靠得比先前更加近,手掌攥握着脚踝、稍微一拉一牵,人就直接滑到几乎是怀中。 接触膝盖向上,掌心满满一握、甚至还有饱满细腻的软肉略微溢出。 稍微一施力、就能留下圈浅红痕迹,敏感异常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道,“痕迹…会消得很慢,所以……” 角名伦太郎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意思就是不要太施力、留下红痕的意思。 他平静应下这一声,“我知道。” 掌心搓揉着敏感又细腻,将滑腻乳白的防晒霜寸寸涂抹均匀,狐川辻人不敢再多吭声,已经碰到很要命的地方,再近一点,就完全不能…… 微咬紧唇瓣,情不自禁地、黑发少年软白大腿略微有些并和。 他露出点苦恼的表情、着实是有些不知道拿现在这个状态怎么处理。 太热了。 ……海边实在是太热了。 披在身上的轻薄防晒霜外套甚至有些洇在皮肉上,黑发少年发丝微乱,呼吸也是,胸膛略微起伏、低低慢慢。 他垂着眼,颀长稠郁眼睫与脸侧发丝一般潮湿、尾端细细揪黏在一起,略长又上挑的眼尾洇着脂红浅色,整个人闷在那、不吭声。 角名伦太郎是最能感受到他此刻状态的,触及到的身躯颤颤涩涩、紧绷又紧张,甚至有些过于紧张—— 一不小心,将他把防晒霜涂到最后还没收回的手紧又密地缠紧缩在并和的柔软大腿之间。 他不轻不重挑了下眉,更慢一拍感知到的就是一不小心这么做的狐川辻人自己。 空气咸腥又潮湿,来来往往人群络绎不绝,喧闹欢腾声持久不衰弱。 狐川辻人的心意此刻甚至有点分不出给那些,完完全全、全部落在了那致命的一点接触上。 “……辻人?” 面前的人甚至没有多问,只是这么不紧不慢地叫了他一声。 狐川辻人此刻是克制不住脸颊滚烫,又羞又恼,或许不止脸颊、连带着身体、整个人都在发着烫。 额头不自觉滚落点汗珠,润湿眼睫发丝,他小小声道:“在、在的…” “抱歉,我这就松…松开……” 短短一句话被他说的磕磕绊绊,还有点音节也因过于紧张被吞下。 狐川辻人何曾面对过这样的场面,说尴尬又不是全然尴尬…因不小心夹着的人的手是角名的…就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难言的诱引。 狐川辻人一点一点打开腿,终于才放出人的手,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感受到面前的角名伦太郎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的脸上、身上、以及腿上。 张了张口,抿了下干燥的唇瓣,黑发少年竭力想着借口想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过度一下,但是视线对上的人表情浅淡,略微垂下点脸,又看了眼人白皙柔软的大腿,仿佛只是单纯提问,没有任何其他意思般开口, “辻人难道……刚刚是有反应了?” ——‘轰’地一下,心底的火山喷发的声音。 这下子从内到外、黑发少年都红了个彻底。 什、什么反应不反应……他他他根本没有、没有! 当即后退,裹着防晒衣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狐川辻人打了个哈哈、视线不断乱飘, “什、什么?” “什么反应?角名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在欲盖弥彰,试图糊弄过去,却不知道这幅躲避着不敢正面回答的模样,只会更加激起其他人的探究与追问。 角名伦太郎没有收回视线,就这么直盯盯锁着他。 狐川辻人大脑疯狂处理当下情景,视线擦过人脸、落在沙滩金色的细沙。 沙经由光一灼一照,反射得刺目异常,甚至晃得人有些眼晕。 “辻……” “啊、那边好像已经准备好了!” 角名的声音被人一下子岔断,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小黑毛心底战战兢兢、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毅然决然转开话题, “那、那我就先过去——对、” 他面上装作寻常,语速却已经不自觉快得飞起,“角名你待在这里就好,当然不想待在这里可以直接回旅馆,我我我就直接过去忙了,我走、走了!” 马不停蹄的,生怕话落下一个字就被人缠上,黑发少年踩着人字拖就差三下五除二蹦出遮阳伞下,他走得匆匆忙忙、甚至都没发现走得一脚高一脚低。 角名伦太郎望着人窜逃好似身后有鬼在追的背影,慢吞吞收回眼,余光视线却一顿, ——走得太慌乱着急,小黑毛甚至连人字拖都穿了两只不一样的。 “……” 好不容易在临时搭出来的布景组定下,喘了口气,狐川辻人心脏狂跳, 他缓缓按住自己的胸膛,视线一低一看, 赫然发现自己甚至穿了两只不同的人字拖。 狐川辻人:“……” ——救、救命,他难道是什么笨蛋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谁的前交往对象? 笨蛋狐川辻人离开海边的实景摄影棚, 微笑着与工作人员们告别。 需要拍摄的清凉饮料广告代言部分在黑发少年的专业素养下根本算不得难题,能算得上难题的,就只有某位等在场侧视线跳过人群等他出来的……角名伦太郎了。 “辛苦了, 辻人。”迎着微笑出来的黑发少年, 角名伦太郎相当娴熟地一弯腰放下那两只海边旅馆的人字拖, “刚刚走得有点快, 鞋子穿错了。” 他说得自如又自然, 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大概。 狐川辻人摁捺住心底的情绪,“哈哈…居然穿错了, 真是不小心呢刚刚。” 小黑毛打了个哈哈从容接话,“我这就换回来。” ——其实刚刚在实景摄影棚里也有工作人员发现了,但狐川辻人硬是凭借着一身正气, 硬是糊弄了过去, 至于现在…… 他老老实实扶着在他面前蹲下的角名的肩膀, 换上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尺码。 “……等得有很无聊吗?”思来想去, 狐川辻人主动开启话题, 他将先前帮忙涂抹防晒霜的一应事宜一笔带过, 视线飘了下落在角名垂下的侧颊。 “还行,”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 “看辻人的拍摄很有趣。” 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也这么说过。 虽然依着狐川辻人自己来看, 哪里有什么有趣的。 ……也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究竟在看什么。 涂完防晒霜的小腿裸/露在外面, 直挺挺、白生生地横插在沙滩上,视线不轻不重向上移转了点,角名伦太郎站起身, “现在要回旅馆休息吗?” 狐川辻人看了眼时间,“好啊,这边也差不多收工了, 现在回去应该也能赶得上……” “……辻?” “——小辻!?” 狐川辻人话没说完,被人叫他声音打断,他顿了下,疑惑且不解地朝着出声方向转头望去, 一男一女,搭配过来,远远就朝他们在挥手。 角名伦太郎眯起眼,他没说话,狐川辻人认出了来人,抬了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直接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青峰……还有五月?” “嗨嗨——” 走近了才看得更加清晰,粉发的少女、桃井五月笑眯眯开口,“刚刚看见这里有在布置摄影棚就在想会是谁来着,没想到居然是小辻!” 他旁边站着的身量高大、一头藏蓝短发的黑皮男生视线扫了眼对着站的两人,挠了挠头,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也能碰上。” 娇俏的粉发少女生气道,“阿大!这可是国中毕业后与小辻第一次见面,表现得稍微开心一点啦!明明阿大你也有很关心小辻——” 五月话没说话就被黑皮青峰一言代过,“好久不见了,辻,听黄濑、紫原和绿间那几个家伙说你去了稻荷崎,最近过得还不错?” 狐川辻人早已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与问话风格,点头应声,“是的,” 他余光侧了下,留意着某位此刻在做沉默的第三者的藏狐君,不着痕迹退了退,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边这位就是我在稻荷崎的朋…关系很好的朋友,角名伦太郎。” 青峰大辉与桃井五月视线兀地‘刷刷’如扫描灯一般齐刷刷转来。 角名伦太郎:“嗯。” 言简意赅、相当简略。 桃井五月新奇地将人看了几眼,大大方方开口,“你好,我是桃井五月,这边这位是阿大,青峰大辉,我们都是小辻的国中朋友,多多指教~” 青峰大辉表现得就稍微内敛点,他只视线一垂、扫过对着他的褐黑发人影,吐出自己的名字结束, “青峰大辉。” 角名伦太郎面对陌生的两人话并不多,青峰大辉的话也本就不多,只剩下狐川辻人与桃井五月缓和着氛围。 “哈哈…五月你和青峰也是来这里度假的吗?” “是的,上个月和阿大一起去逛商业街,正好有最后的抽奖活动,不知道为什么前面抽中一等奖的人没有要,所以我和阿大就捡了个便宜……正好抽中了三天两夜包食宿交通的海边旅行~” 桃井五月点着手指笑眯眯道。 ……怎么感觉这个情节好像有点熟悉,狐川辻人食指蹭了蹭脸颊,没有过多去想,只又多问一句, “那你们住在哪儿呢?” 五月眨眨眼,报出旅馆的名字。 好巧不巧,与狐川辻人同角名伦太郎正好是一家。 “——真幸运~”五月倒是很开心,跟在后面双手插在口袋的青峰大辉瞥了眼前面一黑一粉两道身影咂了下舌,余光落在旁边没什么动静的另一人上。 是叫角名…伦太郎来着? 察觉到扫过的视线,对方也并不钝感,只略微从狭长眼尾觑了目光,回过对视,不掺杂丝毫感情。 对着他目光,青峰不轻不重挑了下眉, ……怎么感觉,这家伙似乎、看他的视线有那么些怪异呢? 后面两人之间氛围微妙交织,前面的桃井五月是半分没察觉到,徒留狐川辻人胆战心惊、颤颤巍巍不断余光瞥向身后。 虽然这辈子是没什么,但是上辈子……30岁的角名和青峰大辉其实是稍微有些不对付的。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上辈子,不想过早暴露角名那家伙完全踩在他的审美点上,更为了保持自己30岁还是童贞的成年人颜面,狐川辻人假借青峰形象、杜撰出这么一个前交往对象。 一开始是没问题的……直到这两人碰上了面。 狐川辻人只感一阵头疼,他不想继续伸想,提起一口气岔了个话题试图缓和氛围。 正在旅馆中等他们回来的经纪人一抬头就看见接连进来的几道身影,狐川辻人连带着介绍了。 “那正好——这次的品牌方大手笔,送来了不少海鲜,你们可以一起吃。” 热情且大方的经纪人大手一挥,狐川辻人带着另外三人坐在了海边旅馆的海鲜大餐前。 位置安排的很巧妙,左边是角名伦太郎、右边是青峰大辉,他和桃井五月面对面,经纪人又临时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嘱咐说都吃完不用给他留。 只有他和桃井在活跃气氛,中间偶尔夹杂着青峰大辉与角名伦太郎的应声,可以说是……十分微妙。 深感胃痛的狐川辻人打了个哈哈借口去洗个手临时逃脱,他惆怅地靠在旅馆天台的栏杆上, 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和青峰之间有些微妙也就算了,怎么这辈子这两个家伙之间的氛围还是这么奇怪啊。 没看见连公认脾气最好的五月都逐渐被带着说不出话来了吗。 狐川辻人默默给自己点了个棒棒糖,剥开糖纸叼着含在口内,口袋里忽地有亮光闪了下,吸引起黑发少年的注意。 狐川辻人拿出手机,发现是条新短讯,匿名,来自Tandem的‘S.N’。 ……S.N现在找他? 说起来,从上次和S.N说过角名是他的一见钟情对象后,那通‘完美’发言似乎惊到了对方,一直都没有新讯息过来。 虽然狐川辻人早已习惯与S.N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突然消失许久不见也是意料之中的,但是现在这么突然发新讯息过来……意思是? 黑发少年手指微动,点开来信, [S.N:……喜欢的人的前交往对象出现在自己面前,辻、如果是你会怎么调理。] 嗯嗯? 这意思是…S.N也遇到感情难题了?? 狐川辻人简直是倍感新奇,上辈子的S.N很少谈及他的生活或是感情状况,十几年总结下来,狐川辻人才勉强得到对方似乎是有个一见钟情的暗恋对象、目前似乎已经出国,拒绝联系S.N的信息。 原来这个时候,S.N就遇到他那位一见钟情的暗恋对象了。 ‘喜欢的人的前交往对象……’甚至还是直接被带到了S.N面前,小黑毛在心底咂舌。 这还能怎么调理,换做是谁都治不好啊! 光是想想……角名那家伙带着他那位传说中的暗恋对象明晃晃地往他面前一站。 狐川辻人:…… 光是联想到那副场景,狐川辻人都有种皮笑肉不笑想把手机掰断吃掉的冲动。 [辻:调理不好,支持你上去干他。] (当前讯息已撤回) 深吸一口气,狐川辻人噼里啪啦打字, [辻:怎么确定就是对方的前交往对象,万一只是找过来骗你的呢?] 说是暗恋对象就是暗恋对象了吗,他不信! S.N或许是正好在看屏幕、又或者是等着他回复,回信的速度很快,狐川辻人才切出去要看其他,新的来信提示就已经弹出, [S.N:因为对方曾经明确说过他喜欢这一类型的人。] 狐川辻人眨眨眼, [S.N:并且十几年内都没有断了联络。] ——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就是那样啊! 狐川辻人主打一个弯道超车,深深劝诫道, [辻:只是明确说过喜欢而已,又没有确凿证据表示真的交往过。十几年内都没有断了联络……说不定只是普通朋友呢,想开点、S.N。] 狐川辻人苦口婆心,深以为然。 对面没有立即回信,他想了想、又补发了一条。 [辻:或许比起自己在心底纠结徘徊…不如去或当面或旁敲侧击问清楚?] 在对待别人的感情问题上一向是清晰的,狐川辻人守着手机吹了会儿夜风,带着白日余温的海风拂过面颊、掠过鬓间稍许发丝。 他靠着栏杆等了等、等到自己思绪差不多冷静下来,重整好心态决定返回餐桌。 ……毕竟不能把可怜的角名同学一个人丢在那儿啊。 黑暗中、手机屏幕又亮了下,狐川辻人低头,恰恰好望见那条最新发出、撞入眼中的短信, [S.N:辻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 狐川辻人顿了下,颇有些不好意思食指蹭了下脸颊,尴尴尬尬打字道, [辻:嘛……毕竟这种差不多的事,我以前似乎也不小心…这么做过。] 他又想起了上辈子惨遭他连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青峰大辉,甚至直到最后死去、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所谓的‘前交往对象’根本就是不存在。 一下子就把对面的S.N幻视成同命人,加上上辈子积累的信赖值与关心对方的情感状况,狐川辻人大倒特倒, [辻:因为不想透露出自己其实是个童贞DK这种事,所以临时抓了几个特征杜撰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交往对象,或是糊弄着说出个喜欢的类型什么的…所以S.N如果真的在意,还是打探清楚比较好哦?] 狐川辻人敲着键盘敲完字,又想了想,补充, [辻:想开点,就算这么做了,得出的答案也不会比对方是真的更差了。] 小黑毛默默在心底为这位横跨了两辈子的匿名笔友祈祷。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手机传来的震动,似乎又是有新讯息进来。 狐川辻人挑了下眉,垂眼看去, [S.N:那辻上次有谈到过的,一见钟情的那位‘完美’对象,也是杜撰出来的喜欢类型吗?] 咦? S.N怎么突然在意起了那个? 狐川辻人想了想,很快想通。 [辻:不是哟~] 他很快发出一条讯息以安定人心,刚刚自己说的话和上次说出的取向完全矛盾、S.N现在正处于对自己感情的不自信与怀疑期、这么问是理所当然的。 黑发少年耐心扣着键盘,[辻:‘完美’对象才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因为不想被‘完美’对象发现,所以才想稍微找个借口杜撰了那么个……虽然似乎造成了其他人误以为杜撰的家伙真实存在之类……] [辻:总之就信赖我吧,S.N,我是绝对不会对你说谎的。] 这句信息一发出,眼看出来的时间不早,心系着被留下在原位、此刻必定十分拘束的角名。狐川辻人不再看手机,拉开推门就往回跑。 ……拜托了,振作点啊角名、他这就来救—— “……就只有这些,足够吗?” “唔、够了吧?毕竟小辻他……” 门“唰——”地一声被拉开,跑得气喘吁吁的黑发少年拉开门张口就要说话。 才缓口气、就发现室内刚刚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他奇怪了下,缓缓抬起头视线飘着不定落在正中央桌上, 一水儿的,桃井五月、角名伦太郎与坐在一边支着脸看他们的青峰大辉齐齐转过脸来, 狐川辻人:“……” 他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终于回来了小辻,你去洗手洗了好久噢,差一点角名同学就要出去找你了!”五月鼓了鼓脸颊,可爱抱怨道。 “抱歉…”条件反射开口,狐川辻人向室内走了两步、看清楚现状,“你们这是在……?” “做抹茶啊!”五月理直气壮,“小辻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喝我亲手打的抹茶吗?” “所以……” 支着脸的青峰大辉一遍翻看海滩写真一边随口补足:“所以五月就教起了那小子怎么打抹茶。” 狐川辻人:“。” 原来刚刚进门时候听见的对话是这样……哈哈。 ——完全就显得急急忙忙赶回来、担心角名那家伙现状的自己像个笨蛋! 此刻望着一手端着钵盂,一手拿着茶刷的角名伦太郎,狐川辻人缓缓反手带上门,“这、这样啊……” 五月疑惑看他:“不过小辻…你怎么这么急匆匆跑回来?都出汗了诶?” “那是因为——”争分夺秒、电光火石之间,小黑毛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因为我想快点回来吃甜虾…毕竟洗手的地方是真的很远,担心回来就没有了、对!” “噗,”倒是五月先笑出来,她以手指蹭了下眼睫,“真是的…小辻根本就不用担心这种东西啊。” 她指了指位置,狐川辻人顺着她指向望去,属于他的洁白餐盘中,满满都是剥好的、粉白莹润的甜虾肉。 “是五月……” 桃井五月摆了摆手,“是这位角名同学的功劳哦~” 欸、角名? 狐川辻人迟钝了下,视线微转、与角名伦太郎对上,对方表情一如既往平静自然,罕少波动。 察觉到黑发少年看过来,他将手里握着的钵盂放下、‘咔哒’一声向前一推,声音不高不低,提醒道, “已经弄好了,试试吧,辻人。” “……” 躺在那翻看海滩写真的青峰大辉视线绕着两人转了下,他没说话、只是不紧不慢又翻了页写真。 “五月——我的好了没——” “别催啦阿大!你也多学学人家角名同学嘛!” “你又不是辻,我为什么要学……” “——哈??” 那边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你来我往,就差五月暴揍青峰。 而这边狐川辻人着实是有些摸不着现状。 不是,他就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变了个世界? ……平行世界?? 刚刚还能感觉到的微妙氛围此刻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狐川辻人与推到面前的抹茶盏同甜虾盘大眼瞪小眼。 他不确定:“那、我开动了?” 角名伦太郎:“嗯。” 试探性的、狐川辻人端起手打抹茶的钵盂。 桃井五月说他以前最喜欢喝她亲手打的抹茶…其实也不算是,只是盛情难却,加上那时候不喝的话就…… 黑发少年默默止住思绪,没想到现在倒是让人给角名带偏了。 回想起那种苦涩,算了…糊弄一下吧。 眼一闭小黑毛绷着张小脸张口一抿,他眨了眨眼,对上看向他的角名伦太郎的视线。 好甜。 桃井五月注意力在青峰大辉身上,暂时没空注意到他们这边。 狐川辻人望向角名,对方声音不高解释道,“考虑到辻人的偏好,在桃井没注意的时候,多加了糖。” 他想了想,“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辻人。” “没——”紧急出声证明,声音一时没收住,引来了桃井和青峰的注意,狐川辻人咳了声,借着继续喝的样子堵住自己的嘴,含混不清低低道, “就还…还挺喜欢,还行。” 因刚刚跑得太快,出了身汗,吃完饭后狐川辻人暂时和几人分开,预备回去先冲个澡。 他和角名的房间都在海边旅馆的三楼,就是隔壁间,拿房卡刷了门,狐川辻人脱掉外套丢下手机,直接就进了浴室。 黏糊糊的汗水触感不适、黏着衣物在身上,黑发少年站在花洒下很快清洁好自己,约莫一刻钟时间,他裹着浴袍湿漉着头发出来。 一个人的房间没那么多在意的,他习以为常地就要解开浴袍带子去换干净衣物,手才落至腰间解了一半,余光就先影影绰绰瞥见道身影。 ……嗯? 狐川辻人大脑弦断一拍,缓缓抬起眼、望向站在那儿的人影。 对方沉默、也同样望向他。 视线缓缓划下,停在黑发身影解开一半的浴巾与几乎要大开的领口上,狐川辻人本能地向下看了眼,手指一紧、他咳了声,尽量镇定、纹丝不动, “怎、怎么突然过来了…角名?” 看…就看吧,又不是没看过、而且这点也看不见什么,根本无需在意! 只视线扫过后就从容收回,保持一个度,站在人房间内的角名伦太郎指了指拖过来的行李箱和已经挂出来的感觉衣物, “辻人的衣服在我那里。” “这…这样啊,”湿漉漉的黑发少年视线飘忽了下道,“多谢你…角名。” 他才沐浴出来,潮湿发丝都积着水,欲坠不坠挂在发梢上,偶有几滴落下,‘啪嗒’打在地面、激起一点小小的水花。 洁白绵软的浴袍并不能全然遮盖住人的身躯、光洁小腿露在外面,胸口似是出来的急了,散乱微敞、腰间细弱的一截系带也勉勉强强只能勾勒出一把好腰身,其他的起不了太多作用。 或许是被热水激了太久的缘故,黑发少年白净柔软的面皮上晕着层粉意,淡粉蔓延、从面颊至脖颈、耳尖,看得久了也说不清到底是因沐浴热气蒸腾的粉还是因害羞才生出点浅浅的粉。 距离不远,所以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落在幽绿一双眼瞳中,无疑是无言的引惑。 偏偏引惑的人自己还毫无所察,他自觉两人关系不同普通朋友,所以无需避讳,也就稍微放宽了那么点界限。 他在床尾凳上坐着,微垂下肩脊在打开的行李箱里寻找吹风机。 看起来是要吹头发。 不过完全忽略了自己此刻模样,坐姿不正、衣着不端,微垂下的肩脊打开、伏低着身下去,露出评论的脊线与腰弓,小腿弧度轻韧,浴袍的开叉也微微映出些许内里,说不清是绵密柔软的浴袍更白,还是其他什么更白。 他似是没有翻找到,好一通无奈,收回手、细细的手腕搭在膝上,漂亮的眉眼因刚出浴、浅浅晕着层湿雾, 但是,也仅是这一秒,一点微热的温度落在脸颊、颊侧、黏着发梢,掌心烘托, 不知何时递来的手掌稳稳承着,接住了从他发梢尾端坠下的一滴水珠,颀深稠郁的眼睫些微一转一挑, 等在那儿许久的人轻声,“……让我来帮你。” “辻人。”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要不我们一起睡? “打扰了——小辻, 我和阿大进来咯?” “……欸?” 门没关紧,从外面握了下把手直接一推就能打开。 也由此,托着青峰大辉过来的桃井五月相当直接地原地目睹室内情景。 面上带笑的桃井五月眨了眨眼, 轻轻声叫了声, “小辻?” 他们迎面对着的是坐在那儿、只穿着身简单浴袍,低下头在人面前微垂首, 抵在人胸口的黑发身影, 站在他身前的人闻声倒是先一步朝门口望来,正正好对上站在那儿的两人视线。 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对这张刚刚才见过的脸当然不会陌生。 说是狐川辻人的在稻荷崎关系很好的朋友…来着? 不过关系很好的朋友…会这么紧密连接, 片刻不能分开吗?甚至还是在才沐浴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房间里。 看两人现在模样,这位角名君…似乎是在准备帮黑发少年吹头发? 一连串的疑惑漫上心头, 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对视一眼, 狐川辻人慢一拍, 转过脸来发现立在门口的身影, 他迟疑眨了眨眼, “青峰…还有五月?是怎么了吗?” “啊……那个, ”桃井五月组织措辞开口,“我和阿大是来问问小辻你参不参加那个…旅馆特别开放的后山活动来着, ”她又小心地看了眼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的状态, “我和阿大…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 狐川辻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忘记了自己颊侧顺滑垂下的发丝还流淌在人掌心, 深墨浓重的色彩落在指尖更是鲜明,于旁观者视角看,十分容易就会联想到点…微妙的东西。 “不会啊, ”狐川辻人稍微思考了下,他没直接自己应下,微抬了下眼挑去看向拿着吹风机的角名, “唔…后山的活动,角名你想去吗?” 他在咨询角名的意见。 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的注意力也被他这一句带着放到了这位所谓的‘关系很好的朋友’身上。 角名伦太郎似有若无点了下头,“辻人去的话,我会去的。” 狐川辻人眨了眨眼,看向门口的人,奇怪发现他们的视线都有那么点微妙。 “五月,青峰?” 桃井五月如梦初醒:“啊、在的!小辻。” 狐川辻人:“那我和角名就和你们一起去吧?” “好的,那等小辻你吹完头发再……” “不用了,”黑发少年大概伸出手感知了下,“差不多也吹干了,我换身衣服就好,很快的。” 他想了想,旁边在收起吹风机的角名已经接上他的话,“配好的衣服放在左边,可以直接穿。” “噢——多谢了,角名!”狐川辻人从容接受了,自如按着人说明的位置去找衣服,余光微动、才发现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还在门口看着他们, “五月和青峰,待会儿换完衣服我们直接去找你们就好。” “啊…好的。” “……” 门缓缓被出去的两人带上,狐川辻人颇有些疑惑望着门口方向。 ……怎么感觉五月和青峰出去的时候表情有点怪怪的。 这一点细微想法没占据大脑太久,狐川辻人很快换好衣服,合着角名一起同两人汇合,往后山走。 旅馆后山不高,经过开发处理、试胆大会几乎成为了一项保留项目。 狐川辻人四人到的时候,周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旅馆的游客。 旅馆的负责人在前面说些进入须知,青峰不知从哪掏来几张旅馆的活动宣传单。 狐川辻人上辈子来这里的时候是没有遇见青峰与桃井的,也就自然没有参与这个所谓的‘后山活动’,甫一看到这张宣传单还有些好奇。 ……说起来,这里举办的是什么活动来着? 小黑毛凑过去好奇看了眼,入目赫然就是一只巨大的骷髅幽灵。 狐川辻人:“……” 阴森恐怖的字效与诡谲奇怪的描述,掺杂着些花哨喙头。 四个巨大字眼撞入眼瞳、明晃晃彰显着存在——‘试胆大会’! 他陷入沉默。 前面的工作人员正举着喇叭喊组队抽签进入,僵硬的小黑毛被带着上去各抽了支签。 “蓝色的,阿大你呢?” “黄色。” “欸——好可惜,”五月鼓起脸颊,又转头来看这边不吭声的二人组,“小辻你……” “小辻也是蓝色的诶!” “是、那我和五月你一队。” 这么说着,狐川辻人条件反射地转脸去看身边的角名。 黄色。 嗯……角名和青峰一队。 “——这么看来也还不算完全打散,啊、要到我们了,那我和小辻先出发咯?” 五月看起来很期待,与此对比鲜明的就是从看见宣传单后就僵硬异常且话语大大减少的黑发少年, “小辻?小辻,好安静啊——难不成是害怕……” “没有。”相当快速的一句。 角名才收回看自己手中抽签签条的目光,闻声瞥了他一眼。 “不是要到我们了吗,那就走吧。”黑发少年迅速cue流程,“别害怕五月,试胆大会里看见的都是假的,人造的,客观来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欸,可是我不害怕…” 从他反常般连珠炮般的快速话语中,角名察觉到了什么,他低头、望着昏暗光线下黑发少年的脸颊。 眼睛的主人正不自然地眨着眼,小脸略有些紧绷,若是不注意去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狐川辻人此刻正在竭力深呼吸、压住自己心底情绪。 ……现在是唯物主义世界! 虽然他的重生很玄幻,但是、现在是唯物主义的世界! 妖魔鬼怪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 紧绷着呼吸,黑发少年竭力维持正常,不在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颓势。 他自然、实际上十分不自然地攥紧手中的签,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足了准备就要同五月一起进入。 “辻人。” 角名站在后面突然叫了他一声,狐川辻人回头看他,“在,怎么了,角名……” “山里的晚上会有些冷,”对方语气不高,似是想了想,视线飘转了下又落回黑发少年的侧颊, “着凉的话就麻烦了。” 狐川辻人眨眨眼,试图理解了下他的意思。 角名伦太郎把自己穿着的外套披在了人身上,颀长指节微弯、稍微整理了下,借着帮人整理靠近的空隙靠在耳畔平静道, “进去后稍微等等,别走太快,我过来找你。” 语音完毕,他退开身,单手插兜在裤子口袋,视线平淡,就这么看着他。 狐川辻人轻微眨了下眼,落在身上的外套轻薄、但尚还留存着前一人的体温,干净好闻的洗发露气息从退开的距离丝丝缕缕蔓开。 狐川辻人不陌生。 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洗发露,稍微凑近了点就有些不分你我。 他情不自禁就很想捏揉一下耳朵,说话时吐露的气音与呼吸喷洒、浅浅打在耳垂上,能感受到话语的热度,泛着点痒。 抱臂目睹全景的青峰大辉没眼看,咂了下舌,“五月在等你了,辻。” 黑发少年被他这么一点,“好、好的。” 他顿了下,余光轻微扫了下,站在昏弱灯光下的人微抬了下眼,“待会见,辻人。” “嗯…嗯,待会见,角名。” 狐川辻人走了几步,克制着自己十分想回头的冲动。 不是…角名突然来这么一遭,搞得怪黏糊的…… 他心系着人和刚刚的话,一时之间满心都是纠结与其他,同五月先一步进入后山入口。 很快、角名伦太郎和青峰大辉也被旅馆的工作人员提醒可以出发了。 青峰伸了个懒腰,单手插兜余光侧了眼看了眼这位角名君,“那走吧。” “嗯。” 相当言简意赅、相当清晰明了呢。 青峰和角名这边氛围不冷不淡,而另一边,狐川辻人和桃井五月、就着实有些鸡飞狗跳了。 “——那边有东西!” “诶多…小辻,那边好像只是风吹过的影子……” “这、这样,”狐川辻人打了个哈哈,眼尾扫过什么立时心底一跳,“后、后面——!” 桃井五月沉默了下,转头看去无奈道,“小辻…后面的只是其他过来的人哦。” “……” 黑发少年表情的确是有些僵硬,这下子再迟钝也能看出大概了。 桃井五月尝试提议,“要是害怕的话…小辻不如让我在前面走之类……” “不行!”小黑毛相当严肃,“为了安全着想,我在前面走才对。” 五月还想说些什么,但她视线轻微一转,定在了什么上。 偏偏她看着的方向还是狐川辻人的背后,完全的视线盲区。 黑发少年只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的,看着五月直盯盯望着的眼睛,不免有些卡顿, “五月、是…是看见什么了吗?” “嘘……小辻,”桃井五月眼睛眨也不眨,声音甚至压低,表现出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 “慢慢地、慢慢地转过来……不要惊动那边…” 被她这么一说,狐川辻人心脏直跳,大脑顿时一片混乱。 不、不是吧,这是看见什么了啊!? 他艰涩咽了下口水,缓又艰难地按照桃井五月说的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脸,竭力压低自己的动作声响与呼吸, 一瞬之间,他脑中过了千万种想法,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五月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根本不害怕这些,但即使是这样的五月现在都陷入一副紧绷小心的状态…难不成—— 他全身僵涩、‘咔吧咔吧’转过脸,幽黑的眼睛颤颤巍巍、缓缓移转,一点点对上了一双锐利满载凶光的…… 兽、兽瞳?! “辻——!!!” “——快跑!!” 一边走着、鸦雀无声的角名伦太郎与青峰大辉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一男一女尖叫,两人倏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脚步,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喂——五月,辻,我们远远就听见你们两声音,发生什么……” 拨开拦路灌木草叶与树枝的青峰大辉赶到现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抬头、看清眼前现状,到口的话语又卡了下, “呃……” 面前草坪,桃井五月抱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团毛绒绒生物满脸幸福地眯起眼,“好可爱~好可爱~” 迟一拍听到人声,她转头:“咦……阿大?” 青峰大辉走近,才发现桃井五月正抱着只眨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小棕熊,正在沉迷撸熊。 他沉默了下,望向另一边。 扶着树的黑发身影正弯着腰撑着膝盖一阵大喘气,看模样状态、不算好,青峰动了动、刚要走过去,视线一转,发现早有人陪在旁边。 “……辻人?还好吗?” 扶着树的小黑毛艰难摆了摆手,紧皱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痛苦。 ——不是、也没人说这山里有会有熊出没啊?! 十分钟前,狐川辻人一转头就被只棕熊幼崽飞跃冲击,甚至只对上视线、大脑分毫没过其他,身体立即肾上腺素飙升,催着他到处窜逃。 可谁知那只棕熊幼崽似乎认定他了,硬是追的小黑毛上蹿下跳。 好容易才被五月制住,狐川辻人心力交瘁、只感觉魂都要飘出去了。 他被吓得又急又慌,本就心神不定、担惊受怕,这么一激,脸色更加不好看,扶着膝盖、黑发少年面色苍白,眉头微拧。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手捏着纸巾递到面前。 狐川辻人坚持着道了声谢,接过人递来的纸巾。 他刚刚着实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脸颊也汗涔涔的,先前被追着窜逃间乱了些许的发丝也黏在脸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手指还些微有些发涩,没缓转过来,狐川辻人情不自禁在心底唾弃自己,竟然会被区区一只小棕熊吓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角名伦太郎稍微错了一步,挡住后面看过来的视线,他又抽了张纸巾,垂着眼表情泠泠淡淡,就这么说了声‘抬脸,辻人’后就着纸巾帮人擦干额前鬓间冷汗。 狐川辻人抬起眼,就这么直直望进了角名伦太郎的眼中。 人的手捻着他的下颌,轻微把着抬着,固在那儿,只有夜风流动,或许还能听见林间树叶窸窣声,但更多的是面前之人的呼吸与自己的心跳。 望见那双眼,逐渐的、情绪也似是得到安抚,那点慌乱紧涩被大掌轻柔拂去,心终于安定下来。 帮他擦完脸,角名又将人身上穿着的属于他的外套稍微扣了下领口扣子。 刚刚还乱糟糟的小黑毛现在重新变得光彩照人、整整齐齐了。 青峰大辉看见两人处理完了过来,模样也正常,视线调转、落在了还沉溺在撸熊的幼驯染桃井身上, 他顿了下,“五月,” “嗯嗯,阿大?” “你是知道……这种东西不会一只单独出现在这里的吧?”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一点不妙的联想跃上心头,几人表情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那、那还是快点走吧……”狐川辻人气若游丝。 这一晚上折腾、属实是折腾得他大脑发昏,眼看着桃井依依不舍放离了小棕熊,四人终于能往出口走。 桃井和青峰在前面打头阵,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自然而然落在了后面一两步。 与刚刚同桃井五月单独两人不同,落在后面、身边还有角名在,黑发少年终于能稍微缓下些心,不必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偶尔神经些微被挑动,小黑毛会情不自禁紧绷起来,走在他身旁的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叫了声他名字,唤回人注意力。 “看起来…角名一点都不害怕呢,哈哈。”狐川辻人不自然开口,余光还小心注视着周遭。 “不会,”角名伦太郎单手插在口袋,视线扫过身侧黑发少年面颊, “大概还是会有一点吧。” 欸? 小黑毛迅速被他一句话引回,一双眼直盯盯就看过来。 角名伦太郎:“嗯,会有一点害怕。” ——直接承认了!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更加移不开眼,稀罕地将人看来看去,旋即摸到点盲点,“那…角名怎么还会同意来这个试胆大会呢?” 对方没立即回答,迎着黑发少年视线,不轻不重返还看去。 狐川辻人迅速就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咳、”他不自然咳了声,什么嘛…也太黏人了这家伙。 “害怕是……正常的,”他勉强开口,让了让,到底说出自己的真实心理, “我也稍微有些。” 小黑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活了两辈子的人还会害怕灵异神怪什么的… “那要牵手吗?” 嗯嗯? 说出口的人单手插着口袋,似是稍微想了下,投来的视线轻缓又平常,“牵手的话…感觉会好一点之类,辻人?” 询问的对象愣了下。 牵…牵手啊。 前面走着的青峰和桃井正在说些什么,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他们。 角名伦太郎还在等待一个来自于他的答案,狐川辻人收回视线,“也不是…不行。” 他说得声音含混,角名的动作却并不含混。 说是牵手却更像试探,一点点触及又触碰,轻又缓的,狐川辻人眼睫些微颤涩了下,这算是他意识清晰情况下,非期末补习时那样的强求,而是处于自己主观意愿下第一次正面接受的牵手。 指尖一点点嵌入指间缝隙,五指些微收紧,稳稳握住,施加的力气由轻至重,逐渐的、五指嵌着五指,指根攥着指根,掌心相接,足以感受到对方传递而来的稳稳的温度。 很安心,这么牵着手走着,似是全部注意力都停留在其上,根本分不出一点去在意其他。 交往中的实感在这一接触中达到最大。 他们现在……的确是在交往了啊。 一点细微的心思如投掷如心湖的碎石,轻轻密密地就激起一串涟漪。 “——欢迎大家来到终点,这是成功完成的奖励~” 早有旅馆的工作人员等在出口,看着一行人走出来,笑着迎上。 “奖励?” “是的——就是这个~” 工作人员挨个分发了一枚小棕熊钥匙扣,“这可是我们旅馆的招牌吉祥物哟~” 狐川辻人沉默着与发到他手中的小棕熊钥匙扣大眼对小眼,他眼不见为净、狠狠地将钥匙扣塞进角名伦太郎的口袋, “…现在我们能回去了吧?” “是是——辛苦了,请回去好好休息吧!” 狐川辻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掏出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摁了下,没电关机了。 接上电源,屏幕缓缓亮起,收拾完行李箱过来的狐川辻人低头一看,赫然发现屏幕跳出几条未读短信。 按个点过后,黑发少年视线停在Tandem上。 ……一直被占着时间,完全忘记了查看S.N的信息。 上一条回复还是以自己为例子证明来着。 [S.N:原来是这样啊,多谢解答,辻。] 坐在窗前的黑发少年想了想,指尖点着屏幕又发了条, [辻:所以现在状况如何,有问清楚吗,S.N?] 他也没打算立即就收到回复,发出去后就要关闭手机重新去冲个澡。 “嗡”地一下,手机震动。 狐川辻人奇异看去,对面的人似乎守在手机面前,秒回复了讯息。 [S.N:嗯,已经问过了,和辻说的一样,前交往对象只是杜撰出来的。] 狐川辻挑了下眉,[辻:那恭喜了,S.N,这下子总算可以放心了。] [S.N:是的,今晚大概可以睡个好觉了。] 小黑毛叹气,苦着一张小脸抱怨打字,[辻:好羡慕,我今晚估计是没有好觉睡了。] [S.N:发生了什么,辻?] 狐川辻人想了想,也不瞒着S.N,[辻:参加了个试胆大会,虽然说没有真的碰见什么……但还是被吓到了,可恶。] 发送出去,S.N没有立即再回。 狐川辻人放下手机,抓了抓头发,就要再度起身。 手机兀地‘嘀’了下,又是条新讯息进来。 以为是S.N回讯的狐川辻人念叨着对方今天怎么这么活跃,低头一看, 是角名。 [From角名:在吗,辻人。] 嗯嗯? 怎么突然发这个? 狐川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了条过去。 不过一分钟,隔音效果一般的房间传来点开关门声音,紧接着、自己房间的门被很有序地敲了两下, “是我。” 小黑毛顶着满头问号挪过去开了门,还真是角名伦太郎。 站在门口的褐发人影已经换上了家居服,走廊灯光倾洒下、柔和了他面颊轮廓,幽绿的眼瞳轻拂着看来,狐川辻人能在其中看见他自己的影子, “……角名?” “嗯。” 光柔和了一惯冷冷淡淡的人的表情,他说话时,声线稳定、质感醇实, “刚刚在试胆大会上,稍微有点……害怕,” “所以过来看一下,有打扰到辻人吗。” “没……”狐川辻人视线躲了下,“没有的。” ……这么害怕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角名才只是16岁,会有破绽很正常。 他重又看向人,这一眼看见得更多,对方似是沐浴过后才过来的,发丝上缀着细细水珠,隐隐能感觉到从年轻有力的躯体上散发出的热气,新鲜又旺盛。 狐川辻人视线躲了下,咳了一声,“要不要稍微进来坐一下…之类。” 不对、这话听起来不对劲。 “辻人是准备休息了吗。” “也没……还没有,大概还有一会儿。” 狐川辻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盯着人看。 “这样啊。”角名应下声,稍长的眼睫敛下、头顶的走廊灯光倾泄,打出一点小阴影,不轻不重地就这么抓了下狐川辻人的心。 那点先前牵手感受到的涟漪又开始扩散起来,一圈一圈外泛、影响着胸膛。 他不自觉抿了下唇,嘴巴跟不上大脑,此刻完全就是凭借本能开口, “要是实在害怕的话——” ——快住嘴啊这张嘴!! 理智的小黑毛已经濒临崩溃,就差在心底大喊补药再说了补药再说了! 安静走廊,静谧无声。在角名伦太郎微垂的视线下,靠着门的黑发少年些微抬了抬眼,瓷白侧颊泛上点酝红,耳尖也更是如此。 他视线小钩子一般,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事小心翼翼的试探,这么试探着伸出、缠上,一点点勾着人。 黑发少年声音低低的、落在耳中好听又清晰,他道, “要不…我们可以稍微一起睡……之类?”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你们偷情了? 答应了。 角名伦太郎答应了。 黑发少年缓缓呼出口气, 一动不敢动。 整个人仿佛被锁死在床的一侧,僵硬得宛如块木板。 虽然说提议是他提议出来,但是那只是情急之下、情感作祟, 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结果。 ……可是对方偏偏就应下了。 现在好了, 逼上梁山,狐川辻人着实有些束手无策。 海边旅馆开的房间不小, 大床睡下两个正处于成长期的青少年堪称是绰绰有余, 甚至还可以说是十分宽绰。 ……只是睡在一起,盖着被子、纯睡在一起, 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狐川辻人不断在心底告知自己、强调这一点。 仰躺在那,能清晰感受到耳侧传来的呼吸。 极其静谧的夜晚, 一丝一毫声音都原原本本、纹丝不动, 放大百倍般送入耳廓。 还说什么害怕、什么恐惧与担心, 完全就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心满眼里只有身侧的真真切切的温度与热源。 枕边是真实存在的人, 16岁时候的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两眼直睁、望着闪着微光的天花板, 努力屏气凝神, 造成一副自己正在竭力酝酿睡意的表象。 但他是骗不过自己的。 相似的沐浴露与洗发水的气味丝丝缕缕勾缠,从枕侧、发间, 被子、以及隐隐绰绰能感知到的体温。 对方的呼吸很有序、维持在一个固定节奏, 像一段平铺直叙的小乐章。 角名……他现在会在想什么呢? 自己的事情想够了的狐川辻人克制不住调转注意、去想现在躺在他身边的对象。 “……没有想什么。” 低低的、微沙的男声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传递至耳畔。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小黑毛一下子瞪大双眼, ‘咔吧咔吧’扭转着头望去。 正正好好,对上一双在微弱的黑暗中、也依旧十分醒目的幽绿色眼瞳。 狐川辻人:“……” 他尴尴尬尬,“哈哈…角名、角名你也还没睡啊。” “嗯。”角名伦太郎微侧了点身, 他平静开口,“因为听见了辻人的声音。” “啊、”狐川辻人一时有些愧疚,“是我吵到你了吗, 那我……” 他看见角名伦太郎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放弃了继续酝酿睡意的想法,挪转了下、单手支在枕上,撑着侧颊微垂着视线看着平躺着的人, “不是,是我。” 狐川辻人不解,就听见角名慢慢补完他的话。 “是我想听到辻人的声音。” 啊。 糟糕。 好糟糕。 克制不住的,黑发少年耳尖弥上层粉意,仗着黑暗与夜色,那点粉掺着红飞快蔓延,几乎都要攀爬至耳根处。 狐川辻人稍微撇了下脸与视线,喏喏开口:“不要总是说……这种话。” “给辻人带来困扰了吗?” “也不是…困扰什么的,就是……” 狐川辻人在心底深吸一口气,就是因为太揪着人心了啊! 总是这么随时随地说这种勾着人的话,控制不住的话…万一做出什么就糟糕了!! 黑发少年掩了掩自己的脸颊,拉起被子微微盖住些,嘟囔含混道,“总之就是不要总是这么说了……” “我知道了。” 角名伦太郎应得很快。 他应得太快,甚至有些过于听话,才稍微将自己藏起来了点的狐川辻人克制不住此刻心底情绪,眼睛轻转着、又试探着去看他。 ——不出所料,人还维持着那个单手撑着头看着他的姿势,慢慢垂下眼,投来视线。 室内光线不亮、昏暗夜色甚至融化大多轮廓,仅有旁处的一点充当小夜灯的微光老老实实发挥着作用,也就是借着那点光,狐川辻人望进了角名伦太郎的眼睛。 对视、交织、纠缠、不分彼此。 有那么一瞬,后脑隐隐发麻,深觉再这么看下去情况绝对会变糟糕,黑发少年紧急抽出了视线,搪塞道, “那个…已经不早了,先睡…睡吧!” “嗯、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是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狐川辻人又望去,感知到他视线,撑着脸的人似是稍作思考, “……大概这么看着辻人,会让心情平静下来。” 他又补充了句,“也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 说不出话来,狐川辻人只感觉心脏仿佛又被小小地揪了一下。 温暖轻柔的触感摩挲般拂过,他慢慢又缓缓地吐息了口气,轻微抬起眼皮,望着人视线,声音低低道, “我也是。” 他看见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抬了下眉,小黑毛又直面着自己心底情绪,重复了这一遍, “有角名在身边,也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这一句话说出似是废了他大半勇气,甚至还透支了不少,于是在说完、人就迅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好了,这下子是真的要睡了、已经很晚了!” 急急忙忙赶完,狐川辻人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翻了个身、用后背背对着人,彻底断绝视线的交织。 但背后投来的视线存在感并没有削减、依旧十分强烈,且存在感彰显。 鸡皮疙瘩缓缓立起,狐川辻人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耳朵却竖得尖尖,他止不住地去听、去搜集身后的动静。 角名似是听了他的话躺了回去,窸窸窣窣的。 狐川辻人缓缓呼出一口气,但也只是一口气,很快、他就感知到靠近的体温,热源与他保持着一线距离,没有完全贴上,但也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亲近…甚至过于亲昵。 忍了忍、他到底没再说什么。 视野中的窗纱似有风微拂,轻微飘动过,模糊了夜色与月色,轻轻缓缓地扬起些微朦胧,他看着那些,大脑情不自禁地转回了记忆深处。 ……上辈子,他其实也没有和那位30岁的角名君同床共枕过。 对方很尊重他的意愿,甚至可以说是太尊重了。 明明在非床上的场合、该做的都做了,但偏偏在这一点上,颇有些古朴的老学究风格,非要确认了关系,非要等他点头同意才更进一步。 这么一看,对比鲜明的就是现在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 从两人相遇以来,不过短短三个月,进度就已经飞速赶超、现在甚至还能躺在同一张床上。 嗯……虽然也只是盖着棉被纯睡觉了。 大脑散乱、四处发散,等再凝神的时候,是落在腰身上微重不轻的触感。 狐川辻人止不住屏气凝神,是……角名的手臂。 环着身前之人的腰身,微微内收,以一种拉近、亲昵与掌控的姿势。 除此以外并无其他过分的行为。 狐川辻人忍了忍,小声叫他,“……角名?” 没有得到回声。 ……难道是睡着了吗? 他试探着去触碰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探出指尖、轻微点了一下,没有反应。 似是对新奇事物探出触角的生物,他又更进一步捏了捏人手指。 还是没有反应。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彻底放下心。 果然是睡着了。 感知着身后之人平稳有序的呼吸,他终于借着夜色、小小地将心底那点细微的情绪放出。 ……他慢慢递出手,手指些微弯曲、勾住了环在腰侧上的角名伦太郎的手指。 掌心很温暖,一捧不灼人的火般,源源不断地给与他热度。 牵着手指,黑发少年些微垂下眼睫,他慢慢又慢慢地、将手心也戳碰上去。 16岁的角名伦太郎啊。 心脏似是柔化成一滩水,黑发少年轻微动了下,尽量在不影响身后之人平稳呼吸的前提下慢慢转过身来。 他想借机看一眼这家伙的睡颜。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黑发少年压着绵软柔白的枕头,轻轻牵着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臂,翻了下就转了过来,他在心底些微吐出口气,侧颊柔软又可爱。 黑发黑眼的人屏住呼吸,轻又快地挑起眼,眼底浮着层期待期盼就这么慢慢一抬—— 角名伦太郎平静敛着眼,这么直直与人对上视线。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怎么了,辻人?” ——居然还是醒着的?! 如果现在可以勘透内心的话,小黑毛绝对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他坚强、努力拼凑好一个完整的自己,还要面无异样地组织语言, “没、没什么,就那边睡久了,压得肩膀疼,我换个边儿。” 角名伦太郎静静将他看了会儿,没有挑明黑发少年此刻的脆弱,他应下这一声,慢慢地、视线轻缓落在人脸颊上。 现在,他们真正意义上地面对着面了。 与刚刚平躺着、背对着不同,此刻的姿势能完全将对方收入眼底,狐川辻人哪怕不用抬眼,都能感知到角名伦太郎的目光。 呼吸清浅起伏,轻慢地在极狭小的罅隙里打转。 狐川辻人:“还……还不睡吗?” 角名伦太郎:“嗯,马上就睡。” 现在再转过身去就显得有些刻意,狐川辻人抿了抿唇,只能暂先维持着这个姿势, 搭在腰身上的手臂也依旧维持着原样,他本该询问的,譬如‘角名你为什么环着’,但是在问出前他就已经于自己心底得到了答案。 他们现在是交往了,即使只是暂时,那也是交往了。 在后山牵手时感受到的那点真切此刻更加泛滥,满满当当地占满了整片心脏。 心脏跳动的声音太大,在耳膜上不断回响,狐川辻人决定先一步闭上眼,将自己变成埋在沙子里的鸵鸟,自欺欺人。 隐约间,他能听到更多的窸窸窣窣声,是面前的人行动时发出的声音。 ……要做什么? 又会做什么? 克制不住的思想过于活跃,狐川辻人眼皮直跳,在睁开眼与闭着眼的边缘不断挣扎。 但很快,角名伦太郎做出了举动。 他像狐川辻人刚刚那样,同样地伸出手,慢慢又缓缓地握住了黑发少年的手,掌心交握接触,温热的体温就在这一点触碰中传递。 甚至狐川辻人还感觉他拢了拢自己,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们更加靠近。 靠近到、黑发少年几乎就像是缩在人胸口一般。 相同的沐浴露与洗发水的气味,是两人一起去超市购买的。 狐川辻人闭着眼,能感受到微热的呼吸喷洒,打在他的发顶,脸颊蹭到一点布料的质感,或许是角名伦太郎的衣物。 很亲昵、太亲昵了,只对于向青峰与桃井所诉说的‘关系很好的朋友’这一项而言。 但是实际上……果然,他们现在已经交往了啊。 “……” “白天,和青峰、桃井说,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黑发少年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了,但过近的距离足以让人听得真切明晰,他抿了抿唇,试探道, “角名会不开心吗。” “……” 是一段平静的沉默。 狐川辻人也不催促他,耐心等待着人回声。 “……有一点吧。” 低低、沙沙的嗓音,萦绕着传入耳畔。 狐川辻人心底小小一揪,但对方似乎并不准备让他感受到这么些不算好的情绪,在落下的话音尾端慢慢又缀上一句, “不过,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继续等待而已,”角名伦太郎垂下脸,勾着怀中之人的手指,慢慢抚摩过, “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等待了。” …… 狐川辻人已经不想回忆早上醒来时直面人脸庞与胸膛的自己是什么表情又或是什么状态。 总之,视野正中的人,角名平静提醒,“早上好,辻人,经纪人先生马上就到。” “啊…啊?” 上句不接下句,狐川辻人还没理清他两句话之间的联系度,被他手**织缠着的人腾出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手机。 “刚刚,经纪人先生打了几次电话,辻人你都没有接,应该马上就要过来了吧。” 狐川辻人:“……” 他当即迅速将自己从人身上拆下,当然……这么做得时候是面无表情的。 不绷着脸狐川辻人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明明昨晚为止他还只是最多和人稍微靠近了一点,稍微亲昵了一点,但是为什么早上一醒来、两眼一睁自己就八爪鱼般缠在人身上啊!? ——他睡姿难道真的有这么差吗? 尽管已经加快速度,尽量收拾自己了,但是,‘咚咚’两声依旧来得猝不及防。 放在床头的手机也再度‘嗡嗡’作响,门外传来男声,“辻人——醒了吗?我来叫你了!” 穿衣服才穿到一半的狐川辻人缓缓转头、与因为被他缠了一整晚,半边身隐隐发麻、正在调整的角名对上视线。 角名伦太郎想了想:“要我藏起来吗?” ——不是这个啊!? 深感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像偷/情的黑发少年深深一抹脸,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继续。” 生怕人又说出什么刺激性话语,狐川辻人迅速补上,“不用躲、更不用藏——光明正大的就好!” 角名伦太郎:“好的。” 放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得更加剧烈,眼见着是不能再拖延了,黑发少年一步三回头地挪到门口。 “咔哒。” “少爷——你终于开门了,都几点了……”站在门口的经纪人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开始保姆式输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里走。 他走了走,没走动。 黑发少年缓缓打了个哈欠,“昨晚有点没睡好,怎么了?” 就这么直定定地堵在门口,严防死守不让人进去。 经纪人将人看了会儿,缓缓眯起眼,“今天怎么不让我进去帮你收拾了?” 狐川辻人:“哦、房间里有点乱,不好下脚,让人看见了我会害羞,别进。” 经纪人没说话,支着下巴将站在门口的黑发少年自上而下缓缓打量了遍。 迎着他的目光,狐川辻人站得像一樽雕塑。 ……也不是不能让人看见他房间里有角名,毕竟一开始打着的也是生活助理的旗号。 但是现在…无论是角名还是他都衣冠不整,但凡看见了都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 他是没什么关系…但他不确定角名会不会愿意。 “……你房间里藏人了?” 极其辛辣又一阵见血的一句。 激得狐川辻人眼皮直跳。 他面色不改,打了个哈哈,“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经纪人盯着他,久久没说话。 直到狐川辻人背后几乎要起了一身冷汗,他才差不多松口,“不是藏人就好。” 狐川辻人表情不变,等着人下一句。 “——当然、藏了也没关系,记得提前报备,公司好帮你公关处理~” 他就知道。 对面前这位上辈子相处了十几年的合作伙伴兼好友的经纪人了解得太过透彻,狐川辻人已经能完美应对。 “行了,左右我过来就是告知你一声,外面下雨,今天外景是拍不了了,公司那边还在和品牌方协商调整时间,今天估计都没有安排,给你放一天假。” “那我走了,别瞎乱跑,就在旅馆里待着啊。” 挥手送别了老父亲般喋喋不休爱操心的经纪人,狐川辻人抱臂杵在门口硬生生熬到人进了电梯、身影消失后才进房并反手带上门,深深缓出口气。 “今天休息吗?” “大概,” 角名伦太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狐川辻人进去后看了眼人,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点窗帘,从透明玻璃向外望去。 的确在下雨,下得很大,昨天搭的外景拍摄都被拆回了。 这个天气在外面的游客也不多,海滩上都没什么人,偶尔能看见几道小小的打着伞的身影。 “要再继续休息吗。” 他看窗外的时候,房间内的另一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狐川辻人微侧脸,能同样看见角名伦太郎的脸颊,眼瞳没看他、同样落在了窗外。 很少有这样的时刻,他止不住盯着人的脸看了会儿。 眼瞳轻微一顿,慢又轻地转了过来,幽绿的弧面上一点点映出属于他的面庞,狐川辻人在眼瞳中看见了自己, “怎么了,辻人?” 念着的他的名字字音也很清晰,独具有一番节奏。 黑发少年错了下眼,“没、没什么。” “不继续睡了,” “那要做什么?” 狐川辻人视线擦过身侧的角名伦太郎的脸颊,附在了打开的行李箱上,他很快拿定了注意, “来的时候不是有说要教角名游泳吗?” 黑发少年朝他弯了下眼,“正好今天没有事情,很好的机会,对吧?” “……嗯。” 海边旅馆说是旅馆,实际上职能更加倾向于酒店。 涵盖住宿、娱乐、商务一体的综合性场所,具体就表现在……它拥有室内游泳场所。 虽然毗邻海边,但拥有游泳场所有些费解,不过现在也正好发挥了作用。 狐川辻人拎着巨大游泳圈、头上还带着泳镜,颇为新奇地扫过这个海边旅馆的内置泳池。 很大、一眼望去水波澄清,切割锐利的蓝宝石一般。 场所内人不多,或许是因为下雨潮湿天气的缘故,只有三三两两的家庭或情侣组合各自占在一边。 狐川辻人很快找到了水位不高也不低的一个位置。 角名伦太郎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拎着前面的黑发少年的人字拖。 他看着人在池边坐下,将细长直挺的腿探进水中,水波漾动、一波又一波荡着,将那雪白皮肉映得虚晃又迷幻。 很快的一帧、他眼皮轻微移了下。 狐川辻人专心感知了下水温,“恒温,不算冷。” 他侧了点脸颊仰起细细脖颈,“角名?” “……嗯。” 应得有些慢,看视线,似乎转了下落在了不知名的空处,狐川辻人疑惑歪了歪脸。 他自己想了想,权当是不会游泳的人涉及水时的紧张,可以理解。 第一次嘛,都是这么过来的。 黑发少年打定主意,以身作则,他从泳池池壁下去、稳稳站在了池底,水深约莫一米三,正正好到腰侧, 角名伦太郎还在岸上,居高俯视着看他,狐川辻人手搭在池边、淌了两下水靠近池边, “先下来吗?” 他刚刚吃早饭时特地看了几眼授课视频,从教人屏气漂浮到蹬腿游出一段距离,看起来不难。 角名伦太郎看着人,黑发少年半身落进水里,逶迤地映出他的影子,黑与白相称、鲜明又攥人,他换了简单的泳裤,上半身是相配色系的T恤,此刻稍微被泳池水打湿,略微有些黏在身上,不明显。 应了声,角名伦太郎似是学着黑发少年刚刚下水的姿势,也从池边下来。 他站在池底,同样把手搭在岸边,水线到他腰侧向下一点的位置。 与狐川辻人不同,角名伦太郎的泳衣虽然是一起买的,不过是迎合了某人的兴致,选择的保守款。 出了大腿向下与脖颈以上可见皮肤,其他都完完全全隐在深黑色的紧身布料里。 甚至因为紧身,良好地勾勒出腰腹手臂弧线。 平常穿着衣服时会感觉人偏向瘦削,但此时完完全全透露出来的却是种不多不少的盈满与力量感,轻薄肌肉完妥覆盖在骨架上,轻量感拉满,看得出来经历过不少的训练,该有的……全都有。 狐川辻人咳了声,适当偏转了下视线。 “那先开始吧……从憋气,尽量飘起来开始?” 黑发少年拉下游泳镜,示意人跟着自己这么做,随之屏了口气、慢而又慢地将自己沉入水中,在角名伦太郎的注视下。 身形瘦削,黑发少年轻盈又自然地长腿一展,面朝着池底就这么随着晃荡的水波浮在水面。 黑发摇曳、似水中藻荇,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两条手臂搭着池沿浮在那儿,他稍微用了点力气,手背青蓝血管微微映起,而下半,腿又白又长,浮在那被水波带着晃动摇曳。 只是做个示范,差不多了狐川辻人就收势曲身重新站起身。 他从水里出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眉睫发梢咕噜咕噜往下坠着水珠,几缕发丝黏贴在脸侧,抹了把脸,他摘下游泳镜,看向同样等在池边的角名伦太郎,询问道, “大概就是这样,先从这里开始做起?” 一边说话他一边分神将黏在脸侧的几缕发丝勾着撩到耳后,莹润瓷白的颊侧微转,若有所察望向还没动的人, “怎么了,角名?” “没什么。” 回答他的人很快转过头,也照着他的动作将自己沉入水中。 狐川辻人耐心等了会儿,沉下去的人宛如一块巨石,半天都没上来。 微笑的黑发少年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不是、没问题吗? 他绷不住,迅速淌水过去,要将人拉起来,伸出去的手才搭在角名的手臂,一直以来没动静的人倏然破水而出。 脸上、身上、头发上哗啦哗啦往下滴水的角名伦太郎缓缓摘下游泳镜,擦了擦自己的脸。 旁边过来紧急救援却活生生被泼了一身的落汤鸡版狐川辻人:…… 他皮笑肉不笑,“怎么了,是浮不起来吗?” 角名伦太郎看他一眼,转过脸,“没有。” “……只是憋气的时候想到了一些事,忘记起来了。” ——不是,这也能忘记? 狐川辻人深感刚刚担忧的自己像个笨蛋。 他深吸一口气,重整情绪,“没关系,再试一下,这次不要忘记就好……” “辻人,”面前的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狐川辻人拧了下眉,想着人可能还是怕水,他要更耐心些,闻声望去,“怎么了?” “……如果不小心溺水的话,应该会有人工呼吸吧?” 狐川辻人:“?” 他一时没转过弯来,张望了眼,“安全员在,应该会有……” “不是安全员,” 问出口的人慢吞吞拨了下,抬起眼,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影, “是辻人。” 狐川辻人眼皮跳了下,缓缓看向站在水中的角名,对方一点一点靠近,不紧不慢追问, “辻人的话……会愿意做人工呼吸吗?” 第49章 一更 一个水下的吻。 人工……呼吸? 狐川辻人缓缓, 尝试理解了下,望着面前仿佛是真心在求解的角名伦太郎,他深吸一口气, 摁捺下乱跳的眼皮, 黑发少年努力挤出一点笑意:“也就是说…还没开始游泳,角名就先担心起了这一点了吗?” ——注意力与重点完全歪掉了喂! 被他这么说, 对面的角名视线飘了飘, 又很快转回,平静开口, “这样的担心……大概也是正常的吧。” 虽然按照常理说,不会游泳的人可能会在最开始担心一下安全之类, 但是还没开始就一步过度到溺水与人工呼吸…狐川辻人忍了忍, 这目标指向性未免有点太明确了!! “……好, 好, ”他艰难挤出两声, “我觉得, 角名你暂时可以…不用拥有这样的担心。” 先不说其他, 就是这个水位,甚至还不到这家伙的腰身, 溺水的可能性完全近乎为零啊?! “这样啊……” 对面的人语气不高, 听起来微妙有些恹恹的, 不像知道自己不会溺水后的高兴。 狐川辻人被他这样的话语一带,反思了下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了,他又重新组织言语, 深深退让一步。 黑发少年侧了下脸,手指蹭着脸颊,慢吞吞补充道, “总之,我会一直看着角名,不会有溺水之类的情况出现。” 他顿了顿,还能察觉到视线停在自己身上,内心唾弃了下自己,可耻地再度续上话, “当然…如果真有什么意外状况,我会负责的。” 他没直接说出‘人工呼吸’四个字,但也相当于是变相肯定了这一点。 肉眼可见的,对面站着的角名眼睛些微抬起,盯着人看了会儿,终于提起些精神。 狐川辻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角名已经十分主动并开口,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辻人。” 狐川辻人:“……” 喂、现在这么一说不就完完全全就表露出自己内心的心思了吗! 虽然心里是这么,但是狐川辻人究根结底还是不会拒绝这位16岁的角名同学的请求。 他淌着水过去,抓着那只巨大的游泳圈,比对着人,遗憾放弃,决定换成稍小一点的浮板。 “先试试这个吧?” 黑发少年想了想往泳道中间转移了点,“侧边说不定太狭窄了,不适合你展开,我们直接在这里开始。” 角名没多言语,看上去很听他的话,抓着浮板按照黑发少年的话语慢慢潜入水中沉了下去。 狐川辻人耐心地等了一秒、两秒、三秒…… 他大步淌水过去拎起一只入水后就变得沉甸甸宛如一块秤砣的藏狐伦太郎。 此刻再对上人眼睛,狐川辻人是真的打心底有些无奈。 ……他还真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家伙,难道是他的教授方式有问题? 才上任半小时不到的狐川教练逐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三度尝试,狐川辻人决定摒除一切外力,自己亲身上阵。 “浮板、游泳圈什么的还是算了,”黑发少年下定决定,他稳稳深处两只手,递到扎在水底的人面前, “我来牵着角名,这样再试试吧。” 角名伦太郎将递到他面前的黑发少年的手看了会儿,他默认了这样的举措,同步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狐川辻人手臂稳稳抬起,浸在水面上,白生生的胳膊微紧绷,攥握住搭在其上的手掌。 水池恒温,但水温还是略微有些偏凉,掌心接触、角名伦太郎的手掌些微传来点温暖的体温。 牵起后,他看着角名戴上游泳镜,更加看不清面上表情地这么憋了口气沉入水中,狐川辻人耐心牵着他、带着人,慢慢背对着向后走。 水的阻力令人走动并不方便,水波漾动、圈圈涟漪扩散飘在人周遭, 这一次,很明显的变化,被他紧攥住手掌的人一点点浮上了水面,肉眼可见的取得一步进展。 狐川辻人心下不免有些大喜,微微收紧握着的手掌,示意人跟着他向前飘动。 从手臂上传来的感知鲜明,能确切表现黑发少年牵着人向前进的意图。 角名伦太郎的视角微抬头,游泳镜映出的清晰水下,可以看见人腰侧以下的半身,细长挺直的腿弯曲,一步一步向后慢慢倒退,很白、不是属于未经锻炼的松驰,皮肉与骨架覆得都很紧实。 从波光粼粼的水面向上看,能看见黑发少年模糊不清的面孔,倒影靡成虚晃的影子,一片水色之中,只有黑与白的对比直直撞入眼中。 倒退的人突然停止了带引,角名伦太郎还没动,黑发少年已经牵着两人相连的手,抓着就拎出水中,于是他又收获了一只更加湿淋淋的藏狐君。 “……” 狐川辻人默默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语重心长:“角名,” “嗯。”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是需要呼吸的?” 黑发少年死亡凝视。 他絮絮叨叨交代了一通如何如何换气与如何如何蹬腿向前游动,再三叮嘱,“这次不要再忘记换气了啊!” 回答他的是浮在水面上缓缓吐出了一串泡泡当做应答的藏狐伦太郎。 ……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操心过多的小黑毛再一次投入教授课程中,这一次、他看着人成功地漂浮起来、看着人成功地仰头换气,心底深感欣慰与不易。 正要通过紧握的手表达些什么,倒退着走的狐川辻人一个不察,后退时落下的脚踩着水底瓷砖滑了下,整个人就这么背对着天花板栽了下去。 “哗啦”重重一声,水花扑起,毫无防备地,耳朵、嘴巴全部浸水,气泡蜿蜒着从唇边溢出,失重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 只在重心倾斜的那一刻有些慌乱,狐川辻人很快校正好自己的心态,稳住情绪,屏住口鼻就要翻身浮出水面。 ……但他动了下才发现,只在刚刚那一下踩滑时,他的右腿似乎不小心隐隐有些抽筋了。 巨大的荒谬占据内心,但所幸身处浅水区,只要沉下去、哪怕半蹲着,头也能浮出水面,所以黑发少年心底根本不慌。 只不过刚刚那一滑好像直接带到了角名,心系着人,一边尽力克制着抽筋的右腿传来的隐隐紧绷与抽搐,一边拧着眉、他眯起眼望向大概感知到的角名的方向。 希望不会因为他的失误影响到角名…… ——这么想着的狐川辻人勉强侧了下脸,在飘幻虚晃的水波中直直对上一双隐在游泳镜下的幽绿眼瞳。 水迹流淌,因为有镜片阻挡,所以他看不明晰人面上表情,但并不阻碍他的表达。 黑发少年指了指上方,示意角名先浮上去,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腿,示意自己暂时站不起来。 角名伦太郎好像看懂了,在水下的狐川辻人就这么看着他听话地浮上去,心底稍定,接下来只要处理好自己—— 又是一道破水声,眼睫不轻不重颤了下,才浮上水面换了口气的人又是一猛子扎了下来,破开阻力与水势,直直地就朝着水下的黑发少年过来。 距离被迅速拉近,狐川辻人眯着眼,只片刻间,角名伦太郎就已经到达他的面前。 他不解、疑惑,不明白明明都已经浮上去的人为什么还要再度下来, 但是很快,狐川辻人得到了答案。 手臂伸出,破开水势落在了黑发少年的下颌,手指微抬、狐川辻人感觉到自己被向上抬了点脸颊,他轻微拧了下眉, 褐发飘动着凑近,在水下,发丝如浮动的海藻,角名伦太郎的存在感也更强。 一点细微的气泡从黑发少年口中溢出,黑魆魆的两点眼瞳凝着人,满满都是心底欲发的情绪,但很快、这些情绪都被唯一的茫然填满。 捧着脸,靠近、褐色与深黑的发丝杂糅,交织又缠绵,被水浮动飘荡,似远离又似纠缠。 氧气从一人口中渡出,缓缓渡入另一人口中。 很慢、不算快,只有睁大的眼瞳惊惶不定。 唇瓣轻触着唇瓣,在水底的作用下碾近贴着,心跳在这细微一点的触碰中跳得更加快了,耳膜振动剧烈,除了水压就是血液冲刷。 狐川辻人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上表情如何,他只感觉脸上在发烫,原本还觉得泳池恒温的水有些凉了,现在止不住发现这水凉的正正好好,完全可以帮着抑制住他起伏焦躁的心绪。 正常来说他是可以推开、或拒绝这个……渡氧的行为,但是手被人捏在掌心,推拒什么的…完全做不了。 渡氧、渡氧,渡完氧气就好了。 狐川辻人这么在心底劝说自己,只是因为担忧与关心、绝对不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小黑毛竭力在自欺欺人,但是事实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渡氧结束,唇瓣触碰着的人也没有抽身离开,他们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耳畔、颊侧的深黑的发似是流动的水藻,悬在水中映得狐川辻人脸颊更白更粉,但水光飘动、掩去了那点粉。 抬着下颌的手稍微回收一点,狐川辻人心底正要松口气,毫无准备的一点,先前仅是轻微触碰、为了渡氧才贴在一起的唇瓣被叼了下。 ——嗫咬、叼着,收拢与口的亲昵接触,简直就像一个,落于水中的吻。 浅尝辄止、流于表层,克制般地没有进行更多。 狐川辻人被人环腰抱着带上水面,他趴伏在岸边,甫一接触新鲜空气就大口大口喘着气、竭力呼吸着,半身露在水面、微垂着头侧过脸,半身潜在水下,克制着小腿腿腹筋络的抽搐。 呼吸很重,隐隐还颤着,说不清是痛得还是被刺激的,漂亮的后脊被打湿、薄薄一层衣物黏在体表上,勾勒出身体的痕迹。 一路逶迤蜿蜒,腰身弓着略略向下塌陷,弧度弯曲,漂亮极了。 全部的全部都落入旁侧那双注视着的眼中。 角名已经摘下了游泳镜,过水到人身边,他视线扫了下,拂过人细微懊恼的表情与侧颊,慢慢叫了声,“……辻人?” 被叫的人此刻身陷心理生理双重折磨。 匿在水下的小腿仍在抽筋,他竭力绷直身体、腰身拉满似紧绷一张弓,伏在岸上的手指扣着,指尖密密泛上点苍白,抿着唇、就是不说话。 原先在水下,面颊又白又粉看不真切,只勉强看到白了,现在浮出水面、一丝一毫变化都在人眼中落得清清楚楚,很浅很淡的粉意莬丝子般攀上脖颈、耳后。 角名伦太郎看了会儿,又靠近过去,不紧不慢握着人腰身从背后向上一抬。 毫无防备地、狐川辻人再次陷入失重,还没来得及慌乱出声,就已经接触到池岸、已经稳稳坐在其上, ……臂力惊人,饶是此刻再躲避、狐川辻人也不得不在心底如此感慨一句。 触感柔软又有力的手臂没有在腰侧停留很久,确定黑发少年坐稳后他收回手,转到水下。 抿着唇的人眼皮轻微一跳,制止的话停在唇边,已经先一步感受到实打实的更多。 水下、毫无阻隔的,宽大稳沉的手掌握住了他的小腿,掌心甫一接触腿腹软肉,他就情不自禁颤了颤眼睫。 角名伦太郎自始至终都在看他的脸,表情一丝一缕的变化。 “……是这里抽筋了吗。” 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对此已经十分确定。 狐川辻人憋着气,闷闷应了这一声。 ……好丢脸,说着要教人怎么游泳,结果变成了自己被人救。 得到来自黑发少年的确切答案,角名伦太郎也不多说,让黑发少年的脚踩在手上,慢慢又稳稳地、一点一点用手掌抻开抽筋虬结的那一块。 过程稍微有点痛、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狐川辻人咬着唇、忍住到口的那点喘/息,非要形容起来…很像学芭蕾时被老师压筋的轻松版,不是很痛、但却微妙的有种奇怪的舒适。 痉挛抽筋被抚平后就演变成一点微妙的痒,从掌心触碰到的皮肉、从相接交换的温度,那痒细细密密的、蚂蚁一般嗫咬着心脏,一点点窜入脑中。 大脑隐隐有些发麻,狐川辻人再三克制,咬着的唇瓣慢慢洇上胭红,整个人又加了一度色,由粉转红,耳尖、脖颈、脸颊,他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脸、妄图遮掩住面上的表情, “好…好了,已经够了…” 话语含混着被吐露出口,狐川辻人视线短又促地想要收回,但是刚刚还在轻缓摁揉小腿的手却在撤回脱离时成了摆脱不了的束缚,手腕只是不紧不慢一圈、少年伶仃脚腕就这么被把在掌中。 黑发少年似是没料到,颤巍巍视线就抬起,全数落在等在那儿的人身上。 水波荡漾,圈圈涟漪冲撞扩出,站在水中的人慢吞吞瞥了下眼,吐出的话也不紧不慢, “现在终于愿意看我了啊,辻人。” 他淌着水过来,手里还圈攥着人的脚腕,手掌压下、拂过小腿,到大腿,稳稳抬着握住,只片刻、俨然就是将人逼在池边上的模样, 狐川辻人坐着,他站着,视线落下、角名伦太郎甚至要稍微仰起点头,但此刻、受制的却不是居于下位的人,黑发少年完全被架在那儿,寸步不得逃离, “既然做了人工呼吸……”他意有所指,黑发少年情不自禁挡住脸颊妄想移开视线,但是没用、视野完全被人占据。 说话的人慢慢凑近,潮湿发丝滚落水珠、滴在两人间本就不平的水面,溅起细碎水花, “辻人……不应该和我道声谢吗?” 第50章 二更 你们在接吻吗? 道…道谢? 这家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他也没有溺水, 更不是强拉着人要人工呼吸,明明是这家伙自己凑过来…现在怎么还能对他倒打一耙啊! 小黑毛心底愤懑不平,一鼓气一抬脸直直对上人, 才升起不过三秒的气势倏地就蔫了。 “……道…道谢, ”含混地咬着字音,狐川辻人竭力想偏过脸去拒绝对视, 但角名伦太郎已经占据他整块视野, 别说拒绝对视了,就连偏过脸去也做不到。 “嗯?” 鼻音轻轻, 不紧不慢递出、像是在心上敲击了那么一下。 狐川辻人被他激得神经一跳,手臂曲肘半支着身体向后退了点,模棱两可开口, “谢…谢谢角名。” 他到底还是说了谢。 ——但完全是被逼的!根本不是出自他本身的意愿! 小黑毛不断在心底强调, 并深以为然。 “……现在可以稍微, ”狐川辻人抿了抿唇, 小声念出, “稍微退开一点了吧…太挤了。” 他没说错, 两个人现在姿势,有些过于逼近, 狐川辻人虽然是坐在池边, 但是向前过来的角名恰恰好好卡在那儿, 让他难以挪动,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两支腿沉在水面之下,还被人把在掌中, 无论现在怎么动都挣脱不开,水波荡漾、除开波浪打散的触感外还有停留在其上的掌心、指尖与微微收紧的力道。 他垂着眼,眼睫颀长稠郁, 似被水打湿的黑羽,不安颤动着,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察觉到不妙,提前激起了应对的反应。 小腿紧绷着,狐川辻人慢慢向后仰身,试图给两人之间留下一点合适的空间。 但是角名伦太郎并没有就此听他的话,退开或放开,而是不紧不慢抬了下眼皮, “不要。” 狐川辻人鼓了鼓脸颊,抗议道:“……明明刚刚已经道谢了!” “嗯、那是道谢的份。”角名伦太郎面色不变,坦然又坦率地接受了黑发少年的话,继续开口, “现在是我想做的。” 他的话让小黑毛心底冒出点问号,想做…想做什么? 微仰着脸视线向上,黑发少年面上还残留着几分水汽,与眼瞳同色的发丝黏附在脸颊上,偶有几缕落在唇瓣颊侧,被不自知的人抿着含入口中,看起来很乖。 角名伦太郎眼底缓缓沉了沉。 “刚刚磕到了一点。” 他说的平静,狐川辻人还理解了下,“……磕到了哪里?” 顺着人视线,缓缓移到自己面颊上,些微下移、停在唇瓣的某一处,在幽绿的两点眼瞳中,狐川辻人看见了自己。 缓而、他意识到角名的意思,顿时脸颊涨得通红, “没、才没有!” ——哪有什么磕到不磕到的,根本就没有! 角名看着他,倒也不反驳,就这么直直盯着,狐川辻人差点就要被他直勾勾的视线盯化掉,勉强打起精神狡辩道, “只是我自己不小心咬、咬到的,根本就不是被角名磕……磕到。” “这样吗,”面对他的回答,角名伦太郎不置可否。 狐川辻人抿着唇,“我要上去了。” 角名伦太郎站在水里看他,“不继续教我了吗,辻人?” 他不说还好,说到这茬小黑毛就来气。 “——角名是会游泳的吧,”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点破道,“刚刚潜水下去还有拉人上来…完全不见一点生疏,分明就是会水。” “都会了还要我教什么呢,角名同学。” 眼见着被人发现,但是被发现的家伙此刻一点也不心虚,仍顶着张藏狐脸望着他,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狐川辻人:“……” 他是真拿这家伙没办法,但也不准备继续在水里泡着了。 “好了,我真的要上去了,” 狐川辻人动了动腿,试图从人掌中抽出,能感受到限制他的力道在变少,眼见着就能重获自由,将他卡在池岸的罪魁祸首还慢吞吞出声, “……好草率。” 狐川辻人耳尖,捕捉到,“什么草率?” 角名伦太郎:“用那样的渡气与人工呼吸作为和辻人的第一个Kiss,好草率。” 狐川辻人卡了下。 ……Kiss,第一个Kiss,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半晌,狐川辻人结结巴巴,“那怎么样……才算是不草率的第一个Kiss啊。” 说着草率的家伙才是发起这种草率行为的幕后黑手吧,现在和他这么说…完全就是贼喊捉贼啊。 即使内心知晓明晰,甚至还在吐槽、但狐川辻人还是忍不住对面前这位角名同学进行溺爱。 角名伦太郎:“再Kiss一次覆盖之前的记忆,大概。” 他这么说着,抬起头直直看向人,似是征求意见。 直面人视线的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 ……不对劲。 这是错误的、也是不好的,根本就不是合理请求,就算Kiss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Kiss,毕竟他的第一个Kiss在上辈子就已经交给30岁的角名—— 好吧,一回想起上辈子的事,狐川辻人就忍不住对面前的16岁的角名有些愧疚。 对方明明还只是第一次Kiss,而他却已经…… 这种微妙的NTR感,太打击灵魂了。 狐川辻人心底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与对角名的怜惜,原本到口的拒绝话语绕了个弯,波折着变成了含混的肯定, “……也不是不行…之类。” “只是Kiss一下,就像角名说得…覆盖之前的记忆就好了?” “嗯。” 狐川辻人垂了垂眼,视线落在仰着脸看他的角名面颊,心底慢慢深吸了口气。 一不做二不休,做了! 他伸出手、慢慢捧住人的脸。 他们的距离本来就很近,近到只需要他一低头就能触碰到角名伦太郎。 ……只是一个Kiss。 黑发少年轻又缓地低下头,呼吸浅浅扑出,脸侧鸦羽发丝缀着的水珠滚落,偶有几滴落在了居下的角名脸上、身上,他没有眨眼,只沉默地注视着。 唇与唇的接触在这一刻触感鲜明,与水下阻力间隔不同,吐息环绕周身,全部心神似乎都聚在两片触碰的唇瓣上。 轻碾微蹭,压下一点小小的弧度,触感柔软又鲜明,在碰到的那一瞬大脑隐隐振响,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不、或许还有其他的。 血管冲刷,耳膜鼓噪,周遭聚集成静音,全副注意力都集中于此,集中在薄薄的两片相贴的唇瓣上。 没有越界、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Kiss,微垂的眼睫细细颤着,似拢在掌中的蝶,振翅着就要飞去。 但他没有逃脱。 一个全然认真又虔诚的Kiss。 狐川辻人低着头,角名伦太郎仰着脸,束缚在人脚腕、大腿上的手一点一点上移,停在了身前之人的腰身,纤瘦温适,掌心卡在腰窝下陷处、严丝合缝又结结实实地握了个满掌。 狐川辻人颤了下,他也正好感觉差不多了,就想稍微分开些许。 ……最起码也稍微缓出口气。 但是一直定在那儿只等着被他眷顾的人似乎不想结束地这么快,慢吞吞地又凑前了一些,补足了他拉开的距离。 狐川辻人有些无奈,眼睛里拓落下缠人缠的不休的身影,他着实是被弄得没有办法,唇瓣微合,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只一帧,细微的脚步声落下。 因过于沉浸Kiss中而些微钝化的感知恢复,兀地察觉周遭异常。 静、太静了——甚至静的有些反常。 而在这极度静谧之中,迟来的、随着那落下的脚步声一起,带着犹豫与不确定的声音缓缓传递、进入耳中, “是小、小辻?” “……辻?” 心脏不轻不重紧缩一下,狐川辻人眼皮也随之缓缓跳了。 他慢慢转头,心想应该不会这样,怎么可能这么巧—— 话语落地的末尾,眼瞳之中一点一点映入两道高矮不定、一个拎着游泳圈一个摘下泳镜的熟悉身影。 是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 看他转过来,真正看清人脸,拎着游泳圈的桃井五月缓缓支起手肘杠了下旁边摘下泳镜的青峰大辉腰侧,恍惚又茫然,似行走在梦中般缓缓念出掉转过头的人的名字, “还真是小…小辻啊……” “……啊。”狐川辻人干巴巴应了声。 “…那旁边的是…” 黑发少年‘咔吧咔吧’转过头,对上因不解抬起眼看向他的角名。 他的位置只能勉强遮住人的身形与脸庞,但刚刚那么一转身一对上,落后的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自然望见了几分被他遮住的人的模样, 角名伦太郎。 昨天打过好几次照面与交道的……狐川辻人口中的‘关系很好的朋友’。 ……真、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此刻,已成定局。 四人表情堪称五花缭乱,神情各异,平静的、早就有所预料的、深陷茫然与无措的、看似正常平定其实灵魂就差原地出走的…… 僵持许久,无人敢说话。 水声潺潺、泳池其他地方的嬉戏玩闹声不断传来,更加显得这个角落尤为寂静且凄清。 最后,还是四人中唯一敢打破僵局的勇士,桃井五月缓缓稳定表情,竭力不露出其他模样,但声音仍旧是克制不住的颤颤巍巍, “那、那个,我和阿大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们只是看外面下雨……想着下来一下,” “抱歉,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回避一下,”她迟疑, “小辻和…角名君,你们继、继续?”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好色/情啊,辻人。…… “……” “……” “是的、没错,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在交往。” 四人围坐一张桌子,沉默良久、率先打破寂静的是黑发少年。 桃井五月:“啊…这、这样啊。” 青峰大辉:“……哦。” ——不是、多少也给点正常的反应啊喂!! 此刻, 狐川辻人完全槽多无口, 死目般望过一边一个的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两人慢一拍对上他视线。 一个想了想, 毅然决然掷出一句‘无论小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一个与他对视了会儿,视线慢吞吞飘走、落在了另一侧的角名身上, 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最终依旧什么都没说。 四人场合完全演变成了突如其然的老实交代与面见亲友,场面之凝涩, 完全没有昨天一丝一毫的轻松愉悦。 狐川辻人止不住感觉到点胃痛。 他摁捺着, 面上尽量表情不崩, 心平气和开口:“大概就是这样, 没其他事儿的话五月和青峰你们继续玩…我们就先回去了。” “那个——” 他话音刚落, 立即有人接上。 才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 桃井五月敛了敛,小小声道, “就是……我和阿大, 是不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啊, 小辻?” 狐川辻人:“……” 五月补充了下,“之前说过的…‘关系很好的朋友’,” 提到关键词, 狐川辻人沉默,缓缓望了眼坐在他手边的角名伦太郎。 从四人面对面坐下开始,这家伙就没说过一句话, 满满都是一副‘都听辻人的’表情。 “……感觉,小辻你的意思应该是不想被别人知道,我们是不是稍微要配合你一下……之类?” 狐川辻人眼皮一跳,此刻更是不敢回头去看角名伦太郎面上表情。 先前就因为‘关系很好的朋友’这个说法产生了辩驳,现在没想到又拉出来说了一遍,现在必须要趁机完美处理掉。 再者,两人本来就不仅仅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已经交往了却被这么说,联想了下角名此刻的心情。 ——小黑毛内心的愧疚感大幅度上升了! 狐川辻人咳了声,他抓了抓头发,小声嘀咕道,“也…也不用吧。” “这、这样,”桃井五月沉吟, “那……其他人知道吗?” 狐川辻人想了想,迟疑:“应该不知道?” 毕竟他们确认开始交往也才一个月,交往后又直接步入暑假,在此过程中除开面前的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是正好撞到,其他的、他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和角名之间的交往关系…… ……虽然是在交往,怎么就感觉哪里怪怪的呢。 狐川辻人陷入沉思。 “——这样啊!” 很快、坐在那的人似是在他的迟疑与沉默中想通了什么,看过来的视线带着些动容,“小辻,你放心!我和阿大绝对会支持你的!” 欸? 等等? “你们一定要加油!” 扔下这句话,桃井五月就拖着一脸‘完了又开始了’的青峰大辉离开现场。 狐川辻人茫然目送,他试图理解了下,但还是理解失败,迟疑转向身侧,食指蹭了蹭脸颊开口, “我总觉得…五月应该是误解了什么。” “……嗯。” 角名伦太郎不高不低应了声。 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原地留下的狐川辻人沉默了会儿,终于放弃去回想,转移注意力向其他。 他们已经离开了海边旅馆的泳池,坐在旅馆的大厅,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还在下,比起早上的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时间才到中午、出去是去不了,继续待在大厅除了看雨也没有什么意思。 狐川辻人盯着落地窗看了会儿,“我们现在回房间吗?” 角名伦太郎同样应下了他的话。 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与安静终于唤来了黑发少年的注意,狐川辻人看向他,才发现人正在拨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用指尖戳着手机尾端挂着的小玩偶, “怎么了角名?”狐川辻人被挑起点情绪,凑近点距离去看他。 面无表情,还是一以贯之的面无表情,但是狐川辻人现在已经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判断出这位16岁角名同学的细微变化。 或许是因为年轻,还没做得那么至臻至善,没被全然隐藏的情绪还浮在眼底。 比如现在,唇线抿起、微微向下落着,是有那么点不开心了。 ——不过不应该啊? 他都在五月和青峰面前承认他们在交往了,这家伙怎么还能不开心? 狐川辻人苦思冥想。 “角名同学,怎么不说话了?”他还特意换了个称呼,凑近的距离下,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人,十分求知, “……” 角名伦太郎:“辻人刚刚,直接说出来,没有关系吗。” 嗯嗯? 在纠结的原来是这个吗。 “……怎么会这么想?” 狐川辻人单手支着脸,微侧过来着看他,细细眉梢扬起,“角名同学从‘关系很好的朋友’跨到‘交往对象’,难道现在不该表现的开心点吗?” “有的,”对方眼睛动了下,视线慢慢落到了黑发少年眼中,“很开心。” “但是,辻人现在才出道,就这么直接公开告诉别人,会有困扰吧。” 狐川辻人眨了眨眼。 如果是上辈子的他这么听人说,说不定会真的会稍微有些困扰,不过那困扰不是对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困扰该怎么向公司以及经纪人报备来着。 但是这辈子—— “当然不会啊。” 黑发少年坦率又自然,“至于困扰什么的……”他点了点下颌,眼尾些微弯起。 角名伦太郎视野,坐在那的黑发少年自如掏出手机,手速飞快地点开联系人页面,找准号码后一键点击拨出, 而后,面前的人就声音清脆、咬字清晰地对着听筒开口, “摩西摩西,在吗,经纪人桑~” “——我现在要向你报备一下我已经在交往中了哦!” ‘啪嗒’一声,在听筒对面传来更剧烈的反应前,黑发少年已经干脆利落挂断,并微笑着将手机设为静音,而后转过头、对着角名摊开手,炫耀般语气微扬着道, “锵锵——这样就解决了!” “……” 在交往对象面前这么酷帅地装一把的后果就是狐川辻人被下雨天急速飙车的秋名山经纪喋喋不休老母鸡般硬生生训斥了一个小时, 最终,说累了的经纪人在沙发上坐下,接过全过程陪伴的角名倒好的水,抿了口润了润干涸的嗓子,总算问道正题: “所以说,少爷,现在总能告诉我你在电话里说的神秘交往对象是谁了吗?” 沙发对面的黑发少年想了想,小心地与角名伦太郎对上视线,而后伸出手小小地指了指。 经纪人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只看见人动作指向自己,就开始大脑风暴, “意思是我也认识的人?和你走近的人不多,上一次我问你的时候还说没有,现在突然就说有,那就是最近才认识的?” “……不过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才确定关系的,”经纪人深陷思考,兀地抬头道明重点, “我认识吗?” 狐川辻人点头。 “居然是我也认识的人,那就符合条件的就更少了……能和你搭上话的,”经纪人面色越来越严峻,他眼皮重重一跳,猛地抬眼, “——不会是黄濑那小子吧?!” “——噗!” 狐川辻人差点被一口水呛到,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是怎么才会想到黄濑那家伙的……” 经纪人看他表情就知道结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你们俩走得近嘛。” “好了——别卖关子了,辻人,”他表情正经许多,“直接告诉我,我来和他谈。” “……” 狐川辻人深深叹了口气,又深深抬起头将人看了眼,“就在你身后。” 这下子沉默的变成了经纪人。 他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缓缓转过头,成功对上某位藏狐伦太郎的视线。 “……角名同学?” “是的,经纪人先生。” 这下子已经不仅仅是沉默了,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位经纪人先生面上表情从茫然、惊诧、疑惑逐步演变成恍然,最后归结于平静。 一种‘天终于塌了’的平静,他咬牙切齿,艰涩挤出话语, “所以…意思就是,从找我说什么生活助理开始…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虽然现在经纪人的表情很摇摇欲坠,但是秉持着诚实,狐川辻人默默开口:“可能……还要再提前那么一点。” 经纪人:“……” 很快,他在记忆里发现点蛛丝马迹。 “——第一次T台秀的时候,你让我特别关心这小子也是——” “嗯……”狐川辻人眼神稍微飘了下,“大概…就是那天晚上确定了交往。” 经纪人这下子更碎了,“居然发生在眼皮子底下都没有发现……” “等等、”他再度捉住了盲点,“那今天早上我来敲门的时候…你不让我进门的意思是……” 接二连三被揪出来,狐川辻人咳了声,“……先澄清一下,我没有藏人!” 他余光小小瞥了眼角名伦太郎,很快补充完自己的话,“只是担心……被误解而已。” 经纪人死目:“你就说是不是吧。” “……是角名。” 尘埃落定,这下子再想说什么,经纪人已经十动然拒。 他一口气灌了桌上的水,又自己深吸一口气,视线缓缓打转过角名伦太郎与狐川辻人身上,半晌、默默抹了把脸, “年轻人…精力真好。” 嗯?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不对、不对劲!!想歪了啊啊啊!! 黑麦大列巴即将在心底发出尖叫,小黑毛迅速补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 经纪人掠过:“之前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你们两个多少也稍微……”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懂得自然能懂。 狐川辻人还想为自己争辩一下清白,经纪人已经站起身,“好了,现在问清楚,我要回去写报告了,明天工作正常进行,辻人状态记得提起来,我走了。” 走到一半,经纪人又折回,盯着两人,“注意分寸,别忘了,你们两个还没成年!”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门‘咔哒’一声关上,与来时狂轰乱炸不同,经纪人幽魂般飘着离开了。 房间之内一时之间只剩下角名伦太郎与狐川辻人两人。 最后被刻意提醒的那句隐隐在耳畔环绕,不说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但这么一提,兀地、话语的存在就明显起来了。 ……什么注意分寸,成年不成年的啊,他又不是那种…只想着那什么的人。 拥着30岁灵魂、套着16岁壳子的狐川辻人不自在地咳了声,他微抬眼、想去看自己这位算是过了明路、走了明面的交往对象的表情。 视线微抬起,直直就望进人等在那儿的静谧眼瞳之中。 不知何时、角名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存在感强烈、难以忽略,最起码在狐川辻人这里,完全忽略不了。 房间很静,静到甚至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止不住地、大脑越是不想去想什么就越会去盯着什么去想。 视线躲了下,撤出对视,黑发少年握拳置于唇畔咳了声,眉头微拧、努力试图去挑起点其他话题, “现、现在…角名有觉得安心一点了吗?” 光明正大地过了明路,得到了亲友与形似监护的经纪人的默许。 “……嗯。”对方依旧是言简意赅、很短暂的一声。 狐川辻人克制不住抿了下略显干涩的唇瓣,“能让你安心一点就好…嗯、” 迎着黑发少年侧颊,角名伦太郎轻慢开口,“经纪人先生说,要注意分寸。” 狐川辻人顿了下,“嗯…是、是这么说的没错。” “那今晚,不能再和辻人一起睡了吧。” 狐川辻人咽了咽口水。 虽然按照经纪人的话,大概就是角名说得这个意思。 但也没有明令禁止……而且两人也单纯就是盖着被子纯睡觉,根本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意识到自己在为角名找借口与理由的时候,狐川辻人思维一卡。 ——不对、不能这样! 这样不就显得他太黏着人了吗! 黑发少年不自在地摸着后颈,“应该是不能了,毕竟都已经那么说了。” “还没成年,要注意分寸什么的,”小黑毛低低道,“而且明天早上经纪人还会过来,如果被看见又在一起……就解释不清了。” 说着说着,狐川辻人稍稍掀了下眼去试探着看角名伦太郎的表情。 微垂着眼,对方视线些微落下,定在面前的黑发少年身上,没有直接对上视线,只是慢慢道了句‘这样啊’。 “……” 狐川辻人最看不得16岁的角名伦太郎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半是落空半是失落的表情,年上的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哄着对象, “要不…要不,实在害怕的话,我们可以通话?听着声音之类,就像之前集训的时候?” 对方抬了下眼,“和那个时候不一样。” 狐川辻人顿了下:“哪里不一样?” “现在有辻人在身边。” 小黑毛心底再中一枪,血条缓缓消失半截。 忍了又忍,到口的应承话语很快就要压抑不住,被他吐露出来时,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反而松了口气,退让一步, “我会按照辻人的意愿做的。” ……按照他的意愿做? “在分开前,辻人愿意给我点奖励吗?” 黑发少年迟疑了下,到底是心底愧疚、尤其是对上人的眼睛,过不去这一关, “好啊,要什么奖励?” 话音落地,角名伦太郎没有直接说,只是视线慢慢停在黑发少年面颊之上,停在那两片轻薄柔软的唇瓣上。 黑发少年表情对待常人时一般是冷的,但对待熟识之人时总是唇角些微上翘、弯起点弧度,冷着脸时很好看,笑起来时也别有一番漂亮。 此刻唇线微微上挑,唇瓣微抿,浅粉又轻柔。 幽绿的眼瞳内有黯色略沉,狐川辻人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他想要什么,仍在催促, “……角名?” 在他催促下,与脸颊、唇瓣对比,温度偏凉的手指碰上了那两片柔软轻薄的唇肉。 “这个。” 话语被吐露出,字音落得清晰,角名微俯身,狐川辻人不得不抬起头,在人动作下。 刚刚经纪人口中的‘注意分寸’与‘未成年’在大脑中一闪而过,还没彰显起过多的存在,就被人出口的话语驱散, “就是我要的奖励。” 再迟钝,狐川辻人也能从这动作里品到角名伦太郎的言下之意。 一点一点的、红漫上了黑发少年的侧颊、耳根,他想到了一些物质上的奖励,但着实是没想到这个,这已经不能算的上是能给出的‘奖励’的范畴了吧……明明就已经可以说得上是调情了! 而且、而且,黑发少年眼尾挑着,就着人的手就这么将捻揉轻抹着唇肉的人看进眼底,自心而发出深刻的疑惑: ——这些东西,角名究竟是跟谁学的啊!? 才16岁就已经、这么娴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信手拈来。 对比一下,明明已经是30岁灵魂的自己,常常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只会从纯爱漫画里汲取相关经验而感到羞愧。 “……色/情。”黑发少年唇瓣轻微张合,吐露出了这么两个字眼。 微俯身看他的角名伦太郎平静落下视线,即使被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太多的起伏,只不轻不重纠正道, “是这样的辻人色/情才对。” 被倒打一耙,狐川辻人睁大眼,“怎么能这么——唔!” 话音要脱口而出时,唇瓣张合、就那么将碾在其上的手指指节含入一点,唇瓣压着曲起的指节,齿尖轻微撞到,黑发少年眉梢微拧、克制着没有咬上人。 他还是记得的,虽然是暑假、但是角名伦太郎之后还是要去打排球的,手是最不能碰的地方。 口腔触感柔软又温暖,略略有些潮湿,捻揉着唇肉,因为些微摁压施力从而略微充血,稍微有些肿,但是不明显。 角名伦太郎视线沉了沉,他没多说话,很想说话的狐川辻人却说不了话。 含着、甚至还不是咬着人的手指,极度受限,黑发少年全力以视线表达自己的不满,但却被避开……避开了?! 挤入口中,指节进的稍微有些深,弯曲勾起,能碰到闭合的齿贝,不让他碰到更多。 潮湿又温暖,触感绵软,角名伦太郎轻慢点着手,他即使在做这样的事情时看起来也依旧是平静的、游刃有余的,反倒衬得被他这么做的人颤颤又难禁。 指尖轻触齿尖,指腹碾玩、轻轻摩挲,他垂着眼,叫着人的名字,“辻人?” 黑发少年不想应,压着喉拒绝出声,但是换来的却是人更加过分的举动。 不仅仅是玩着细锐的齿尖,甚至还更加内里的……触碰到点嫩生生的舌尖。 倏的一秒,狐川辻人眼瞳凝缩,条件反射地咬住了探进来的指节。 齿尖细细嵌在指节表层皮肤,说痛倒不算是痛,因为即使是精神紧绷下的反击、也相当遵循着不能造成伤害的直觉,可以说、有点过分体贴了。 “……拒绝的话,应该更加严厉一点才对啊,辻人。” 俯着身的人这么说,眼瞳慢慢转上,对上自始至终都在看他的那双眼,察觉到对上,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挑了下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慢吞吞的,只言片字念出, “没有拒绝就是应允了,奖励我会好好收下的。” 他这么说,狐川辻人恨恨地看着他。 ——哪里是没有拒绝,分明就是这家伙限制住了他的话,根本就是强买强卖! 似是察觉到小小的忤逆与反抗,角名伦太郎重又看了人眼,将面颊涨红、说不清是羞还是恼的人的情绪收入眼底,想了想, “好像在生气。” ——就是在生气啊! 过分、太过分了! “那我道歉,” 说话的人微微低头,两人的距离就在这短暂话语的间隙一点一点拉近,呼吸倾洒、交织缠绕,相同的洗发水气息萦绕,微睁着眼,仰着头的狐川辻人能将一切的一切都收入眼中,角名伦太郎、与角名伦太郎眼中的他自己。 男声微醇,低低入耳、宛如耳畔亲昵呢喃,他说, “愿意原谅我就亲一下,好不好,辻人?”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愧疚之心,无与伦比。…… 罪恶的藏狐伦太郎惨遭驱逐。 别说原谅了, 小黑毛差点炸毛,恼羞成怒。 “咔哒”一声重重关上门,背靠着门狐川辻人缓缓滑下, 深深将脸颊埋在膝间, 莹润侧颊涨得通红、满满都是没有消去的热度。 唇瓣轻微抿着、隐隐有些发肿,虽然狠下心来将人扔出去, 但到底——还是亲了。 强买强卖的家伙最后因应有尽有, 狐川辻人懊恼过度。 ……什么道歉,一点诚心都没有! 记仇的小黑毛心底恨恨, 决定直到明天之前都要屏蔽某个名为‘角名伦太郎’的家伙。 ——他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他的! “……” “——那么请准备!看镜头——!” 摄影棚,直面着镜头的黑发少年表情轻和温暖,他一身石青绣球花团浴衣, 手中打着团扇、另一侧挂着精致小巧的金鱼水袋, 正微笑着向镜头方向递来手, “没错没错, 发挥得很好辻人君, 现在可以再换个姿势~” 在接收到摄影师的OK信号后, 黑发少年又从容地换了个模样,表情没变, 仍旧眼角眉梢挂着笑, 只轻微一转身举起手中打着的团扇做遮阳状, 似有若无地挑起眼、曲起点弧度看来, “——完美!辻人君,下一套浴衣也拜托你了!” 更衣室, 刚刚还在摄影棚微笑着的黑发少年在服装师安排下迅速更换上另一套褚红金鱼纹浴衣,搭配着手中饰品一起更改。 一应过程他做得从容且娴熟,根本用不上人操心或插手帮忙, 完全实现了独立处理自动化,也就衬得蹲在角落里经纪人与角名伦太郎更加存在感低微、某名有种凄惨伶仃的萧条氛围。 “……” 经纪人默默看着被一堆人簇拥着忙前忙后的黑发少年,缓缓余光侧过、瞥着和他一样守在一边的褐发身影。 “所以,角名同学,你惹他生气了?” 角名伦太郎视线飘了飘,到底还是应下这一声,“……嗯。” 顿时,经纪人心情复杂。 先前不知道时还好说,现在知道了这两个家伙关系,他只想说…… ——你们闹别扭不要带上无辜的第三者啊! 天知道早上兴高采烈复工来开车接自家这位少爷的经纪人一上车就感知到车后座那点僵涩冷硬氛围时有多茫然,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竖起耳朵捕捉到了两人间的对话。 具体表现在: “辻人,这是打包的早餐……” “哼!” “辻人,要换的衣服放在……” “哼!” “辻人……” “哼!!” 一上午,完全目睹了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捉的小黑毛的蛇皮走位,经纪人堪称是目瞪口呆。 ……以前虽然也看到过黑发少年在他面前露出不成器的模样,或摆烂或中二或如何如何,但还是第一次看他在谁面前表现得这么、这么…… 经纪人苦思冥想许久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他只感觉一阵儿接着一阵儿的牙酸。 偏偏后面跟着的这位角名伦太郎同学似乎十分好脾气,橡皮泥捏做的人一般跟着黑发少年后面走,几乎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就差做个小尾巴。 即使黑发少年一直对他不假辞色,但那张表情寡淡的脸上依旧能看出几分无奈与从容,依旧‘辻人’长‘辻人’短的一句接一句,活生生是面无表情但讨好的。 ……经纪人更加觉得牙酸了。 没察觉第三者的情绪变化,当事者狐川辻人此刻正一心专注正事,强压着自己目不转睛、不分出丝毫注意力给当事者其二。 他连续过了七八套浴衣,飞快赶着拍摄进度,几乎是脚不沾地、头也不回,生生把自己抽成了个陀螺。 其实小黑毛本可以稍微缓和点进度,虽然有昨日的工作堆积,但并没有人强求他一天内就完全解决,可是此刻狐川辻人心里故意如此,恨恨地恨恨地……就开始专心工作了。 等半途抽空想起源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沉浸在拍摄中无法自拔。 狐川辻人深吸口气。 ——反正做都做了,大不了就直接做完! 这么一想,狐川辻人心安理得地就这么一头扎在当下的工作,更加完完全全沉溺其中。 “……昨天下午我走的时候不是还是好好的吗,” 蹲在角落的经纪人惆怅地点了根烟,发现不能点、换成了签字笔, “你们之后是发生了什么,能把那小子惹成这样?” 他面朝着角名发问,沉默地一起蹲在角落里的角名伦太郎沉思片刻。 余光瞥他这幅模样,经纪人就知道这家伙没救了。 他语重心长,“角名同学……你要主动出击——找准机会啊!” 经纪人呱唧呱唧分享经验,说了半天看人表情巍然不动,他心里感叹‘还是年轻’,十分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 “算了…我给你找个机会。” 经纪人放话,咳了声,迎上即将结束回来的人。 “辛苦了~” “是,您也辛苦了。” “辻人君表现很棒哦!” “十分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迎着棚内工作人员的招呼声,狐川辻人终于卡点收工,一边打招呼一边重整情绪,经过一上午加一下午的缓和,他也冷静得差不多了。 ……好像弄得有点过分了。 一直在对人没有好脸色什么的…虽然心里念着说不会轻易原谅角名,但到最后、气劲儿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了,完全就剩下了面子上的问题。 他下了摄影棚回到休息区,余光装作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的两人。 经纪人倒是先一步迎上,“辛苦了啊,辻人,哈哈。” “嗯…还行吧,”狐川辻人这么说着,注意力轻微移了下,在之前都会跟上来的角名伦太郎没有跟上来,仍待在那儿。 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下,但碍于面子,黑发少年咳了声,“我去换衣服了。” “哦…好!”经纪人自然道,“对了辻人,今天收工得早,要不要考虑去这里的夏日祭上逛一逛?之前来得时候不是还说过挺感兴趣的吗?” 说着要去换衣服,狐川辻人就差一步三回头、脚跟扎地上了一样几分钟都没挪动几厘米,得到递过来的话题,趁着这机会又稍微拖延了下, “感不感兴趣的…也就还行吧。” ——那个时候说感兴趣是因为想和角名那家伙一起去啊! 上辈子加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他们都没有一起去过一趟夏日祭或是烟火大会什么的,自然来得时候会很期待。 ……但现在这种状况,怎么说出口都很怪吧! “感兴趣就行——感兴趣就行——” 话语从容一转,顺理成章衔接,“要不去逛一逛?” “……” 狐川辻人没说话,他只些微移了下眼,视线就落在了从角落里出来的人身上。 白天可劲儿在那生闷气的时候没仔细看人,只觉得跟在后面‘辻人’长‘辻人’短的话很多,但现在甫一不出声了,倒是觉得不适应起来了。 咳了声,狐川辻人借着那点余光量了下半日没仔细去看的角名的模样,与往常别无二致,只那一双眼、不直勾勾盯着他来看了,倒像是被辜负了般微垂着、敛着视线。 总之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有些恹恹的。 经纪人双方都递了个台阶、此刻就差左看右看苍蝇搓手期待般等谁应声。 心脏不轻不重被拨了下,狐川辻人借着解开手腕上金鱼水袋的空隙低头道, “我一个人去逛……又没什么意思。” 他到底是内心里还过意不去,直球打不出来,纠结着话语就在嘴里绕了个弯。 “——这不是还有角名同学吗?”经纪人此刻全然是操心的老父亲,话语引导着。 角名伦太郎微抬了下眼,从他视角、黑发少年冷着脸,低着头,细白手指不耐地扣着手腕上的金鱼水袋缠绕起的线,垂在身侧的手指轻微动了下,但很快克制住,没有逾越更近一步, 他平静应声,“嗯、我很感兴趣。” 经纪人一拍即合,笑眯眯道,“这不正好,你们两个年轻人都很感兴趣,一起结伴去逛一逛嘛!” “——正好我也顺路,直接捎你们一程~” 狐川辻人没吭声,台阶已经递到眼皮子底下,再不接就是笨蛋。 长达半天的冷战似乎也该是时候终结,他抿了抿唇角, “去……就去吧。” 大不了,就一边逛着…一边寻思怎么解决一下问题。 狐川辻人想得很好,但是距离进入夏日祭典前还差一步。 “——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去夏日祭玩怎么能不换上浴衣呢!”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被打包送到海边旅馆特设的祭典租借浴衣处,经纪人给了他们半小时换好衣服, 临走前,人还挤眉弄眼重重强调,“辻人,别只顾着你自己,多少也帮角名同学搭配一下啊!” 狐川辻人:“……” 怎么就大半天不见,这家伙变这么爱撮合了,上辈子也没见他有什么做丘比特的爱好啊。 浴衣租借处的款式挑得人几乎眼花缭乱,一眼望去目不暇接,工作人员表明他们可以自助选取后就退出了更衣室并贴心关上了门,一时之间,空间内就剩下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两个人。 大半天没和人搭话,狐川辻人不免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心底还惦念着那点小情绪,视线飘了下, “就……有什么偏好吗。” 他说得语速飞快,活像是生怕被谁捉住尾巴。 角名伦太郎:“没有。” 回答很简练,甚至想从那话语里咀嚼出点说话人更多的情绪都没有。 小黑毛坏心眼地想着,没有就没有吧,没有就别怪他故意挑一些生僻的颜色。 但他略微一抬眼,对上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微垂下看过来的视线,心头上小小作祟的那点坏心眼就顿时烟消云散,飞得无影无踪。 ……算了。 小黑毛在心底嘀嘀咕咕,大慈大悲绕过他这一下,停了停、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偏好,那其他什么要求也没有了?” 他没想得到答案,也大概就是走个过场问一下。 左右这家伙现在也和他没什么话要说,大不了……他忍! “有要求的话…可以说吗?” 狐川辻人眼皮轻微一跳,“想说…就说,我又不是不让你说。” ……好像之前的确是没让人说。 甚至还拒绝接收来着…… 完了、更愧疚了。 小黑毛良心难安,竭力绷着、克制着。 角名伦太郎轻又慢地凝着他,声音压得低低潺潺,“可以和辻人穿对应的吗?” 他似是担心会被冷着一张小脸的黑发少年拒绝,“可以不用颜色花纹都对应,” 角名慢吞吞补上,“只要能和辻人,稍微关联一点就好。” 狐川辻人:“……” “——可以吗,辻人?”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要伸舌头啊,辻人。 给角名伦太郎选取的浴衣呈藏蓝色, 底纹为竹纹。 合着狐川辻人所选的那套褚红色,底纹是梅纹的恰恰好是一套对应浴衣。 更衣室内的试衣区只有一间,不算宽阔、甚至有些狭小, 勉强容得下两个未成年身形。 “……还有二十分钟, ”狐川辻人瞥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经纪人设下的半小时已经过了十分钟, 他抿了下唇, 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烫嘴般视线撇了撇,咳了声十分规律道, “抓紧时间。” “要是需要帮忙的话…直接叫我。” 眼见着话说完,黑发少年就要钻出换衣间。 角名伦太郎掐准时间伸出手,不轻不重地直接手掌一合, 就这么捉住了人细瘦手腕。 迎着狐川辻人视线, 他想了想, “时间剩下不多, 在这里换吧, 我出去就好。” 狐川辻人眼皮跳了下, “……不用。” “让你出去换算什么……”他小小声嘀咕。 眼见着一分一秒流逝,黑发少年心底无奈, 想着他又在纠结别扭什么呢, 两人又不是什么普通的过路人的关系, 没必要这么客气生分,就算闹别扭了…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颇有些自暴自弃,狐川辻人放逐自我死目道:“左右这里就这么一间更衣室, 直接换吧。” 角名闻言,眼睛轻微抬了下,视线落在面前的黑发少年侧颊。 但面前的人没有给他过多疑问与说话的机会, 甚至有些刁蛮地把持过来,“就这么决定了,你——先换,我搭把手,这样快一点。” 其实更快的方式是两人背对着各自自己穿自己的,一份时间两份力。 但那样太生分,像是打从心底就划定了距离,客客气气又刻刻板板。 不像是什么熟识的人或是交往的对象,倒更像是没什么关系、打从今天才认识的人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凑在了一块。 再加上刚刚角名那近乎是递台阶的一问,狐川辻人本来心底就起了点委婉转和的心思,自然挑着机会踩台阶下来。 他话都这么说了,角名自然不会驳他。 将黑发少年看了会儿,在人显露出其他表情之前,他先应下这一声。 应完声,角名就开始脱衣服,狐川辻人克制了下,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飘了点。 角名伦太郎没正对着他,微侧身挤了挤自己,一个能给狐川辻人更多活动空间的姿势,双手拎着身上的T恤兜头一拉一扯,衣服就这么直接脱了下来。 狐川辻人也不是第一次看人裸。体,当然也不是第一次看角名伦太郎的……身体。 但是闹着别扭状态下看人身体,狐川辻人低低在心底啐了声自己。 那一点思绪飘荡之间,角名都已经开始给他自己穿上选好的浴衣了。 他动作忒快,表情也不变,活像是面前有人没人都一样,狐川辻人甚至感觉面前这人比他自己更加适合模特这一行。 他东想西想打发自己的注意力和时间,很快、就容不得他再空想了。 面前这家伙不知怎么的,腰带穿法完全系错,一般的小错也就没什么,但偏偏被他一声不吭地左绕右绕,穿得不伦不类。 狐川辻人着实有点看不下去,心底深吸一口气,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接过人缠得奇形怪状的腰封,低低念了句, “别动,我来系。” 他话音一出,对面的角名果真就不动了。 像被定住了般,安安静静的、听话异常。 引得狐川辻人情不自禁侧脸抬了眼看他,稳稳当当地落入人注视他的视线里。 眼中有他,幽绿的眸子里映出的双黑身影,清晰又明了。 狐川辻人这么看着、心头上最后一丝盘旋着的小小怨气兀地就被打散,无影无踪了。 他心底深深吸了口气,出口声音压得低低,责备他:“……笨蛋。” 角名望着靠近面前的黑发少年的侧颊。 这一句‘笨蛋’像是句什么讯号,轻快又凶猛地将一上午一下午横亘在两人之间薄薄的冰壁冲撞出了条裂缝。 紧接着‘喀拉喀拉’令人牙酸的几声,那幢冰墙轰然倒塌,兀地就消融在融融体温中了。 “……嗯,我是笨蛋。” 面前人慢慢承认,狐川辻人捏着腰带的手慢顿一拍,又很快恍若无物地衔上先前动作,继续解开不知怎的打了几个结的死扣, “知道就好。” 很像斥责,又像嘴硬心软下的小小别扭,但总之、还是一点点地靠近了起来。 捏着腰带,废了好半晌力气终于帮忙解开所有的死结,狐川辻人心底甚至是有些无奈。 真就是一眼没看住、就被这家伙弄得这么乱糟糟。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报复谁。 当然这话只在心底想想,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解开死结,黑发少年手臂伸出,他环着人腰身稳稳把着腰带环紧,做事的时候他就很专注、不会随意走神,自然也就忽略了头顶上的人黏在他脸上的视线。 处理衣中缝,与另一条宽腰带、定位在腰侧向下一点的位置,狐川辻人稍微注意了下松紧,避免出现让人喘不过气的乌龙状态,绕了三圈左右后手腕微转,打紧打成五边形结的模样。 他这么做时图方便、又多靠近了一步,从人身前至身后,手臂挪动、偶尔会触碰到或蹭过人身体,但是角名伦太郎没说,他也就没有过多注意。 一心完全只有效率,直至将宽腰带转至身后,确认这下子应该是差不多了,狐川辻人终于心底缓出口气,退出两步,自下而上看着人, ——嗯、完美! 褐发的角名伦太郎很适配绝大多数颜色,他皮肤处于白、不算黑的那一列,无论是深色系还是亮色系都很适配,藏蓝色浴衣上竹纹隐隐流动光辉,光照下更倾向于宝蓝色。 愈发映的人典雅古朴,狐川辻人向来看脸,角名本来就长在他的审美点上,这么一稍微打理搭配,更加戳着人心脏直跳。 艰难从人身上撕开视线,黑发少年咳了声,遮掩了下自己的情绪, “那、那什么,已经好了。” 自始至终都十分安静,专心扮演一个衣架的人闻言眼睫轻微动了下,似是一捧雪般微微簌簌落下,他轻慢应下声, “多谢,辻人。” “没——没什么,”狐川辻人这下子是真的被勾到了,他着实也没想到角名会和这套浴衣这么适配。 略有些沉重的藏蓝在人身上几乎是思考钝感也无,完全被打消,抛光玉石般温润生泽。 “咳、我也换衣服了。” 黑发少年这么说着,视线强硬克制着挪开。 心底隐隐作祟着让人多去看上那么几眼,但是狐川辻人自付糟糕的成年人应该克制欲。望,坚决不往人那儿挪转一步。 但奈何我不来就山,山偏来就我。 才双手一撩T恤下摆,毫无预兆的、狐川辻人就察觉到点靠近的气息,不需回头他都能确定靠过来的人是谁。 偌大更衣室,除了他就剩下一个角名伦太郎。 面上表情不变,黑发少年维持着自己脱衣服的动作,平静又自然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换好不出去吗。” “……有什么我能帮上辻人的吗。” 像是个问句,但经由人嘴说出来怎么听起来就不那么像个问句呢。 倒像是个肯定,笃定一定能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似得。 狐川辻人觑他一眼,只能一眼,多看一眼眼睛就情不自禁黏人家身上了。 心底打鼓,面上强撑着不能怯场,“我自己穿就行…很快,没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这样。” 语气低了下去。 狐川辻人硬着头皮,脱衣服又脱到一半,卡着视线边缘区看他。 很好,藏狐伦太郎。 还是轻微失落版。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真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摸准了该怎么对付他,总是三番五次地使出这招。 ——更可恨的是,偏偏他还就吃这一招! “……那什么,”身前的人一出声,才显出点恹恹情绪的某只藏狐死目视线飞快瞄去。 狐川辻人:“……” “……帮我抻一下浴衣。” 黑发少年几乎是强自压着自己心平气和说出这句话。 当然,说完后还得向人道声谢,毕竟是他去‘请求’人帮忙。 有了指令目标的某只藏狐很快动起来,他比狐川辻人高,抻起的浴衣正正好好摹出个少年身形。 一身雪白的黑发少年就这么被人服侍着穿上轻薄的褚红布料。 他竭力放缓呼吸、松懈身体,不对人触碰造成些其他反应。 说来也奇怪,明明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走T台,对待更衣的服装师或道具组的触碰都没那么敏感,但偏偏、一感知到角名伦太郎的存在与触碰,他整个人就情不自禁紧绷起来。 勉强将气息提起到一半,维持着某种岌岌可危的边界。 一点触碰、真切地搭上黑发少年微凉的身躯。 第一点落在后颈,封紧的浴衣领口被并起的指尖好好并和着拢起,似是校正调整,若有似无的指尖温度止不住地触碰敏感的皮肉,一阵接一阵抚摸摩挲过人。 狐川辻人微垂不垂着眼,似是毫无所察,其实心底情绪已经快克制不住满溢而出,直至那手离开了他后颈,黑发少年才勉强缓出口气。 接下来落在了腰身,很奇怪、明明有着层浴衣布料隔亘,虽薄但也勉强算是格挡,但是此刻发挥的作用几乎就是聊胜于无。 手掌稳稳托在腰身、纵使想发作,但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那是腰封封紧的位置、天然就有完美借口。 掌心不仅托着腰身、还会碰到微上一下稍稍内陷的腰窝,被轻薄的浴衣布料一覆,又被紧接着贴上来的宽腰带一盖。 全然遮了个严严实实,除开身后的人知晓,没人清楚被遮挡得结结实实的布料下的身体模样。 狐川辻人隐隐眉心乱跳,他相信自己的预感,不拖延,开口就想说些什么、最起码为自己找回点。 但是覆盖在腰身上的手恰好移开,把持着人脾气的边界,似乎就是在边缘隐隐试探,试探到了就收回。 ……怪可恶的。 狐川辻人在心底恨恨道,滑不溜秋的像泥鳅,一点错处都不留,让他生生连个把手都握不着。 腰带位置选好,心底还记着先前角名那家伙自己打腰带打出了三个死结的乌龙,狐川辻人不放心, “腰带……我自己来就好。” “我帮辻人打,” “……不、那个的话还是…”黑发少年尽量委婉,竭力寻找着不伤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信赖。 微抬脸,矗在面前的角名伦太郎眼睛也垂着,恰恰好与说着说着抬起眼的狐川辻人对上,角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刚刚看过辻人做过,不会出错,相信我,辻人。” “……” 这也不是什么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好吧就是信任的问题。 狐川辻人心底勉强说服自己。 算了、算了,大不了要是又打错,他再解开一遍自己重新打就算了,……这一遭就当给角名那家伙试试手。 他低下脸,看着自己的腰身,骨节分明、皮肉紧覆的两只手这么捏着环着他腰身的腰带,结结实实又严格遵守着黑发少年先前如何帮人系上腰带的模样,这么重演了一遍。 看得狐川辻人新奇挑了下眉,他倒还不知道角名这家伙还有这种‘过目不忘’的本领。 也只片刻间,黑发少年全身也装扮好了。 狭小的更衣室没有镜子,所以能照出他身形的只有另一人的眼瞳。 褚红浴衣压色很沉,如非绝对的白很难脱出束缚。 黑发少年就良好地做到了这一点,他的白不是毫无血色的白,健康、有血气,生机勃勃的白。 被褚红浴衣上的梅纹一衬,周身风格更加倾向华光姿容,灼目耀眼。 黑色发丝鸦羽般淌下、一直只做修理没有剪,几个月下来发尾越来越长,此刻狼尾般逶迤下来,黑白红三色一对比,完全攥人视线。 浴衣上的梅纹更是与角名伦太郎浴衣上的竹纹对应,隐隐流动生辉,站立在一处,绝对是众多注意中的两点中心。 察觉到看自己的视线,黑发少年眉梢轻微一挑、也侧目过来, “……怎么了?” 他惯常语气都是上挑的,无论是陈述、疑问、还是其他,自己毫无察觉,落在他人耳朵里头,就是道小钩子,勾着人去看他、同他说话。 角名伦太郎:“辻人,很好看。” 很直观、客观、主观的一句夸赞。 黑发少年视线顿了下,似是飘向旁处飘了会儿,缓缓、又挪转回来,看向人,眼睫飞快一颤,话语就这么小石子一般掷出, “……你也是。” 这一小块石子打在了水面上,扩出了涟漪,涟漪圈圈外散,影响的不仅仅有角名伦太郎、还有狐川辻人自己。 ……闹别扭这么久,似乎也差不多可以了。 一直勾着那家伙,回头要是真的生气了或是什么,还不是得他自己来。 黑发少年心底慢慢想着,越想面上表情就越松动,很快、先前曾存在过的距离与抵制,逐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万事开头难,狐川辻人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对谁主动低过头,咳了声,余光瞥了眼人, “还有多少时间……出去啊。” 他生涩地给人递台阶。 角名伦太郎看了眼手机,平静道出:“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能做什么,狐川辻人心底小黑毛转来转去,主动开口说出‘我错了’‘抱歉’这样的话除非在他真正犯错误的时候这么做,其他时候是没可能的。 于是这五分钟他僵着、就差完全不吭声。 角名伦太郎看在眼里,他慢慢上前一步,没得到人的阻挡。 微眯了下眼,褐发的人不轻不重低低叫他,“……辻人。” 这一声叫得本就陷入情绪紧绷与纠结的狐川辻人耳热,“又怎、怎么……唔!” 他说得太快、情不自禁咬了下舌头,而且咬得还不轻,刺痛了一阵。 ——这不完全就是笨蛋吗! 止不住在心底蛐蛐自己,狐川辻人秉着口气,重又切换语气心平气和道了遍, “……怎么了?” 那点小小的狼狈被全然注视着他的角名伦太郎收入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咬到了吗?” 等着人开口的黑发少年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也没想到第一句开口竟然是先问这个,卡了下,含混应下这一声, “嗯…嗯。” “……我看一下。” 不是命令,更像是请求。 对方地位放得低又缓,狐川辻人就不忍心说什么过分的话,想把自己的笨蛋举动应付过去……但一对上角名伦太郎的眼镜。 算了、算了,他对自己说,就是看一下…又没什么。 狐川辻人又双叒叕说服了自己,“知、知道了…” 角名伦太郎得到允许靠近,他低头,将黑发少年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迟疑了下,小黑毛终于攻克了面子与心理两关,他缓缓张唇,探出舌尖,浅粉的舌尖尖上一点显目的红。 的确是咬到了,甚至还有些重。 角名伦太郎眉头轻轻拧起。 狐川辻人这么做了,象征性给人看了,更觉窘迫。 ……伸出舌头给人看,算是什么啊。 他当即就要收回,猩红一点缀在舌尖上若隐若现,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下,似是要触碰。 狐川辻人先一步察觉,他抿着唇,咳了声,“那什么…没什么要紧的。” 虽然是看到角名的小动作,但对方到底什么也没做,他还是捉不住把手,不能就此冤枉了人。 对面的人没吭声,视线还落在他脸上,狐川辻人总感觉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这种情况下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让他做什么吧? “……可以检查一下吗?” 还真说了。 小黑毛死目。 ‘检查’听起来远比‘碰’或‘摸’之类的单字言语更加正经,透着股正经刻板的官方气…… 但归根结底——还是很怪啊! 狐川辻人忍了忍,尽量说得委婉,“就算检查了…也没什么用吧。” 角名伦太郎没有说话。 “……” 小黑毛看了眼,好嘛、藏狐伦太郎。 他在心底情不自禁有些咬牙切齿,这家伙估计是打定了自己会吃这一套的想法,一遇上这种情况就垮起个藏狐脸,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搞得人会时时刻刻惯着他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 黑发少年嘟嘟囔囔的,隐隐还含着点抱怨气息,“总是这个样子…答应你就是了。” 不得不说,很有效,某只藏狐的目的成功达成。 检查,顾名思义的动作。 粉红舌尖点在唇上,那点猩红依然刺目,汩汩向外泌着血珠,一小点、不多,但就是着实捉人。 狐川辻人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痛只痛了那么一小会儿,如果不是角名伦太郎再这么说一次,估摸着都能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现在被人盯着看着,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止不住,他也感觉似乎还真那么疼起来了点。 “会不会很疼,辻人?” 对方这么问,循着心底那点后生出的疼痛,黑发少年视线飘忽了下,慢又慢地应了这声, “有点吧……” ……好像有点矫情。 小黑毛在心底唾弃自己。 看也看了,检查也检查了,这下这位角名伦太郎同学应该没有话可以继续说,狐川辻人欲要收回舌尖,不再学蛇吐信子。 角名伦太郎制止住了他,用凑近的距离。 一瞬,狐川辻人不仅眼皮、心脏都漏跳一拍。 ……不是,这家伙要做什么。 角名什么也没做,或许该说,在他准备做什么之前,他停下了动作。 微抬了视线,他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 “辻人,” 他叫了人一声。 狐川辻人没开窍的时候块木头,平常的时候也是块木头,但现在、情况都摆在这儿了,发展也就在眼前了。 再看不明白、读不懂空气,他就不止是木头……是白痴了。 “……就这种时候会叫我,”小黑毛心底嘀嘀咕咕,“昨天那么过分地玩的时候也没征询我的意见啊。” “……” “……抱歉。” 狐川辻人心底一跳。 “没有征询辻人的意见,抱歉。” 不出意外出了意外,从人眼睛、从人面上、从人视线里,狐川辻人毫无意外地得出对方已经听见了刚刚他的嘀咕内容。 好尴尬。 想装作若无其事一笔带过的小黑毛装了半天依旧绕不过去,怒而回首盯向人, “别以为一句道歉就能结束了!” 其实已经结束了。 此刻的小黑毛完全是纸老虎,一戳就破的。 “嗯,我知道。” 很好,纸老虎恐吓的对象很顺从。 狐川辻人瞥了瞥、又瞥了瞥,到底本来就不是在生气,气早八百年就消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巴不得有个台阶好就坡下驴,咳了声, “知道就行……别再犯了。” “以后都会提前征询辻人的意见,”角名伦太郎道,“不会再犯。” 他话都这么说了,狐川辻人也不好再拿着他,勉强应了下,就算揭过前天的事。 说开了、道歉了、揭过去了,肉眼可见的、黑发少年表情总算好看很多。 但没持续很久,因为某只藏狐伦太郎补上下一句, “咬到的地方…可以碰一下吗?” 狐川辻人:“……” 小黑毛一瞬间宇宙升华狐狸头。 他缓了缓,心道最起码人这次还真的征询他意见,没直接上手…是要上手吧? “你…”他迟延了下,别了下脸:“…你要怎么碰。” 说完,黑发少年眉头些微拧起,“……而且,怎么听都很奇怪啊。” 就算用什么碰也不会立即就好,咬到的地方还是在那。 又不像其他什么地方受伤了,说不定舔一舔还能消毒…… 眼皮一跳,一簇灵光彗星般撞击大脑,狐川辻人想到某种可能性。 他艰难,坚定地对自己强调绝不可能。 转过脸抬起头,一看人,对上视线的那一瞬, 狐川辻人的天塌了。 “……碰,你的意思是…是那个碰吗?” “嗯。” 甚至都没问他是什么,就直接应下了!! 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小黑毛用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念他,拒绝的话语在嘴里蓄积了一箩筐,狠狠抬起头、对着人张开口—— 好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并且是自以为的狠毒。 落在角名伦太郎的视野,黑发少年兀地瞳孔一缩,似是迅速想通了什么,颤颤微微抬起头凝向他,小脸紧绷着,尤其是在那一眼对视中得到肯定答案后整个人宛如煮熟的螃蟹,红涔涔的,几乎都要和裹在身上的那件浴衣一般红了。 “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呢…”小黑毛止不住嘟囔着,“不可以这样的…” 这是转不过弯来,或者更明确点的,不想迎面接受现实,成小复读机了。 角名伦太郎没有刺激他,只等在那儿平静看着,等得久了,再不愿意直面、狐川辻人也不得不接受。 “……过分的家伙。” “嗯。” “……就算这么征询了也过分!” “抱歉。” 黑发少年咕咕唧唧念够了,终于、抬起眼,黝黑的两点眼瞳直直盯向他,角名伦太郎也不避,同样回看过去。 “……伸舌头,那不就相当于Kiss了吗。” 还是法式的,狐川辻人默默在心底补完。 对面的人轻慢眨了下眼,从容改换语气,“是的,是我想和辻人Kiss。” 狐川辻人:“……” ——更过分了!! 这种打蛇随棍上的坏习惯到底是和谁学的啊! “可以Kiss吗,辻人?” 又是一遍,崩溃的小黑毛心底满满都恨不得原地变成鸵鸟钻进地底。 但很可惜他既不是鸵鸟、这里也不是沙地,唯一有用的就是这个问他能不能Kiss的家伙。 狐川辻人甚至有点自暴自弃,亲、不就是亲么! 又不是没亲过,法式而已,迟早都是要亲的,加快点进度怎么了! “……我知道了。” 角名伦太郎表情没变,面前的黑发少年说完这一句话后就生生逼着自己将视线落在他面上,唇瓣微抿、唇线略略有些紧绷。 瓷白如玉的面颊是粉的、红全数压在浴衣下,强装着镇定、但依旧抑制不住,面上将他一五一十卖了个彻底。 “Kiss…就Kiss吧,” 尽量装作从容的模样,狐川辻人此刻的心态已经从‘能不能亲’转换到了‘不能让人发现他在紧张’,为了达到这点、着实是捏了一把热汗。 汗是热的,薄薄一层覆在面颊、脖颈、或许还有浴衣下的体表上,发丝被热汗一蒸、甚至有些黏在脸颊上,没被唇瓣抿着含入口,因为那里现在有了另外的存在。 唇瓣触碰着唇瓣,狐川辻人自己在发着热,于是便觉得其他人是凉的。 譬如这位‘胆大包天’敢‘以下犯上’的角名伦太郎就是凉的,凉生生的、简直如玉一般。 唇瓣是凉的,贴着他的唇、将那点凉意从唇肉抿起的湿热缝隙里抵入,一点一点浸润开, 像是涟漪圈圈扩散,偶然地就有那么一圈碰到了。 极细又极轻,润物细无声般的,不声势浩大也不波澜滔天,倒像是什么小动物进食,小心翼翼、来之不易,珍惜又珍惜地吃着东西般。 狐川辻人被吃得有点发晕,物理、精神双重意义上都在发晕。 他想,‘难道人被吃的时候都会发晕吗’,上辈子被那位30岁的角名君吃的时候他有没有发晕……好像有的,但是因为对方太克制,所以很快就过去了。 可是现在,说是克制也不像克制,说是放纵也不像放纵,不上不下的,倒真像只是处理舌尖上的那点细小伤口了。 他在走神,一下子就被人察觉了。 微微眯起眼,角名伦太郎没有提醒他,只是不轻不重叼着吸着又那么点了一下,柔软湿滑的触感一小簇电流般猛地在大脑几乎都要融化成一滩浆糊的人脑中绽起。 这下子好了,走失迷乱的知觉完全恢复,抵在人胸膛上的手更是发挥不了一丝一毫力气,别说控制、反制还是其他什么的了,能稳住自己都不错了。 狐川辻人不断往下坠滑,全身重量完全就依托在扶着、搀着他的那两支不属于自己的手掌与手臂上,严丝合缝地卡在腰身,如若不是有稍微厚实一点的腰带阻隔其中,他甚至都怀疑角名的手会直接伸到里面去。 人一旦想反抗,本能直接地就是要张嘴说话,发出声音。 他果然这么做了,恰恰好就被等待那、就等他更多张开口的角名伦太郎含着咽了下, ——清晰的吞咽声。 狐川辻人甚至听到了耳膜上鼓噪的心跳,胸膛走遍全身的血管冲刷声,但依旧远远不及那一下清晰、重重。 竟…竟然咽下了,他…他的…… 黑发少年面上已经不再是压制过后的浅粉,变得任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旎红, 在那一瞬的僵硬与滞涩中,温热湿滑又灵巧的轻微一碰,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眼睑兜着潮湿水汽颤滚滚地要流淌下来, 湿漉漉的脸颊,湿润润的眼睛,与湿热热的唇与唇之间。 口申口今,喘。息与其他更多的……几乎就要再度如同滩被炙烤的黄油般融化的大脑迟钝又慢速地转着,落在了唇齿间,纠缠在一起的潮热两处, 狐川辻人茫茫然,颤了颤眼睫,落下一捧黑羽,兜不住的水迹到底蜿蜒出绵延痕迹, 又碰到了……舌尖。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结缘风铃姻缘祭~ “——终于出来了, 你们可是在里面磨蹭得超过了整整十分…钟?” 说出口一半的话带着点疑惑,经纪人从后视镜向后望了眼,奇怪地‘咦’了声, “怎么了辻人, 这还没到那儿呢你就这么早戴上了口罩?” 他还打了个趣,“虽然是让你做好变装, 但是你小子突然就这么听话了, 难不成做什么亏心事了?” 后座两个上车的动作不自觉一顿,关上车门, 一个不吱声装雕像,一个眼看着是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雕像同学凶凶瞪了一眼, 默默也不吭声了。 经纪人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心想这两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闹别扭, 果然还是年轻。 一踩油门一打方向盘, 偶尔间歇着从后视镜朝两人望一眼。 很好、虽然还是在闹别扭, 但是肉眼可见关系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僵硬生涩了, 好讯息。 老父亲终于缓缓安下心,好专心致志去开车了。 和前半边几乎是轻松驾驶的经纪人对比鲜明, 后座的气氛怎么看怎么透着那么点微妙。 无论是抱臂盯着窗户看半天就是不转头回的黑发少年, 还是余光轻轻看着人的角名, 一来一往活像是在扮演着什么默剧般,你不说话我也不出声。 ……可恶的家伙。 可恶的角名伦太郎。 小黑毛在心底碎碎念着。 平常看这小子浓眉大眼、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刚刚…刚刚居然就那么直接弄成那样。 大脑一旦稍有点回忆起先前在狭窄逼仄更衣室内的情景, 黑发少年就止不住攥紧拳头,痛斥一番不能谨守底线的自己。 ——为什么带口罩? 当然是因为不带口罩完全就露馅了啊! 好容易将思绪重整、恢复状态,狐川辻人抬起眼就发现自己就差直接挂在人身上了, 一双手臂搭在腰侧,掌心捆着、直接把自己握在掌中,寸步不让。 两人间原有的距离、间隙什么的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理好、穿好的浴衣在过度亲密的戏份中不可耐地被揉成了乱糟糟的模样,顺滑淌直的布料不可避免皱出几道压痕纹路。 大脑回归,狐川辻人手忙脚乱原地就要退出。 已经收获不少好处的角名伦太郎适当感知到人抵触时松开口,他把握得正好,再多一分会被骂,再少一分犹觉不够。 多花费的十分钟就是用在了收拾乱糟糟的自己身上。 狐川辻人此刻坐在车后座上,仍能感受到脸颊过高的温度,这温度从出来后就一直没降低下来过。 若不是有口罩遮挡,敏锐的经纪人绝对会在第一眼就发现脸红得不正常的黑发少年,当然…唇瓣就更加不必多说。 长时间的碾压、亲吻与叼衔,留下的痕迹与肿胀程度不消去想都知道必定是十分明显,狐川辻人咬着唇,情不自禁间舌尖触及唇瓣,一下子就又被拖回回忆之中,心底愤懑。 ——都怪把持不住的自己! ——角名那家伙也逃不掉! 当然,此刻他心底责备的对象是完全不能与他共感的。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侧了下眼,坐在身旁的黑发少年竭力表现得平静自然,侧过脸去、就差用个后脑对着他。 但还是有细节可见人此刻并不平静的情绪。 譬如殷红一点的柔软耳垂,譬如落下大片大片粉的耳后细腻肌肤,譬如浴衣后颈未被布料完全封紧的那一截软白皮肉,此刻更是漫上了层层叠叠的胭红。 搭在膝上的手轻微动了下,他触碰过那里,知道那柔软细腻的触感。 “——好!成功送到!” 前排驾驶座上的经纪人适时开口,他打破寂静氛围,笑眯眯看向后视镜招呼道, “去玩吧~去玩吧~你们年轻人的活动——” 车里的经纪人摇下车窗,对着拉开门出来的两人摆了摆手,叮嘱道:“玩得开心,记得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旅馆!” 发动机启动的声音,过客般的经纪人很快驱车离开。 原地站着路边两道身影。 狐川辻人还戴着口罩,只露出双漆黑眼瞳在外面,褚红梅纹浴衣颜色鲜明又亮眼,人来人往的夏日祭入口前有不少人好奇,被这颜色吸引,张望着多看了他眼。 很快,更多或探究或欣赏或好奇的视线便被立在他身边的另一道身影遮挡去了。 那人穿着身藏蓝竹纹、样式偏向点古朴端重,不压人但更显周身气场强势,往褚红浴衣的黑发身影前明晃晃地一站,几乎就挡得严严实实,克制又强制。 “……辻人,” 狐川辻人现在已经演变到被他念一声,眼皮就情不自禁跳一下的程度。 不自然地偏了偏视线,他含混开口,“……怎么了。” 对方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没心思和这家伙玩猜猜我在想什么的游戏。 眼见着人不说话,黑发少年干脆利落转身就要走。 身体向前走,手臂微微摆动间,一点轻微触感很快跟着追上。 狐川辻人不用低头看都大概感知到身后那家伙做了什么。 ……无非就是试图牵住他的手试探,并试图委婉地求和。 黑发少年扪心自问自己可没那么容易和好,绷着一张小脸就往前走,活脱脱一副打定主意不理人的模样。 虽然现在脸上戴着口罩,就算不绷着脸也不会被看见面上表情。 他自顾自往前走,木屐踩在地上‘咔哒咔哒’清脆响,后面的角名跟着追,只不过他那追就是得合着黑发少年的速度,稳稳维持在同一频率上。 狐川辻人有些恼,又有些细微地从心底生出点欣喜。 察觉到那小小的欣喜时他原地唾弃了下自己。 ……这么容易就被哄好,未免也太没有坚持了。 ‘十分有坚持’的人一鼓作气向前走,后面‘好脾气的好好先生’一丝不落地跟着追。 追的同时还不忘左手打着团扇、右手拿着手袋,浴衣没有口袋,小物件诸如手机之类的就得放在手袋里头。 前面生闷气的人可以不管不顾独自往前走,他总得看顾更多,落在路人眼中、硬生生像是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维持这种他追他逃的微妙节奏,两人一起进入了夏日祭的主入口。 时间约莫黄昏,远山斜阳坠下最后一丝光亮,黑夜席来,一盏接着一盏的、整个夏日祭场地上的纸灯笼、烛火台与其他各处各种各样的光源都映了出来。 摩肩接踵,擦肩而过,人潮如水流,形形色色。 各色浴衣、戴着面具或口罩的人不在少数,狐川辻人混在这正中也不奇怪。 落下一步后,他立在原地,停住脚步,是因为在车水马龙声中捕捉到了那清脆的一串。 “叮铃叮铃”的,稍微有风过来就“叮叮当当”响作一团,又清脆又好听。 “咔哒”两声,木屐落地的声音,身后随着他速度在追的人也终于随他一起停下步伐,角名伦太郎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灯光影中的黑发少年,随着他的视线转去—— 一团一团,或是单独一个又或是一长串一连排,清透明亮的玻璃外壳在光线映射下质感倾向于水晶,既漂亮又好看。 夏日祭的入口处进来、首先映入眼瞳中的就是满满密密,布集整个视野乃至视域范围内小片天空的风铃们,缤纷多彩,随风摇曳着,一晃就“叮铃叮铃”地再度响起。 旁边不远处立着的宣传板上,用着彩色的蜡笔写下了本次夏日祭的主题—— [结缘风铃祭] ……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片,既清脆又好听的风铃们啊。 狐川辻人不得不承认,他的视线被这些叮叮当当的小东西系住了,每串风铃下系着小小的飘带,整整齐齐地、这么乍一眼看过去,久久不能回神。 他停在原地,影子经由纸灯笼、烛火台那温柔的光线一照、拓在地上,很快就被接近过来的另一条影子拥入其中。 先前半牵不牵的手终于再度蹭上。 只不过这次倒似乎是涨了记性,不去挑战黑发少年的忍耐阈值,改牵为蹭。 微凉的指节稍曲,一点点蹭了下人同样自然曲着的指节,没感到反抗,又逐渐开始更进一步,试探着将指节勾起、勾着人的尾指,轻微晃了晃。 晃起的弧度像涟漪,在人心底一圈圈散开,轻柔和缓。 狐川辻人着实是拿角名伦太郎有些无可奈何,口罩下的面上表情松动些许。 他也终于舍得侧脸过来向人投诸点视线。 正正好好落在身后等着他回首的人眼瞳之中。 “……现在是又想做什么,”小黑毛憋了许久,出口的话带着股辛辣劲儿,直冲着人去, 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妥当地将这份辛辣也收下了,照本宣科开口, “现在想和辻人牵手。” 狐川辻人颇有种自己摩拳擦掌,结果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的无力。 想说些什么吧、视线落在人眼中,想说的话就这么又咽回肚子里了, 不说什么吧……似乎又对这家伙太好,忒便宜他了。 小黑毛心底纠结又挣扎,“……牵就是了!” 好么、话说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冷着一张脸,将自己的手一抓、将将抓住人手、物理意义上形成了一个‘牵’,狐川辻人勉强认为自己这算是成功找回场子了。 心情也就稍微那么好转了一点。 当然、落在角名伦太郎眼中的模样,可能与小黑毛自认为得有那么点不同。 口罩遮住了大半面颊,露出在外的只有一双眼,此刻眼睫微垂,些微轻落,偶尔微抬时能望见映入灯笼、烛火光照的剔透黑瞳,柔缓了棱角与锋锐、倒更加显出几分温和柔软出来。 狐川辻人对自己此刻模样毫无所察,但角名伦太郎看见了。 比起话语,他更多擅长行动。 于是牵着的手慢慢接触更多,被抓住与抓住、被捉着与捉着,似乎界限都没有那么明确。 狐川辻人眼皮轻轻一垂,就望见自己被人圈在掌心的手,从这一点小动作就能看出人的性格,五指深深嵌入指根,锁得紧紧、生怕逃出一点。 ……就那么喜欢牵手啊。 小黑毛心底念叨他,嘀咕了几句,又止不住泛上点隐秘的开心,他没藏住这点小小的开心,于是就从最能表现情绪的双眼中直截显露出来。 “真是的…牵手也别牵得这么紧,活动都不方便了。” 堪称是‘甜蜜的负担’,这话说出来黑发少年不自觉摸了摸耳朵。 “抱歉,”角名伦太郎立即应声,但那手是丝毫没有想松开点的倾向, “总是说着‘抱歉’‘抱歉’,其他是一点都没在做……”狐川辻人小小声驳辩,但他很快带过,他想毕竟这家伙也才16岁,未成年的年龄能指望他做得有多好呢。 “算了,都已经进来了…就先好好逛一逛了,”狐川辻人憋了下,总算挑开话题,揭开先前那点别扭。 角名应声,慢慢靠近,走到人身边,从背后跟随直至并肩。 主题为‘结缘风铃祭’的夏日祭典乍一眼望上去节日氛围很浓,尤其是应和主题的‘结缘’,三三两两擦肩而过的人群多以情侣为主。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两个人结伴走在人群里,高挑瘦削、看起来的确是十分醒目,尤其是牵着手的两人中,一人在前面走、全然是个孩子脾性般这也看看那也瞧瞧,这也要那也要,而落在后面的那个手上拎着大包小包,都是满满当当的购物成果。 再次向后一伸手,示意递来手袋付钱结账,半晌没有反应,狐川辻人眉头一挑回头看去—— 某只藏狐伦太郎已经满满当当,再也伸不出多余的一只手了。 狐川辻人:“……” 小黑毛心虚三秒,但绝不悔改。 自己翻出手袋干脆利索付钱结账,打头的黑发少年手里又多了串蓬松软绵的巨大棉花糖。 一口咬下,入口口感绵丝丝轻飘飘的,浸在口腔化为满满甜意,狐川辻人微微眯起眼,本能反应向旁边一递,不偏不倚递到角名伦太郎面前。 他递出去了才想起来这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似乎还没被他培养出帮他吃掉东西的习惯,手指不自觉僵了下,咳了声就要找个借口转圜。 谁知他才刚一抬眼,就看着角名伦太郎习以为常地接过那串棉花糖就着他咬过的那点小缺口吃下。 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丝毫迟疑,狐川辻人这么看着,心底微妙地起了点说不出来的心思。 角名伦太郎自然咬下了,同时也注意到黑发少年投过来的视线,他平静抬了下眼, “……不是给我吃的吗?” “咳咳、”狐川辻人倒是先咳了起来,“是…应该是的吧。” 他这么一说,角名伦太郎就良好接受了,小黑毛看他看了会儿,试探开口, “角名你…不介意这个,”他组织了下语言,“这个已经…被我吃过了吗?” “……” 拿着棉花糖的人默默看他。 他视线一投过来,狐川辻人直觉这家伙好像要给他来个大的,当即就要截断自己的话语,但快也快不过已经出口的话音。 “……之前Kiss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辻人怎么还会问……” “哎那边的苹果糖和巧克力香蕉看上去好好吃啊哈哈——” 虽慢一步出声但凭音量盖过人低浅话语,狐川辻人是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绝对不如角名这家伙能豁出去,他甚至起了点敬畏之心。 一边揣着这点‘敬畏之心’,小黑毛一边应着自己的话买了看上去很好吃的苹果糖与巧克力香蕉。 两支、按理说可以一手一个,但是此刻一只手被某个小尾巴强占着要牵手,所以拿不了。 狐川辻人默默转头,角名伦太郎沉默对视。 好吧,意思是手是不能松开的了。 他又看向人手,既拿着团扇、手腕上挂着手袋,一路走来疯狂购物的后果就是角名伦太郎现在就是个行走中的特产架。 嗯…为了这家伙可怜的手,还是稍微克制一点吧。 于是糖苹果给了角名伦太郎,狐川辻人拿下了巧克力香蕉。 淋满巧克力糖浆的剥皮香蕉,店家在巧克力糖浆上撒下一把彩针与金珠糖,乍一眼望上去简直是热量爆炸,但小黑毛已经决定了今晚放纵自己最后一次。 他眯起眼,心满意足地舔了下巧克力,咬下一口嚼了嚼,随之响起的就是身侧某人面无表情‘咔嚓咔嚓’嚼着糖苹果的声音。 小黑毛转头,藏狐伦太郎默默看他。 “……不喜欢吗?” “……勉强可以喜欢。” 好吧,是他忽略了,藏狐的食谱里没有苹果。 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的小黑毛咳了声,试图盖过刚刚那段对话,他张了张口,眼前投下点阴影,眨了眨眼抬起些,才发现面前人靠近过来。 微低头、视线落在眼睛…更下一点的地方。 “怎么了?” 声音轻细递出,取而代之的是人接下来的动作。 靠近过来再凑近,两人间距离拉低到一个进无可进的程度,角名垂了下眼,以声音点了下, “那边,沾到了。” “……嗯?哪里沾到了?”狐川辻人很快意识到他指的是巧克力,但仅凭自己去看是完全看不见的,他迟疑了下,眉头细微拧起,到口的‘沾到就先沾到’没能说出, 因为面前的人已经提前发起了行动,他停了下,眼瞳轻抬,似是征询黑发少年意见, “可以让我帮你吗,辻人?” 狐川辻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询问方式,他卡了下,“帮……就帮吧。” 左右不过是沾到的一点巧克力糖浆,能做成什么样…… 轻薄柔软的触感贴着唇侧,黑发少年眼瞳一瞬间凝聚扩缩,颤颤纳光,灯笼烛火照耀下似是浮动的黑晕。 很亲密的接触,尤其是在这种倾向于半公开的场合,虽然心底知道不会有谁刻意地在看,但在那一瞬,大脑还是情不自禁紧绷起来,后脑隐隐抽搐,连带着所有神经都隐隐作乱。 但这仅限于狐川辻人自己,并不干扰另一个现在这么做的人。 角名伦太郎一点点‘清除’了黑发少年唇畔那点巧克力糖浆,很甜、甚至可以说是甜的有些过分了,但他面色不变,十分平静且自然地做出了这番举动,做完后才舔了舔唇退回到一个安全区域。 “已经好了,”看着黑发少年此刻表情,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多谢款待,辻人。” “……” 已经禁不起闹第三次别扭,完全演变成心累与无奈的狐川辻人小发一下雷霆,将整根巧克力香蕉全然当做某只可恶的藏狐伦太郎、狠狠咬下,颇有些迁怒般的咬牙切齿。 “……很喜欢巧克力香蕉吗?” 偏偏遇上的还是这么说的家伙! 自付成年人灵魂,试图端着的小黑毛不过三秒就被人揭了个底朝天,恨恨向前走着,当然、这次不存在什么跟在后面不后面的情况了。 藏狐伦太郎成功登堂入室,挟特产以令小黑毛。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三百円一次啦!三百円抽一次~” “本次结缘风铃夏日祭的限定许愿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好吧,完全拒绝不了[限定]二字的小黑毛脚挪不动了,自动导航般导到了正在叫喊着的摊位前,旁边跟着个已经习惯开始掏钱的藏狐伦太郎君。 看见摊位面前站着两道新客身影,摊主当即上来招呼,“小哥们,要不要看看我们这次结缘风铃祭的限定许愿石~据说其中可是蕴藏着某位神明的祝福哦!” 摊主说得神神叨叨,内里已经是30岁的狐川辻人默默听了一耳朵,换上辈子的他,估摸是不信什么神明不神明的,这辈子重生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且就算没有那些喙头,奔着[限定]两个字眼,狐川辻人也会买单。 “怎么抽?”结伴两人中的黑发少年开口问了句。 摊主眼睛精,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中主导的是谁,当即乐呵介绍, “这位小哥可以看看,我们小本生意童叟无欺,三百円可以抽一次~” “一共有姻缘石、勇敢石、财运石、健康石、事业石与隐藏款的幸运石六种!” “只要拨一下这个小弹珠,弹到的区间对应的数字就可以兑换最终的许愿石了哦~” 摊主洋洋洒洒地介绍着,这次不用狐川辻人再伸手,角名伦太郎已经无比自觉地交完钱,拎着一堆特产,等在旁边。 狐川辻人眉梢抽了抽,缓缓转头、视线落下,停在牵着的手上。 角名伦太郎:“……” 终于,牵了大半程的手松开。 狐川辻人止不住在心底嘀咕这家伙和谁学的这么黏人,丝毫不提他自己牵得也很开心。 三百円一次,狐川辻人扫过架子上摆出的展示用许愿石。 ——就决定是你了,隐藏款幸运石! 拨球一次,勇敢石*1 拨球两次,勇敢石*2 拨球三次,勇敢石*3 …… 随着小摊老板越来越亮的脸,狐川辻人的脸越来越黑。 角名伦太郎默默准备再掏钱,被一只手止住。 “——我不抽了!” 小黑毛自暴自弃,“既然是非酋就更该及时止损!” 一发十连,狐川辻人获得了勇敢石*9,姻缘石*1. 此刻望着怀里满满的九发蓝色勇敢石与一发粉色姻缘石,狐川辻人缓缓吸了口气,他深感命运无常…早该知道,非洲秃子是没有未来的。 唯一一发粉色姻缘石宛如冥冥之中的保底,小黑毛此刻就差蹲墙角画圈圈了。 角名伦太郎自然目睹了全程,他叹了口气,站到沉浸在悲伤与失落中的黑发少年身边, “想要什么?” 悲伤狐狸头勉强分出点注意看他,敷衍地扬了扬下颌、点了下最正中那枚彩色幸运石。 “还有其他的吗?” 悲伤狐狸头默默摇头。 忍住想rua一把狐狸头的冲动,角名伦太郎付了钱,站定在黑发少年刚刚站着的地方。 小摊摊主打趣道,“小哥这是来帮那位黑发小哥来复仇了吗?” 他感慨道:“不是我说,开摊以来我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能连续九次都是勇敢石的人呢,那位小哥也着实是某种程度上的幸运儿啊!” 摊主口中的‘幸运儿’正恨恨用额头小鸡啄米般轻轻砸着站在那的人后背,“角名不准比我幸运!” 他话出口,又觉得这话不对,连忙补上了句,“也不准比我更不幸运!” 摊主听了又逗他道,“那小哥你是想让这位小哥比你幸运还是不幸运呢?” 一句话难倒英雄汉,小黑毛纠结良久,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人,丢下句‘算了’狠狠扭过头去不再看了。 “咔哒”一声,很干脆利落的弹珠弹出撞击声,狐川辻人闭上眼几乎都能想象出圆圆一枚弹珠如何打出,如何撞击道壁沿,又是如何反弹…… 就是不知道轨迹如何了。 ‘咔哒’‘咔哒’接连几声,黑发少年一边眉梢挑起。 这弹珠,弹射次数也忒多。 他耐着性子等了等,终于等到‘咕噜咕噜’落下的声音,结果定了! 后面没有声音,狐川辻人猜测估摸是没抽中,重整了一下情绪, ——毕竟他都十连坠机,怎么会有人一发出货呢! 不可能啦完全不可能啦~ 小黑毛揣着可怜的成年人心态,咳了声,就要转来安慰受伤(自以为)的角名同学,他才转过身一半,余光中却又一点亮光划过。 视线待定的一帧,颀长分明的手指带着那枚他看中的晶莹剔透的彩色石头递到他面前。 幸运石。 是幸运石。 稳稳躺在递来的掌心,经由摊前微微摇晃的纸灯笼光泽一照,更加温润夺目。 “……我不要,”黑发少年十分硬气,尽管眼睛几乎移不开,但是还是强制性深吸一口气,自己在那小小声嘀咕道, “白嫖…绝对会更非酋的。” 两人距离近,所以角名伦太郎听得一五一十,清晰无比。 他垂了垂眼,将黑发少年面上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狐川辻人知道在看他、但依旧拧着眉坚持底线。 看他这幅模样,角名伦太郎想了想,“不是白嫖,” 狐川辻人闻言、稍微提起点注意力,“怎么说?” 角名伦太郎握着那块幸运石,手指点了点狐川辻人,又点了点自己,他点了下头道, “是交换。” “交换?” “嗯,”褐发的人平静,有条有理开口,“幸运石换姻缘石。” “只用幸运就能交换到辻人的姻缘,”他抬了下眼,看着些微有点愣住的黑发少年重复道, “很划算,不是吗?”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你是我的幸运石。 骨节分明、皮肉紧覆的手指捻着枚晶莹剔透的彩色石头迎着光微微一照, 映射出四散光线,持着石头的人好奇看着,幽黑色眼瞳专注又认真地盯着它, 颇为新奇又颇为喜欢, 凑近眼前,黑色的眼瞳就可透过这彩色的剔透石头影影绰绰望见前路景色。 一切都缀上些迷幻色彩, 朦胧又好看。 狐川辻人拿着这块从角名伦太郎手中交换而来的‘幸运石’, 揣着像个宝贝一样,他对这石头的兴头一时之间竟超过对身后的某个家伙的注意。 石头不会说话, 也不会有情绪,但某人会。 角名伦太郎微垂了垂眼,望着被捏在自己掌心的粉色许愿石。 ‘姻缘石’, 很符合这次夏日祭典的主题, ‘结缘风铃祭’。 他慢慢收紧手指, 将这石头稳稳握住。 “——果然是隐藏款最有意思啊, ”得到想要的东西, 黑发少年心情很好, 唇角扬着点笑意感慨道。 他侧首,余光自然落到了角名伦太郎的脸上。 ——嗯? 小黑毛促狭挤过去打趣道, “怎么了, 现在是……后悔了吗, 角名同学?” 用一发出的隐藏款交换别人的十连保底,怎么想好像都有点亏亏的。 小黑毛揣测着这家伙的心思,又望了望人, 年上的体贴占据上风,“要是想这么换回来,也不是不——” “不后悔, ”言简意赅的一句直接抢白,角名伦太郎把那枚‘姻缘石’握在手心, “既然已经同意交换了过来,辻人,不能反悔。” 哦豁。 看来他是多余的担心,狐川辻人又将人看了一眼,确认不是强撑,唇角勾了勾、带起点笑,握着那枚‘幸运石’慢慢悠悠向前走, “嘛,既然角名这么说了——那我当然不会夺人所爱啦~” ‘幸运’交换‘姻缘’什么的……一下子说出来他甚至还以为这家伙是有什么另指呢,要不是落在面前的许愿石彰显着存在,狐川辻人说不定还真的会误解。 心情很好地将许愿石放进手袋内,狐川辻人的注意力再度转回到两人正在逛的祭典街道。 很快,黑发少年又被吸引了兴趣,是一个面具摊。 他现在面上已经没再戴口罩,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点,所以口罩只能遗憾作废。 “噢噢~欢迎欢迎两位小哥!” 夏日祭典上的小摊摊主都很热情,狐川辻人与角名两人一靠近,摊主就已经起身迎接, “来看看吧~选一选喜欢的~” 狐川辻人一个一个扫过摊上的面具,狐狸的、猫咪的、天狗的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看不出种类的,十分丰富。 他支着脸颊想了想,视线落在狐面与旁边的天狗面具上。 选择困难的境况最适合找个人帮忙衡量,狐川辻人当即取了看中的两张面具,转身朝着一步不落跟在后面的影子, “哪张更适合呢,角名?” 不出意外,始终陪在黑发少年身边的身影很快扫过。 黑发少年选得两张,一红底金纹狐狸面具,同他身上那件褚红浴衣一衬、相得益彰。 另一只手拿着的是张黑色天狗的面具,眼底两点红与鼻尖一点白,看起来颇有些怪诞奇异。 角名伦太郎思考了下,手指缓缓挪向黑发少年手中持着的红狐狸面具,“这张更适合辻人的浴衣风格。” 他手没停,又转向另一边的黑天狗面具,“这张十分有特色。” 语毕结束,睁着双眼默默看向黑发少年,一副‘全凭辻人来拿定主意’的模样。 狐川辻人情不自禁就笑了。 ……什么啊这家伙,又将选择题抛回给他自己,端水端得也太稳当了。 小摊摊主见状,怂恿道,“小哥你这样的脸戴无论哪一张都好看,都买下来吧!” 小摊摊主诚然话语中有恭维,但是恭维也不过三分,剩下七分都是真情实意, 黑发少年身材高挑又劲瘦,往灯烛下一站活脱脱就是个美人相。 肤白发黑,颜丹唇粉,与街道旁侧人来人往人群莫名就像是隔了个图层与清晰度,也就只有…只有旁边站着的另一位身着藏蓝色浴衣的褐发小哥能不被他的气势压过去了。 摊主的话狐川辻人听得多了,倒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但做生意的多眼尖的一人,发现上句话没激起什么反应,想了想,又补了句, “正好小哥和你身边的那位褐发小哥一起戴着嘛,看起来和和美美、多相配啊!” 一句‘相配’直直戳中两人心思。 黑发少年眉梢不轻不重一挑,他没说话,只是余光瞥了眼旁边立着的角名伦太郎。 收到他视线,角名已经伸手准备掏钱了,狐川辻人慢慢伸出支手臂、稳稳挡住人,示意我来,自己从手袋里掏出钱来爽快买下两张面具。 ——活脱脱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角名伦太郎自然任由他这么做,全然听从的样子。 狐川辻人自己戴上红狐狸面具,没完全正对着脸,微斜着、偏卡在脑侧,半露不露的,更显风情。 他弄好自己,转头朝着待在原地的人,角名与他对上视线,想了想,“我来戴上。” 他伸手要接,狐川辻人又躲了下,拿着那张黑天狗面具半笑不笑,声音不高不低念出,“我来,低头。” 这是要帮自己带的意思了。 角名伦太郎靠近了点,慢慢向着人低下头。 角名身高比黑发少年略高上半头,平常看人说话都要些微垂眼或低头,这次为了方便人帮他戴上面具,头也低得更多。 远远地看,就像是人将下颌搁在黑发少年肩头。 狐川辻人专心帮他戴上面具。 他自己做得都没这么尽心,但是帮着角名的时候却又谨慎又小心。 纤细手指捻着细细的松紧带,从人头上套下,稳稳卡在两端耳后。 手臂抬得高了,小袖微微向下收、露出一截如雪般的伶仃细腕,纸灯光芒一照、更加如同细雪般暖白莹润, 狐川辻人自己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靠得极近的人是全然没错过的,他视线瞥过,停留了一帧,慢慢收回。 头低了低,发顶就略微朝着他。 狐川辻人帮人戴好面具、调整了下,注意力就情不自禁落在了朝着他的发顶上。 看起来蓬松柔软的褐黑色发丝旋转着打向正中,最中央是小小凹下的一块。 ……看起来很好戳。 心底生出点僭越想法的小黑毛余光细细望过低着头的人,角名似乎还在以为他在帮忙戴面具,所以仍低着头等待着。 悄悄呼出口气,小黑毛视线飘忽了下,抬起手前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那什么…好像有点歪,我再整理一下。” “嗯,好。 低着头的人应声。 好机会——! 手指蹭过人跳脱出的几缕发丝,逐渐又逐渐地、移到了脑袋。 狐川辻人谨慎地没有打草惊蛇,讲究速度与小心,抬起的手稳准狠、一指禅般直接戳进了蓬松发顶漩涡正中心—— 戳中了! 这一点像是什么开关,戳的人摁下了开心,被戳的人摁下了沉默。 缓缓、角名伦太郎抬起脸,望向面前乐不可支的小黑毛。 弯起的两道眼瞳中,映出张带着黑色天狗面具的人脸。 狐川辻人:“……”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点迟来的情绪。 黑色天狗面具没像他那样斜斜歪着戴,而是十分板板正正地遮盖在人脸上,遮住了大半表情,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从眼眶空处露出的两点幽绿眼瞳与狭长眼尾。 此刻这么一望,幽绿眼瞳倒更像是寂静深林里燃起的幽幽磷火,无端看得人头皮发麻。 狐川辻人咳了声,“生…生气了?” 他还真不确定角名这家伙有没有生气,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这么被人直接戳中发顶,如果是开不起玩笑的性格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生气啊?! 再看角名这家伙的性格……好像是有点不怎么开得起玩笑。 狐川辻人心底有点慌,强自镇定着对视回去。 戴着黑色天狗面具的人没说话,面具下半露出的一截下颌与唇线微微抿起,他就这么看着面前携带着红狐狸面具的人,看了许久。 这视线盯得狐川辻人心底止不住愧疚攀升,视线乱飘了会儿,又落回去、落进人眼里, “咳…真生气了?” “……” 天狗君终于愿意屈尊愿意开口,“没有。” ——没有那一直盯着他这么看干什么,还怪渗人的…… 狐川辻人到嘴的问句咽了咽,想说些什么,但面前的天狗君先动了。 又低下头,把柔软蓬松的发顶对着他。 他慢吞吞开口,“辻人想戳的话直接说就好,不用……” 他组织了下言语,“不用小心翼翼。” 狐川辻人始终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之类的词。 “那、那你刚刚突然不说话是为什么……” “哦,那个,”天狗君垂着头慢吞吞:“在思考辻人原来喜欢这么做。” “——才不是!” 小黑毛竭力洗刷冤屈,证明自己才不是那种只想偷袭的家伙,“不是喜欢,只是突然地、突然就想那么戳一下而已!” 天狗伦太郎:“那…还戳吗?” 狐川辻人:“……” “戳。” 败了, 败给这家伙了。 ……虽然戳起来的手感的确很不错。 小黑毛默默左想右想,一边出神一边同着角名伦太郎继续逛祭典街道。 偶尔有来往擦碰间,身侧跟着的人总是会稳稳伸出手、不偏不倚环着黑发少年腰身,将他带到安全区域。 往前走过冰摊,小黑毛手里就迅速多了一碗堆得高高的草莓冰,再往前走过鲷鱼烧摊,跟在旁边的角名手里自然就多了包红豆麻薯鲷鱼烧。 一路下来脚步没停、嘴也没停。 吃冰吃太快,黑发少年眉头拧起点弧度,是冰到脑袋了,他缓缓定了定神,停下脚步的那刻旁边的人就注意到。 紧接着、一点温暖的触感搭上脑侧,没被面具遮住的太阳穴,指腹有力、循着顺时针方向稳稳打转揉着,狐川辻人止不住地心底稍定。 他想起了以前,或者说是上辈子,他每次犯头疼的时候都会自己这么忍着忍过去,作为后遗症、医院最多也就开点止痛药。 后来相亲后遇到了角名,对方第一次遇到他头疼的时候一贯平静稳定的表情被掀开了一角,狐川辻人回忆了下,慌乱与混乱交织在人面上被掀起的一角出现,但也就仅有那一次。 后来再犯头疼的时候,那家伙就无师自通了摁揉的技巧,不得不说、的确很有效。 包括重生回来后在稻荷崎那次也是…… 嗯? 黑发少年看起来好了许多,眉梢拧起的弧度渐消去,他端着冰碗叼着勺子笑着打趣道,“之前说过角名你的手艺已经好到可以收费,下次如果复发的话要提前预约,现在没想到直接就这么排上了呢。” 他又笑了笑,不经意道,“说起来…角名做这么熟练,是以前也帮谁这么做过吗?” 被提问的人垂下了点视线,不过没落在黑发少年的脸上,落在了他手里端着的冰碗上,他先答了提问, “嗯,帮过。” 随后又紧跟开口,“冰别再吃了,辻人。” 注意力本来落在人那句‘不是新手’话上,狐川辻人正要细想,却又被这家伙后面跟着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眨了眨眼,面上流露出点…新奇? 的确是新奇,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还是面前这家伙第一次对他开口说出类似这样的阻止或否决含义的话语。 狐川辻人自然知道这家伙是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但心底那点隐隐作祟的小试探总是想跃出来。 黑发少年明知故问,“为什么?就这么不吃的话很浪费啊。” 于是角名的视线移转,从那碗冰上转移,落到了歪歪斜斜戴着面具的人面上。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 刚刚才被冰得一阵头疼泛着点苍白的小黑毛好转过来后就又开始活蹦乱跳到处招惹了。 被招惹的家伙言简意赅:“会头疼。” 狐川辻人笑弯了眼,“但是角名在这里啊。” 他叼着吃冰的小勺子,含混说出口,仿佛说出的就是真理,有角名在就不会疼了似得。 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说出来无知无觉,落进耳朵里就带上那么点奇妙的意味。 “……” 有人在心底叹气,但一对上眼,还是冷酷的天狗君。 “张嘴,”冷酷天狗君命令道,“辻人。” 狐川辻人眉梢一挑一压,除开先前那句‘别再吃了’这是第2回 说出这种管控类带着命令的话语。 他想就算自己不张又怎么样,这家伙总不能来明抢吧。 结果是、这家伙是真的会明抢。 手指靠来抵着人脸颊,微微向下就要触及唇瓣。 那话说的是真的,如果黑发少年不张嘴,他是就要用手指抻开人的唇,抢下叼着的勺子的。 眼见着指节就要拓开自己的唇,叩开齿贝,狐川辻人心底念叨着‘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满地瞪了眼戴着张冷硬黑天狗面具的家伙。 这一眼瞪的既婉转又含情,委屈了似的,含了不少情绪,生生将人的心看得一滩水,融化般细细淌着。 如果是其他的什么人,这个时候绝对会举起白旗,连着道出几句话出来哄人了。 但偏偏遇上的是这位面冷心硬的角名君。 ——不过真的没有影响吗? 曲起的指节不折不扣触及到黑发少年浅粉唇瓣,指节些微施力就能压下点柔软弧度,眼见着再多做下去就不可控了,狐川辻人张口一吐,勺子就落在了人掌心。 缀着点晶莹,烛火灯光一照细细银丝,狐川辻人就这么抱臂着看他,角名伦太郎面色无波无纹、全都遮在一张天狗面具下,只有眼眶处的狭长眼尾微微垂了垂,幽绿眼瞳落下,将勺子收走。 这下子是真没得吃了,恼怒的小黑毛愤而夺走人手中的一包鲷鱼烧,权当一报还一报,狠狠咬下一口鱼尾巴嚼吧嚼吧脸颊鼓起圆圆一点。 他自己觉得是在生气,表达不满并宣泄怒气。 但是从另一人视角望去,怎么看怎么有趣又可爱。 “除了鲷鱼烧还要其他的吗?” “……” “章鱼小丸子,关东煮,大阪烧……” ——怎么就报起了菜单啊?! 黑发少年这下子是认知到自己以为的反击在人眼里根本就不是反击。 这家伙完全就没把他刚刚那点反抗当做在生气! 狐川辻人心累,疲惫望他一眼,“不吃了!什么都不吃了!” 角名伦太郎点点头,“好。” 全人机自动回复,说一句答一句。 狐川辻人开始怀疑刚刚和这家伙置气的自己会不会是个制杖。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角名伦太郎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他才吃了两口的草莓冰,忍不住转过头去、争取眼不见为净。 不转头没什么,这一转头—— “小辻?!” “——阿大!我们有救了!!” 狐川辻人:“……” 立在原地的黑发少年几乎是片刻就被捕捉到他身影的一褐一粉两道身影堵住,旁边的角名还在吃冰。 狐川辻人只好硬着头皮盯上,“好巧啊,五月…青峰。” “真的好巧欸小辻!刚刚还在和阿大说会不会在这里碰见小辻来着,”说话的桃井五月穿着身樱花粉浴衣,说着说着视线转到黑发少年身侧, 她看见了那道穿着藏蓝浴衣,戴着黑天狗面具的人影,从极具代表性的发型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这边的是……角名君吗?” 结束草莓冰寿命的角名伦太郎慢吞吞同面前过来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这样就太好了~小辻、角名君!拜托了,请和我们组队吧!”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抱臂目睹全程的青峰大辉最终开口解释,“嘛…大概就是个活动要四人组队,喏,就是那边的金鱼摊,”他努努嘴示意了下,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同步望去。 展示牌竖立在金鱼摊位前,上书:[情侣活动大放送~两人单手捞金鱼(两人一组,四人起步)] “就是这样,一定要四个人才能开始,但是五月来得太晚,前面都组好队了。” “什么嘛……明明是阿大你走得太慢了!” 眼见着这边两人要吵起来,狐川辻人及时压制,“没事没事…没事的。” 他侧脸望了眼角名,天狗面具的人视线微动,细微地点了下。 狐川辻人放下心,“我和角名同你们组队就好,四个人就可以了,对吧?” “——好感动,小辻!还有角名君!” “……啧,别太惯着她了啊。” 吵吵闹闹的,四人还是成功去到金鱼摊前组队登记了。 在他们前面还有两组在排,狐川辻人正好就借机了解了下。 参加费用一千円两人,提供三个捞金鱼纸网,时间限制十分钟。 也就是在十分钟内,用三只纸网尽可能捞最多的金鱼,一局中捞得最多的人取胜。 他顺便看了眼奖励,捞到三条以下的金鱼可以带走,三条以上就可以选择换取神秘礼品。 “神秘礼品是什么?” 桃井五月指了指放在展示台上、经由风一吹就‘叮叮当当’作响的东西,“是祭典风铃哦,小辻。” “毕竟主题是[结缘风铃祭]嘛~” 没有等很久,限时十分钟,其实一组都用不到十分钟就结束,约莫十几分钟就轮到了狐川辻人和桃井五月两组。 ‘两人单手捞金鱼’顾名思义,要将俩人的手绑在一起,绑成一支手去捞。 桃井和青峰那队由青峰主导,狐川辻人低头看着自己正在和角名绑在一起的手,想了想,“角名想玩吗?”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捞金鱼技术不高,经常氪了一堆纸网下去只能勉强摸到金鱼的鳍。 虽然名义上是竞赛,不过他对胜负没什么想法,小黑毛默默望向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嗯,那我主导。”年轻的角名应下声。 狐川辻人揣着点欣慰看向他,说起来他还不知道角名伦太郎捞金鱼捞得如何呢。 嘛、就算捞不到什么没关系,还有个菜菜的他垫底。 要是角名想要那串风铃的话…大不了他稍微强氪一下,总会给他弄到的。 左右都备好路,周全的成年小黑毛带着安全感与绑得好好的手上了战场。 金鱼摊提供的纸网又轻又薄,纸张韧性不高,狐川辻人之前已经看到过有参与的人好奇戳了戳纸网、结果一戳一个洞,遗憾错失一次机会。 两组,每组提供三个纸网,由着狐川辻人拿着两只,两人绑在一起的手上分到一只。 狐川辻人一开始是想着角名去捞、他不做反抗,就这么配合着就好。 但是等金鱼摊老板喊开始时,轻微、手与手的动作变化。 狐川辻人眼皮轻轻动了下。 无他、宽大手掌覆盖在他手背之上,角名握着他的手、就这么带着他拿着轻薄纸网浸入水中。 条件反射是有一点想反抗的,但旋即想起这是在捞金鱼比赛,狐川辻人当即敛好那一点小刺,尽量不影响人。 他不是主力,手被人握着、蜷在掌心,完全是充当一个工具。 有劲分明的指节曲起,狐川辻人视角能看到捉住他手中的大掌手指挤入掌心、指根、桎梏着他的全部,甚至一丝一毫都不放,纸网的柄也被塞入了他的指间, 手上姿势如此,身侧之人也自然靠近。 他凑近耳畔,低低声道,“辻人,纸网要捉稳一点。” 像是提醒,但狐川辻人莫名就听出点其他味道。 深吸一口气,黑发少年抿着唇,被褚红狐狸面具挡住一半的面颊略略紧绷。 纸网浸入水中,很快从中心处就浸了湿,变得濡湿绵软,赋了分韧劲儿,狐川辻人呼吸浅浅,盯着那又白又透明的纸网看, 潜在水底一点点靠近栖息的金鱼,一尾红鳞龙晴,纱状的尾,漂亮的弧线,轻轻摇曳在水中,半透明的网就这么静谧靠近。 狐川辻人情不自禁屏息,他自己捞鱼是从来没有这种体验的,总是在欲要靠近金鱼前的一秒就被识破,狠狠一尾打在纸网上、凿出个洞来。 但是偏偏现在角名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去捞金鱼,就没有这样的声势破绽,他情不自禁更加投入。 精神更加集中、即是放宽对周遭的在意度。 连角名是怎么靠过来、贴近着人身体也不在意,现在手掌握着手掌、手腕抵着手腕、手臂托着手臂,他能感受到身侧之人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紧张,呼吸有些沉有些凝,扑在黑发少年浴衣领口布料与皮肉的界限处,轻轻缓缓打在其上,止不住激起一点小小的反应。 狐川辻人该去注意的,但是握着他手掌的人在此刻一沉手腕,纸网已经停在了红鳞龙晴的身下,他登时全然集中,直盯盯凝着, 出手讲究‘快’、‘准’、‘狠’,一帧、眨眼的瞬间,手腕被托着向上迅速一拉,狐川辻人再三紧绷了还是被促到。 薄薄一层纸网延展性拉到最大,托着那尾猝然离了水面活蹦乱跳的金鱼快速一翻一转倒进了早早准备在旁边的盛器里。 “噢噢捞到了!!” “那边那两位小哥先得一筹!” “哎呀哎呀、旁边的倒先破了张纸网,可惜可惜!” 围观群众并着金鱼摊老板一起起哄着,狐川辻人在人声中缓缓才重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张了张唇, “就这么,捞到了啊…” 小黑毛心情复杂,此刻望着在盛器里乱了一阵又恢复原状、悠然游荡的红鳞龙晴颇有些无奈,先前他以为有多困难的事……经由身边的角名这么一做,似乎也没有多少难度。 本以为两人都是菜鸡,没想到身边的菜鸡竟是大佬。 真正的菜鸡颇有些自惭形秽。 “嗯。”角名伦太郎应声,看了眼纸网,“继续吗?” “继续——当然继续!”小黑毛当即有种傍上大腿的爽感,“再捞——” 到口的数字混乱了下,黑发少年顿了下,生怕给人造成压力,想了想,小心翼翼递出个字眼, “再捞…一条?” 躺鸡很有自觉,只要抱好大佬的大腿就行,不能去指挥大佬。 大佬伦太郎视线侧了下,一眼就望出人心思,他没多说,只如先前那般应下人话,“好的。” 说一条就是一条。 这次瞄准的是条土佐金,用的还是那只浸湿了的纸网,用的也还是刚刚那样手牵着、带着的姿势。 旁边传来阵阵欢呼,听声音,大概是青峰与桃井也捞起了一条。 原先说着没有竞争胜负意识的小黑毛默默化掉自己的话,他现在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意识的。 ……有点不想让角名的努力白费啊。 黑发少年垂着眼,视线落在涟漪阵阵的水面,他看着轻慢游动的那条土佐金,唇线一点点压下。 角名目光慢吞吞落在黑发少年侧颊,也落在人细微的表情上,不轻不重开口, “辻人想要哪一条。” 黑发少年被他一问,疑惑了下,虽然哪条对他来说都没差,但他还是指了刚刚瞄见的那尾土佐金。 “我知道了。” 答得特别干脆简练。 ……嗯嗯? 小黑毛才来得及眨眼,手腕被捉着递向前、一沉一捞一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浸水又出水,指尖才沾到点潮痕就被托举出,与此同时, “喀拉”一声,细微的纸帛撕裂声,狐川辻人眼瞳缓缓凝缩。 ——等等…… 肉眼可见的纸网底部经由土佐金挣扎,细细裂开条缝隙,眼见着就在扩大,狐川辻人心底紧绷,人也跟着紧绷,眼睛更是直勾勾盯着、一刻也不敢挪, 他是紧张的,落进注视着他的眼中,眼睛的主人手腕一抖,即将裂开大半的纸网轻微一倒,挣扎的那尾土佐金就如自动巡航般稳稳落进了盛器之中。 一口气绷着胸膛,眼睁睁看着尘埃落地,狐川辻人才发觉自己在那一两秒间忘记了呼吸。 角名伦太郎丢掉那张破掉不能再发挥用处的纸网,视线轻飘飘转回、落在了后知后觉大喘气的黑发少年面上,他慢慢伸出手、轻拍着人后背帮忙顺气, 狐川辻人低着头,渐近过来的气息,是角名。 他微侧脸,落进的就是角名伦太郎的眼瞳,幽绿如寂林磷火,静静落在那儿,他慢慢开口: “忘记了吗,辻人。” “幸运石在你身上,”他平静看着他,隔着那张天狗面具、轻声阐述, “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是幸运的。” 第56章 一更 不会有谁比你更好。 “噢噢!真厉害啊那边的小哥!一张纸网居然直接就兜了两条上来!” “哈哈哈旁边那组要多加油啊!” 围观群众起哄, 有人回忆起刚刚那惊艳一手,不由得啧啧称叹。 被称叹的对象,角名伦太郎面上戴着的面具隔绝了绝大多数好奇张望向他的视线, 而他自己的模样, 轻轻慢慢地落在了面前的人脸颊上。 狐川辻人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兀地一点水珠穿梭而至。 冰凉的几滴打在脸上, 他情不自禁眯了下眼。 “……阿大!!” 随之传来的还有旁侧那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 狐川辻人循声望去,不出所料, 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辉那对组合又生事端。 这次不仅仅是捞破了纸网,还硬生生被池中的金鱼挑衅,一甩尾打在脆弱纸网的正中央, 借力跃得高高的、跃出水面, 水渍晶莹、水珠窜射。 诚然好看, 就是黑发少年成了被波及的无辜者。 掐架的两人中断一瞬, 望过来双手合十先道歉, “抱歉!小辻溅到你了真的十分抱歉!” 得到黑发少年的谅解后, 两人开始争论最后一只纸网要如何使用。 狐川辻人望着他们属实有些无奈,他视线久久落在那儿, 直到温热一点触碰落在脸颊, 指腹微微使力、不轻也不重地蹭过, 将溅来的水渍拭去,眼睫轻微动了下,狐川辻人转过来, 看见的就是角名伦太郎正好收回的手。 残留的几分温度还泛着些许熨贴,润物细无声地滋润在心尖。 他嗓子又有点痒痒的,似从心尖尖上的那一点泛出来的, 装作不去在意,黑发少年自然开口, “捞金鱼的手法…角名很娴熟呢。” 角名伦太郎收回手,闻声慢吞吞应声,“小时候,妹妹经常吵着要捞。” 狐川辻人笑了下,“所以练出来了啊。” “能派上用场就好。” 的确是能派上用场,或者说、派上的用场大了。 直到桃井X青峰组第三只纸网捞破,狐川X角名组也才将将用到第二只纸网。 虽然全程只捞到了一条小金鱼,但是五月也不恼,拜托老板装起水袋,就这么拎着小金鱼站在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身后看着他们两个捞。 她眼光敏锐,一眼就望见了不寻常之处。 譬如:那两人捞金鱼时握在一起的手。 手指捏着手指,手掌叠着手掌,站远些大概看不出来,只有站近了才能看个明晰。 桃井五月眼睛弯起笑,没有说话,旁边同样看见的青峰大辉一边眉毛挑起、一边眉毛压下,他插手在浴衣胸口,慢悠悠飘开了视线。 落在背后的两道视线狐川辻人没多去在意,他的注意力此刻被角名牵着、全部落在了金鱼池中, 角名的发挥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第二张纸网用破时也再度捞上两条,一下子就凑了四条。 用来兑换祭典风铃的数量已经够了,现在还剩最后一只纸网,角名慢慢缓和了些力气, “辻人要试试吗?” 话语间是让他也来主导参与一次的意思,黑发少年眨眨眼,清脆应道“好啊”。 先前被角名带着堪称是轻轻松松就捞到了四条,直把小黑毛也看得眼热。 菜鸡的本性被激发,越菜越爱玩。 于是这次变成了角名来配合他,小黑毛掌握主导权。 初掌大权的小黑毛深吸一口气,视线巡转在金鱼水池里,一停、盯上条慢悠悠游动着的黑兰寿,说是黑尾、却偏向点褐。 通体干净、除了尾巴有点褐,就是一水儿的黑。 他瞄准了,自然开始行动,牵起的手没有松,还能感受到交触的地方传来的温度,托扶着他的手腕,稳稳充当支力。 竹制纸网轻轻浸入水中,薄又透的纸一点一点从中心浸润、变得更加透明,混在水中。 先前被角名带着捞了四条的经验在脑中放映回想,狐川辻人学着角名的模样,一点一点靠近那条慢悠悠游动着的黑兰寿,屏住呼吸、竭力隐藏声息。 狐川辻人在专注认真地捞鱼,角名伦太郎在静静地看他。 为了更加方便人主导位置,他舍弃了部分自己的位置,便利性降低、接触度增加。 而黑发少年已经在先前的几次接触里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感,现在再接近更多一些、一时也生不出什么抵制。 此刻有人在专心捞鱼,有人在分心看捞鱼的人。 纸灯笼暖和一层光线映照,莹润侧颊都渡上层暖意,莹润如玉、触之升温, 两点幽黑眼瞳不像直接对视或望着那般深邃静默,侧边去看浸入点烛火微光,少了几分距离感,多了几分温暖和适。 纸网已经兜到了黑兰寿身下,狐川辻人屏住的呼吸更加紧张,他还是第一次全靠自己折腾到这一步,不敢侧脸去和角名说话,生怕就在这么一瞬金鱼就会跑掉。 手腕微微使力,狐川辻人相信角名能感知到他的意思。 他沉下心,腕上搭着的温度更加鲜明,角名果然跟上了。 一息落下,眨眼间破水而出,水团碎碎圆圆,水花飞飞溅溅,狐川辻人眼睁睁看着纸网承受不了太大冲力与金鱼本身的挣扎,即将就要破着撕开,那点轻微的纸帛撕裂声似乎隐隐就要在耳畔响起。 ——刚刚角名是怎么做的?他现在要怎么做? 小小慌乱间,循着心底最信赖对象与脑中记忆,狐川辻人绷着下颌断然模仿了下人动作, 手腕一抖,趁着纸网还没完全裂开的间隙稳准快朝着旁侧的盛器一倒,出水后就挣扎不停的黑兰寿就这么呈现道抛物线模样,直直被丢进了小水盒内。 成了! 狐川辻人心里此刻是又惊又喜,先前带着纸网破水太快溅出的水花水渍打在了脸上、浴衣上都不管了,他心里只急切地想同身边的人分享,全然如个年轻莽撞的模样,声未出已带上笑, 两道上挑眼尾高兴弯起,柔软细腻颊畔点出小小的弧度,黑发少年侧脸过来快乐喊着人名字,“角名——角名——你快看!” 他很快乐,快乐的情绪感染了身边的人,角名伦太郎似是在笑、又似没有,总之狭长眼尾也同黑发少年一样弯起弧度,黑天狗面具遮挡住大部分面颊表情,但阻碍不住他望向狐川辻人的眼睛与视线, 他道:“嗯,我在看。” 角名这么说,狐川辻人心底就那么轻微的一动。 跟着直觉抬起眼,视线与视线就在融融烛火下对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才发现、原来两人之间距离已经在不知不觉时这么近了。 近到一侧脸就能贴近对方覆着面具的脸颊,一垂眼就能感知到清浅缠绕的呼吸。 捏在指间的竹制纸网滴滴答答向下滴着水,圆圆水滴落在本就不平静的水面更加点出圈圈涟漪。 池中偶有金鱼游动,拂过那涟漪,似有所察、轻巧向上一跃。 “哗啦”一声跃出水面,水珠似碎玉投珠,清脆动听。 似被吸引又似着迷,一点点靠近的,是两人间的呼吸与近乎于无的距离。 “——恭喜恭喜!这两位小哥拔得头筹!” “五条,今天最好的成绩莫过于此了,哈哈哈大家都来沾沾光!” 一下子,旁人的声音将沉浸在暖黄烛影中的狐川辻人拉回现实,大脑慢走一步,想到自己刚刚一时脑热之下想做些什么,黑发少年脸颊兀地泛上点红。 他视线飘了两下,转来转去间又对上角名依旧望着他的眼。 一下子僵硬住,闹了个大脸红,自己颇有些不自在找补道,“哈、哈哈…竟然真的捞到了呢,我、我还从来没捞到过,这鱼真好看哈哈…”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又碎又无厘头。 角名伦太郎不挑他话语,只是依旧那样静静注视着他。 狐川辻人在这视线注视下竟生出点自己就要这么被看得融化掉的错觉,仿佛面前的角名不是什么固定存在的人、是一团火,一团静静燃烧着的、足以将他燎烧的火。 飞蛾扑火——就要靠近。 “小哥——这是你们的奖励!烟火大会也快开始了,快去后山挂上吧!” 金鱼摊摊主十分热心肠地将神秘奖品[祭典风铃]交给黑发少年并提醒道。 有人一开口打岔,顿时清醒。 狐川辻人移开视线去拿着了。 他同另外三人走出几步,又顿了下,想了想,在角名伦太郎视线下、黑发少年又折回到金鱼摊,同金鱼摊的摊主说了些什么。 等狐川辻人再回来时,角名看见人细长指间下细细缀着条细带,细带末端缀着只透明的金鱼水袋。 内里两条金鱼嬉戏游玩,赫然就是角名伦太郎第一次捞起的那尾红鳞龙晴与狐川辻人第一次捞起的那尾黑兰寿。 随着人步伐走路、水袋轻微晃起点弧度,透明的表层折射着灯光、烛光,也映出了等在阑珊灯火下的高挑身影。 “带回去吗?” “嗯,毕竟是第一次捞到的,”狐川辻人终于从刚刚那点暧昧氛围中走出,勉强能与人搭上话了,他声音浸着点笑,慢慢道, “总觉得要留个纪念。” 前面走着的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转身等着他们,狐川辻人望了眼垂着眼在看他手中拎着的金鱼水袋的角名, “两条啊,”对方这么道, 狐川辻人弯了下眼,“当然,” “毕竟是和角名第一次来夏日祭……第一次捞到的,总觉得也要纪念一下。” ……咦? 这话说出口,狐川辻人顿了一下。 对面站着的人面具下的眼睛也轻微闪了下。 ……他是不是,曾经也和谁这么说过? 面上不露差错,狐川辻人持着金鱼水袋向前走,想到点什么,微转过头, “我有个上……以前的朋友,他说如果在烟火大会的第一簇烟火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许下愿望,那么愿望一定会在来年实现。” 黑发少年笃信般这么说着,微微带起点笑,“怎么样,角名有想许下的愿望吗?” “……” “有的。” 狐川辻人迎着夏日祭典的后山道路走,“那就可以好好期待一下了呢。”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的背影,踩着木屐的步伐踏地,清晰的脚步声跟上。 他并肩,跟在黑发少年身边,看着他眼中倒影的景色, “……是辻人关系很好的朋友么?” “哎呀…怎么这样就好奇起来了?” “……嗯,有点好奇。” “哈哈,是关系很好哦,不过角名完全可以放心啦,” 黑发少年点了点角名胸口,眼睛稍稍弯起, “不会有谁比你关系更好的。” 第57章 二更 我希望你的愿望。 通往后山的道路明亮清晰, 一路都有纸灯笼引罩,烛火明亮、照着前方脚下的路,拾阶而上, 能感受到山间夜风与林间簌簌轻响, 空气清新又自然。 夜幕之时,鸟雀归巢, 耳畔只有人们三三两两登阶交谈声与孩童嬉闹声。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就混在人群中慢慢向上走着, 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在前面不远处,他们走得不紧密、之间留下了些空隙。 但那点空隙也并不是全无连接的, 垂下的浴衣小袖,轻微牵起点弧度,细细看去哪里是牵起的衣袖, 分明是牵起的手指, 手指指节微微弯曲着、你勾缠着我、我勾缠着你, 不分彼此, 但又隐藏在浴衣小袖之下, 似有若无的, 暧昧极了。 落在另一只手中的金鱼水袋随着步伐迈出轻微晃动,其内的两尾金鱼交头接耳, 或是窃窃私语。 走到登山的平台中段, 向左是继续上山, 向右是到达挂风铃的地方。 狐川辻人手中拎着捞金鱼时摊主给的祭典风铃,自然右转。 他过去望了眼,人也不算少, 此刻都排在那。 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也同他一起过来,五月另外买了可以挂的风铃,款式与狐川辻人手中的祭典专属略微有所不同, 但还是好看的。 工作人员在拿着大喇叭引导,说着按部就班拿好许愿信笺、在许愿信笺上填写下期望或心愿,合着风铃一起挂上后山平台上那株约莫有十人环抱粗的古木枝桠。 排队的速度很快,狐川辻人四人很快就拿到了许愿信笺,狐川辻人并角名伦太郎一张,桃井五月并青峰大辉一张,工作人员指了笔,让他们写。 黑发少年想了想,侧头去问人,“角名有什么想写下来的心愿吗?” 被问的人没再直接严严实实戴着那张黑天狗面具,学着狐川辻人模样、将面具斜斜着戴,露出截下颌线条,他稍微思考、视线微垂,落在了平铺开来的许愿信笺上, “大概有的。” 狐川辻人立即递出笔,示意人写,但是角名没接,“辻人先写吧。” 黑发少年一边眉毛压着、一边眉梢挑起,将人看了眼打趣道,“怎么?难道是什么秘密吗?” 角名不吭声,狐川辻人眨眨眼。 ……该不会真被他说中了吧? 左右先写后写都一样,小黑毛只心底轻微过了下就放过,他捻着笔、托着脸颊稍作思考, 他思考时,角名自然视线落在人颊侧。 专注、认真,因略略有些出神所以幽黑两点眼瞳泛着虚意,微微扩泛开,唇线抿起、轻微向下落下些弧度,似是有些苦恼的模样。 不过这苦恼并未持续很久,黑发少年眼前一亮,登时拿起笔就‘噌噌’在信笺上笔走龙蛇, 角名伦太郎注意力被他引着看过去,落睛后看清其上所写的内容, [——希望某位角名同学可以更多坦诚一点。] 见人看了,小黑毛唇角弯起狡黠笑容,晃了晃拿在手中的许愿信笺,故意道, “好了,这就是我的愿望了!” 角名伦太郎目光轻轻扫过黑发少年脸颊、眼瞳,又落在人拿在手中的许愿信笺与字迹上。 笔连带着信笺一起递到面前,递过来的人晃了晃,他重重咬着人名字发音,听起来坏坏的, “现在轮到你了哦,角名同学——” ‘角名同学’接过笔和信笺,拿开笔盖,笔头点在纸片上,他静静望着旁侧笔走龙蛇的字迹,不急不慌地在另一边慢慢写完自己的愿望。 狐川辻人也想凑过去看,才凑过去一点,后面的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就叫他,他们已经写好了、要去准备挂上风铃, 等他回完话再转头,就看着角名折好写完的许愿信笺合拢,挂在了风铃之下。 他眼皮跳了下,角名伦太郎已经自如开口,“我们也去挂吧。” ——但是他还没看见这家伙写得是什么内容啊! 小黑毛愤愤不满,并试图从人嘴里掰出答案。 但是角名伦太郎的嘴像上了锁,无论小黑毛怎么打探询问都问不出个名堂。 上窜下跳的小黑毛好奇心被拉到最大,角名看他一眼,“辻人,” “说!” “愿望,听说被知道了就不灵了哦。” “……” ——这种骗小孩的借口谁会信啦! 狐川辻人旋即反应过来,“但这也不是角名你不坦诚的理由!” 用尽手段,最终狐川辻人也没有从人口中得到答案,挂风铃的地方倒是已经先到了。 立在中庭的一株约莫十人合抱粗的古木,枝桠漫天、自由向上生长着,横生的枝条上挂满了红色彩绸与风一吹就‘叮叮当当’作响的风铃们。 山间夜风轻拂,风铃下缀着的一张接一张许愿信笺随风旋转飘荡,一张一张、整整齐齐、五彩缤纷的,十分好看。 站在那儿,只是看到这一幕、原先还躁乱纷扰的心情就情不自禁静下。 风声、林叶窸窣声、喧闹人声都逐渐远去,只有独自谱成无名乐章的清脆风铃声作响,缓缓涤荡心灵。 树与世界无穷大,而自己无穷小,狐川辻人望着树、望着风铃们,良久才收神。 挂风铃的地方有些高,桃井五月够不到,只好委派青峰大辉去挂。 狐川辻人挑得位置也有点高,不过黑发少年记着先前角名伦太郎的不坦诚,决定再如何都不求助,偏要自己去挂。 黑发少年双手托着向上去够枝桠,他虽然身形高挑、距离却还是有段距离,微咬唇,黑发身影踮起脚,手腕托上,浴衣小袖堆叠落下,落在臂弯,露出截白皙小臂与晧白手腕,落下来的小袖是阻碍,甚至有些遮挡视线。 尽量平心静气,狐川辻人深呼吸,欲要再度尝试一次。 一而再、再而三,小黑毛面上不显,动作已经些微露出点焦躁。 身后有温度靠近,手臂倒先靠近,触碰到、身后的人伸出手,帮人扶了把,托起了风铃。 比狐川辻人高了小半个头的角名伦太郎抬起手,全然不似黑发少年那么费力,只大概一够,就够到了选定的挂风铃的地方。 “我来,辻人。”他的气息铺散,打在耳后,热乎乎的、激起一点小小的颤栗。 这颤栗来得快、去得也快,黑发少年念着他先前的错处,闷不吭声忍着、一门心思走到底,就要自己来做。 角名伦太郎视线轻微晃动,落在偏侧着他的人的侧颊,闷闷的、有点小情绪的。 “烟火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身后的人这么说了句。 好吧,好吧。 狐川辻人只好放弃,这家伙是知道如何劝服他的。 黑发少年转手将风铃给了人,便开始颐指气使,“挂那里,偏了点、再左一点!” 角名伦太郎十分好脾气地听他的话改动毫厘之差,最终也算是成功挂上风铃。 写着两人愿望的祭典特制风铃很快便汇入了古树上的风铃海,那张小小的许愿信笺摇摇摆摆,折好的面似是开合了一点,狐川辻人眼尖,迅速瞥到了几个字眼。 […希望,辻…健……安] 再多的就看不见了,狐川辻人再想盯着看也没有更多时间,毕竟他们要及时转身去山顶平台占位置好去看烟火大会。 桃井五月与青峰大辉已经先一步过去,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还算是落后了一步。 先前那点小小的别扭在颐指气使指挥着人挂风铃时已经消弭得差不多,他咳了声,视线轻微转了下,瞥过身边走着的人。 对方还在细心隔出黑发少年与擦肩而过的旁人间的距离。 兀地、心脏尖尖就这么融化了一块,暖融融的一滩水般,往着四肢百骸迸发,纠结的、拧巴的、顿涩的情绪与心灵一下子就和缓起来。 他们也就到了观看烟火大会的山顶平台。 虽然说不上人山人海,但是前头最佳位置已经黑压压占满了人,来得还是稍微有些迟了。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没往前挤,停在了一个较后、但不影响观赏的位置。 距离烟火大会正式开始还有三分钟,狐川辻人看了眼手机。 他突然想起什么,手指动作停了下,角名伦太郎正在护着人不被后面上来的人挤到,好不容易两人一起到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就见身旁的黑发少年拿出手机,似乎是要拍照。 角名伦太郎轻慢眨了下眼,只出声提醒了句‘注意安全’。 狐川辻人听在耳中,自己倒是先笑了下,“没关系,有角名在身边,很安全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唇线动了下,角名伦太郎似乎要说些什么,但黑发少年眼睛一瞥左上角时间,“还有两分钟。” 进入倒计时了, 一分半, 一分钟, 三十秒。 时间在前进,黑夜在后退。 黑压压挤在前面的人群已经开始预热起来,等待着、期盼着,默契又无声地将情绪压制、缓缓压到最低。 狐川辻人轻声道,“角名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 他声音放得轻,混在嘈杂人声与其他响声中,似乎一个不经意就会被忽略掉。 但是角名伦太郎没有,他自始至终注意力都停在黑发少年身上, “嗯,记得。” 黑发少年道:“——在烟火大会的第一簇烟火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许下愿望,” 角名伦太郎平静接上,“……那么愿望一定会在来年实现。” 狐川辻人又笑了下。 人群声势排山倒海般袭来,是最后开始的倒计时, “3——” 气氛压着紧迫着,就差最后一点火星就能点燃蹦出最热烈的光彩。 “2——” 高高低低的身影遮住平台的前沿,像密林的边陲,严丝合缝、乌压压深沉一片, “1——” 而只那密林合拢的一帧,气氛迫降的最后一秒, 从耳廓炸起的“咻——”长长一声,锐鸣又似飞鸟翅翼划过空气的割裂。 从人群头顶之上,毫无预兆又兀然地拉出一道漫长银轨。 殊丽、漂亮,全神贯注。 银色轨迹不断攀升,拖出鎏金色的焰尾,伴随着撞入耳中不息止的鸣声,彗星一般划过整片漆黑天空。 夜幕被这拖长轨迹的人造彗星撕裂扯开,它不断向上、不断飞升,不断发出悠远回响, 一切的一切倒映在一双漆黑眼瞳,炫目的白金色银光隐没黑暗,陷入一时的无声无息。 寂静, 所有人都在等待,急躁的、期盼的、热切的,交织的情绪于此一刻凝成一点, 那一点又化为指节与指节、掌心与掌心接触时淌下的一滴薄汗。 仅是短短的一息, ——两人微凉的指尖触及到一起。 于是整片夜空不打招呼般倏然亮了起来,乍亮起伴随密密麻麻绽放、令人目不暇接的盛放烟火。 八尺玉铺天盖地、朝着人无法接受海量信息的眼瞳冲刷,骤然色彩汇聚、五味分明,全数溅开银色、金色的火树之花。 五指紧扣,地上的人攥住了地上的烟火,那烟火正绽放在黑色眼瞳之人的眼中,也正绽放在紧握住烟火的人心中。 漫天焰火再次溢散炸开,前方人群惊呼声成海潮,一波接一波袭来,一声比一声更响, 而此刻、极近距离间,呼吸贴近,鼻息交织。 黑色的对上幽绿的,一簇一簇亮起的光线下歪歪斜斜戴着的面具正协商好了望向天空, 唇瓣动了动,太多想说的话堆在喉间、堆在口中。 而黑发少年只是缓缓弯了下唇,“愿望,角名有许下吗?” “嗯。” 角名伦太郎看着近乎于无距离下的人,慢慢应下这一声, “要我告诉辻人许下了什么愿望吗?” 黑发少年愣了下,旋即无奈笑了下,“不用,不用的。” 他慢慢凑近点,主动的凑近。 鼻尖抵着鼻尖,两片微凉的面具在靠近间触碰到一块,发出‘咔哒’‘咔哒’的清脆声响,但现在没有人关注它们。 狐川辻人看着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将人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放进自己的眼中, 呼吸温热、交织传递,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重如擂鼓,血液鼓噪冲刷。 山间清新的草木气息浅浅浮动,混合着不知名的花香、甜腻的巧克力香蕉、糖苹果香气,一点一点融在一起,洇入心底, 黑发少年在笑,真诚、自然又坦率地笑,迎着漫天璀璨如繁星般的绽放焰火,迎着人群呼号与惊叹,迎着唯一的注视着他的人的目光、视线, 他咬字清晰又泠冽,从未有过如此这般专注认真, “毕竟,比起知道你许下什么愿望,” 他弯起眼,上挑眼尾拉出道弧度,就似那尾隐于夜幕之中的彗星,在一时的无声无息后惊艳绽开, “我更加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哦!朱丽叶~~! [辻:锵锵——烟火大会~] [辻:图片.jpg] [S.N:是出去玩了吗, 辻?] 信息仅发出去两分钟,手机屏幕就亮起,等在候诊室的黑发少年原本没准备立即回复, 一看屏幕, 飞快瞥了内容。 眼看着叫号叫到自己没剩下几个,他腾出只手抽空飞快打出几个字一键发送, [辻:是的, 美丽又好看的烟火当然也要分享给S.N看一下啦。] 狐川辻人想了想,趁着还有时间又继续打字, [辻:怎么样,很不错吧,S.N?] 直到得到来自对方的肯定答案, 狐川辻人才弯了弯眼。 上一次, 对角名说出的那句:‘如果在烟火大会的第一簇烟火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许下愿望, 那么愿望一定会在来年实现’的话, 正是上辈子的S.N告诉他的。 不过那时说出这话时、对方似乎正因为没有可以一起观赏烟火大会的人而情绪低落。 狐川辻人为了安慰人, 便给出了以后要是自己看到第一簇烟火升到最高点时就会拍下照片分享给对方诸如此类的承诺。 虽然现在的S.N并没有与他上辈子那般相处十几年的记忆, 但是狐川辻人仍然记得。 “辻人,” 低头在看手机的黑发少年被叫到名字, 当即醒神。 他抬了下头, 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立着道绿发身影, 对方看他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平静开口, “父亲那边已经空下了时间, 现在过去吧。” 闻言,狐川辻人收好手机,认真点了点头, “好的,辛苦你在中间联系了,真太郎。” “不,没什么,”绿间真太郎隔着镜片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顿了下,似是有话想问,狐川辻人余光瞥到他的这点迟疑,先前才拜托人帮自己做事,他自然一应妥帖, “怎么了,真太郎,有什么想说的吗?” “……” “父亲是脑科医生,辻人你……”剩下的话落在喉间,绿间真太郎到底没再继续说,他只垂了垂眼,平静收好话语, “没事,进去吧。” “是是——” 狐川辻人自然知道面前人要说什么,但他解释不了,包括就连他自己现在也不确定。 当下联系绿间真太郎,委派他帮忙要到他父亲,绿间医生的诊疗号,只是因为上辈子—— 绿间医生正是他的主治医生。 “——终于出来了。” 透过侧视镜向后一望,瞥见从医院门口出来的身影,驾着车的经纪人开到门口、嘀了两下喇叭,顺利引起黑发少年的注意。 “咔哒”两声,狐川辻人开了车门坐上后座。 一脚油门一打方向盘,经纪人偶尔望向几眼后视镜,嘴里喋喋不休询问道, “是哪里不舒服?” 后座上的黑发少年拉下口罩笑了笑,“嘛、前段时间在海边玩太狠了,有点小感冒,所以才来看看嘛。” “那怎么不喊我来陪你,或者那位角名…角名同学?” “哈哈…只是小感冒而已,不用那么兴师动众,而且今天正是开学日,角名很忙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啦。” 经纪人一边开车一边念叨了几句,眼见着他信了这番说辞,狐川辻人慢慢转过脸,与车窗玻璃上虚晃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对视。 ……脑部淤血。 上辈子作为他的主治医生的绿间医生再次点名这一点。 “……是否在先前有过车祸、剧烈撞击之类的事故发生?如果有的话就要小心了……” ‘车祸’、‘剧烈撞击’,黑发少年眼睫轻微眨了下。 在他自己的记忆里,除开三十岁那场造成他重生回到现在的车祸外,并没有其他类似事故。 但是在上辈子,他从许多人,经纪人、奇迹的世代的朋友,口中隐隐约约都听到过他自己在高三毕业的那年似乎出过一场事故。 也是车祸,但他的印象只依稀残留些许住院时的复健场面、对车祸本身一点记忆也无。 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绿间真太郎的父亲,对方似乎说过脑中残留淤血,虽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它只要留存在那一日,就会造成一日未知影响。 狐川辻人一直将绿间医生口中的‘未知影响’与自己时不时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发作的头疼挂钩。 但现在看来……似乎远远不止如此。 他仿佛,忘记了谁,忘记了许多碎片记忆。 被他忘掉的人,究竟是…… “——你终于回来了狐川!我还以为一个暑假过去你就忘记了我们嘞!!” 嗯、首先这个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请假了半天回到稻荷崎的狐川辻人才刚刚坐下,屁股甚至才挨到椅子,旁侧就挤来道身影,不需去看、只听声音就知道来者是谁。 “哼哼~新学期我们可还是同桌哦,狐川!” 聒噪的黄毛狐狸,宫侑。 狐川辻人一边应着他一边整理自己的书桌课本,他来迟半天,分发的东西都堆在桌上,不过大家都很照顾他,有提前帮他按分类放好,狐川辻人没有费很大劲。 “所以你怎么好端端请了半天假,”宫侑端着下巴一边看他整理一边发问。 狐川辻人自然拿先前应付经纪人的借口应付他,他甚至还戴上口罩、做戏做全套。 “……感冒?” 不远不近的一声,埋头收拾课本的小黑毛眼皮轻微一跳。 他还没开口,宫侑已经热热闹闹地应了声招呼,“哦呀?角名还有阿治……你们来得还真巧!狐川也才刚刚过来!” 转过头打了个照面,狐川辻人不自觉蹭了下食指,视线飘忽着落在从后门过来的两人面上,尤其是落在角名伦太郎的面上,他实在有些心虚。 ‘感冒’这种借口诓骗一下经纪人、宫侑宫治也就算了,但绝对骗不过直到昨天为止还和他在一起的角名。 眼见着对方会说出什么话来,狐川辻人抢先咳了两声,捏着口罩向上拽了拽, “是这样的,应该是昨晚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着凉,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不对劲,所以请了半天假。” 他在向角名伦太郎解释,对方单手插在口袋内,静静将他看了会儿,似是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只问道, “有拿药吗?” “啊、有…有的吧?”小黑毛憋了下,状似回头翻找了下书桌,拧着眉道, “似乎丢在了经纪人的车上……” 宫侑左看看,右看看,终于找到自己可以插嘴的部分,他当即站起,拍了拍黑发少年的肩膀可靠开口, “没关系的狐川,保健室的校医可以开感冒药,不舒服的话我送你过去!” “……真可靠啊,阿侑。”宫侑是被成功糊弄过去,小黑毛再借着拉口罩的空隙余光轻微一挑,看向某个默不作声的人。 看起来还存疑,得找个话题岔过去! 想到做到,黑发少年自然调转语气,在椅子上坐下似是无意询问,“说起来…上午我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 他环视了一眼四遭,“好像大家…都很激动的样子?” “哈哈……狐川你上午不在当然不知道啦!”黄毛狐狸翘起鼻子,得意洋洋道, “那是因为稻荷崎马上就要举办一个超大型、超热闹、超有趣的活动!” 他故意在那卖关子,“每年一度,堪称是下半学期开学以来最大阵仗与最大声势的——” “嗯,因为学园祭要开始了。”宫治补充。 卖了一堆关子就等最后一句畅畅快快说出来的宫侑:“……” “阿治我讨厌你啊啊啊!!” 显然,宫侑的讨厌并不占据太大作用,狐川辻人注意力倒是被转移到这个所谓的‘学园祭’上。 “那我们学园祭要做什么?”黑发少年发问。 他当然不是不知道学园祭是什么,国中就读帝光时每一年的学园祭都很热闹,全校轰动、阵势庞大,尤其以篮球部最甚,超百人社团运营的成果就是…… 狐川辻人缓缓想到了一些没能被销毁的黑历史,笑容缓缓敛下。 宫侑敏锐感知到点杀气,他左看右看没找到来源,一听到狐川问到点子上了,当即蹦出来洋洋洒洒道, “班上上午的时候已经投票决定好了,狐川!我们班的学园祭主展示项目是舞台剧哦——舞台剧!” “……舞台剧?” 不知为何,狐川辻人总感觉眼皮在隐隐抽搐,一种不妙的预感如影随形、缠绕着他。 宫侑抱臂点头,满脸‘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那…有定下出演的剧幕吗?”狐川辻人屏住那点不妙的猜想,耐心问出。 “当然——!” 黄毛狐狸跃跃欲试,“分给我们的剧幕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莎翁的剧幕,狐川辻人稍微放下了些心。 但他心放得太早了,“角色有分配完成吗?” 宫侑举手:“当然!我们完全公正民主!角色全靠投票完成!” 听见这话,狐川辻人刚刚才止住抽搐的眼皮再度开始,甚至隐隐有些更重了, “稍等,”黑发少年比了个暂停手势,他侧脸朝向一直听着他们对话没出声的角名伦太郎与宫治两人, “阿治和角名,你们班的活动有决定好吗?” 他这一问问出,沉默的两人对视一眼,狐川辻人微妙地能从角名那家伙脸上读出一点无奈。 ……无奈?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宫治:“决定好了。” 角名伦太郎:“嗯。” “是……?” 宫侑判官看不惯这两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当即一脚杀进去,“他们班是咖啡厅啦!刚刚路过学生会的公告栏时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狐川辻人眨眨眼,“咖啡厅不是很有趣吗?” 只是咖啡厅,又不带什么特殊元素的话…… “有趣……”宫治顿了下,慢慢开口,“是挺有趣的。” “毕竟是……女仆咖啡厅。” 女仆? 捕捉到关键词,狐川辻人登时竖起耳朵,直勾勾望向某个不言语的对象。 ……这就是‘无奈’的来源,女、女仆咖啡厅啊… 尽量压住嘴角向上的弧度,黑发少年竭力镇定,不露出过多其他表情。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某个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的黄毛。 “哈哈哈放心吧阿治!我会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家多了个女儿的!”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宫侑子,”宫治毒舌回击,“爸爸妈妈一下子多了两个女儿会更高兴的。” 听这话不对,狐川辻人轻慢眨了下眼,望向此刻唯一能帮他解惑的人。 角名半靠着他桌子,低了低声,“侑他扮演的是女角。” 狐川辻人一下子get到了,同样低低声问回去,“朱丽叶?” 角名伦太郎摇头。 狐川辻人愣了下。 诶?不是朱丽叶的女角,那还有谁…… “奶娘。”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念出。 狐川辻人卡了下,被到口一半的呼吸,他止不住咳嗽,虽然很想保持端正,但是视线情不自禁被‘奶娘’那两个字眼引着落在了宫侑的身上—— 宫侑兀地感受到一阵凉意,当即回身,看见黑发少年似乎掺杂着些怜悯的视线,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视线一转,他望着不知何时又凑在一块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两人,皱了皱鼻子,嘀咕了句‘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啦,总是在说悄悄话。’ 当然、他注意力来的话去得也快,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 “狐川,你也绝对很好奇你的角色是什么吧?” 狐川辻人总算知道先前那点隐隐作祟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他回顾了下剧幕里出现的角色,即使再不想相信,但看着面前宫侑亮起的眼睛,他还是艰难咬字,试图争夺最后一丝机会, “是……罗、罗密欧?” “诶?”宫侑愣了愣。 这点表现给了狐川辻人微毫信心,“是罗密欧吗?” 宫侑抓了抓头,“原来狐川你想演罗密欧啊……” 狐川辻人缓缓睁大眼睛,期冀又期盼。 宫侑叹了口气兜头浇了盆冷水,“可惜了!如果狐川你早点回来的话,大家就会把罗密欧分给你了!毕竟班里的人都一致认为罗密欧或朱丽叶非你莫属呢!” 他话说到这,即使再不想去听,狐川辻人也知道结果了。 昏暗小黑毛重重坐回椅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赴往断头台的气势到处, “所以是什么,直接告诉我吧。” “——嘿嘿,朱丽叶一角,非辻人你莫属啦!!” 先前还嘲笑角名伦太郎与宫治那两人面对女仆咖啡厅提案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现在好了,天塌了的又多了一个。 四人成群,只有一只傻不愣登的黄毛心情愉悦,甚至还很疑惑为什么只这一句话出来,这三个家伙都恹恹不得志。 宫侑:“表现得高兴点啊喂!那可是我们表现出头的大机会!一年一度的稻荷崎学院祭!” 宫侑:“Hello?在吗?喂?还活着吗?” 即使之后,狐川辻人竭力反抗,与班级负责选角的人商讨过,但无一被负责人缀着豆大眼珠的深情眼睛挡回, “呜呜…狐川同学,这次稻荷崎校园祭活动,我们班出的舞台剧如果很受欢迎并得奖的话,下个月的修学旅行就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了!” 负责人可怜地看他一眼又一眼,“狐川同学…有你来扮演朱丽叶的话,我们一定可以取得大成功的,你看——现在大家的积极性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 狐川辻人缓缓望去。 道具组、剧本组、演员组、后勤组,无一不朝他挥手致意,脸上洋溢着的完全都是青春岁月的光芒与辛苦最光荣的光辉。 狐川辻人:“……” 这种骑虎难下感…真是久违了。 负责人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是生怕他再多说一句拒绝话语。 两辈子年龄加起来足以做这群家伙父亲的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负责人眼睛越来越亮,随之狐川辻人话语逐渐出口, “我会听你们的安排的……” 黑发少年不自在蹭了下脸颊,余光轻微瞥过服装道具组在准备着的舞台剧演员的西府,默了默。 国中时留存下的黑历史记忆至今还时不时会冒出来刷一下存在,狐川辻人一回想起来就深感心累。 “朱丽叶的服装……” “狐川同学你放心——!” 黑发少年话还没说完,负责人已经激动地握起他的手上下挥动压制着情绪道, “我们大家一致商量过了,经费可以裁剪、可以节约,但是作为本剧第一女主角——狐川同学饰演的朱丽叶的服装,不能省!” “我们绝对会打造出一个完美绝伦、足以衬托出狐川同学你的朱丽叶!!” 狐川辻人到口的‘朱丽叶的服装就简就好’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他不忍拂去这群小孩的热情,再三权衡,卡在那儿。 ‘叩叩’清脆两声,负责人闻声疑惑望去。 前门立着道瘦挑身影,正是隔壁班的那位池面——角名同学! 负责人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招呼,就发现对方视线已经先一步落下、落在了他的…手上? 咦? “打扰,”角名平静出声,声音不高不低,“我来借咖啡厅要用的制服。” 负责人闻言立即应声,手中轻微一空,他低头,才发现先前为表达亲近,握住的黑发少年的手已经自动脱出,对方看了眼门口的人, “……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在放学前我都会在这里。” ——好感动!狐川同学!! 不知晓此刻负责人乃至一众同班同学心底想法,狐川辻人面上表情不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现在就在礼堂,为了方便排演,从学生会申请了租借权。 整个学园祭相关的服装也都放在这里,角名伦太郎被负责人带着取了他们班要用到的咖啡厅制服。 狐川辻人装模作样在看剧本,实则余光一眨不眨盯着人取到的东西看。 ——果不其然,都是女仆裙! 小黑毛在心底暗戳戳想象了遍穿女仆装的角名同学,仅是稍微一想象,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已经摁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他坐着的地方就在登记处附近,取完衣服的人都要这登记再走,角名伦太郎自然也是一样。 褐发身形高挑的人低下头,拿起桌上的签字笔一笔一划写着字,狐川辻人就坐在观众席上、手中拿着剧本纸,些微斜了下,从空隙中挑出视线,轻慢挑眉看向人, 在稻荷崎时,他和角名之间的联系就没有才结束的暑假那般紧密。 不能整天黏糊糊待在一起,距离感拉至最大。 狐川辻人走读,角名伦太郎住宿,狐川辻人归家部,角名伦太郎需要训练, 要不是学园祭这几天社团都提早结束,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才能碰上面…… “狐川同学~狐川同学~” 走神的黑发少年视线些微移转,瞳孔凝缩,停在礼堂下在叫他的身影上,是和他搭戏的同班同学,也就是‘罗密欧’一角的扮演人。 看得出来,大家都在尽量挑选能适配他形象的人来扮演这一角色,这位‘罗密欧’已经尽量维持镇定了,但偶尔望向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溢出点憧憬与期许。 狐川辻人默默以手盖脸,都这样了…还不如选宫侑那家伙呢。 说曹操曹操到,角落里吵吵嚷嚷的,众人闻声望去,就见黄毛宫侑正在和服装组讨论,就是这讨论的势头有点凶,逐渐演变朝向争论去。 立即就有人过去询问状况,“不要吵架不要吵架,阿侑、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诉我,不要吵架……” “——我才没有吵架嘞!”黄毛正色,“我只是在为了符合‘奶娘’这个角色,提出更多合理化的建议!” 大家一愣,“合理化的建议?” 宫侑不假辞色:“对啊!” “你们想,都是奶娘了,那肯定硬件设施不能少!” 狐川辻人听的缓缓拧起眉,虽然宫侑说的话似乎也对,但一个多学期相处下来,他始终怀揣着对这家伙的敬畏之心。 ……毕竟他是真不知道宫侑会在一些特殊的场合说出什么怪话。 “——就比如这个!” 众目睽睽之下,某黄毛宫侑毅然决然从背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两个巨圆无比的制式排球,双手一端、大喇喇地扯开领口T恤望胸前一放,捧着怼着往前一抬,挤眉弄眼朝着关键性女主角‘朱丽叶’展示, “就该把这玩意往这一放!” “这样才是奶娘啊——!” “……是奶娘啊——!” “……奶娘啊——!” “……娘啊……!” 偌大学生礼堂,一时之间、只剩宫侑嘹亮嗓音不断回响,寂静异常。 “啪嗒”一声,有人拿在手中的道具落地,慌慌张张的,那人顿时拾起点头哈腰道歉,如一滴水融入死寂水潭中,顿时溅起不少水花与圈圈涟漪, 话音终于落地,宫侑却没得到回复,他顿时奇怪望去、疑惑眼神扫过在场每一人, 被他视线扫过的人登时装作很忙的模样,拾起来的道具又放下,给出去的衣服又收回,拿着笔写字的人重新再写一遍,全部都如忙忙碌碌的一群工蚁般毫无方向四散开,只为躲避此刻令人窒息的窘境。 就连狐川辻人也缓缓移了下手里拿着的剧幕纸,默默挡住下面的人望来的视线,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只这一帧,他是真的头皮发麻,尴尬到恨不得能在地上挖出个裂缝钻进去。 ……这种替别人尴尬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着迷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我的罗密欧~你在哪里~ 当天的后续就是宫侑提出的‘奶娘’装备加持的建议被一票否决。 尽管某只黄毛后续一直在大吵大闹, 据理力争,努力说服服装组、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 但为了班级着想,负责人摩拳擦掌, 最后‘以理服人’。 ——啊, 世界终于安静了。 让隔壁班来取衣服的角名看了场笑话,负责人有些不好意思。 角名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在意, 他微侧首, 与礼堂的学生坐席上的狐川辻人对上视线。 黑发少年艰难将自己从尴尬无奈中拽出,正打着看台词的借口隔三差五看了一眼下面在说话的人。 也就正正好与角名对上眼。 “……” 眼睫颤了下, 狐川辻人尽量绷着表情不变,只是小动作不停,手指轻微点了点手上的手机, 意思是信息联系。 角名伦太郎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慢慢收回看向他的目光后就要离开。 他还没走出门, 后面突然就乱了起来。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狐川同学!我我我准备好了!!” 狐川辻人:“……” 刚刚被宫侑那家伙打岔, 回神之后又光顾着注意角名伦太郎, 忘记这茬了。 狐川辻人转头, 望向上来和他搭戏的那位‘罗密欧’。 先前还能克制着只表现出点憧憬与期许,但是估计也是被宫侑那一番话一打岔, ‘罗密欧’同学一下子开始自乱阵脚。 结结巴巴地说话, 甚至站在黑发少年身边时身上都带上了点局促。 “嗯, 我知道了。”狐川辻人只是平静应了声,余光就瞥到人身体细微一颤。 不是……这孩子未免有点太紧张了吧? 眼看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演角要开始搭戏,刚刚还在装作忙碌的其他人一下子蜂拥过来, 满满占据了前排,一个个翘首以待。 角名伦太郎本来要走,但是被挣脱出来的宫侑一把抓住, “嘿嘿……” 黄毛狐狸笑笑,“角名…别急着走呗,别人都不赞同我的想法,我们都是一个排球部的,你总不能不赞同我吧?” 他开始艰难地场外拉票,被选中的‘幸运儿’角名伦太郎眼看着是走不掉了。 他不轻不重地移了下视线,以他的视角正正好好能看到正在试戏的礼堂舞台。 第一次试戏,准备的道具都不齐全,狐川辻人拎着几张剧幕台词纸就上去了, 他刚刚打岔的时候有翻看过一遍,正是第二幕第二场,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两人月下独白场合。 狐川辻人过目不忘,翻看过一遍就大概记在脑子里了,但是站在他对面的那位‘罗密欧’不具备这个能力,手里同样拿着剧幕台词,小心翼翼征询着对面黑发少年的意见, “那、那个…狐川同学,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狐川辻人听他有些紧张话语,情不自禁笑了下,眼尾轻快挑起,他看着面前年龄比他小上一轮有余的人放低声音安抚道,“可以的,” 他又补充道,“不用紧张。” “是、是的!” ……嗯,看上去好像更加紧张了呢。 对此颇有些苦恼的狐川辻人觉得自己好像无论说出什么面前之人都会紧张,他想了想,决定专注于剧幕对戏就好。 说不定对着对着……就不紧张了? 在众人期盼视线下,黑发少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虽然手中依旧拿着那几张台词纸,但是眼睛却不是落在纸张上,而是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罗密欧’。 黑发少年表情轻微变化,一点水滴般的哀伤坠入平静面颊之中,荡起圈圈涟漪,这涟漪影响着他、也影响着看见他的人。 薄而软的唇瓣轻柔一抿,被碾得薄薄、悠密又细长的叹息就这么从口中滑出, 他道:“唉——” “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奇,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 他轻慢说着话,单手托着脸颊,眼睫微垂,仿佛略过面前的阻碍向下看去,在下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似的,引得他视线久久缠绕, “……罗密欧要是换了别的名字,他的可爱的完美也不会有丝毫改变。罗密欧,抛弃了你的名字吧‘我愿意把我整个的心灵,赔偿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 话语尾端久久叹息,惆怅又哀婉缠绵,敛下的稠黑眼睫隐着光彩,但又浮动着些许星子。 一腔情愫无人可托付,只好借夜色对月诉说。 他入戏入得太快,在所有人还在猜测会有什么样的表现时,立在舞台上的黑发少年已经递交了一份完美答卷。 自然、自如,整个语气转换如流水一般,从容引着台下的人一起感受他身为‘朱丽叶’那起伏波澜的心绪,为他叹息而叹息,为他哀愁而哀愁。 一时之间,寂静无比,只余呼吸声。 黑发少年话音落地,他等了下,没等到接话。 狐川辻人沉默,抬起眼望向对面本该接着他的‘朱丽叶’对白开始‘罗密欧’对白的同班生。 而他只看见了个抱着台词纸眼眶通红,重重吸了下鼻子开始鼓掌的愣头青。 狐川辻人:“……” 愣头青只顾鼓掌,场下其他人也猛然惊醒,紧随其后开始‘呱唧呱唧’鼓掌。 一下子整个学生礼堂充斥着欢快而热烈的掌声。 狐川辻人恨不得一头扎进地底。 ‘呱唧呱唧’鼓掌鼓到一半的愣头青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身份牌是‘罗密欧’,僵在原地尴尴尬尬一动不敢动,自己闹了个大脸红。 男生期期艾艾试探着看向黑发少年,磕磕绊绊开口,“抱、抱歉,狐川同学…你演的真好,我都情不自禁被你带入到那样的场景里去了……” 他这么一说,狐川辻人着实是拿他有些棘手。 上辈子,模特出身的他也受邀客串过几部同公司制作的舞台剧与电视剧,秉持着‘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最好’的心态,狐川辻人狠狠去进修过一番演艺技巧,甚至还和模特出身转行去做演员的黄濑凉太学了几节课。 上辈子的影帝专业课现在对上学园祭的业余舞台剧,简直就是全方面碾压。 狐川辻人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出现了。 ——这位‘罗密欧’,是完全接不住他的戏啊! 说着‘没关系’,安抚了‘罗密欧’扮演者的心,狐川辻人想了想,传授独家宝贵经验, “嗯……可以直接把我当做一块石头、木头或者其他什么的都行,总之你只要对着我念出台词就好,不用紧张的。” 黑发少年说得很好听,语气也很温柔,尤其是说话时专注望着人的眼睛、客气有礼地保持对视,给与对方充足的尊重感。 ——所以谁能把这样的狐川同学面不改色地当做是一块石头或者木头啊!根本做不到!! ‘罗密欧’内心咆哮,与他思维上达成共鸣的场下观众也在心底频频点头。 ……如果有这样的‘朱丽叶’在,也就不难理解‘罗密欧’深爱于他,为他殉情了。 尝试了一遍、两遍、三遍,依旧失败,统统失败,这下子狐川辻人只能艰难维持着表情不崩,对面的‘罗密欧’扮演者已经就差快哭出来,恨不得原地土下座一键道歉。 看他这幅模样,有再多的话狐川辻人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紧急商量了会儿,最终讨论出的结果……就是更换‘罗密欧’的演员。 上一位‘罗密欧’愧疚满满,对自己被更换没有丝毫意见,只是颇有些愧疚的立在黑发少年面前小声道, “抱歉…狐川同学,给你添麻烦了。” 狐川辻人摇了摇头,“没关系。” 他完全能理解这位前任‘罗密欧’的心态,毕竟他第一次与黄濑凉太对戏时,就是这样被全面碾压的,接不住戏、对不上台词、心态更受打击。 不苛责,狐川辻人迟疑了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失落的前任‘罗密欧’的肩膀。 一下子——失落的人原地开花,带着一脸‘我推拍我肩膀’的傻傻表情一蹦一跳回到台下。 ‘罗密欧’换人,狐川辻人余光瞥见还站在门口的身影,眼睛轻微向上一挑。 不出意外,角名伦太郎看了全程,从黑发少年入戏开始到伸出手拍了下前任‘罗密欧’为止。 莫名地、小黑毛在那视线对视中就有那么点心虚。 不对、为什么要心虚!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就是拍了一下人肩膀而已…… 好吧。 黑发少年蹭了蹭鼻子,在立在门口的人的视线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个人站在舞台边角处边等着‘罗密欧’换人边手指飞快跳动,似乎在发送讯息。 角名伦太郎似有所察,还没低头,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嘀’地一声响起。 [From辻人:怎么?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哦?] 角名看完手机上的短讯,平静微抬了下眼,与捏着手机晃了晃的黑发少年对上,黑发少年唇瓣一张一合,口型变化, 角名读了下,[看、手、机] “诶——角名,狐川他是不是在对着我们这边说什么啊?” 看见黑发少年口型的不只有角名伦太郎,还有同样都在这个方向的宫侑。 黄毛没能拉到场外援助,此刻正百无聊赖左看右看,就差直接骚扰闷不做声的角名伦太郎。 一眼发现狐川辻人动静,立即挑起他兴趣,宫侑研究了会没研究出个大概,只好征询旁边的角名伦太郎的意见。 他想得很当然,狐川和他是一个班的,而且和他有对手戏(朱丽叶与朱丽叶的奶娘),现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做出口型,怎么想——都绝对是他嘛! 什么,还有角名? 不可能不可能啦,角名和狐川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越过更亲近的他呢! 角名伦太郎:“没有。” 宫侑:“啊?” 黄毛诧异,眨巴眨巴眼结结巴巴争辩,“可是我明明就看见了狐川刚刚朝着我们的方向说话啊,就在刚刚,角名你也抬头的时候——” 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没有,你看错了。” 宫侑:“……” 他说得太过肯定太过确凿,一下子就将本来十分笃定的宫侑忽悠瘸了。 忽略一旁沉默了会儿,自己暗自嘀咕着‘难道真是我看错了’的黄毛,角名伦太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长指点了两下,屏幕亮起,一条新讯息迅速发出。 ‘嗡’的一声,狐川辻人借着看剧幕台词的模样飞快看了眼新发送来的信息, [From藏狐同学:嗯,不高兴。] 狐川辻人轻慢眨了下眼。 这是……直接承认了? 难得如此坦诚啊。 不过是为什么不高兴? 小黑毛苦思冥想,难道是因为他演绎‘朱丽叶’,要和其他人搭戏‘罗密欧’? 还是因为今天没有和他主动搭话,只靠手机交流? 总不能是因为对其他人表现出了点亲近动作,引得这家伙吃醋了吧? 小黑毛心底摆了摆手,一项一项打消,点着下颌视线落在手机上,稍微想了想, [Send狐川辻人:那我……待会差不多就溜出去看你,好不好?] 放缓语气,狐川辻人试图哄他,他抽开视线,慢慢落向角名伦太郎所在方向—— 却正正好好对上两眼睁大如铜铃的宫侑。 狐川辻人:“。” 宫侑顿时一胳膊一肘,捣了下旁边总是分神去看手机的角名伦太郎,“角名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狐川他分明就是在看我!” 他又接着抱怨,“你怎么总在看手机啊!”黄毛大脑不知道转过什么弯弯绕绕,一下子激动,“难不成——你这家伙在和那个暗恋对象聊天?看不出来啊……这么黏人?!” 这下子,沉默的又多了一个角名伦太郎。 他深深地望了眼肘了他一下的黄毛宫侑,直将人看得满脸茫然,捉耳挠腮。 “你说的对,”角名伦太郎已经言简意赅到一种新地步,“就是你想得那样。” 宫侑蓄势待发:“我就知道——” “喂喂、那边的‘奶娘’——” 蓄势待发的‘奶娘’被打破,陷入CD。 宫侑指了指自己,“我吗?” “对对对,就是你啦阿侑!”招呼他的人道,“‘罗密欧’一角大家讨论了下,能接上狐川同学的台词,还要能和狐川同学有来有往,硬件条件也能匹配得上,看来看去,我们班就只剩下……” 说话声断了下,俨然是有些纠结,拧巴了会儿还是道出,“就只剩下阿侑你了!” “——所以‘罗密欧’就只能拜托阿侑你来扮演,和狐川同学搭戏了。” ‘啪嗒’一声,所有人跟着声音望去,不是立在舞台上的黑发少年,也不是被选中的又一‘幸运儿’宫侑身边的那位, 而是‘幸运儿’本人。 “我、我我我我——我来演‘罗密欧’??” 黄毛一脸‘天上掉馅饼’的表情,颇有些猝不及防,自己独自傻乐了会儿。 狐川辻人看他,完全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除了叹气别无他想。 角名伦太郎看他,角名伦太郎拒绝看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这么洋洋得意、盛气凌人地登上舞台,开始酷拽装起‘罗密欧’时。 宫侑托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会儿,左手握拳猛地一敲掌心,直率发问,“那我的‘奶娘’怎么办!?”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其他人:“……” 糟糕,又想起了那个可恶的排球笑话了。 忍住头皮发麻的冲动,狐川辻人尽量移开视线。 好担心对戏对着对着…看见宫侑的脸就会情不自禁想到那一幕,完全控制不住吧! 显然,众人也被他这一招打得七零八落,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阿侑你……这么执着于‘奶娘’的角色吗?” 宫侑一拍他不知道从哪拽来的板凳,“当然!” “——毕竟‘奶娘’的角色我可是已经琢磨了一整天,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要怎么演绎啊!” 虽然,但是,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同步GET到宫侑所表达的涵义。 居然能在吃饭这个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时间里还分神去思考…… 原来这么在意吗,这家伙。 “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宫侑大马金刀往地上一坐,霸气拍板, “——‘奶娘’和‘罗密欧’,我都要!” 对付脾气上来的黄毛,众人的选择是依着孩子。 也就成功让这小子一人占据‘奶娘’与二代‘罗密欧’的双重角色。 在旁边等了半晌的狐川辻人迎来众人不好意思的道歉与宫侑‘嘿嘿,到我上场表演’了的表情。 ……这种不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又朝着角名所在的方向望了眼,似是注意他视线,角名伦太郎稍作思考,就地在宫侑先前拉过来的凳子上坐下。 他在的角落隐蔽,其他人现在也都在忙,没有注意到他。 所以这幅你放心演,我不走的模样就是给狐川辻人看得。 狐川辻人压了压向上翘的唇角,以手握拳咳了声,尽量不表现得太过异常。 真的是…… “我决定好了,狐川,我们先来对这一段!” 一掌拍下剧本纸,宫侑直直指着圈出来的内容展示。 众人围上去看了看,宫侑选出的是接着第二场独白向下发展,奶娘出现的一幕。 ‘罗密欧’和‘奶娘’同在一个场合,看样子……这家伙是想一人分饰二角了。 狐川辻人只想鼓掌感慨,不愧是他、上来就挑了个大的。 但也说不定…会很不错呢? 场下众人怀揣着这般那般的心思,静下声、朝着舞台上看去。 选出的这一段是罗密欧先行开口,宫侑饰演‘罗密欧’,他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沉静稳定下来。 一直上挑着的眼角也不再带笑,颇有些凛冽,乍一眼看上去就是实打实的池面,他挪开眼前的台词纸,盯向对面饰演‘朱丽叶’的狐川辻人, 缓缓吸了一口气,宫侑开口,“——你要把它收回去吗!!凭什么啊!爱人!!” 狐川辻人面上因入戏时携上的略微欣喜与苦恼一下子僵在唇角,但良好的素质挽救了他,竭力不被宫侑这一嗓子吼出戏,黑发的‘朱丽叶’哀婉轻声道, “……为了表示我的慷慨,我要把它重新给你…”狐川辻人脑中止不住过着宫侑刚刚那重重一吼,完全就像他成了负心汉、欠了姻缘债。 就这么尽量以顺畅的语速念完台词,黑发‘朱丽叶’哀伤道, “可是我只愿意要我已有的东西;我的慷慨像海一样浩渺,我的爱情也像海一样深沉……” 此刻该转到后面呼唤小姐的奶娘出场,狐川辻人词才念到一半,余光就已经瞥到面前的黄毛宫侑一步跨到另一边,向台下示意他现在已经切换成‘奶娘’角色了。 睁着一双大眼直直盯向台词念了半天还没念完的狐川辻人,就差直接把‘你说快一点’写在脸上。 众多要素加持下,狐川辻人第一次在这种公开场合感受到压力。 第一次走T台的时候没有压力,第一次接蓝血红血代言的时候没有压力,第一次演戏上荧幕的时候没有压力……偏偏在这种时候,产生了压力。 “……因为这两者都是没有穷尽的。” 狐川辻人总算是按部就班地念完,心脏打鼓,话音落地的下一秒,站到另一侧的宫侑气提丹田—— “小姐!呀小姐!” 狐川辻人一下子被这句掐着嗓子、中气十足的‘小姐’打得眼前发黑,他缓了缓,按照记忆艰涩念出, “我、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在叫……” “——小姐!!呀小姐你在哪里!!” 狐川辻人坚持下去了,但是台下的人看不下去了。 掐着嗓子挤出身段的‘奶娘’被观众齐刷刷轰了下来。 狐川辻人坐在台阶上面壁,开始思考人生。 ……这个舞台剧,是一定要演吗。 ……修学旅行,也是一定要去吗? 高喊着‘退票’的众人再度开始商量棘手的‘罗密欧’,自家班上的是用不上了,但又不想辜负完美的‘朱丽叶’。 商量来商量去,终于有人举手建议,“要不……我们去借一个‘罗密欧’来?” “但是去哪借呢,话剧社的成员都在排练他们的学园祭节目吧,能配得上狐川同学的人……” “喂喂、那边的那个…看起来,不正好吗?” 有人自以为隐秘地指了下,一下子,众人视线齐刷刷望去。 低头在刷手机的‘那边的那个人’一下子成为视线中心。 角名伦太郎察觉到,慢慢抬头。 并沉默对上一群饿虎扑食般的赤。裸目光。 角名伦太郎:“……” 舞台的另一边,陷入沉思的狐川辻人还在扪心自问,自己是真的需要出演吗。 身后有人自来熟地拍了拍他,小黑毛转头一看,是刚刚被拖下去的宫侑,不知怎么又上来了。 神秘兮兮的黄毛凑过来,小声叫他名字:“狐川狐川——” 小黑毛有气无力:“怎么了?” “——他们给你找了第三代‘罗密欧’哦!” “……” 狐川辻人沉默, 这听起来怪像‘朱丽叶’克‘罗密欧’的,什么铁打的‘朱丽叶’,流水的‘罗密欧’……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决定,无论是谁来当这个罗密欧,他都绝对不会再—— “……嗯,” 两秒前鼓足勇气下定决心的狐川辻人一僵,‘咔吧咔吧’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们说得人应该是我,辻人。” 角名伦太郎看着黑发少年表情,大概想了想后询问, “你……不满意吗?” 第60章 第六十章 不为你而流的眼泪。 不、这个是绝对不敢不满意的。 小黑毛前一秒还在心底嘀咕无论是谁来当选定的罗密欧都绝对不会再依从, 下一秒。 “没有,没有不满意。” 病急乱求医、活马当死马医的众人面面相觑,试探性开口:“那、那狐川同学……辛苦你和这位角名同学试一下戏了?” 狐川辻人自然应下。 和角名伦太郎试戏啊…… 小黑毛一时之间十分新奇。 宫侑拍了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 “放心吧,狐川, 角名这家伙不行的话还有我!虽然要分饰罗密欧与奶娘有些难度, 但我相信只要经过一点努力,就绝对没问题——” “唔唔唔唔唔!!” 大言不惭放话的某只黄毛迅速被后勤组拖下台去。 狐川辻人看着角名伦太郎拿到那份被三手使用过的罗密欧台词纸, 默默在心底为他捏了一把汗。 不急不慌的,垂着眼的人一行行一列列扫过其上内容。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寂静。 在场的人除了狐川辻人与宫侑,其他人对这位隔壁班的角名同学几乎没什么了解, 只大概知道是和宫侑一个排球部的正选队员。 偶尔会来班上打个照面…似乎话很少?沉默寡言的池面类型? 狐川辻人算上这一次, 朱丽叶的台词已经看了三遍, 基本内容都已经深深刻在脑中。 虽然对角名伦太郎饰演第三任‘罗密欧’感到新奇, 但他到底还是担心占据更多。 黑发少年借着探讨台词的机会靠近, 不动声色以纸遮住半张脸, “……没关系吗?” “没关系。” 狐川辻人看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浅淡, 判断不出表层之下浮动的情绪。 黑发少年慢慢吐出口气, “不用勉强自己……” 他是知道的, 即使是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也没有在演绎方面点亮技能树。 甚至对方除了比赛与必要的赛后采访,私生活是一概不曝露人前的。 狐川辻人停止不了对他的担心。 “不勉强。”角名伦太郎开口, 言简意赅抬起头,“可以准备开始了,‘朱丽叶’。” ……这么快? 狐川辻人甚至还顿了下, 摒除一贯叫他的‘辻人’,此刻站在对面的人竟然直接称呼他‘朱丽叶’。 不过既然角名已经对他说了开始,这就是不需要他再去操心的意思了。 压下心底那点隐隐作祟的担忧,黑发少年从容退开一步、微侧过脸示意自己也已经准备好了。 场下道具组起哄,拿出打样板‘啪嗒’一下合拢,“第二幕第二场,试戏开始!” 这一次挑出的片段是朱丽叶与罗密欧在花园的隔空对白。 狐川辻人缓缓吐出一口气,轻慢抬起眼皮。 再睁眼时、面颊上已蕴着些微欣喜与不可置信,他收敛得很好,将不可置信压在唇间与舌底,透过话语、轻盈地颤抖着说出, “罗密欧,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为什么到这儿来?” “罗密欧,花园的墙这么高,是不容易爬上来的,” 黑发‘朱丽叶’的眼睛放得又远又哀愁,似被恋爱缠上般,苦恼与青涩的甜蜜裹挟着心脏,但更胜一筹的是对那位意中人性命的担忧, “要是我家里的人瞧见你在这儿,他们一定不让你活命。” 黑发‘朱丽叶’的发挥从第一次到现在都一直很完美,情绪被牵系着,场下观众情不自禁顺着黑发少年向前递出的细白指尖移转,转向隔了几步立着的以掌心摁在胸口的人影。 褐发身影高挑瘦长,比起他面上的表情,场下众人先一步关注到的是他的肢体动作。 手掌摁在心口,那人似是迫不及待想上前一步,更加靠近,但似乎有太多东西阻碍住了他的步伐,他就只能停步在阴影角落中眺望着梦中身影, 他道,“朱丽叶,我借着爱的轻翼飞过园墙,因为砖石的墙垣是不能把爱情阻挡的。” 他说着念白,狐川辻人甚至都没空细听,他只紧密注意着人的口型,深怕一时不察出错,时刻准备着自己去为他找补。 这家伙…居然在首次试戏的时候就脱离剧本,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什么了。 褐发的‘罗密欧’抚着心脏,低低垂垂着念完,与众人印象中慷慨激昂的‘罗密欧’情绪不同,他化用的语气更加幽然也更加深挚, “爱情的力量所能够做到的事,它都会尝试冒险,” “——朱丽叶,”他叫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的名字,不、现在该是黑发的‘朱丽叶’的名字, 脚步微上前一步,他要迈出藏身的阴影,离开本可以成为他蔽身之处、但一旦现于光亮下就会刺伤他的荆棘丛, “——我从来不怕你家里人的干涉。” 褐发‘罗密欧’如此笃信般道出,狐川辻人眼底情不自禁划过一点惊诧。 他是真的不知道…角名伦太郎,居然这么有天赋。 仅是初次试戏,不仅完整念出台词,甚至气场上也不落下风,与他打得有来有回。 试戏仅这一段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对于临时拉来的隔壁班的角名同学出演第三任‘罗密欧’一事,众人都心生折服,完全生不出一点意见。 ——开玩笑,竟然能和那个‘狐川辻人’合上气场,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就这么打得有来有回,完全就是千载难逢啊!! 狐川辻人望着面前之人的眼睛,他刚想恭喜对方,但视线落进眼中的一瞬,黑发少年心底不轻不重被拨了下, 抿了下唇,只呼吸间的一秒,黑发少年面上洇出几分湿意,稠深眼睫轻颤,唇也轻颤,出口声音情绪起伏,似到极点, 他向着人缓缓摇了摇头, “不、罗密欧,要是他们瞧见了你,一定会把你杀死的!” 黑发的‘朱丽叶’几乎就要心碎,望来的视线里满满都是担忧与阻止。 但这些表情与劝诫都丝毫不能移转那位勇敢的‘罗密欧’的心灵,他更加上前一步,完完全全踏出荆棘、将自己曝露在月光、曝露在人眼前, “不,朱丽叶,” 角名伦太郎的声音适当放缓,由坚定化为柔软的安抚与劝慰,他望着只属于他的‘朱丽叶’,出口声音宛如叹息, “你的眼睛比二十柄刀剑还厉害;只要你用你那温柔的眼光看着我,他们就不能伤害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早已属于你。” 距离之间、仅差最后一步。 狐川辻人缓缓后退,却在后退一步后又止不住想向他靠近,“罗密欧,我怎么也不愿意让他们瞧见你在这里。” 他只后退一步,紧跟着的人就向前一步。 步步紧逼,完全追随。 抚压在胸膛上的手施力,似乎就要这么剖开自己的胸膛好让眼前人看一看他的胸膛里跳动的心, 角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逼到最后一线,也逼得狐川辻人不得不去正视他的眼睛与心脏。 场下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地有些紧张,为台上两人间你追我赶、你进我避的拉扯而提紧呼吸,一时之间竟然忘了叫停。 “……朦胧的夜色可以替我遮过他们的眼睛,”角名伦太郎慢慢说着,一点一点抬起眼, 黑发的‘朱丽叶’单手撑着身后的桌子,俨然是已经快要被他逼到角落,侧过脸去不敢再与一腔灼热又炽热的‘罗密欧’对视, 角名伦太郎缓缓单膝落地,“朱丽叶……朱丽叶,只要你爱我,就让他们瞧见我吧。” 黑发‘朱丽叶’眼睫颤颤,薄软唇瓣抿紧成细线,他似在心底叹息,但无人听得懂他内心哀缠百转的思绪,他视线垂下,被雨打湿般带着几分水意落在了向他递出手的罗密欧手上、身上、与脸颊上。 于是所有人都望见了他那哀婉的痛苦。 一滴眼泪‘啪嗒’落地,溅起在木质地板的舞台上,滴出小小的水花,一行清透亮痕挂在细细下颌,他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 为命中注定的恋人的安危而担忧恐怀到极点,但又因得到了无比确切又真实的契合灵魂的爱而幸福到极点, 逐渐的、黑发的‘朱丽叶’终于不再后退,他单手支在身后撑着桌角,缓缓吸了口气,一点一点抬起眼来,将那唯一的身影放在眼底,放在心上, 他颌间挂着那滴欲坠不坠的晶莹泪珠,轻声缱绻又柔声地叫他,“罗密欧——” ‘罗密欧’看着他,欲握不握悬在半空中的那支手,笃誓般道, “朱丽叶,与其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情而在这世上捱命——” “还不如让我就此在仇人的刀剑下丧生!” 一点迟来的掌声,从单独的一声,到逐渐汇聚、汇聚成洪流,最后竟演变成这个学生礼堂都只剩下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两位主演,黑发‘朱丽叶’与角名‘罗密欧’,终于离开了他们戏中所在位置。 狐川辻人一秒入戏一秒出戏,没立即说话,还在思考角名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天赋了。 难不成……这天赋点一直存在,只是上辈子没点亮? 见猎心喜的狐川辻人在心底缓缓思考是否该稍微拔一下这株小幼苗。 身侧传来点窸窣动静,狐川辻人没注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一方手帕被托着递到面前。 第一眼看见的是人修长手指与漂亮手型,掌心宽大稳稳就能将他的手握得严严实实。 狐川辻人再一眨眼,才幡然醒悟这方手帕正是角名‘罗密欧’递来的。 “……是入戏了吗?”‘罗密欧’十分关心他的黑发‘朱丽叶’情绪状态。 但是很接地气的狐川辻人眨了眨眼,“嗯?哈哈、不是的,就是…稍微哭一下?” “这种勉强也算是演员的必备修养吧…三秒钟左右哭出来之类的,要我再演示一下吗?” 狐川辻人对待现在已经被他加上‘不出世的好苗子’头衔的角名‘罗密欧’十分看重,恨不得将自己一身经验全部传递。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位‘罗密欧’同学似乎很反对的样子。 狐川辻人的确没说假话,随时随地三秒内哭出来的技巧不难,使用后的效果也非常不错,场下的临时观众们几乎都被他落下的那一滴泪搅得心碎,就差咬着帕子冲上台来为‘朱丽叶’扫除一切爱情难关了。 “……抬头,”面前的人轻声开口,狐川辻人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乖乖抬起脸, 捏着手帕的指尖触及脸颊温热肌肤与微凉的潮湿水痕,黑发少年愣了下,看见场上两人间互动的临时观众们陷入沉默,而后便是彻底疯狂。 “——我不敢相信我看见了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班的舞台剧有多么完美!!” 场下堪称混乱一片。 但场上,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之间的氛围却并没有受他们影响。 指尖捻着手帕触及黑发少年脸颊,一点一点轻柔又和缓地擦拭去颊侧晶莹湿亮水痕,耐心无比又认真无比, “辻人,” 狐川辻人轻慢眨了下眼,递出点鼻音,“怎么了?” “下次……也会这么哭吗。” 嗯嗯? 狐川辻人品了下,这家伙…这么在意的吗? “大概——”瞥见人表情,狐川辻人从容改口,“也许,可能吧。” “如果角名你不想看见的话那我就……嗯,换个其他的方式?”他十分好脾气道。 对面的人静了静,在眼中写满大大‘怎么样不错吧’的小黑毛注视下缓缓慢慢开口, “……不是那样。” 角名‘罗密欧’侧了下脸,罕见地卡顿,没直接把话说出口。 狐川辻人耐心等着,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答案。 他还想开口问人,但是下面那群临时观众已经冲上来了, “狐川同学你真的表现得太棒了,如果可以请让我……” “角名同学!角名同学!拜托了请一定要参与我们班的舞台剧!!我会去联系、中间操作的!请你一定要留下!” 除开这群正经谈着正事的,还有些不正经的, 譬如:“嘿嘿…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就知道狐川同学无论和谁都能配——” 以及,“这位罗密欧才是朱丽叶的绝配,幸亏没选前面的两个……”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被一下子冲上来的人分隔开,好不容易一一应付完,勉强凑在了一起。 狐川刚刚张口想继续先前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题,面前投下道人影。 小黑毛并着角名一起扭头望去,大爷一般单手插兜、顺便揣着他那固定搭配——两只排球的黄毛慢吞吞挪上前来,往两人面前一站、不挪动也不说话。 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仰起脸、颇有种用鼻孔看人的前奏,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不解。 宫侑‘呵’了一声。 狐川辻人:“阿侑?” 角名伦太郎:“……” 宫侑又‘呵’了一声,维持着单手插兜的姿势,幽怨瞥了这两人最后一眼,幽幽张口, “……要不是知道角名那家伙有暗恋的对象,我指不定都有点磕你两了。”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沉默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宫侑思考半晌,又添一把火,“还好还好,你两是假的,不然连我都诓过去了,不过你们两个演得是真不错,不知道的绝对会以为你两是一对,不错!再接再厉!”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心底小黑毛已经痛苦地捂住脸。 角名伦太郎缓缓:“暗恋的对象……” 宫侑根本不等他说完,捧着自己那两只固定装备兀地竖起耳朵,远远朝着门口喊了声,“阿治!你绝对想不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 “……” “完蛋了呢。” “……嗯。” 经由两个兄弟班级后期合议,成功达成了协议, ——作为出借角名伦太郎扮演‘罗密欧’一角的报酬,他们这边也要出借一人去对面参与咖啡厅的侍应生运营。 隔壁班几乎就差将‘你们班狐川辻人,拿来吧’写在脸上,但是这次大家都十分保守,选择其他人去替代,好让狐川辻人不至于忙得团团转。 ——但是委婉劝止小黑毛参与,耐不住小黑毛自己非要参与。 “……嗯?隔壁班是这样提议的吗?” 最后一次确定的班会上,黑发少年闻言稍微思索,组织人与负责人对视,到嘴的他们已经决定用其他人过去的话都要出来了,但谁知黑发少年却来了个弯道超车。 狐川辻人笑眯眯道,“我没意见哦~” “啊?” “啊??” “——哈?!” 拍案而起的是宫侑,发现一下子所有人视线都望向他,他又拍了拍手、若无其事地坐了下去。 狐川辻人:“咖啡厅什么的听起来很有意思吧,只是去帮一下忙而已,而且我们这边达成的协议是男仆,不是女仆装的话接受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呢。” 黑发少年语气轻飘飘,似乎只是随便这么提了一嘴,“能看到友班的人穿女仆装……应该会很有趣吧。” ——他才不会说,他就是因为想看角名那家伙女仆装才答应的! 众人被他一句话带歪。 互相对视,组织话语组织了半晌,好像思来想去都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 “如、如果狐川同学愿意的话…就、就辛苦你了……” “嗯嗯,没关系没关系~” 组织人环视了众人,深呼吸:“那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先解散……” “——我有意见!!” 石破天惊一句,宫侑再度拔地而起。 “……阿侑你先坐下。” 宫侑坐下,举起手,“我有意见!” “请说。”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他们班客串男仆!”黄毛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我要把阿治那家伙的女装照片统统拍下贴满他床头!” 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协商结果为对面出了‘角名伦太郎’与‘宫治’来交换本班‘狐川辻人’与‘宫侑’。 角名和宫治分别出演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主角‘罗密欧’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杀手‘神父’, 狐川辻人与宫侑则在咖啡厅内扮演唯二拥有特权的男仆侍应生。 现在的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未来一无所知。 该排演的排演,该试制服的试制服,其中不乏排演时宫治面无表情地讲出无人能get到的冷笑话与宫侑每次必定要穿上唯二的男仆制服悠悠从宫治面前晃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开学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周,稻荷崎学园祭经由大大小小班级社团的精心筹备,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角名伦太郎与宫治班级的咖啡厅安排时间从上午至下午轮换,狐川辻人与宫侑班级的舞台剧经过抽签排序、定于礼堂的最后一幕,压轴收尾。 所以上午的时间是安排给咖啡厅的。 [S.N:这是…咖啡吗?] [辻:没错——怎么样,拉花拉得很不错吧?] 狐川辻人捧着咖啡杯,得意洋洋拍了好几张照片,挑了张角度最好地发送给了过去。 早在前几天,无意中和S.N聊天时提了嘴他要准备学园祭上的活动,所以接下来会有些忙,不会那么经常地聊天或及时回复。 S.N表示谅解,并适当宽慰了几句,似是好奇,询问了狐川辻人要准备什么活动。 为了维持S.N对他的形象认知,小黑毛毅然决然摒弃舞台剧,只拿出了咖啡厅一职。 并在接下来的几天专注技术练习,成功学会了基本功,并做出了还算拿得出手的简易拉花。 今天第一杯拉花手感就很不错,狐川辻人拍完照端着左看右看,决定再找个人分享。 环视一圈没发现想分享的对象的人影,他奇怪咦了声。 宫侑破门而入,“哈哈!我来了——!阿治别急着换你那大裙子了,先来拜见你哥——” 洋洋得意的黄毛与偌大空间内形单影只的黑毛对上眼。 狐川辻人:“……早。” 宫侑:“?” “怎么是狐川你在后厨,阿治他们呢??” ……好问题,他也想问。 狐川辻人竭力将刚刚那句洗脑的‘先来拜见你哥’驱逐出大脑,缓缓回道, “可能都去换大裙……咳、换衣服了吧。” ……可恶、差点被宫侑一嘴带跑。 宫侑闻言抓了抓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瞥到黑发少年在做什么,凑近过来好奇张望, “嚯——真是完美的……一杯咖啡啊!” 狐川辻人缓缓:“上面的是拉花。” “噢噢!拉花,”宫侑端着下巴看了会儿,若有所思、有话想要但又憋回嘴里,如此来回几次,狐川辻人被他这么一带,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等待着, 宫侑打定主意,终于开口:“所以……狐川你这拉的是,呃、是花吗?” “……” 大脑神经抽动了下,狐川辻人忍了又忍,忍辱负重道,“是兔子。” “哦哦、兔子……”宫侑怀疑人生:“——你说这是兔子?!” 狐川辻人拒绝回答,并以后脑勺对着人,想着自己那明明无比清晰的可爱兔子长吁短叹。 刚刚S.N还有夸他‘拉花与咖啡技术高超,开店的话他会全部承包下来’的! ——所以,还是阿侑这家伙不懂欣赏! “啊、角名,你来得正好——!” 狐川辻人背对着门,耳朵稍动,就听见身后的黄毛咋咋呼呼叫人, “狐川刚刚又弄了杯咖啡拉花出来,我说了他又不高兴,正好你也来看看他拉的到底是什么——” 狐川辻人耳尖抖了下,不转身、仍旧背对着,装作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其实小黑毛余光瞥着那道模糊走近的人影,就差立即转身过去强压着人让他去看, “在哪里?”不轻不重的男声响起,狐川辻人抱臂咳了声。 宫侑努努嘴,指了指,“喏、就在那,你看嘛!” 背后没动静了,似乎真的在看。 小黑毛咽口水,情不自禁有些紧张。 虽然S.N那么说了,但是宫侑从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如果角名也说他做出来的拉花不对,那么…… 宫侑:“怎么样,看出来了吗,角名?” 狐川辻人手指搭在手臂抽动般点了下, “嗯,” 背后的人轻慢应下这一声,“看出来了。” “——是什么是什么?” ……会是什么? 角名伦太郎垂了下眼,旋即又抬起一点,落在窗玻璃上倒映出的明明十分在意但又紧绷着不愿回头的黑发少年身影, 他轻声,稳稳开口道,“是一只…很可爱的兔子。”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不要玩弄过于**的腿环。…… 狐川辻人重重松了口气, 当然、是在心底,面上还是稍微要表现得相信自己一点的。 他轻松了,宫侑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你说这、这是一只…可可可可爱的兔子?!” 宫侑不可置信,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面前这两个家伙出了问题。 深吸一口气, 宫侑不信邪地探过头来双眼死死盯着放在桌上的那碗咖啡拉花看,使劲儿的模样就差把自己盯成个斗鸡眼。 狐川辻人咳了声, 从容转过身来, “我就说——” 他话音未落,自己却率先坠入白蕾丝与黑色大裙摆的幻梦里。 黑发少年话说一半不说, 卡得不上不下,前一秒还在纠结‘这拉花究竟是啥’、后一秒就被他卡得受不了的宫侑猛然抬头, “狐川啊!要说什么就直接一次性说话, 你这样的坏习惯绝对会被打的——” “啊。” 黑发少年唇瓣轻碰了下, 发出点短短的气音, 他眼瞳微微扩缩, 但也仅在片刻之间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将展现出来的那点惊讶收得好好, “抱、抱歉,不小心……走神了下。” 宫侑一边眉毛压着一边眉毛挑起, “这里就我们三个, 你看什么看走神了……” 眼睛眨了眨, 某人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跟着狐川辻人视线,一错不错的,宫侑也看见了他目光停顿的地方。 ——角名伦太郎。 而且还是, 穿着女仆装的角名伦太郎。 SSR学园祭限定——女仆咖啡厅的角名同学! 狐川辻人止不住看他,视线近乎停在人身上、脸上、穿着的制服上。 虽然之前一直都听说角名和宫治他们班要集体穿女仆装,但是对狐川辻人来说只停留在听说, 昨天分发制服时他不在,还是宫侑给他带过来的属于他们的男仆制服。 宫侑昨天去拿衣服的时候已经看过一遍了,所以此刻完全不能共情黑发少年的心理活动。 ——虽然昨天他看见宫治穿上时上蹿下跳要拍下人黑历史,成功被铁拳制裁。 “嗯嗯?穿女仆装的角名…如果狐川你想偷拍他的黑历史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制住这家伙哦~”黄毛洋洋得意伸出友谊的橄榄枝。 狐川辻人再一次自上而下扫过立在他面前的角名。 采用的女仆制服样式为黑色修道院式长裙,缀着白蕾丝围裙,采购这些的人显然很懂,一应的小物都一起携着了。 所以现在出现在狐川辻人面前的是头上戴着白色蕾丝发箍,背后打着宽大蝴蝶结,一身黑白、简练又高挑的角名伦太郎。 高瘦肩宽,天生的衣架子,就算穿这样不符合他平日风格的衣服也好看。 恋恋不舍将自己的视线从人身上、脸上撕下,狐川辻人咳了声,“多谢阿侑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call你的。” “哦……都聚在这里啊。” 他们说话时,门又再度被推开,进来的人同样穿着身与角名伦太郎身上一样的女仆装。 只是他没戴上蕾丝发箍,拿在手里将就捏着,抬起眼,注意到室内的三人齐齐向他望来,欲要进来的宫治顿了下, “……我来得不是时候?” “——你来得正是时候!!阿治!!” 黄毛一个飞扑,昨天留下的偷拍记忆促使宫治一个矮身躲避,敏捷躲过宫侑的‘偷袭’。 “你是笨蛋吗,谁会上这种当第二次啊,”宫治冷酷吐槽,拽着过脚踝的长裙一步跨进来, “怎么了,这家伙又惹你们了?” 狐川辻人看着这两人互动,颇有种看后山的狐狸打架的既视感。 没等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开口,宫侑已经摸着头再度凑过来,“怎么能这么说呢治子,你这样哥哥可是会很生气的啊!” 宫治:“啧。” 好在宫侑的重点没有歪掉,他时刻铭记着刚刚那足以毁灭他整个世界观的问答,伸手直直朝着安安稳稳躺在桌上的咖啡一指, “治子!你来看,这拉花究竟拉得是什么!” 宫治硬了、拳头硬了。 即使是狐川辻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好脾气。 宫治却摁捺住,望了眼有些紧张的黑发少年,又望了眼面无表情的角名伦太郎, “这杯?” 宫侑:“没错没错,就是这杯,狐川刚刚才做出来的!不对、别打岔,你就说这上面的拉花像什么吧!” 宫治被他烦的一皱眉,“你说得是什么。” 宫侑一指自己,“我?” “——这不明晃晃的一朵…呃、花?” 因为距离狐川辻人刚刚新鲜将它做出来有段时间了,上面的奶泡逐渐溢散,比起刚刚、更加有些看不清其上模样。 宫治‘哦’了声,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又将那杯拉花看了眼,转头朝向另一边的角名伦太郎, “角名,你呢。” 狐川辻人眨眨眼,控制不住又去看了眼角名。 正正巧巧的是,角名也正好在看他,被宫治提问,视线轻微停在黑发少年眼瞳中,轻声重述道, “是一只很可爱的兔子。” 宫侑:“所以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这是只兔子的啊——治子,想必你也一定和我一样认为这就是朵……” “噢,” 宫治平静打断他开口,“已经看出来了。” 灰发人影双手托在胸口,面无表情宛如唱诗班捧读道,“原来是一只可爱的兔子啊,真可爱呢。” 宫侑:“……”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忍了忍,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止不住卡在那儿。 但他身边的人却没向他那般欲言又止,接上宫治的话,“是的,很可爱的兔子。” 狐川辻人惊疑不定转头盯向角名伦太郎。 却只见角名伦太郎与宫治这两人似是搭上了什么奇怪的频率,一人一来一回, “啊,真可爱。” “拉花技术进步了不少,真高超。” “能做成这样真厉害,反正我不会。” “……” “……” 狐川辻人摁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 小黑毛一阵面红耳赤,虽然他的确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但是被两人来回这么吹捧着说……完全就变得名不副实、无比心虚了啊! 他是心虚加一点细微的羞赧,那边的宫侑已经开始怀疑整个世界,伸出的手指指着他们,嘴里‘你你你你我我我’轮了好几回都没说出个确切的话来。 之后门三度被推开,换好衣服的人接二连三进来,黄毛似是受到不少打击,这次没再拽着进来的人询问‘你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了!’。 更衣室空下,该轮到最后的狐川辻人与宫侑去换衣服。 打了个招呼,狐川辻人想了想侧头望了眼在他旁边的角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上了这套女仆制服的缘故,狐川辻人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对待他小心再小心, “那个、角名……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嗯,” 狐川辻人蹭了蹭脸颊,在宫侑催促下就要离开,但他才跨出一步,垂在身侧的手被细长手指轻微勾了下。 黑发少年心底漏了一拍,他紧促望了眼人,正好望进稳稳等在那儿的角名伦太郎的眼睛。 喉咙微妙地就有些干涩,狐川辻人咽了口口水,竭力表现得正常些,“怎么了,角名?” 他情不自禁放轻声音,尤其是视线扫过人迤逦垂下的眼尾,狐狸一般微微挑起朝他看来。 钩子一样,小钩子轻轻拽拽,狐川辻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完全被这张脸蛊到了,他尽量稳着呼吸不至于显露出自己的怯处, “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黑发少年对自己此刻的表情、神情一无所知,只是没来得及走开就目睹这一幕的宫治硬生生看得牙酸,他深深叹息一口气默默转过脸去。 “……桌上的咖啡,”褐发的高挑身影颀长指节点了下放在操作台上的杯子, “我可以喝吗,辻人。” 啊。 ……啊。 ——任是谁此刻面对着这样的情境也绝对不会说‘不’吧! 黑发少年这下子连路也走不动道,像是被黏在原地般轻声细语又和缓又温柔道,“当然可以,只要角名你不嫌弃我做得不好的话……” “不会,辻人做得很好。”角名伦太郎声音不高,轻慢向上抬了下他,幽绿的两点眼瞳静静将人凝在内里, “如果辻人愿意开店的话,我会每天都去的。” “——!” 狐川辻人心底震颤。 ——居然是来自角名伦太郎的主观肯定,已经到了可以开店的水平了吗!? 虽然这话刚刚也有听S.N说过一遍,但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一边是虽然在上辈子相处了十几年,但这辈子也才认识没多久的匿名网友,一边是真切站在面前,实打实对着他说话的交往对象,居然同时说出了同样意思的一句话! ——难道他真的有隐藏的咖啡师天赋没有点亮? 黑发少年情不自禁陷入自我怀疑。 “——狐川,你究竟被什么绊住了啊,不要呆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啦!”远在门口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宫侑回头扒门喊道, “啊抱歉、抱歉——”狐川辻人当即回神,歉意地致以视线,注意重心又回到了面前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那、那我先走了?” “……嗯。” 得到应声,狐川辻人才总算定下心来。 脱身走出时触碰到的那点指尖触感鲜明,难以忘却。 扰乱心头,止不住作祟,黑发少年隐隐绷着下颌,肩脊挺立、一步也不回头朝着门口而去。 角名伦太郎慢慢靠在操作台,双手握着指尖看人背影消失门口。 宫治总算感知到那股令人牙酸的氛围消失,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看向角名伦太郎。 他正垂眼看着桌上那杯狐川辻人做出的咖啡。 宫治顿了顿:“你真觉得……这是兔子?” 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当然。” “真觉得这…可爱?” “是的。” 宫治:“……” 他不继续问,角名也不继续吭声。 宫治再一次深深感觉到,那什么中的人…真可怕。 宫治心底百感交集,宫侑就差把‘想看好戏’写在脸上了。 他和狐川辻人都在更衣室内,两间隔开,狐川辻人和他一人一间,交流全靠嘴。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中掺杂着某只黄毛的‘桀桀桀桀’笑声,使得本就昏暗、光亮不太明显的更衣室带上些阴森恐怖的氛围。 与这只氛围营造的黄毛同处一时的狐川辻人:“……” “阿侑,你是被衣服挠到哪里的笑穴了吗?”狐川辻人诚心诚意发问。 “桀桀桀桀——狐川你不懂啦!”宫侑声音从隔开的门板另一侧传来,话语尾音上翘、带着些洋洋自得, “我可是特地拜托了班里的人过来指名我们,尤其是阿治那家伙!” 狐川辻人倒吸一口凉气。 “左右营业额收入会记入他们班的成绩,顾客嘛、当然越多越好咯~” 狐川辻人心想可不是越多越好,多着多着你小子狐命危矣。 但凡宫治看一眼来指名他的人都是他和宫侑班上的,罪魁祸首不就完全不打自招了吗。 狐川辻人斟酌着要如何组织言语提醒他,宫侑一推门,“我穿好了,狐川!” “因为我要去拍阿治接客的黑历史所以我先盯了!你放心,我马上就回来和你汇合!” 狐川辻人话还没开口,外面脚步声就‘啪嗒啪嗒’远去。 这下子是真的爱莫能助了,他止不住陷入深思,上辈子了解到的那位‘宫侑’可以说是世界闻名的排球职业选手,不说情商、就是智商也绝对在线,怎么这辈子重生回来,这家伙就变成这样了呢。 ……难不成真是打排球打得了? 但是角名那家伙也没见着这样啊,还是一样的看上去怪机灵的、双商在线…… “……脸也是,一点都没长歪,”狐川辻人嘀嘀咕咕,最后给自己套上男仆的制服外套,边拧着扣子边推开隔间的门。 从门内出来的黑发少年低着头,细白手指穿梭在领口纽扣与另一侧缝隙之间,听到什么声音若有所察微抬起头—— 正正好好对上从更衣室外面进来的人影。 “……角名?” “哟。” 狐川辻人又多看了一眼人身后,没有其他人。 他眨眨眼,“要来换衣服吗?” 角名伦太郎摇头,“不是,” “那是怎么了……总不可能是专门来看看我的吧?”狐川辻人打趣他道。 他随口说出的话,其实没经大脑思考。 “嗯。” 但角名颔首,应下了,“侑已经过去了,辻人你很久都没有过来,我有些担心。” “诶、诶……”这下子不好意思的倒变成了狐川辻人,虽然似乎也没那么不好意思, 但这种毫无预兆就这样被撩了一下,止不住地在心头上泛起了点涟漪。 “那看吧,”黑发少年大大方方走到人面前,并顺着视线转向转了个圈, “看见了就不用担心了,对吧?” 他穿的是男侍应生的制服,上身是制服外套与黑马甲,下身是略微有些紧身的制服裤。 不知道是宫侑拿小了一码还是本来设计就是这样,大腿紧紧包裹在制服裤装布料内,虽然一点也不漏、但是肉感饱满,臀部被提拉起形。 大腿、腿内侧,腰侧、臀后都有不知所以的飘带与系带缠着绕着,一圈金属皮革腿环更是结结实实勒在大腿腿根处,乍一眼看上去……微妙地就多了几分色气。 狐川辻人看到过宫侑的那套,和他差不多的设计,但是他那套就没有腿环,与这些不明所以的飘带系带。 这也是他比宫侑晚出来的原因,自己一个人在隔间里琢磨了半天,狐川辻人依旧拿它们颇为无措。 “……这个,辻人不会系啊。”面前在看的人轻声点了下。 狐川辻人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打了哈哈,“是、是啊,刚刚绕了半天也绕不确定,索性暂时就先这么散着,等回去再问……” 他话没说话就顿了下卡住,视线随着面前的人海拔降低而下移。 角名伦太郎平静在侍应生制服的狐川辻人面前蹲下,他做得很寻常很轻易,弯腰就能解决的事他选择了蹲下/身。 本来狐川辻人不该生出什么想法的,但是…角名蹲下后处于的位置有些微妙,直直对着他的小腹甚至更加向下,对方似乎若无所察抬起脸, “我来帮辻人系,可以吗?” ……这种事情、这种明明只是直接做就可以的事情,经由这么经过嘴说出来,听起来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狐川辻人视线飘了飘,含混应声,“啊、可是可以…但是,不用这么蹲着,站起来弄就好……” “没关系,这样更方便。” 角名伦太郎是这么说的。 很快、狐川辻人就知道他所说的‘更方便’是什么意思了。 反手压在身后勉以支撑的更衣柜上,黑发少年几乎半个上半身后仰、情不自禁靠向背后的更衣柜,为了躲避面前……身下之人隐隐有些过分的‘帮忙’。 腿环被拉高、从原先的大腿腿侧拉到了大腿腿根,皮革虽然有韧性,但勉强拉上去无疑会勒得人呼吸紧绷,更别提……角名曲起的手指还塞在皮革腿环与其下柔软大腿之间。 手指只是轻微摩挲曲环,都能结结实实将刺激触感全部传递。 狐川辻人大脑发麻,隐隐有些呼吸过度, 仅仅只是弄着腿环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他的另一只手还稳稳落在勉强支着身体站着的人的后腰、一路向下,直接搭上了臀部。 制服裤虽然尺码并不小,能穿、但太过紧身。 而且为了应付过学园祭、用的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布料,薄薄一层,勉强算是遮挡。 此刻横亘在滚烫手心与绵软皮肉之中,几乎就是道情趣,聊胜于无。 “角、角名…别……” 细碎吐露出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落在后臀上那只些微捏揉的手掌上。 一声急促音节滚落喉口,黑发少年似是惊吓过度般眼瞳睁着大大的,一向些微上挑的眼尾此刻更是杏仁般翘着,他说不出话来,全部心神、全幅注意已经全被捏着揉化了。 掌心温度滚烫无比,说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想象作用,总之狐川辻人只感觉自己仿佛是块黄油,只差再多一点的接触,就能这么实打实地在人掌中融化。 止不住想下滑,腰部勉强支力,但是重心落下,腿根被人一碰再碰,敏感无比的后腰乃至更向下的地方也是……狐川辻人几乎已经撑不住自己了。 他艰难咬着唇,语气急促,“不、不是只系那个、那个的吗……” 角名一直没有低下头,他就这么仰视着居于上位的黑发人影面上一丝一毫变化的表情,将其上产生的任何波动都收入眼底, “是的,” 角名伦太郎应道,“是在帮辻人系上。” “那——”情急之下声音有些急了,狐川辻人缓了缓,竭力语气淡下开口, “……那为什么,要摸…”他有些难言,半晌艰难组织着字眼,“要摸那、那里……” 修养与道德,成功遏住了黑发少年的话语。 角名伦太郎似是稍作思考,“啊,大概是因为太黑了,看不清,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确定要碰到的位置吧。” 他说得理所当然,客观条件也自然是如此。 更衣室昏暗,亮光只能勉强照亮人的脸,如果蹲下那就更加是什么也看不清。 感性上知道他说得是符合实际的真话,但是理性上却无时无刻不在辩驳, ……怎么可能因为看不清楚,就这么直接实打实地摸、摸上去,不仅仅是摸、甚至还揉捏的…… 狐川辻人被他话语一堵,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话回他,他勉强挣出困境,只说着:“我不系了,就这么散着…出去弄就好了,我不要系了。” “辻人说过,”仰着脸的人慢吞吞开口,“做事要有始有终。” 黑发少年手掌湿热、反压在更衣室柜上,勉强撑着自己,“可、可是,这个样子万一有人进来看见……”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当即、距离狐川辻人与蹲着的角名伦太郎五步远的更衣室门外传来交叠的脚步声与说话声,门尚未关上,留着道细缝,听得清晰无比。 黑发少年紧绷又紧张,手指情不自禁地纠结拧着,角名伦太郎能感受到的显然就更多了,他轻微瞥了眼起了点弧度的地方,面上表情不变, “怎么了,辻人?” “有…有人要过来了。” 黑发少年几乎是以气音压低溢出,他自己桎梏了自己的唇舌,甚至因为填塞在腿环与大腿腿腹的手指抽动动作急促喘息, 额间滚落一滴热汗,从颊侧流淌、一路蜿蜒到下颌,无声无息地滴在了身下之人的脸侧。 一滴水花溅开,光亮从外而来,伴随着‘吱哑——’与‘轰隆’一声, 昏暗更衣室唰然被从外而泄的光线充斥得满不空余, “……诶?刚刚还听见有什么的动静声来着。” “说起来,我刚让狐川在这等我来着,怎么人现在不在了,阿治——你刚刚在那儿有看见狐川过去吗?” “没,” “奇怪,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问问吧?” 一门之隔,紧促到极点的呼吸绷直,代替僵硬的就是挣扎在身上、脸下的温热身躯。 角名伦太郎视野是一片暗域,他呼吸间都是黑发少年的气息,对于人的挣扎、只是不轻不重以指骨捏揉了下软嫩部分, 一下子,人就宛如被捏住后颈的小猫一样静了下来。 “好奇怪……怎么连电话也打不通,”门口的人低低声抱怨,“说起来,角名那家伙又去哪了?” “他们两个怎么总是一起消失啊?” “……不知道,” 呼吸、氧气、毛糙的触感,狐川辻人仰着脸、望着眼前一片黑暗,与恍惚间划过的幽绿两点眼瞳, 垂在身侧的手掌,屏幕亮度调到最低,赫然是正在关机的页面。 一只手,握着人细瘦手腕,捋下了手机。 窸窸窣窣微不可察的动静里,只有潮热滚烫的唇舌触感,最为鲜明。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改) 都弄到我手里,辻人…… 更衣室隔间昏暗, 无光透入。 更衣室门口,路过的两道身影只在短暂停留后就离开,他们还顺手关上了更衣室的门, 一边嘀咕着‘都没了怎么不把门关起来’, 一边稀稀拉拉叠加的脚步声远去。 仅有的光源是墙壁上的天窗透进的散射日光,飘撒而下, 正正好好只照亮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脸颊的那一小块。 于是黑发少年面上表情变换全数都落进了另一人眼中。 呼吸潮热又急促, 脸颊下埋着的身体隐隐有些紧绷,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涩, 是过于紧张的结果。 狐川辻人克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发出,刚刚那一声撞击响,就是角名伦太郎拉着他撞入更衣室隔间反手关上门时发出的, 因为正好与在外面的宫侑宫治开门声重合, 直接就被忽略了。 ——糟糕, 太糟糕。 不仅仅是两人现在的姿势、还有他此刻处于的状态。 眼睫颤颤地敛着, 视线被压成细线从稠郁眼睫与眼睑的缝隙里落出。 从狐川辻人的视角只能勉强看到昏暗的隔间背景, 更多一点的布置是一点都看不见了。 他背靠着更衣室隔间的木板, 受限地半依靠在上面,压在他身上的赫然就是低着头的角名伦太郎。 唇舌与呼吸的触感一直游移, 存在。 附着在脖颈、肩侧柔嫩的皮肉, 舌的触感粗糙, 带着湿意而更加触得切实。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未远去,一直附着在耳畔,止不住地往耳蜗里钻。 狐川辻人气息紧了绷绷了紧, 他还在尝试与压在身上的人说道理,“角名,别…别这样, 我们马上就要出去的……” 他的嘴叭叭,即使掺杂着气音,即使自身所处的状态不佳,也依旧竭力在劝说,像是想感化他,让人就此收手吧。 狐川辻人是真的就差把‘收手吧还来得及’写在脸上。 角名回复他的很简单,只是齿尖轻微合起、叼住舔舐过的那块肩颈柔嫩肌肤,轻又慢地抿了下。 他不咬,知道不能在人身上留下印记,否则会真的招惹生气,所以只这么轻轻叼着衔着,狐川辻人甚至都不用去想,那一块皮肤绝对已经泛红漫粉了。 与其这样叼着衔着,还不如直接咬着来个干脆呢。 黑发少年此刻只觉得自己完全就是被某只野兽玩弄在爪下的猎物,生死性命全凭对方一时兴趣。 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但这口气不上不下,角名的手又从后方绕过,正正好好团着身下之人肉感分明的臀肉轻轻揉捏了下。 狐川辻人气息猛地就散了。 随之散了的还有一身勉强支撑着自己的劲儿,腰身软得不行,过于敏感的身体只是这么被轻微一碰就给出了答案。 “……还有时间。”含混的低低男声从脖颈传来,伏在那儿的人慢吞吞抬了下脸。 大脑已经开始发热融化的狐川辻人能感受到明显的视线扫过他的脸,但他现在没有力气回望过去,只能任由人视线结结实实将他看了个遍, “怎么了,辻人,表情很不好看啊。” ……居然还问他怎么了? 狐川辻人甚至被这家伙话哽到,提气提了两三次,皮笑肉不笑,“表情不好看…到底是因为谁。” “……” 罪魁祸首似是思考了下,“原来是这样。” 可恶的藏狐,自问自答起劲了。 狐川辻人只有一只手掌隔在两人之间,此刻勉强充当着推拒的媒介。 “别弄我了,角名…我会生气的!”他严肃语气。 虽然内里实则是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但狐川辻人绝不想就这么任由他摆弄, 太过分了,怎么想他都是(灵魂意义)上的成年人,现在就这么被一个16岁的高中生摆弄,还弄成这样,太狼狈了。 他自己看不见,黑发少年表情落在隐于昏暗的幽绿眼瞳中,全然是一副含露带珠的昳丽模样,又像推拒又像挽留。 即使尽量聚起气势、佯装着生气说出来的话,也无丝毫杀伤力。 比起震慑威胁…倒是更像什么被玩得受不了时强摆着成年人面子说出来的撒娇。 角名伦太郎伏在柔热细腻的肩头微抬眼尾这么凝看着他,视线丝丝缕缕、成网般全部将人罩于其中。 “嗯……抱歉,”说起来很有诚意,听起来一丝诚意也没有的话。 “但是……” 角名伦太郎停在开头,没有直接说下去。 狐川辻人止不住被他勾着想去问,“但是什么?” 角名不吭声,看着人,压着人顶在更衣间隔板上的膝盖稍微抬了下,也就这么向上微微碰了下。 一声压制不住的颤颤口申口今滚出喉口,黑发少年头皮一下子发紧,更是连剩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角名曲着膝盖,一手把住身下之人的腰身,掌心握在细瘦陷下的腰窝,把得结结实实。 另一手向下摩挲着,缓缓捞起了人一条腿,掌心就这么像蛇一般滑溜地贴着薄薄一层男仆侍应生制服淌在面上。 狐川辻人上辈子看过几场那位30岁的角名伦太郎的现场比赛。 以柔软有力的手臂、关节,与爆发力极强、足以弯折到九十度依旧能给全身供力的核心点出名的角名选手,年轻时作为拦网是个中好手,职业后作为队内副攻也更是不落下风。 但是他从没想到过,仅从16岁…高一开始,这家伙的身体天赋就这么显露出来了, 甚至还是在这种、这种方面。 掌心像蛇、手臂也像蛇,粗稳有力,抬着被捞起的腿,稳稳卡在那,支撑着重心已然全部颠倒的黑发少年的身体,而随之连接的手掌——就这么自然的托在了人臀后臀下。 狐川辻人被逼迫着,不得不坐在人掌中、甚至是在**的膝盖连接大腿的地方。 只有一只手掌,如果有两只手掌的话稍微那么一合拢,就能结结实实地把绵软韧肉的部分全部拢在掌心。 就算再怎么用力、全方位捏揉掰弄都逃不出那两只合拢、阻断退路的宽大掌心。 角名伦太郎遗憾向下望了眼,他慢慢抽开点距离,给了身下几乎要喘。息不过来的人一点呼吸空间。 肩颈皮肉上的重量抽去了,但残留下的温度与潮湿气息还停留其上,似是被谁打下的印记般,时时刻刻彰显着有人曾来过的信号。 “但是…”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开口,话里的字轻轻咬着,晃着、像浮动的水波与月光,轻曳着就晃荡到了已经受不住更多的黑发人影耳边, “……这里,辻人不是已经起了反应了吗。” “……” 话音落下,寂静空间里只余两道喘。息,粗重的与轻薄的。 狐川辻人甚至都不需要低头、不需要去问他话语中说指向的‘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种状态下他不会比其他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能够被代指所念出的地方,除了刚刚被人蹲下在身前、热气呼吸拂过的地方,就再没有其他了。 黑发人影闭了闭眼,似是拒绝面对这样的场景场面,更是拒绝回复。 但角名伦太郎不会让他这么简单就逃过去,维持着两人间亲密又过近的距离,角名慢慢出声叫他的名字,“辻人。” 黑发少年克制、隐忍,唇线抿紧绷着,只有眼睫颤颤泄露除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一声一声叫着,倒不像是叫他的名字,而是在引着他去直面。 终于、狐川辻人被攻克了,他重重一抿咬了下唇, “别…别那样一直叫我……” 他出声,愿意睁开眼看,角名收了声音,慢慢看着人,把在人影腰身的掌心缓缓摩挲,蹭碾时的热度缓缓上升,狐川辻人不得不去正式现下两人间的荒唐场景。 “就、就这么……放着,”狐川辻人生怕自己话语中出了什么错漏被他捉住,说得又快又急促, “放着放着…就好了。” ……一想到自己对角名的触碰与…就起了反应,狐川辻人心底浸了水般沉又重。 他还不忘真正要做的事,偏过头去,只留给人一面柔软莹白的侧颊,“……明明只是要绑那些,绑得差不多就、就出去吧,不要做……” 他咬了咬唇,“不要做…那些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经由黑发少年一转口的话下一秒就被人衔在口中颠来倒去咀嚼着, “原来,这样的事情…是多余的事啊。” 似是感慨,伏在身上的人声音低低又慢慢,尾音似是带着些微不明显的笑,需要细听才能察觉,但狐川辻人此刻完全没那个耐心, “不、不然呢,好了…角名,快没有时间…要开始了,外面。” 他在竭力逼迫自己只去想正事,以转移对绵软身上传递来的触感与刺激的在意,即使是在他说话时,恶劣的人手中动作依旧没有听,甚至是……做得更过分也更多。 即使是顶在那儿充当支撑的膝盖也按着不规律的频率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这么碰着。 如果只是按照常规频率也还好,狐川辻人说不定会尝试着去习惯,但对方根本不打算给他习惯的机会,一下又一下的、完全正中敏感处。 呼吸很快带上了些湿意,黑发少年抿着唇肉,唇珠下陷。 摁在角名伦太郎胸膛上的手掌几乎弯折、指尖过于施力到泛白, “别…别、唔!” 猝不及防的一记重重,黑发少年完全没压抑住到了喉口的绵乎乎软音,在出口后自己意识到的瞬间整个人都紧绷得非常,无措又难言的,手指紧紧攥在人胸口。 角名伦太郎这才不轻不重垂下视线,望进人眼底,狐川辻人想偏脸不与他对视,但只要一露出躲避的倾向就会被弄得发软,几番来回、他只好这么受着,勉强看着他。 “好敏感,”低低的、像是陈述事实般的语气,简略又简单,直接就戳中了黑发少年此刻无比脆弱的内心, “辻人这副模样…自己没有弄过啊。” 这下子不仅是脆弱了,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糟透了。 真的是…太坏了。 完全被戳中心事,所以狐川辻人根本就难以反驳。 上辈子没有童贞毕业也就算了,这辈子……重生回来到现在,以这种未成年的身体,也根本不可能做到最后一步。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十分重谷欠的人,上辈子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事业上,偶尔草草来了谷欠望,就如口中所说的‘放着放着就好了’。 如果不是之后遇到角名,被发掘出身体的敏/感点,狐川辻人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原来这么色气。 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重生回来,光是忙事业、忙学业、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哪有什么时间与机会去直面自己本能的谷欠望。 黑发人影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也不强撑着狡辩,只是默默认下了。 忍了忍,狐川辻人到底还是不甘。 他自己没有弄过就没有弄过……这家伙这么刻意点出来,太坏了! “没有就……没有,”黑发的人语速飞快,“这是正常的,等着等着就…消解了。” “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了,辻人。” 角色立场似乎一下子就倒转过来,刚才疯狂催促着人说‘时间已经不多’的赫然在现在转变,成了眯起眼的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不安地扣了下另一只手掌压着的更衣间隔板,“那又怎么了?” 他的话语显然带着点不自信,甚至还有些自己没察觉的颤栗。 即使理智还没能接受,但是身体本能已经提前给出了反应,他在害怕、害怕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发展。 俗话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狐川辻人只是一个抬头,于昏暗中就这么点进了两束幽绿的眼中,在内里燃烧的,是隐隐绰绰的焰火, 角名伦太郎轻轻道:“辻人…准备就这么出去吗。” 狐川辻人感知到他话语内里深藏的含义,自控不住地想低头,即使在一片黑稠稠的暗色里他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还是懂了面前之人的意思。 唇瓣抿得更近,黑发少年视线止不住错位着、向其他更深暗更昏色的地方飘去。 就这么…立着出去绝对是不行的,只能在这里靠时间度过、慢慢消解内心的情绪。 狐川辻人就差在心底给自己念上大悲咒,好清心寡欲。 但俨然、面前的人并不准备这么一路安分到底。 每一下摩擦、每一次碰动、每一点亲触,都更像是雪上加霜,造成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雪花。 这种状况下即使再念上十遍百遍的大悲咒都没有用,黑发少年咬住了自己的唇,细细又洁白的齿贝嵌着湿软殷红的唇瓣,压出小小的印痕。 他咬得太久又含得太狠,将自己的唇弄得又红又肿。 角名伦太郎的视线轻慢落在上面,他没说多余的话,只心平气和等待着,偶尔做一些更加促进人产生决断的小边缘刺激。 呼吸如同浮在水面,又隐隐缀着很快就要被拖至水下的忧虑,狐川辻人甚至能听到‘滴滴答答’清楚无比的时钟分针走表的声音。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如果现在不做出决断,一直拖延的话,引来人看到他们此刻状态也就算了、看到他起了反应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漫长的沉默里,身下的黑发少年一直紧绷颤涩的呼吸在某一帧变了,很轻很巧的一段。 托着手感绵软的臀后角名伦太郎微仰头,一点一点眯起眼,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未被说出口的应允与答案。 位置稍微产生了点变换,但不多,还是那样狐川辻人在下、角名在上,背靠着冰凉的更衣室隔间木板,但是因为靠得太久、隐隐都沾上了黑发少年体表的温度。 上半身除开领口那一块,被角名伦太郎埋肩时些微扯松拉开的衣料,其他都勉强还算整齐,束缚得紧紧又固定。 而下半,狐川辻人被男侍应生制服布料严丝合缝包裹在其中。 腿前后与两边的飘带已经被角名伦太郎帮忙捏着带着从腰后扣子穿过,过了大腿、环紧扣上腰腹前、腰侧、小腿与膝后的扣眼。 腿环收束得不能再紧,满满的勒出感,像刚刚那样勉强放进去已经不可能了,极限如此。 这么乍一看,似乎是齐整简练的,只要忽略黑发少年坐在身前之人的膝盖与大腿腿面那一截。 清脆又清晰的开启声音。 属于另一人的手指弯曲,碎片金属碰撞轻响到底。 黑发少年止不住出神,想说很多,但一句也说不出口。 角名伦太郎终于感知到那些热度。 狐川辻人反坐在角名伦太郎的腿上,手臂环在人肩膀上,自己握住自己的手腕,深深把脸埋在人肩头肩颈深处。 虽然角名很想在这个过程中完全看清黑发少年的表情,但他也知道不能过分,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人权衡再三的结果。 来日方长。 角名伦太郎慢慢垂下眼,幽绿的两点眼瞳在黑暗里散着种泠泠又冷淡的质感,落在了跳出落在掌心的柔软触感上。 很柔软又很温热,不像它的主人那般全然滚烫、似乎要烧灼起来了般。 本该是隔着层薄薄布料的,但是实打实接触的却是些微粗粝的掌心。 角名伦太郎不像二传那么擅长保养手指,时不时就给手指来个护甲油spa或是绷带缠绕。 拦网的手指因为经常拦死、将球击打回去,比如要有力且粗糙,那是最好的武器。 出现在现在也是件不错的武器。 掌心、指腹、指尖都是粗粝,偶尔还有层薄茧,触及到娇嫩柔软、不见天日的木仓口,一下子就激得伏在肩头上的黑发少年腰身绷紧异常,甚至呼吸也更难断续粗重。 角名伦太郎敛着视线,一只手掌松松圈握着木仓,另一只手掌自然落在了人腰身。 隔着男侍应生的黑衬衫、马甲、制服,紧紧卡在人腰窝内陷处,像是就要这么牢牢紧致抓得一丝不放。 狐川辻人将脸埋在人肩颈,眼也不抬、声音也不出,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发出声音了,只有绵远断续的呼吸与身体、腰身起伏落下能感知到他当下状态。 触碰、捏揉、卡住、甚至是用粗粝的指腹硬生生碰过去,他在揉捏一只排球。 知道自己就算抬起头、出声去质问,也只会得到一个‘这是在帮辻人快一点出来’的回答。 狐川辻人理智濒临破碎与秩序的边缘,眼睛看什么都是虚晃的。 黑暗中仿佛生出错位的影子,落在黝黑的眼瞳里,颤颤浮动在水色的微光之上,浸润出不少潮湿气息。 眼睫轻敛、只要那么细细密密一眨,就会顺着满满当当盛着泪水的眼睫滚落道湿痕下来。 他情不自禁张开口,比话语先一步溢出的事过热的潮湿呼吸,呼吸抢占了话语的位置,送出呢喃于唇瓣之中的口申口今。 而这点细小又颤抖不安的声音落在距离最近的人的耳中,一点一点加重的手指捏起[排球]的力道。 角名伦太郎在摸木仓身,从玩过许久的木仓口挪过,将那点细嫩软腻部分玩得潋红一片。 木仓口没用过,甚至它的主人也很少对它进行保养。 到处透露着股青涩稚嫩气息,型号较之正常年龄的同辈们算是不上不下,勉强可以使用的范围。 虽然它的主人对木仓不了解,但是是知道正在帮他保养木仓的角名的型号的。 虽然不是这辈子,上辈子的型号几乎有他一倍半长还多,平常不显山露水地蛰伏在那儿,某次潮湿黏糊的接吻后,他不小心就那么碰到了。 当时是没说什么,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想表达更多的意思,狐川辻人绷着张小脸,咳了声转身给出人解决的空间与时间。 看似宽阔正当,其实心底有在那不动声色比量了下,要是完全吃下去…… 一顶就顶到…[排球]小腹什么的。 但现在的被玩[排球]是他自己,狐川辻人克制不足喘着,一声一声似是催促,忍不住地头皮发麻。 木仓[排球]被磨得颤颤,木仓身甚至直颤,隐隐腰腹挺着,不可控的想把自己[排球]送入人掌心,获得更多更加粗粝的质感。 这甚至有些自虐了,但畅快与舒爽霸占了整片大脑,占据了全部的精神末梢。 少年劲瘦腰身宛如拉到极点的一张弓,崩到最后隐隐甚至有点张弛不住,所以角名伦太郎帮他掌着身体,掌心宽大、稳稳握持操纵[排球],将人每一点变化与状态都操持在掌心。 狐川辻人某一刻感觉自己仿佛曝露在光下、任人摆弄的鱼肉,幻觉恍惚又回神,眼前已经落下一片浓稠的黑,心脏急剧直跳,比动作更快、比呼吸更急, 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心脏似乎就要这么直接蹦出胸膛,从喉咙、从嘴巴,从茫然又空泛睁着的眼睛里蹦出。 角名伦太郎的呼吸很稳,从始至终都没有乱序,和身上的人形成截然鲜明对比。 他微低着头,发间脑侧的白蕾丝黑缎带发饰就这么轻轻垂下几缕,剐蹭着伏在肩头喘得一点力气也无的黑发少年脸侧,飘了两下就沾到人额侧、鬓间滚落的潮热汗珠,尾端变得沉重无比,飘下贴着人脸。 很快附着在湿红唇瓣上,口呼吸间轻微一抿,就这么被咬入口中,几番兜兜转转,很快就洇上了更多潮痕与晶亮水渍,湿哒哒又黏浸浸地留在上面。 角名感知到了,也看到了,作为回礼,他对赠来这份礼物的狐川辻人回以自己真挚的感谢。 两指轻微一合,轻巧自然的捏住蓬勃欲发的木仓口[排球]。 人已经濒临到极限了,甚至因为他这最后一点挟制几乎就要翻着眼[排球]晕迷过去。 散乱无力,轻不可察的哼哼唧唧声,像被甜头吊在面前终于驯服的小动物一般,求饶又娇气地让饲主给他更多…更多能快乐的部分。 角名伦太郎还穿着那身修道院式的女仆长裙,黑色长裙摆随着膝盖的动作有一搭没一搭触碰到人[排球]。 和狐川辻人的男仆制服一样,女仆制服显然没用上太好的材料,布料同样粗糙,比起粗粝但柔软的[排球]掌腹,这么一刺啦碰过无疑给人将死的错觉。 死去活来,翻来覆去,辗转多番。 黑发少年莹白面颊已经没有一处干涸的地方,全是汗、热的、冷的,甚至还有眼眶里饱满溢出的泪迹湿痕,热乎乎地向上冒着气儿。 “别…别,让我…出去…” 是呢喃,推拒又拉近,控制不住不想继续但本能促使他向那[排球]顶端靠近。 角名伦太郎终于愿意低头理会他,他只稍微点了下下颌,就能碰到肩侧的黑发少年的潮湿柔软脸颊。 漆墨的眼瞳哪有平常看得那么幽深,浮着波光粼粼的水迹,滟红又勾着上挑的眼尾漂亮极了。 鼻尖也是粉粉的一点,浑然是哭过了的结果,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角名伦太郎就这么将他盯着看了会儿,定定看着,狐川辻人视线散乱,散得看人都只剩下模糊的影子,不定神地飘着,直到湿热滚烫的触感落在眼皮上。 唇瓣轻碾,触着眼皮下微微扩缩颤着的眼珠,亲吻吮去湿润眼睫悬着缀着的晶莹泪珠, 似是安抚、又似哄慰,轻柔又静止,将黑发少年亲得缓缓拾回神。 看着幽黑两点眼瞳终于缓缓映入自己的身影,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他不多做,只轻微凑近了点距离,只余两人的空间。 滚烫湿热呼吸内,咬字清晰又慢速的话语低沉递出,一点一点浸入迷茫的黑发少年的耳中, 他说,“好好弄到我手里……辻人。”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不愿意让我吃掉吗? 低哑又沉的男声贴着耳边, 碾在细软柔嫩的耳珠上,狐川辻人抿了抿眼,呼吸在那短窒的几秒内绷着顿住。 角名伦太郎慢慢动了下手指和手掌, 细细密密的颤动传递、紧贴着一簇簇洇湿沾满。 他包着手, 垂着眼,视线始终落在人脸上, 将黑发少年全部的表情变化都仔仔细细搜刮入眼中, 一丝一毫也没有放过。 绷住、而后张弛, 狐川辻人宛如支崩到极致已经不能再翻折的弓, 韧劲的弦只差最后一点触碰就将会发出‘吱哑’的噪声。 腰部腹部颤颤,猛地吸了一口气,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浮出水面, 黑发少年汗湿着鬓发总算勉强能找回自己。 仅在那么片刻, 虚晃茫然的知觉中他仿佛望见了T台顶端悬挂着的聚光灯, 刺目、灼热、凝聚在身上滚烫又集中, 那是他第一次走向世界的领域, 第一次站在整个世界的眼光之下。 欢愉、欣悦, 仿佛万物皆可得、场下无数的欣赏与赞美目光视线都促使着站立在水晶T台与聚光灯下的唯一C位的主角精神达到高。潮。 那时是止不住地想要展现更多自己,想要占据更多更多的舞台与视野。 而现在, 台下的观众只有一个, 并正在全神贯注地望着他, 仿佛他就是他全部人生的主角。 狐川辻人从来不怯场,更不会因观众如何如何神态就耽误自己的表现。 即使是在这种狭窄更衣室与昏暗逼仄环境里,更是如此, 偶有几缕光线从窗台溢过,轻又飘忽地落下,明明灭灭照亮了黑发少年的脸颊。 脸是粉的, 唇是红的,眼瞳是幽黑的,微侧着头,完全靠人支着才能勉强保持住坐着的姿势与重心, 柔软韧劲的身躯因先前过于用力、给出太多,一时之间恢复不过来,只能软绵绵地半靠半坐在身前的角名伦太郎腿上。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呼吸,喘。息地轻又慢,落在有心之人的耳中,浑然像是缀着点小钩子,轻飘飘地勾着心尖儿。 角名伦太郎慢慢抻开了手掌,与微曲的指节。 白色的水很多,甚至有些太多了,稍有些没被他把住的都像汗水一般粘黏着落下,稳稳落在黑色的修道院式女仆裙摆上,兜得满满当当,丝毫不溢。 淌在薄薄一层裙摆布料上,很快就洇湿了许多,角名伦太郎余光扫过它们,只分给了一丝视线,更多的还是在手指、指节、指根上的白色上。 太粘稠了甚至会拉丝,看起来不像能吃的模样。 狐川辻人好久才些微缓过来了一点神,眼瞳终于聚焦,停在了昏暗的更衣室间隔板墙壁上,他一眨不眨、丝毫不挪动,似乎就这么能硬生生从上面看出朵花来般。 他的脸止不住发热,尤其是想到最后顶端的那句经由角名说出口的‘弄在我手上’,大脑皮层就止不住发紧。 ……越界了,更是过线了,岌岌可危的良知在神智清醒的第一刻就快速跳出来谴责。 黑发少年心灵已经进入了圣人模式,就差原地念着往生经将自己超度成佛。 无论怎么想,对16岁的角名伦太郎做出这样的事…… 良心隐隐作痛。 一时之间忘却了自己现在也是16岁的事实,狐川辻人(灵魂30岁版)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干脆自首先把自己送进去。 他大脑还有余韵在这东想西想,但身体的本能却始终未能脱出。 角名伦太郎只在水喷溅出的时候保持了些许安静,安静到如果他不呼吸,狐川辻人甚至会认为这是个死物。 但现在,靠着更衣室隔板的黑发少年已经渐渐停止了喘。息,呼吸也逐渐倾向正常,他不紧不慢动了下,又挪动了两下腿。 随之变动的就是膝盖,有一下每一下蹭过,偶尔还会碾过。 没来得及全然消退的余感绵长,抓住机会就如潮水般一下子嗡涌了上来。 精致小巧的喉结一滚动,黑发少年的大脑猛地掉了一个帧,活脱脱就被掐着腰拽回了深深黑暗中。 兜在眼睑处的潮湿水汽终于悠悠晃晃地滚落了下来,断珠成线般,一滴接着一滴,一团接着一团,豆大地打在了角名伦太郎的肩头、胸膛,在白色蕾丝领口与黑色布料制服胸前洇处一团接一团的泪痕水渍。 狐川辻人似是不舒服地哼咛着,角名心疼他,只好更加关心、更加贴近,甚至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各处都检查各遍,终于算是找准了定点,问题的病灶。 首先就是要帮人止水,特别是眼泪,褐发人影微微低头,他先前吮去的泪水只是片刻就又很快盈满,拭去的速度跟不上产生的,角名伦太郎只好慢慢叹了口气,像是对面前的人真的无可奈何般地抱怨了句, “……水好多,辻人,这样下去不行,要控制一下才行啊。” 狐川辻人双臂软软,勉强环着他的脖颈稳住自己,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坐着摇摇晃晃的云端飞车,上了儿童座,又狭窄又逼仄、勉强这么将自己塞进去,云端飞车一启动就没个停,颠得他柔软内脏仿佛都要移位,被大手捏揉地要挤出汁水来。 但人身体里的水就这么多,成了泪水从眼眶里出来,成了汗水从皮肤表层、脸颊上或蒸发或洇出来,又成了其他什么从另外的地方出来,分泌不出来更多了。 时间一场,这么下来甚至隐隐有些缺水。 黑发少年张着口,口呼吸为了获得更多的氧气,滚烫的气息传递、一点不漏地全部人感知捕捉。 角名伦太郎看得分明,五色鲜艳,浅粉的唇、黝黑的眼、细白的齿尖与滟红的舌。 像小蛇一般隐隐绰绰,迷迷蒙蒙地勾着人与他一道钻入芦苇丛深处。 角名伦太郎对这小蛇本来就没有抵抗,也自然就被成功勾到。 他不轻不慢转了个位置,低下头,稳稳地就叼衔住那条灵活柔软的小蛇。 狐狸的食谱太过复杂,肉食也吃、素食也吃,现在好了、连蛇也吃。 角名伦太郎吃着它,慢慢含着舔着,狐川辻人被他激得拒绝睁开眼去直观这个场景,他视线透过密密潮潮的稠郁颀长的眼睫,半落不落地停在了自己环着人肩头、晃啊晃的白皙指尖上。 咖啡豆的味道,很浓郁,还有甘醇的奶香。 狐川辻人被迫着抬起下颌,他也同样吃到更多。 ……手磨咖啡,加奶泡,他后知后觉,是先前做得那杯没被宫侑看出来的拿铁。 味道的余韵是悠长的苦涩,湿着眼睫的黑发人影拒绝尝到更多,于是角名就稍微地那么点到为止,退开后一点转为含住微微肿起的唇珠。 柔软又可爱,停在那宛如一个接吻间隙的憩息。 休息够了,角名伦太郎开始帮忙打理乱糟糟的人。 衣服,整理好别住。 发丝,一缕一缕捋好。 解开的衣领与腰带,都挨个恢复原样。 不过一会儿,黑发少年全身上下都已经整整齐齐的,如果不是微红的脸颊与潮湿眼睫,以及粉粉的鼻尖,根本看不出来在他身上曾经发生过了什么。 对比之下,角名自己似乎就有那么点狼狈。 不多,只在一些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的地方,如肩颈、胸口、发饰垂下的飘带的晶莹水渍,如浓黑裙摆、右手指节与指根些微残留的黏黏的水。 在帮人整理之前,他就已经用纸擦干自己的手了。 素白柔软的纸巾包裹着骨节分明、指甲修长的手指,在黑发少年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擦拭而下,细细又密密的,丝毫不漏。 狐川辻人止不住喉咙有些泛痒,他将就着咳了声,错过脸去。 ……看得人怪面红耳赤的,心底嘀咕着,黑发少年张了张口,想为两人间刚刚的荒唐找些什么话题或是借口,但别说是这些、一点引子都摸不到。 大脑里头全部都是从面前这家伙嘴里说出的怪怪的话。 什么‘水好多,止不住’、什么‘好好弄到手里,别弄到外面’、还有什么‘真遗憾,不能吃’…… 太怪了,无论怎么听都都太怪了。 不敢深思那些话中涵义,黑发少年静了静,小心又小心地从些微上挑的眼尾余光翘起向上望, 突然‘嗡——’地两声,反盖在更衣室隔间椅子上的两支手机猛地响起。 直把心底筹划勉强要开口的狐川辻人吓了一跳,他不敢拖延,抓起一只手机就快速望去, ——[宫侑]。 再看眼右上角时间,坏了、距离咖啡厅正式营业不到五分钟了! 狐川辻人当机立断蹦出,慌乱又紧张地离开人身上,甚至因为腰酸腿软跳得太快崴了下,还被角名适时伸手扶住腰身腿侧,只是压到碰到什么了,面前的人喉咙低低溢出了声沉音。 狐川辻人顿时耳尖一红,他低着头飞快道了声歉又道了声谢,一时言语混乱到大脑中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但此刻占据上风的想法已经无比明晰了, ——刚刚还在思考要怎么脱身,现在正正好就有离开的借口,瞌睡来了就有人给送了枕头,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小黑毛迅速开了隔间的门闩,将手机一兜往口袋里一放,看也不看直接冲出去, “那、那个…来不及了,我就先、先过去!回见!” 狐川辻人自知自己现在这幅用完就丢的态度不太好,但僵在逼仄的隔间,完全想象不到接下来的发展走向。 说不定、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多奇怪的事与怪怪的对话。 ……先前那样已经很过分了,再继续下去,完全过不了心底未成年的那一关。 他深吸一口气,猛住头就往外面冲,离开更衣室时甚至还记得反手帮留在里面的角名打开灯关上门。 狐川辻人止不住反思,越反思越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一夜情…睡完就跑路,还不给钱,存在各种影视作品里妥妥都是要被唾弃的,但他还真就这么做了,虽然没睡到底……但是对16岁的角名伦太郎这么做,不就相当是……那什么了吗。 而且,他刚刚虽然蹦下来的匆忙、但是实打实的触感可不是假的。 角名那一声哼…无疑证明他就是碰到了关键处。 不仅仅是他自己有了反应,帮他那么做过一次的角名…也同样起了反应。 甚至弧度更大、立起的更高,狐川辻人止不住在心底对比着,与上辈子看到的30岁的角名伦太郎的那个对比。 16岁的虽然没看到,但是却是真切碰到了,脑中稍微一描摹下大概模样。 狐川辻人止不住解开领口才被人系好的领带,好松快些勉强喘口气。 ……只是这个时候,那家伙的资本就已经发展成…那样了吗。 “——哦!在这里!!在这里我看见他了!” 低着头盲目只向前走的狐川辻人还没摆脱思绪,就被不知从哪杀出来的人一左一右夹住、结结实实堵了个正着, 左边:“你去哪里了!狐川!我可是找你找了好久啊!” 右边:“嗯,找你找了一会儿。” 左边:“手机也打不通!还有三分钟就要正式开始营业了!!不要乱跑啦!” 右边:“要开始营业了。” 一通对话冲刷,散着神的狐川辻人猛地被揪到了现实,一抬头一看,左边宫侑,右边宫治,此刻正齐刷刷宛如两只凑近镜头的狐狸盯着他。 狐川辻人止不住感觉到点压力,他打了个哈哈:“……那、那个啊,就是稍微…出去转了转?” 宫侑不可置信睁大眼睛,“都这个要紧关头了你还有空出去转!!!” 语气感叹三连,生生让狐川辻人心底负疚感拉大,大到只感觉自己仿佛是任性离家出走把可怜妻子丢在家里操持家务的不负责任的丈夫。 ……这什么奇怪的联想。 小黑毛止不住在心底吐槽自己,“抱歉、抱歉。” 宫侑:“道歉有用的话——” 宫治:“去哪转的?” 宫治冷不丁突然开口,将话说到一半的宫侑与狐川辻人都问得停了下。 宫治:“眼睛红红的,”他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却看得十分真切,想了想,“哭的?” 狐川辻人:“……” 糟了,忘记还有个敏锐的这家伙了。 果不其然,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话音刚落,聒噪的黄毛立即大呼小叫,“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有谁欺负你——狐川你不要隐瞒了,直接告诉我,我和阿治去帮你出气,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长段,狐川辻人十分感动,然而十动然拒。 “不是的,”黑发少年面上不显,其实心底已经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解释,“我这是不小心被……” 被风沙吹的借口听起来就很虚假,小黑毛到口的话转了个弯,“是被刚才买的章鱼小丸子烫得!” 宫侑:“……” 宫治:“……” 小黑毛真挚投以视线,“就是广场上左手第三家炒面摊隔壁的章鱼小丸子,很好吃。” ——幸亏他过来时瞥到眼,能及时扔出来充当借口,还好还好。 他话这么一说出,立即,面前两个家伙颇有些无语。 宫侑暴起:“好啊你个狐川!我到处再找你你居然偷偷摸摸一个人跑去吃章鱼小丸子!你你你你——罪大恶极!!” 宫治没搭腔,只是视线慢缓扫过面前的黑发少年,着重停在了人微肿的唇肉与唇珠,以及醴红的唇色上。 ……被烫得吗。 宫侑好忽悠,但是他的兄弟宫治却没那么好忽悠。 狐川辻人在他视线下心惊胆战了会儿,情不自禁想到……这么说起来,如果这时候宫治发难的话,算不算得上是一种角名的娘家人来帮他撑场面? 狐川辻人天马行空地想着,注意力慢慢挪回。 宫治:“哦。” 三人大眼对小眼,似是察觉自己话语太过简练,极易招致身边某只黄毛的不满,宫治想了想,对着人又补了句, “……这么好吃的话,待会我也去买一份。” ——忽悠过去了! 宫侑喊着‘还有我还有我’,喊着喊着他突然想起正题,“不对!” “……哪里不对?” 狐川辻人几乎是谨慎小心地问出这一句。 宫侑皱眉,“角名那家伙也不见了啊!?” “……” “虽然狐川你回来了,但是角名他不见了啊!他还没回来,这里马上就要开始了诶!”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一想到角名伦太郎现在可能处于的状态,他就止不住后脑发紧。 宫侑拧眉面色不好看,他掏出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催一催,这家伙怎么也到处乱窜起来了……” “——别、!” 出声的人是他截然没想到的对象,狐川辻人。 因一想到对方现在在做什么,狐川辻人就立即紧张,“别催他。” 宫侑:“?” 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问号,“狐川你知道他在哪儿?” “……” 过于急切开口的后果就是得用其他借口弥补上一个借口,狐川辻人竭力头脑风暴, “对、对,角名他现在…在处理一些比较…私人的事。” 宫侑:“啥?” 宫治:“……比较私人的事?” 狐川辻人尽量说得委婉,不自觉侧了下脸,指节弯曲着蹭了下,“是的,有点私人……” 宫侑宫治尝试搭上他的脑回路。 但很显然、黄毛没有这种崎岖的脑回路,深深皱起眉。 “啊、大概知道了,”宫治点头。 “什么什么——?” “那家伙,在洗手间,对吧。” 私人、不能催,正式开始活动之前的时间…… 一下子就贯穿起来了。 宫侑:“直接说在洗手间就好,狐川你说的这么委婉我还以为那家伙在做什么呢哈哈……” 狐川辻人维持着微笑应了,也不肯定也不否定。 说不定你们口中的‘那家伙’现在就是在做那什么…… 借口成功糊弄过去,两狐一人回到咖啡厅,他们几乎是卡点到,但即使如此、狐川辻人一转头,就见不知何时、另一道门处跟着拓下了道高瘦细长的褐色身影。 他还没说话,宫侑已经眼尖瞥到了人,他迎面过去大咧咧道,“角名你上完卫生间啦? 才从另一道门进来的角名伦太郎:“……” 他沉默了下,“卫生间?” 宫侑睁着眼,“是啊是啊,不是狐川说你去卫生间了吗?” 狐川辻人:“……”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狐狸肚里藏不住一口剩馍。 宫侑话中带了个关键名字,角名伦太郎闻声侧过脸直接看向立在一侧、表情浅淡但肢体动作显然透着点不自然的黑发少年。 拜托、拜托…别戳穿他…… “嗯,是去了,” 角名伦太郎平静应声,面无表情支开话题,“这边要开始了吗?” 宫侑望了望正在准备的其他人,又望了眼门口已经提前开始排起的长龙,一眼望去甚至还望见了不少自己班上的熟悉身影,他有些心虚,快速念着, “对…对,马上就开始了,我去后厨看看材料准备的怎么样!” 脚底一抹油,黄毛飞速离开原地。 灰毛正在推凳子,摆放最后的餐巾、花瓶玫瑰,放着放着他就离开了这片区域。 原地一下子就剩下了角名伦太郎与狐川辻人两人。 尝试逃了,但是完全没逃掉,一下子就又回到这种两人独处的环境,狐川辻人支吾了声, “来…来了啊。” “嗯。” 听着声音,狐川辻人就想起自己睡完就跑,把人丢在原地,此刻更是不敢抬头去看人表情,只好那么微垂着视线。 这视线一垂,就被他看到点止不住想去在意的东西。 目光飘忽着、缓而停在人垂在身侧的修长两手上。 黑色的女仆制服似是打理过,如果不是一直盯着看、基本是看不出什么大碍的,但是狐川辻人还是瞥到几点白的痕迹。 视野似被火焰燎灼了下,黑发少年迅速抽神退开,于是两点眼瞳再度落在了宽大手掌与颀长指节上。 指节些微弯曲,自然垂着,指尖似乎隐隐有浮动的光,狐川辻人止不住屏息凝神看去,透明澄澈的几点停在指尖,慢慢向下洇着,指根、指腹细看之下都是潮湿,水渍淌过的痕迹。 狐川辻人一下子就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角名伦太郎的确是去卫生间……还是去洗了手。 想到他洗手的缘由,黑发少年止不住轻咳了声,“我、我有纸巾……” “不用,” 一步跨进,连带着两人间距离也拉近,高又瘦长身影结结实实笼罩而下,将穿着侍应生制服的黑发少年拢在身前,狐川辻人眼瞳止不住随着他动了下。 带着水湿气的手抬上,视线停在上面,缓而又缓地触及到黑发少年的领口。 ……咳。 差点想歪了的小黑毛止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的不正经。 不就是稍微…开了点荤,虽然有点荤过头了,但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想着荤的事啊。 他又开始进入贤者模式,念着往生经超度自己。 直到一点细微的触碰落下,不轻不重碾点在了人精致细巧的喉结上,手指带着还没干涸的水湿气,指尖温度湿凉,甫一接触皮肉立即产生了点奇妙的化学反应。 狐川辻人止不住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着就这么看着人似只是无意间蹭碰到般游刃有余地帮他继续系上为了呼吸更顺扯松开的领口, 角名伦太郎垂着眼,“又散了,系太紧了吗?” “没、没有……”狐川辻人组织言语,小声道,“正好来着。” ……就是他开荤荤过头有点喘不上气,才这么解开的。 对面人没再出声了,只有长指娴熟穿梭、拧开又合,帮着黑发少年整理好衣物。 ……这也止不住给了狐川辻人一种自己在外花天酒地,回家还有精守在家的妻子操持一切的安心感。 罪恶感更强了! 他吸了吸气,咳了下念着刚刚的话题,重拾了下想着开口,“角名……是去洗手间,洗手了吗…?” “……” “嗯。” 慢条斯理的,游刃有余的,甚至还是有些高冷的。 狐川辻人又被弄到了,勾着心痒痒,他又想说些什么,但这次还没开口,面前的人已经先一步出声, 手指捏抚着身着黑衬衫、马甲与制服外套的黑发少年扣紧领口,一点一点打理好,角名伦太郎微垂的视线总算勉强向上一挑,将就着向人看来、直盯盯对上眼, “毕竟…辻人应该不会愿意让我吃掉那些吧,不是吗?”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角名他是……S.N?…… “狐川——狐川?” “——狐川!!” 耳畔, 超大一声嘈杂声响,狐川辻人被吓了一激灵,连忙回神, 侧过头去对上只正在他耳边刷着存在感的黄毛。 两只眼睛甫一对视, 黑发少年心肝儿一颤,虚弱又颤巍巍叫出黄毛名字:“侑…阿侑, 你怎么了…” “——我说, 狐川你怎么又在发呆啊!” 黄毛宫侑表示不满,哼哼唧唧不停念叨, “从刚才你和角名那家伙说完话后,整个人就魂不守舍的,拜托!我们可是马上就要开始接客了!” 狐川辻人:“……” 他不自觉抬手想去松开领口好喘口气, 但一想到自己的领口刚刚才被人整理完, 探过去的手僵了下, 不着痕迹转去拍了下自己的肩, 状似拂灰道, “抱歉、阿侑, 因为刚刚……说了些有些在意的东西,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黑发少年十分可靠地点头, “相信我, 阿侑, 接下来绝对不会再走神了。” “……你这家伙…” 宫侑还想说些什么,但如他所言,马上就要开始接客,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留下和狐川辻人对话,只好匆匆忙忙叫嚷着, “快快——狐川我们也要站过去、现在到门口集合了!” “是是、就来。” 快速应下他一声, 狐川辻人视线却止不住跃过挡在面前的黄毛背影,向前一跳、轻又快地落在了女仆制服组偏角落的那道身影上, 角名伦太郎。 ……刚刚说出的那句话还停留在耳畔,时不时就隐隐窜出作祟,扰得黑发少年止不住想伸手摸摸耳朵。 什么‘吃掉不吃掉’的,那种东西…根本就不该被吃才对啊…… 狐川辻人驱逐泛滥的心思,心底重重咳了声,不断提醒自己要正经、做正事。 竭力压制着面上表情与生理反应,再三深呼吸,与一行人站在咖啡厅的通道入口前垂了垂眼。 他自己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旁边的人也都正因即将要开始的咖啡厅正式营业,或翘首以待、或摩拳擦掌、或拘谨不安,各自百态。 没什么人注意到他,除开他们、也就只有正对着站在他斜对角线上的褐发人影的视线落了一圈,轻飘飘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先前因情绪过量的潮湿眼睫经过缓和已经好了许多,泛红微粉的脸颊也逐渐恢复平常的莹白,暖玉般温润。 粉粉鼻尖倒是还留存着些许痕迹,只不过都盖不过醴红的微肿唇瓣。 黑发少年现在似乎正在思考什么,自己轻咬着自己的唇,细白的一小截齿贝印在唇肉上。 ……看起来有点色气。 站在偏僻角落里好光明正大盯着他看的人慢慢眯了下眼,没吭声。 时针、分针、秒针,到点报时的‘滴答’一声, 上午九点整——! “——欢迎您的光临,少爷/小姐/主人/顾客~” 透明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分成两边夹道欢迎的男仆‘女’仆们十分讲究地微躬身,嘴里各自道着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狐川SAMA!!请看我、请看镜头!!” “哇啊——是排球部的宫氏兄弟!男仆女仆装什么的太完美了啊!!” 门口排起了长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欢呼声不停,尤其以排球部的宫侑宫治、狐川辻人最佳。 藏身在角落里的角名伦太郎的名字也出现在声势浪潮里几次,不过他很聪明地将自己藏得很好,全让宫侑宫治引走了关注与目光。 正式开业,咖啡店的众人按排演好的角色分配开始各归其位。 宫侑、宫治、狐川辻人、角名伦太郎四人都是需要在侍应生与后厨间轮流切换加换班的。 前台负责收银与发放号码牌的人忙的手脚不停,几乎是焦头烂额扯开嗓子喊,“大家冷静一点,狐川同学一次只能接待一位!宫侑宫治同学也是一样!!我们不能把他们分成好多份!!” 那边乱糟糟一片,勉强维持纪律在排队,而店内,游走在全场的侍应生们已经开始引着点到自己号码的客人入座。 咖啡店虽然是临时耗费大半个月搭建出来的,但是作为堵上友班全部经费一搏的成果,无疑是从选址到外装、内装潢以及陈设设施都十分到位的。 甚至狐川辻人也有时候会被抓去做一下审美参考。 总之、咖啡店内的布局已经很像狐川辻人上辈子最喜欢的那家店风格,也是他与那位30岁的角名伦太郎初次相亲时候会面的咖啡厅。 站在其中,狐川辻人偶尔还会生出点微妙的恍惚感。 “……请来到这边,客人。” 既然已经决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黑发少年微颔首,引着第一位抢到他号的顾客进入指定座位,毗邻落地窗,拥有宽阔视野,正正好好能被等在外面的队伍看清模样。 狐川辻人立在桌台旁侧,帮人拉开椅子并待人入座后轻轻向前推移,保持了最佳的座位舒适感后,将点单用的信纸并着羽毛钢笔压在桌面向坐在那的顾客推去, “现在是您的点单时间,客人,” 黑发少年瘦长高挑,男侍应生的制服虽然布料不行,但是比例划分与打板样式很好,堪称完美地将狐川辻人修长大腿与劲瘦腰身完全凸显而出,更别提被黑色半露指手套包裹的颀长指节。 而在人身上,纯黑中点缀的白色蕾丝与金色挂链更是点睛之笔,更别提站在那儿的黑发少年紧缚大腿的腿根上那一圈掐的紧密、甚至微微有些勒着腿肉的皮革腿环,轻微垂下摇摇晃晃的金属锁扣。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使人视线情不自禁黏附其上,只恨不得同时长出八只眼睛好同步看见更多。 狐川辻人没注意到这暧昧的视线,只唇线微向上扬,端起营业专用的气场与态度,清和有力又进退有度, “请告诉我您的喜好,客人,我会为您准备好您想要的一切。” 旁边正领着拿到他号码牌客人的宫侑大摇大摆领着人路过,闻言看到此情此景原地倒吸一口凉气,深感自己的不敬业,就差骑在客人头上当大爷。 “也太拼了…那家伙……” “那就是职业的水平吗…” “岂可修…岂可修……” 什么‘职业的水平’啊,这不就是正常男仆女仆咖啡厅该做到的程度吗。 狐川辻人心底吐槽无能,余光瞥着那几个因始终过不了女装这关、只好被发配到后厨的人,此刻他们正扒着门一副磕八卦的模样津津有味地朝着他这里看来。 黑发少年不动声色移转了视线,耐心又温和地按照顾客点单念出的饮品名记录在信纸上,写完后他才睁眼向上一看, “甜蜜~SWEET~爱の魔法拿铁一份以及喵喵爪爪~肉垫布丁一份,是这样吗?” 狐川辻人面上不显,实际已经硬着头皮尽量顺畅地念出内容, ……无论看见多少次,他还是很想感慨给这咖啡与点心取这种名字的人真是个鬼才。 “嗨、辛苦您了——狐川SAMA!”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客人,那么请稍等。” 黑发少年握着信纸,礼貌又客气地道了声就转身去向后厨。 “莓粉拿铁和草莓布丁一份,” “不不不——狐川SAMA,是甜蜜~SWEET~爱の魔法拿铁以及喵喵爪爪~肉垫布丁!” 狐川辻人:“……” 出餐的同学朝他挤眉弄眼:“狐川SAMA,你一定会把接下来要做的做完的,对吧?” 狐川辻人不语,只端着托盘留下道冷酷的背影赫然离去。 一想到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就头大。 更别提,还是在某个阴暗注视着他的家伙面前。 狐川辻人从开始接客到现在,感知到的来自角名伦太郎的视线次数就不下于一只手。 角名也被排到了点单的客人,此刻正引着人向内走,恰恰好好就与端着托盘过来的黑发少年打了个照面。 面上纹丝不动,手中端着托盘,狐川辻人视线轻微瞥过,与人在空气中的某一点相交而过。 轻飘飘又拂过去,似无所察又似真切发生了什么。 呼吸屏住,对方在下一秒让开了距离。 狐川辻人与他擦肩而过,一路走到他排到的那桌前,身后的视线渐缓收回。 ……应该是没在看他了。 “……这是客人您的点单,”黑发少年声线微扬,似是在笑,他表情细微顿了下,缓缓斟酌着剩下的话语, “甜蜜~SWEET~爱の魔法拿铁在正式饮用前,还有一道必备程序,还要请客人您配合我,” 少年音色干脆清晰,只是说话时的神态却没有那么清冽,耳尖微微泛上点红,眼瞳颤颤地、盈润如玉般的脸颊漫上层樱花般的粉意, “请客人您拿住这柄魔法棒,向您的爱の魔法拿铁施加满满的爱のsweet吧~” 他好不容易说完,屏住呼吸将粉色的拿铁向人面前轻轻推了下,甚至点了点那支粉色的莓粉棒。 白皙指尖触及杯壁轻微缩了缩,蜷在那带着点可爱的局促, “……” 一刹寂静,狐川辻人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其他人表情。 糟糕、太糟糕了,居然让早已不是DK的他来说出这种类似卖萌的话。 “可…好可爱……” “呜呜呜太卡哇了狐川SAMA!” 这是欣赏派与保守派。 “——快开门放我进去!!你有本事开咖啡店!你有本事开门啊!! 这是激进派。 门外,尤其是狐川辻人服侍的这桌旁的玻璃落地窗外,疯狂尖叫声间歇不断,硬生生将担心会收到不好反应的黑发少年吓了一跳, “那、那个……”他有些僵硬。 “狐川SAMA!!如果可以——我有一个愿望!!” 狐川辻人迟疑了下,看着面前满脸激动、隐隐有些压不住心底期待的顾客,他顿了下, “是…客人您请说,您的愿望会由我来为您实现……” 他还在尽职尽责地饰演自己所处的角色。 “就是——这个!!” 唰然一下,坐在椅子上的人猛地从随身包里抽出一个黑色的又绵软又蓬松的……发箍? 狐川辻人再一定睛看去,还是猫耳的?! 大大的黑色猫耳随着拿出动作晃了两下,既Q弹又可爱,耳朵内部还是粉粉的绒毛,右边的猫耳上甚至还挂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正在‘叮铃叮铃’作着响。 拿出来并举高的一瞬,狐川辻人甚至感觉到全店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这一点。 ……盯得他有些后背发凉。 黑发少年卡了下。 面前的顾客双手合十小心道,“这是我一辈子仅此一次的愿望……就是看见狐川SAMA戴上这只猫耳做饭撒,如果觉得勉强的话可以不用在意我的…” 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沮丧。 狐川辻人默默看了看那只猫耳,深吸一口气。 “不会的。” “倒不如说…能帮上客人您实现这样的愿望,我也会开心。” 黑发少年始终保持着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轻声开口。 区区猫耳,这才哪到哪,不就是营业、对拥有十几年从业经验的狐川辻人来说区区小菜一碟。 他不推辞,相当简洁明了地从人手中接过铃铛猫耳发箍,自己大概比对着往头上一戴。 调整整理了下,微俯下身低头靠近些许坐在那儿的人,眼尾些微一挑,脸颊也轻慢凑去、咬着音节的末尾缓和道, “您想要的……是这样吗,客人?” 黑发少年眼尾迤逦又狭长,伴随着轻微摇动间摇曳的蓬松柔软黑猫耳与叮叮当当作响的铃铛,活脱脱就是一个—— “魅魔!!这里有魅魔!!” “狐川SAMA请看这边!这边也要饭撒!!” “请把猫耳一直焊在头上吧!不会有比狐川SAMA更适合的人了!” 肉眼可见,窗外的阵势更加疯狂了。 外面的都是如此,更别提面对面百分百程度下直面美颜暴击的人。 “是、是是是…是,就是这样!” 顾客以手捂住鼻子果断点头,想起什么又迅速掏出手机,征询意见道, “狐川SAMA,那个、我可以和您一起合照吗,哦捏该!!” 对于合照申请狐川辻人一向是来者不拒,他点头应下就见着人张望来张望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伸手、直接就拦住了路过的一道瘦长高挑身影, “那个……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一下合照吗?” 狐川辻人回头看去,视线落在被拦住的人身上、一点不妙的感觉爬上心头。 视线缓缓上移、停在了被拦住的人的脸颊。 “嗯,”对方平静扫过面前两人,颔首了下,声音不高不低、没什么情绪,言简意赅: “可以。” 可以…可以……可以…… 脑中声音不断循环,狐川辻人隐隐绷着压在桌上的手,额角青筋直跳,一时面上的笑有些失真。 怎么就这么巧…一捉直接就捉住了角名伦太郎。 这种仿佛自己在外面接客,被查岗的老公撞个正着的NTR感,快摒除快摒除! 得到肯定答案的顾客终于放下心,把手机递给等在那儿的角名伦太郎,顺带看他是个男生还辅导了一下如何拍照、如何使用美颜滤镜, 角名伦太郎不声不响学着,等人回到位置上和狐川辻人肩并肩时面无表情举起手机。 黑洞洞的镜头对着脸,狐川辻人总感觉那不是手机的镜头……是木仓的木仓口,就差摁下扳机打出一发梭子原地直接突突了他。 “那个、那个…狐川SAMA,我们可以这样比心…比心?” 狐川辻人从未感觉过自己有过如此的僵硬时刻,一边感受着拿着手机杵在三步远外的人沉默注视,一边迎接来自热情用户的甜蜜提议, “比心…可以吗比心?”狐川辻人重复着不自觉问出声,视线也飘向拿着手机的人那里。 顾客眨巴眨巴眼,一时没搞懂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狐川辻人:“我可以比心的…对吧?” “……狐川SAMA说的是?” 余光止不住望着人,险而又险地一刻、狐川辻人总算勉强捕捉到手机背后的褐发人影微不可察的颔首,心底长长呼出一口气,微笑转头, “我的意思是可以比心的,客人请放心。” “噢噢……” 小插曲打击不了高昂的兴致,黑发少年被身旁的人拉着圈起手比了个大大的爱心,他看着镜头、情不自禁视线就上移,去看拿着手机的人的表情。 手机挡住下半,只能勉强看到露出的一双幽绿色的眼。 眼瞳微转,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但在下一帧就迅速跳了下,与投过来的黑发少年完美对上。 狐川辻人比心的手势僵硬了下,三步开外的人不轻不重提醒:“看镜头。” “欸欸、好好的!!”身侧传来疑惑的嘀咕声,‘不是已经看镜头了吗。’ 黑发少年当即回神,视线脱离、停在镜头之上,闪光灯与‘咔嚓’声同步响起。 迎着亮光没眨眼,狐川辻人唇线轻微落下点。 “可以这个姿势再来一张吗,狐川SAMA?” “嗯,可以的。” 狐川辻人换了个比心的动作,闪光灯与拍照的‘咔嚓’声再度响起。 “——非常感谢!!” 他目送着人跑到角名面前拿下了手机,开开心心地察看着最终出图成果,见没有自己的事,角名道了声‘我先走了’,转身就朝着后厨去了。 情不自禁、脚步上前一步,狐川辻人说不准自己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但是身体本能已经是迫不及待想去跟上、追上离开的人的步伐。 虽然、但是现在两人才是交往中的关系,怎么想、让交往对象帮自己和其他人拍照,即使只是学园祭活动也稍微有点…… 狐川辻人已经不止是年轻人,内里的灵魂知晓对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来说,伴侣对方的态度与在乎程度很大关系上都会影响时时刻刻的心情。 “——角……” “狐川SAMA!请问您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 “啊、” 身边真切的问话一下子将他拉入所处的情景中,冒着星星眼、满脸都是憧憬与期待、一眼看上去就是他粉丝的孩子小心翼翼拜托着。 到嘴的姓名被咽了下,喉结滚动、狐川辻人从容转过头来, “好的。” ——先把这里处理完,然后再去看看角名那家伙的状态,就这么愉快决定了。 狐川辻人不再纠结,“是要添加Line吗?” “是、是的!” 狐川辻人弯了下眼,他从口袋摸出手机、手指已经先一步开始解锁。 私人号和工作号他都分得很清,所以不会存在混淆的情况,这么想着的黑发少年看了眼屏幕。 他又看了眼。 打开的页面是Tandem……和S.N的聊天页面? 奇怪、他今天打开Tandem之后给S.N发完信息后不就退出了吗,为什么解锁之后还是在Tandem的聊天页面。 难道是刚才误触了? 回忆着的黑发少年迎着旁侧的人的期待视线加快了下划动屏幕的速度,选择性地忽略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手指摁着退出Tandem,直接进入了Line。 完全陌生的联系人与偶有几个眼熟的备注一下子将他钉在原地。 “……狐川、狐川SAMA?” 见他脸色奇怪,等在旁边的人小声询问。 “啊、稍等,我的line加载有些卡顿,抱歉。” 黑发少年无奈致歉道。 虽然他不用这么说都有人愿意等他,这么一道歉,直接将面前的人迷了个七荤八素。 “好、好的…请您随意,我不着急的,狐川SAMA!” “非常感谢。” …… 不对劲,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狐川辻人手指攥紧,表情维持着应付用的从容笑容,心底已经惊涛骇浪,大脑神经一下一下抽搐。 他咬住自己的腮,黝黑眼瞳一眨不眨凝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所有内容。 点开line,联系人,备注,以及最后的……个人主页。 号码、ID、姓名。 ——这不是他的手机。 记忆快速回笼,一下子定位到从更衣室隔板间出来的那一帧,走得匆匆、两支一起嗡起并列躺在桌上的手机,他随手抓了个带玩偶的就草草塞入口袋。 狐川辻人视线缓缓下移、从屏幕移动,落到了手机末尾挂着的摇摇晃晃的玩偶公仔上。 与他那个除了身上衣服颜色不同,其他一切都相同的玩偶公仔。 他拿到的是角名伦太郎的手机。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更深的茫然已经跃上心头。 既然是角名的手机,为什么会在Tandem页面上显示出他与S.N的聊天记录? 他绝不会看错,聊天页面的内容显示正是他一个小时前给S.N发送的拉花咖啡,与炫耀自己手艺有所长进的话语,而这一边自然也是—— 黑发少年心底‘啪嗒’落下一块石头。 从刚刚开始就感觉到的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对劲感现在终于找到了源头。 手指以肉眼不可见的弧度颤抖着,点在了Line上的切换界面上。 只要一下,他就能切回Tandem,佐证他此刻的猜想。 在之前,脑中偶尔会冒出他没有记忆的碎片片段时,他也只想过自己是不是失忆了而不是怀疑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但现在,狐川辻人头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过目不忘。 刚刚看到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他看太快、看错了? 毕竟发送人的位置与聊天框显示出的结果显示……角名伦太郎就是‘S.N’怎么看都有些…… 如果角名是‘S.N’,那么上辈子的‘S.N’……就是那个30岁的角名伦太郎。 不、不对,不应,明明上辈子他相亲时候S.N还询问过他对对方感觉如何,甚至还说要结婚的话给他发请帖的话…… ‘S.N’是角名的话,那角名他究竟知不知道……‘辻’就是他的这件事? 黑发少年定定顿在那顿了很久,手机拿在手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身侧的人再一次出声询问前,他已经开口先报出了一串号码,无奈又带着点歉意的人开口, “抱歉,浪费了不少时间,直接添加这个号码就好。” “好、好的!” 自己的手机在角名手上,只好借用角名的手机先添加一下,狐川辻人微笑着点下通过,将人一路送出咖啡店,侧首轻声对着旁边的人说自己要出去一下。 他长腿一迈,迅速从旁边穿梭离开,甚至都顾不上身后挽留他的声潮与哀嚎。 手掌紧紧攥着手机,此刻他满心满眼里都是手中握着的手机、与手机的主人。 还是不对劲,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对劲。 上辈子的S.N是那位30岁的角名伦太郎,这辈子的S.N是这边的16岁的角名伦太郎。 他在不断向前走,每走出一步,大脑中无数碎片记忆都如同潮水翻涌起伏,铺面而来。 上辈子的‘S.N’绝对已经知道‘辻’对面的人就是他。 狐川辻人直觉如此笃定。 无论是相亲,还是相亲之后的对话,以及在那之前的无数相处,角名绝对是对着‘辻’皮下的‘狐川辻人’在说话。 ——以他不声不响地送了十几年向日葵的沉默寡言的性子,如果相亲不成功,还会继续以‘S.N’的身份停驻在他身边。 狐川辻人止不住感觉到一点好笑与荒谬,一种自己仿佛坠入了由一人编织的彻头彻尾的网的荒谬。 既然上辈子的‘S.N’知道‘辻’皮下是他, 那这辈子呢? 这辈子的这位‘16岁的角名伦太郎’是否知道Tandem上和他胡天海地聊着的朋友‘辻’的皮下……是他呢? 狐川辻人甚至不需要细想,答案已经停在脑内、喉中、唇畔。 他知道的。 作为‘S.N’的角名,绝对已经知道‘辻’的皮下……就是狐川辻人这件事。 向前的脚步一顿,狐川辻人看着握在手中的手机,他步伐仓促又匆忙,想尽快将两人的手机调换回来。 他这边发现了自己拿的是角名伦太郎的手机,那角名他呢? 他是否发现了自己拿走了他的手机呢? 大脑之中思绪纷乱,满满都是与唯一的一个名字相关。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停在那里,低着头看着黑屏手机屏幕上倒影出的自己的脸。 先前想不明白、没去在意,得不到答案的一些事情,在‘S.N=角名伦太郎’的结论一出现后就突然顺畅成立了。 这辈子重生回来,第一次和S.N抱怨他所谓的交往对象有暗恋对象后他们就会分手后,角名为什么会黑脸生气低气压; 排球部集训时宫侑半夜发的那条仅角名不可见的动态说他突然就下去跑圈,在那之前……他才向S.N说道角名正是他的理想型,完全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狐川辻人慢慢以手盖住下半张脸,缓缓深呼出口气, 所以角名为什么一遇见青峰,S.N就说喜欢的人的前交往对象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怎么办, 等待自己也说出这只是杜撰的事情时,角名的情绪一下子缓和下来。 包括从海边旅馆的后山试胆大会回去后,向S.N诉说自己晚上会因为害怕而睡不着的时候,不过三秒,门口就响起了角名伦太郎敲门的声音…… 一桩桩一件件,走马灯般从大脑尽数而出、全数绕着‘角名伦太郎=S.N’这一公式旋转开展。 狐川辻人甚至已经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表情,到底是该笑还是如何,又荒谬又可笑。 完全是说出来甚至会让人感觉到茫然的程度。 上辈子(这辈子)的相亲对象是陪伴了十几年的匿名笔友,对方无声无息地爱慕了他许多年,甚至就这么默默无闻地送了十几年的向日葵。 向日葵花语: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爱。 好一个沉默的爱。 挚友变情人,狐川辻人花了五分钟重整思绪,重新建立好自己的世界观。 ……不就是朋友变成交往对象了吗,不就是上辈子的挚友变成上辈子的老公了吗,不就是…… 一点微妙的灵犀忽然闪电般窜过大脑。 狐川辻人僵了下,脱离‘S.N=角名’这一公式,他逐渐接触到更深层的,也是更加令他混乱且至关重要的一点。 有很多东西,诸如他佯装出来的喜欢的人是按照青峰捏的,他说出的夏日祭烟火许愿是从S.N嘴里听说的,对黄濑、青峰乃至一些其他的人的态度。 那些都不是这辈子土生土长的16岁的角名伦太郎该有的……该知道的。 比起说是16岁的角名,更加倾向于那位停留在上辈子的,30岁的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攥紧手中的手机,手指颤抖着、摸索解开手机屏幕。 ——刚刚解锁时全凭本能,他的手机锁屏密码从来都是自己的生日,所以刚刚解开时完全无感。 但现在不同,现在再看这支属于角名伦太郎的手机……用自己的生日作为锁屏密码,而且、解锁后的第一眼就是停留在的Line页面, 刚刚扫过一遍,没多去注意。 现在能看见的更多,涵义也更加、更加深层。 置顶的聊天框,名为‘辻人’的备注后,紧紧跟着一串字眼, ……[辻人(16岁)] 为什么要特别标注出十六岁? 难道在他心里,还有个不是十六岁的谁吗? 狐川辻人已经骗不过自己了,答案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 ……现在的角名,似乎已经不仅是角名,也不仅仅是那位‘S.N’, 倒更像是上辈子的那个,30岁的角名伦太郎。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他又不是不爱他了!…… 现在的角名已经不仅是16岁的角名, 也不仅是那位可以说是‘soul mate’的S.N‘, ——更像是上辈子的30岁的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现在可以确定,S.N绝对知道‘辻’皮下的人就是他, 角名一直在套着‘S.N’的壳子在和他对话。 那么、16岁的角名伦太郎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30岁的角名伦太郎的? 明明在他们第一次在春假书店碰面的时候, 对方看他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甚至在重生回来没有多久的时候狐川辻人拨号给对方也没有被辨认出来。 最起码现在可以知道的是, 一开始他面对的的确是16岁的角名伦太郎。 那么重生?穿越?回魂?人格分裂? 各式各样曾经在文学作品中看到过的类型潮汐涨落般全部涌上, 狐川辻人一时之间竟难以辨别。 但他很快打断这些无用的只是浪费时间的思考。 想再多说再多都只是自我的揣测与推断,想要知道结果的话直接面对面去质问、获得答案。 从这位真正的角名伦太郎口中得到答案。 黑发少年不再迟疑, 他迅速调转方向,长腿一迈快速走着、逐渐演变成小跑,最后大展步伐起来, 呼吸一点一点紧促直截,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过于跃动的心脏, 胸膛起伏, 眼前隐隐泛着花。 跑得太快, 喉咙都泛上股血腥气, 但这些黑发少年已经统统都顾不上了,他此刻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唯一的身影。 角名, 角名伦太郎。 真的是30岁的他吗? 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后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 以及盘桓在心口、喉咙乃至大脑神经中唯一的一句, ——角名,究竟为什么会回来? 是上辈子过得不好吗? 还是和他一样出了什么事? 上辈子就算两人有过婚约,但也还没走到最终结婚的那一步, 即使他作为未婚夫因车祸死去了,但角名是世界内都闻名的职业选手、身价不俗,双商在线, 绝不会缺少示爱与追随。 ……明明待在上辈子的世界里继续去过那样正常的生活就好,为什么要和他一样重生回来呢。 狐川辻人控制不住自己,各种各样有关‘角名伦太郎’的话全都在心里、脑海中打着转。 越靠近出来时的咖啡厅,他的心跳就越急速。 门口还在排队的顾客看见远去的身影重回,当即沸腾起来。 手忙脚乱操持叫号的同学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抬头望见黑发少年身影,一下子欢天喜地, “快快快——狐川你终于回来了!”他小小声道,“下次就算临时有什么事出去也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好帮你安排啊,一声不吭直接走我很难做的……” 狐川辻人被他拦住,一双眼却止不住在咖啡厅内搜索唯一寻找对象的身影。 咖啡厅内,没有;后厨,没有;取餐台,没有…… 黑发少年言简意赅:“角名在哪里?” 待在门口复杂发放号码牌的侍应生愣了下,虽然不解面前的人一回来就找角名做什么,但还是尽职尽责先帮人寻找起来, “让我看看……” 狐川辻人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压到最低,呼吸、眨眼频率、惜字如金,内敛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形个体。 “啊!我想起来了,刚刚你出去后角名那家伙似乎也出去了,他不是出去找你的吗?就间隔两分钟的样子吧……” 话语一出,狐川辻人顿时就要转身再去寻找。 但他没能像上一次成功走掉,他的去路被一左一右两个门口的侍应生生生堵住。 “狐川!你这次可不能再跑了!!” “刚刚你跑了,角名也跟着跑了,人手一下子就不够用了!!这下子你要是再跑里面的就忙不过来了啊!拜托可怜可怜、救救我们——狐川同学!!” 被拦住的黑发少年没有立刻说话,两个一左一右堵住他去路的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看向他, 只在看清的那一瞬,两人齐齐陷入愣怔。 黑发少年紧绷着唇线,弧度抿紧向下,一双黝黑眼瞳浮动着浅浅粼粼的水光。 他现在到底是还年轻,身体不媲及内里的灵魂,即使本能再三遏制,但灵魂情绪的大起大落还是影响到了这具未成熟的身体。 总是带笑三分微微上挑的眼尾更是逦红,甚至是红滟滟的一片,粉白莹润的脸颊些微侧过,他再度深深做了个呼吸,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声音道出, “……我知道了。” “狐川……狐川同学?” “那个、你真的没…没问题吗……” 只用于深呼吸的三秒,立在那上一秒显出丝缕不合时宜脆弱的人已经快速收敛好自己灵魂的伤口与情绪碎片,下落的唇角上扬,眼睛快速一眨抹去多余的水光,他转过头来对着两人说话,语气寻常又自然, “嗯?什么?” “你们说的对,刚刚突然跑出去是我的问题,抱歉,现在帮我排上吧?” “……” 如果不是眼睑下还留存着一点浅粉的痕迹,他们真的会以为刚刚瞥到的那一面脆弱是自己眼花时产生的错觉。 狐川辻人:“我出去的时候是有人帮我撑着的吧?我待会去道一下谢,现在先帮我排上号,好吗?” “啊、啊……” “是…这就来……” 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心底颇有些捉耳挠腮,犹豫再三看向此刻立在面前的黑发少年,他正微垂着视线、似感受到有人注视他微微抬了下眼,轻轻颔了下首。 见他这幅模样,一下子,到口想询问关心的话也完全说不出来。 视线停在黑发少年身上,只略微一错眼,后面再度传来不小的呼声,两人对着他身后望去,缓缓睁大眼, “呃、角名,角名——你也回来了!?” 微垂着视线在整理自己情绪的狐川辻人耳中一捕捉到关键词,整个人就浑然陷入麻痹般的僵涩,脖子、脚踝、肩膀、眼睛,没有一处能自由支配。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被封存在石膏像中,无论做什么、做多少,只要稍微一动都会将自己跌个粉碎。 寻找的对象,角名伦太郎就正在他身后,不足十米。 只要一转头、一对上视线,仅从眼中他就可以确认所有的猜想。 ‘S.N’是不是他? 究竟是‘16岁’还是‘30岁’? 以及最重要的,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就是上辈子的‘狐川辻人’。 只需要回头的一眼。 呼吸紧密压到最低,狐川辻人竭力绷着下颌,隐隐约约间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脖颈转移间发出的‘咔吧咔吧’声响,似乎颈椎在自己打架,发出不堪重负的苦痛声。 他想,自己现在的模样与表情一定很奇怪,不然面前的这些人为什么会用一种说不出来视线看他。 “嗯,回来了。” 与话语一同落下的是搭在肩侧的手。 手掌宽大、稳重持定,落在因紧绷而些微凝滞的肩头,开口说话的人慢慢移了下视线,扫过身侧的黑发少年面颊再去扫过周遭,慢慢开口, “辻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狐川辻人眼皮轻微一跳,但也只是这一帧过后,身体却轻松了起来。 落在肩头的手掌宽大又温暖,落下后并不只是单调地停留在那儿,轻轻拍动两下,似是哄孩子般的安抚与安慰。 ……什么啊。 狐川辻人没有抬起头,没有与他对上眼,甚至没有与他说上一句话。 但紧绷到几乎抽搐的心脏,一下子缓释了。 一块石头‘噗通’落进了水面,落入了心湖,圈圈涟漪扩散,缓缓地、缓缓地、归于平静。 “没,没有什么。” 狐川辻人轻声开口,他挪转了半身,下颌轻抬,终于明明确确地、真正意义地看进了那双自始至终就没有从他身上移转过的眼中。 幽绿的眼瞳静静凝视,一如既往,无声无息。 安静到不去主动寻找,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 但他一直都在。 幽绿的眼停在黑发少年眼睑下泛粉的部分,他没对此多说什么,只是搭在人肩上的手掌慢慢收紧了点。 狐川辻人似乎对此毫无所察,只是轻轻弯起点笑,他伸手从口袋里勾出那支被错拿的手机,捏着递到身前的人面前,视线轻慢看他, “只是在找你,刚才手机不小心拿错了,现在换回来吧?” 对面的人目光没有落在手机上,只是始终停在黑发少年面颊,他询问: “辻人看见了吗?” “嗯,看见了。” 干脆利落的一句回答。 或许是一帧,或许是一个片段,或许又仅有一秒,总之在那一小段里时间被拉得无限之长,长到整个世界都摒弃了其他所有人,原地只留下他自己,与站在他对面的角名伦太郎。 呼吸停在同一个末尾,话语被对视的眼瞳取代,或黑沉或幽绿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凝着—— “这样啊,” 角名轻慢开口,应下这一声,他微抬手,手掌稳稳抬在面前的黑发少年面前,没有直接去拿、只等待被给予的姿势, “那么辻人会愿意还给我吗?” 他问。 狐川辻人没有笑,只静静立在原地,将他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旁边充当背景板的两个侍应生同学面面相觑,犹豫了下想询问他们只是还个手机需要说这么复杂吗的时候,黑发少年动了。 他捏着手机,慢慢将它放进等在面前的那只手之中,指尖些微触及温热的手掌,微微蜷缩了下,旋即就能感受到的是落在其下的掌心些微收起的动作, ——是想握住触及掌心的指尖。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无论是狐川辻人,还是角名伦太郎,都没有这么做。 指尖带着手机放入,轻微触及到后顿了下、又缓缓收回。 黑发少年慢慢收回视线,他没有直接正面回答,而是就这么绕了下, “如果不愿意还,你会不向我要了吗?” “不会。” 角名伦太郎:“但我会等,等待到辻人愿意还给我的那一天。” “……” 狐川辻人:“直接和我说不好吗。” “如果辻人想要一个新的开始,一个不同的结局,”他这么说着,慢慢落下眼,停在手中的手机上, “我会尊重辻人的选择。” 那两个守门的是真的听得茫然。 话题现在还是还手机吗,怎么怎么听都怎么不对劲呢?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收回后垂在身侧的手轻微蜷了下,他绷着张小脸对着人道, “但这样我会生气的。” “请原谅我,”角名伦太郎声音低低轻轻,“要怎么做才能获得谅解,我会去做的。” 答案已经明确了。 不需要再去询问,不需要再去证明,他出现在这里,他说出的话语,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狐川辻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似是要将他这张脸刻进眼底、心底。 黑发少年突然笑了一下。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好看,不笑时泠泠又沉静,笑起来后完全紧攥人心,挪转不开目光,视线被他牵系着萦绕不歇,惊艳目光此起彼伏时,他忽然动了。 狐川辻人向前轻缓踏出一步,一个拉近距离的动作。 角名伦太郎的目光随他动作而动,他隐隐也有想要靠近的动作,但都截止在黑发少年轻俯身、状似帮人拍去肩上灰尘的亲昵动作里。 旁人视角下只会感慨‘哇这两个人关系可真好真亲密’,但是作为视线正中,聚光灯中心处,角名伦太郎微垂下视线,耳畔浮动着属于黑发少年的温热气息, 他语气不高不低,声线清润、因压低而泛着些微哑意,听得人心痒痒、似被小钩子轻轻拽了下,但这一切都盖不住他话语本身的内容。 狐川辻人敛下眼,唇角扬起小小弧度,似是心情很好般咬着字音清晰分明, 他道:“没有谅解。” 他微笑开口,“我不会原谅你的,” “伦太郎。” “……” “我的号码排好了吗?排好的话直接给我吧?” 单手搭在身前之人的肩上,狐川辻人眼尾余光一挑、扫过门口那两个守门的。 一下子被CUE,那两人连忙手忙脚乱回答,“啊啊啊那个、好了,对已经好了!狐川同学这是你的——” 黑发少年利落伸手接过号码牌,搭在人肩上的手轻微下压了点随即又转向轻微拍了两下似是关系良好的安慰。 他笑眯眯地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客客气气道,“手机一直放在角名同学你那里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这么久帮我保管了,” 角名伦太郎:“……” 黑发少年坦荡收回手,带着号码牌就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些许对着他道, “啊对了,刚刚有同学要加我的联系方式,因为拿错了手机,所以为了方便就先给了角名同学你的号码加上了,待会有空的话辛苦你将那个同学的联系方式再推给我。” 狐川辻人微笑,咬着字音道,“毕竟只有加上正确的人才能算做是一个新的开始,想必角名同学你也这么认为吧?” 角名伦太郎:“……” 黑发少年十分潇洒地放完话就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角名伦太郎沉默握紧手机注视着他的背影。 两个守门的侍应生你推搡我一下,我推搡你一下,成功推出一人站到僵立在原地的角名伦太郎面前。 赔着笑,他小心翼翼开口,“那个啊,角名……那什么,你的号码牌也在排着呢,要不你也先动、动起来?” 第三次沉默,角名终于开口,“……哦。” 这边角名伦太郎此刻心情如何不得而知,但狐川辻人此刻心情轻松、轻松极了,从未有过这么轻松过。 ——角名伦太郎这家伙,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想给他来个大的! 刚刚情绪上头,只想着追去逼问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但经过一番对话,情绪也稍微缓和,狐川辻人逐渐摸到了全部节点。 他一边游刃有余地将顾客引到咖啡店的位置入座,缓和询问点单与需求,一边脑中不断回忆重生以来与人相处的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开始遇到的角名伦太郎无疑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16岁角名没错。 那种相处模式上的陌生与堪称呛死人的说话方式绝对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他特有的。 那么是从哪里开始起了变化? 狐川辻人从容收好点单,道了声‘请稍等’后转身去取餐台取餐。 不对,不是起了变化。 狐川辻人端下拿铁与丝绒蛋糕,端起托盘回到桌旁布置,并附带帮顾客折好餐巾与递上擦拭完毕的餐匙餐叉。 应该说……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乃至于之后都是循序渐进的。 虽然一开始是陌生相处,但是在稻荷崎入学,并随着之后的相处,那家伙对他的关注始终占据太多。 唯一存在的节点就是……“车祸”。 紫原敦那次来到稻荷崎的时候,两人去便利店购物,出来后对话间提及到的‘噩梦’、‘车祸’。 那个时候他只很快地想了下并未深入,但现在再去回忆,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甚至是更前一点的时间,角名身上就已经开始起了变化。 从对他的关注逐渐移转、加深,带上更多个人视角。 媒介难道是…‘梦’? “咔嚓”一声,白瓷餐碟与金属餐叉轻轻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狐川辻人不露错处地微侧眼望向现在他服侍的客人。 对方似乎因为自己发出了不太礼貌的声音有些慌张,黑发少年及时稳住场面并安慰了人,顺便帮人将可露丽切割好再重新送上。 “太…太感谢了,狐川同学……” 黑发少年微笑着对感谢照单全收,并将这位结束用餐的顾客送出咖啡厅。 紧接着,就要迎来下一个—— “稍等!!狐川同学、计划有变!!” 等着号码牌的狐川辻人抬起眼,疑惑歪了下头。 “有几个顾客同时指名了两个人,宫侑宫治被指走了,现在狐川同学你也是……” 狐川辻人对此无感,来谁、和谁都一样,再接完这最后一桌他就可以结束任务,赶回到班级里去准备舞台剧了。 “啊,看到了,狐川同学你和角名他一起被指名了——!” “……?” 狐川辻人皮笑肉不笑,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虽然他也不是就此打定主意不理会这家伙了,毕竟两人关系错综复杂,剪不清理还乱。 上辈子的未婚夫,‘Soul mate’匿名笔友,默默无名的支持者暨暗恋对象, 这辈子的(暂时)交往对象,短暂的匿名笔友以及……炮()。 一想到咖啡厅营业前两人还挤在狭窄的更衣室内做那什么…狐川辻人此刻深感荒谬。 对象一变,整件事都变了个味。 16岁的角名伦太郎对他帮助、帮他弄,狐川辻人还心底有所愧疚…认为自己是带坏了未成年小孩。 30岁的角名伦太郎对他那么做,甚至让他弄在手里还说那种过分的话……这家伙绝对是早有预谋居心叵测!! 好消息,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处着处着就被扭头带上银手镯送进橘子了; 坏消息,上辈子的未婚夫成这辈子的交往对象并且看模样……以后绝对是会往着什么R18方向一路狂奔。 狐川辻人死鱼眼和被叫过来的角名伦太郎打了个照面,两人一起带着指名他们两个的顾客一起进入咖啡厅。 从刚刚对他说出那句‘我不会原谅你的’,并且相当于指名道姓地念出了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与这辈子的角名伦太郎之间的分割线——‘伦太郎’后,这还是他们首次碰面。 ……虽然是在这种两个人同时被一个人点了的极为尴尬的情况下。 有种自己在外面陪酒,转头一看,哦豁,家里的妻子就在隔壁卡座开香槟的荒谬感。 狐川辻人止不住用这些奇怪的想法麻痹自己,才能杜绝自己想去看向身侧之人的意图。 他根本不在乎这家伙到底是谁,16岁又怎么样、30岁又怎么样, 他也根本不在乎这家伙是怎么回来的,好好的美好生活不过非要重生回来受罪, 他更加不在乎上辈子没回复的讯息,死前拨出去的电话,以及那家伙的暗恋对象…… “——喀拉!” 咖啡杯一个没拿稳,从顾客手里坠落到地跌了个粉碎。 狐川辻人出神思绪兀地被这一下拉回,他条件反射先出言安抚人情绪,缓和话题后顺势就从容单膝蹲下身收拾咖啡杯碎片, 面前同样落下了一道影子,狐川辻人头也没抬,微拧着眉看地上碎成一大块一小块的咖啡杯碎片,碎片太多甚至还是锐利面朝上。 不能拿手碰、划到受伤就糟糕了,他想着就要起身去找簸箕和扫帚。 余光先瞥到一人手探向地上那些尖锐朝向的碎片,狐川辻人当即心慢跳一拍迅速**,来不及反应立即就一巴掌打过去迅速打开人手, “啪”地清脆一声,探向地上的那支宽大手掌被打得一歪,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表面立即就浮上层浅浅的红。 力是相互的,狐川辻人手指也在隐隐作痛,但更多的是紧张与慌乱,手心冷汗直冒,大脑神经直接发麻, “没看见碎片吗?!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黑发少年言辞锐利,难得声音高扬尖锐,内里甚至隐隐透着点怒气。 他这一声一出,一下子吸引来不少目光, 旁边桌的宫侑宫治对视一眼、迅速过来一个人带着顾客换桌,一个人挡住视线驱散走其他人。 差一点、就差一点。 这家伙还是未来要去打职业排球的手啊!? 黑发少年从来都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相处快一年下来,没人见过他发脾气或是与谁红过脸,这么一爆发,鸦雀无声。 周遭鸦雀无声,面前的人沉默、缓了缓,角名伦太郎顶着狐川辻人紧逼视线与不稳情绪,慢慢动了下手指, 他没有说话或为自己辩解,只是轻轻地伸出手,捻起一团脏污中的小腿系带。 吸饱了地上倾洒的咖啡液、又附着了些灰尘,被人颀长修长的手指捻着拾起,垂在空气中,缓缓向下滴落了一滴棕褐的咖啡液。 “啪嗒”一下,落在地面那滩浑浊液体里,溅起一圈轻微的涟漪。 良久,蹲着的人终于抬起脸,视线落在黑发少年刚刚毫不留情打开他的手上,盯着人手指间那点久未消散的红,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手指……现在还疼吗?” “……” 狐川辻人几乎有点要被他气笑了。 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 狐川辻人百般好言劝自己道, 他只是怨他瞒着他、恼他不和他早点相认,又不是不爱他了。 ——他还真是该死地在意这家伙!!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落在他唇上的吻。 “那个……你们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我们什么问题都没有, 哪里有问题,我好得很。” “……啊。” 宫侑宫治对视一眼,各自脸上写着‘这分明就是很有问题吧!’ 他们已经离开了宫治和角名班级的咖啡店, 到了正在筹备舞台剧的狐川辻人与宫侑的班级。 一路上, 气氛维持在一个堪称是难以言喻的微妙点上。 即使途中宫侑三番四次试图与刚刚似是发生了矛盾的那两个家伙搭话,但无一例外, 要么锯嘴葫芦不吭声, 要么嗯嗯啊啊敷衍着应着全然没在听他说什么。 宫侑: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两个家伙! 他们两个作为局外人,只看见了黑发少年忽然就对角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事后又多看了几眼推测了下, 似乎是因为咖啡杯不小心跌碎在地,狐川看见角名要伸手就捡,觉得他一点都不小心才生气的。 应该是出自好意…但是, 怎么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呢。 不懂得这两人之间弯弯绕绕的宫侑宫治自然看不出什么名堂。 而走在前面的狐川辻人平心静气, 看路看树看花, 看来来往往准备中的道具组与后勤组同学, 就是不看身侧的某个家伙。 比起先前的气愤气恼等情绪, 狐川辻人此刻心底满满充斥着一种无奈。 认知到自己真是该死地在意角名这一点, 无异于一道雷直劈在头上。 又爱又恨,爱恨交织, 狐川辻人默默坐在那关心自照, 就差原地参透人生。 “那边的——朱丽叶和罗密欧, 你们最后对一下台词吧!” “其他演员也是,跟上,最后一次彩排了,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上场了!” 被叫到名字,狐川辻人顿了下。 ……朱丽叶,罗密欧。 再怎么避讳, 还是避之不及,角名那家伙还要和他演对手戏。 黑发少年拿着被翻了无数遍、边缘都有些破破烂烂的台词本缓缓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看向拖来椅子坐在他对面的角名, “……” “最后过一遍台词了,辻人。” 狐川辻人忍了忍,到底硬挤出一个‘哦’。 见两位主演架势配合,其他的角色也纷纷跟上,各自拽着椅子过来以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为原点绕成一个圈,期待地开始起了围读。 原本情绪还没整理好,黑发少年还有些微妙的别扭。 但架势一摆,他迅速沉下心、切入正题进入角色,开始凭空做起了‘朱丽叶’。 角名念着罗密欧的台词,隔着中间一段的空气慢慢看着进入专注时刻的黑发少年。 舞台剧受限于时间、道具与场地,削减成了四幕。 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晚宴时的一见钟情;月下独白定情后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兄长发生命案不得不被流放;朱丽叶为了心爱的罗密欧寻求神父的帮助喝下假死药以及最后的罗密欧听闻朱丽叶逝去赶回,在墓前服毒殉情。 身为主演朱丽叶的狐川辻人与罗密欧的角名伦太郎的台词文本量超乎常人的多,甚至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两个对手戏。 宫侑扮演朱丽叶的奶娘,宫治扮演撮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神父,他们的部分过完后就在那坐着听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的台词,听着听着,宫侑一捅开始发呆的宫治。 宫治看他,宫侑挤了挤眼。 一句‘无聊’被宫治转送给他那静不下来的兄弟,宫治又转回头,只不过视线却全然不是宫侑所想象的那样在放空发呆,而是慢慢停在了两位主演同样放在桌上的两支手机的下半, ——那里躺着两只近乎一模一样的公仔玩偶。 宫治缓缓眯起眼。 “朱丽叶的衣服在这里!道具组!道具组!!朱丽叶的假面不见了!!” “罗密欧,罗密欧呢??罗密欧你的配剑还没拿!” “奶娘——不要试图再把那两个排球塞进去了!塞不下的!!” “还有神父!神父你的毒药没拿!!” 道具组,场监齐齐崩溃,距离他们正式上场还剩最后十分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倒计时,但后台甚至是状况频出。 狐川辻人还在更衣室里和‘朱丽叶’的大裙子作斗争,他甚至不知道这群道具组的是从哪弄来的这种一看就很欧式宫廷风的服装。 除了裙子还有裙撑,道具组甚至还想给他上束腰,但被黑发少年十动然拒了。 ——开玩笑,虽然他的确是爱岗敬业,但束腰什么的就太过分了! 婉拒了其他人的帮助,狐川辻人硬生生自己和戏服斗争了半晌,终于险而又险地抢在最后五分钟前出来。 他才拉开帘幕露出身影,就被抓狂的化妆组一把拽走做妆面和假发,期间甚至连其他人影子都没看见。 只能偶尔竖起耳朵从吵吵闹闹的后台对话里隐约捕捉到几声‘罗密欧’。 譬如:“罗密欧的假面去哪了!!还有朱丽叶的!!” 譬如:“罗密欧的配剑和腰带呢?!要送给朱丽叶的玫瑰呢!?!” 每提及一次‘罗密欧’,就必定会伴随一声‘朱丽叶’。 狐川辻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本能给出了反应。 “要上场演舞台剧,狐川同学也在开心吗?” “……嗯?” 黑发少年正闭着眼被打腮红描唇色,突然听到正在帮他上妆的化妆组的人这么说,还有些疑惑,挤出一声疑声。 化妆组的人拍了拍散粉,确认完毕后带着满眼惊艳与欣赏,轻轻挪动了下端坐在那儿任她妆饰的黑发少年的下颌,轻轻声道, “因为狐川同学…现在在笑着呀。” 狐川辻人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直视镜子中的自己。 他对自己的脸没有多余的感觉,只是先一步捕捉到唇角未来得及消去的弧度。 他现在居然是感到开心的吗? 因为……饰演‘罗密欧’的角名伦太郎? “倒计时开始——!” “朱丽叶准备!”“罗密欧准备!”“其他角色各就各位!” 对讲机内传来场控组的声音,狐川辻人慢慢念了声‘朱丽叶已就位’。 紧接着他下一秒溢出的就是低沉轻哑的‘罗密欧已就位’。 随后而起的就是三三两两的各角色已就位的回答。 但狐川辻人耳中只留下了那一句,他没有和角名在同一个入场口,此刻与朱丽叶方的角色一起等在后台等待倒计时。 他静静看着舞台昏暗的那一段路,眼前只剩下荒芜的黑。 “——3!” “——2!” “——1!” 骤然加速起的脚步声,与平稳均衡拉开的舞台帘幕,从舞台两边,迅速又敏捷地上来数道身影, 而全部身影都在后退,只有唯一一道身影走向前。 整个礼堂的视线情不自禁投在向前的身影身上,微卷的金色长发瀑布一般倾泻而下,颊侧裁纸刀切割般垂下两缕齐整的公主切,脑后长发抵达腰身,腰身纤细又好看,似是双手一合就能全部握住。 ‘她’戴着副金色羽毛假面,头上缀着星星的王冠凝着光一闪一闪, 整个人典雅又美丽,垂首拎起偌大堪称豪奢的欧式裙摆,慢慢抬起头来, ——于是所有人都望见了一双如夜空般静谧的漆黑眼瞳,只对视的一眼,浅粉唇瓣轻微弯了下,望见‘她’的人就这么被勾着再也移转不开视线。 温柔、美丽、光芒四射,舞台上的聚光灯毫不吝啬地倾洒、全数灌注在‘她’身上,但这样也盖不住‘她’本身的光芒。 只是往那里一站就完全是视线中心,直到‘她’开口,说出了报幕后的第一句台词。 场下观众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是‘他’,这一点认知也使人更加疯狂,他们直接认出了这位扮演‘朱丽叶’的人是谁,一时之间,高喊着‘狐川SAMA’、‘狐川殿’的声音不绝如缕。 而狐川辻人,不、‘朱丽叶’只是轻微扫过场下的人,就收回了视线,不再停留。 ——因为脚步声渐进,‘她’命中注定的‘罗密欧’已然出现。 褐发经过打理,露出光洁干净的额头,额前发丝掐了小小的辫子顺着一边捋过去。 他很少打理这种发型,所以这么一望不仅是新奇,还多了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帅气感。 这种帅气与平常展现在面前的16岁的少年感不同,更加符合他身上那套宫廷骑士装,腰身深黑皮带挎着西洋剑,踩着包裹住小腿的白色军靴,一步一步从后台登上,一双眼、稳稳又直直地看向场上唯一的‘朱丽叶’。 他面上同样戴着那只金色羽毛面具,羽毛轻浮,只露出一双幽绿的眼与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这场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对彼此一见钟情。 狐川辻人念着自己的词,与‘罗密欧’一点一点向对方走近, 对方在自己眼中的身影一点一点放大,对方的脸庞也就越来越清晰。 狐川辻人能情绪感觉到自己胸膛的起伏,呼吸、走步、情绪、与心跳。 ‘一见钟情’。 不仅仅是‘朱丽叶’对‘罗密欧’。 还有他。 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对不同的角名伦太郎,以及相同的角名伦太郎一见钟情。 他真的是栽了。 拥有这样的感情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还有一个视线从始至终就没从他脸上挪走过的‘罗密欧’。 你进我退,我进你退,大片大片的文本台词经由这两人口中说出,本是繁沉冗余的念白却偏偏被念得像调情与告白。 后台的场控与道具组成员这段排演的时间里已经看过很多遍他们两人的对手戏,加上现在紧张成分、期冀能顺利演完的想法占据更多,感觉到的自然也就与场下的观众直观感受到的不太一样。 坐在前排的观众是感受最直接的,一个个眼也不敢眨,直勾勾盯着看舞台上两道人影你来我往的带着隐喻的拉扯,莫名地就有些面红耳赤。 一个咳一个,甚至还有红了脸的,但偏偏又挪转不开看向舞台的眼睛。 第一幕直到以‘罗密欧’走向‘朱丽叶’,轻又慢地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从背后牵连着带出一支芬芳的玫瑰。 玫瑰清新,其上还沾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乍一下迎在直射灯光下,光彩照人。 两侧帘幕缓缓闭合,第一幕以此收尾。 来不及片刻喘息,身后道具组脚步唰唰冲上来改换布景,角名伦太郎还没有起身,他还携着那支玫瑰,视线直勾勾地盯向黑发…金发的‘朱丽叶’。 抿了抿唇,确认脸侧的收音设备已经被关闭,狐川辻人低声道,“起来,要换幕了。” “嗯,”应声的人慢吞吞又将玫瑰向他面前递了递,颇有种人不接他就不收回来的倾向。 狐川辻人:“……” 什么坏习惯! 这么念着的朱丽叶恨恨捉走了带着露水的玫瑰,只给人留下道带着情绪的背影。 “——哦~小姐,亲爱的朱丽叶小姐你下来……” 正在练习奶妈声线的宫侑听见脚步声,一扭头就对着狐川辻人开口,嘴里在动,视线反而先一步落在人动作上。 “朱丽叶小姐,你这是在干啥?” 狐川辻人望他一眼,默默又将搁在旁边的玫瑰花换了个保险点的地方放。 “嗯?什么?”金发‘朱丽叶’茫然看他,“我什么都没做啊?” 宫侑:“……” “——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偷你的玫瑰啊!别对我这么堤防!我真的会哭啊!!” 伴随着背景音宫侑,不可否认、狐川辻人心情有好很多。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角名伦太郎那家伙。 第二幕月下相约狐川辻人与宫侑迅速走完他们在彩排时就已经做过三遍的部分,离开了舞台,接下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兄长的对手戏,狐川辻人需要在这一过程中迅速换一身衣服。 衔接去寻求神父帮助与服下假死药的那一幕,狐川辻人需要一步就位。 服装组交付给他的是一套纯白的……帝政裙式样的纯白宫装? 估摸着是想寓意着之后朱丽叶的假死。 狐川辻人对穿什么没意见,只是穿上后莫名就感觉胸口凉飕飕的,他低头、抬头。 ……左右他又没有什么可以看的,没关系。 配饰还有一对白丝缎手套与道具组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圈垂丝项链,比披肩略短,比一般的颈链稍长,落在少年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微微走动时会晃动出细碎的光。 狐川辻人垂着视线,慢慢给自己套上白丝缎手套,手套质感更强些也更光滑些,稍微被光线找到就盈盈反射着光线,与略微哑质的丝绸帝政裙截然相反。 他没有打耳洞,服装组的人遗憾地看了又看,只好收回与那套垂丝项链配成套的太阳轮环耳坠,取而代之是同一套的王冠。 狐川辻人微垂首,任由人给自己戴上。 全部完成的那一刻,金发的朱丽叶慢慢抬起眼,哪怕是在昏暗的后台、也无比光彩照人。 黑暗之中,他仿佛就是唯一的光源。 狐川辻人对其他人向他投来的惊艳、艳羡、憧憬与爱慕视线并无所察,他心底念着接下来的剧幕。 讨到假死药,假死,等待罗密欧的归来殉情。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隐隐有些眼皮直跳、不妙的预感跃上心头,就好像……这一幕很熟悉般。 他又很快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觉得只是他想多了。 都排演过那么多遍,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收银设备被道具组的人帮他挂好,耳麦里传来场控的声音,“朱丽叶准备……滋滋…第三幕准备……神父、以及其他各角色准备…滋滋…” 狐川辻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朱丽叶已就位。” 接二连三的‘已就位’送达,帘幕再次于黑暗尽头缓缓向两边拉开,狐川辻人登上台阶,再一次迎着数不清的欢呼与尖叫声面向聚光灯。 “神父,神父——我该如何,才能摆脱这样的命运,去和我的丈夫、我唯一的爱人,我的灵魂,罗密欧长长久久守候在一起呢?” 教堂布置的场景,金发的朱丽叶脸颊苍白,尖细下颌瘦削,他微侧身朝向拿着本《圣经》的灰发神父,半张脸迎着舞台之下。 他是绝望的,又是失魂落魄的,为自己即将被嫁出去的命运,又为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远走他乡,情绪交织萦绕着他那脆弱又敏感的心脏, 看见他这幅模样,观众也不禁为他所动容。 宫治扮演的神父缓缓拿下眼眶中夹着的单片眼镜,他身着一身纯黑的神父服,背后是圣母彩窗,他展开拿着的那本《圣经》,缓缓翻到某一页定住。 “朱丽叶,”他叫出名字,“你是真的爱罗密欧,并愿意为他付出你的一切,哪怕舍弃你的姓名,从地狱的烈火里走过一趟,从此不再是你自己,你愿意吗?” 神父低低嗓音似从天边袭来,滚滚传入耳廓。 金发的‘朱丽叶’愣住了,神父不轻不重再次开口催促,“朱丽叶,你愿意吗。” “——我愿意。” 观众看着那唯一一道身影,像是扑火飞蛾般,洋洋洒洒的金发垂在身后,他苍白的面颊兀地显现出点动人的微笑, “为了罗密欧,为了他,我愿意,无论怎样、我都愿意。” 神父的声音带着欣慰与低叹,“那么就喝下这瓶毒药吧,只要喝下它,你会在太阳与月亮交接的日子里离开人间,等你再次苏醒,我向你保证,罗密欧一定会回到你的面前。” 面颊苍白又着着浅淡醴红的人双手接过从灰发神父手中递出的玻璃药瓶。 浅紫色的液体轻微摇晃,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场下观众即使提前看过剧幕,知晓这只是瓶假死药,但也依旧不折不扣为‘朱丽叶’捏了一把冷汗,更有甚者甚至隐隐压不住自己的动作,恨不得冲上台去帮脆弱又美丽的朱丽叶横扫一切障碍。 狐川辻人拧开玻璃瓶的塞子,看着内里浅紫色的液体,慢慢对着自己浅色的唇,支起细弱的脖颈,精致小巧的喉结微动,很快、瓶底见空。 见效很快,朱丽叶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只从狭长眼尾轻轻滚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划到下颌欲坠不坠,潮湿痕迹与唇角浅浅上扬的弧度,朱丽叶缓缓合眼倒在舞台之上。 灰发的神父哀叹一声。 几乎是同时,观众席隐隐约约传来点抽泣声与啜泪声,抽气与粗重呼吸交织,后台的场控与其他人望见这一幕,擦了擦同样被带得有所动容的眼睛,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是满溢而出的喜悦, ‘成了——!’ ‘看观众反应,修学旅行稳了!!’ 谨记不能半场开香槟,所有人收敛好情绪,开始迎接最后一幕。 狐川辻人的戏份只剩下最后那一点,他被道具组安置在摆满白蔷薇的长方形棺木中,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需要闭着眼,直到收音设备给出他可以睁眼的提示。 靠近了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近。 狐川辻人只能勉强从眼睫的缝隙里看到个大概的模糊身影,现在上场的是罗密欧。 进行到的剧情就是罗密欧来到朱丽叶的棺木前,亲吻了一下朱丽叶后将随身带着的毒药一饮而尽,倒在朱丽叶身边殉情死去。 ‘殉情’。 这一字眼就像枚小针,不轻不重地那么一戳,戳得人心脏与大脑都不安歇。 狐川辻人闭着眼,双手合十搭在胸前,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倒在白蔷薇的棺木中安宁又静谧,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沉久的安眠。 他听到角名的脚步在他身侧停下。 衣物的窸窸窣窣声,摩擦声,动作触碰的痕迹,空气寂静,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保持了沉静, 礼堂上空飘扬着慢速的钢琴曲,音色质沉,低低流淌,似是哀悼,牵动着人心底最深刻的记忆。 在‘罗密欧’于‘朱丽叶’的棺木旁单膝蹲下的那一刻,场控组就已经将两人的收银设备关闭,放送旁白的念白。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现在说什么,场下的观众,后台的其他人都不会听见。 狐川辻人想着剧幕,想着罗密欧与朱丽叶,想着‘殉情’。 慢慢地、只想着身边的角名伦太郎。 曾经他才重生回来的时候还在想,好好的未婚夫因车祸去世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得在他头七的那天给他献朵菊花。 上辈子死后不知道的事,这辈子就算重生了也不清楚。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30岁的角名伦太郎都能追过来,想必……一定会记得吧。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角名会和他一样重生回来? 他是因为车祸丧生,身体都不知道能不能拼回来了,那角名呢?也和他一样吗? 越来越多的疑惑占据内心与大脑,狐川辻人止不住想睁眼、想去看一看角名伦太郎脸上的表情。 ……是他忘了,现在这幅躺在白蔷薇棺木中的模样,对角名来说,无疑是再回忆一次上辈子他的死。 狐川辻人总算知道自己刚才眼皮为什么一直在狂跳了,心底那点隐隐萦绕的不安预感究竟从何而来。 现在这样的场景,无异于在人本就受伤的心脏上再狠狠来上一次故地重游。 多恶毒啊。 狐川辻人再也摁捺不住自己的眼睛,唇线些微抿紧向下,他对自己说‘只是稍微看一下、只是稍微瞥一眼’,只要看到角名的模样他就闭上眼,绝对不会影响到舞台剧。 浓稠纤深的眼睫轻颤,隐隐昭示着人要醒来的迹象。 场下的观众还沉浸在悲伤的肖邦中难以自拔,没来得及发现这一点迹象。 但是后台即将上来的最靠近他们的神父宫治瞥见了,作为奶娘提起裙摆就要上来的宫侑看见了,两人对视一眼,心底直呼不妙,担心是狐川辻人听错了指令就要睁开眼,忙就要拉快进度—— 他们的补救慢了一步,因为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挡住了那点小小的苏醒痕迹。 ‘罗密欧’动了。 他自然而又流畅地低下头,慢慢垂下脸,手掌压在白蔷薇棺木、一点一点俯身下去, 加重的呼吸声,气息萦绕,与不可置信,无措仓惶。 宫治眼瞳缓缓睁大,宫侑呆滞、茫然伸着手指指向舞台上那叠加一起的两到人影,半天磕磕绊绊什么都没说出来,只一味地‘呃呃啊啊’, 场下的观众们只看到一个罗密欧的背影,与低下的头、错位的距离,自然代入认为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之间借位的真爱之吻。 但只有场侧的宫侑宫治,与躺在白蔷薇棺木中的狐川辻人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错位—— 那是一个实打实的,落在半阖着眼的人唇瓣上的真切之吻。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藏在帝政裙下的他。…… ‘亲…亲了……’ ‘他、他们这是借位还是真的…假戏真做了啊??’ 宫侑茫然, 宫治在短暂的一瞬愣怔后缓缓收好表情。 他一拽还张大着嘴巴不断向身旁人求证自己看到的内容的宫侑,言简意赅, “蠢猪, 别发呆, 上去救场了。” “啊!啊、哦……” 陷入情绪漩涡,宫侑明显有些心不在蔫, 一双眼止不住想去看向躺在白蔷薇棺木中的狐川辻人与俯下身的角名。 真、真亲了啊这两个家伙, 未免也太……豁得出去了。 宫侑情不自禁在心底对这两人肃然起敬。 他世界观收到冲击,表现得有些失魂落魄, 但这恰恰符合将朱丽叶从小一手带到大的奶娘的真实情况,场下知道这是宫侑的人不禁为之感慨什么时候连宫侑这家伙的演技也这么出神入化、深入透彻了。 两道脚步声再次传来,躺在棺木之中被亲吻着唇瓣的狐川辻人完全陷入死机。 温度鲜明, 呼吸潮热, 气息交织萦绕在一起, 不分彼此。 即使没有睁开眼, 但对方的存在感依旧鲜明, 薄薄一层眼皮下眼珠不安滚动。 狐川辻人抿紧唇, 试图以肢体动作告知对方亲错位置了。 彩排的时候这一环明明只是借位的亲额头,但现在角名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实打实地亲上来了啊!? 原先还想睁开眼看看他是什么表情来着, 现在好了, 别说睁眼、狐川辻人已经恨不得原地找个裂缝钻下去。 他闭着眼, 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反应。 场下观众、后台其他人,还有更多更多…… 这种公开环境下的亲密接触,就算心底知晓即使就算被看见了, 也只会被认为是两个舞台剧演员为舞台剧献身,甚至还能赚回掌声与喝彩。 但是狐川辻人自己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为剧幕献身。 碾在唇瓣上属于另一人的气息灼热, 带着挥之不去的侵略感。 躺在那只闭着眼被迫承受,却仿佛度秒如年,时间一分一秒流转,狐川辻人甚至控制不住自己颤颤的眼睫。 过于起伏的情绪从眼睫缝隙中隐隐泄出些许,微亮的两点眼瞳隐藏在薄薄眼皮与稠郁眼睫之下,虚晃的视野里,狐川辻人对上一双幽幽注视着他的眼瞳。 一眨不眨,即使是在亲吻这一过程中,依旧直勾勾地凝着他。 只那么一刻,狐川辻人似是被那片幽绿淹没,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完全难以逃脱—— 唇瓣兀地传来一点痛。 是被碾在其上的人轻咬了下,稍微用了点力气,没留下太深的痕迹,但那一下实打实,迫使装死无声无息的人从沉眠中给予他想要的反应。 给予他……鲜活的生命的气息。 两道脚步声从旁侧传来,狐川辻人本就紧绷的情绪更加加重,眼见着就要靠近、不知道来者是谁的狐川辻人心脏抬到胸口几乎就要从喉咙里跳出。 也就在这时,角名慢慢离开了他的脸,并摘下一支棺木中的白蔷薇轻轻放在睡着般的朱丽叶的唇瓣之上。 白蔷薇放得正正好好,严丝合缝稳稳遮住了‘朱丽叶’的下半张脸,只余有静谧甜憩的表情隐约可见。 狐川辻人感知到点柔软触感,很快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一时之间、心底虽然稍微放松些许但也更加羞恼。 ——可恶、就算知道时候弥补也太可恶了! 幸亏他现在已经死了,不用直面其他人,不然完全是面子里子都要丢光…… 不对,他待会还得复活来着! 宫治饰演的灰发神父默默望了眼垂着脸放下那支白蔷薇,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只是正常按照剧本走,慢慢离开棺中之人面颊的角名伦太郎,又望了眼躺在那、被柔软洁白的白蔷薇遮盖住唇瓣的狐川辻人。 他罕见地感到一丝头疼。 “……罗密欧,”神父僵硬叫出伏在棺木旁的人的名字。 按照原本剧情,这一段本来不是他们上场,上来补救只能临场发挥将剧情延续下去, 宫治飞快动用着大脑,联系着后面的剧情一掏口袋,动作缓缓僵了下。 褐发的‘罗密欧’被叫到姓名,视线总算愿意离开棺木之中沉眠的‘朱丽叶’,望着见证二人爱情的灰发神父,‘罗密欧’慢慢垂下头、握住双手合十摆在胸前的‘朱丽叶’的一只手。 他似乎丝毫不忌讳已逝之人过于冰凉的体温与过于苍白的肤色,慢慢开口, “见证过我们爱情的神父,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尽快说吧。”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朱丽叶正在遥远的彼岸朝我微笑,她正在等待着我脚步跟上。” 宫治表情越发沉默,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做足了心理暗示, “噢……亲爱的罗密欧,我十分体谅你这份追随爱人而去的心,但我能做的只有……” 灰发神父缓缓从神父袍口袋里掏出两个俨然就是先前朱丽叶喝下的玻璃屏毒药,众目睽睽之下他干巴巴道, “这里有一瓶毒药,以及一瓶解药……亲爱的罗密欧,你今晚想要毒药还是解药?” 躺在棺木里的狐川辻人:“……” 已经准备自己从口袋里拿出毒药的角名伦太郎:“……” 喂!你们窜戏了喂!! 狐川辻人忍了又忍,到底没有从棺木中暴起,只是被角名捉走的手掌再三摁捺自己情绪般紧了紧, 但他忘了,自己的手还被角名捉在掌心。 所以他稍微一动,对方就能感知到,面上巍然不变的、角名伦太郎捏了捏躺在那的人的手指,从尾指指根一路捏到指尖。 仗着没人注意到这点小细节,又是轻捏又是慢揉,生生给狐川辻人弄得心里止不住泛痒。 这家伙真的是…先前还没表现得这么明显,现在一有空就想占便宜,到底什么坏习惯啊。 狐川辻人又将手指攥得紧紧,阻住人手掌对他玩来玩去,但即使这样角名也没有放弃,只是慢慢张开手掌,将攥紧的手指完完全全包入掌中,一下子狐川辻人连挣脱也挣脱不出了。 他们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仗着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在那玩手指,另一边苦思冥想临场发挥推进剧情的二人组就没那么好受了, 眼见着神父的‘毒药’和‘解药’就要与罗密欧自己拿出来的‘毒药’相撞。 在场能救场的就两个,其中一个还躺在棺木里不敢睁眼,另一个不得不硬着头皮迎上。 拎着奶娘裙摆的宫侑惊诧地看了一眼缓缓拿出‘毒药’与‘解药’的神父,一只手捂住大张的嘴巴,一只手伸出颤颤巍巍指向他, “毒、毒药!” “难道就是你谋害了朱丽叶小姐!!” 神父:“……” 他眉头拧了拧,似乎很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是情绪激昂的奶娘没有给他机会,拎着裙摆就向前猪突猛进, “——快把解药给我!只要把解药给朱丽叶小姐服下,小姐就一定能——1啊!” 好巧不巧,宫侑一脚踩上自己过长的裙摆,脚腕一崴一个踉跄,在宫治无语又倏然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的紧缩眼瞳里, 一头黄毛朝他直接撞来,一记头槌砸得宫治咕噜咕噜与他滚作一团。 宫治手情不自禁一松,拿着的那瓶解药就呈抛物线般远远飞出去。 场下观众茫然望着舞台上迷惑的剧情发展,视线全数集中在那瓶飞出去的‘解药’上。 好巧不巧,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它。 正是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褐发‘罗密欧’。 喘了一半的气终于接上。 看到‘朱丽叶’命中注定的男主‘罗密欧’得到了唯一能够挽救她性命的解药,观众们纷纷激动起来奔走相告, “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子朱丽叶一定能苏醒过来了!” “呜呜呜呜不要拆散这对完美的恋人啊……呜呜!” “快喂解药!快喂给朱丽叶!” ‘朱丽叶’本人就差含笑九泉了。 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收音耳麦里的提醒声,后台的场控组已经肉眼可见慌乱成一团,此刻舞台上走向与剧本排好的部分截然相反,剩下的其他角色根本不知道该不该上,只能这么眼睁睁等着、盼着场上的两位主角能化险为夷,处理好险境。 宫侑-‘奶娘’ and 宫治-‘神父’丧失行动能力。 ‘罗密欧’获得解药*1,现在他有一份‘毒药’与一份‘解药’,请问他是否愿意为昨晚死去的人使用? 狐川辻人脑中止不住冒出这样的对白。 他忍了忍,等了不到几秒,就感知到角名伦太郎靠近的气息。 心底一松,他意识到角名这是要给他使用解药而不是服毒殉情。 从容的,感受到人手臂穿过自己腰身与后背,将他从棺木之中扶出,狐川辻人自然也就没多做抵抗,十分顺从地依附着他。 散在背后的金色微卷长发配合第二套的的帝政裙装扮被细心编成了长又浓密的金色麻花辫,此刻微搭在‘朱丽叶’的肩上,只是些微一动,便蹭着帝政裙细细的肩带滑下些许,露出抹细腻柔软的白。 少年身形纤瘦,帝政裙布料轻薄垂感较强,贴附在身体表面,远着看去看不到太多细节,只觉得一片纯白,但要是像角名这样几乎就差全部相拥地去看,一切也就都赏心悦目了起来。 小腹、大腿、腰身,软白均匀的两支胳膊套着不高不低的白丝缎手套,光滑亮面翻出些温柔的光。 而合十在胸前的手略向下,便是大片大片侵入视野的皮肉,又白又粉、腻乎乎地勾着人,少年体型胸前起伏几近于无,但帝政裙不挑身材,近乎良好地接受了这一点。 狐川辻人微敛着眼,自然看不到扶着他起来的人的视线停留在哪儿,只是略微有些催促地抿了下唇。 ——解药都到手了,直接拔了塞子让他喝下就好,角名怎么一动不动? 轻微‘啵’地一声,狐川辻人心下稍定。 这是开了塞子了。 他时刻准备着只要一触碰到‘解药’就立即装作悠悠转醒的模样睁开眼,接下来要说的台词他也在腹中打好草稿, 化BE为HE也不是不行。 狐川辻人在等待。 角名伦太郎微垂下视线,落在怀中之人清瘦的侧颊与莹软浅粉的唇瓣上,落在其上的白色蔷薇因为刚刚他扶起人的动作从唇瓣跌落,轻飘飘地落在了放在小腹的手掌之上。 场下观众的‘快喂解药!’‘罗密欧快上’的催促声不绝如缕,角名伦太郎慢慢咬住‘解药’的瓶口, 他动作一出,悠悠然从昏迷中挣扎醒转的宫侑缓缓睁开眼,被他一头创到角落的宫治也缓缓睁开眼。 缓缓睁开眼的两人视线才些微定下,就直直望见咬住‘解药’瓶口的褐发‘罗密欧’一仰首,吐掉解药瓶,捻着怀中似在沉眠的‘朱丽叶’的下颌轻轻挪转,俯下身背对着台下轻慢低下头, ——俨然就是一个嘴对嘴的喂入解药!! 宫侑茫然,揉了揉眼睛,又捏了一把自己,发现不痛,更深地加重了手中力道,还是没有感觉。 宫侑嘟囔:“果然是在做梦……嗯嗯、做出幻觉来了…我再睡会儿。” 被连掐两把还被当成肉垫压着的宫治死目:“……” 刚刚那个借位的吻台上台下很多人可能没有看见,但这个实打实的嘴对嘴喂药却是结结实实被看了个正着。 一时之间,满场尖叫、惊呼与起哄不绝如缕,场控组眼见着把控不住局势了,当机立断示意道具组放下两侧帷幕缓缓向中间唯二两道相拥的身影合拢。 犹觉得不够,场控又迅速示意旁白念白。 旁白大脑上线,清了清嗓子优雅报幕, “——罗密欧含着解药的真爱之吻成功救回了假死的朱丽叶,两家人认知到仇恨只会丧失性命,但原谅才能成就幸福。” “于是——归来的罗密欧与苏醒的朱丽叶成功结合,两人一起过上了甜蜜幸福的生活~” “……” 前台掌声雷动,后台静谧如鸡。 特意分给狐川辻人的单独更衣室,还没来得及摘下假发的人扫了眼小尾巴般跟着他进来,进来后就默不作声立在那儿当摆设的家伙,狠狠把手机丢在桌上,凶巴巴道, “道歉!” “抱歉。” 相当迅速,相当敏捷,几乎狐川辻人话音刚落,道歉话语紧跟着就出。 以为这家伙还会和他犟一下,没想到直接原地滑跪,狐川辻人哽了下,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再看人的脸,又舍不得发脾气,搞来搞去给自己折腾地够呛。 还没摘下金色麻花辫与假发,素来气场清冽锐利的人轮廓似是柔缓许多,即使生气也是好看的,角名伦太郎并不掩饰,视线就这么直勾勾盯着看他。 他盯着盯着,不适应的反而变成了狐川辻人自己。 一口气堵在胸口,狐川辻人拧了拧眉,没好气道,“有什么好看的,一直盯着。” “很好看,”角名伦太郎语气放低,似是怕惊动什么般又轻又缓和,“辻人怎么样都很好看。” ……这家伙,绝对是知道他要开始翻账了先一步用甜言蜜语来贿赂他! 狐川辻人坚决不动摇,冷着一张小脸硬声道,“也不过就嘴上说说而已。” “不仅仅是嘴上说说。” “哈,那怎么就连重生回来这种事还瞒着我,”狐川辻人在笑,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微微拉近点距离,仰头眉眼鲜亮、颇带着点挑衅般看向人, “怎么——觉得没必要告诉我吗,嗯?上辈子的未婚夫,伦太郎君?” “……” 视线些微下移,站得高、看得也就更多,尤其是以角名伦太郎现在的视线,几乎能将坐在椅子上的金发少年身影全部收入眼底, 他还穿着那条帝政裙,肩带微斜、胸口白腻皮肉宽容地敞着,让人看个满满当当。 狐川辻人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看了个干净,一边眉毛挑起一边眉毛压下,他似是想拽着人拉下,落在膝上的细白手指动了动,但是没有伸出。 于是角名伦太郎从容俯下身,将自己领口的领带抽出,递送到人面前,一副任由他想对他如何做的模样。 角名视线压低,与狐川辻人平齐,落在膝上的手指没有拒绝,卷着领带攥紧微微朝向自己的方向轻微一拉, 于是领带另一头牵系着的对象也十分自如地向他靠近。 狐川辻人动了动手指,仿佛捏在指尖的不是什么领带,而是人奉送上的牵引绳。 深稠浓郁的眼睫颤了颤,他抬起眼,洇着光的幽黑眼瞳就这么直勾勾望进人眼中,浮着细碎的芒点, “不,”被他捏住领带、牵住牵引绳的人慢慢出声,“不是那样。” 少年没有说话,微抬下颌等他继续。 角名慢慢低下身,只一会儿,他就单膝蹲在人面前,视线这下子是真正地平齐, “……只有记忆。” 他轻声解释,“在第一次在春假遇见辻人后,记忆才一点一点回到大脑。” “上辈子和这辈子,两辈子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变得肤浅单薄,”角名伦太郎轻慢掀起眼凝视着人,咬着话语的尾音一字一句念出, “但是只要看见辻人,来到辻人身边,一切都会变得真实,心脏也会安定下来。” 狐川辻人捏着他领口前的领带,手指指腹轻微摩挲着,角名的话透露出的隐藏涵义很多,最起码、已经解释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 “春假,在书店的那次?” “嗯。” 心底有了定数,狐川辻人圈了两圈领带,笑盈盈问他,“那现在全记起来了吗?” “嗯。” 果然、全记起来了。 狐川辻人眯起眼,“所以,现在该说是16岁的有着30岁记忆的伦太郎君,还是30岁的、重新回到了16岁的角名同学呢?” 角名伦太郎静静盯着他看了会儿,慢慢低下脸,不轻不重握住人卷着自己领带的细白指尖, “辻人想要我是哪一个,那我就会是哪一个。” “……这么好啊?”金发的人拖长声音道,“既然这样的话——”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大喘气般说一半停一半等着人发问,但是即使被他这么做了,角名伦太郎也依旧是耐心等待着,不急不缓。 可恶、这种时候倒是看出几分上辈子那位…不对,看出这家伙原本的性格底色了,慢慢悠悠的,狐川辻人一扬眉,呼出一口气状似轻松道, “那就告诉我吧,伦太郎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再重新找个适合的人结婚,好好过完自己的一生,寿终正寝呢?”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听到对方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到底哪一个更让人痛苦呢? 被淡忘与被铭记,他的遗憾与对方的幸福,狐川辻人放在代表公平的天秤上测量了下,遗憾发现自己即使再如何使劲增加砝码,‘角名伦太郎的幸福’也依旧重重压在心上。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这家伙在他死后…能得到除他以外的未来。 “……” 角名伦太郎没有说话,只一双眼静静看着他。 恋人的眼睛能传达很多东西,静静注视时、带着小情绪瞪视时,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对视上,都能感知到对方真切而丰富的情绪。 狐川辻人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垂了垂眼,到底什么也没说, 动作已经代替话语,先一步给出信号。 卷在指尖的领带些微紧绷,因施加的力迫使人像施力的方向靠近,另一支支着脸的手腕轻微挪动,慢慢落在了蹲在那儿的人的侧颊上,细长指节微动、撩起角名被拂到一边的发丝, 金发的少年慢慢弯下身,形状完美的后脑低下,萦绕着葡萄汁酸涩甜蜜味道的气息满溢,轻柔扑洒出,打在身下的人薄薄一层眼皮上。 角名伦太郎没闭眼,全然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舍不得放过分毫。 满溢而出的甜蜜气息在浅粉唇瓣上停留得最深也最多,柔软唇肉只需轻微一抿就如爆汁的果肉一般,溢出甜津津的汁水,轻微用舌肉一压就能挤出更多更甜的浆汁。 角名伦太郎含着这从枝枝蔓蔓上衔下的饱满果实,他不舍得动口,生怕伤害到柔软的内里,含与亲,最清浅又柔和的触碰,两段错位的波纹频率触碰,缓缓调校、终于达成了一帧的同频—— “狐川!!狐川!!你在吗!我和阿治进来了!!” 更衣室的门被连敲三下,兜头冲进来的黄毛拎着裙摆气势磅礴进来,抬头就见坐在椅子上的人正单手撩下身上那条白丝绸帝政裙的肩带, ——一下子,宫侑猛地向后退了两步,闹了个大脸红,“那个那个原来你在换衣服啊!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冲动,紧随其后的宫治冷静点,推了下前面的宫侑,宫治扫了一圈开口:“狐川,你有看见角名吗?” 坐在那的黑发少年情不自禁小腹一凛,被帝政裙过长的裙摆笼着的双腿似是隐隐颤了下,他咳了声,大腿拢了拢, “没、没有,怎么了?” 宫治宫侑只看见他在换衣服的背影,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不转头来对着他们,但很快为他找了借口,以为是害羞就没追问, 宫侑嘀咕:“角名伦太郎那家伙一下台人就不见了,刚刚舞台剧的事还没完呢,他跑的也太快……” 宫治想了想:“狐川,你没问题吗?” 狐川辻人捏紧攥在膝上的手,细白手指甚至掐握在掌心,竭力忍耐着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听宫治问出这意味不明的话,黑发少年僵硬以为自己被识破发现了,张口结巴道, “什、什么问题?” 宫侑皱眉,抢先解释,“就是角名那家伙在舞台剧的时候对你做的那种事、那种事啊!!” 宫治‘嗯’了声。 宫侑又开口,“如果狐川你过不去心理这关的话,我和阿治帮你把那家伙找过来向你土下座道歉!!” 对于宫侑宫治的话,狐川辻人十分动容。 但是他现在就差往外漏着气了,帝政裙下轻微的拱起,隐隐似乎还在动,狐川辻人小腹颤颤,额首大滴大滴热汗滚落, 他能鲜明的感受到粗糙掌心压着大腿腿肉、甚至还在隐隐向外推开,取而代之的就是更加强烈的人的发丝。 他许久没说话,宫侑宫治拿不定主意,对视一眼,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黑发少年已经先一步出声了,“没、没关系……” 说来也怪,他声音仿佛是挤出来般,透着股勉强与顿涩,但又更带着点其他意味、尾音软软向上飘,乍一听仿佛什么黏糊糊浸着潮湿的水般。 宫侑摸了摸耳朵,“可是——” “我真的没关系的!” 这下子黑发少年几乎是崩溃说出了。 “啊、啊……好,好的。” 宫侑宫治又望了眼,“那我和阿治先出去了,狐川你先换衣服…不着急、不着急……” 两人缓缓后退,一个赛一个跑得快,甚至还帮人紧紧把门锁上。 “……” “……” 门外脚步声逐渐远去,等了几秒,确定不会再有人听见奇怪声音后,黑发少年才勉强软着身体、支着手腕一点点扯起帝政裙过长的白丝绸裙摆。 一点一点,内里显出道被遮得严严实实的褐发人影。 他正低着头,察觉到光亮、微抬眼慢慢看向颤个不停甚至隐隐有些躲涩的黑发少年。 少年声线又轻又飘又软,似徜徉云端,又似忽转直下,颠倒颠覆,蒙着呢哝鼻音细细绵绵, “别…别吃了…已经…太、太过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改) 不要用手,用…那里…… 一门之隔, 宫侑宫治激流勇退。 虽然不知道门内的狐川辻人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但是!语气如此急剧又急迫,罕少这么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情绪, 所以——狐川他绝对是生气了! 宫侑一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在舞台上睁开眼时所看见的那一幕, 就不由得浑身僵硬地打了个哆嗦, 为艺术献身什么的……太可怕了。 阿门。 角名, 阿门。 祈祷那家伙之后被捉到, 不会被狐川惩罚得太狠。 门外和宫治一起走的宫侑在心底为自己的好友划着十字, 门内, 角名伦太郎的确是被惩罚了,只是施加惩罚的对象似乎……有那么点状态不对。 宫侑和宫治敲门敲得太急,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让人躲起来的地方, 狐川辻人才摁着人钻进更衣室的桌子下面, 自己往椅子上一坐拉开裙子严严实实挡了个全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角名躲起来, 就算光明正大给他们看见也没什么, 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心急之下就情不自禁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原意只是挡着角名, 不让他被宫侑宫治发现。 但现在, 已经完全丧失了原本应该发挥的作用。 黑发少年绵白柔软的腿微微交合锁住那只排球,似是抵抗更加深入的靠近, 也像是推拒、就这么将存在感过强的东西阻在外面。 但他做得太迟, 角名已经慢慢开始不少亲密距离。 他经过打理的‘罗密欧’发型一侧编着的细辫扫过狐川辻人细腻腿侧, 角名伦太郎的发丝和他这个人一般,不坚硬很柔软。 但也正因为这份柔软,触及细腻敏感的, 被比赛用的专门排球触碰时引起的反应才更大。 他不想和角名一起玩这只排球,舞台剧才刚结束,不是立即就能衔接排球比赛的场合。 狐川辻人隐隐绷着腰身, 竭力压住情绪,一点一点扯起过长的帝政裙裙摆。 视线落下与内里那道亲密接触的人影对视,他咬了咬舌尖、借着点痛刺激自己清醒,拒绝了比赛邀请, “出……出去……” 鼻音呢喃,迷迷蒙蒙的,又飘又轻又软,落在耳中像是丝丝缕缕的棉花糖。 但是该听人话的却没有直接接受指令,而是幽绿的两点眼瞳自下而上将细细密密颤着的黑发少年扫了眼, 或许是累的,舞台剧耗时长又消耗了不少体力,薄又湿热的黏汗附在狐川辻人的额首、颊侧与大片大片曝露在外的皮肤上,受刺激激的、隐隐约约站起来点,角名伦太郎能清晰感知到狐川辻人的温度。 他没靠近,距离也把握得游刃有余,即使黑发少年颤个不停,哆哆嗦嗦着要躲远一点,但因为角名始终没有越界,所以难真正意义上地驱逐。 狐川辻人伸出手,压在挤在那儿贴靠过来的人的柔软蓬松发顶,伶仃手腕细细,就这么使了点劲儿推他,但推了半天,人还是在那一点都没动,倒显得他不像是推拒、而像是什么欲语还休的勾引。 见人恼了,角名伦太郎才愿意慢慢松开自己的。 齿尖没有施用太多力气,只是稍微碰了碰排球、咬了咬柔软的皮质内侧。 那块匀白粉淡的皮层就立即洇显出了个细细齿印,塑造他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材实在太软太嫩、极容易就留下印子。 角名伦太郎慢慢垂下视线,落在那圈被他轻碾细摩出的齿痕,仿佛又传递来轻阖印下时那点颤颤嫩嫩的触感。 狐川辻人感受到湿热滚烫的气息终于拉开点距离,勉强算是远离,一口紧在心头的气终于舒下。 但紧接着、下一口气还没缓出,他后脑一麻,感受到齿痕那处又多了几分粗糙的触感。 是she。 像蛇,灵活又矫健,很长,喜爱缠绕猎物,摩擦时温度升高,难以忽略。 触碰过那圈齿痕,浅浅的牙印被一点一点塑造成想象中的伤痕。 狐川辻人呼吸猛地一断,原先压在人发顶上做推拒的手情不自禁蜷紧、指间绞住了丝丝缕缕的发。 比赛过程中呼吸起伏过大、汗淋淋的,不是球赛衣,而是帝政裙隐隐带着颤颤巍巍的两条白丝缎肩带。 帝政裙的打板和样式实在不太适合比赛或是舞台剧的穿和脱,哪怕只是松松垮垮这么挂在手臂上,也无意给人额外增添了几分慵懒性感的氛围。 “别…别……唔…” 狐川辻人做了十几年模特,身上不能留下明显性红痕是刻入骨子里的。 角名伦太郎自然知道这一点,他慢慢扫过被自己弄出来的,看着浮在雪白皮肉上浅浅的一层,轻声道, “放心,不会留下痕迹。” 他在白丝绸下靠着人微凉的部分、从膝盖一点一点碰到,紧张赛事开始,参赛者的紧绷情绪蔓延。 手掌轻微一合一拢,圈握住人细瘦脚腕,桎梏住了狐川辻人的行为,角名伦太郎要教他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开球。 但是与排球部用的那些粗糙、质感一般的排球不同,这只落在他掌中的无论是哪都是绵密,触碰一下就仿佛陷入云朵般的幻梦,轻飘飘载着人,仿佛很轻易就能发个好球。 质量上佳,不消多想都是很容易印下印子的类型。 他的呼吸、细细弱弱起伏过度的胸膛,以及紧紧攥着角名发丝的手指。 角名伦太郎望着在场另一位参赛者被自己咬出的那圈清浅牙印,抬起眼、就这么将上面的人全部收入眼底。 如狐川辻人所言,他的确算是在‘吃’他。 但他并不仅仅只想这么‘吃’,他想要的更多,比如如何教他正确地开始比赛。 蕴养的齿痕几乎要散得差不多了,角名才轻慢收回,调转了点视线。 与他平静稳定的模样不同,狐川辻人已经一身薄汗,湿热潮红,原本腰身放量得很宽的帝政裙已经就差贴在少年身形,完完全全勾勒出一把好腰身。 他早就在嘴里嘟嘟囔囔过这样的衣服只能勉强在舞台剧上用,打比赛的时候是完全不行的,根本禁不起什么大动作。 另一支手支着椅子、勉强给自己恢复了些力气,狐川辻人口耑了两下、总算能垂下眼看向将头隔在他身上的人,咬了咬唇,他似是有些难言但又强撑着自己开口, “你起、起来……别再…了。” 他还是不适应角名贴身帮他矫正动作的过界。 “……哪里起来?” 角名伦太郎慢慢拆分,明知故问。 狐川辻人被他说得一停,“当然是你起……” 他略微顿了一下,兀地听懂这家伙的言下之意,脸颊猛地飞红,含羞带恼地瞪了他一眼, “——都怪你!!” 角名伦太郎从容接话,“嗯,都怪我。” 狐川辻人真的拿自己没办法了。 上辈子也没……没这么频繁地被勾起谷欠望,怎么这辈子稍微被人一带,就总是时不时地给出那么明显的反应。 黑发少年又羞又恼,看着自己的身体、颇有些不争气的恼怒。 他本就因动了情、模样更加昳丽,薄软的唇湿红,眼睫更是黑稠深郁,被雨打湿了般湿淋淋的,眼瞳本是黑亮晶莹的,但因水汽一氲,雾蒙蒙落下点湿意, 一通削减下来,怒气恼意没有了大半,娇气色情占据上风,止不住地让人想将他收据眼底狠狠把玩。 角名伦太郎的视线就从未从他脸上、身上离开,幽绿的一双眼直凝凝地盯着,无端就将狐川辻人盯得有些后脑发麻。 “不行…不行,”黑发少年依旧推拒,“上午的时候,” 他咬了下唇,“上午的时候已经来过一次,再来一次就太、太……” 他轻轻将那两个难以出口的字眼含入舌底,压着不吐露出来。 一天进行两场比赛,虽然中途休息了会儿,但怎么想都完全太耗费精力,更何况狐川辻人还不是专职的运动员。 他没说出来,但角名已经从他眼底、从他神情、从他动作的一点一滴都看出那两个字眼是什么。 “不会,”慢慢开口,角名不轻不重用粗粝掌心压着,轻缓用了点力气一点点推开,于是狐川辻人的气息更近了, “这是…青春期的正常行为。” 狐川辻人缓缓睁大眼睛。 他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16岁,没经历过所谓‘青春期’的年纪。 明明上辈子他的青春期什么都没有发生,顶多在早上有过几次晨。勃,但匆匆处理解决就没什么其他事了,哪像现在这样……一遇到角名这家伙,谷欠望就被反复勾缠着起来,根本难以控制。 “要正视自己的谷欠望啊,辻人。” 狐川辻人忍了忍,摁捺着开口,“角名,你是觉得我没有经历过吗,这种忽悠小孩的话术还拿来忽悠我?” “嗯……行不通吗。” ——可恶的黑心藏狐! 狐川辻人不打算和他纠缠,欲要速战速决,自己就要往后蹭,主动拉开距离。 但他蹭了下,没动得了,低头一看。 攻防战中,你追我挡期间,角名伦太郎宽大的手掌正两侧握住狐川辻人的腿的部分,没握住的就满满从指间缝隙溢出,结结实实限制住他个人的行动。 “……放开我,角名伦太郎。” 他直接叫出人全名,隐隐是含着威胁人自己要生气了的意思。 上辈子他也很少向角名生气,喊出全名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大多都是对方在某些时候做得太过分、他承受不住的时候。 但没想到、即使是重生…这辈子还是这种相处模式。 狐川辻人心底上不由得有那么点心累,但面子上还是要撑着的。 果不其然,他全名一出,蹲在那儿的人总算松了点力气,手也不再紧锢着、隐隐有可以挪动的范围了,黑发少年心底慢慢松懈一丝,就要乘胜追击。 但是角名伦太郎没有一直放松,也跟着动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将脸颊贴在人柔软的内侧,掀起视线慢慢贴了下那点部分。 他知道黑发少年最喜欢他的脸,甚至找了个能完全看见他面颊的角度,故意声线低低、压得又沉又涩, “……让我来帮辻人,不行吗?” 狐川辻人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以前,辻人忘记了吗,晚上的时候…不都是让我来帮你的,不是吗?” 狐川辻人眼睛闪了闪。 他知道角名伦太郎的言下之意。 口中的‘以前’指代的不是这辈子的以前,而是上辈子,作为成年人的他们。 他对谷欠望没有太大的需求,但却总是在梦中频繁做到那种激烈的排球比赛结束后的旖旎黏湿脱力状态。 干燥粗糙的掌心,潮热滚烫的热气,每一次、每一次都……他有所猜测但因为一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所以干脆佯装不知,也就更加促使了人一次比一次更进一步、更加深刻也更加胜利。 过目不忘的记忆不仅将那些片段带回,也将那些记忆片段中的紧绷、失真一起拾回。 狐川辻人不着痕迹合了合自己的,顿时就有点僵涩过头。 他勉强支撑开口,“但那样…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现在是行不通的…” “……为什么行不通?” 角名没有被他一句话就全走,脸轻微蹭着,一点一点给予温度。 狐川辻人止不住发觉自己心脏狂跳,更是有种迟迟漫上来的口干舌燥,视线飘了飘, “就是行不通,总之……到此为止了!” “但辻人憋着的话,会很难受吧。” 角名的声音不高,一下一下递出尾音轻飘飘的像钩子,就这么勾着意志恍惚已然不坚定的黑发少年。 “让我帮辻人…很快的,辻人不想变得舒服一点吗。” 舒服…舒服一点。 被他话语引着、狐川辻人止不住去想象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激烈的排球比赛场景。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到底还是被勾引到了,他的确很喜欢赛场上的角名伦太郎,性感又自然,脸颊红了红小小声洇出, “用、用什么帮……” 伏在柔软皮肤上的角名没有立即说话。 狐川辻人眼睫颤了下,似有所察、视线些微垂着落下,落在人脸上——更下一点的,踩在他性。癖点上的脸,与轻微张开的嘴,探出的蛇一般的…… 猝地,像是被一簇火星燎灼,狐川辻人飞快闭了闭眼切断僵直的对视。 但即使他闭上眼,脑中过目不忘的记忆依旧将对着他吐信子的人面孔一五一十放映出。 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过目不忘了。 鲜红的内里,狐川辻人知道那里面的热度与触感。 刚刚结束的那场比赛里,被意外碰撞出现的大腿内侧被衔出的伤痕时就已经明晃晃彰显,现在他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 勾引、明晃晃摆上台面的勾引。 他感觉现在自己仿佛是场中一只漏气的排球,一呼一吸间甚至隐隐约约都不能控制自己,就差四处乱飞。 攥紧人发丝的细白手指又紧了紧,指尖都因带上了点力气泛上漂亮的胭红,黑发少年总算睁开眼,微偏过头去,艰涩挤出话,“不行。” 居于下位的角名慢慢压着一边眉梢又挑起。 黑发少年还在继续艰难道,“……还没有,成年。” 上辈子可以这么做,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健全的成年人,成年人直面本能谷欠望什么的……也不算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 但是现在,他们就算可以确定是双重生,但是身体壳子是实打实的……未成年,勉强打打排球也就算了。 只是在排球比赛里碰碰、摸摸没什么,实打实地那样做,怎么想都…… 黑发少年坚持底线,他甚至在给自己加强心理建设,从角名伦太郎视角看,人漂亮的眉毛紧蹙,微微拧起弧度,唇线也紧绷,柔软唇瓣被压着陷入唇肉内。 汗湿鬓角蓄积了不少热气,水汽一凝结、就顺着软白莹润脸颊侧缘滚落下来,豆大汗珠凝成一道晶亮水渍,慢慢又缓缓地、‘啪嗒’一下打在松松垮垮的白丝绸帝政裙上。 帝政裙布料本就不厚实,一浸了汗珠水渍,立马绽开了朵深色的花。 那花还不止一朵、接二连三绽放着。 不仅角名伦太郎看见了,狐川辻人自己也看见了。 对于自己恋人的推拒,角名伦太郎慢慢将视线从花上挪转、移到人脸颊上,细白齿尖轻轻搭在红艳艳的,因舞台剧耗费太多体力成了这副模样的唇上,对方显然是经过一番挣扎才勉强道出。 角名伦太郎慢慢摩挲了一下把在人的手掌,并不急迫追问,只稍微一转话风, “辻人的意思是,不用那个,像早上那样就可以,是吧。” 他反方向这么截然一问,一下子把狐川辻人堵了个结结实实。 他没说过用手那么就可以…但是,早上的确是那么做了…… 半晌,狐川辻人总算回过味来。 这家伙正逮着他话语里头的错漏处使劲儿。 自己被捉住了小尾巴,黑发少年十分懊恼,但现在懊恼已经没有用了。 心底知道必须得要有所取舍才能过了今天这一关,相较之下……这已经是对比下最能被接受的选项。 幽绿的眼中,沉默良久的人缓缓动了下,似从沉寂中找回灵魂,黑色的眸子一点一点挪转而来, “不能…不用手吗。”他声音低低又闷闷,听起来乖乖的,更让人怜惜。 角名伦太郎终于缓缓眯起眼,他视线向下落了下,瞥到点什么, “早上弄疼了……是吗?” “嗯…嗯。”狐川辻人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那我这次轻一点。” 细细微微的呼吸,最终还是落下。 黑发少年湿着眼睫,慢慢松开闭合的力道,一点一点由着人的手掌托着排球起来, 角名到底是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正选,打排球的力道绝对不低, “……慢、慢一点。” “好。” 低低涩涩的男声应下,略显得低沉,角名伦太郎拉近了一些距离,似是为了更方便行动。 帝政裙白丝绸的布料是丝绸,落在手背上的触感又轻又薄,与细腻绵软的排球的手感不同,也更粗糙些。 角名伦太郎捻起帝政裙,慢慢隔着排球在打。 如他所言,就像往常那样拦网,都没用到他那超乎常人的腰部,只动到了他那过长又过于柔软的手臂,宫侑都曾羡慕过的手臂。 狐川辻人呼吸猛地一寂。 他敛起的眼瞳颤了颤,目光从颀稠的眼睫里溢出些许,合着眼瞳一起轻轻颤颤的,像散落的月光。 他总算是知道,角名答应他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帝政裙的布料再柔滑,那也是丝织品,只要是人造物比起天然的软嫩细腻的部分就存在参差。 甫一这么一包裹上去,狐川辻人大脑末梢神经隐隐就开始发麻。 ——他根本拦不住角名伦太郎。 不算全然是痛的,但正因为并不全部是痛才更加难言。 帝政裙的裙面搁在中间,角名看着上面的人的脸,慢慢转动着排球。 他手掌粗粝,不柔软,根结处还有薄薄的茧,茧的存在感太明显,偶尔抵着帝政裙的布料。 狐川辻人总要冷静一下,重重一抽气一呼吸。 他给出靠近不适的反应,角名就立即停手,让才被影响到的狐川辻人不上不下卡在那儿,却又完全说不出来什么指责性的话。 他似乎很小心,一点都不想给黑发少年带来过重的刺激或痛楚,乃至一点点细微的反应都放得无限大去评判解析,直到从人脸上看到可以继续的表情才不紧不慢曲起了打排球的手指。 如此反复。 这么一搞,一次还好,三番四次的狐川辻人就有些受不住了。 他自己说出的让人‘轻一点’、‘慢一点’,角名现在照做,把他抬上来不上不下的比赛地方,说没感觉不现实,但距离到那至高的比赛高潮还就稍微差了些什么。 但要让狐川辻人自己说出让角名再深再多一些……他又完全说不出口。 不上不下的,狐川辻人汗涔涔一片,身上出的汗水比之前多了多,现在又勉强支着脚腕、被握着脚踝踩在人膝盖上。 伶仃细细的脚踝一紧一绷,小腿线条也十分流畅好看,角名伦太郎视线划过,仿佛有实质般留下滚烫的痕迹。 帝政裙的布料被排球摩挲得多了也洇出点深色的痕迹。 像是茶渍、但又比茶渍更深一些。 狐川辻人微仰着头,细细脖颈天鹅一般支着,他只从密密眼睫中偶尔泄出点视线的余光。 全部注意、所有的精力已经完全被收集停留在那一点。 角名伦太郎对他很关心,一丝一毫细微的反应都要看个明白,解析个透彻。 黑发少年的呼吸,黑发少年胸膛的起伏、黑发少年紧绷的手指、黑发少年咬得醴红的唇瓣,视线落过每一点,他就不轻不重捏紧了下指尖。 一声细微的低声,帝政裙的布料一紧一收缩,猛地就被排球擦蹭过大腿。 像是一记界外球,拦防不住,连背飞也做不到。 黑发少年兀地睁开眼,漂亮的漆黑眼瞳这次是彻彻底底落了一层水汽,盈满晃晃悠悠的水珠,只差稍微那么一眨眼就滚落下来。 狐川辻人止不住渴求氧气,于是他张开滟红的唇,舌隐隐约约藏在细白齿尖,躲躲藏藏不愿被人看到般。 角名伦太郎觉得有些遗憾,但面上不显,他圆满这遗憾的方式就是更多的给与扣杀和界外球,给狐川辻人不断喂球。 尽管狐川辻人已经得到了更多,不需要他那么那么的照顾。 黑发少年隐隐开始了挣扎,他已经摸到了人脆弱又岌岌可危的排球得分的边界,在那排球的边界上试探来试探去,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拿下这一局。 掌下收拢的排球就会宛如张绷到极致不能再屈伸的弓般蜷着身,玉白的脚踩在角名伦太郎膝上,是借力,难耐绷紧。 空气一下子变得黏稠湿热,黏糊糊地仿佛深陷进去般,想搅动、流通都难以做到。 角名降低自己来方便狐川辻人,但谁知黑发少年却不想要他的贴心与好处,只满口呢喃又含混念着一些推拒的话,要自己扣球拿下这一局。 角名伦太郎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他总是拿言不由衷的恋人没有办法。 说着‘停’其实一直将自己的排球往他掌中送,完全就是不够,本能在更多向他寻求帮助。 但是对待任性的娇气的年轻恋人,他是宽容且慷慨的。 角名伦太郎迎着他的话果真停了下来,不再触碰那只排球了。 一下子,黑发少年的声音就仿佛堵在喉咙口般,不上不下,掐住了嗓子难耐又折磨。 他在隐忍,面颊张得通红,唇瓣闭得紧紧就是不说出一点讨饶或认输的字眼。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晶莹剔透一滴热汗从少年尖尖下颌滚落,一下子打在了他的手背,溅起多小小的水花。 角名感受着那朵水花轻柔的力道,狐川辻人慢慢拧起眉,良久,沉寂的良久。 细细的一声轻微叹息,角名伦太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改旁人面前的清泠有序,软绵绵又轻飘飘的,鼻音细细绵绵,蒙着呢哝声低低念出, “呜……伦…伦太郎…” 慢慢的,帝政裙的布料在掌心被攥得皱皱巴巴,到处都是被到处乱飞的排球碾出来的折痕、压痕、黏湿的褶皱与水渍。 那水被帝政裙一兜,洇开了不少,温度不高,被角名和排球一起把在掌中。 他慢慢处理沾到踩在自己膝上的光洁小腿上的,握着伶仃细瘦的脚踝轻轻放在膝盖,整理了差不多了才抬起脸去看人。 黑发少年已然是脱力模样,加上早上那一次,他弄了两次精疲力尽。 雪白莹润的皮肤都泛着浅浅的粉,没能消散,就这么附在人身上。 他额前发丝被汗打湿了几绺,散乱着贴在颊侧,漆黑的眼瞳微散着、茫茫然望着空气中不知名的某处。 整个人全身上下都透着股没力气再起身的疏懒感。 他被一场比赛里的一只排球玩得起不来。 教他怎么打排球的人代替他起来。 白嫩足心微有所察,散着的漆黑眼瞳缓缓回归,慢慢向下、凝在俯身压过来的人面上、身上以及……排球。 被火星燎烧的急促感再次袭来,这次泛着粉的薄薄眼睑也颤颤,狐川辻人抿了下干涩的唇,张口想说些什么话,但是四肢都有些无力。 白日打比赛那什么本来就耗神,他还一次性弄了两次,完全支撑不住。 但是角名这家伙,怎么就这么…… 剩下的话狐川辻人说不出来,他飘了飘视线,竭力想去移转自己的注意力,可是角名伦太郎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将人忽略。 尤其是俯身过来时过于强烈的属于他的荷尔蒙的气息。 “刚刚,我帮了辻人,” 角名声音不高不低,“现在辻人不考虑一下知恩图报吗。” 知恩图报……根本不是这么用的啊! 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全用在心底吐槽上了。 他摁捺了下,哑涩着声音问,“……要怎么报?” 角名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收缩了下环着人细细脚踝的手掌,不轻不重捏了下足心。 作为成年人,甚至是阅历无数的成年人,狐川辻人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也因此才更加、更加难以说出话来。 如果说要用手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他还能想办法拒绝或推辞,但是角名指出的……他甚至只要看着人自己动弄排球独角戏进行比赛就好,根本找不到借口。 眼睫飞快落了下又掀起,黑发少年面色涨红,半晌不能吭声。 “不可以吗,辻人?” 角名催他。 “……” “也不是……不可以,”狐川辻人慌不择路,出口话语挑着挑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那、那你白天的时候…那个,那个怎么弄的……” “没有弄。”角名言简意赅, “没有辻人在,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现在大概都要辛苦辻人帮我了。” 狐川辻人被他一句话呛住,余光又很小心觑了眼人身下, 怎、怎么能白天没那个的,那岂不是一次就要…… “可以吗,辻人?” “……” 你来我往,礼尚往来,有来有回…… 黑发少年抿了抿唇珠,吞吞吐吐低低开口, “可以……就可以,” 他又小小声补了一句,“你尽量快…快一点……” “……” 对方静静盯着将他看了会儿,看得狐川辻人背后冷汗直冒,倍觉紧张,正要再找补些什么的时候,角名伦太郎慢慢出声, “毕竟是谷欠望很强烈的青春期……现在只用这里的话,大概会要很久才能结束。” 狐川辻人一顿,止不住面红耳赤。 ——什么啊,这家伙、这家伙…怎么能当面说这种会一直打比赛打很久很久的话啊!? 角名伦太郎又不紧不慢开口,“但是等成年以后,这种情况就会好的。” 狐川辻人茫然了一下。 ……为什么成年以后就会好? 倏地、他猛地意识到这家伙在说什么,整个人已经不止是泛粉了,几乎就是煮熟的虾子般蜷缩在那儿恨不得从来没听过。 他想蜷缩,但是扣在那儿的手指已经慢慢拉过,一点一点将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少年拉向比赛开局,迫使他做好参赛之前的准备, 细白脚趾贝壳一般踩着排球,柔软足心轻碾排球的皮质层,又可爱又好看, 居下位的人慢慢捏揉着,慢慢掀起眼皮打量着黑发少年的反应,两点幽绿直勾勾凝着人不紧不慢道, “看着我……我要开始了,辻人。”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去床上,帮你上药。…… “狐川——狐川——” “狐川——??” 超大一声呼唤在耳边炸起, 眼下青黑一片的人猛地惊醒,一个激灵,“在!在!我没在发呆!!” 宫侑:“……” 黄毛眼神颇有些无语:“最后一节课都已经结束了狐川, 你那么紧张干啥?” 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被点到名字的狐川辻人木着脸将周遭环看了一圈, 三三两两稀疏身影,偶尔交谈聊天, 收拾课本。 宫侑说得没错, 的确是已经放学了。 大半天都直接被他睡过去了,狐川辻人于心有愧。 他正难安着呢, 某只不安分的黄毛跃跃欲试,宫侑挪动着自己蹭过来,打量来打量去, 仔仔细细就这么将黑发少年自上至下看了一遍, 直把人看得浑身一凉。 狐川辻人面上保持镇定模样, 实则身体已经细微紧绷, 略有些紧张退开些距离支吾开口道, “怎么了, 阿侑,一直看着我, 我脸上又没有什么东西……” “——我在想啊, ”宫侑端着下巴朝着他。 狐川辻人:“……在想什么?” 装模作样咳了声, 宫侑眼睛一下一下跳向人身上,“昨天的那个舞台剧上,角名他……” 耳朵一捕捉到敏感词, 狐川辻人不由得紧了下心。 宫侑继续开口:“角名他都对狐川你那样…那样了!你今天放学不去找他算账吗?” 黄毛肉眼可见的好奇,就差把‘我想知道,我想围观’写在脸上了。 狐川辻人僵了下, 气息有点短,“那、那个啊……” “是啊——!” 宫侑语气重重,“毕竟我和阿治可是都看见了,明明彩排的时候你们亲的只是额头,但是角名那家伙真正上去的时候居然直接去亲你的——唔唔!!” 他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疾手快扑上来的黑发少年阻了个严严实实。 黄毛发出几声挣扎的声音,狐川辻人手掌压得紧紧,不敢给他留有一点喘息的空间。 ——开玩笑,他昨天结束后好不容易旁敲侧击打听过,真正意义上看见角名亲下去的只有宫侑宫治这两兄弟,其他人差不多都以为是借位,还大大夸赞了一番两位主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敬业程度。 狐川辻人这才稍微心底一松,但现在——可别被这家伙一大声嚷嚷搞得人尽皆知! “唔唔唔——” “嘘、阿侑,嘘……声音小一点。” “……” “咳。”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不知何时,身后声音一出。 一下子,挣扎着的宫侑与压制他的狐川辻人动作都静了下来。 两人齐齐僵涩回头,不出意外,窗边路过的两道人影一个单手插兜,一个抱臂投下视线,静静看向乱糟糟成一团的他们, 没得到回答,于是两人中插兜的人慢吞吞又问出一句,“还是说,要帮忙吗,辻人?” “……” “呼哈——!!我说!明明是狐川他对我施以狠手啊!!角名你这家伙怎么能一声不吭就去做帮凶!我要举报!!” 好不容易得到解救与话语自主权的宫侑深深吸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脖子满脸后怕,他的兄弟,默默看了看他、又默默看了看不过三秒就自动导航般到人身边去的角名,抓了抓头发。 “所以你做了什么?” “——哈,我什么也没做啊!不过就是说了下角名他昨天那个嘛,他俩不是在昨天那舞台剧上的时候直接亲嘴——” “好痛!” 黄毛惨遭旁边的灰毛制裁,并冷酷锐评,“笨蛋,声音太大了。” 宫侑这下子总算知道自己的问题何在。 他龇牙咧嘴挠着头坐下,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我又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感慨你们两个真的是太敬业了,假戏真做……要是换我去对着阿治那张脸亲下去,呃呃中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敏锐感知到背后凉意,宫侑当即住嘴,在嘴上拉起拉链,立即去看一声不吭的黑发少年方向。 话题中心的狐川辻人深感头疼,无论是对宫侑宫治这两兄弟还是对角名伦太郎这家伙。 “而且啊,角名那家伙不还是有个交往中的暗恋对象吗,这么直接亲下去…真是一点也不担心……” 宫侑没心没肺地地小声念叨,但四人间空间本就不大,他这么一讲无异于直接面对面说出来。 一下子,本来只是保持沉默的狐川辻人止不住眼皮一跳。 ……交往中的,暗恋对象。 他差点忘了这茬。 肉眼可见的、黑发少年周身温度逐渐降低。 宫侑隐隐察觉,摸了摸自己毫无缘由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奇怪看向立在旁边始终不出声当个沉默摆件的兄弟, “喂喂、阿治!你怎么不说话,有没有感觉突然降温冷起来了,现在不才只是秋天吗……” 宫治深深吸一口气,看不得这家伙再继续犯傻。 他一不做二不休拽起人,朝着那边的两个言简意赅, “抱歉,我们有事,先走了。” 俨然是想快速脱身,留下安全区域。 但宫侑显然没跟上他的思路,呆呆出了一声“啊?” “阿治你傻了吧,我们能有什么事……” 宫治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宫侑一愣,他最烦这种说话说到一半,给他留个不上不下的尾巴的人,当即就跟追着狗尾巴草的狐狸犬一样奔出去了,边跑还边嚷嚷, “阿治有什么事你快说啊!别学这种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的坏习惯——!” 一灰毛一黄毛吵吵嚷嚷跑了,原地剩下个沉默的黑毛与角名。 角名看了眼两兄弟的背影,自己拉开狐川辻人旁边的椅子,就要坐下。 不轻不重地、黑发少年抬起眼瞥了他一下。 角名:“……” 他不坐了。 “……辻人。” 低又沉的男声叫着他的名字,一下子就将狐川辻人带回到那潮湿黏稠的氛围,当即神经一紧,黑发少年面颊泛粉,勉强挤出几个字音, “你闭嘴!” 好吧,角名自如闭上嘴,并学着先前宫侑的方式在嘴上拉起拉链表示自己完全听从。 他动作出来,黑发少年才懊恼自己迁怒了人。 他本意不是这样,但是现在一看见角名伦太郎这家伙,就止不住想起自己到现在还隐隐作痛的大腿内侧与足心,更加还有那不能说出来的地方。 昨天在更衣室内的荒唐硬生生最后收拾了好久才勉强能出来见人,狐川辻人已经不想回忆自己那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他全身都散了力气,全靠角名握着脚腕一点一点擦拭掉沾染到小腿上甚至是大腿内侧的东西,不仅要收拾腿、还有身上、以及潮湿滚烫的脸颊。 狼狈,简直不能再狼狈了。 毕竟角名伦太郎实在是太多也太满,从早上到晚上一直堆积的,狐川辻人足心甚至被那力道冲撞得久久不能恢复,即使是结束了后还在泛麻微微发着热红的肿。 角名做得娴熟,无论是擦拭还是帮人找衣服穿,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抬起人下颌搭在自己肩上,面对面这么抱着腰腹一使劲儿就将黑发少年像个大号仿真玩偶一般抱起挪到更衣室的桌子上,好蹲下帮人穿上袜子和鞋子。 狐川辻人视线略微有些飘也有些散,看到这一幕、一下子就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以为是‘梦境’的潮热黏稠的过程。 现在这么一看,哪里是梦境,分明就是、就是…… 眼下挂着浅淡青黑的黑发少年又将人瞪了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但又到底什么都说不出来。 角名慢慢看他看了会儿,还是坐在了狐川辻人身侧。 狐川辻人深深缓了口气。 要不是记忆里明确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甚至怀疑自己早就被这家伙吃干抹净了。 越想越生气,又接着听到宫侑提起的所谓的‘交往中的暗恋对象’。 黑发少年脸色更不好看。 他没忘了上辈子死前听到的那些东西。 虽然这辈子是重生了,是交往了,是在一起了,也是做了……做了一半,但是没翻页的依旧没翻页。 宫侑这辈子提起的‘交往中的暗恋对象’,现在知道是女装的自己,但是上辈子的可不是。 上辈子那个守着号码等了好几年,甚至是暗恋了十几年的不知名的谁,角名伦太郎可是一点都没和他提过啊。 只要角名愿意主动说出来、告诉他,他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但是这么遮遮掩掩、隐隐藏藏的,还一点迹象都不给他漏,那就——绝对有问题! 这么想着的黑发少年深深又将坐下来后就一声不吭的角名看了眼,从鼻子里发出点小小的哼声, 角名伦太郎将他看了会儿,手指点在膝上似是思考了下。 他慢慢摸出手机,狐川辻人面上做着不想理睬,余光一直觑着。 拿出手机、是要发短讯?给谁发短讯? 大脑活跃,思绪伴着情绪一起作祟,狐川辻人眉头不着痕迹拧起点。 “嗡”地振动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心系角名那家伙的手机在发什么,没空去管自己的。 直到又是一声“嗡”,狐川辻人不满打扰,才狠狠掏出手机,解锁一看—— ‘S.N’, 狐川辻人:“……” 他沉默了下,看了看发件人确切的来源,没有错,的确是Tandem上的‘S.N’。 又抬头,角名慢慢将视线从手机移转、望进他的眼中。 ——这家伙自从被他识破掉马后,现在是装都不装一点了。 光明正大在他面前掀马甲,狐川辻人心情无比复杂,看着角名,又看着偌大的‘S.N’。 他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S.N:……还有在不舒服吗,辻人?] 狐川辻人轻微拧了下眉,继续看下去, [S.N:眼下青黑很重,昨晚没有睡好?] ——假关心! 黑发少年在心底蛐蛐他个不停。 马后炮、装模作样,要不是那家伙没个收敛,他也不至于现在是这幅模样。 眼见着黑发少年看了手机但没有回复,角名想了想,手指又点上屏幕,‘嗡嗡’两下, 对方发了个窗口震动。 狐川辻人:“……” 虽然心里现在已经知道S.N‘是角名,但是无论怎么想,上辈子的那个认识了十几年的Soul mate 居然是角名伦太郎,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说了,偏偏只有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狐川辻人就止不住大脑抽痛。 “——别用S.N发了!”小黑毛拧巴威胁人道,“再发我也不会看的!” 角名想了想,从容换了个页面,切到Line上,转而用‘角名伦太郎’的账号发送来讯息, [角名:好的,辻人。] [角名:听你的,不用Tandem。] 狐川辻人被这家伙的抖机灵气了个半死,对着角名那张脸,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气来气去,自己一扭头,望进直勾勾看着他的角名的眼中。 狐川辻人:“看什么看,有话直接说!” 角名点了点手机,输入了一行字,递到黑发少年面前, 狐川辻人定睛一看,[我在听辻人的,闭上嘴。] 黑发少年深呼吸,在心底对自己道不生气。 艰难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现在…别闭嘴,给我说话。” “嗯,好。” 低低应声,角名侧过身,手指轻微摩挲了下黑发少年眼睑下的青黑,视线稍稍落下点。 他指尖温度温热,有些粗糙,触及眼睑细嫩皮肤带来点僵涩,狐川辻人顿在那儿,一下子没有动,于是那指尖轻抚过眼睑青黑,慢慢向下移动、掌心覆盖托着黑发少年精细脸颊,把在掌心, “辻人,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条件反射到口的‘你暗恋的人究竟是谁’,旋即又咽下。 狐川辻人忍了又忍,才没将自己的‘不在意’暴露出去,他视线动了下,“我哪有——哪有什么想问你的,明明是伦太郎你一直在问才对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都是角名——这家伙的问题。 角名伦太郎自然稳稳接下,“是的,有很多想问辻人。” 随着垂下的视线,宽大手掌也慢慢停在了人的膝上,一点一点蔓延向上。 低低涩涩的声音轻慢递出,萦绕在耳畔,洇湿般探向耳廓,“比如…现在的辻人,在为什么生气。” 狐川辻人神经高度紧张,因为两人现在处于的场合虽然说是四人秘密集会用的空教室,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路过或进来,更有那两个防不胜防的狐狸兄弟。 他咳了下,坚持自我道,“我哪里有…哪有在生气。” “看起来哪里都有在生气,”角名拖着他的脸,这么侧着看了会儿,幽绿的两点眼瞳直盯盯落在人脸上。 狐川辻人适当后撤,拖出桎梏距离。 “——马上就到放学时间,我要回家了!” 他脱离了下,没脱离得出来,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被人握住、攥在掌心里。 狐川辻人默默看着,抬起头,角名表情沉静,“之前的问题辻人还没有回答我,还有在不舒服吗?” “……” “……有的。” 狐川辻人嘀咕着小小声念他,“还不是你昨天弄得太过分了,说了轻一点慢一点完全没有在听。” 攥住他手腕的掌心没松,狐川辻人察觉到什么,立即住了嘴,“咳、虽然这里是空教室,但是还是会有人过来的,所以不可能做什么的。” “……不会有人的地方就可以吗?” ——什么东西? 狐川辻人茫然,没跟上,迟疑了下,“没有人的地方是哪里……?” “……学生寝室。” 角名伦太郎慢慢握着人细弱手腕扣住脉搏,指腹蹭揉了下轻慢垂下眼,“辻人想去看看吗?” 学、学生寝室…… 狐川辻人上辈子高中的时候没住宿,和住宿生们也没什么交际,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进过稻荷崎的住校生寝室楼。 艰难挤出了声音,黑发少年迟疑道,“可是你们寝室里不更加会有……” “不会,” 角名伦太郎眼皮慢慢挑起,唇瓣轻轻碰了下纤瘦手腕内侧,殷红的口腔内里攥人,视线情不自禁就被捉过去,一丝一毫都不能移转, 他的唇在动,狐川辻人本该是认真去听他说什么的,但听着听着,注意力就情不自禁歪掉,落在了人一张一合的浅色唇瓣上, “……寝室里,只有我一个。” 他道:“放心,辻人,不会有其他人。” “……” “……” 还是跟着去了。 该死地跟着去了。 狐川辻人面上陷入沉思,其实已经在心底缓缓给了自己无数拳。 又被角名那家伙勾引到了。 真的荤过头,好色……唇色好色,嘴巴也好色,上辈子这家伙有这么色吗。 被那张踩在性癖上的脸迷得七荤八素的狐川辻人昏头昏脑,满心只剩下唯一的那一句。 这难道就是,他迟来的青春期吗。 但是怎么感觉…感觉就那么针对性呢。 角名带他进入学生寝室,如他所言,的确是一个人住。 狐川辻人了解了下,稻荷崎的住宿舍寝室都是四人间,但是一年级的住宿生不多,二年级三年级的正好住满,前面凑了几个整的寝室后就正正好好落下一个单独的角名伦太郎。 他也就一个人住在一个四人间了。 狐川辻人心里略有点拘谨,站在寝室门口犹豫了下,又担心被人看扁,强撑着自己走了进去。 角名伦太郎随后跟他进来,‘咔哒’一声关了寝室的门。 那一声激得狐川辻人心里慢跳一拍,他情不自禁余光就要回头看,但是又死死摁捺住,勉强保持镇定将学生寝室内布置看了眼。 很简练也很干净,没有因为是他一个人住就那么不修边幅。 物品位置摆放、衣物晾晒都井井有条,角名住在左手边的上下床的下侧,旁边就是他的书桌。 角名伦太郎将手里提着的药品袋打开,找出说明书看了两眼,他没吭声,狐川辻人更不可能吱声。 他犹豫了下,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到底还是好奇,虽然这位角名伦太郎已经是16+30的版本了,但他还是很好奇这家伙的私人空间究竟是什么模样。 狐川辻人看来看去,很有礼貌地只看不动,角名伦太郎放下说明书,叫了他一声, “辻人,” “嗯?” 黑发少年疑惑侧脸看他,就见角名指了下自己的床,“去床上坐吧。” 床…床?! 狐川辻人一瞬眼瞳睁大,颇有点猝不及防。 不、不是,虽然是重生,但是他们现在……可是未成年啊!?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找出要用的药的角名慢慢抬起眼,就见立在原地的黑发少年耳尖红红,莹润软白的面颊也泛上大片大片的粉,他食指曲着蹭了下脸颊, “那什么……去床上要做、做什么?” 狐川辻人差点咬了下舌头。 先前的什么气氛啊、恼怒啊、一下子在荤过头的色气里面化成弯弯绕绕的泥泞稠混,不干净的想法又占据大脑了,曾经阅览无数的漫画、轻小说在短短几秒间全都过了一遍,直接弄得狐川辻人神经末梢发着酥酥的麻。 角名静静看了他会儿,视线落在人殷红耳尖,才不紧不慢道, “上药。”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又问,“不然,辻人想做什么?” “……” “我、我没什么想做的,上药就上药!!” ——怎么向着R18一路狂奔的只有他自己啊?! 黑发少年压着情绪深吸一口气,就着人床沿坐下,他坐好才抬头,发现角名已经跟着他过来了。 狐川辻人愣了下,就见角名伦太郎在他面前蹲下。 没等黑发少年反应,长且有力的手指稳稳握住他曲起的小腿与伶仃脚腕,指节弯曲、对面的人垂着眼,很平静地帮他脱了鞋袜,将玉白柔软的脚踩在膝盖上。 足心白嫩又细腻,只是略微泛着点红,似是被蹭得深了,久久未消。 黑发少年的身体的确是太容易留下痕迹,只是昨晚那么抵弄着蹭碾了一些时候,就泛着深深的红,甚至一直延续到现在。 角名伦太郎视线落在上面,狐川辻人止不住有些又像是羞恼又像是不好意思的情绪,被人看脚当然没什么,但是被角名这么盯着看……身体情不自禁就会紧绷起来。 狐川辻人向后不自觉蹭了下,桎梏住脚腕的长指一收,更加紧攥,将退后的黑发少年一点点拽回原位。 狐川辻人近乎茫然地被拖回最靠近人的地方,贝壳般细白的脚趾一下子就踩在了人大腿上, 他心脏情不自禁紧了下,但是角名面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 角名伦太郎不声不响打开要用的药,是涂抹的软膏,挤出来一点落在并和的指尖,声音不高、他提醒道, “……会有点凉,辻人,忍一下。” “唔…”狐川辻人含混应了声,竭力绷着情绪不落错处。 ……只是稍微涂抹一下药,忍一忍应该很快就能过去了。 黑发少年慢慢劝慰着自己, ——但是他想错了。 手指指尖是稍冷的,软膏却是凉的,冷上加凉、触及到黑发少年温热的足心,一下子就激得他小小出了一声口耑息。 沉稳的手没停,只是手的主人不轻不重抬了下眼扫了他一眼。 狐川辻人闷闷低着头,想缩回脚腕但却又被牢牢锢着。 凉的,但因为手指将软膏推揉,很快就变成热的,融化的软膏贴在柔软足心皮肉上,还有的化成了点稀稀的水, 止不住让人头皮发麻,明明只是碰了下脚,但却比昨天拿他的脚去做那种事还…还要奇怪。 不疼、但是泛着细密的痒,像是被蚂蚁嗫咬般,丝丝缕缕地隔着皮肉完全渗入肉里去,软膏里估计有薄荷等阵痛消炎的凉性药材,除了痒就是凉,还是手指摩擦时的热。 狐川辻人止不住绷紧足心,很想退缩,或是说什么推拒的、到此为止就可以的话,但是在这酥酥麻麻几乎能将他淹没的痒意中,完完全全说不出来一点。 连着神经末梢都被感染般完全不听从他这个身体的主人使唤,将这克制不住的酥麻传递到了全身,连反拽着床单的指尖都是软的。 黑发少年又深深地口耑了口气,小腹和胸膛齐齐起伏,桎梏他脚腕的手掌略略松开一点,狐川辻人本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了自由—— 但是那掌心随后跟着就过来,压在了人起伏个不停的小腹上,慢慢向下实打实地压碰了下。 有一瞬间,狐川辻人感觉自己仿佛就是只被大型野兽摁在掌下翻来覆去的猎物,拥有着幽绿的眼瞳的野兽对他满是谷欠望,一点一点拨弄着试探他的底线。 他又开始感觉到热了。 这热度灼热,从被圈住的脚踝,到小腿、蹭过制服裤子布料与细腻的皮肤,慢慢无知无觉地漫上。 热从下半身蔓延,蔓延到四肢百骸、整具身躯,逐渐地、脸颊与发丝都被灼烧得湿淋淋的,黑发少年唇线抿紧,唇珠被压着陷入柔软湿热的唇肉里,以手背捂住自己的上半张脸,拒绝与角名再对视。 “辻人,”角名又在叫他,黑发少年强装着不耐,声音颤颤涩涩的, “做什么…” 角名伦太郎的声音停了下。 自己遮盖住自己的视野,看不见人的表情的狐川辻人忍了又忍, “把你的手挪走。” 顿了下,摁在他小腹上的手掌果然听话移走了,狐川辻人终于勉强能喘出口气,但不过几个呼吸,那手又落到了脚腕上。 不过这一次不仅是圈着,他还弯折了下,将人脚踝拎起摆在自己的腿上,慢慢向陷在床上的人靠近,声线低沉又涩气,轻轻提醒道, “这里的药已经上好了,辻人,还有另一边。” “还有哪一边——”狐川辻人张口又卡,挡在脸上的手背被人握着手腕一点一点拉下,他挣扎了下,但到底还是被人看见了自己湿淋淋的眼睫与蕴着潮热气息的面颊。 黑发少年似是要脱力了,勉强支着力气用力看了他一眼。 角名没说话,只是落在人脚腕上的手慢慢移了下,顺着小腿弧线向上,一点一点极清晰地,很快就落至了狐川辻人绝对不陌生的地方。 那里、曾被人留下圈浅浅的印记。 过于细腻柔软、嫩如豆腐的皮肉只是稍微一阖唇舌就被打下了象征主权的齿痕,狐川辻人原本以为经过一夜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此刻、被角名这么轻微一点。 那些在记忆里被留下的滚烫唇舌触感一下子就作祟起来,隐隐约约地甚至要跳脱出来,连带着留下痕迹的地方也不断彰显着存在感。 狐川辻人抿了抿唇,侧过脸去,俨然是面上表现得拒绝。 但他没直接说出否定的话来,那就是有机可乘,就是可以言语推进。 “只是帮辻人看一下,上一下药,就像刚才那样,” 靠近过来的人气息很低,存在感却强烈,完全不能忽略,他这么说着话,微微抬起眼、用自己的脸来迎上黑发少年踌躇的视线, “不会做其他事情,放心。” 黑发少年抿了抿唇,“……其他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 狐川辻人缓缓吐出一口气,避着人幽绿的眼睛,低低开口, “知、知道了……” 得到回应,角名不轻不慢眯起眼,“那我帮你脱……” “不——不用!” 声音一出口就察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黑发少年顿了下,小小声, “不用伦太郎你,我、我自己来……” 第70章 第七十章 来一局惊险刺激的KG游戏吗…… 稻荷崎学园祭结束的一周后, 修学旅行正式走上帷幕。 三个年级选定要去的地方都不同,狐川辻人所在的一年级选择的修学旅行地点定在了东京。 下发的通知上大概写明了时间、地点、要准备的一应物品,在得到监护人签字后收回。 学园祭上班级的成功为他们在修学旅行上带了更多可选择的项目与班级经费。 巧的是, 狐川辻人和宫侑的班级与角名伦太郎和宫治的班级在这三天三夜的安排都一样, 分配的督导老师也是一样。 “——意思就是,在这惊险刺激的三天三夜中, 我们都要在一起啦!” “……噢。” “喂喂!最起码表现得再期盼、再激动得一点啊阿治!!” “……” “噢噢。” 熟悉的狐狸争斗场面再度上演, 另一边,狐川辻人坐在行李箱上, 缓缓深呼出口气。 角名伦太郎站在他旁边,帮他把着行李箱的拉杆,闻声侧了下视线望他, “怎么了, 辻人?” “……没, 只是有点累。” 狐川辻人是真的累, **上、心灵上。 修学旅行的时间正正好好卡在了他下半个季度的忙碌期, 广告代言与杂志拍摄甚至还有T台秀, 秋冬款上市,正是最走不开的时间。 但狐川辻人硬生生顶着经纪人的压力, 愤而拍板。 ——都重生回来一趟了, 上辈子没印象的、没做过的这辈子绝对不能再缺席了! 事业固然很重要, 但能和角名一起进行学生时代的修学旅行也同样重要啊! 鱼翅与熊掌皆不可抛除的后果就是狐川辻人在修学旅行开始前顶着高压超负荷完成了一大部分工作,剩下的一小部分勉强推延到他修学旅行结束后回来再做。 光是想做到这一点就麻烦了经纪人不下于数次,也被念叨了不下于数次, 黑发少年此刻就觉得头疼。 他们现在正在机场前集合,等待督导老师点完人数后分发行李牌办理入站手续。 集合的时间有点早,早上六点半, 外面的天空才亮起小半,狐川辻人从早上五点就醒了。 他昨晚处理工作处理到很晚,回来得有些迟,还要收拾行李箱与要带的东西,一直弄到晚上一两点。 一大早父母就将他叫醒开车送到了机场,此刻完全是靠着一口气吊在那儿续命。 他默默将脸搁在旅行箱拉杆上,有一层薄薄口罩阻隔,微凉的温度浸不进内里,稍长的眼睫垂了垂,狐川辻人禁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看来只能在上飞机后补觉了。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毛,狐川辻人自己抓了两下,实在太困、眼睛都睁不开,默默地、默默地又将脸压在了行李箱拉杆上。 不过这次没有触碰到让他清醒的冰凉,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温热。 脑子慢一拍转动,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狐川辻人挣扎着眯起眼看向自己压着的地方, 角名不知何时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下移了点距离,正正巧巧就在黑发少年睡着的地方。 狐川辻人盯着看了会儿,角名不吭声,他也不吭声,就这么一点一点蹭过去,心安理得地压在人手上打起了瞌睡。 ……都是这家伙应该做的! 小黑毛在心底说服自己道。 从上次在学生宿舍的那件事后,两人见面的时间也有、但不多,不仅是狐川辻人忙起来,角名伦太郎也忙了起来,听宫侑整日挂在嘴边念叨着什么‘春高’‘春高预选’。 他对高中的男生排球社团了解不多,社团经验还是来自于初中做篮球部经理时稍微积累的,听宫侑这么一说,大概也猜到了是重要性比赛即将到来,这也难怪角名那家伙会陷入忙碌。 毕竟那家伙成年后还是要走职业的。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两人上辈子在事业上都没有太多遗憾,所以这辈子重生过来,不出所料也会继续去走老路。 肉眼可见的聚少离多啊…… 黑发少年默默在心底感慨。 “辻人,醒一醒,要办理行李了。” 眼睛一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的狐川辻人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茫然,呆呆睁着双漆黑眼瞳定定将面前的人看了会儿。 面前的身影低低叹了口气,狐川辻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伸出手拨了下他脸侧散乱的发丝, “醒一醒,辻人。” 意识这次是缓缓回归,但条件反射的他伸出手捉住了停在眼前的手指,不重、但握着人没松,慢慢贴了下脸颊蹭着。 角名和他自己还没有什么反应呢,转过身来叫他们的宫侑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指着他们道, “你…你们……!” 狐川辻人反应过来,立即松开了手。 宫治闻声也转过头来,他什么也没看见,颇为奇怪地望了眼宫侑,“你怎么大惊小怪的?” “大、大惊小怪?!”宫侑一口气提不上来,“阿治你刚刚没有看见吗!他们刚刚那样,在那样——!” 宫治:“哪样?” 宫侑:“就是那样那样牵手了啊!” 宫治:“……” 狐川辻人可以发誓,他从宫治脸上看见了大写的无语。 “好的,嗯嗯,就这样。” 宫侑一下子就被敷衍了。 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分明就看见了他们两个在那样、那样,明明就是阿治你转头太慢……’ 接下来的整个值机过程都充斥着某只黄毛不甘心的念叨声与时不时转头看向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的盯梢眼神。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宫侑就差在眼睛里写着‘我会一直盯着你们的’。 狐川辻人不由得生出点自己好像在未成年面前做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的错觉, 好怪、良心的谴责大大增加了。 这么想着,他领到了自己的座位号,76D。 抬头看了一圈,宫侑74C,宫治78A,角名81F。 四个人凑不出一个双人座位。 狐川辻人遗憾看了眼自己的座位号与角名的座位号,隔了不止两排。 嘛、偶尔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呢,就当是短暂的分开…… 角名伦太郎:“包帮辻人放在上面了。” “……” 角名伦太郎:“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狐川辻人缓缓眨了下眼,看着自己隔壁的位置,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机票标出的号码,他这也没坐错地方啊。 黑发少年迟疑,“你不是…在81那一排吗?” “嗯,”角名关上行李压盖,想了想,拿了水和毯子下来,在狐川辻人旁边位置坐下, “刚刚去找乘务员交换了。” 狐川辻人茫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特殊情况吧,”角名把水的盖子拧开,递到黑发少年面前, “原本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晕机,我的位置靠机翼,平稳一些。” 狐川辻人明白了,这家伙估摸着时时刻刻盯着他旁边的位置,一找到机会就沉寂调换了。 ——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的人展开毯子,搭在黑发少年的腿上,没什么表情掖了掖毯角,“眼罩和耳塞现在要拆吗?” ……这家伙难道是什么随身小叮当吗? 狐川辻人缓缓看着角名从口袋里掏出一次性眼罩和耳塞,无比娴熟十分流畅,看得他自己都一阵沉默。 “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 盛情难却,狐川辻人默默戴上了耳塞,戴上了眼罩,裹着小毛毯,躺在身侧的人肩上,猛地缓过神来, 这是蚕食啊!蚕食! “睡吧。” 低低簌簌的男声夹杂着轻微的翻书声隐隐约约传递,狐川辻人没听到真切,但逐渐地、心就安定下来。 他的确已经十分疲惫了,无论是从大脑还是心灵上。 靠在人肩头,隐隐能嗅到独属于角名伦太郎身上的气息。 清浅又柔和的柔顺剂的味道,还有一点阳光的气息,令人安心。 航行过程中偶尔有所颠簸,黑发少年的头些微向旁边撇去,每到这时,旁边在看书的人总会不紧不慢伸出只手调整好位置,再次重新将熟睡的人拨回自己的肩上。 细微拨弄的同时,手腕会轻轻被打上些独属于熟睡之人的温热呼吸。 低低的也浅浅的,温热柔软,翻开书页的手指细微停顿,角名慢慢垂了下眼,捻起滑落的一角毯子,轻轻又帮人盖好。 航行时间一小时十五分,即将在羽田机场落地。 狐川辻人这次没用人叫,自己先醒了过来,他摘下眼罩慢慢睁开眼,眼皮覆上了点阴影,抬眼才发现为了防止视野过亮受到刺激,舷窗的遮光帘已经提前被拉上。 双人位置,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不用思考都能锁定人选。 他侧头,角名伦太郎正闭着眼头后仰靠着椅背,似是也睡着了,没察觉到他醒来的动静。 狐川辻人很少看见角名在他面前陷入沉睡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有些想多看一些,凑近了点距离,褐发人影闭着眼,平常就很表情寡淡的面庞在睡着后表情也不多,唇色浅淡,唇形却好看,很适合亲吻。 发觉自己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狐川辻人当即转神。 角名伦太郎的眼睫毛很长,微翘着、在薄薄眼睑下投下点细微阴影。 素颜系池面,完全就是靠硬帅。 指尖动了动,情不自禁地、狐川辻人就很想触碰一下。 他鬼鬼祟祟望了眼周遭,76D的位置比较偏僻,还是靠内的舷窗位,同一排的旁边的人还在睡着,没人会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轻轻提了口气,黑发少年细白指尖探出、隔着空气轻微触上了人敛着的眼睫。 小刷子一般,从白皙指尖刷过,指尖轻动,小小的触感传递清晰。 达成目标,狐川辻人就要小心收回手。 但是他才触碰过的人不急不缓地睁开眼,稳稳视线就这么直接对上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黑发少年。 狐川辻人一下子眼瞳缓缓扩缩,咳了声、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之类,但张口的瞬间旋即想到其他人还在睡着,陷入踌躇。 不是、角名他什么时候醒的啊? 被蛊惑这么摸上去就算了…还被原主直接捉了个正着,太尴尬了! 小黑毛局促,不上不下地坠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角名伦太郎动了,他没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又重新让黑发少年的指尖点在了自己的眼睫、薄薄一层眼皮上。 薄薄一层眼皮下眼珠轻微滚动,指尖传递来的触感真实又温热。 狐川辻人顿了下,角名缓缓睁眼,看着他,唇瓣微动说了什么。 但狐川辻人什么都没听见,颇有些茫然看向似是在说话的角名,对方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茫然,视线稍稍移转,瞥见了什么,挑起一边的眉。 他也不解释,依旧这么对着黑发少年说话,将狐川辻人硬生生激得陷入迷茫慌乱。 不是,他怎么听不见角名说话了? 大脑掉线三秒,狐川辻人猛地想起自己还戴着耳塞,拿下后再去看对面的角名, ——唇形在动,没有声音。 狐川辻人死目。 这家伙——根本就没有在发出声音啊!? 坏心眼的黑心藏狐惨遭制裁,黑发少年狠狠拉下行李架盖子,拒绝了帮助自己拎着包冷着脸跟着一起出了机舱。 角名伦太郎不紧不慢挎着包跟在他后面。 宫侑宫治走得快,已经在下面等他们了,看狐川辻人先下来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原本准备径直走掉的小黑毛脚步一转汇入二人组,后面的角名也跟着下来,宫治摆了摆手,二人组一下子变成三人组。 就是嘛……宫侑宫治摇身一变成为人形分割线。 一年级队伍整队前往托运转盘处去取托运的行李箱,一路上宫侑左看右看羽田机场内的土产售卖店,叽叽喳喳与宫治探讨,一个宫治还不够,他还要拉上左边的狐川辻人与右边的角名伦太郎。 “狐川你看,那里居然还有东京天空塔的模型,这里的天空塔绝对就是真正的天空塔了吧!” “……” “角名,那边那家居然是米萨卡,机场里怎么还有米萨卡,噶哈哈哈哈——” “……” 宫侑:“……” “不是、你们两个怎么不理我啊!?!” 最终受害者或成唯一黄毛。 十月中旬的羽田机场温度偏低,中央空调还停留在制冷,取了行李箱的稻荷崎一年级生们从机场出口出来,扎堆等在那儿等学校联系好的巴士来接人。 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狐川辻人捏了捏自己脸上的口罩。 东京的温度要比兵库低一些,约莫五六度,还是有些冷了,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虚虚把着,他默默蜷了蜷指尖。 只在这细微又小小的一点动作出来后,从旁侧伸出的一只手稳稳握住他的行李箱拉杆,接替动作、不着痕迹将黑发少年泛着凉意与冷意的指尖握着,放在了他的口袋里。 狐川辻人顿了下,没抬头看人,闷着脸软包子般盯着脚下的空气不吭声。 握着他指尖的手没松,无声无息的覆盖上去,能感受到属于另一人的温度。 ……可恶。 狐川辻人在心底小小声念叨他,带着点小小的不满。 被握在掌心的手指挣了下,却意外地没收到束缚,触碰到什么、手指一停。 狐川辻人眼睫垂了垂,慢慢揪着碰到的东西夹在指尖捏出来。 是块芒果慕斯味的软糖。 黑发少年与躺在掌心的糖大眼对小眼,捉住他手放进口袋的人想了想,“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他侧了下身,拉开了自己另一边的口袋,“这里还有其他的。” 狐川辻人:“……” 确认过眼神,角名这家伙绝对是新时代小叮当。 “——车来啦!” 两人旁边,和宫治感慨了番‘东京的塔就是东京塔’的宫侑瞥见驶来的巴士影子,回头招呼身后的两人。 才一转头,就见一道黑影‘唰’地一下拽着行李箱冲出去了。 宫侑:“?” 什么东西过去了? 他再定睛一看,原地就剩下个角名伦太郎,对方正在把撕开的糖纸放进口袋,感受到望过来的视线,平静抬头, “怎么?” “……没、没,就是叫你们准备…上车。” “嗯,就来。” “……” “……” “阿治,我怎么就觉得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呢?” “……你的错觉。” 宫侑一脸纠结,但他也没有纠结很久,因为他们到了三天三夜都要入住的旅馆。 ——还是一家温泉旅馆! 三天三夜的修学旅行,众人就集中住宿在这里。 甫一进入旅馆,众人纷纷感觉活了过来,暖气打得十足,一年级的督导教师在旅馆大堂里按部就班分发房间号与后续三天的活动安排。 这次修学旅行经费大手笔,学园祭的奖金大头都用在了这里。 不用再睡大通铺,而是直接睡床! 两人一间,同班级分配。 分发完房间号,关系不错的人凑起来一对,宫治和角名一间,宫侑和狐川一间。 角名伦太郎看了会儿拿着和狐川辻人同一个房间号的宫侑,直将他看得背后凉飕飕的。 “喂、阿治,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啊?” “没有。” “绝对有…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狐川辻人倒没什么感觉,眼看弄得差不多就准备提着行李箱去找房间。 花在路上的时间太多,他迫切地需要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宫侑和他的房间安排在三楼,插好房卡开了门,不大不小的两张单人床以及独立卫浴。 狐川辻人进去开了窗户通风,放下行李箱,挂好要穿的衣服,又简单做了整理后转身一看,后面实打实地站着三个人。 狐川辻人:“……” “怎么了,你们……” “报告!阿治说晚上没有我他睡不着,所以我申请和角名换房间!” 黑发少年顿了下,缓缓看向宫治。 宫治:“哦,对,是这样。” 忍了又忍,狐川辻人终于转而看向角名伦太郎。 这家伙就差满脸写着‘就是他们说得那样’。 深吸一口气,狐川辻人送走了宫侑宫治两兄弟,门一关,微笑着看向默默将行李箱推到墙角的人。 “说吧,怎么做到的。” “……我没…” “老实交代。” “……” “手机里的宫侑宫治的黑历史。”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缓缓在床上坐下,无奈支额,这下子是彻底认了。 一个房间就一个房间吧,反正也是单人床,又不是什么一起睡的双人床。 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就一起下去准备吃饭,出了房间门,狐川辻人才发现宫侑宫治就在他们旁边的311,两个房间仅一墙之隔。 狐川辻人更加死目望向某只藏狐伦太郎。 听到隔壁开关门声音,宫侑探出个脑袋出来,看清人影眼睛亮了亮,“狐川!角名!等我和阿治和你们一起!!” 第一天到达东京,整理好就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了,晚上没有其他安排,以自由活动为主,督导老师强调了安全第一。 狐川辻人和角名两个都不是第一次来东京,上辈子在这工作的工作,在这打比赛的打比赛,完全没有任何想出去闲逛的谷欠望。 宫侑宫治适时提起,“211他们房间今晚玩KG,要不一起去凑凑热闹?” “KG?” “——就是King Game,国王游戏啦!” 狐川辻人僵了下,“要不还是……” “去吧去吧狐川!” “大家都是熟人,不会玩太过分。” 不仅宫侑在怂恿,宫治也在说。 不、过不过分什么的他倒不是很担心,他只是担心自己的脸黑程度啊。 黑发少年忍了忍,缓缓转向身侧一声不吭的家伙示意以求助目光。 看了会儿,角名缓缓开口,“我们晚上……睡得比较早。” 没错! 就是这样! 找借口支吾,然后拒绝他们! 宫侑宫治对视一眼,“哈哈,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原因嘞!” “睡得早也没关系啦,只是去玩一局,不玩的话看一看当气氛组也可以嘛!” 狐川辻人:“……” “但是……” “来嘛来嘛狐川~只是玩一下而已,你放心、有过分的惩罚就让我来帮你担着!” 宫治点头:“没错,他帮你担着。” 狐川辻人这下子是真被呛得哑口无言,他再次求助某位场外观众。 却发现这位被求助对象脸上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是、你别心动啊!! 若有所思的人慢吞吞瞥了下陷入僵涩的黑发少年,顿了下。 狐川辻人当即背后一激灵。 ……该不会? “辻人,”角名伦太郎慢慢叫了声他名字,没继续说话,只直勾勾盯着人。 狐川辻人:“……” 他绝不会那么容易退让! 绝不会! 哪怕是角名这家伙也绝对不行—— “……” “……” “——欢迎狐川同学加入我们今晚惊险刺激的KG游戏!大家鼓掌!!” 他认输。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一起去浅草寺玩吧! 211房间内, 两张单人床已经被并在了一起,围着床坐满了一圈人,都是闻讯赶来参加的人。 狐川辻人不太习惯和别人靠太近, 角名慢吞吞在他身边坐下, 有效隔离。 宫侑宫治混在另一边,正在起哄, 炒热氛围。 KG的组织者咳了两声, 端起腔调介绍道,“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稻荷崎一年级生特约组织的惊险刺激的KG游戏现场——” “在整场游戏中, 抽到King(国王)牌的人可以指定抽到其他牌的人做出惩罚行动!” “准备好了我们就要开始咯!” 混在一堆呱唧呱唧鼓掌声中的狐川辻人保持微笑,顺应氛围地抽了一张扑克。 翻开一看,黑桃五。 不是King, 他皮笑肉不笑地又将扑克牌压下, 面上巍然不动。 余光瞥过身边的角名, 看表情……好吧, 看不出什么表情。 毕竟这家伙无论抽到什么牌都一样。 “——抽到了!我是King!” 闹闹嚷嚷的, 围坐一圈的某个方向有人举起了手中的彩色King牌, 顿时一阵哀嚎遍野。 主持人立即cue起了流程,“那么现在King可以指名数字对应的人来做出惩罚行动。” “——让我想想, ” 抽到King牌的男生狐川辻人有点印象, 是角名班上的, 上次学园祭咖啡厅的时候打过照面,是个……很会来事的性格。 “——我想到了!”男生跃跃欲试, “让1号和4号把鞋带绑在一起, 两人三足绕着房间走一圈!然后7号公主抱5号一分钟!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前一组没念到自己的号码,狐川辻人心底重重一松,还没来得及彻底放下心, 下一句跟着的‘5’字一出,黑发少年面色一僵。 “1号是哪个?” “7号。” 宫侑大咧咧翻开自己手里的‘4’号扑克,角名伦太郎翻了翻自己手里的扑克,面无表情念出声。 对面的宫治慢吞吞把他那张扑克牌翻开,“……4号。” 一下子,周遭齐齐笑开,还有人捅了捅抽出King牌的人真会挑人。 “噢噢!那第一组惩罚就是阿侑和阿治来进行啦——” “——5号呢,公主抱的5号在哪里?” 围成一圈的众人互相看了眼各自手里的牌,狐川辻人换换吐出口气,举起手, “……5号是我。” “……”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角名伦太郎先开口, “环着我就好,辻人。” “嗯,嗯。” 众目睽睽之下,黑发少年几乎堪称是熟练地环住了以手臂托起他腿弯、后背的人的脖颈,手掌握住自己的手腕。 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稳稳将人抱起,气息丝毫没乱,视线微低、能轻易就将怀中人面庞与表情尽收眼底。 黑发少年或许是因为在众人面前始终维持着人设,绷着一张脸克制着不变换太多表情。 微垂着眼,颀长眼睫颤颤、将情绪都掩于眼底,只有落在人肩上勾着脖颈自己握起的手腕与手掌微微使力,白皙指尖因过于克制泛上了点浅浅的红。 角名视线划过人的面庞,慢慢紧了下穿过人腿弯的手臂,他只是稍微些微表现出要动的前兆,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就已经提前察觉到般身体紧绷了下,眼睛飞快掀起看了他一眼,漆黑两点眼瞳勾着人,止不住想让人去逗弄他看见更多。 但是现在是公开场合,故意做多了什么的话回头狐川辻人又要别扭起来,角名只好收敛了点心思,慢慢兜了下手腕手臂,将抱起的黑发少年带着走了几步。 有人在旁侧计时,狐川辻人也在心底掐着秒,头一次感觉一分钟这么漫长,他止不住在大脑东想西想,借此不去过多向角名投去太多的注意, 棱角分明的侧颊,瘦削下颌与轮廓,从被公主抱的视角来看,很多之前没注视到的细节都止不住跃入眼中。 他还想再看—— “我说阿治你直接配合我的速度就好,你太慢了啊!” “——明明是你走太快了吧蠢猪!” 还好,吵吵闹闹的狐狸兄弟代替他们吸引去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一分钟的公主抱时间终于结束,狐川辻人当即就要下来,角名拦了下,稳稳托着膝弯将人轻缓放下。 恢复了自由的狐川辻人终于松了口气。 当然、这口气也没松很久,第二局, 幸运之King:“11号请老实交代自己感情经历!” 不出所料,某位‘11号’摸着鼻子缓缓翻开手里的扑克,非酋上身, “嗯……这局,也是我。” 一下子,众人视线齐刷刷全部聚焦在狐川辻人身上。 被这视线有些灼到,黑发少年心底不免有些慌乱,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斟酌着开口, “感情经历的话,” 狐川辻人顿了顿,余光很轻很快地瞥过老神在在坐在自己旁边位置上的人, “大概,正在交往中的样子吧……” 静默一刻,兀地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发问, “狐川同学——这是可以说出来的吗?!可以告诉我们的吗?!” “狐川同学!可以再多透露一点交往对象的信息吗!?” “不要啊不要啊狐川同学!!你一定说的是气话吧我不信!!” 摒除最后那个,猝不及防迎上一堆一双双眼里就差写着‘我想知道我好像知道快告诉我是谁’的青涩面庞,狐川辻人绷了下, “暂时,应该不行,”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某人表情,竭力忽悠道,“需要保密一下。” 联想他的职业特殊性,众人一下子就理解。 但还是有人无比好奇,心底跃跃欲试,抓耳挠腮, “就不能再透露一点点吗,狐川同学?哦捏该、今晚在座的人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眼见着一群人在自己面前星星眼恳求,狐川辻人止不住有点禁不住,缓缓后退一步视线飘了下, “就算这么说也……” “——狐川同学~狐川同学~拜托了!!” “别吵了!”一堆人中,宫侑重重一嗓子嚎出引起所有人注意, “不要为难狐川做这种事啊!” “阿侑……” “侑……” “我们要尊重狐川的意见!” 宫侑十分仗义开口替人解围,一时之间、连宫治都情不自禁有些侧目。 但帅不过三秒,黄毛抱臂一哼,“而且——连我这个和狐川关系最好的兄弟都不知道!你们这群家伙更加不可能知道的啦!!” 宫治:“……”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高估这家伙了。 狐川辻人陷入沉默,更加反思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宫侑那家伙有点可靠的他绝对是个笨蛋。 但好在经过宫侑这一打岔,众人也意识到这么做对狐川辻人很不尊重,纷纷不好意思地道了歉后为了缓和气氛重又开了新局。 只不过狐川辻人总能似有若无地感知到对面的宫侑传来的‘你小子居然有这种事瞒着我’的兴奋视线,以及身侧某个家伙的直勾勾的目光。 黑发少年颇有些头大。 不、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吧。 游戏还在继续, “那么——9号和15号互换外套到结束!” 臭着一张脸的宫侑宫治站起,互相嫌弃地交换了身上的稻荷崎秋冬校服外套。 “以及——11号给18号扎两个辫子!” 连续两次被揪住,某只还想盯梢狐川辻人的黄毛现在终于老实,顶着两支歪歪扭扭的朝天辫龇牙咧嘴坐下。 接着四五局都没有抽中狐川辻人,他缓出口气,深觉自己终于能放松下来,摆脱脸黑命运。 发到面前的牌秉持着不去看就不会被抽到,狐川辻人老僧入定般闭上眼。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终于到我翻身啦!我居然是这一局的King!” 上一秒才闭上的眼下一秒倏地睁开, 不好,后背凉飕飕的。 老实不过三秒的宫侑洋洋得意举着手里色彩鲜艳的King牌,在其他人催促下大喊一声‘等一下!’,而后他就开始长长吸了口气, “——1号用3号的手机给聊天置顶发送两百字表白小作文!” “——7号、10号、15号、19号蛙跳房间一圈!” “——6号说出4号身上最性感的三个部位!” “——11号弹6号脑门三下!” 一气不带停,宫侑硬生生报出了一大串,几乎全场人都要受罚,众人纷纷死目望向某位翘着狐狸尾巴的King‘。 但所谓战局越乱越精彩,各自对应了一下惩罚,也就纷纷去开始做了,一时之间竟然没人顾得上其他人。 狐川辻人手指艰涩翻开面前的牌,不出所料,偌大的6映入眼帘。 漂亮,他不仅要上接4号,还要下承11号。 再一次的、小黑毛痛恨起了自己的非酋气运。 他木着一张脸开始寻找对应的接受惩罚的对象,4号、4号……4号出现了! 4号是……角名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捏着写着4的扑克不急不缓望向木着脸的黑发少年,“最性感的三个部位?” “……是的。”狐川辻人颇有些咬牙切齿。 ——这是什么坏运气! 角名伦太郎:“请说吧,辻人。” ……怎么总感觉这家伙这么期待呢! 黑发少年酝酿许久,终于勉强挤出一个字眼,“……脸。” 就算世界明天毁灭,还有这张脸撑着。 再如何嘴硬咬牙,狐川辻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脸是十分的性感。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似是轻微眯了下眼,在黑发少年察觉前不轻不重接上话,“嗯,还有两个。” ‘还有两个。’ 天塌了。 ——这三个是一定要说吗! 狐川辻人许久没有这么崩溃过,这种当面曝露自己馋人家身子的环节,怎么看都绝对会在之后引起连锁反应。 “……腰。” 黑发少年艰涩开口,转过脸去坚决不看人。 角名这家伙的腰,不仅仅是这辈子,还有上辈子,都绝对是绕不开的。 俗话说得好,男人就看腰…… 上辈子他的粉丝群体还有戏称这家伙为‘腰王’,就已经可见不一般了。 狐川辻人摁捺了下自己的情绪,压了压莫名有些潮热的手心,视线落在地面上,装作那里有很吸引他的东西就这么盯着看个不停。 但人不来就山,山偏来就人,角名伦太郎不紧不慢换了个方向又到了人面前,轻轻抬了下眼,幽绿的两点眼瞳凝着人,声音不高不低提醒道, “还有一个,辻人。” 话音一落,黑发少年眼睫一颤,深吸一口气,蚊蝇般低低声,“就…手呗。” 打排球的手,皮肉紧实,手背薄薄一层贴着骨骼,指骨颀长又有力,指长掌宽,无论是击球还是拦网,甚至大张开能慢慢包住大半只软绵排球,从手腕到指尖都操纵得十分自由,更是有力。 甚至掌心、指根的薄茧都另有其他作用,在先前,他已经完全切身体会过了。 狐川辻人话语一出,也顾不得人听没听见,当即就起身寻找可以破局的11号。 ——感谢宫侑,感谢11号,不用让他在说出这种回答后直面角名这家伙。 太尴尬了,要是互相没什么关系的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但偏偏是他和角名这种,一说出来不就无疑是教对方自己喜欢那里,喜欢被用什么对待嘛。 止不住面红耳赤,狐川辻人毅然决然调转注意力,转移心神,对、转移心神。 所以11号在哪…… “噢,那个……11号,好像是我。” 宫治不知站在那等了多久又看了多久,慢一拍想了想,翻开他手里的那张扑克牌,偌大的‘11’撞入眼瞳。 他看了看狐川辻人,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再看一下同步站在黑发少年背后的角名伦太郎, “……要弹三下脑门。” 玩得起输得起,狐川辻人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耳尖不知为何有些泛红的黑发少年屏住情绪捋起额头散下的柔软黑发,在宫治面前坐下,示意可以开始了。 不知为什么,宫治视线总是在他脸上和旁边游移,看了会儿又像是出神,等狐川辻人注意到望过去时,求生欲很强的灰毛缓缓开口,似有些斟酌道, “……弹了的话,要寻仇可以去找宫侑那家伙吗。” “……” “……” 接连三下脑瓜崩,宫治好像留手了,又好像没有留手。 总之在黑发少年脑门留下了点红印子,一时半会没消下。 狐川辻人扒着镜子看了会儿,发现头发放下后能挡住也就不再多想了。 盥洗间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黑发少年闻声望去,发现半靠着门的人抬了下视线看他,“有消肿的药膏,要用吗?” ……难不成角名真的是小叮当? 狐川辻人老老实实坐在床沿,额前发丝已经被角名捋到脑袋上,用不知从哪掏出来的个小夹子夹着,正被人端着脸仔仔细细在看。 指腹摩挲脸颊、以及额首那块,的确是有些红,细皮嫩肉得轻轻松松就留下了印子。 靠脸吃饭的人这一点更加得注意,角名伦太郎看起来甚至比狐川辻人自己还要关心。 他压近距离,凑得极近,近到呼吸彼此相闻,视线轻微一拨就能掉入对方的眼瞳之中,狐川辻人咳了下,眼珠转了转移向其他地方,比如……他拿出来的药膏。 ……怎么这么熟悉? 定睛一看,和上次在学生寝室用过的那支一样。 这下子止不住是咳了下了,直接被呛住。 黑发少年不安分似是要动,角名垂着眼,与他对视,“怎么了?” 一下子被攥住视线,狐川辻人僵硬。 “没、没什么……” 他坚决不出卖自己。 角名盯着他看了会儿,没得到答案,也不追问,只是慢慢拧开拿出来的那支药膏,沾了点抹上黑发少年的额首浅红的那块。 他动作很轻,涂抹得也均匀,一下一下用指腹扫着。 视线停留在那上,狐川辻人转开的眼睛也就情不自禁再转回看向他。 表情一如既往的浅淡,没什么过于大起大落的情绪,指望从人脸上看到紧张或是紧绷是不可能的,最多就只能口头上多追问一两句…… “……怎么了?” 就像这样。 半晌,狐川辻人反应过来,角名在问他,幽绿的眼珠咔哒一转,幽幽地就落在了黑发少年发愣的脸上, “还在疼吗。” 憋了憋,狐川辻人硬挤出一句,“没有。” 疼是不可能疼的,红印子只是浮在皮肤表层上的一点,就算不涂药膏待会也会自己消掉,所以涂不涂也没什么,要不是角名提出,他自己也不太会注意到这一茬。 “这样。”他说了,角名就应了。 指腹碾着融化后的药膏稍微扫过,盯着那块被揉得泛粉的皮肉看了会儿,他没动,狐川辻人要抬起脸时候才发现这家伙还桎梏着自己的脸,轻微拧了下眉, “……伦太郎?” “嗯,” 角名应他的声音不高,注意力还停留在那上面,狐川辻人想问他怎么还不放开自己,就见两人之间距离是在缩近。 咦? 距离缩近? 一点靠一点,慢慢的原先本就没剩多少的就几近于无,黑发少年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而过,打在自己的脸颊、额首,温热触及微微升温的脸颊,无端就带来点难以言明的情绪。 心理活动丰富,黑发少年禁不住缓缓睁大眼睛,再次组织的问句还没说出,轻微的呼吸流动就已经存在感很强地拂过额头。 对着那块被弹了几下的皮肤,很轻很轻地呼吸拂过两下。 一下子,狐川辻人就像被攥住尾巴的狐狸,有些炸毛,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像是被大只狐狸舔毛了,对这种没有前兆的亲昵有些措手不及。 角名伦太郎做完后拉开两人间距离,一低头,就见刚刚还正正常常的黑发少年一下子红彤彤地像枚柿子。 脸颊、耳尖滴血一般,眼睫也颤颤,看起来不像是生气。 “……辻人?” “——我我我没害羞!” “……” “……” 完全不打自招了呢。 翌日,修学旅行的正式旅程终于开始。 完全不想回顾自己昨晚如何犯蠢出卖了自己的狐川辻人从上了巴士后就扎根在宫侑宫治旁,自己拉起口罩和帽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随后上来的角名也自如跟着在旁边坐下。 督导老师带着学生在前面发早餐,宫治和宫侑兴致勃勃讨论着今天要去的第一站。 浅草寺。 出发之前宫侑就在网上看了不少攻略,什么‘浅草寺五大必吃美食’、‘求得上上签的正确方式’、‘和服生图直出必不可错过的最佳拍摄地点’等等…… 现在他正十分兴奋地将以上攻略不厌其烦地往四人小群里转。 狐川辻人只看着手机‘嗡嗡嗡嗡’响个不停,一下子就被宫侑刷了满满当当几屏。 上辈子来过东京不少次,狐川辻人着实没有这对兄弟这么兴奋,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点进去看了几眼。 他在看,自然而然的、旁边坐着的角名也蹭过来和他一起就着手机看。 宫侑和宫治讨论了半天,因为先去抽签还是先去吃东西争执不休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有两个场外援助,一扭头,直勾勾盯向狐川辻人……以及他旁边的角名伦太郎。 满心满眼里都是接下来的活动安排,宫侑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这两个家伙过于凑近与亲昵地同看一部手机的状态,大嗓门大喇喇道, “狐川你说!我们是应该先去仲见世街尝遍特色料理还是先去御水社抽签!” 紧随其后,宫治也不甘示弱,“角名,你也说。” 其实正在和角名翻看和服店的狐川辻人顿了下,默默伸出支手将压在他肩上的人推远了一点。 角名顺着人手指力道挪了下脸,但没抬眼,倒是先瞥了眼黑发少年,才慢慢看向等他回复的宫治, 狐川辻人:“呃……” “仲见世街看…和服?” 角名伦太郎点头:“和服。” 宫侑:“……” 宫治:“。” “——你们两个叛徒哇啊啊啊啊!!!” 巴士开了一个小时,大家都开始收拾随身携带的东西准备下车。 狐川辻人轻装上阵,只背了个小挎包,不过太阳帽、墨镜、口罩倒是一应俱全,与他形成对比的就是背了个大包的宫侑与同样背着不小一个包的宫治。 角名伦太郎同样也差不多是轻装上阵,不过他另一侧肩膀也斜挎了个包,黑糊糊的包裹得严严实实、宫侑凑过去打量了下,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他想问,但是领队的督导老师已经催促着下车,搁置了下就略了过去。 众人在浅草寺的正门,雷门集合。 督导老师带领大家排队进去,在进去之前说了好一通安全条例,但此刻众人人心浮动,只恨不得快点解散好自由活动。 规定好集合点与集合时间,督导老师一抬手示意可以自由行动,立即、狐川辻人毫无防备地就被狐狸兄弟一左一右夹起直冲仲见世街。 狐川辻人:“?” 茫然且无措。 “——角名,快跟上!!” 狐狸兄弟还不忘回头招呼。 仲见世街夹道两侧都是各式各样的商店,来往客流量很大,四人才挤进来没一会儿就隐隐要被客流量冲得分散开, 宫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挤进了浅草煎饼的店,拿到了座位牌,一转头一看,只剩下个灰毛,黑毛褐毛不翼而飞! “不是、阿治,那两个家伙呢?!” 灰毛正在看对面的安心屋炸鸡排,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吃过去,闻言回忆了下, “不知道啊。” “他们不是跟在你后面的吗?” “……有吗?” 宫侑:“……” 宫治:“……” 同一时刻,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缓缓看向周遭。 好消息,他们两个没走散。 坏消息,宫侑宫治两个全丢!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把你自己抵给我怎么样?…… 四人小组丢了两个, 甫一开始就陷入难题。 狐川角名面面相觑,话语尽在不言中。 狐川辻人:“要不…回去找找?” 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不了。” 狐川辻人看他,成功看出这家伙脸上‘终于甩掉两个麻烦精’的庆幸。 狐川辻人:喂。 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走散的宫治宫侑要是知道了绝对会回头来K.O你这家伙的。 角名伦太郎不准备在宫侑宫治身上花费太多探讨的时间, 平静转移了话题,“这里离刚刚看的那家和服店不远, 先去看看吗。” 狐川辻人心动但犹豫:“可是阿侑阿治他们说……” 角名伦太郎:“哦, 那我直接在群聊里说一声。” 就这样,心动的狐川辻人与面无表情摁着手机的角名出现在了仲见世街的一家名为樱花的和服租赁店。 十月中下旬是旅游旺季, 仲见世街里里外外都是客流量大爆发。 这家和服租赁店自然也不在话下,挑选样式全靠自助,营业员已经被淹没在顾客潮里。 眼见着只能自给自足, 狐川辻人有些无奈, 角名倒是情绪不减。 或者说, 他情绪十足。 狐川辻人同样疑惑的这家伙挎着的那个黑乎乎的包终于有了名字, 是台微单。 看着角名从包里硬生生拿出一台微单的黑发少年顿了下, 又看着人十分熟稔地搭载上镜头, 上配件、调整像素,他默了默。 狐川辻人:“这是……” 角名伦太郎抬头回复他, 但手里动作不减, “拍照。” 狐川辻人:“不是有手机可以……” “啊, ”褐发的人调整好像素,举起微单镜头对准面前的黑发少年,狐川辻人只能通过黑糊糊的摄像镜头与他对上视线, 摄像镜头之外,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慢吞吞开口, “手机也会用的。” 狐川辻人:“……” 是让你解释!不是提醒啊!! 吐槽欲爆棚的黑发少年无奈, 不过他心底还是知道角名的意思。 和他一样,角名也很珍惜这段两个人重返17岁的记忆,上辈子没有做到的这辈子都想统统再来一遍。 狐川辻人租赁的和服是石青绿浅草纹的古典款式,只看人台、长度应及脚踝,这家店之所以人气爆棚,选用的和服质感上乘、布料也不错。 饶是上辈子穿多了高定的狐川辻人这么偶尔一接触一下,也还有点意料之外。 角名早就在来时的大巴,不、或许还要更早的时候,甚至是在修学旅行决定时就开始准备要如何筹备。 狐川辻人在隔间换衣服时,他抱臂等在门外。 手机‘嗡’了一下,褐发人影眼尾余光瞥了下,是四人群聊,宫侑和宫治的头像正在不断闪烁。 他没盯着看,只大概扫了眼内容,摁了两个字,耳边听到更衣隔间的帘子拉开的声音,先一步抬眼看去。 黑发少年还在做调整。 在选好和服后,忙得团团转的店内店员还不忘给他们搭配必要的配饰,力保客人获得最好的体验。 石青色的和服绣着浅草纹,倒很照应今天的主题。 黑发少年微低头,手里捏着柄漆木折扇,白色内单偶尔会从交叠的衣衽泄露出浅浅一点,角名不轻不重转了下眼睛。 石青色很沉很稳,但还是没压得住人,倒是反衬得走出来的人影更加幽然独立,清泠冷淡。 很好看。 好看到已经有挤在和服店内的游客认出了这石青色和服的黑发身影是谁的程度。 狐川辻人最后捏着折扇调整好外襟,一抬头、刚想和等在外面的角名说些什么,结果先迎上的不是角名,而是一双双充斥着惊喜、惊艳、惊讶的眼睛。 狐川辻人…狐川辻人后背莫名有些凉飕飕的。 “那个、您是…您是狐川君,做模特的狐川君……没错吧?”保持着一段距离、没有冲上来的人群里,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开口, 不安的预感落地,狐川辻人余光缓缓和边上的角名对视一眼,他从容切换状态,搬出营业模式,面颊带上微笑,颀稠浓郁的眼睫微弯, “是的,我是。” “——是狐川君!!” “狐川君请给我签名!!” “狐川君你在冲绳的广告拍得也太好了,我们全家都是你的粉丝!!” 眼疾手快,角名伦太郎一把攥住了黑发少年手腕,激流勇退。 一边要给人签名,一边要温和有礼地应付他人的话,还要一边被角名带着从容挤出爆炸人群。 狐川辻人硬生生感觉自己就差被掰成三分,攥在手腕上的手指越收越紧。 他顿了下,在维持和粉丝受众正常对话的间隙、眼尾轻微一挑,落在了一声不吭的人身上。 扣着脉搏,稳稳捉住的两只手因为人群实在太过拥挤,一时之间甚至没有人顾及。 但是温度太过于真切,真切到嘈杂环境内只有那唯一的存在最为鲜明。 等从人潮中逆流挤出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 摆脱缀在后面根本不走的人影,角名伦太郎和狐川辻人都有些狼狈。 他们躲在两个店铺之间的空道里,为了方便躲藏,狐川辻人甚至还压在了人胸膛上。 脸颊贴在胸膛,耳廓传来更多的讯息。 心跳、呼吸、血液的流动、以及情绪。 兀地、他就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黑发少年眼睛缓缓动了下,他向上看去,正好与人落下的视线对个正着。 这辈子才重生回来没有多久,去名古屋的那次,角名也是这样带着他摆脱了私生饭的追逼。 那个时候他因为没有立即认出来人,还满是戒备地朝着人的手来了一口,留下了个不大不小的伤口。 狐川辻人眼睛闪了闪,他想到了,角名伦太郎也想到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维持着这一刻的沉静。 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慢慢移转、最后落在了黑发少年的颊侧,指节弯曲、稍微勾起点,蹭着把人狼狈面颊上的碎发撩到一侧,指节薄薄一层皮肤触及柔软颊侧,情不自禁加深了点力道。 角名伦太郎低低声开口,声音又沉又涩,咬字极清晰的,“现在……辻人还会咬我吗?” 黑发少年慢慢眯起眼,盯着居高临下向他投来视线的幽绿眼瞳,也不急不恼,有样学样地一点点回击道, “那就要看某个家伙是不是想要再被咬一次了啊。” 气氛沉淀,呼吸交织又蔓延。 下一句话已经跃跃欲试要从口中蹦出—— “——找到了,他们两个躲在这里!” 很可惜,有人抢先了。 一黑一绿两双眼缓缓看向伸出手大咧咧指向他们的某黄毛,此刻他正一手煎饼一手丸子,嘴里咬着鸡排,好不容易说得更清楚一点,立即开始呼唤自己落在后面的狐狸兄弟, “阿治——阿治!快点跟上——我找到那两个偷跑的了!” 暧昧氛围一扫而空,在那之前,狐川辻人只想解释他们没有偷跑。 但宫侑只将他看了眼,哼地扭过头去。 狐川辻人:“……” 他看向角名伦太郎,但藏狐同学只会扯扯他的衣角示意脱离队伍享受二人世界,虽然还没准备脱离就被打断。 还没开始多久的二人行一下子就回归到了最初的四人行。 仲见世街一路扫荡过去,队伍的掌舵人迅速确定了下一站。 他要去御水社抽签。 狐川辻人在攻略里也看到几眼,说浅草寺的抽签十分灵验,无论是吉是凶。 从重生这件事切实发生在他身上以后,狐川辻人就不由得对这些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多了几分敬畏之心。 御水社的人比仲见世街的人数少了些,最起码不再是摩肩擦踵、走一步能挤三个人。 洗完手,然后投下一百円的硬币,就可以获得签条,顺着签条上数字去翻找对应数字的小格子找到签文纸就好。 四个人一起投了硬币,狐川辻人不像宫侑宫治那样有特别想询问的或者是求的,但是听说求签的时候不能空想,否则就是对神明的不敬。 黑发少年苦思冥想,非要想着什么的话…… 角名伦太郎? 他始终绕不过的这家伙居然也跟着他一起回到现在的这一关。 一百円硬币落下,黑发握起签筒晃了晃,‘啪嗒’一声,签条落地。 捏起翻转来一看,‘第十八’。 他捏着签眨眨眼,看了一圈其他人,角名是‘第十六’,宫治是第‘六十四’,而宫侑…… 宫侑藏得严严实实,不给他们看。 几人对视一眼,虽不能理解但还是尊重。 取了签条就去翻对应的数字格内的签文。 狐川辻人倒是第一个翻到自己的,‘第十八吉’。 ‘离暗出明时,麻衣变绿衣,旧忧终是退,遇禄应光辉。’ 他捏着签文纸看了会儿,视线停在其上内让,细细读了两遍。 第二个翻到的是宫侑,他阵势很大,一张脸又紧张又紧绷,捏着那张签文纸深呼吸半晌也没敢直接翻开,最终是被看他这幅模样受不了的宫治一脚踹上屁股踩勉强哼哼唧唧着打开, ‘第六十二,大吉。’ 好奇多瞥了一眼的狐川辻人瞥到隐隐约约的‘大吉’字眼,心想这家伙现在该安分了。 宫侑捏着签文纸炫耀般地展示,一扫先前紧绷阴霾。 第三个找到的是角名。 不知为何,狐川辻人有些紧张,他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紧张,捏着自己那张签文纸的手指不自觉曲起,紧紧捏着, 会是什么?吉、大吉?还是凶? 褐发人影垂着眼打开签文纸,狐川辻人盯着纸张上洇出的墨痕,‘第十六……’ “吉” 捕捉到那一字眼的时刻,堵在喉中的一口气慢慢舒出。 他镇定了点,面上不露分毫,状似寻常过去也看了眼人抽到的签文纸, ‘旧用多成败,新更始见财,改求云外望,枯木遇春开。’ 的确是‘吉’,只是视线落在最后一句上,狐川辻人心脏总是不轻不重被拧了下。 他说不出来缘由。 四人组中只剩下宫治最后找到自己的签文纸张,宫侑洋洋得意捏着他那张大吉跳来跳去,凑得极近得看宫治揭开。 ‘第六十四,凶。’ 宫治表情没变,宫侑‘嘁’了声,嘀咕道‘这就是阿治你刚刚踹我的代价,活该啦活该!’ 但是这么说着话,他一动没动,仿佛扎根扎在那盯着要把宫治抽到的内容塞进眼底一样。 宫治对自己抽到什么内容没什么感觉,跟着其他人一起把凶的签条拴在了栏杆上。 宫侑还在叫嚣着让他再重新投币抽一次,直到抽出吉为止,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宫治锐评他漫画看多了。 不出意外,狐狸兄弟再次掐架。 狐川辻人目睹,几乎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他缓缓转头看向一直以来一声不吭的人, 对方正在调整微单像素,注意到黑发少年望过来的视线与表情,想了想,“喝抹茶拿铁吗?” 狐川辻人:“……” 他要说的不是这个啊喂! 好歹看看那两个已经干起来的家伙! 角名伦太郎:“加白玉和布丁?” “喝。” 狐川辻人一秒将他们抛之脑后。 抹茶拿铁没喝多久,但是被贿赂的人反而被拍了不少照片。 角名伦太郎带来的微单是实打实地发挥了用处。 赶在集合前去还了和服,又将先前没逛过的地方逛了个七七八八,浅草寺门口就已经开始排起了稻荷崎的人。 他们得准备前往下一站,涩谷SKY了。 虽然宫侑一直嘟囔着为什么不去东京塔,被宫治锐评‘你是乡下人进城吗一心东京塔’,但是真正在接送巴士上看到东京塔影子时,还是此起彼伏地‘哇’声响起。 狐川辻人正在角名伦太郎坐在巴士最后一排,他在翻微单内的拍出的他的照片。 职业病,一旦有镜头对准自己就情不自禁凹出气场。 狐川辻人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图出现。 事实证明,他完全不用担心。 每一张每一页都仿佛精修校正过,没有可以被捉到一丝一毫的失误,构图完美、取景完美、人像完美。 如果不是对身边这家伙知根知底,狐川辻人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摄影师或是站哥出身。 他拨弄着摁键一张张翻看,相机屏幕倒影出的光亮映在他幽黑的眼底。 他在看相机里被角名拍摄出的自己,而角名正在看他。 宫治转头,余光一动,正正好好望见这一幕,蓦地就有点牙酸。 宫侑跟着转头,余光一动,望见这一幕,“狐川狐川!怎么样。角名那家伙是不是也拍了你不少黑历史!” 不怪宫侑,毕竟角名伦太郎这家伙手机里留存的有关排球部の宫双子黑历史实在太多,直接让他条件反射了。 “没,”狐川辻人想了想,“应该说…意料之外的,还挺不错?” 宫侑闻言,大惊失色,摆明不信,哪怕是给他举了例子也过不去这关。 “绝对是这相机好用!” 宫侑跃跃欲试要借相机自己也来试试,角名伦太郎同意了。 一拿到手,临时操持培训了下,宫侑对准面无表情的宫治就是‘咔嚓’一下。 四人齐齐围过去看成图。 ——好一张扭曲崩坏的池面脸! 不消多想,宫侑已经被宫治反向报复留下更多黑历史了,狐川辻人看着显示屏上那张扭曲的宫治脸,止不住想笑。 他低头,却发现角名伦太郎已经把相机放进了他的手里。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个问号。 他、他吗? 角名伦太郎:“嗯。” 言简意赅的藏狐君自愿充当他的实验对象与一号模特。 被人、被镜头拍了这么多年,但自己拿起镜头拍人反而没有几次,狐川辻人迟疑了下, “万一我也把伦太郎你拍得……嗯…” 剩下的话没说完,懂的都懂。 角名伦太郎不紧不慢接上,“没关系,是辻人拍得,我都会接受。” ——不要这么溺爱和坦然啊!! 心底犹豫再三,但其实还是禁不住诱惑,给角名伦太郎拍照片什么的……上辈子的两人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现在这么拍一下,似乎也不是不行? 端着微单,狐川辻人被手把手带着如何适合,食指摁在快门上,左眼微眯,右眼对准取景器, ‘咔嚓’,极快的一声。 也没想很多,只是凭借着本能按照眼睛看见地摁下快门。 狐川辻人点开查看图片,微单显示屏清清楚楚映出那一帧。 褐发绿瞳的人直盯盯看向镜头,不是面无表情的,从眼角、从眉梢,都能看出对方的专注与认真,就好像…就好像帮他拍下这一张照片有多么多么了不起一样。 黑发少年唇线微微抿起,望着显示屏上与自己对视的人。 他只是多看了几秒,递到眼前的手就点了点,成功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要准备下车了,辻人。” “哦好……” 眼见着黑发少年又想回头看相机,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开口叫了他一声,“辻人?” “嗯?” 狐川辻人眨眨眼,没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人的手掌不轻不重盖住微单显示屏,将自己的脸挤进他视野内,狐川辻人才明白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嘛,居然和自己的照片争夺注意力…也太小学鸡了吧。 其实还能更小学鸡的人慢慢吞吞跟在狐川辻人背后下了巴士。 他们到了涩谷SKY,买票上到十四层,然后就要坐电梯一直到顶层。 他们来得时间正好,正是下午五点半,差不多可以看完整场日落与夜幕。 狐川辻人不是第一次来到涩谷SKY,同理、角名也不是,相较于‘哇’声此起彼伏的其他人,他们两个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坐电梯上去,眼见着地面一点一点远离,拔高感占据全部身心,狐川辻人不恐高,除了些微该说是故地重游还是再来一次的青春的感慨外就没什么,但总有人恐高。 比如已经开始提前腿抖的宫侑。 前十几分钟还在和他闹腾不休的宫治成了他坚实有力又可靠的拐杖。 狐川辻人看着他们,联想了下十几年后的宫侑选手与宫治店主,充满唏嘘。 他们上到顶层观景台,真正意义上的俯瞰整个东京。 有其他带队的队伍请了导游,稀稀疏疏的讲解声随着风声被传递而来。 顶层观景台上风不小,气温也较之地面稍微凉些。 狐川辻人紧了紧口罩,靠在观景台栏杆山,慢慢将目光散射出去。 黄昏一点点来临,金黄的一轮日即将消失在天边,晚霞由金黄转变殷红,最后竟隐隐带上抹粉与紫。 讲解的人说这是十分罕见的日落景观,一下子拿出手机拍照的人不在少数。 狐川辻人想着角名伦太郎估摸要拍照,转过脸来就要去找他,视线才刚一动,就发现旁边自始至终举着相机对准自己的人。 他眉梢一边压下一边挑起,“伦太郎,不打招呼就拍我可是要收出镜费的哦?” 角名伦太郎稳稳端着相机,“嗯,辻人开口吧。” “……这么大方?”狐川辻人心情轻松就故意吓他,“万一我报出一个天文数字,伦太郎你付不起怎么办?” “不会,”角名声音淳淳,“能请到辻人出镜,再多钱都值得。” 狐川辻人缓缓眯起眼。 “付不起的话,辻人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怎么把问题回抛给他自己了啊? 狐川辻人望着这个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老实却在偷奸耍滑的藏狐伦太郎,计上心头,估计咳了声再开口, “解决办法嘛……也不是没有,” “请说,” 黑发少年弯弯眼,眉眼狡黠一闪而过,他轻轻慢慢又晃晃悠悠地伸出手,勾着人衣领向自己拉近,扯了下没遇到阻力。 于是他面上的笑意更加真切,映在微单的镜头里,映在取景器里, “比如……” 他笑眯眯踩着话语的字音,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跳跃,仿佛就这么窜入人耳中、心中, “把伦太郎你自己卖给我的话,说不定勉强能够哦?”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上辈子的暗恋对象。…… “好啊。” 狐川辻人话音落下, 角名伦太郎随后应声。 他说得干脆又明了,仿佛没经过思考就这么直接给予了肯定答案。 ……这么利落? 狐川辻人挑了下眉,怀疑有诈,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是角名已经稳稳接住他的话,眼中只凝着他, 轻轻慢慢继续开口, “既然辻人这么说的话……需要提前收一些利息吗。” 狐川辻人眨眨眼,敏锐察觉到气氛变化。 怎么……一下子局势被逆转过来了。 而且, 总感觉这家伙好像有点说不出来的…期待? 黑发少年手臂压着涩谷SKY顶层观景台的围栏,他微微侧过点头,轻微的风拂过他的发梢, 带动丝丝缕缕的黑发拂过脸畔, 无端柔和了些许轮廓, 话语出口尾音些微向上飘, “利息……比如?” 一点一点落下的黄昏, 与逐渐蔓延而至的金与粉紫, 都烘托了此刻的背景氛围,更加让人情不自禁看向取景器中唯一的定点。 角名伦太郎唇瓣动了下, 没有声音传出, 但狐川辻人读懂了他的唇语- [KISS] 哇…这家伙真的是, 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愿意放弃啊。 黑发少年没拒绝也没阻止,就这么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微挑起眉看着他。 于是角名微俯身、凑过脸来,两人间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 隔着中间的微单, 角名伦太郎甚至能感受到狐川辻人的呼吸。 呼吸没有直接打在脸上,被轻微阻隔了下才隐隐约约,缠缠绵绵。 他看见黑发少年似是弯起眼, 笑意停在眼角眉梢,轻轻慢慢又懒懒散散,透着股不经意的熟稔,他低低压紧声音,这才慢慢开口, “不可以哦,伦太郎同学。” 角名没有说话,但对面的人似是从哪看出了他的表情与想表达的情绪,慢悠悠开口道, “毕竟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嘛——” “不会。” 角名伦太郎挪开挡在两人之间的微单,这下子他们是完完全全对上视线,彻彻底底地望进对方眼底, “不会被注意到的。” 他这么说。 眼角余光处,宫侑宫治扎堆,一个面露不耐搀扶着另一个就差全身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萎靡黄毛。 除开他们,其他人都各有自己的关注点与注意所在。 “不会被注意到的,辻人。” 他又这么说了一遍。 于是他们靠近,仗着角名口中被重复了两遍的笃信话语,在半边天空的黄昏与粉紫色彩下一点一点靠近。 呼吸相闻,钩织缠绕,深黑如墨的发被风吹动微微飘拂,偶尔会顽皮地撩起另一人深褐的发丝,缠在一起甚至不分彼此。 一直拿在手里的微单相机此刻成了最好的遮挡,向上一台、稳稳挡住两人的脸颊。 狐川辻人面上的口罩被颀长手指微弯曲,这么勾着拉下些许,一点一点露出浅粉的唇与细白下颌, 角名视线垂下,轻微的一帧,或许是心跳的声音。 不知是谁的心跳,又或许是谁的心跳都有。 耳畔有风流过,还混杂着低低絮语,旁人的交谈、嘈闹仿佛都是从上个世纪传来的他响,此刻唯一真切的只有一点点触及碾上的温度。 停留在唇瓣上的温度,在加深,力道由浅及重,很快就变成传递在唇舌间的呼吸。 在某一刻‘咔嚓’一声里,稳稳举起停在脸畔的相机闪光灯一亮,这一帧的画面得以保留。 涩谷SKY的顶层观景台,昏黄掺杂粉紫的天空,以及天空下唯一一对占据大半取景器的亲昵人影。 狐川辻人翻看了许久相机内留存的照片,大部分都是他,角名伦太郎出现的镜头稀少,除了他帮这家伙拍得那一张外就只有这一张合照。 他将这两张照片来回翻看了几遍,自己没自觉的、但面上已经曝露出心底情绪般带出点浅浅笑意来。 “叩叩——!” “狐川,角名!准备好我们就一起下去喽!” 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狐川辻人一抬头,正是从涩谷SKY回来后就恢复生龙活虎的宫侑, 他们现在已经结束了Day1的旅程,回到了修学旅行的温泉旅馆。 “……要去哪里?” 狐川辻人茫然了下。 “呆了嘛狐川!” 重拾活力的宫侑跃跃欲试,“既然是温泉旅馆——当然就是温泉啦!” “我们刚刚在回来的巴士上不是已经说好要一起去了嘛!” 狐川辻人:“……” 好像有听见,不过因为当时的注意力都在角名身上,所以就一时敷衍过去了。 现在这么一想,那角名他…… “哦,已经准备好了。” 应下了! 并且还掏出了不知从哪翻来的温泉浴衣! 这家温泉旅馆主打的就是‘温泉’名号,内部汤池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 等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跟着宫侑一起下来时,宫治已经拿到了汤池牌。 公用,露天混池。 肉眼望去,全部都是稻荷崎的一年级生们,就算是督导老师也被拉下来与众学生一起同乐。 赤诚以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狐川辻人默默做着下池前的准备工作一边为自己做心理疏导。 泡个温泉而已,还是大众混浴。 他做好清洁,慢吞吞蹲在下池的岸沿,试了下水温,恒温偏热,黑发少年眼睫颤了颤,慢慢伸下一条腿,踩入水面一点点浸到水底。 不算好闻的硫磺气息萦绕鼻尖,他一条腿曲起手掌搁在膝盖上,下颌轻轻微微压在掌背,一条腿浸入水底,露出水面的那部分白得甚至有些晃人。 有人余光瞥到,情不自禁停了下,仿佛看到株对着水面顾影自怜的水仙花,还要再看时,分开水流的声音哗啦传来。 只一个错身,静照水面的黑发少年身影就被结结实实遮挡住,一根头发丝儿也没露出。 狐川辻人也听到极清晰的水流流转的声音,并且还在向他不断靠近,带着点疑惑、他抬起脸, 迎着温泉白腾雾气朝他过来的就是角名。 他比他先下水,潮湿度也更高,褐色发丝打着绺在向下滴水,滴落到水面上,伴随着他过来时荡开的涟漪一起荡得更多更深。 没和黑发少年一样穿着浴衣,已经入池的角名身上半身完**在那儿,隐隐绰绰的温泉雾气朦胧遮挡。 但实际上也遮挡不了更多,人鱼线、腹肌、流淌的水珠汇合顺着明显的肌理分布一点点划下,最后没入与水平面交接的那一段。 狐川辻人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下。 有些想情不自禁地移开脸,但是又觉得不自在,顿了下,还是维持在远处,状似正常的,稳稳落进一双属于角名伦太郎的眼中。 他在靠近。 直到到达岸边的黑发少年身前。 两人模样都彻底映入对方视线,狐川辻人慢吞吞动了下,欲要放下支着弯曲的另一条腿, 但不轻不重的、他直接踩到了稳且有力撑着他的手掌。 宽大手掌平铺开在水面上,似浮萍,被黑发少年踩了个正正着着。 掌心湿热,触及软嫩足心带来点过电般的微妙感受,狐川辻人说不出来更多,只微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不知何时,他也被潮湿的水气打湿了,如栖息在树梢上的一抹黑蝶。 角名慢慢攥紧手,就稳稳捉住了他。 牵握着带下,浸入水面的部分更多,从足尖到脚踝,再到小腿,宽大掌心握住细细的脚踝慢慢放下,像是引导与诱使,最后露在水面之上的只剩下一节白皙柔软的大腿。 狐川辻人还没有脱掉外面的浴衣,仍旧维持坐在岸上的姿势。 角名腰腹以下都浸在温泉水中,这么站着微垂首看他。 不自觉咳了下,小腿轻微动着才发现人禁锢的手掌还没有松开,依旧牢牢把着,只不过这次是从脚腕向上、握住了饱满柔软的小腿。 说不清是温泉水太热了还是面前的人体温过高的缘故,狐川辻人只感觉自己仿佛也要被着高温带着,自心底撩起一把细小的火苗微微地开始发着烫。 他错了错眼,想尽快转移开注意力。 虽然这么做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碰一碰什么的……但是现下两人处于的场景有那么些不对劲,无论要做什么都不能在这里做。 “不下来吗?” 角名在对他说话。 抿了抿唇,黑发少年状似很热般给自己扇了扇风,“就……就这样,这么坐着挺好的。” 角名伦太郎眯起眼。 察觉自己话语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怯场,狐川辻人又想竭力找补,“当然,我的意思不是——呃,那个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温泉泡的人真热,情不自禁就出汗了。” “……” 角名不言语,只慢慢就又要上前一步,看样子要把黑发少年逼在池畔。 但他没能立即得逞。 “——在这里。” “狐川,角名,你们俩躲在这角落里做什么呢?”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出声的两人也趟着水过来,同样是和角名一样的打扮,但狐川辻人只大概瞥了眼,心底毫无丝毫波动。 宫侑趟累了直接一噗通进温泉池里完美展示了什么叫做手脚并用的狗刨,刨了半天游过来。 他在岸边探上头,奇怪打量坐在岸上的狐川辻人与站在那儿的角名伦太郎,自己捞了个温泉蛋一边剥壳一边念叨, “今天可把我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晚上是泡温泉时间,我要好好休息休息。”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维持沉默,没人说话。 但黄毛没人说话也能自得其乐,自己叽里咕噜一大串,突然杀到重点。 “说起来啊!昨天那件事我还没好好问过狐川你嘞!” 被点到名字,黑发少年一下子清醒, “嗯、嗯?我吗?” 宫治正在慢慢吞吞搓温泉蛋,结果却被宫侑一把抢过剥好的丢进嘴里含混道, “似哇似哇,就似啷个安联兑想……” 黄毛话还没说完就惨遭暴怒灰毛制裁,差点被逼着喝了几口温泉水,喊出“阿治你这是要谋杀亲哥吗”后才勉强得以安定下来。 身心力竭的黄毛靠在岸边,续上之前说到一半的话题,“就是狐川你在昨天的KG game里说的啊,关于你有了交往对象这件事!” 宫侑义愤填膺,“你不告诉其他人也就算了,你居然还瞒着我们——尤其是我!” “明明我们整天整天的黏在一起,还是一个班的同学,还每天分享班级八卦,还每天交流作业……” 眼见着他要继续‘还’下去,狐川辻人深感头疼。 “所以,老实交代吧狐川!你是什么时候瞒着我们脱单的!”宫侑哼哼唧唧个不停, “明明平常也没有表现出来征兆啊,不然我绝对会察觉的……” 狐川辻人顿了顿, 与其说是在平常表现出什么迹象或征兆,倒不如该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吗,毕竟他的交往对象就在他们身边这种事…… 他余光瞥过一边,角名伦太郎已经同样在温泉池中泡着,慢慢眯起眼不吭声宛如一只打盹的藏狐,看样子…不准备帮他出声解释。 ……可恶的家伙。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现在居然徒留他一人对付棘手的黄毛。 狐川辻人在心底念叨他,大脑在要公开和不公开中反复横跳了下。 眼见着黑发少年表情陷入细微纠结,宫侑捉了捉下巴想了想,大度量道, “如果很难开口的话——回答三个问题就好!” “我们可是好朋友啊、多少也让我知道一点更深入的情况吧!” 眼见着话都说到这儿,狐川辻人也就不推辞,点了点头。 “那么——第一个问题!交往对象我们认识吗?” 狐川辻人眼皮跳了下,上来就来了个大的, “认识…的吧?” 宫侑宫治对视一眼。 狐川辻人心里有些发紧,应该不会就凭借着这一条立即猜出会是谁…… “那、那…对方是比你大还是……?” 狐川辻人回忆了下,如果只是他单重生而言,绝对是他比角名大。 但现在这种情况, “一样大。” 一下子,宫侑破水而出,脸上写满了肉眼可见的兴奋,碎碎念道, “我和阿治认识的,并且还和狐川你一样大的……” 他接下来还想再趁热打铁追问,但是出人意料、这一次出声的是宫治。 灰发的人不急不缓压下了还想有所反抗的狐狸兄弟,将黑发少年看了会儿,想了想, “对方,性别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平常都闷不吭声的人,只此一句、硬生生就讲还在组织话语的狐川辻人打入绝境。 宫侑奇怪望了自己家的狐狸兄弟一眼,“阿治你怎么问这种一看就是笨蛋的问题啊,狐川他怎么看都是喜欢——” “……同性。” “……” “啊??” 一句话出,最受震撼的不是问出问题的宫治,不是被迫出柜的狐川,而是茫茫然的宫侑。 只此一瞬,他的大脑不知过了千百辆列车。 狐川辻人几乎都能听见他大脑高速运转后冒烟的声音。 ……仅仅是当面出个柜就成这样,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和角名谈了,岂不是要原地宕机、怀疑人生。 再一次的,狐川辻人决定瞒住自己和角名交往的这条讯息。 “同同同同性…同性啊,”宫侑不仅是看上去很怀疑人生,实际上也很怀疑人生了。 但随即,他立即重新收拾好自己, “没、没关系,我尊重你狐川!喜欢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祝福你的自由!” 狐川辻人这下子算是懂了上辈子明明很沉默的角名为什么会一直都和近乎截然相反的宫侑做朋友了。 他有些感动。 “那…那同性之间也是,那样那样……” 狐川辻人一开始没听懂,黄毛说得扭扭捏捏,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又一眼,面上带着两团笨蛋般的红晕。 看见那两团红晕,黑发少年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陷入沉默。 “蠢猪,你太失礼了——!” 宫治制裁,宫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终于沉寂下来。 他咳了声,小小声和狐川辻人道歉。 “既然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那就没办法了……” 宫侑看上去似乎还有点心有不甘,但狐川辻人已经是一个大喘气。 还好之前只答应了他问三个,要是问十三个,保不准……他和角名今天都走不出这个温泉。 对了,角名。 狐川辻人终于想起在他们交流中始终没说一句话的人。 对方看到他终于想起了自己,默默把面前剥完的温泉蛋往人面前一推,表示自己也不算是什么都没干。 狐川辻人:“……” 谢谢你啊。 他们两个言语交锋,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才从自己的好友当面出柜的冲击里缓过来的宫侑视线移转、落在了没什么表情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缓缓也命中注定的,他道出了那句摆脱不了的致命一问, “这么一想——角名你的暗恋对象,我们还挺少听你提起过嘞!”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关于角名伦太郎这家伙有暗恋对象的事! 这都已经一年级进展到下半,那个传言中的暗恋对象始终迟迟不肯露面。 难不成要到二年级……二年级分班? 狐川辻人心底在想,面上克制着没表现出来,但动作的小细节还是出卖了他。 捻在手里光滑细腻的温泉蛋不轻不重被他捏到一个岌岌可危又欲裂不裂的边缘,角名视线也落在其上,对着宫侑的话,他只低低应了一声。 他应声敷衍,宫侑明显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连着就追问上去, “角名你也多说说嘛,这里只有我和阿治已经狐川,我们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眼看着人搬出‘坦白局’,但某藏狐伦太郎依旧不为所动。 他还在剥温泉蛋,不紧不慢,剥好了就往黑发少年面前一放,也不出声开口或解释。 于是光宫侑开始寻求外援怂恿起了旁边的宫治与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狐川辻人正好也很想知道上辈子那个所谓的‘暗恋对象’的事。 即时再怎么说不在意,但到了这种时刻,也全然都是借口罢了。 咳了声,黑发少年也加入占据,“是……说说,也没什么,我们总不会出卖你…对吧?” 某黄毛绞尽脑汁说了半天都说不动的人闻言,不轻不重抬了下眼, “辻人也想知道?” 他问的蹊跷,宫侑没听懂,宫治在思考,只有狐川辻人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 这辈子的那位所谓的‘暗恋对象’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毕竟收巧克力的是他,女装和角名一起出现在商业街的也是他。 但是并不代表……上辈子的那个也是他啊? 对上人视线,情不自禁的、狐川辻人心虚一瞬,但他很快补足勇气。 ——他有什么好心虚的,感兴趣的明明就是角名伦太郎自己。 狐川辻人:“对,我也想知道!” 助手喜+1,一下子,宫侑底气十足。 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在宫治也犹疑着加入对方阵营后,局势来到了压倒性的3:1, “——还是一样,三个问题怎么样!” 宫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角名伦太郎不清不淡应声,只是投来的视线嘛、总是让狐川辻人过意不去。 宫侑:“我的问题是——” “这位暗恋对象,是不是我们年级的!” 很明显,经由刚才那一遭,宫侑学乖了。 直接将‘是不是稻荷崎的’‘是不是一样大’浓缩在了一个问题里。 狐川辻人也在等这个回答。 上辈子的那位‘暗恋对象’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如果不是同级生那就是前后辈了……筛选范围大大增加。 “嗯,是。” 极简洁明了的一句。 宫侑亮眼,宫治摸了摸下巴。 狐川辻人一顿,所以……现在回答的,还是重新来过的吗? 第二个轮到宫治,他看了看角名,不知为何又看了看狐川辻人,宫侑不断催他,他想了想,问出了和刚才一样的问题, “也是同性?” “喂喂阿治你怎么又——” “也是同性。” 好吧,这下子黄毛狐狸陷入惨淡的自我怀疑。 同一天,同一个时辰,身边竟有两位好友接连出柜。 宫侑止不住思考,难道…是这温泉风水不好? 还是……他们稻荷崎专出男同?! 宫侑默默摸了下胳膊,莫名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镇定,哈哈笑了两声安慰道, “没关系,没关系——你放心,角名,和狐川一样,我也会尊重、祝福你们的!” 如果他能表现得再自然一点就更好了。 狐川辻人近乎可以笃定,这家伙觉得是在说这辈子的‘暗恋对象’, 狡猾、明明他想知道的是上辈子的那个……太狡猾了。 ——不过没有关系,还有一次机会。 不枉他把最后一个发问的权利留给了自己,他是不会让角名简单轻松地逃过去。 “那么最后,是我。” 宫侑已经就差怀疑人生了,正揪着脑门满脸苦涩,宫治得到了答案后就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也没空注意他们这儿。 一下子,四人场合又变两人场合。 狐川辻人坐在岸上,角名伦太郎坐在温泉池中,他先前被人握着脚踝放入水中的那只脚此刻正不轻不重踩在人水下的大腿上。 他垂下眼,正正好好与角名伦太郎望进彼此眼里, 在温泉里待久了,即时是久久没下水,但潮湿雾气晕染,依旧润湿了黑发少年的眉睫脸颊。 他似笑非笑看着人,不轻不重地问出, “那位‘暗恋对象’,不给点更早之前的提示吗?” ‘更早之前’,狐川辻人知道角名伦太郎会懂他的意思。 所以他等待着,十分耐心。 看向他的人不紧不慢眯了下眼,重复了他这一句, “……更早之前。” 黑发少年微笑,“是啊,毕竟迄今为止,在说的…一直都是现在吧?” 走神的宫治和陷入茫然的宫侑一下子被他们对话吸引过来,但由于听不懂只能旁观。 “有什么区别吗。” 狐川辻人跳了下眉,“当然有区别,毕竟一个是……”还有一个是…… 他顿了下。 黑发少年也察觉到了言下之意。 “没有更早一点。”角名声音低低的,闷但不沉,一丝一缕地浸入过来。 “……暗恋的、喜欢的、想在一起的,” “辻人,” 握在脚踝上的长指节慢慢收紧,不轻不重扣住轻微朝他所在方向拉了下,角名伦太郎抬起眼,直勾勾盯着看进人眼底, “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 啊。 ……啊? 这么说的话, 意思就是…… 狐川辻人再看了一遍角名伦太郎的眼睛,对方如此注视着他,平平淡淡的、情感内蕴其中, 让他很难发觉到更深更隐蔽的那些。 淅淅沥沥的水声延续, 温泉池内其他人交谈、嬉笑,但他眼里只有他们两个所处的这一小块。 ‘喜欢的、暗恋的、想在一起的, ’ ‘自始至终, 都只有他一个。’ 狐川辻人唇瓣轻微动了下,但是没有声音流出。 他陷入自我的茫然, 角名伦太郎也不催他、就这么等待着,耐心又自然。 气氛静默在蔓延,身为这一小块区域中的另外两人, 宫侑宫治就有些对不上脑回路了。 宫治看了看角名、又看了看狐川, 他沉默一点、没有直接说什么。 但是宫侑不一样, 他视线来回在这两人身上打转, 眉头越皱越高,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之后拍案而起, “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再打这种哑谜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还没说些什么的时候, 已经有人从旁边喊了句, “——好吵啊阿侑!怎么去角落里还那么吵吵闹闹的——” “你们才是嘞!”忙里抽空回头怼了一句, 黄毛扭过头来又将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塞入眼底, “狐川你和角名怎么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嘟囔着念叨‘太奇怪了’‘简直是太奇怪了!’。 “没,”狐川辻人在短短的打岔间隙飞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他重又仰起脸面对面前的几人, “没有,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某种程度上他也没有说错。 ‘什么以前的事啊……’ 眼见着宫侑还在惦念着, 没那么好应付打发过去。 狐川辻人适宜挑起其他话题,“说起来那边好像在叫你的名字诶阿侑,不过去看看吗?” “嗯?” 很好转移注意力的黄毛闻言,迅速又一扭头。 黑发少年没骗他,指向的方向果然有人正在朝他们挥手示意,宫侑想了想,“那我过去看看、待会儿就回来!” 狐川辻人点头应声,和角名伦太郎一起目送他一个猛子扎进温泉池底狗刨过去。 宫治没动,似有所察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 他顿了下,“我也走吗?” “不用,”狐川辻人拢了下上半身的浴衣,轻微转移了下视线道,“泡的有些晕…我出去缓口气。” 宫侑应声,才送了一人,旁边泡在那许久没吭声的人也开口, “有点闷,我也去缓气。” “哦…哦好。” 稀稀拉拉水声骤深,身边动静在人离开后终于告一段落,宫治默默看着温泉池,想了想又抓了抓头发, ……这温泉泡得…这么闷? 狐川辻人从公共温泉出来,披着浴衣拉开纸拉门,‘咔嚓’一声反手关上,还没关到底,另一只伸出的手已经稳稳将门扶住, 他回头,不出所料,望进了一双等在那里的幽绿眼瞳。 角名伦太郎,他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深吸一口气,狐川辻人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卡了下,不知道该如何说出,两人维持着这么一前一后、共同握着中间的纸拉门的状态原地定了会儿。 该死的嘴…说话啊,快说话啊! 上一次这么僵涩地对着人难以开口还是上一次了。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知道……重生后的交往对象暨上辈子的相亲对象,两世的暗恋对象都从一而终的是自己这种事情的。 一想到自己先前还因为这家伙会有暗恋对象而暗戳戳吃醋,甚至还假装不在意其实心里在意地要死,绞尽脑汁在心里安慰自己什么有就有吧总归最后还是会和他相亲这种事。 狐川辻人就恨不得原地找个缝钻下去。 ——那算什么啊,阿Q精神胜利法吗? 他眼神飘了下,屏着呼吸主动尝试破冰,“不、不继续泡了吗?” “嗯,人太多,有点闷。” ——好完美的借口! 狐川辻人:“哈哈,这样…我也是觉得人太多,闷得好像喘不过气…所以才出来……” 他自己不知道,遇到尴尬的时候他总是情不自禁话变得很多。 角名伦太郎只看着他,并不出声点破,想了想,他又开口,“那要换个池子泡吗?” 狐川辻人一顿,但不知为何到口的拒绝话语就那么转了个弯儿, “也不是……不行。” 狐川辻人点头,角名去取了其他温泉池的牌子,他们又进了一个较小的温泉池。 来得时间很巧,他们两个刚来,温泉池内最后的散客也离开了,一下子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只有角名伦太郎,狐川辻人说不出自己此刻是更放松还是更拘谨。 要是今天晚上之间,应该是更加放松的,但是知道了这家伙的‘暗恋对象’这件事后,他就止不住变得拘谨起来。 …所以为什么会? 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上辈子从宫侑宫治口中听到的有关‘暗恋对象’的讯息,稻荷崎生,拥有对方的手机号码,执着地等了十几年…… 如果一对应上他自己。 狐川辻人大脑一点一点绷紧, 稻荷崎生,同年级生, 等待了十几年……陪伴了他十几年的‘S.N’是角名伦太郎,执着地送向日葵的是角名,一直等到他三十岁那年回国发起相亲邀请的……也是角名。 丝丝缕缕串联成线,狐川辻人大脑更加发麻。 如果一开始的暗恋对象就是他自己,那么他和角名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被他遗忘的事情。 ……大脑中的记忆有问题这件事,从重生后就一直在隐隐作祟。 二人进入温泉池,没像刚才那样在众人拥挤的温泉池中只坐在岸上,这一次、狐川辻人进入水中。 他轻轻慢慢地踩着水下去,这一个温泉池水的温度低了点,没有刚才那么烫,情绪稍微放缓了些,黑发少年双腿完全浸入水中,水线及腰线。 浴衣在下水之前就脱掉了,此刻黑发少年上半身是光洁白亮的,一身好皮肉迎着氤氲水汽,甚至还白亮亮的发着光,十分吸睛。 他自己毫无所察,下了水后站在温泉池里,察觉到身侧半晌没有动静,疑惑了下、微侧眼看向角名伦太郎。 视线看向的对象,角名伦太郎漫不经心与他对上,不用黑发少年再开口、他已经开始动了。 立在水中的人宛如支优雅典仪的深黑水仙花,潮湿白雾打在脸颊、眉睫,滴滴水珠欲坠不坠衔在脸侧细发上。 饱满浅红的唇珠微抿,狭长眼尾挑着看来,他还没有出声,角名伦太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 二人单独泡温泉,这还是第一次。 依靠着温泉池壁坐下,狐川辻人心底默默定着神、望向漂泊着白雾的水面、远眺着横栏之上的天空。 气氛静谧又安静,没有人主动开口,也就止不住的试探性看向他。 狐川辻人侧目,正正好好,角名也在同步看来。 一下子视线将僵住,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勉强的,黑发少年硬挤出声, “那、那个……这里,还挺安静啊。” “……” “嗯。” 搭话失败,狐川辻人僵硬转过脸,沉在水底下的手一下一下拨着温泉水,为了缓解尴尬。 手在水下拨着,动着动着、忽的就碰到了什么,狐川辻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了下, 旋即碰到的东西慢慢蹭过,一点一点将他的手裹紧包住,是角名伦太郎的手。 指节颀长,手型宽大,包住他的手绰绰有余。 指根插入指节与指节之间的间隙,攥得又紧又密、微一收缩便是五指紧扣。 狐川辻人眼睫颤了颤,到底没有挣扎或摆脱。 “辻人,” 他听到旁边的人叫了他一声。 黑发少年含混应着。 “问‘暗恋对象’,还是以前的……辻人在在意吗?” ——他当然会在意啊。 即将要订婚的对象曾经喜欢过的人什么的……强装着不在意,实际上心里就差在意要死。 ……但是这种话是不可能在角名面前说出来的。 “啊哈哈,没有啊,”黑发少年自如又自然掩饰,当然只要忽略他被紧扣在人掌心的手掌不自觉的小动作, “——我只是随便问问,对、随便问一下!” 好吧,怎么看随便问一下就直接问了个大的,有点过于敷衍。 但这种时候被承认,也太丢脸了。 如果是在其他什么时候对着角名伦太郎说自己在意他的以前与过往都可以,但唯独不要在他明明确确将曾经的自己当做假想敌的这种情况啊。 “……这样吗。”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低低慢慢,波频不高,狐川辻人克制了下,还是点头。 “我还以为,辻人是更想了解我一点。” 他这么说,看着黑发少年表情,垂了下眼, “原来不是啊。” 狐川辻人:“……” 良心受到了谴责。 虽然本来就是想更了解这家伙一点,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他忍了又忍,小小声嘀咕,“暗恋对象什么的…我怎么不知道是我自己。” 话音出口的瞬间,狐川辻人顿了下。 他支着抬起眼,角名伦太郎正在看着他,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他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 角名紧了紧水下两人相牵的手,神色不变,如常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是暗恋对象吧。”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黑发少年顿了顿,还没说什么,角名倒是先开口, “所以…辻人是怎么知道,暗恋对象的。”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角名伦太郎一下子直切重点。 狐川辻人打了个哈哈,支吾着道,“那个、这个,怎么知道的……” 他岔了半天,回头一看,人还在直勾勾盯着他,就知道自己岔不过去了。 无奈放弃,狐川辻人低低道:“就……就是那次听到的呗……” 可是角名似乎并没有这么好应付,穷追到底,“哪一次?” 狐川辻人眼神飘了下,“去见阿侑阿治…你去拿车的那次,听阿侑阿治……提起一点。” “……” 一下子,周遭冷了下来。 狐川辻人默默将自己沉入温泉里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握着他手掌的人缓缓收紧,半晌、一点一点松开力道,平静又言简意赅, “我知道了。” “嗯…嗯。” 希望这家伙不会迁怒,应该不会吧…毕竟上辈子已经是过往云烟,怎么样都不能算在这辈子的宫侑宫治头上。 狐川辻人浸了会,支着双黝黑透亮的眼睛小心翼翼打量他,成功引起人注意,角名望过来, “怎么了?” ——勉强safe、没有迁怒! 话题兜兜转转,绕着上辈子的事儿,怎么也绕不开,无端地、狐川辻人就有那么点想知道更多。 譬如上辈子他出了那档子事之后,譬如上辈子其他人的反应,譬如上辈子……面前的和他一起重生的这家伙。 “没、没什么,” 话语到了嘴边,却囫囵打了个转儿,怎样都说不出来。 硬生生提起的话……感觉像把人好不容易结好的伤疤上残酷揭开,虽然他也并不知道…那是不是条伤疤。 “……” “……辻人是想知道之后的事吗。” 出乎意料的,角名主动开口。 黑发少年眼睫一颤,止不住看向他,玉白莹润的脸颊浸了水,光线一照亮莹莹的,更好看。 说不想知道那是假的。 他还记得那通被拨出去的电话,碎裂屏幕上大写的联系人[角名伦太郎]。 对着角名抛出的这一句,他慢吞吞动了下自己被捉住的手, “不、还是不了。” 角名看他,他也回看,两双对视彼此的眼中,映入对方唯一的身影。 跟着那句否定,狐川辻人斟酌字眼,犹豫着而后说出口, “……其实,我的记忆有问题。” “我知道。” 伴随着黑发少年声音响起,角名伦太郎低低应着。 “……你知道?”他茫然,重复了一遍。 角名伦太郎应声,“嗯,我知道。” 狐川辻人有点无解,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是因为不断有其他记忆碎片,以及医院的诊断书,那角名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S.N,” 靠近过来的人仿若洞察他的内心,慢慢道,“也或许是因为命运不想我们就此错过,给了我另一次机会。” “从知道‘辻’是辻人你的那一刻,就大概猜到了辻人忘记了我吧。” 他说的既平静又简单,话语宛如浮在海平面上的冰川,只能看见阳光折射下剔透又晶莹的那一块,而暗藏在海平面之下的暗潮涌动,谁也无缘得见更多。 不轻不重的,狐川辻人心脏仿佛隐隐抽紧了下。 他几乎有些迫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丢失的记忆的那一块拼图不能弥补完全,致使他说不出来任何可以争辩性的话语。 沉默了许久,狐川辻人才深吸一口气。 他想开始,从重新迈出第一步开始。 “忘掉的记忆里,我们…也在一起了吗?” 狐川辻人不确定,犹疑着如此道。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黑发少年止不住的心慌。 紧张、紧绷的情绪交织,促使大脑神经更加活跃。 愧疚感、负疚感、心虚感与不自信交织缠绕,共同蔓上心头。 上辈子,他的主治医师是绿间真太郎的父亲。 因为一场车祸,才落地米兰,前途光明、未来无限的备受瞩目的亚裔新人模特狐川辻人不得不空出三个月黄金时间去做术后恢复。 那个时候他才高中毕业,前途一片大好,为了不对未来事业造成影响,经纪人使尽各方手段帮他瞒下了这一点。 身边的好友、知情人不会主动提起,他自己知晓的也就是个模糊大概。 只记得是场因意外事故造成的车祸,似乎是不可抗力。 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甚至忘记自己已经忘记了的这件事。 毕竟记忆里国中时的朋友们没有忘记,一直相处的人也没有忘记,哪怕是出事前的记忆都十分明确,只是偶尔的间歇性头疼似乎隐隐在彰显着什么,但是那都已经与记忆碎片一起被隐藏了。 “……” “没有。” 长久的沉默中,面前的人如此道。 狐川辻人眼睫抽动了下,他迟疑重复, “……没有?” 上辈子的他们,原来那个没有在一起的吗? 那为什么会…… 他以为,凭借着面前这家伙的行动力,最起码…或者说最少也…… 黑发少年面上表情变幻,极其容易就让人读懂了他在想什么,角名伦太郎慢慢压近了点距离,他无声无息地靠近,以一双平静镇定的眼轻轻道, “所以是暗恋啊,辻人。” 十七岁那年未曾出口的暗恋,原来到了三十岁才会成真。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张一弛,刺得狐川辻人不知说什么好。 他顿了顿、又重新整理了下语言, “那,那我们之间…” “……算是什么关系?” 想都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居然会对谁说‘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这种话。 明明只有被渣男玩弄真心的小可怜才会这么说……但现在经由他这么一出口,怎么总感觉立场颠倒了呢。 角名沉思了下。 他陷入沉思,不说话,狐川辻人就紧张。 他们之间总不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不可能啊、就算是上辈子的他…如果会注意到角名这家伙,依他这种颜控,绝对会完全关注,根本不会移开视线的。 除非他从来没和这家伙打过照面…… 狐川辻人眼皮不自觉跳了下。 ……该不会真的吧? “那个时候,喜欢辻人的人有很多。” 对面的轻慢开口,语速不急不缓, 狐川辻人想了想。 上辈子的他……好吧,上辈子的他一心只顾着事业与营业了。 所谓归家部,是规定课程一结束就迅速闪人去工作室的,甚至有时候工作太多、三天两头请假也是正常事儿。 有几个学期只能保持最基本的出勤……到了学期末来考个试应付一下就不错了。 所以上辈子也不怪他对其他人没什么印象,毕竟他是真的没什么印象啊! 同班的宫侑都没搭上过几句话,更别提去关注其他班的……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他的问题。 黑发少年更加心虚。 “这、这样啊。” “嗯,所以想被辻人注意到,算是件很难的事情吧。” 角名伦太郎还是委婉了,何止是很难。 狐川辻人仔细回忆了下,才转学到关西稻荷崎,人生又地不熟,去工作室好歹还有经纪人和黄濑,加上他那时候是真的有点中二…… 好吧,能注意到才奇怪了。 说不定角名伦太郎那会儿已经从他的世界路过无数遍但他还无知无觉呢。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狐川辻人止不住头大。 黑发少年肉眼可见陷入萎靡,角名伦太郎看着他,不轻不慢勾了下唇, “不过偶尔,也是会有能靠近的机会。” 狐川辻人一下子瞪大眼睛,直盯盯的朝人看来, “比如比如——?!” “比如……” “情人节的巧克力。” 他话语一出,狐川辻人旋即想起上辈子的学生时代情人节。 也不对…他那时候也没收到过来自角名伦太郎的巧克力,要是有的话不一定会没有印象,难道这部分也忘记了? 那么多人赠送的情书与巧克力,避免麻烦、他都是一概收下交由经纪人处理,很少会自己留下。 印象深刻的留下的就是那块他很喜欢的…… 等等? “那、那个…该不会是角名你——” 被黑发少年发问的人不轻不重应了声。 一下子,整个人如被打通任督二脉的,从脚底灵光到脑门。 这辈子的情人节匿名巧克力,上辈子的情人节匿名巧克力。 同样的牌子、同样的口味、同样的他喜欢,也来自……同样的人。 谜底写在谜面上,从未隐藏、只等着他自己去发觉。 狐川辻人磕磕绊绊,这下子是真说不出什么了。 那么多人里、只有唯一一个正正好好送到他喜欢的点上,他还感慨过真是幸运。 现在回头再看,那哪里仅是一句轻飘飘的幸运,分明背后藏着一个人的全部真心。 藏着来自角名伦太郎的隐蔽的心。 “原来那个也是…也是你啊……” 狐川辻人一时有些把不准自己的情绪,甚至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是该感谢还是该埋怨这所谓的命运。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团团乱乱, 结果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嗯,” “是我。” 角名慢慢应下声,他看着黑发少年,声音不高不低,质沉又醇开口, “不过那些没有什么,辻人。” “……我希望给你的感情,不会让你感到负担。” “就算它沉默到难以被发现,” 他眉眼轻微动了下,算是露出今晚狐川辻人看见的最真切也最浅淡的一个笑, “但是值得。”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Kiss的时候不要走神。…… 第二天与第三天的修学旅行在狐川辻人的脑中留下的印象只剩下累了。 Day2, 一整天的行程都在东京迪士尼,全程跟着宫侑宫治他们在定点抢票以及各种项目,堪称上刀山下火海。 虽然顶着17岁的壳子, 但内里灵魂早已一步迈入成熟的成年人范畴的两人无论是哪一个对待游乐园都没有那么大的兴趣。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宫侑宫治这两个活力满满、激情四射的真正年轻人, 早前一天就做好了全部攻略,几点到几点开始抢票、几点到几点有花车巡游、几点到几点可以去互动看烟火, 一连扫得清清楚楚。 而狐川……狐川辻人第无数次躲在角名背后, 渴望逃避被定点抢票、定时冲刺的宫侑拽上各种游乐项目的命运,但后果是连带着角名, 两人一起被打包捉走。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 ——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Day3,虽然不再像前一天那样到处定点抢票,但是因为要去的景点小且碎, 分布密集, 废了好一番精力。 上午镰仓大佛、下午鹤岗八幡宫、傍晚江之岛。 一通日程赶下来, 只三天, 狐川辻人已经陷入精疲力竭, 全靠一股念头撑在那儿。 三天三夜的修学旅行是完了、但他还没完。 黑发少年只稍微一想起一旦回去就还有成堆积压在那的工作等着他, 黑脸的经纪人与为了方便推在一起的重合日程,整个人心底都蔓起了黑暗的冲动。 想死是不可能想死的, 只勉强黑暗一下, 毕竟他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一次生命, 更加知晓生命的可贵, 再加上……始终陪在他身边的人,角名伦太郎。 修学旅行第一天的那晚, 一切都摊开来说了个遍的后果就是两人相处起来,更加融洽、也更加感觉到心与心的距离在靠近。 暗恋的人、喜欢的人、等待的人、忘记的人,数十年后再度出现在面前的人, 原来都是同一个人。 安心感、彻底的安心感。 狐川辻人那晚久久不知该对剖明自己心迹的角名伦太郎说些什么,但对方也并不需要他说些什么。 视线对视上的瞬间,就一瞬心有灵犀。 “辻人,没有关系。” 从始至终注视着他的人轻轻开口,“忘记了,只是再重来一次,重新回想起来。” 幽绿的眼睛静静看着,在那双眼中,狐川辻人总能望见自己的身影。 “慢慢找回,不用急躁,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对方立下了陪伴他一起找回丢失记忆的誓言。 修学旅行结束后的第一个月休日,好不容易终于能从堆积起来的工作里抽身喘口气的狐川辻人与放假的角名伦太郎共同出现在私立医院康复治疗室, 托绿间真太郎的帮助,狐川辻人可以再一次与上辈子他的主治医师绿间医生搭上线。 与上一次自己单独一个人来,还需要遮遮掩掩寻找借口的状况不同,这一次、狐川辻人有角名伦太郎的陪伴,光明正大出现。 得到的诊断结果依旧与上一次无异,同样的脑部淤血,恢复只能慢慢等待时间。 绿间医生听闻他们描述的忘记了一部分记忆的情况,思考了下, “的确会有此类症状出现,尽量在不感受到压力的情况下故地重游,或许会有一些好的改变。” ‘故地重游’, 对狐川辻人来说,最大的故地就是角名伦太郎。 除此以外…… “要来我家吗,辻人。” 狐川辻人:“?” 嗯嗯? 虽然他的确是说要准备重游一遭来着,但不代表一下子就拉满进度啊…… 说话的人将注意力从突然‘嘀’了两声的手机上移转,落在有些愣怔的黑发少年面上,视线飘了下慢慢补充道, “我家里人他们今天都出去……只有妹妹一个人在。” “刚刚就是发讯息过来说明,”角名将手机递到人面前示意,狐川辻人只视线轻微划了下,就看到满屏幕的感叹号, [哥哥!!妈妈他们都出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妈说你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一下菜!顺便!顺路的话可以给我带雇守町的龟壳面包吗?再再顺路的话还有——八幡屋的羊羹、鸡蛋布丁、抹茶饴……] [哥哥我看见你已读了!就算不回复也没有用的!我会一直盯着你盯着你盯着你……] [我好饿、你的一抹多要被饿死了,真的真的要被饿死了,我死了!我真的死了!] 狐川辻人:“……” 满屏的感叹号砸得他脑袋直抽抽。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看见的角名的妹妹…好像是个很可爱、勉强还算活泼的性格? 狐川辻人陷入沉默。 角名伦太郎收回手机,想了想,“如果觉得她会吵的话,可以送她去邻居家。” ……要是待在家里的一抹多听见这种话绝对会哭的吧!? “不…应该是我打扰了才对,”惯性客气一句的狐川辻人一抬眼,就对上角名的眼神,他从容修改了嘴边的话, “当然,我很愿意去伦太郎家里的!” “……” “我发誓?” 不用发誓,或者说、在黑发少年佯装着举起四根手指竖在脑袋旁要做发誓模样的时候,对面的人已经伸出手慢慢握住他发誓的手指, “不用发誓。” 角名伦太郎:“我相信辻人。” 平白无故就得了人信任的狐川辻人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的良心在作痛。 加上之前那次,这是狐川辻人第二次来到角名伦太郎在爱知县的家。 仅一年不到,心境竟已判若两人。 上一次离开时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被角名一句话逼得脸红的自己,像是被谁踩到了尾巴一般着急忙慌地只想疯狂逃窜。 现在再见熟悉场景,狐川辻人缓缓压住心底起伏情绪。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故地重游呢。 两人停在门口,角名伦太郎先开了门一起进入玄关,等在玄关,狐川辻人若有所察低头。 不出所料,粉色兔子拖鞋。 很绵软、很可爱、很粉。 狐川辻人半抱臂挑起眉看人,“……这次也是妹妹喜欢?” 角名伦太郎:“……” 他默默飘了下视线,咳了声,“不是,是我喜欢。” 狐川辻人眯起眼,还想更进一步。 结果角名伦太郎来了手釜底抽薪,“而且想看辻人穿。” 狐川辻人:“……” “所以是买给喜欢的人。” 一下三连。 狐川辻人只放了个平A,却硬生生迎来了对方三个大。 一下子,空气隐隐黏稠醇厚,暧昧气氛蔓延,角名看着狐川辻人,狐川辻人视线落来落去、就是不敢直接和人对视。 角名伦太郎视线下,半步距离的黑发少年面颊些微泛粉、隐隐有些被心底情绪渲染,从心头漫上脸颊,漂亮好看的眼睛不和他对上,偏偏要偏过去让人去寻找,他想再说些什么,趁着气氛已经到了,话语流转到嘴边, “哥哥!你猜我是活着还是死的?!” “……” “……” 角名伦太郎缓缓转头,面无表情看向不知从哪跳出、用被单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在地上一拱一拱阴暗爬行过来的小豆丁。 狐川辻人尽量克制、不发出失礼的声音,只竭力以手捂住下半张脸微微侧过头去。 一拱一拱的毛毛虫小豆丁一路从客厅拱过来、终于顺利拱到了玄关,它似是爬累了,深深喘了口气、艰难从被单包裹中挤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抬起来张口就要问人怎么还不说话。 一抬头,视线越过自家面无表情的兄长,落在他身后那个隐隐约约偏过脸去尽量表现正常的身影。 小孩眼瞳一下子瞪大、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把从地上爬起,虽然中途爬起来失败,看起来反而像是个大号的什么……软体生物站立起来,伸出…大概是手指的部分直直指着人磕磕绊绊, “你你你你你你你……” 狐川辻人隐秘地克制了许久才没笑出声,现在看见角名的妹妹指着自己一连激动似是有话要说。 他想了想,看了眼角名,决定配合小孩,同样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我吗?” “没错!就是你!!” 原地蹦跶的毛毛虫小豆丁叉腰,一拍掌兴奋道,“狐人!!” “……” “需要我把她送到邻居家吗。” “不…不用吧。” 忽略角名刚刚那句话收到的来自小豆丁多方面质问‘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一抹多说出这种冷酷无情的话’‘残酷冷血的欧尼酱哟你完全变了’,一切还是很正常很轻松的。 小豆丁摆脱了毛毛虫躯壳,站立起来绕着被拦截在玄关的两人转了几圈,一皱眉, “我的雇守町的龟壳面包还有八幡屋的羊羹、鸡蛋布丁、抹茶饴呢!” 角名换好鞋直接进去,熟视无睹路过,走了两步、发觉落在身后的黑发少年没动。 一回头,狐川辻人已经被缠上了。 “狐人!” “誒…誒……” 狐川辻人属实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叫他什么的都有,唯独这个‘狐人’足够新奇。 更加兼之面前的小孩形象与上辈子初见面时精干简练的女性形象对比堪称是一个……天翻地覆。 他不免也有些难以像角名那样干脆利落移开脸。 不能忽略的后果就是被打蛇随棍上,顺着杆儿向上爬。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的紧张,小姑娘已经对他有了初步的好印象,判定是可以接洽的人选,颇为惊奇道, “原来你不是住在杂志上的啊!” 经过上次那一茬,狐川辻人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颇有些失笑,他耐心应声道, “是的,我也是人类哦。” 黑发少年蹲下,视线与人平齐、说话既温和又轻柔,近距离下一点一点照应着小孩情绪,微微笑着看向她,漆黑莹亮的眼瞳中逐渐只盈满小小的影子。 小孩一开始还能大大咧咧说着话,说着说着、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脸红起来, “那、那什么…狐川,你长得好好看,我、我也喜……” 从侧上方切下来的一支手稳稳横亘在蹲在那的少年与小孩之间,伸出手的人表情未变,只平静捂住了小孩的嘴阻住接下来会说出的话, “不可以。” 狐川辻人挑起一边的眉,抬头向上看去,果不其然、角名伦太郎面冷心冷阻绝了自己的妹妹的危险发言,并给与重重一击。 他低头,平静陈述事实,“你不可以喜欢。” “诶——为什么?为什么啊?” 忽略耳边一声长似一声的发问,角名伦太郎以行动代替语言,伸出手捉住了起身的黑发少年垂在身侧的手腕,在人带笑打趣视线下略略收紧,没直接说出理由,只言简意赅, “十分钟,去换衣服。” “虾米?” “十分钟以内不换完衣服就和你的雇守町的龟壳面包还有八幡屋的羊羹、鸡蛋布丁、抹茶饴说再见吧。” “——!!!” ‘啪嗒’‘啪嗒’接连几声脚步声,小身影丝毫没有迟疑,一点都不带犹豫地拖着地上的被单快快跑走了,边走还边回头道,“十分钟!绝对要等我十分钟哦!!” 如来时一般突兀,猝不及防,消失时也是如此。 狐川辻人目送,还没目送完全,就被身边的人捉回视线,“不用再看了,辻人。” 说话的人语气不高,低低闷闷的,似是被抢走了注意力而有些情绪低沉。 狐川辻人闻言转过脸,目光落在人脸上。 果然、尽管表情鲜少寡淡,但还是能看出那点不郁。 他心里只感觉到点好笑,但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会去揭穿某人小心思,只状若无物般疑惑, “嗯嗯、怎么了?不是说要回来换衣服的吗,不上去吗伦太郎?” 能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看了会儿,但狐川辻人伪装地很好,丝毫不漏破绽,笑眯眯地迎着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将角名伦太郎看得更加沉默,半晌只勉强挤出一声应答。 狐川辻人见状,又支着下颌点了点自己被人圈握住的手腕,“伦太郎换衣服的话…总不能这么圈着我一起去换吧?” 角名伦太郎:“……” 细细手腕被宽大掌心圈握着把在其中,修长指节曲起、偶尔蹭过腕内柔软部分,脉搏、血管冲刷实打实地被把握着、感知得一清二楚。 角名只低低眼看着,平静问他,“不可以吗?” 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不过既然都问出口了,当然不可以也得变得可以。 只不过嘛、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说出来的。 黑发少年眨眨眼,“我觉得的吧,应该是不……” 手腕上的力道微微收紧,大有一副他不说什么满足人心意的话就要做些什么的前兆。 “……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话语在嘴里绕了两圈吐出来,更是模棱两可。 “……” “辻人。” “好嘛好嘛——依你依你都依你,” 眼见着人从他嘴里得不到一个肯定答案就开始叫他名字,狐川辻人只好软下心来, 也不知道是谁给这家伙培养出来的坏习惯,总不能以为叫他一声就万事皆休了吧,那也太随便了! 角名这家伙真的是越活越回去,这种占有欲宣泄表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呢。 明明和他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怎么这方面就没有上辈子那么含蓄隐忍了。 狐川辻人在脑中冥思苦想,跟着人一起上楼去到角名的卧室。 同样、这也是他第二次来到角名伦太郎位于爱知县的卧室。 布局与上次来的时候没发生太大变化,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了,风格极简,一如往常地干净整洁。 上一次进来的时候狐川辻人眼观鼻鼻观心,鹌鹑般老老实实坐在坐垫上、只敢等人出去后自己才稍微放开些打量四周环境。 但这一次上来,黑发少年全然不客气,就差把人卧室当做自己的房间,靠着书桌半抱臂随意左看右看, 角名伦太郎正在衣柜那里翻要换的常服。 狐川辻人单手支着脸看他看了会儿,视线一跳、略过人,轻轻慢慢地就落在了床头柜上堆起来的……杂志? 他眨了眨眼,为了看得更清晰多走近了两步。 果不其然,不是他的错觉。 从上至下全是他重生以来出道封面刊、时尚节刊、各商家代言,以及T台秀的宣传刊,收集得整整齐齐,种类无比齐全,有些狐川辻人自己都不一定会留下的,现在都出现在这里。 最顶上压着的那本,偌大的英文字母毫不遮掩地彰显它的存在。 ——《POPEYE》。 狐川辻人自如拿下,角名看见了,没说话,就这么望着黑发少年翻开到固定的那一页, 用签字笔签了两遍的花体‘狐川辻人’赫然跃入眼前。 一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被这家伙忽悠地以为角名的妹妹是他的粉丝才在杂志上签下名、还贴心要问TO签,结果又被忽悠着再一次签了自己名字的场面,狐川辻人就止不住感觉好笑。 他扬起杂志,朝着正在换衣服的人不轻不慢弯了下眼,“这位粉丝……角名同学?” “采访一下——如果现在让你TO签的话,还有什么想要的要写吗?” 被采访的粉丝,角名伦太郎同学正在兜头套上一件黑色的高领打底衫,他没直接说话,只是拉伸了下肩胛,体型线条流畅。 较之半年前清瘦肌肉密布寥寥,已经起了很多改变,薄肌覆盖、沉稳有力,身体素质已经逐渐趋向成长的黄金时期。 重生回来一趟,看起来他也没准备改行,比上辈子更加提前也更加丰富地锻炼着自己的躯体,某种程度上的受益者不轻不重眯了下眼, ……黑色紧身打底啊。 “没有。” 又穿上件厚外套的角名伦太郎拿好手机,眼一抬就直直定位某半抱臂靠坐着椅子的黑发人影, “写下辻人就已经够了。” “真的没有了?” “嗯。” “真的真的——没有想要的了?” 狐川辻人故意逗他,拿在手里的杂志晃了晃,自己又想想,先是带上笑挑起眼说道, “说不定一高兴,粉丝同学说什么我都会答应哦?” 代替回答的是靠近的身影,一点一点压下,手臂抻起、直接就将面上在笑的黑发少年困在座椅与俯压而下的空间之内, 他垂下脸,迫近两人间距离,“每个粉丝都会得到辻人这样的待遇吗。” 狐川辻人也不怯他,眼睛弯弯,唇线微勾,维持半抱臂的姿势慢悠悠道, “——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有很多粉丝吗?” “没有,” 在他话音末尾的那一点,角名的声音就已经衔上,两人间最后的距离就差呼吸相闻,肉眼可见的越靠越近、几乎能感知到对方的吐息与温度,声音被压得低低也沙沙,摩挲着质感厚重, 他说:“只有我一个。” 吐息喷洒传递,属于两个人的气息交织,清浅的对稠深的。 映入眼底的一截雪白细颌,与垂在脸侧的稠重墨发,对比鲜明,又柔软又浓墨重彩。 唇瓣些微勾起弧度,泛着粉与红,唇珠莹润饱满,轻轻压上就会碾下弧度,轻轻这么一嗫咬、叼住、吮吃。 长颈脆弱又美丽,细弱喉结精致滚了一滚,居下被束缚的人支起头仰起脸,他是被桎梏在狭小空间内,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与莹软柔白的皮肉上漫开的浅粉一同溢开。 索吻的反而变成求吻的人,从轻微碾着唇瓣,到一点点拓开、试图更加深入,气息盈满缠绕在鼻间,颀长稠深眼睫间、视线轻轻慢慢落下, 呢喃细语,像是商量又像是单方面的决定,“在我的名字旁边…签一个伦太郎的名字怎么样?” “……” “不说话的话,就当做默认了哦?” 气息轻微一断,连话语权也被剥离走,原先还能溢出点笑的人这下子只能溢出些生理性的水渍,舌根发麻、唇瓣也肿得厉害,饱满唇珠被压得东倒西歪、红滟滟的一片。 不仅是唇肉,还连带着脸颊、耳尖、脖颈…甚至更多可见不可见的地方, 垂着眼这么做的人只是慢慢舔了下自己的唇,抽开了点距离给人口耑的空间,压在椅子上的小臂青筋微凸,手掌克制、没做更多。 角名伦太郎面色不变,视线轻慢落下,停在黑发少年脸上,不紧不慢徐徐道, “……Kiss的时候要专心,这一点不用我教你吧,辻人?”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出现在旖旎梦境里的……… “叩叩……” “——已经十分钟, 我准备好啦!” 关起的房门清脆传来两声敲门声,从门缝底下也传出小孩脆生生的报告声。 房间内两人,咳嗽的咳嗽, 整理自己的整理自己, 勉强维持在一个不会让门外的人怀疑的时间范围内打开了门。 角名伦太郎出现在门后,看向门口一只抱着小背包的小豆丁, 见他出来, 小豆丁还好奇地向门内张望了眼。 虽然还什么也没看见就被自己的兄长转过脑袋带下楼,头顶传来言简意赅的声音, “知道了,下去吧。” 小豆丁疑惑,挠了挠头, “可是还是狐人……”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矫正她, “马上就来, 我们先下去。” “噢…好吧, 好吧。” 被推着走, 小豆丁和另外一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角名离开时还不忘反手带上门,确保一丝一毫内里之人模样不会被看见。 属于他的房间内, 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少年单手捂脸, 深深地呼出口气。 ……刚刚一时情迷之下居然就那么直接亲起来, 真是失策。 等黑发少年从楼上下来时,门口的两人已经在玄关穿好鞋了。 小豆丁跃跃欲试,角名伦太郎看向他, 狐川辻人不自觉摸了下脖子。 几分钟前还跟他亲得难分难舍的人现在就要开始做一个好哥哥,微妙的反差感。 抬头看见下来的黑发身影,角名伦太郎的妹妹眼前一亮, “狐——” 似是想起刚才角名对她的耳提面命,到口的称呼转了个弯又变了下, “辻人哥哥!” 这一声叫的又脆又亮,狐川辻人止不住朝着角名伦太郎望去,眼神示意。 ‘你教的?’ ‘……’ 角名伦太郎默默低头,看了一眼小孩,缓缓抬眼。 他没有说话,但狐川辻人已经从视线中读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明晃晃的邀功啊。 黑发身影走近,轻轻拍了拍小豆丁的头,应下这一声。 他也在玄关换了鞋,三人同行,推门而出。 两个高中生一个小学生,直观感受一下狐川辻人总觉得像是什么一家三口出行。 这个联想让他情不自禁有些沉默,立即在脑中打散。 他们要先去附近的商贸超市买菜,买完菜后再‘顺路’帮小豆丁买她想要的那些甜品。 狐川辻人对这一带不算熟悉,全程都跟着角名兄妹两个,走着走着,并列形式就出现了变化。 变成了角名伦太郎和狐川辻人两个人并行,角名妹妹一手牵一个走在中间。 ——一家三口的即视感更浓了! 狐川辻人上辈子母胎单身,别说孩子了,连个弟弟都没有,角名伦太郎除了有个妹妹,其他也不遑多让。 两人之中唯一有带孩子经验的就是角名伦太郎。 看了看自己被牵住的手,又看了看旁边的角名同样被牵住的手,对方没有出声、那应该就可以算作是正常行为? 角名妹妹牵着他的手, 角名妹妹牵着角名的手, 四舍五入、他们两个也在牵手。 完美! 就这么在脑中套着公式,一行人来到了超市。 超市有专门给小孩推的手推车分区,狐川辻人就这么看着角名伦太郎堪称娴熟地推了辆给小孩子用的手推车出来转交给眼巴巴的小豆丁,想了想、对方又重新推了辆购物车过来。 狐川辻人:兄长的感觉大大增加了! 注意到黑发少年一直在看着他,角名伦太郎转过脸, “怎么了,辻人?” “没…没什么,”狐川辻人顿了下,还是老老实实开口, “就是有点感慨,角名还真有种可靠哥哥的样子啊。” “……” 角名伦太郎盯着他看了会儿,前一秒还深陷在感慨中的狐川辻人即刻回神, “怎、怎么了?一直这么看着我…” 角名伦太郎:“如果辻人想的话,” 前半句才刚一说出口,狐川辻人就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试图中止、但中止失败,还是让人说出了整句, “我也可以当辻人的哥哥。” 狐川辻人:“……”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黑发少年肉眼可见地沉默了会儿,颤颤巍巍虚弱道, “好像…不太好吧。” 他们之间也没有过分强调过年龄的大小,但如果细算起来,角名的生日似乎的确是比他早上几个月。 而且一来一回都是重生,角名的确可以算作是年纪上稍大的那一方。 这算什么……年上吗? 一下子,各种不同种类、画风、剧情,但结尾都直直导向一个目的的年上本翻涌着刷过脑海。 狐川辻人卡机卡了半天才勉强清空。 自始至终,角名一直在观察着黑发少年的表情,他平静开口、语速不快不慢,将话语又轻微一拨,拨了回去, “有什么不好?” ——无论从哪里看都不好,对他的心、对他的身、对他的灵魂,通通都—— 一想到认真起来角名是年上,而他是年下,刻板印象深入脑海了! 而且、要叫对方‘哥哥’什么的…… 狐川辻人没说话,角名伦太郎已经慢慢眯起眼。 “啊嘞!咖喱咖喱君超大幸福分享套装!哥哥我要这个!!” 不远处,角名妹妹的声音及时拯救了狐川辻人。 他飞快支开话题,“那什么…你妹妹在叫你。” 角名伦太郎朝那个方向应了声,不过脚步没动、还停留在人身前, “知道了,这就去。” 嘴里说着这就去,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发起行动。 狐川辻人紧绷难松懈,视线飘忽着、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落下的定点。 “不走吗,辻人?” ——居然开始反问起了他。 “走、走的,”狐川辻人杂七杂八地应着。 “——哥哥!” “——辻人哥哥!” 两人没动,不远处的小豆丁反而成功闪现, “请问——我可以拥有双倍的咖喱咖喱君吗?” “不可以。” “可以……” 一左一右两道声音传来,小豆丁仰着头盯着他们看了看,不过半分钟,立即抱着右边的黑发少年的大腿认真道, “辻人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亲哥哥了!”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缓缓转头,看向这个因为‘咖喱咖喱君の抉择’就被遗憾降级的真正亲哥,颇有些抱歉。 抱歉程度大概是类似于什么‘真是不好意思啊角名,一来就抢了你的位置。’ 发表完换哥宣言的小豆丁颠颠地跑了,丝毫不顾原地的混乱景象。 狐川辻人默默望了眼被换下的角名,对方同步在看他。 想说什么,但是对方已经慢吞吞压近了点距离,不轻不重, “现在,辻人应该要叫我一声哥哥了。” 狐川辻人:“……” ——不是,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怎么还在想这个! 新鲜出炉的亲辻人哥哥走马上任,脾气好、堪称有求必应,完完全全俘获了某只在亲哥手下捞不着好处的小豆丁。 而且!她还发现了更多! 只要是辻人哥哥点头应允或者出声同意的,自家的哥哥就绝对不会反驳,就算会流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但只要被辻人哥哥看过去,立即就会变成浅浅的无奈。 坐在甜品店,仗着亲辻人哥哥大方,一口气把想要的小蛋糕全点了的小豆丁觉得自己观测到了世界的真相。 而且,再联想到哥哥在家总是看着那些印着辻人哥哥的杂志,宝贝一般随走随带。 小豆丁酝酿,一记平A含着大招一点前摇都没有原地直直释放, “哥哥,你是不是被辻人哥哥妻管严啊?” “咳咳咳咳——!” 发出动静的不是角名,是正在喝果汁的狐川辻人。 连呛两口,眼前发黑,不仅是呛的、还有被那句话吓得。 黑发少年面前已经一团糟,角名正在抽纸帮他擦拭,又叫来侍应生重新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平缓下来。 狐川辻人是真没想到自己会从角名这个妹妹嘴里听到这句话,他沉默了下、转过脸缓缓看向角名,对方表示不是他教的。 他又转头,看向给他抽纸的小豆丁, “这句话…你是怎么想到的?” “嗯?” 角名妹妹眨了眨眼,支着小下巴思考了下, “……因为妈妈和爸爸平常在家就是这样?” “叔叔说爸爸这样就是妻管严!” 她有理有据,十分自信道,“现在哥哥和辻人哥哥这样就很像,所以哥哥也一定是妻管严!” 狐川辻人陷入沉默。 让他更加沉默的是来自角名伦太郎的不反驳,并默默给语出惊人的小豆丁加了块蛋糕。 ——不准以这种方式假公济私啊!! 带小孩吃完她想吃的点心,买了菜,三人就要坐电车回家。 一路上,狐川辻人陷入深深的茫然,看着左边抓着自己手的角名妹妹,看着右边同样牵住自己手的角名本人,颇有种维系这个家全靠他的错觉。 ——不是啊!不要这么快代入!! 角名他才是真正的亲哥啊! 与来时一样,三人齐齐在玄关换了鞋,抱着巨大咖喱咖喱君玩偶的角名妹妹就先一步窜回房间。 客厅里只留下狐川辻人与角名两人。 墙上悬挂的时钟指针走向十二,角名放好买回来的东西,看了一眼时间, “中午想吃什么,辻人?” 狐川辻人被他这么一问,突然地就梦回了上辈子带角名回家, 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几乎就和同居差不多了。 “……蛋包饭。” 黑发少年不自觉开口。 角名给他做过的最多正是蛋包饭。 简单、快速、方便,不出错。 “好。” 言简意赅应下,收拾了下,角名就要进厨房。 深感自己此刻仿佛是个吃白饭的,过意不去的狐川辻人野小尾巴般跟在人身后进了厨房, 角名:“怎么了?” 狐川辻人:“我…来给你打打下手?” 他说的诚恳,认认真真如此想到。 角名默默将他看了会儿,狐川辻人对自己的厨艺没有概念,角名还是很清晰的。 简而言之几乎就是厨房杀手的程度。 察觉到角名看自己的视线微妙,狐川辻人眉毛压着不动, “……难道角名信不过我吗?” “……” “……小心刀具。” ——成功了! 狐川辻人顺利跟着角名进入厨房。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要转过身去被人牵着戴上围裙。 老老实实背对着人,能感受到收紧的系带力度,一点点勒起,站在他身后的人垂着眼,视线落在打在一起绳结上。 狐川辻人自己是看不见的,只能凭本能感知,他等了会儿,直到后面的人轻声说了句‘好了’才转过身。 围裙也是新买的,黄白色的小熊**,很可爱,卷卷的波浪芝士边,让黑发少年看起来更像块甜品之类的什么,虽然他自己毫无所察,满心满眼里都是去帮人打下手。 “手。” 才帮他系上围裙的人又开口,狐川辻人不解,听话伸出手。 一左一右,两只手都被戴上了一次性手套。 上下看了眼,确认没有疏漏的地方,角名这才勉强放行。 顶着个[通过],狐川辻人如愿以偿进入了厨房帮忙。 说打下手就是打下手,他很乖的蹲在垃圾桶旁处理蔬菜,一点也不乱动、十分令人省心。 “咔哒咔哒”是菜刀与砧板接触的清脆声响,处理完蔬菜的黑发少年端着菜篮去水池,认认真真一颗一颗冲洗。 冲洗完之后,剩下的就是角名伦太郎的部分。 “洋葱。” “好的——在这里~” 对方朝他一伸手,狐川辻人及时地就把洋葱递到人手上。 圆滚滚的洋葱外表皮浅紫,黑发少年凑近了些想看人怎么处理,结果才凑近了一点就被放下菜刀的人空出手点着脸颊略微推远, “小心溅到眼睛。” ——好吧,好吧。 狐川辻人接受,退回原处,默默看着, 结果上一秒才叮嘱过他的某人下一秒自己反而犯了错。 面无表情的家伙就算被辣到眼睛了还是面色如常,在水池旁掬起水冲洗,只是短暂一会儿,眼尾略红、眼睑也是。 狐川辻人在心里笑他,但更多的还是怜惜。 他又凑过去,脱下手套的细长手指轻微卡着人脸,仔仔细细盯着看了会儿。 角名也没拒绝,任由他这么做着,薄绿的眼瞳一眨不眨,微红的眼圈缓和了不少他面上表情寡淡的冷锐,到显得更符合这具身体本身的年龄。 “溅到眼睛了?” “……” “刚刚还让我小心,那么一转头变成伦太郎你自己了呢。” “……” 角名伦太郎不语,只一味沉默。 狐川辻人那他无奈,小心凑上前去,呼吸轻拂扑面而过,他低低声道, “别动,” “……我帮你找毛巾敷一下。” 话音落下,狐川辻人总觉得对方面上表情轻微奇怪。 但是他一时之间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去找个毛巾蘸水好快速处理,刚要转身、就被身后的人一捉一握,牵住了手腕。 “不用,”眼眶红红的角名垂了下眼眼,但因为被辣到顿了下,缓出口气道, “吹一下就好了。” ……吹一下? 狐川辻人茫然。 这又不是眼睛里进了沙子,怎么可能只是轻微地吹一下就好了。 “可是……” “辻人,” “……” 好吧,还真让这家伙把住了拿捏他的新方式。 转过身去,微抬头靠近,距离也清晰拉近,手搭在人肩上、另一只手卡在下颌确保位置, 狐川辻人抬了下脸,对着眼眶红红的眼瞳,轻轻地呼出口气。 他小心又谨慎,气息呼出放得轻而有轻,生怕打扰了些什么般。 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眼瞳很快就由着柔软轻凉的触碰漫上浅淡的潮湿。 狐川辻人呼完退开点,盯着人的眼睛看了会儿, “有感觉好一点吗?” “嗯,”角名接上他的话, “好很多了。” 留下黑发少年独自在一边怀疑难道吹一下气真的这么有效,角名默默吸取教训将洋葱浸在水里切。 剩下的部分全由角名一手包揽,等回过神来时,狐川辻人已经和角名妹妹一起坐在餐桌上等待开饭。 他点单的蛋包饭,配炸猪排与味噌汤,还另外拌了蔬菜沙拉与餐后甜点的蔓越莓冰淇淋挞。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角名家没有食不言的习惯,餐厅对着的电视剧正在放送爱情肥皂剧,狐川辻人瞥了眼,不认识的主演。 捏着遥控器的角名妹妹迅速换台, 下一个,星座占卜,换台, 下一个,朝日新闻,换台, 下一个…… “——找到了!是辻人哥哥!” 等电视画面确定下来时,黑发少年的脸赫然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他脸上化着妆,坐在巨大的Q弹树莓抱枕之上,点向镜头下一秒就一键切换。 正是一通电视广告,代言产品为果汁饮料,柠檬/树莓最新口味上市。 仅此而已也就算了,更多的是……这支广告是修学旅行那段时间的赶工。 为了赶工、他和黄濑两人被打包发送过去拍了这支宣传合作广告。 没想到制作的这么快,才两周居然就已经成功上线了。 秉持着职业素养,狐川辻人将广告看了一遍, 看着看着,他似乎嗅到点柠檬的味道。 清新,干冽,以及酸。 “……吃完饭再看。” 果不其然,酸酸的柠檬开口说话了。 秉持着对柠檬的尊重,狐川辻人十分听话地将注意力集中于面前的饭菜上。 嗯嗯、今天这蛋包饭可真蛋包饭啊。 “……伦太郎君?” “……角名同学?” “摩西摩西——请问柠檬同学在吗?” 旁边窸窸窣窣又接二连三地传来声响,角名伦太郎没转头、只伸出手挡了下人。 狐川辻人沉寂了会儿又支起脑袋, 他看向坐在书桌前翻书的身影,自己在床上卷吧卷吧滚了下。 ……虽然这么做很幼稚,但不可否认,很有趣! 因为先前在甜品店被角名妹妹惊人之语吓到的缘故,他临时在角名家换了衣服,自己的衣服才洗完正在烘干,自然身上穿着的就是角名的衣服。 略微大号一点的白衬衫大概遮住臀以下部分,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偏凉,房间里完全是开了暖风空调才禁得住他穿这么少。 “穿好衣服,辻人。” 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翻书的人平静提醒。 狐川辻人缓缓眯起眼,盯着只看书不看他的角名望了会儿,心头漫上点坏心思。 “……现在终于理我了吗,伦太郎同学?” “……” 很好,只一句,又恢复沉默。 ——冷暴力、这是冷暴力,他要控诉! 叛逆基因被激起,黑发少年盯着人跃跃欲试,全然宛如只看到只符合自己心意猎物的猫,曲起膝支起上半身,他低低声开口, “怎么又不说话了,柠檬君?” 某知名不具柠檬君长指微动,不紧不慢翻过一页书,再次重复, “天气冷,把衣服穿好。” 话才说完,黑发少年就长声打断,“——才不要。” 他已经从床上起来,挺又直的长腿一迈,就这么直接横跨过去,手掌压在人肩上,拿走角名一直在看的书、让自己的脸凑过去十分自然地就那么在人腿上坐下, “书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不多看我呢,伦太郎?” 狐川辻人是故意的,压着声音暧暧昧昧凑近,眉眼勾着微弯眼,白衬衫不算厚,隐隐约约透出几分内里皮肉颜色。 角名伦太郎视线从书上剥离,落到了人脸上,身上,以及更多,更多。 黑发少年一身都是雪白浅粉,唯有发丝眼瞳与眼睫如墨色漆黑,说话时唇色轻抿,浅粉转浓氤氲醴红,看起来无比好亲。 他就这么直接坐在人腿上,丝毫不管会不会碰到什么要紧的地方,略大的衬衫堪堪遮住大腿根,柔软白嫩的大腿压下、被相较之下更硬的大腿弧线顶起些暧昧又涩情的弧度。 仿佛毫无所察,或者是根本不在意,甚至是故意借用这一点。 他靠近,像灵活敏捷的小狐狸,伸出细细的爪尖,勾着人领口一点一点向自己拉近, “怎么不说话了,伦太郎同学?” “……” “我在想,” 终于得到人回答,狐川辻人耐着性子,勉强愿意听一下,哼哼道, “说吧,在想什么?” “现在的场景,之前在哪里见到过。” 狐川辻人被激起一点好奇心,追问他,“在哪里?” 角名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慢垂下眼,视线就能从人大开领口进入,由雪白蔓延至深粉,层层叠叠。 垂在旁侧的手微动,手掌顺着光洁小腿摩挲向上,一点点、轻又慢地抚上柔软嫩生生的大腿内侧,慢慢收力握紧,饱满腿肉从指间溢出, 身上的人明显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一下子顿住了,停在那儿颇有些不上不下的。 但角名没有停,他只垂着视线,眼瞳里圈着唯一的黑发身影,语气极冷静又克制,不紧不慢咬着字,一点点述出, “在一些旖旎的…梦里。”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改) 醒花与插花的艺术。…… 在狐川辻人现在的印象里, 第一次见到角名伦太郎,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是在三十岁的那场相亲事件。 在角名伦太郎的印象里, 第一次见到狐川辻人, 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反而是从别人的描述中。 “……别人的描述里?” 印象指代的对象, 大喇喇丝毫不顾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就这么直接往人身上、怀里一坐的黑发少年不解又疑惑发问, 他被勾起了好奇心,撺掇着仰着脸追问, “快说快说!是什么样的印象!”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不紧不慢将视线克制在一个安全阈值内的限度中,他开口, 平静道出: “先把衣服穿好, 辻人。” 狐川辻人:“……” 这种紧要关头居然说出这种扫兴的话, 这家伙也绝对是故意的。 他也耍赖, “衣服还在烘干, 而且也开了空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自己扫了眼没什么感觉, 他再抬头,一看角名视线就什么都懂了, 揶揄挑了下眉, 不轻不重凑过去点破人心, “难道说…是伦太郎你心里不坚定?” 角名伦太郎:“……” 他不吭声,坐在怀里的黑发少年就仿佛得到正确答案般乐不可支,肩膀耸动着笑了会儿, 狐川辻人以指腹擦了擦眼睫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拖长声音道, “好吧——好吧——” “果然是大好青春, 年轻气盛,既然这样我就不为难伦太郎了~”这么说着、狐川辻人就要从人身上起来回到自己刚刚蛄蛹了半天的床上,他起来了下、却没成功。 缓缓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角名垂在身侧的手已经顺着小腿摩挲向上、轻又慢地攥上内侧,一点一点收力握紧,直至桎梏,限制起人的行动。 别说起来了,他现在变相地就是被锢在人怀里。 狐川辻人眨眨眼,和刚才缓缓低下头去一样,再度缓缓抬起头来。 与近乎咫尺之距褐发人影对上眼,黑发少年试图讨好卖乖,“那什么…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对方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来不及啊哈哈来不及也没什么关系的——对没什么关系……唔!” 一下子,狐川辻人声音就起了个弯折,手掌尽管如刚才那样压在人肩上,不过刚刚完全是支力借靠,现在就不得不多上层试图借力逃脱的意思。 被支开的那句‘在一些旖旎的梦里’的深层意味还在上升。 “辻人忘记了没关系,我会记得。” 随着话语一同落下的是人更多的动作。 打排球的人的手掌很大很宽,这样的掌心才能结结实实圆满包裹住一整只排球,掌心宽厚,从根部蔓升出的指节有力且强硬,作为拦网,角名的指根与指节处都已经细细密上了层薄薄的茧。 上辈子,他的手还没覆盖这么一层茧的时候,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狐川辻人’的讯息。 “——好像就是我们隔壁班的吧?” “听阿侑那家伙说似乎很高冷、很难搭上话,开学都几个月了也没见他和谁走近。” “什么社团?没听说过啊、独来独往的,一放学就有人在校门口看见他,归家部也说不定?” “嗯?想要狐川的签名,那就冲上去嘛、他好像对粉丝态度还不错,应该不会拒绝你的。” 清晰窸窣的翻页声引起了说话的人的注意,齐齐转头过来,看见原先趴在桌上睡觉的人已经支着脸在翻杂志,两人打了个招呼, “醒了啊,角名,吵到你了吗?” “没有。” “那就好——” 看他醒了,两人对话也就没避着他,继续讨论着那个名为‘狐川辻人’的人。 翻开的杂志到达某一页,兀地停顿了下,杂志副刊,刚刚才在别人话语里出现过的名字赫然印在画面上正戴着连帽衫背靠街角,垂着视线微挑起眼向外看来的黑发模特身旁。 似是注意到他这停顿的有些久,说话的两人好奇张望过来,同样看到了他正在看的那一页。 “噢噢!这不就是我们在说的嘛!” “狐川——辻人,真厉害啊,听说他首次登上的这本杂志现在已经脱销了,就算想买也只能排到下个月了!” “角名,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本,你也粉狐川他吗?” “不是我的,” 翻动停在副刊的人平静开口,“是宫治借的。” “原来如此……哈哈,看你看得这么入神,我还以为你也是狐川的粉丝呢!” “喂喂,别因为你是狐川他的粉丝就觉得全世界都是他的粉丝啊!” “抱歉抱歉——” 那两人依旧聒噪,话题中心也逐渐从‘狐川辻人’移转到最近新出的游戏、已经放学后要去什么游戏厅。 ‘狐川辻人’, 坐在原位上的角名伦太郎没什么情绪地与副刊上的黑发模特对视最后一眼, ……长得挺好看的,单论脸来说。 只不过,归家部加模特身份,与他怎么看都搭不上关系。 “……喂喂、这么想也太冷酷了吧。” 只是平淡诉说出了对人的第一次印象,角名伦太郎就被无情吐槽。 吐槽的对象,狐川辻人不安分地坐在人腿上挪来挪去,勉强挪找到了个还算适合的位置,他靠在人肩上,唇瓣轻微碾着一下一下碰着人颈侧的皮肤,细白牙齿露出一点点又很快伴随咬住那里的部分收回,含着不咬只这么玩着人不满道, “多少也得是点更浪漫点的印象啊。” 只看脸觉得好看的话…那岂不是就和他这个颜控没差了吗! 当然、狐川辻人自己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不够浪漫吗。” “只是觉得脸好看怎么可能算浪漫啊?” 毫不留情反驳,狐川辻人狠狠紧了下齿尖,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后抬起眼看向人表情,不出所料、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两点幽绿的眼瞳轻微低了下,与伏在肩头上的黑发少年对上视线, “那换个说法,”他声音不高,低低地缠在耳畔、一点一点就朝着耳廓里洇去,清晰又明了, “对辻人一见钟情,这样会好一点吗。” “——!” 狐川辻人快速一眨眼,咳了声自己反而有些不上不下, 一、一见钟情什么的。 可恶、大脑里完全没有相关性的印象,狐川辻人还是一次痛恨起了自己为什么会缺少那部分记忆。 如果记得的话,对方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场面,光是想想都—— 不对啊,那得是什么场面啊? 黑发少年疑惑,黑发少年问出。 被问的人想了想,“不记得了。” 狐川辻人:“?” ——敷衍!一看就是大写的敷衍! 分明就是不想告诉他。 使尽九牛二虎之力,狐川辻人纠缠了半天,角名这家伙依旧守口如瓶,坚决不说。 手掌压在人脸上,温暖掌心直接接触唇舌,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亲了下人掌心,立即的、坐在身上的黑发少年宛如炸毛的猫般一下子机警起来。 黝黑的眼瞳直盯盯盯着人,观察着一举一动,颇为谨慎的模样。 仿佛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立即给出反应, 与上辈子初见时一模一样。 那不能算是个美好的记忆,更算不上是场完美的初见。 非要说的话,更偏向一点阴差阳错。 以为不会产生交集的人不打一声招呼、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面前,还是以一种颇为狼狈的、仿佛在被人追杀的模样极速逃窜。 角名只是在低头看手机,察觉到动静还没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头,视线才刚落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的人影。 跑得很快、黑色短发扬在空中,他一个大跨步就往下跳,从半人高的观景台上,丝毫不顾自身安危、莽撞又光彩四射。 黑色的眼睛瞥见了落地方向前的褐发身影,一瞬的戒备在视线落在人脸上的面无表情与稻荷崎制服后缓缓松开,转而变成了浅淡的轻松。 “——打扰,同学,借用一下。” 黑发少年声音干脆清冽,咬字尾音落地有声,他没说要借用什么,就这么任性又自由地直接把话丢出后利索落地,蹲了下迅速缓解了冲力而后当即起身。 在角名伦太郎视线里,黑发身影直勾勾地就冲他而来,他没动、怀揣着这家伙要做什么的想法等在那儿。 第一步接触的是手,手指细长、温度较他更温暖一些,触及到的瞬间甚至有些细微静电‘啪嚓啪嚓’,但是黑发人影完全没有注意这一点,细长手指圈起轻又快的向上一握,直接就攥握住了角名伦太郎的手腕。第2部 降临的就是些微拉扯的力道。 黑发身影的体能没有经过系统性的训练,只是轻微拉扯、一般是拉不动比他更高、比他更强壮的角名伦太郎的身体。 但是他只是稍微递出了点力道与朝向,十分从容的、角名就就着他给出的力道向旁侧一偏,两人朝着相同的方向偏去,一下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滚做一团,藏身进了观景台下废弃储藏室半开的门。 “咔哒”清脆一声,原本半开的门被虚虚掩上,只留一道勉强可观察外界的缝隙。 浅到不能更浅的一束光线从那缝隙里打下,勉强照亮地上虚晃的两道身影。 因为废弃,很少有人进来,灰尘很大,一下子‘噗通’扬起来,呛得人口鼻打架。 想张口说些什么,话还没出来,另一只手已经摸着上来稳稳捂住下半脸颊与口鼻,手掌掌心温度较之指尖更热一点,触及脸颊造成小小的温差。 角名伦太郎轻慢地眨了下眼,视线落在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影上。 昏暗环境内,只有黑发少年身上像是渡了层明晃晃的光,从缝隙里投入的光线环绕在他周身,细小的微尘在光柱里游散,蹭过人眼角眉梢。 似是注意到被牵连压在身下的‘幸运儿’没了动静,警戒借着一条细细门缝盯着外面的黑发少年分出一缕视线望下,正正好与睁着眼的角名伦太郎对视。 幽绿的对黝黑的,没人说话,他挑了下眉,另一只手抵在自己唇瓣比了个‘嘘’的姿势。 角名伦太郎没动,视线从人被光照亮的侧颊扫过,又移转到门缝之外的世界。 隐隐约约、几道错杂的脚步声慌乱地跑过,间或伴随着询问与不耐声, “……是往这边走了吧?” “……狐川君…真是的…好不容易混进来……” “…抓紧时间,各处搜一搜……” 声音混杂在一起,年龄都不大,话语里的目标也都十分明确了,直接指向此刻压在身上的这位罪魁祸首。 而罪魁祸首本人细细下颌紧绷,虽然面上没透露出多少,但是警戒堤防拉满,伏下重心、以一种随时可以逃离的姿势无声等待。 与他直线距离靠得最近的角名伦太郎是最能感知到他一举一动,压在身上的身躯可以说是柔软灵敏,稻荷崎的夏季制服在先前的被追逐中变得不那么齐整,靠近领口的扣子拧开一颗、露出脖颈靠近胸膛的那块白皙部分。 尽管此刻与他一起躲在这间狭小尘封、不一定安全的储藏室内,但也完全没防备他,仿佛只在刚刚那惊鸿一瞥的照面里就对他过了个可以信任的判定,一下子将他拉入自己人的范畴。 一只手抻着捂住身下之人的下半张脸颊,一只手半扒着门缝、幽黑眼瞳圆溜溜盯着外面,耳朵也高高竖起仔细倾听着、分辨着,落在身下的那双眼中,完全就像只机警地在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的黑色野猫。 还好,脚步声没有朝他们这边来,朝着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 黑发少年终于缓和下来、不再那么紧绷,他倏地响起被自己一直压在那儿的无辜幸运儿,颇有些抱歉,当即推开年久失修的小门,‘嘎吱’一声后扶起的扶起,站稳的站稳。 灰扑扑的两人总算在某种程度上打了个较为正式的照面。 “那个,刚刚……” “……能理解。” 黑发少年才开口准备解释,对面的褐发身影就自动帮他递了个台阶。 他一挑眉、颇有些新奇,也不拘谨,拍了拍校裤上的灰, “总之,多谢你帮我了,同学。” “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吧,要是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call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黑发少年语气简练,说完后等了会儿才发现面前人没动,从掏出来准备交换号码的手机屏幕上一抬头,才发现人正垂着视线盯着他看。 有些不解也有些新奇,他伸出手在人眼前挥了挥还想说些什么,拿在手里的手机‘嗡’地一声兀然响起,手忙脚乱地黑发少年原地接通,好一通和电话里的人解释。 他挂了电话,脸上带着点抱歉,“那个——我可能要现在就走,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同学你可以直接去一年二班找我,以上。” 他似是真的十分忙碌,与传言中的来去匆匆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 “……嗯,问我的名字嘛?” 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黑发少年侧过脸,视线落在身后表情没个变化的褐发人影面上,他似是笑了下,掺杂着点打趣与无奈, “——怎么能连我是谁也不知道呢,同学?” “真是过分啊,”这么说着的人轻快抬了下眼,衔着抹笑意快速道, “狐川、狐川辻人,这就是我的名字。” “这次告诉你之后可别忘了我啊,好心人。” 黑发少年身影重叠,从记忆里、到现实中,完全一致,叠加映合。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视线一点一点滑过人眉眼、唇瓣、将面上所有神情全部收入眼底。 狐川辻人能感受到身下的人的视线停在他脸上,但他此刻分不出更多的注意或是精力给他。 或者说、现在他能勉强顾好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先前还能自如一些操纵着身体、掌握些许主权,但现在主权完全更替,别说自己掌握了,想多动一下都完全不行。 老老实实地反坐着,坐在人怀里,仿佛被托着抱小孩一般的姿势,下颌搭在人肩上,汗湿的黑发一绺一绺垂下,附着在鬓间、脸侧,偶尔还贴在细细长长支着的脖颈。 稍大一些的白色衬衫下摆半露不露,隐隐绰绰遮盖不少东西。 白衬衫布料不算厚实,在细细手腕上挽了两道,此刻坐车一晃一晃的黑发少年不得不自己握住自己的手腕抱着面对面坐着的角名的脖颈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体重心。 太坏了…是在是太坏了,角名伦太郎这家伙。 哪里是什么角名伦太郎,分明就是黑心眼的藏狐伦太郎。 长腿曲折,刚才还能脚尖稍微触及到点地面,此刻被面上表情不露声色的角名曲膝抬高黑发少年身体,迫使他哪怕绷紧足弓都难以碰到地面,更别说自己稳定重心,只能不断依托着被他坐在身下的角名,成为他无数丢失重心之中的唯一支点。 室内的空调在输出暖气,缓缓送风,空调机箱运行时的低低嗡鸣低频又轻密,与它相似的另一道声响同样隐隐传递。 从室内唯二两个人影里传出,低低的、口耑息的,一下又一下、仿佛被剥夺了呼吸的溺水之人,每一口呼吸都要竭尽全力,拼命压榨肺部挤出最后一丝游走的氧气。 狐川辻人只觉得自己现在不仅肺部缺氧、还有点缺水失真。 眼睫潮湿、眼泪止不住溢流,就算全部集中注意力也根本控制不住身体,最本能直接的反应更是完完全全给出。 与之前稻荷崎学园祭在狭小狭窄的更衣室那样完全不同,现在的角名,根本没有碰到他一丝一毫。 两支手平静又沉稳地放在那儿,一手托着他的后脑、防止他过于失衡时撞到什么,另一支手托着腰身后,不轻不重隔着薄薄一层白衬衫,仿佛只是为了践行‘放’这个动作。 但他只是手没动,掌心温度却是实打实地洇透,完完全全接触。 腰身后侧那块柔软部分止不住想躲,被刺激得颤颤巍巍,可是无论怎么躲也完全难以逃脱,根本难以移动。 那支手似乎就严丝合缝地把在那儿,无论他想往哪里藏都绝对会被找到捏在掌心。 ——完全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施压与全部掌控。 狐川辻人有些受不了,轻微摇着头想表达自己的失序与散神,可稳稳停在后脑的那支权当保护的手却一反保护目的成了桎梏,连最轻微的转过脸都做不到。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抬起膝盖,像是安全设施般连着带动人、一下一下,狐川辻人不得不靠着他,随着启动后的重心移动而动。 没有丝毫遮挡与横亘的人坐在云霄飞车上,只能被云霄飞车的驾驶员所掌控。 不像玩闹,更像更深一层意义上的……操纵。 十月末的爱知县,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月休日,角名伦太郎开始醒花。 他不是专业的养花人,所以对花束整理与拆装都十分小心。 在Ins上有专门教授过要如何对待刚被派送到手的新鲜花枝。 才拆出的黑色郁金香新鲜又芬芳,花瓣上缀着汩出的晨露,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黑色郁金香,珍惜物种。 珍贵又美丽,他手头上只有这一支,对待起来自然很小心,虽然之前在其他什么地方已经模拟着拆装过一次了,但是现在在他年轻时候位于爱知县的自己的房间,光线充足明亮的场合。 这还是第一次。 拿到花的第一步就是醒花,从根部开始斜切,但是伤害到任何一点都不忍心,角名伦太郎只好揭开束缚花的包装纸,将包裹它的东西都褪得一干二净,除了本身美丽的花枝花瓣就全然干净又简洁。 补充一点水分,先前的运输过程已经让这支黑色郁金香过于失水,对其后的环节要做的部分不太好。 角名伦太郎垂下眼,一点一点按照Ins上的教程如此做着。 卡在人脑后的手指微动、移转了下转为捏着下颌,对着嘴慢慢喂了点水,确保黑发少年不会流太多水陷入缺水状态,角名才轻轻放开手,慢慢抿了下湿红潮热的唇瓣,没留下痕迹,抽身离开。 第一步,醒花。 醒好花后他需要检查花的每一部分,花枝、花瓣、花茎与花叶。 但这支黑色郁金香太过害羞,拒绝被触碰自己的花茎,为了健康着想,角名伦太郎顿了顿,还是采取了一些强制性举动。 慢慢颠着拍散花瓣,但是似乎因为这支黑色郁金香处理经验过少,需要更加深刻一些的尝试与试验,逐渐的、角名颠开花瓣的频率变得摸不准,一下重一下轻,从各个角度尝试,或许不同的结果。 这一下直接就将这支黑色郁金香拍得昏头晃脑,慢慢绽放开来。 落在手心的花开得正盛,又好看又漂亮。 只是挂着的晨露实在是太多,角名曲起手指,指节弯着、碾着郁金香的大片花瓣与花瓣以内的花辛部位一点一点蹭过去,擦拭掉白又深稠的晨露。 被处理的花抖着枝叶,花不会说话,但人会。 小狐狸似得,狐川辻人只能勉强发出点低低、近乎低频的应声。 肺腑间的氧气似乎都要被一次性压榨尽了,支着脖颈靠在那儿,勉强眯着眼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 头皮发着麻,大脑神经也抽搐,神经末梢疯狂传递杂七杂八的讯息,信息量过载,连带着指尖落在空处都隐隐颤着。 角名这家伙现在用的手段…越来越过分了…… 狐川辻人靠在人肩头小半晌才勉强缓过神来,意识沉浮飘潜间自己仿佛已经迷路过一回。 过头了,实在是太过头了。 房间空气里弥散着股黑色郁金香独有的浅浅的低香气, 一通对郁金香的处理以至于人从上到下,从手指尖到头发丝都漫出一股满满的稠郁气息。 他靠着人肩侧一块,无知无觉时自己咬下,尖细齿尖扎下去,没破皮、但留了圈不小的痕迹,现在更是莹亮一滩水渍淌在上,狐川辻人瞥见、颇有些面红耳赤。 他又挣了挣要离开人怀里,被摁下挣扎,角名慢慢擦拭身上因没接好被溅到的东西。 狐川辻人看见,一下子耳尖更加红通通。 他唇瓣动了下、艰难地想说些什么,结果若有所察、角名伦太郎抬起眼,话语兀地就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我…我不是故意弄到……” “没关系,辻人。”抬起眼的人慢慢擦去最后一点身上的变质水渍,不紧不慢开口, “我是故意的。”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万圣节专场~神父の小男孩…… 在角名伦太郎家做醒花与插花的艺术鉴赏课着实废了狐川辻人好一通精力, 最后对那支珍贵的黑色郁金香的处理也就不再多说了,仅是狐川辻人自己都累的近乎筋疲力竭。 就差对天发誓以后角名再忽悠他做什么醒花或是插花之类的绝对不会再轻易相信。 被插好的黑色郁金香花瓣上的晨露也被骨节颀长、修长的手指弯曲着蹭擦拭去,更多的晨露滴落到没接好而被溅到的角名伦太郎掌心、身上, 但对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收拾整理好醒花与插花的唯一道具后就拥着那支新鲜又宝贵的黑色郁金香,不顾怀里的黑发少年小狐狸一般的挣扎抵抗。 尤其是在那句‘我是故意的’话语说出后, 更是被狠狠咬了一口。 但某只藏狐伦太郎似乎并不以此为耻, 甚至隐隐有些反以为荣。 难得一次的休息日最后以角名伦太郎将狐川辻人一路安全送回家结束。 兵库的十月眼见着就要走到末尾,告别了愉快的修学旅行与月假后, 稻荷崎的众学生一时身陷在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不得出,正在众人气势低迷、没有干劲的时候。 校学生会传来了好消息—— “稻荷崎万圣祭?!” “这下不就是‘Merry Halloween’了吗?” “据说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迎接十一月份的枯燥考试与各社团部的赛事准备,而临时决定的以‘万圣节’为主题的文化祭典!” “——而且还是全年级参与!!” “所以——我已经准备好了!!” “狐川!狐川!!想必你也一定会很期待我那一天的变装吧!!” “——狐川?!” 被怼在耳边喊了半天, 黑发少年才茫然从手机上抬起头。 与喊得气喘吁吁、一脸‘我服了你这家伙’的宫侑对视, 他终于给出了点反应。 黑发少年伸出手, 缓缓从耳朵里掏出两个堵得严严实实的棉花球, 慢一拍开口, “怎么了, 阿侑?你有在说什么吗?” 宫侑:“……” 学坏了!绝对是被角名那家伙带着学坏了!! 狐川辻人的确茫然,他刚刚在午睡, 班级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闹腾起来, 嫌吵的他自己团吧团吧往耳朵里塞了棉花球, 结果午睡结束之后忘记取,直到刚刚宫侑挤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一拿下棉花球,班里其他人嘈杂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入耳中, 音量稍微小了点,也勉强能让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万圣祭’‘稻荷崎第一次’与‘便装游戏’……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道歉的份上, 我就勉为其难再和你说一遍啦~” 宫侑一扫面上表情,旋即以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拍案而起, “本次‘稻荷崎万圣祭’是今年学生会首发,分为两大部分!” 宫侑高高竖起两支手指,比到乖乖坐好等听的黑发少年面前, “其一——就是万众瞩目的万圣变装!” “在万圣祭的那一天,大家都可以cos成自己想cos的符合万圣节气氛的角色!预告一下、那一天我绝对要cos一个十分经典又帅气的角色,狐川你就尽管期待吧!” 黄毛夹带私货,夹带完后又以手握拳置于唇瓣咳了声,“这第二项嘛——” “自然就是惊险刺激又有趣的——万圣祭你追我赶大逃杀!” “不分年级、不分性别、不分物种——只需要在学生礼堂一抽签,分好追杀组与逃生组,就可以期待开始啦!” 前面说的什么狐川辻人还没什么反应,宫侑一提到某个关键词,黑发少年眉心一跳, “……抽签?” 身为偷渡到欧洲的非洲人,宫侑明显不会懂得自己这个堪称是非洲酋长中的酋长的小伙伴的苦恼,乐颠颠点头,“是啊是啊,就是抽签!” 他似是想到什么,十分认真道,“放心吧狐川——本次抽签绝对是在学生会的监测下进行,绝对公平公正,不存在给谁开黑箱的!” 狐川辻人:不、他倒不是担心公平公正什么的。 ……完全就只是觉得以他这种手气,似乎不用等到抽签那天大概就能猜到会抽到什么了呢。 宫侑十分负责地向人讲解完活动大概,还十分好奇地多问了一嘴,“对啦,狐川、万圣祭那天你要cos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能组个什么万圣F4之类!” 万圣F4是什么东西……吸血鬼狼人僵尸和大蒜吗。 “……就是这样,” 黑发少年缓缓向后一仰就倒在了自己的床上,拿在手里的手机倒是稳稳停在耳边, “阿侑说会在那天cos一个既帅气又十分又具有万圣风格的角色,让我们好好拭目以待一下。”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通话时间31分49秒。 “那辻人呢?” “我吗?”狐川辻人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做的…大概。” “这样啊。” 听筒对面的人声经由电磁讯号传输略微有些失真,狐川辻人捕捉着对方的声音,同样反问了句,“那伦太郎你呢?” “住宿生的话,准备cos服应该不会很方便吧,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电话另一端的人语气沉稳,“学生会与话剧社合作,住宿生可以通过话剧社租赁服装。” “好吧…好吧——”拖长声音,狐川辻人靠在床头,翻过一页纸。 “既然不需要我帮忙的话,那意思是不是就是…我也可以期待一下伦太郎你那一天的cos喽?” “辻人想期待吗。”对面很平静地反问,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狐川辻人弯了下眼,“我可是已经准备好了看见那天截然不同的万圣限定伦太郎啊。” “这样啊,” 听筒对面的人似乎也被他的情绪带动、不轻不慢笑了下,“我也会期待辻人的cos的。” ——牙白,这么一说的话绝对要认真起来了。 东扯西扯,睡前通话很快就被拉扯到了一小时以上,房间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叩叩’几声不高的敲门声,伴随着‘辻人——明天还要上课,早一点休息哦’的声音从门缝传进。 狐川辻人单手捂住话筒,对着门口道了声‘我知道了!马上就睡!’ 屏气凝神听着脚步声远去,他才勉强舒了口气转而松开话筒,小小声抱怨道, “……住在家里就是这点不好,不如你一个人在宿舍那么方便。” 听到他的话,听筒对面的人也顺势询问,“辻人想住宿吗?” 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狐川辻人着实是心动了。 如果住宿的话不仅可以常常和角名那家伙见面,还可以暂时性地不用像住在家里这么拘束。 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工作,才竖起尾巴的小黑毛立马焉了。 “还是算了,算了吧。”狐川辻人声音低低,“等毕业就好了。” 一毕业,他就可以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出国、打拼、走上人生巅峰…… 当然、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要将角名伦太郎也加入他的人生清单。 “……对了,辻人,” 正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把角名编入自己未来的黑发少年闻声不经意应了声,“嗯嗯?怎么了?” 听筒对面的人说了句话。 一下子,从上至下、从内到外,黑发少年一下子如煮熟的螃蟹般红了个彻底, “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听筒内的声音一听到他的语气就知道黑发少年没有按照他的嘱咐做,慢慢又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就叹在了狐川辻人耳边,不知不觉间引得他耳尖发烫,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指尖撩过脸侧发丝,支吾般咳了声欲要掩饰过去,但还是压不住从听筒里传来的低低男声, “又没有上药啊,辻人,又要到我的寝室吗。” “——我才不要去!” 狐川辻人当即咬死拒绝,“我自己上、上药就是了…太啰嗦了,伦太郎你。” 要不是他那天做得那么过分,一直蹭碾来碾去,明明只那一次就可以,结果仗着他没有力气在之后又非要说着什么醒花插花课程有点难,一次性学不完,需要再学几次才能记清楚。 黑发少年就这么被困在人膝上、腿上、怀里,硬生生被教着插花醒花的艺术课程教到大脑失神、垂着的指尖甚至足尖都没了力气。 最后勉强被喂了点水和吃的才稍微缓和了些许能够站起身来,勉强正常行走。 之后狐川辻人好一段时间都不想再接触任何和‘插花’‘醒花’有关的字眼,更不想接触以致于自己变成那种样子的罪魁祸首。 说着‘成年前不能做到那种地步’,但黑心的藏狐伦太郎完全就是踩着线、说是不能做到那种地步,结果不该做的虽然没做,但不该做的以外的完全做了个彻彻底底。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自己的模样,对方的宽大蕴着浅浅一层薄茧的掌心与指节,以及从手中传递来的切实又滚烫的温度,狐川辻人就止不住要被拖拽回记忆中的场面。 他深深地又吸了口气,才勉强组织住自己的东想西想,勉强保持镇定, “——我要休息了!” “就这样,明天见!” “嗯,明天见,辻人。” 手机屏幕显示当前通话已挂断,狐川辻人盯着看了会儿,默默以手捂住脸挡住自己的表情。 可恶…太可恶了这家伙。 一言不合就往那种奇怪的方向,多少也该纯洁一点啊! 就算他们现在是重生…17岁的壳子顶着30岁的灵魂,但最起码,也克、克制一下才对! 狐川辻人嘴上说着克制,手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浏览万圣节相关风格的cos,浏览着浏览着……就默默地点进了一些成年人可进的网站。 魅魔,修女,唱诗班天使袍…… 恶魔尾巴,淫/纹,桃心美瞳…… 手指匆匆略过,往上划拉,黑发少年一脸正经表示自己不是看这种东西的人,但划拉着划拉着又滑了下去,默默点进详情主页,盯着那些东西看了会儿。 一闭眼一睁眼,全当看不见。 ‘咔哒’一声,系统提示,[您已成功加入购物车]。 ……说着要纯洁一点的人,某种程度上,也是顶着17岁少年壳子的糟糕的成年人啊。 网购的东西赶在稻荷崎万圣祭的前一天险险到达,狐川辻人没敢直接寄送到家,选择了公司作为中转站。 但是趁着经纪人不在的时候勉强看了一眼,差不多没问题就立即签收,而后运送到了稻荷崎后恍若无事地回家了。 直到第二天,真正的‘稻荷崎万圣祭’,狐川辻人才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 没有少,反而多了。 狐川辻人扒拉着看了会儿……通过附赠的说明书才勉强看明白。 两只小小的、缀着蕾丝和铃铛的玩意儿,是商家附赠的……乳/夹。 一下子,连着说明书和把在手里的东西都烫手起来。 他咳了好几声,才如烫手山芋般把东西塞回了箱子里,一起推进桌肚,镇定着情绪尽量不表现出更多,虽然他红彤彤的耳尖已经完完全全将他出卖。 因为‘稻荷崎万圣祭’,当天的课程都早早的结束,教师们也参与其中,为学生们留下了丰富的课余时间,用以换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夜晚活动—— “——狐川狐川!一起去换衣服吗?” 隔壁桌的宫侑热热烈烈地叫他,黄毛手里兜着长长一捧猩红的布料,好像还有其他什么掩藏其下,狐川辻人只大概瞥了一眼、没注意更多, “不…不了吧,”黑发少年有些卡顿迟疑,一联想到自己桌肚里准备的cos变装, 嗯、还是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换上比较好,不然,羞耻度实在是太高了。 “阿侑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再去。” “欸——” 好在宫侑也不是在意这点小事的性感,现在他更多注意力都停留在他自己的万圣变装上,一时之间也察觉不到黑发少年的反常, “好吧,那我先去更衣室了狐川,你也快一点啊!” “嗯嗯。” 目送宫侑背影消失门口,狐川辻人总算能缓出口气。 接二连三的,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狐川辻人状似在看手机,手指翻来翻去、实际在思考该去哪里换衣服比较适合。 无论是哪里的更衣室现在一定人满为患……而他购置的变装服装,最少也需要一个勉强还算安全的场所。 拿在手里在翻动的手机‘嗡’地一声低低作响,狐川辻人被这一声一下子扯回现实,立即看去, 发信人来自消息聊天的置顶[角名伦太郎], [伦太郎:怎么了?] 狐川辻人眉心跳了下,立即翻了两页才发现自己上下滑动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发送了一大堆空与无意义符号过去。 ——人怎么能犯这么大的乌龙。 这个时间点,估摸角名也正在换衣服,狐川辻人组织了下措辞,解释自己只是误触到了, [伦太郎:这样。] [伦太郎:辻人已经换好万圣节变装了吗?] ——怎么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闷着一张小脸,狐川辻人只能勉强将自己正在苦恼的原因发给他。 没过很久,‘嘀’的一声响,狐川辻人看了眼,又是角名, [伦太郎:安全一点的换衣服地方…要来我的寝室吗?] 狐川辻人:! #危#高危!# 都已经是万圣节变装,而且为了最大程度保持神秘性,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就到他的寝室去……那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被看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嘛! 狐川辻人严辞拒绝了。 又是“嘀嘀”一声响,刚出去的宫侑发来讯息, [狐川——我这边的更衣室已经空了,你要是还没找到换衣服的地方可以来这里!] 宫侑发了个定位与照片过来。 当即,狐川辻人搬起快递箱起身就去。 算算时间……还剩下最后的一个小时不到活动就要正式开始。 他也是第一次穿这样的…COS服装,要开始抓紧时间了! 稻荷崎,学生礼堂, 由学生会一力举办的‘稻荷崎の惊险刺激万圣祭’气氛浓厚,各处都装饰上了蝙蝠、南瓜、十字架等万圣节氛围十分浓厚的造景。 学生礼堂最前,更是直接布置成深紫近乎漆黑的夜幕,打扮成女巫和黑猫模样的学生会成员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抽签箱旁,其他cos成科学怪人或是幽灵的学生会成员正在给已经到达的稻荷崎学生分发即将开始的稻荷崎の万圣节大逃杀注意事项。 “——哈哈,迎接我宫侑大人的到来吧!吾等可是——好痛!” “……别挡路。” “可恶——是什么小人竟然敢在背后偷袭尊贵的本宫德古拉三世侑!” 才撩开背后的猩红丝绒斗篷,踩着脚尖尖尖的高帮靴左脚迈入学生礼堂的宫侑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被后面进来的人当头一击, 为了这次万圣节变装,甚至提早几天就去将头发补染、此刻更是一头金光闪闪的宫侑眯起眼狠狠盯向身后—— 对上一双被绷带左缠右缠、缠得满满当当只能勉强从杂七杂八的绷带缝隙里看清眼瞳与发色的人影。 灰发、相同的眼型、同样的身高与熟悉的嗓音。 一下子,宫侑立即认出这个cos成没礼貌的绷带怪人的家伙是谁。 “阿——治!” “……干啥?” 声音经由缠在嘴上的绷带传出,变得有些闷,但尽管如此也混淆不过朝夕相处的兄弟的耳朵。 顶着一头金光闪闪的真毛的宫侑窜过去,将他上下打量了半天,最后颇为嫌弃的拎起人脸上垂下的一段绷带,挑剔开口, “一点都不酷帅,怎么能当得了我宫德古拉三世侑的兄弟呢!” 宫治:“……” 宫治懒得理他。 绷带怪人眼见着就要挪动自己的身体、朝着其他方向走去,但宫侑不依不挠,一掀背后的猩红丝绒斗篷,踩着靴子就颠颠跟上, “阿治阿治,要不要看看我的尖牙,我德古拉三世可以勉强大发慈悲让你观摩一下我们吸血鬼的权利象征,尖牙!” 宫治:“有没有一种可能,在家的时候你已经和我说过无数次了。” 宫侑:“那不一样——那个时候只不过是一对假牙,不作数的!现在才是真正属于吸血鬼伯爵也就是我!宫德古拉三世侑的权利象征,吸血鬼才会有的尖牙——!” 绷带怪人伸出手、硬生生推开张着一张嘴就要硬生生挤到自己面前非要向他展示一下自己的尖牙的宫侑,被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脸上挂满不耐烦时、他余光瞥到点什么, “噢,角名。” “什么什么——角名在哪里!” 迅速丢弃这个没意思的猎物,某位宫德古拉三世侑当即支起脖颈在人群里眺望寻找对象, 隔着满满当当、cos成各种各样乃至不同物种的学生群体里,宫侑终于找到了指定对象。 只不过不是因为角名伦太郎他本身,而是因为他现在正在和排球部的前辈们待在一起。 角名伦太郎正在和面前cos成稻荷神模样的灰白发色人影说着话,身后兀地挤来两个人,一个接一个开口, “角名——原来你在这里!” “啊、晚上好,北前辈。” “晚好!北前辈!” 两人一叠声向他身旁的人问好。 “嗯,晚上好,阿侑,阿治。” 站在角名伦太郎身旁cos成稻荷神模样的人回应道,他脸上压着覆面,手里握着柄纸灯笼,平静站在那儿微微颔首。 不分年级的全校性活动就会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前后辈大乱炖场合。 宫侑凑近,很自来熟问道:“北前辈,你这样的cos还能看得见面前的路吗?” 宫治:“喂、好失礼啊你。”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肉眼可见、宫治也有点好奇,视线止不住往人面上的白色符纸状的覆面上飘去。 被称做是‘北前辈’的人闻言,想了想解释道,“只能看见一部分,会有些影响,但可以适应。” “……这样啊…” “原来如此…” “所以——北前辈和角名!你们要不要看一看我宫德古拉三世侑的尖牙!!” 默默屏蔽自己这个聒噪的兄弟,绷带怪人宫治侧头,发现角名垂着眼在看手机,注意力完全投注在其上的模样。 他又多看了眼人的万圣节cos,是神父……?是神父没错吧? 黑色制式的长款神父袍,长度及膝,外面套着黑白叠加的宽松斗篷,银色金属缀在皮革腰带上,勾勒出一把劲瘦腰身。 视线向上,脖子上挂着银质十字架项链,露在外的两只手套着尺寸正好的皮革制紧身手套,一只手拿着手机,而另一只手正夹着本《圣经》。 看起来完全就是神父的cos,但宫治奇怪的视线落在人头顶,停在那儿。 不知为何…明明是神父装扮的人头顶却顶着个半截恶魔角。 这难道是什么混搭风吗,神父+恶魔角之类的…… 宫治只在脑子里想想,视线落在角名看手机的脸上,顿了顿,想开口说些什么。 但在他开口之前,身后已经传来一点细微的惊呼声,以及赞美起哄声。 宫治不明所以,要转头去看,余光微动、他先瞥到了先前视线还一直黏在手机上的角名动静,对方似乎也被传来的惊呼赞美起哄的声音吸引、同步抬起头来。 [什么时候到,辻人?] [已经到了哦。] 聚光灯的光源,众人视线的中心,从一开始就被锁定在进入的那一瞬间。 推开门进来的人皎洁又灵动,质感柔软又轻薄的唱诗班晨袍勉强才到大腿,软飘飘地贴着身体,小腿向下是在软白腿肉上收束得很紧的白丝,勾勒出漂亮的腿部弧线。 视线向上,大腿腿侧、一圈金色缀着白蕾丝的腿环微微勒肉,硬生生挤出一点攥人的绝对领域。 款式宽松又复古的lo式唱诗班晨袍里面似乎还有着什么,但是在视线触及到之前,黑发少年就已经以手压下。 顺着宽松袖口露出的一截皓白手腕向上望去,在人脖颈处也打着个宽松又可爱的白金色缎带蝴蝶结,乍一眼看上去活像是个被包装好送给谁的礼物。 他微侧过头来,微抿唇,不知为何似是有些紧张,鼻尖也红红,脑袋上有什么东西一晃一晃,十分抓人。 宫治眯起眼看了会儿才看清楚,是一圈……光环? 看来狐川这次cos的主题应该就是唱诗班天使之类的了。 唱诗班的小男孩与神父…… 他默默移开脸,偏转开注意力。 宫治只看到这些,但角名看见的更多。 不仅仅是唱诗班天使模样的小男孩,还有黑发少年的眼瞳。 与他隔着人群直接就全然对上视线的角名看得清清楚楚,与往常黝黑分明的纯色眼瞳不同,那双眼中…似乎隐隐泛起圈圈桃心? 一圈一圈向外扩散着,粉紫色飘藏在深黑瞳色之上,显眼又惊艳。 而更多的,则是黑发少年宽松飘忽的唱诗班晨袍之下那被手掌压下的东西,他压得很快、仿佛是不想让人看见更多。 但自从他进来后就没错过人一举一动的角名伦太郎完全捕捉,完全的、细细的,甚至还隐隐约约在动,随着人走动而轻微晃起弧度、甚至隐隐有挣脱出来的迹象的细细长长的东西, 好像是什么东西的……尾巴?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看看淫/纹好不好?…… “啊、看见了, 狐川在那里!” 宫治与角名的沉默间隙,上一秒才向稻荷神模样的前辈展示自己的完美吸血鬼cos的黄毛立即转向朝人招呼道, “这里——这里!狐川——我们在这里!!” 隐约伴随着回头与视线转移, 宫治发觉他们这几个人在的地方赫然成了全场视线焦点, 他忍了忍、压制住自己心底想将身边这个爱出风头的家伙摁下去的冲动,一力扮演眼不见心不烦。 而被呼唤的对象, 狐川辻人早就在先前的一眼对视中锁定了角名伦太郎的方向, 正在踌躇该如何顺理成章、又不影响到正常秩序地过来。 宫侑这出乎意料的一嗓子,顿时将他们两端都变成了此刻的两处焦点。 好在万圣祭活动即将开始, 学生会的成员开始预热,三三两两的视线从他们这里移开,狐川辻人才勉强缓了口气, 大概从人群分开的道路里过来。 他走到cos成神父、绷带怪人、以及吸血鬼伯爵的三人面前, 之前还在的二年级的前辈似乎也被他的同伴叫走了, 狐川辻人没能和人打个照面。 依次看过, 狐川辻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偌大一只金色脑袋抢先挤到面前, 语气强烈、带着满满的炫耀意味道, “狐川——你来的好慢!我们都到了好久了啦!” 到口的‘抱歉’正要吐露出, 这家伙的下一句又接连跟上, “怎么样怎么样!我今天的cos是不是很让人耳目一新!” 宫侑一抖身后的猩红丝绒披风, 又是整理自己束得高高的领口,又是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就差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展示自己的各处细节。 “是…是……”黑发少年出声应着, 视线倒是一点一点偏向旁侧不说话的人身上。 纯黑的一套,仿佛就此隐没如漆黑的背景,只余有一双幽绿的眼瞳静谧注视。 视线先一步落在人身上各处遍及的银色金属, 无论是腰身上微微收紧的皮革腰带,还是脖子上静静躺在那儿的银质十字架,就连手上套着的尺寸正好、完美勾勒出人修长指节的皮革手套的手腕尾端,也缀着逆行的小巧银十字。 他没有说话,周身气息也很淡,略微垂着眼,只在狐川辻人走近一点后才稍微抬起, 禁欲、修身、克制、理性。 不知为何总感觉嗓子有些痒痒的,狐川辻人咳了声,视线也随之飘了下,这一飘直接擦过了人头顶。 被攥住般,黑发少年的视线这下子是全然转移不了了。 半截……恶魔角? 他甚至有些目不转睛盯着那半截恶魔角在看,角名也不出声打扰他,就这么让人看。 直到喋喋不休对着狐川辻人说话说了半天的宫侑口干舌燥停下,才发现全场无一人在意他。 宫侑:“……” “喂喂——我说你们!!” 狐川辻人当即移回注意力,“啊?什么?怎么了阿侑?” 宫侑看上去更炸毛了。 “你们!可恶的家伙,你们不懂、你们根本就不懂我身为宫德古拉三世侑的cos有多么伟大!” 狐川辻人眨眨眼,“是……” “所以——狐川你要是诚心诚意向我这位宫德古拉三世侑道歉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大发慈悲地让你看看我权利与地位的象征——尖牙!” “好啰嗦啊你。” 某只金光闪闪的吸血鬼引以为豪的尖牙还没露出来就被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残酷打击,当空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将这张讨人嫌的脸掰开,原地换成绷带怪人对着黑发少年, “准备开始下一项大逃杀的分组抽签了,角名、狐川,差不多就过去吧。” “……好的。” “嗯。” 眼睁睁看着宫侑颜面尽失的被宫治拽着他背后过长的猩红斗篷、就像拖着只大蝙蝠般拽走,狐川辻人默默在心底为他点了根蜡。 一回头、对上角名伦太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 “走…走吧?” “走吧。” 两人并肩,莫名的,狐川辻人余光总是会轻微瞥向身侧的角名,止不住停留在人被黑色皮革手套紧紧束缚的手指指节、胸前随着行走轻微晃动的银十字项链,以及长及小腿的制式皮靴。 ……XP大爆发… 被他捏在手里的《圣经》书,狐川辻人视线轻微只在上面停留了一下就立即跳开,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那拿着的…似乎不像是书,更像是装着什么东西的装饰物? 这个形状,能装什么东西…… 一下子发觉自己想远了,狐川辻人后脑一麻,当即往回拽。 ——克制!克制!不能因为之前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那些微妙的东西、现在就看其他人也微妙啊! 黑发少年努力屏住一张小脸,克制着自己的微表情、竭力做出一副正经模样。 殊不知同样与他并肩行走的人也同样在自上而下打量他,只不过与狐川辻人狗狗祟祟的偷摸打量的余光不同,角名看得更加隐蔽也更加从容。 刚刚隔着人群远远看的的确没错,黑发少年微垂着眼,眼瞳不似平常那般全然的漆黑,是带了美瞳,粉紫色的桃心圈圈扩散,与他一身堪称圣洁纯良的装扮反差感迭满。 不对、或许…这一身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圣洁纯良。 刚刚站得远了,加上有其他人阻碍视野,一眼扫过去时看得没现在这么近距离相处时清晰。 质感柔软又轻薄的唱诗班晨袍长度勉强才到大腿没错,贴着身体勾勒出身躯弧线也就算了,这晨袍后背与胸口却是大片镂空,胸口勉强用少年细弱脖颈上系着的白金色缎带蝴蝶结垂下的部分大概遮掩住了,而背后镂空却是仅有薄薄一层纱状布料覆盖,聊胜于无。 视线再向下看,长度到小腿以上、接近膝盖处的收束地紧紧的白丝似乎有些勾丝,不在正常人会看到的腿侧或是腿弯,而是在很隐蔽的大腿内侧、不仅有勾丝还有一个接一个的像是被谁用手指扯开的破洞,乍一眼这么看上去、几乎是色气拉满。 细细看下来完全是色情程度一力压倒先前感知到的圣洁纯良,角名伦太郎缓缓眯起眼。 再加上之前瞥到的,细细长长晃起弧度的尾巴。 心底对黑发少年的cos大概有了猜想,角名没多言语,只是慢慢收紧了捏在《圣经》上被皮革包裹的修长指节。 “——参加万圣祭大逃杀活动的请来这边!” “大家有序排好队伍、一个一个上前在抽签箱里抽签!” 宫侑宫治排在慢一步过来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前面,他们先一步拿到了之前分发的‘稻荷崎の万圣祭大逃杀注意事项’,正在阅读。 “本次万圣祭大逃杀参与成员一共分为两组——即追杀组与逃生组。” “抽签箱会抽出大家的身份牌,但是——需要注意!” “——本场大逃杀游戏身份并不唯一!!” “即追杀组与逃生组可以互相转换!” “抽到追杀组的同学只要成功获得逃生组的同学的关键性万圣道具就可以获得积分*1,而逃生组的同学反制住追杀组的同学,并获得追杀组同学的关键性万圣道具即可转换身份变为追杀组,同时获得双倍积分!” “被取走关键性万圣道具的无论是追杀组同学还是逃生组同学都应该尽快离场,我们会有第三方风纪委员巡视场内,保持纪律!” “——最后的积分可用来换取学生会准备的神秘大礼,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就开始尽情抽签吧!” 读完规则,狐川辻人大概懂了学生会组织的这次万圣祭大逃杀的深层涵义。 完全就是‘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混邪乐子人最爱。 他默默看着已经排到位置开始抽签的宫侑宫治两兄弟背影,又看了看被转交到自己手上的‘注意事项’,再侧头、褐发人影也同步在看。 他对这种大逃杀游戏还真的不太上手,虽然这种身份牌转换极大程度安抚了他作为非酋的可怜心脏,但是光是想到无论抽到哪一种身份牌都要和人火拼一下…… 黑发少年已经隐隐开始头疼了。 察觉到身侧狐川辻人表情变化,角名视线垂了垂,落在人脸上,“怎么了?” 狐川辻人:“……太邪恶了,想出这个活动方案的人。” 角名又看了看规则,应了声。 “辻人觉得苦恼吗?”他平稳开口,“苦恼的话我可以……” “嘘——” 角名伦太郎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黑发少年一只手结结实实挡住。 狐川辻人:“怎么能一开始就贿赂我呢!” 小黑毛颇为义正言辞,“我是那种会肆无忌惮走后门的家伙吗!” [恭喜您抽到了身份牌,您的身份是‘追杀组’] ——他、就、是! “狐川同学——辛苦这边登记一下你的关键性万圣道具了~” “好的。” 看了眼登记表意思,大概就是要从自己所出的万圣祭cos中选取最具代表性的某样东西登记,算作是本次活动‘万圣祭大逃杀’的关键性万圣道具。 狐川辻人检索了下自身,隐蔽又不会那么轻易被夺走。 思考结束,他拾起笔默默在登记表上写上了几个字眼。 抽完所有人的身份牌,参加活动的众人就会被学生的NPC带着分批投放到活动场地。 活动场地是学生会特地清空并做了布景的教学楼,虽然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什么废弃教学楼、出没在夜晚的幽森校舍,很容易就会被归于校园几大怪谈之中的场所。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宫侑、宫治都不是一批,他们被NPC分开,拿着不同的进入顺序。 进入前的仪式准备也十分到位,每一批的投放学生都会在脸上带上黑色遮眼布,投放到确认位置、暂时的安全场所后等待三分钟才会在广播中‘刺啦刺啦’传出‘游戏开始’的整栋楼播报。 狐川辻人揭下脸上用于覆盖的黑色遮眼布,屏住呼吸、十分谨慎地环视了眼自己被投放的位置。 教师办公室。 夜晚的教学楼与白天的教学楼风格迥异,无论哪里都没有亮着灯,只有安全出口的荧光绿幽幽醒目。 他甚至都不确定这么一间教师办公室内会不会被投放其他人,屏住呼吸又等了几分钟,确认没有其他声响出来,狐川辻人开始借着窗外勉强投进来的一点月光慢慢靠近出口。 他拿到了[追杀组]的身份牌,但确认身份牌后就被引着进入不同批次的分组,完全不清楚角名、宫侑宫治他们抽到了什么。 手机也在大逃杀一开始被统一收走,美名其曰不破坏游戏平衡。 再看周遭布景与气氛营造,不得不说、学生会做得十分到位。 狐川辻人靠近教师办公室的门口,拉下门栓轻微开启一条细缝,迭加的脚步声不远不近跑来,有人在附近! 他没动,借着走廊上的月光蹲守,不止一道脚步声,还有其他……是有人被追逐了。 距离愈发靠近,耳朵竖起,听得也更加清晰, 十米、八米、六米、四米……月光下赫然出现一道金光闪闪的人影,猩红丝绒斗篷伴随他向前大跨步逃窜逶迤出深红的痕迹。 只一个照面,狐川辻人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宫侑! 运气不知该说是太好还是太差了,一开始就遇到了他。 即使认出宫侑就在这里,狐川辻人也没立即行动,他耐心等了下、等待缀在宫侑身后的人出现。 月光下身影明明灭灭,与在前逃窜的宫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后面的人缓缓也显现在月光之下, 绷带杂七杂八缠绕、将一张算得上池面的脸缠得只剩下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灰色的发丝偶尔从绷带间隙窜出些许, 是宫治! 这是…兄弟内斗? 狐川辻人不确定,压着心准备等待事件发展,但也就在他才稳住身形时,在前面逃跑的宫侑不干了,远远向后面丢来一句, “好过分——阿治你怎么能和角名结盟坑我啊!!” 狐川辻人捕捉到关键字,轻轻眨了下眼。 “谁让其他人都躲得严严实实,只有你这家伙光明正大在外面招摇撞骗,明晃晃的一个靶子束在面前,不追你就奇怪了。”宫治吐槽他。 “那你也不能和角名那家伙一起围堵我吧!!”宫侑崩溃呐喊。 宫治:“不满的话,你也可以找其他人结盟啊。” “——我哪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宫侑一个大跳,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另一边也出现道只在两人对话里出现的身影,更加哀嚎出声, “狐川!狐川!!你究竟在哪里啊——” 危急时刻叫出了他的名字,顺着宫侑的视线方向,狐川辻人同步看见了那道隐没在黑暗里的身影。 一身黑色长袍完美与夜色融为一体、要不是月光照耀下忽隐忽现的银色十字架反光暴露了他的存在,或许宫侑与狐川辻人还不会如此轻易发现。 “角、角名,你这家伙!你们这样结盟是不对的!”宫侑强撑着一口气,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多少也——” 他陷入哑声,因为黑暗中的人已经一步走出,宫侑逃无可逃了,前后包围、困兽之局。 气愤的黄毛决定在心底小本本上狠狠给这两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家伙记上一笔,面对着朝自己靠近的面无表情的角名最终狠狠放话, “别想了!就算你们捉住了我我也不会交出关键性道具的,你们绝对不会从我这里获得一个积分!” “……” 作出引颈受戮姿态的宫侑闭上眼,一副绝不会屈服的模样,他插着手挺起头等了会儿,没动静。 ……没动静? 从眯起的眼缝里暗戳戳投出点视线看向面前,黄毛发现靠近自己的角名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看向他——不对、是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有谁,不是除了阿治就谁也没有……难道阿治反水了? 揣着一点隐秘的期待,宫侑转过脸缓缓看去, “别动,” 清脆又明晰的少年音,半秒前还怀疑是宫治的宫侑一下子心情完全舒坦,亮堂堂睁着双狐狸眼明媚转去, “狐川——!我就知道你绝对会来支援我的!!” 狐川辻人只与宫侑对上一下视线示意,其他更多注意力都放在自己面前的宫治与宫侑对面的角名身上。 眼看着宫侑要是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被撕卡,心底绝对会过意不去,但贸然加入说不定会直接变成送菜上门。 狐川辻人耐心等了会儿,等到宫治过了他藏身的地方,才摁捺着声响轻微推开门,似猫般悄无声息窜出绕后、幽暗无声地桎梏住了宫治的行动。 现在一比一平,如果角名伦太郎真的和宫治结盟的话,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撕卡宫治。 虽然狐川辻人掂量了下自己也不一定能成功撕卡宫治,但以角名那家伙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看着宫治撕卡自己。 虽然有些不公平,但是!救狐要紧! 黑发少年将自己本身也投入天平的一端,等待着对面的角名做出抉择。 宫治‘面无表情’望着几乎是星星眼的宫侑,又望了眼不用多想,在他背后人出声的那一瞬已经原地倒戈下一秒就要反水的角名。 作为四人对峙里唯一理性还在线的,宫治咳了声,“狐川,你和阿侑那家伙什么时候结盟了。” 狐川辻人心虚了下,他才被投放入场,哪里有时间和宫侑商讨结盟事宜,还不是因为某只黄毛咋咋呼呼一直叫着他名字,心底过意不去才出来。 秉持着说多错多,黑发少年闷声不答他,只抬着眼对着对面同样限制住宫侑的角名。 两人交换过视线,角名倒是先开口, “一换一?” 他给了台阶,狐川辻人自然不会反驳,言简意赅,“可以。” 宫侑以为要换他了,当即摩拳擦掌要过去和宫治换位。 才迈出一步、他就后面的角名压住肩膀拦了下。 宫侑:? “不是你。” 身后淡淡嗓音响起,大脑转了两个弯,某愣在原地的黄毛才勉强反应过来, ——搞了半天,要换的人不是他、是角名那家伙啊?! 那现在的意思就是…1V1,各自单打独斗? 宫侑真相了,角名伦太郎越过他,与从狐川辻人手里放出的宫治擦肩而过。 宫治视线微动,与角名对了眼,大概意思就是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单独拿下一个,他们两个人组合总不至于一个积分也捞不着。 但是宫治视线动了半天,那边的人仿佛木头、擦肩而过就真的是擦肩而过,宫治就这么目送着角名到达狐川辻人面前。 宫治:“……” 宫侑紧急联络:“狐川!不给你造成麻烦,我继续遛阿治了!你撑住!!” 这下子沉默的又多了个狐川辻人。 宫治算是看明白了,眼见着宫侑对他大放厥词,也不演、撺在后面就开始了第二轮大逃杀。 吵吵闹闹着远去,原地归于两人氛围。 狐川辻人微抬眼看向不紧不慢朝他过来的褐发人影,一步一步是皮质绑带靴底扣击地面的轻响,仿佛扣在心脏上,清晰明了,一下又一下。 他立在原地,抿了下唇,“身份牌。” “逃生组。”角名伦太郎声音浅淡入耳,咬字极清楚,他反问:“辻人呢。” “……追杀组。” 最后一步落在两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狐川辻人只要向前一步就能完全捕捉对方,但他还没有忘记、身份牌只是临时的,就算现在是追杀组、逃生组也是可以转化成对方。 “辻人要追杀我吗。” 不高不低一句话被他丢出,不可否认、有那么一刻,狐川辻人心动了。 一个送上门来的积分,可以说是不要白不要。 但是—— “什么条件?” 他才没那么蠢。 角名这家伙特意支开宫兄弟,两人独处,绝对有不想当着那两人面说的话。 幽绿眼瞳的人影慢慢眯起眼,视线落在面前的黑发少年面颊,经由月光一映照,更显得人侧颊莹润如玉、触手柔软可爱, “虽然出局也没有问题,但是这么早就出局有点不甘心啊。” “所以……辻人,考虑考虑贿赂一下我,怎么样?” “……” “好奇怪,明明刚才听见这里有声音的?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哈哈肯定是你这家伙听错啦,快点快点、动作快点,万一被其他追杀组的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就糟糕了!” 窸窸窣窣的,叠加的脚步声擦着耳边而过,仅一墙之隔,垂着脸的黑发少年粉紫色桃心眼瞳凝视着被他桎梏在身下长袍散开的人,对方似乎对自己此刻模样并不以为意,落在他后腰的手掌轻慢向下。 摩挲、擦蹭,逐渐一点点摸上什么、打着圈环绕上轻微抻着指节一拽,居上压制着人的黑发少年身体一下子绷紧了点, “……果然是尾巴啊。” 狐川辻人抿紧嘴巴不说话,只能明确感知着对方捏拽着环在腰上的尾巴的力道,他没选择纳入式的、选择稍微能接受点的穿戴式魅魔尾巴,虽然感知度会不如纳入式那么清晰敏感,但只是cos一下也就勉强够用。 可他没想到,角名这家伙提出的贿赂……第一项就是让他撩起唱诗班晨袍,露出后面藏着的东西……让他摸一摸。 过分! 可恶! 坏心眼! 心底不住这么说着的黑发少年,结果还是自己嘴里咬着撩起的晨袍下摆,低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借着废弃教室透入的清明月光,角名伦太郎能将压在身上的黑发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圣洁纯良的唱诗班晨袍被一点点撩起,露出腿根大片大片的白嫩皮肤,迎着月光更加清润柔软,黑发少年为了方便以手桎梏身下的他的行动,抉择了下、轻微拧着眉自己叼含着轻薄柔软的晨袍下摆。 仅此而已也就算了,但明显的,内里藏着的还有更多。 一点一点撩至大腿根,入目的却是紧身的黑紫色热裤,低腰到小腹,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挑了下眉,他没说话,但时时刻刻看着身下的人表情的狐川辻人止不住红了耳尖。 ……这已经是他能在情趣网站找到的最严实的小魅魔cos装了。 比起丁字裤两根线一块布料,低腰紧身热裤什么的,一下子对比起来就能很好接受。 他撩到那儿就死活不肯再向上,角名居下,看见的更多,少年柔白小腹与深色紧身布料之间、似乎还藏着什么粉紫色模样的图案。 正随着呼吸轻轻颤着,瑟缩着不显露在人前。 角名动了下手腕,但两支手都被压在身上的狐川辻人攥得紧紧、桎梏着不给动。 “辻人?” “别…别看了。” 声音也压得又低又软,似是后悔般、更像是羞赧,角名扫过人面上表情,心底大概有了猜测, “贴上去的?”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猜到,黑发少年哽了下,眼睫飞快颤着,还想强撑,“什、什么东西……” “看来是贴上去的。”角名伦太郎低低道。 “——!” 原本还想遮遮掩掩试图含混应付过去,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这家伙拆穿,狐川辻人磕磕绊绊半天也说不出有用的话来,只能红着耳朵侧过脸拒绝对视。 但他拒绝对视也没有用,压在身下的人轻慢开口,像是劝他又像是哄, “连淫/纹都弄了啊…让我看一下好不好,嗯、辻人?” 第80章 第八十章(改) 被神父体罚的小魅魔君…… “连这个都弄了啊, ” “让我看一下,好不好,辻人?” 话语传入耳, 止不住的、狐川辻人耳尖颤颤, 本就因羞赧红了个彻底,被角名伦太郎用故意压低、凑近, 咬得清清楚楚的语气一激, 脸颊温度一下子就上来。 “不——别……!” 黑发少年磕磕绊绊吐露着字眼,坐在人身上, 明明是桎梏着角名的两只手在此刻竟然似有若无地变成了抵抗与推拒,仅仅几句话间隙,主动权就这么轻而易举调转了方向, 回到了角名伦太郎的手里。 被压制在下的人缓缓眯起眼。 “不可以吗。”他只轻声重复, 而后反问狐川辻人, “那……辻人贴着是要做什么呢?” 没直接一句话点明, 绕了一圈, 角名视线轻微飘过黑发少年已经涨红到宛如煮熟的螃蟹的柔软脸颊, “……” 他、他言下之意不就是贴这个淫/纹就是给他看的吗?! ——也太、也太怪了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自信! 小黑毛心底吵翻了天,叽里咕噜地将不老实的角名伦太郎抱怨个没完。 但话又说回来了, 狐川辻人轻轻颤了下眼睫。 要是说贴这个淫/纹不是给角名看得…又完全不对, 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活动才做了这么多准备, 而且还不仅仅只有这个,唱诗班晨袍之下还有其他更多…… 咳! 狐川辻人重重打断自己一旦对上角名伦太郎视线就情不自禁飘远的思绪。 “……才不是为了给伦太郎看才…”坐在身上的黑发少年拧巴了半晌才挤牙膏般小小声挤出, “这样啊, ”被压制的角名也不恼,顺着他的意直接应下。 就算得到了人的回答,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狐川辻人低下眼、桃紫色美瞳盯着被压制、但并无思考焦躁或其他情绪,甚至仍旧是一派淡定的角名,莫名的、焦躁情绪一反转,反而不断在大脑神经里作祟,隐隐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 “——就、就只是因为万圣祭,”似是给自己找到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狐川辻人压着嗓音道, “就是这样!” “嗯,我知道了。” 角名也很给面子地给出对答。 狐川辻人:“……” 怎么就感觉被糊弄了呢! 他嗫嚅了半晌,踌躇般将躺在地上的人看了又看。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话剧社提供的万圣祭风格cos服,但经由角名一穿,着实十分吸睛。 从进入学生礼堂的第一刻开始,狐川辻人就情不自禁看向他的方向。 修身、禁欲、明明该是古朴刻板的修道士风格,但偏偏在头上顶着半截残缺的恶魔角,不显脆弱、但更加侵略。 此刻被他这么压着半坐半躺在地上,也全然不露颓态。 神父长袍依旧修身,丝毫没乱,白黑交织的斗篷稳稳量裁出肩宽,而胸口垂下的银十字项链在月光映射下一闪一闪,视线总之被那反射的银光吸引攥去。 更加引人的就是他的眼睛。 幽绿色的两点、隐没在黑暗之中,沉寂又静谧燃烧着,从刚刚躲在教师办公室看到宫侑宫治追逐战中,从暗处走出的角名,狐川辻人就止不住去关注那双眼瞳。 幽冷的,像是野性生物或异形存在的眼睛,低温又冷感,尤其是在现在这种万圣气息拉满的地方,堆得杂七杂八的废弃教室,氛围感更加拉满。 他止不住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视线,心底已经提前感知到不对,但是身体却全然不受自己调控,仍旧直勾勾地与对方维持着对视, “真的不能看吗,辻人?” 幽绿眼瞳的主人轻又慢开口,似劝服又似诱哄,声音冷感、一点一点顺着坐在身上的黑发少年细瘦脚腕缓缓攀爬而上,错觉恍惚间、狐川辻人甚至感受到了鳞片冰凉触感,丝丝缕缕、顺着脚踝到小腿细嫩的皮肤缓慢摩挲、蹭碾攀爬,直至触及更多、延伸到…… 他兀地回神,才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鳞片,赫然是角名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他两支手掌桎梏的手! 重新拾回自由的人没做出出格的举动、只是在黑发少年的理智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试探,被紧身皮革手套束缚的指根更显修长有力,指节、手型完全被勾勒而出。 皮革手套尾端缀着那些小小的银十字被月光一照、隐隐发着亮,正是狐川辻人先前感受到的蛇一般的鳞片的冰凉触感。 狐川辻人刚想动手继续桎梏,但他一动、才发现角名伸出的手已经稳稳停在他分开的腿侧,皮革质感微凉、与腿肉只隔着薄薄一层白丝接触,白丝幼滑丝绵,触及在指尖的手感不及黑发少年绵软嫩生的腿肉,角名慢慢抬了眼,与黑发少年轻微咬着晨袍下摆的慌忙视线对上。 ……不是、现在为什么要看、看他? 理智上线,将先前他的问话待回,狐川辻人感知在自己曲起环着的小腿上触碰着的微凉温度,大概猜到身下的人要做什么,后脑隐隐发麻,来不及再过多沉思,当即就要开口, “别…别撕……!你看就是了……唔!!” 他说得迟了,赶在黑发少年开口制止前,修长指节已经触及坐在身上的黑发少年曲起环着的小腿内侧的白丝破洞处。 每一个破洞都正正好好能放下人两根手指,皮革包裹着的颀长指节在故意使力下慢慢钻进刻意塑造的白色丝袜小洞,只是轻微一点、就能触碰到内里属于身上人的绵软腿肉。 而后,轻微的一声裂帛声,白丝实在太细太薄又太软,甚至它展现出的破洞设计就是运用在这一点上,撕开简直是轻而易举,不需要过多力道。 狐川辻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属于角名伦太郎的手将自己腿侧的白丝破洞一点点抻开,一眨眼的瞬间直接就把那破洞撕得破破烂烂,饱满的小腿部分就这么挤出,满满都是充实的莹润感。 他含咬着自己的唱诗班晨袍、一旦想说出更多的话,叼在嘴里的衣服就会吐出,被他压制的角名伦太郎狭长眼瞳上抬了下,止不住的、狐川辻人到口的话停在喉间,咬着晨袍下摆眼睫颤个不停。 太坏了这家伙!太恶劣了! 居然撕、撕他的白丝……可恶! 只敢在心底腹诽,把罪名都归结到坏心眼藏狐头上的小黑毛恨恨就坐人坐得更重一点,但他坐在腰腹上,只是稍微加重点力道就能感受到更多……他不会陌生的东西。 一下子宛如被拎住后颈皮的小狐狸,直接原地不敢动了。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看了人一眼,“辻人……如果不想等到成年,我也没有意见。” “——!!” 肉眼可见,迎着月光的黑发少年这下子不仅仅是耳尖、连着脸颊、脖颈、胸口只被缎带蝴蝶结勉强遮掩部分的地方都一下子洇得通红。 角名说完这家伙,身上的黑发人影终于老实。 这下子愿意叼衔着晨袍的下摆,让人看他自己贴的淫/纹了。 绕来绕去、又是被人摸脚踝、又是被人撕小腿上的白丝,还不如一开始就同意被人看身上贴得淫/纹算了。 狐川辻人甚至在心底气得不行,完全是现在是自己的错、撒不出气来,只好这么勉强受着。 视线落在抽出手指,缓缓抚上坐在身上的黑发少年腰身的角名脸上,狐川辻人忍了忍、压着声音没有说话,只这么看着。 落在腰身上的手与腰侧软肉依旧隔着一层皮革手套,黑发少年喉结动了动、压下那点生理性反应,视线飘忽了下似有点想向外移,但是随着角名伦太郎的手掌挪动,情不自禁地又转移回来。 腰身细弱,在持稳的皮革手套摩挲下有些颤颤,白软莹润的一截腰身映透在月光下,吸睛又抓人,角名慢慢眯起眼,他的视线停在上面、一点一点挪动,很快就到了被拉高的唱诗班晨袍下那一块若隐若现的部分。 与狐川辻人戴着的美瞳一致,桃紫色色彩、或许因黑暗加持,肉眼看上去更深一些,但还是荧荧散着光,似乎是用了什么荧光涂漆材料,只等狐川辻人将晨袍的衣摆全部拉上去后,完全的淫/纹变赫然映入居于身下的幽绿眼瞳之内。 有点像忍冬纹、简化了大半,向两旁散开曲曲弯弯的枝桠,而最正中、贴在小腹,肚脐之下三分的地方,是延伸拉长的桃色爱心。 爱心圈圈绕绕、勾着人不断想去看更多,狐川辻人克制着自己的本能反应,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看着角名动作。 慢慢的、停在人身边的部分缓缓又转移了起来。 角名伦太郎掠过晨袍边缘,点在直接触碰的,贴在那里的桃紫色纹路的正中央,是块清晰又可爱的爱心。 轻微向上一点,角名伦太郎甚至还没动,坐在那儿的狐川辻人就已经反应很大地倒吸一口气,猛地就要向后退缩。 压在人身侧曲起环着的腿勉强要支力起来,但是角名伦太郎挪开去触碰那块,另一只手依旧牢牢把着像是限制,拒绝让人移动。 才起来一点,眼见着就要捉住逃离的机会,严严实实的、狐川辻人就又被攥着自己,这下子别说逃离、几乎是动也不能动。 “别……唔!” 脆弱喉结迎着月光上下一滚动,话语才出口一半,角名又慢慢曲着手指碰上身上人软白部分上的桃紫色纹路。 这次不像刚刚那样浅尝辄止、到此为止,而是实打实地摁着碰了两下。 “贴得很紧密,水溶性的材料吗。” 角名声音不高,从身下传来,似是正在专注又认真地与他探讨课题,但只有被拉着探讨的狐川辻人清楚、他根本就没有话语里表现得那么客观公义。 皮革与柔软小腹皮肉之间的温差几乎让狐川辻人头皮发麻,尤其是手套指尖那块触感较之真实的指尖几乎迥异,恍惚间黑发少年近乎生出一点自己被异形生物压着舔舐肚皮的错觉。 错觉错乱又淫/乱,这下子倒是符合起来他这套cos的初衷。 原本软白小腹上只有贴着淫/纹的那一块是桃紫色,逐渐的、连带着淫/纹邻侧的部分都微微泛上了些粉与浅红,都是被粗糙的手指摩挲出来的。 角名伦太郎终于停下了手,微抬眼,看着身上的人。 黑发少年现在显然看起来有些狼狈,叼衔在那儿的唱诗班晨袍布料不知何时皱了一小块,晶亮莹润,沾着点落下的汗水水渍。 他努力屏住呼吸、但是现在他的模样哪里是光凭压制呼吸能压得住的。 月光下,狐川辻人眼睫潮又湿,胸膛紧随急促呼吸起伏个不停,脸颊也因情绪起伏过大涨得粉白一片。 明明十月末的兵库夜晚温度已经偏凉,但是狐川辻人还是被激得出了一层薄汗。 连眼中都带了不少水渍,含着些微的不满恨恨瞪了他一眼,不痛、但是被勾到了。 小钩子一般勾着人,止不住想对他做更多,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更特别、更特殊的反应。 角名伦太郎才刚刚放下的手又动了两下,察觉到的狐川辻人缓缓睁大眼瞳、一点惊诧与惊恐几乎就要扑面而来,他酝酿了下,艰难就要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你……” 一墙之隔,错落交叠的脚步兀地传递。 狐川辻人瞳孔骤缩,条件反射就要转头看向窗户外,窗户玻璃上、一道长长的手电筒亮光兀地穿透射来,眼见着坐在人身上居于上位的黑发少年就要被扫到。 轻微一下闷闷撞击声,幽幽散出。 手电筒亮光一下子停了,顿了下、废弃教室外的几道脚步声迟疑了下, “空教室里有人吗?我们是学生会的巡察风纪组!” “如果已经淘汰了就出来和我们一起出去!” 等了会儿,手电筒照亮的废弃教室静谧无声,风纪组的几人互相望了眼,中间出来个人主动上前推开了空教室的门,强光手电筒又将空教室内大概扫视了一圈。 窸窸窣窣的,只有几人行走时衣袂摩擦的动静。 讲台与座椅堆砌起来的昏暗空间,狐川辻人背靠着讲台屏住呼吸,他支着细弱脖颈、勉强抬着脸向上看,强光手电筒照射到讲台的光线经过弯曲、直接打在了黑板上,没能照到他们这个角落。 他的脑后压着人的手掌,先前发出的那一声闷闷撞击声就是角名以手垫着他的后脑撞到讲台发出的。 他们现在的姿势……奇怪,他半倚半靠在讲台上,而角名则算是压在他的身上,可以说是刚刚两人姿势的逆转。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嘴里还咬着唱诗班晨袍下摆的角落,小腹、肚脐的身体完全曝露在空气中,角名个高腿长,不是倚靠躺着的姿势就不得不俯下身、压低头才能避免被强光手电筒扫到。 这一压低,压得就未免有些太低了。 呼吸尽管已经压制到最低频率,但依旧会被缓缓吐出,甚至因为压制、所以每一次吐露出来的呼吸都更加绵长、温度也更加灼热。 狐川辻人紧了紧大脑,不断放空自己,努力劝服自己不要去在意、更加不要去关注,一双眼紧紧盯着黑板上被手电筒光线打下的风纪组的人影竭力凝神。 不要去想,不能去想…… “……好像没有人?” “扫过两遍了,都没有人出声,应该是没人了。” 又是一道呼吸洒下,滚烫、炙热、顺着薄薄衣物布料与皮肉接触的那一点狭小缝隙不断往里钻,甚至有些烫人,小火苗般不断燎灼着、更加深入到内里。 咬了咬舌尖,狐川辻人努力保持清醒。 “那我们走吧,还有其他场地等着巡逻呢。” “也是,这种废弃教室,也不会有人躲在这里吧……”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交叠着响起,强光手电筒的光束转移方向,风纪巡视组的人很快就从窗侧接连走开。 狐川辻人没立即就动,角名也没动。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胸膛起伏一下接一下,尽管理智上狐川辻人知道自己此刻更加应该克制,毕竟、毕竟角名他现在……就差直接贴着他裸在外的身体了。 气息洒下,直接就扑洒在小腹向上的躯体上,控制不住颤了下,这点战栗却完全落入低着头垂着眼的人眼中。 “……” “…这是什么,辻人。” 明明话语内容是疑问句,但偏偏却是以陈述句说出。 听起来不像是想从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而是直接求证、轻微的施压。 神经本来就在今晚这一遭被压得无比纤细,狐川辻人现在一听这家伙说话,几乎后脑都有点发麻,被掌控、攥在掌心的失衡感太强,他甚至生出自己这么做完全就是手把手地把自己送到角名面前去取悦对方的荒唐感。 ……虽然一开始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他还没做到那一步啊! 怎么、怎么现在就直接演变到这一步了!? 黑发少年没说话,角名伦太郎幽幽抬了下眼皮,轻慢地瞥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一下子近乎就将狐川辻人钉在了原地。 是制止、也是勘透。 狐川辻人止不住耳尖脸颊红得更甚,微侧过脸、更加不想和人对视。 没想到……居然还是被角名看见了。 角名慢慢抬起手,手指曲起、轻微蹭了下被撩开更多的唱诗班晨袍内里,胸膛靠近更上的位置。 本来那里应该什么都没有,不会引人注意。 但现在,赫然就是多了点东西。 粉色的蝴蝶结模样的东西,小夹子下缀着轻飘飘的缎带轻微摇晃着的金属环,夹子内里也做了充分的保护,海绵垫、软布一层不落,都是最大程度让带着这东西的人好受一点。 狐川辻人之前还能支吾出声,现在直接就是原地一句话也挤不出来,视线飘忽着看来看去就是不敢与人对上视线。 ……他甚至把本该缀在上面的铃铛都取下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狐川辻人没想到,角名伦太郎也没想到黑发少年会做这么多。 他轻轻眯了下眼,视线缓缓停在那两点细小弧度上。 皮革动了下,可以碰到粉色的蝴蝶结。 角名伦太郎没有移开视线,只是轻微点一下或者施加些力道,蝴蝶结就会带着夹子一起轻微摇晃。 晃着晃着、蝴蝶结就有些抽力般隐隐颤了下,仿佛真如蝴蝶一般摇摇晃晃要飞走了。 角名没有让他躲,掌心宽大、稳稳桎梏住人,就算再躲也不过是把他自己桎梏得更多。 他动了一会儿夹子,硬生生将眼中的粉色蝴蝶结看得东倒西歪,仍觉得不够。 垂了垂眼,角名指腹摩挲、似乎隐隐还想要什么。 但与他截然相反、狐川辻人现在是完全做不了更多。 呼吸吸气一举一动都会造成更多的刺激,全然难以克制一切本能的反应与情绪的激荡。 他勉强睁着眼,稠郁又颀长的眼睫潮湿柔软,眼瞳内圈圈扩散的桃心乞求般望向没收手的人。 含在口中的衣物下摆布料堵住了大半能说出的话,一下子,汗淋淋、又湿又热的黑发少年还真像什么半夜落在了主教神父手中的小可怜魅魔了。 如果落在了普通的主教神父手中也就算了,偏偏落进了还是对着他怀揣不法念想的恶魔神父,慢慢的、角名的手一圈圈环起黑发少年腰臀后的小魅魔尾巴,不出意料、细细的尾巴尖端也是可爱的桃心。 明面上穿着圣洁纯良的唱诗班晨袍、结果私底下却是这么个淫/乱不堪的勾人魅魔,当然……那一身看似圣洁纯良的唱诗班晨袍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角名伦太郎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但狐川辻人现在只感觉自己已经身陷冰火两重天。 无论是被拽着的细细的尾巴,还是被玩弄的蝴蝶结小夹子下牵连的…那两点,抑或是曝露在空气中、被生生拉下完全显露出来的淫/纹全部,要不是知道身处废弃教室、身边只有角名一个人,他甚至有种自己在被公开露天play的错觉。 隐隐的,黑发少年几乎真的生出一种自己是落在了教廷神父手中的小男孩魅魔。 本子里…这样的魅魔都是什么下场来着? 狐川辻人勉强从潮湿眼睫里递出视线,颤涩着看向不轻不慢支起上半身的角名伦太郎。 对方收回了一支手、勉强给他留下点可以喘息的余地,轻微‘咔哒’细响,神经已经紧绷到一种避无可免的程度的黑发少年立时顺着声响方向望去, 是角名。 他打开了一直留在手边的《圣经》。 ……打开? 茫然的大脑隐隐捕捉到什么,但那点思绪宛如灵光、一下子就猝地流逝滑过,狐川辻人没捉住,更加迷茫,看着黑发少年表情、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将东西拿出,慢慢抻开、一节一节接好。 映入黑发少年眼前的就是长且细的……条状、不,那不是—— 教鞭?! “嗯,是教鞭,原本并不打算用。” 迎着狐川辻人的视线,角名平静应下,他甚至用覆着皮革层的手指轻微捏压了下手里那支细细长长的软鞭的顶端,韧性上佳、只是略微施了点力道就被他轻压到底,反弹来回间弹性拉满, “辻人可以放心……是特制材料,不会带来太多痛感。” “毕竟辻人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也要配合跟上啊。” 他话说到这里,狐川辻人一下子就懂这家伙未竟之语。 言下之意,这教鞭……就和他用的那些东西一样,都是那种…那种时候用的! 这下子不仅仅是头皮发麻,身体似乎已经先一步体会到那种微妙的被完全掌控的错位感,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涩躲避,隐隐还有些想要逃窜的谷欠望。 但这谷欠望只在体表游走,更深层次的、是一点点燃起的火苗,一簇簇燎灼灼烧在心尖,狐川辻人抿了抿唇没说话,但只凭借视线相对、角名伦太郎已经完完全全将泛着桃心双瞳的黑发少年表情勘得清清楚楚。 他些微垂下眼、幽绿的两点眼瞳直勾勾凝在又潮又热的黑发少年身上,涨起粉红的侧颊、紧抿的…被他自己咬得又红又肿的唇瓣,以及轻颤的腰身与小腹, 完全打开、隐约躲颤与更多的……隐晦期冀。 全部尽入居高临下的那双眼瞳里。 “不…不能留下痕迹,伦太郎,你…” “嗯,我知道。” 皮革手套轻慢覆上黑发少年伶仃细瘦的脚腕,慢慢抻开指节弯曲、握在掌心,不轻不重向着自己的方向轻微一拖一拽, 根本控制不住的、狐川辻人就这么被结结实实地拉入怀中,紧绷的一张小脸直直撞在人胸膛,撞得有点闷,他想动、但是后脑紧接着又覆上一只温度微低的手,稳稳拾着抬着人。 慢慢的、那手从后脑位置向下,落在了黑发少年的后颈处,并起的手指轻微一捏、就像捏起小狐狸幼崽般桎梏住怀中人的一举一动,狐川辻人挣扎着勉强抬起脸,刚抬起眼皮就与角名伦太郎一眨不眨地对上眼, 嘴边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角名就这么看着他,轻又慢地压低脸颊,凑到近侧、呼吸清浅低低相闻,勾织缠绕引着黑发少年逃脱不了他完全的掌控, “辻人,”他在叫他的名字,咬着字音的末尾、一字一句地沉甸甸撞在心尖, “落进神父手里的魅魔会遭到怎样的处理……” 话语飘忽远近,只在某一帧落在了实际,轻微的钝痛顺着落在胸口的两点蕾丝缎带蔓延、逐渐变成了说不出的潮热, “——就这么期待吗,嗯?”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80-90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南瓜?柠檬味的吻! “啊!他们两个终于出来了!” 废弃教学楼下面, 已经被淘汰的稻荷崎学生正在那里排队,校学生会组织着秩序。 但尽管如此、宫侑的声音依旧在其中如鹤立鸡群,直勾勾引起旁边人的注意。 宫治翻了个白眼, 默默顺着他声音的指向望向从废弃教学楼出口下来的两道人影, 一左一右。 正是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 “让我猜猜——绝对是狐川你成功制服了角名没错吧?” “不然、总不会是角名你这家伙夺走了狐川的万圣祭关键道具吧?!” 堪称无比双标的话语被一惊一乍的黄毛吐露,但在场没有人和他较真。 宫治将走近去登记的两人都看了眼, 视线瞥过某处, 不自觉地、他挑了下眉。 狐川……这是穿着角名的斗篷? 他的视线正中,黑发少年的确穿着身侧之人身上那件神父袍搭配的斗篷, 原因无他、完全就是他自己身上的那件唱诗班晨袍已经湿漉漉的,一吹风就贴在身上带来丝丝缕缕凉意。 为了健康着想,也为了其他什么着想, 角名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神父袍斗篷将黑发少年严严实实裹了个正着。 “——大逃杀辛苦了, 直接来我这里登记就好。” 学生会的成员笑眯眯对着过来的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开口。 “直接将已入手的关键性道具展示给我, 我来登记积分。”学生会成员拿着笔和小本本, 看向他们。 顿了顿, 狐川辻人默默瞥了眼身旁的人。 角名伦太郎缓缓掏出自己的那本《圣经》, 指了指黑发少年的方向。 “噢噢……狐川同学是[追杀组],角名同学是[逃生组], 这样的话就是狐川辻同学得到一个积分是吗?” “嗯。” “好的——那么狐川同学的积分已经备注完毕, 可以去那边休息啦~” 两人转头, 维持秩序的休息区内,一身吸血鬼装扮的黄毛早就已经翘首以盼, “怎么样怎么样, 战果如何?” 没直接作答,狐川辻人看了眼宫侑和宫治两人,宫侑眨眨眼, 宫治主动开口, “我们的积分都被别人拿走了。” 意思就是宫侑宫治鹬蚌相争,结果被其他人撕了卡。 一提到这个宫侑就哼哼两声,嘴里嘀嘀咕咕抱怨:“要不是阿治你一直追着我,我们怎么可能会落到其他人的陷阱里面去啊。” 眼见着话题被调转,狐川辻人在心底缓缓呼出口气。 冷不丁的、身侧一直靠着他的人轻微递了支手扶了他腰侧一把。 一下子、掌下的黑发少年身躯紧绷,颇有些余韵未消的颤涩,狐川辻人心尖一晃,好不容易收敛好的那点情绪猛地针尖儿般不轻不重戳了下,他不由得狭长眼尾一挑、缀着潮湿未干的水渍恨恨盯了眼某个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十分知趣,掌心稳稳覆隔在斗篷之下、扶着人腰身,帮他卸了点力道,好站直身体。 两人出来靠得又近,你侬我侬的气氛与其他人一下子就分割开来。 和宫治拌嘴拌完,宫侑一个回头想起先前问了没得到的回复,又要继续问时、视线却止不住地落在了几乎就是靠在一起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身上。 他停顿了下,“你们……” “是辻人获得积分。”角名平静开口。 “噢…哦!”宫侑得到答案、一下子就被转移走注意力,他满脸欣慰地看向黑发少年, “果然——狐川你还是很厉害的嘛,居然能在和角名那家伙的1V1里拿下他!比阿治这个只会翻脸坑亲兄弟的家伙强太多了!” 宫治:“喂。” 宫侑:“作为奖励,这个象征着吸血鬼地位的尖牙就交给你了狐川!拿去玩吧、阿治和我要我还没给他嘞!” 宫治:“我说……” 两人打岔个不停,一时之间也就无暇顾及另外一边的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 等其他参加万圣祭大逃杀的学生下来后,活动也就进入下一个流程,众人纷纷回到了学生礼堂开始统计积分。 狐川辻人缓缓挨着椅子坐下,他忍了下、没出声,只是坐在那的姿势莫名看上去有些别别扭扭的。 有苦说不出。 他这么一坐,唱诗班晨袍下的细长双腿也就看得一清二楚。 大逃杀开始前还只是在内侧有几道开口的白丝现在乍一看几乎被撕得破破烂烂,没几块完好的地方。 而视线再向上移动,修长大腿的腿侧、白蕾丝腿环微微勒紧的部分,隐隐泛着些许殷红痕迹,由深至浅,渐渐就转成了浅淡的粉。 像是勒出来的,但细细看去又不那么像勒出来的,倒像是……略深的指痕。 狐川辻人并起腿,撩了下身上的唱诗班晨袍、缓缓遮盖住那些可能会泄露出点什么的地方。 他再度深吸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做那么充足的准备了,现在全身上下、几乎全都留存着某个家伙的掌心温度。 而坐下时大腿接触座椅的地方,更是因为是先前被角名用《圣经》里抽出来的教鞭弄过的部分,也就更加……敏感。 细白指尖缓缓捉住肩上披着的神父斗篷,狐川辻人悔不当初。 与他对比鲜明的自然就是坐在他旁边的角名伦太郎,他垂着眼、视线与注意力大半都分给了身侧的黑发少年,另一小半落在了自己手上、手掌心中捏着的粉色缎带蝴蝶结的东西。 质感轻薄又柔软,粉色蝴蝶结轻微经由弯曲指节一碰就蜷缩,而蝴蝶结下的金属小夹子内里垫着厚实的海绵与软布,即使捏起夹在指尖也不会有太多痛感。 或许比起痛感、那更像是轻微的嗫咬,金属尖尖捏紧咬在褐发人影的指尖,经由礼堂天顶的光线略微一照,便微微反射着光。 狐川辻人一开始还没意料到身边的人会光明正大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拿东西、甚至还在手中把玩,当余光瞥见、注意到时,一下子、整个人连着耳尖带脸颊都涨了个通红。 “你、你……”黑发少年有些气短,更是气不过,水浸浸的眼睫侧看向人,满满都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无措。 角名伦太郎看起来老实,又沉静又寡言,结果私底下逗人一逗一个准。 才逗两下就硬生生把人逗恼了。 狐川辻人这下子埋着脸在掌心,更是侧过头去拒绝对视就差和自己生气。 难怪刚刚出来时……他找了半天没找到那两只东西在哪,还以为是混乱间丢在了废弃教室、没想到是被黑心的藏狐伦太郎拿走了! 可恶!可恶至极! 整整大半场集会里都没听见黑发少年再搭理一声身侧的人。 最后的统计积分,获得了角名那一个积分的狐川辻人得到了学生会分发的奖品——一枚稻荷崎万圣祭纪念勋章,小小的一枚、可以卡在胸口衣服上。 没拿到积分的宫侑宫治已经角名就挨个分了一把学生会准备的参与奖——万圣祭特典骷髅南瓜糖! 狐川辻人分到的骷髅南瓜糖封口密闭、不太好剥,混在离开学生礼堂的队伍里,他默默绷着一张小脸自己在那撕外包装撕了半天也没开。 眼见着撕不动了就要放弃。 慢吞吞的、身侧递来一支手,宽大沉稳的掌心托着另一块万圣祭骷髅南瓜糖过来。 狐川辻人眼皮一跳、还在惦念着刚刚的那点小情绪,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转过头去。 于是那支手带着糖果收回,黑发少年眉心跳了下,在心底嘀咕他没诚意。 轻微的撕拉声与塑封纸窸窸窣窣剥开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狐川辻人克制着没转头, 轻微的碰了下,唇瓣感受到点凉意,柔软唇珠被碰着碾倒,南瓜糖醇厚细密的香气传递而来。 黑发少年顿了下,余光飞快瞥了眼周遭,没人在意他们这里。 角名直接撕开了南瓜糖的包装纸递到他唇边,这种近乎投喂的动作。 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狐川辻人抿着唇,视线轻微一挑一抬、落在了等在那儿的角名脸上,他不急不缓地、仿佛手里做得只是做一项再平常不过的事。 僵持三秒,黑发少年总算认命,一张嘴一含,将人递在指尖的那枚南瓜糖咬着含入口。 但一个不小心连着人指尖也触及,细细齿尖碰了下、黑发少年当即顿住。 角名伦太郎慢慢眯了下眼。 指腹轻微翻过,顺着人细细齿尖摩挲过去。 狐川辻人还戴着那副宫侑友情支援的一次性的吸血鬼尖牙,之前一直被某只金光闪闪的黄毛拿来炫耀的。 他粘在自己的犬齿上,因为没什么感觉也就没有太在乎。 现在被人以指腹轻微碾着抚摸过去,无端地……先前那点才收敛好的情谷欠就莫名作祟、攀升上了后脑,他克制了下想合起嘴,但卡在齿尖的指节没抽回,柔软指腹抵在那儿。 狐川辻人嘴里勉强半含不含着那块南瓜糖,糖果甜腻腻的、丝丝缕缕在口腔热度里融化,糖浆一点一点顺着舌咽下。 指尖触及着黑发少年尖尖的虎牙、因为戴上了吸血鬼尖牙的缘故,虎牙变得更加尖锐、但是并不割手,反而有点钝钝的可爱。 直到快被其他人发现时,角名才慢慢收回手。 这个过程中心脏都一直紧绷着快要跳到喉咙口的狐川辻人掐着唱诗班晨袍的下摆,好一会儿才摁捺下情绪。 万圣祭活动收尾结束,学生们都差不多三三两两并肩离开。 狐川辻人也是归家大军里的一员,他顿了下,余光瞥过住宿生的角名。 与走读生不同,住宿生是直接回学生寝室,剩下的路不同道,角名跟着他走、俨然是一副要将他送到校门口的意思。 他又将人看了眼,咳了声,角名抬起眼看他,“怎么了,辻人?” “没——没什么!”黑发少年抢过话,又停了下,算是小小的泄气。 算了、和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总算是转过脸来,蹭了几步蹭到人面前,慢吞吞掰着那个积分换来的万圣祭徽章,掰开铁皮背后的回形针,别在了角名伦太郎的胸口前, “……你的。” 仔细说起来,论体力、论身体素质、论灵活度,这一个积分怎么看都是该加到角名头上。 这个万圣祭徽章……别在他身上也没什么问题。 角名抬了抬眉毛,视线轻微扫过别在自己胸口上的小东西,他没说什么推辞话语,任由黑发少年如此做着。 别完徽章,该转身走了,狐川辻人慢吞吞又看了他一眼,视线飞快、与他对上眼的角名轻轻眨了下眼,就听见面前的黑发少年语速也飞快、声音低低小小不仔细听极其容易就会忽略, “万圣节快乐……明天见。” 角名慢慢应了声。 狐川辻人咳了声提醒他,“你也要和我说明天见才对……” 角名伦太郎视线落在黑发少年微红的耳尖,捏在胸口徽章上的手指似是已经感受到那点柔软的热度,轻轻动了下, “嗯,明天见,辻人。” “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你也是。” 当晚回去做没做好梦不知道,但第二天起来先打了个喷嚏是真的。 十月末的兵库再怎么靠近赤道,但夜晚时的凉气入体,加上他万圣节那晚与角名两个人堪称胡闹了不少时间,一下子、从重生以来就没怎么出现过问题的身体兀地没跟上。 狐川辻人感冒了。 十一月初更加还有众人都为之发愁的期中考试,尽管狐川一向发挥都不错,但这上半个学期要么工作、要么修学旅行、要么万圣祭活动,兜兜转转都是玩过去了,真正意义上用于学习的时间反而少了。 “所以——恭喜我们的补习大军喜加一!!”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很给面子的,稻荷崎一年级生组成的学习小组里都是熟面孔,宫侑、宫治、角名伦太郎、以及这几个月也有了交际的其他班的同学,与最后的狐川辻人。 补习地点定在稻荷崎的图书馆,学习氛围十分浓厚的场所。 一排长桌面对面坐下,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东西一放、差不多占据了不远不近的角落位置。 他还在感冒中,口罩即使进入图书馆也没拿下,之前才沉沉退了烧,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萎靡不振的一只小黑毛。 小黑毛懒懒抬起眼皮,瞅了眼旁边某位和他一样重生回来的角名同学。 其他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的。 这家伙的知识水平与学习力应付这种高一期中考试完全不在话下,现在出现在这里…… “嗯,和辻人相同的原因。” 狐川辻人:“……” 想起来了、他全部想起来了,上学期没揭破这家伙重生之前,黑心藏狐以一个传说中的‘不及格’只身赶往他家进行双人补习这件事! ——开门的时候还美名其曰‘拜托其他人去接管宫侑宫治’,那分明就是支开那两个人好单独在一起进行攻略与二人世界啊! 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来着…刚开始交往所以要对这家伙更迁就一些?互生情愫的交往对象、虽然还没完全确定关系但是独处完全没问题! 狐川辻人凭借着自己的过目不忘一下子找回了那段又是咬着人手指、又是激励措施,什么牵牵手、坐在身边、手把手带着写、以及最后那个更过分的……咬一下后颈。 黑发少年黑脸,缓缓平心静气。 他开始怀疑…那个时候的藏狐伦太郎说不定就已经开始缓缓复苏顺带被顶号了。 以脸压着书本倒在桌上、想着想着就开始炸毛的狐川辻人滚来滚去,深感角名伦太郎的套路一茬又一茬、根本上不完。 “咔哒”一声,面前被放下杯水。 还冉冉向上扑着些微热气,锡箔纸板包着的感冒药和热水一起往前推了推,直接递到黑发少年的面前。 压在其上的手的主人不轻不重开口,“该吃药了,辻人。” 他们位置隐蔽,角名的选座又正好将他与其他人隔开,在角落里做什么那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的家伙们都不会发现。 默默支起脸,狐川辻人皱着细细的眉毛看着被递到面前的热水和感冒药。 “……都怪你。”小黑毛嘀嘀咕咕,碎碎念念。 被嘀咕的对象照单全收,一边帮人掰开锡箔纸胶囊一边应声, “嗯,都怪我。” 身体抱恙,大脑还是稍微有点昏昏沉沉的黑发少年勉强将人的道歉收下,低下头慢吞吞靠近拿着药的手指。 太久没生病,加上又有人照顾,没带脑子的小黑毛就这么贴着人手指就着要吃药。 他一低头,碰到了才发觉有层薄又软的阻隔,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带着口罩。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小黑毛恨不得此刻自己一头扎进知识的海洋里拒绝抬起头来。 才掰开胶囊的角名轻又慢地抬了下眉,他视线落在了黑发少年侧颊,没被口罩掩盖的耳侧皮肤、粉白粉白的一小块,是羞恼的。 ——简直无异于试图和饲主偶尔进行个亲密互动譬如撒娇的小黑猫一抬头发现蹭错了人。 尴尬!太尴尬了!! 狐川辻人不动了,闷不做声假装已经掉线,昏沉沉的脑袋竭力催促着理智上线,角名看在眼里。 他唇线弧度轻微弯了下,狐川眼观鼻鼻观心,正忙忙碌碌假装不在线,自然没有看见。 当然、要是看见说不定还会以为这家伙是在嘲笑他,更加羞赧。 对比脸颊微凉的指尖递来,绕过脸颊触碰耳侧、慢慢勾了下绕在耳后的口罩系带,指尖勾着就这么将黑发少年脸上带着的口罩解下。 稠郁深长的眼睫颤颤、像栖息的黑蝶,涩涩的有些可爱,能感受到从指尖接触的那一点传递来的微凉的温度,狐川辻人压着自己本能想要触碰更多谷欠望,克制着没动。 动的就只有角名的手了,手指指尖那一点温度拂过耳后、勾着口罩系带还没完,轻又飘忽地蹭过泛着红晕的耳尖,还停在那儿轻微揉捏把玩了一下。 一下子、狐川辻人没压住、给出十分直接的反应。 从喉咙里低低溢出点软乎乎的呼噜声,像是被摸肚皮摸得舒服的小狐狸。 声音一发出,狐川辻人僵住了、角名却没收手,更严重的是……旁边的人听见了。 “欸——刚刚有谁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唔,说不出来,就是那种、那种啊!” “组织好话再说,都说得什么啊…” 角名隔开的那几人还在争论个不停,很快、保持纪律的图书馆负责人过来巡视了圈,众人也就随之安静下来、继续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确定足够安静,没人会注意到,狐川辻人才缓缓捡回自己的呼吸。 也才更加注意到…角名那家伙的手、还轻柔抚捏着他的耳垂没松。 黑发少年恨恨地瞪了坏心眼的人一眼,这一眼黑白分明,漂亮的狐狸眼瞳眼尾些微向上挑,小钩子般勾着直直就望过来。 角名伦太郎面色不变,慢慢拿着口罩细细细带的一边带下,把剥好的感冒药胶囊托着递到人面前。 意思就是吃药了。 狐川辻人不能说话、战斗力一下子削减了一大半,好在他也不是真的和人生气,又闷闷地看他一眼,捏着药自己含进嘴里,角名又把装着水的杯子递给他。 狐川辻人去接,伸出去的手堤防了下,防备面前的黑心藏狐再做出什么不让他接水的动作。 ——虽然不道义,但是也不是没可能的啊! 试探着、狐川辻人握住杯壁,出乎意料角名什么都没做,他顿了下、默默就着喝子里的水喝了口,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慢慢就着水把胶囊咽下,狐川辻人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抬起眼、习惯性地看向面前的人要说些什么。 一抬头,面前倒是落下一道阴影。 狐川辻人迟疑,大脑慢了半拍没立即给出反应,也就恰恰好直接让人得手。 唇瓣触及唇瓣,温热的对微凉的,唇瓣之间还衔着什么圆滚滚的东西,在触及的一瞬间被轻微一推一递,分开抿紧的两片唇就这么直接递过来。 圆滚滚的晶状体磕到细细齿尖,发出小小一声清脆撞击。 随之蔓延在口腔内的就是丝丝缕缕扩散开的甜,柠檬酸涩清新、但更多的还是甜蜜,与轻碾触在唇上压下的弧度一样令人着迷。 微微颤涩抬起的视线对上垂下的目光,在目光中交织的是紧密相缠的气息……以及一个独属于柠檬味的青涩的吻。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电话Call与对镜自拍~…… 十一月正式到来, 好好休息了两天,狐川辻人身体总算恢复。 与此同时、稻荷崎一年级生的期中考试也随之拉开帷幕,经历了连续两周周末补习的一年级补习小组成员咬着牙上了考场。 等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 几个原先还能保持几分镇定的人就差飘着魂晃晃悠悠离开考场。 ——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即将到来的, 是备受瞩目的——稻荷崎体育祭! 各年级学生、各年级社团,统统参与其中, 这也是年末倒数的大型活动。 体育祭、体育祭, 从选定志愿参与的体育项目开始。 “扔铅球——” “我来报!” “两人三足趣味赛!” “交给我!” “躲避球三上三下!” “——我来!” 班级内部热情空前高涨,还坐在位置上和宫侑扎堆一起在看项目的狐川辻人默默捏了把冷汗。 虽然现在身体是年轻了, 但是内里的灵魂已经不再年轻,和一堆年轻人进行激烈的碰撞赛事……狐川辻人缓缓动了下笔,毅然决然将‘接力赛跑’项目划出他的备选栏。 宫侑陷入苦恼, “狐川啊……再这么划除下去, 可就没有能参与的项目了!” 狐川辻人闻言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体育祭的提供表上的志愿参加项目被他三下五除二一划, 一下子近乎空空如也。 他又扒拉了下, 举着纸看了又看, 不死心、转过脸来征询意见。 “阿侑你报了什么项目?” “嗯?我吗,”宫侑眨眨眼, 翻了下自己的项目填写表, 明晃晃地想让展示超级长溜的一串, “锵锵——!我和阿治在比赛看谁能在体育祭上获得更多的第一名嘞,为了超过他、我可是基本能报的都报了!” “……好强。” 狐川辻人从心地发出一声赞叹,回头再看自己的, 空白又干净,顿时有些羞愧。 “那我也……” “哈哈没关系狐川!你不是感冒才好没多久嘛、身体最重要,嗯嗯!” “而且我刚看了眼, 我们班的项目都已经报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好像就是…” 宫侑想了想,回头捉住一个幸运儿一通盘问,洋溢着笑脸转过身来, “——剩下的就是这个啦!” “年级助力啦啦操——!” “……” “……” “你报了?” 狐川辻人缓缓叹出一口长又深的气,“我没有。” 电话那头的人似是低低笑了声,很轻很快拂过耳尖,如果不是手机内的电子讯号传输真切、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会被捕捉入内,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轻微带过。 “怎么不报?” “……” 这是可以说的吗。 被宫侑撺掇着去班级各出一名的啦啦操方阵见识一下,只看了那么一眼,狐川辻人当即立断交了空白申请表。 ——开什么玩笑,十一月的天气,过膝袜、超短蓬蓬裙以及酷毙火热的短袖。 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可真是……让他叹为观止。 感冒才好了没几天的狐川辻人默默决定把自己裹得更紧点。 他的想法自然瞒不过听筒对面的人,角名伦太郎又笑了下,笑声低薄又轻,一下子戳中了黑发少年说不出的心思。 闷闷的,狐川辻人抱怨他,“有什么好笑。” “嗯,没有什么好笑。” “那你还笑什么!” “因为想到辻人就情不自禁想笑起来。” “——!” 可恶——又来了!甜言蜜语!! 狐川辻人嘴上说着自己不吃这套、结果被角名这么一对,还是老老实实受用了,半天才闷闷念叨他, “可恶的坏心眼藏狐。” “嗯、坏心眼藏狐。” 男声低低,质感醇沉又稳、落在耳中轻轻慢慢抚摩着,无端地就感到无比安心,狐川辻人咳了声,小声飞快地道了句, “好了,今天的睡前通话到此为止、我要睡觉了!” 说着要睡觉,倒也不是真的要睡觉,黑发少年拿着手机的手没动、只嘴上口嗨,丝毫没有要挂断的迹象。 电话对面的角名微微眯了下眼,他声音不高,慢慢地就说了句话。 狐川辻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话语在脑中转了两圈,一下子整个人连着耳尖带到脸颊都逦红一片,结结巴巴怼着听筒,“你、你……” 他话语卡顿,磕磕绊绊结结巴巴,显然是副收到极大冲击的模样。 角名伦太郎虽然不在黑发少年面前,看不见他现在模样,但该有的反应他都了若指掌, “不可以吗,辻人?” “……呃唔!” 可不可以…什么的,但是这种话,说出来也太糟糕了! 要看…看被夹子捏夹的那里什么的… 狐川辻人情不自禁视线就些微移转、有些错位地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深深吸了口气,压着情绪道, “不用看的,都已经好几天,就算那个时候夹得有点……那个,但是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 他越说自己越不自信,虽然嘴上说着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有去看过。 ……正常人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去关注那两点被乳/夹夹得部分。 而且都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再怎么应该也没问题了… 狐川辻人不断在心底劝服着自己,嘴里支支吾吾地也试图支开。 但是听筒另一端的人不轻不重地开口,就将狐川辻人好不容易绕开的话题又支回来, “已经好得差不多…所以才更要仔细看一下啊。” “咳、咳咳!” ——怎么这家伙怎么说都有道理啊?! 狐川辻人被他说得,原本就不算坚定的念头摇摇欲坠。 万圣节的晚上在废弃教室里发生的虽然没做到底,但着实也够让他荤了个晕头晕脑。 加上角名的一举一动都先是关注他的起伏情绪,他自己反而没有显露出更多。 偶尔的、狐川辻人也止不住会生出点要不自己也稍微帮他一下的想法。 这点想法平常不怎么会冒出,但是一遇到这种微妙的对话、充满暧昧性的暗示时,就跃跃欲试、急不可耐地蹦了出来。 毕竟虽然他们现在顶着17岁的壳子,但内里可不是真真正正的17岁灵魂,都是重生回来的成年人。 上辈子本来就一见钟情、对对方的身体产生谷欠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感情与谷欠望从来都不可分割,水到渠成时自然就想更多地从对方身上获得点什么又或者是想去做点什么。 所以……只是看一下什么的,也没什么的。 狐川辻人说服了自己。 他咳了声,捏着手机憋了憋,对着听筒低低声问了句,“……要怎么看…?” 听筒另一侧,角名不轻不重说着话。 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蹦进黑发少年耳中,他慢慢抿起唇,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照做了。 狐川辻人的房间,侧对着门的地方是一米八的换衣镜,本来是方便他穿搭搭配用,现在倒也起了些其他意义上的作用。 记着上一次的教训,没有脱掉上半身的衣服。 十一月的兵库已经进入深秋,尽管是在家里,黑发少年还是穿着不少。 略厚的衬衫与搭在衬衫外柔软的羊绒开衫,他顿了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止不住地视线停留在自己粉白一片的脸颊与脖颈,似被燎到般一下子转过头去,不敢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放在身侧的手机,听筒内还传来角名不高不低的声音,“……拍给我,辻人。” 拍拍拍拍……他拍就是了… 手指有些颤涩,说不出来是紧张的还是什么,尽管狐川辻人再三克制了,但是大脑中只要一想到自己在做什么就止不住地连着心脏与呼吸一块揪起。 这种无异于自我亵。玩的动作…太坏了! 之前万圣祭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自己夹上乳/夹只略微觉得有些不适应或羞赧,但稍微一克服就过去了。 而现在、要他再重复那个流程,更不同的是不仅仅是自己看见…还要拍下发给对方。 怎么想都完全…完全…… 狐川辻人咬着下唇,细细一截贝齿嵌在柔软浅粉的唇瓣上,他垂着视线,略微有些躲避镜子里的黑发少年的影子。 镜子中的人也在躲避他,慢慢牵起柔软羊绒的开衫,纤细手指连带着一颗一颗解开开衫的纽扣,内里的衬衫些微落下点堆叠的折痕,细细密密压在那堆出深色的影子。 狐川辻人余光快又轻地瞥过一眼面前的穿衣镜。 黑发少年双膝微分,鸭子坐般跪坐在穿衣镜面前的柔软地毯上。 腿型颀长、腿肉饱满,微微压下坐在自己后腿上的姿势成功将家居裤的布料绷得紧板,贴着肉勾勒出实打实的线条。 而视线向上,由着镜面反光透彻的亮处向上,停在一抹细腻的白上。 这白来得突然,似柔软的白瓷、又似玉般温润质感,被羊绒开衫与更下一层的厚质衬衫掩映覆盖,但也不是全部覆盖,一点一点向外扯着、慢慢拉开点弧度。 镜子里的人似是犹豫又似是踟蹰,细长漂亮的手指勾着开衫下摆,慢慢弯了下,终于下定了点决定,慢慢露出雪白一片的肌肤。 似落下一捧细雪般,又软又柔白。 狐川辻人早已习惯自己的身体,本该没什么反应或想法的,但不知为什么,只这么与镜子里的人影对视一眼后,接着想到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一下子后脑一麻,止不住地细长指节就颤颤着不敢再更加乱动了。 而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在濒临边缘的黑发少年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他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辻人?” 从听筒另一侧传来的,独属于黑发少年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很轻微但只要静下心细细,就可以大概从衣物摩挲与擦蹭的声响里判断进行到哪一步。 细微的窸窣声停下,显然是人陷入了羞赧与迟疑。 被点了下名字,狐川辻人更加抿了下唇,唇色随之泛的更深。 已经答应角名的…临时又不好返回,惴惴地捏着衣领领口,深吸一口气,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做到底一次性结束算了。 狐川辻人拎着细细又薄软的衣物拉开,一点一点的、白软轻绵的皮肉曝露在空气里。 房间室温较之体温还是低了一下,一下子激到镜中人影的敏感身体,止不住颤涩了下,他拧过头、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只勉强看了眼打开相机调整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快速拍了下立即收手。 看也没多看,甚至不想回顾自己做了什么,狐川辻人封闭大脑直接把刚刚拍到的东西发给备注为[黑心藏狐]的联系人。 图片旁的发送键转了几个圈,很快变为灰色的已送达,又在下一面被已读的绿色覆盖。 一想到自己从头到尾的动作,狐川辻人烧红着脸撇开脸手忙脚乱给自己要扭上扣子。 他才扭了三颗,手机听筒里的人说话了, “辻人,真是……” 话说一半没有下文,系扣子的手停了停,狐川辻人强压下泛滥的羞赧或是其他什么情绪,紧绷着一张小脸, “怎、怎么了?” ——他都已经按照这家伙说的,拍给他看…看了,还会有什么事啊。 角名没有回答他。 黑发少年拧起细细的眉,……难道是照片传输失败了吗? 他不确定,掰开手机又点进聊天框,点开刚刚自己发送过去的那张图片看去。 入目的是一面落地镜,画幅勉强将其完全收入。 但更加吸睛的还是镜子中映出的黑发少年的身影,只是乍眼一看的话,人影衣服穿得勉强还算齐整。 上半身柔软鹅黄的羊绒开衫内搭月白衬衫,下半身是月白蓝条纹格子的棉麻质感家居裤,很典型的一身柔软舒适、安心氛围感的家居服。 但是如果细看,看见的就更多、也更微妙。 对着镜子的黑发少年双腿贴在地面绒厚地毯,家居裤棉麻质感只是稍微一紧绷都十分明显,而此刻近乎全然贴在镜中身影的大腿上、完完全全勾勒出饱满的勒肉充实感。 黑发少年曲膝坐在自己的小腿靠脚腕上,似有些拘谨放不开般,但还是尽量向着镜子展示着自己。 而展示的自然就是鹅黄开衫与月白衬衫堆叠间些微错开的软白部分,本该是如此,但是因为人拿起手机似是赶时间对着镜子匆匆一拍、敷衍般没对准聚焦,画质较糊也就算了,手机黑洞洞的摄像头将揭露开的柔软白嫩的内里挡了个十之八七。 这下子狐川辻人总算知道角名伦太郎刚刚那一声叫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自己看得都有些心虚,几乎就将敷衍写在脸上了,这么随意发送过去…… 他咳了声,支吾了下,“嗯…我、我那个……” 支吾地说着,连自己也糊弄不过去,狐川辻人认命,“那、那我……重新拍?” 听筒对面的人呼吸平静,没有出声,狐川辻人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 他又在心底嘀咕黑心藏狐,余光再次瞥过手机屏幕上的身影,燎了下飞快移开脸,转过注意力去解开自己才拧起来的扣子。 一摸才发现,刚刚拧得太匆忙又太急促,系歪了两颗。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可恶! 更加可恶了! 屏着一张小脸,终于下定决心一次性做到位,不再重复,黑发少年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眼、与穿衣镜中的人影对上视线,忍了下,慢慢推开搭在一起的开衫衣领。 角名伦太郎等了会儿,其实没有等很久。 听筒另一边十分安静,除了衣物摩挲时发出的声响就只剩下属于狐川辻人的呼吸,略微紧促地绷着,偶尔还会些微断续一下,似是被碰到什么,轻轻软软地又掩着叹息一声。 他靠坐在学生宿舍的床上,慢慢垂下眼、扫过亮起微光的手机屏幕。 只在他视线落下的那一瞬,‘嘀嘀’一声,特别关心的制定聊天框传来一条新讯息。 是一张照片的预览图,捏着手机没松的手指微动、点开那张预览图放大。 原图加载时像素略微有些失真、很快,高清画面直直就撞入视野。 入目似与刚刚无差,角名眼皮轻微抬了下,落在了镜子里映出的黑发少年动作上。 为了防止再出现刚刚那种被手机摄像头挡住的乌龙,这下子黑发少年直接将手机放在地上、仰着拍摄,但因为一时情急之下找不到什么适合的支架、只好微微并和双腿。 压在地面绒毯上的大腿柔软又有韧性,无论是圈起架在肩头还是环着腰身都柔软性极强。 而现在,他微微并和、将手机不偏不倚地夹在了最正中,手机斜边与柔软细腻的腿侧接触、压下小小的弧度,角名视线轻微划过那里,缓缓又向上。 对镜拍着的人的脸微偏转过去,似是不想与自己对视,又或是不想直视这一场景,只是泛红的耳尖与粉白一片的细长脖颈出卖了他。 他还陷在羞赧之中,勉强维持着这份岌岌可危的自尊。 但他的身体向来更加诚实。 鹅黄月白的开衫衬衫不再是只被拉开一小条缝隙,对比起来更加慷慨与无私。 微微拉开再拉下,落在了肩弯、锁骨清晰,大片大片白生生的身体映在镜中,而与白对应的,就是那两点清晰无比的粉。 上一次在废弃教室中因光线原因,又或是夜色浸入,看得远没有现在光线充足时来得清晰,镜子诚实反应出它所看见的,一五一十倒映着。 白中蘸粉,颤颤涩涩的、轻微一阵风拂过,就如缀在枝头的粉花。 被角名玩出的肿意消了大半,不再是洇着血的浅红,只是最简单的粉,落在一捧柔软细雪上的梅,可爱又可怜。 更加吸睛的是,镜中人影的手轻微托起下面一点部分,似是捧起又似无意间碰到,总之细长指节指尖轻微曲起,将些微瑟缩的粉稳在掌心、轻微迎着落地镜完全展出。 看着传送来的照片,角名慢慢扣紧手指,没有立即说话。 两边的通话还在继续,听筒之中、只有呼吸清浅蔓延。 交织在一起,缠绕笼叠。 终于,狐川辻人压抑不住,慢吞吞挤出声道,“现在…可以了吧。” 他就是故意的。 一点小小的报复,或者说、更加深刻的一点小小的勾引。 对面的人要看,他也就给看了,甚至不仅仅只是看、还相当慷慨地给出了更多。 ——这下子角名这家伙总算找不到可以落脚的点来揪他了吧? 心底自己盘算着的小黑毛总算能放下心来。 “……辻人,”手机传来对面的人声,相较之前、微妙地带上点哑,涩涩的、传入耳中,狐川辻人止不住感觉耳朵泛起细细痒意。 他克制了下,从鼻子里哼出软软一声,“嗯哼?” “……真过分啊。” 小黑毛唰地睁大眼睛。 ——这么现在开始又开始控诉起他了! 要做的都做了,要给看的也给了,居然还说他过分! “哪里过分了!”狐川辻人不满,“不是都已经……都已经那个了吗。” 话到嘴边莫名磕绊了下说不出来,他支开了下,“已经到此为止了——不准再提出更多的要求!” “更加过分了啊。” 被控诉的黑发少年一点都不带愧疚的,心底理直气壮。 他哪里有过分,过分的明明是角名伦太郎这家伙,要不是他一直说要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角名轻慢垂下眼,视线落在手机上,雪白细腻的皮肉经由细长指节一抻,些微被捏挤得有些变形。 少年身形纤瘦,但并不薄弱,薄薄一层皮肉覆盖在骨架上,该有的地方都有、甚至隐隐还有些微/乳。 青涩、但也因此更加色气满满。 他长久不出声,狐川辻人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他实在太有良心、对待角名又太过宽容,自己闷着闷着、低低出声, “……说吧,还要做什么?” 黑发少年出口话语带着点细细小小的鼻音,听起来沙沙、怪可爱。 眼皮轻微跳了下,角名伦太郎一寸一寸收紧手指,慢慢点向手机屏幕上唯一的、镜中映出的身影。 狐川辻人耐着性子在等,一瞬间脑袋里过了很多对方可能会说的话。 会提什么出来?是更过分的还是? “——不再多碰一下吗?” 狐川辻人后脑轻微麻了下,他张了张口、要说话,但又卡住,角名的声音还在从手机听筒内传出,经由电磁讯号传输略微失真但落在他耳中清晰无比, “碰到那里的话……辻人会很敏感地给出反应吧,” “自己弄也会有感觉吗,嗯?” 一句接一句,丝毫没有给狐川辻人一点可以说话的时间,略沉的嗓音低低循环、明明只是从摆在身侧的手机听筒内传出,却仿佛循环在身侧。 低声道织寻成网,丝毫交成、一点一点缚住最正中的,曲起坐在那儿的黑发身影,难以挣脱。 “拍给我看吧,就像刚才那样…自己弄着拍过来,” 角名的声音似在耳侧,一点一滴、一丝一缕,隐约间狐川辻人视线恍惚,对上落地镜内的那道身影。 伴随着人话语,手指已经不自觉触及,轻碰、碾压,浅浅的粉意被过多的干扰弄得颜色更深,变成引人注目的醴红。 狐川辻人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看着他,视线在某一点对上,错位的一瞬,脑袋慢下一拍、随之还有心跳与呼吸。 而在错乱紧促与潮湿浸着水汽、蒙着潮意的呼吸里,只有角名伦太郎的声音一如既往失真、清晰, “……只是电话也有感觉了啊,辻人。”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被遗忘的毕业前夕。……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因为一通电话…只是打个电话就有了反应。 分明那只是因为太、太难以控制,绝对是青春期……这具身体的缘故! 狐川辻人不断在心底给自己找理由拆解、辩解,为自己起了的反应开脱, 甚至反驳起角名伦太郎的话语。 ——绝对是角名那家伙看错了, 总是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恼怒上头的黑发少年恨恨挂断电话,眼睛一抬转到落地镜面前的自己, 视线落在之前为了拍给角名拉开的衣物, 一下子连脸带耳都红了个彻底。 他、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角名那家伙做这种事啊!! 事后追悔莫及,小黑毛着实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才勉强过了这关。 心虚挂断人电话, 狐川辻人默默又把手机捡回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两小时三十七分的通话记录。 更加心虚了。 这种一言不合就挂断对方电话,不听解释的行为…怎么想都好幼稚! 他只是顶着17岁的壳子, 但是现在做出的事情、越来越低龄化, 完全是个不好的征兆啊! 狐川辻人对镜思考, 面壁思考、久久回神, 毅然决然重拾起自己前世的从容、镇定、波澜不惊。 整理好衣物、洗手洗脸, 小黑毛默默爬上床一点一点给自己盖好被子, 仰头一倒, ——他真的要睡觉了!什么角名、什么电话Call、什么对镜自拍、都是过眼浮云。 世界、哦呀斯密! …… 狐川辻人闭上眼。 等他有意识再睁眼时, 眼前却陷入霓虹灯球疯狂闪烁, 光光芒四散的包厢。 ……等等、镭射灯球? 他又环视一圈周遭……是KTV? 头隐隐作痛, 一丝一缕抽着,痛感不明显但稍微感受下还是能感受到,外加一点轻微的昏昏沉沉, 操纵身体操纵起来莫名就有些费劲儿。 男男女女在KTV的吧台前说话,抢着麦克风的、干杯CHEERS或是勾肩搭背起哄的,总之做什么的都有。 狐川辻人等了一等, 辨别了一下聚在那儿的男男女女的脸。 很熟悉不陌生,像是都在哪里见过、但是比起真正意义上的认识…似乎又隔了一层说不上来蒙蒙的雾。 这里是…… 他似是动了下,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他,高兴地叫了一声。 “狐川同学——你醒了啊!” 一声出来,原本在做其他事的人立刻被引起注意也转头跟上,七嘴八舌地跟着开口, “狐川同学,身体还好吗……” “狐川同学,没关系吗…” “狐川同学,现在感觉怎么样……” 凑近过来的脸有几张格外的熟悉,蒙在脸上的雾气似乎也随之淡去,五官在眼中逐渐变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这些人……是稻荷崎和他一个班的同学。 不过看起来,似乎比他印象中的、要更成熟一些? “——噢噢!狐川醒了吗?” 更耳熟的声音遥遥穿插进来,狐川辻人本能跟着那声音偏了下头。 一头不能再熟悉的黄毛拨开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进到里面来。 黄毛眯着一双狐狸眼在笑,将从头到尾没吭声的黑发身影扫入眼底,又笑了笑开口询问, “抱歉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狐川?哈哈哈毕竟今晚是毕业晚会大家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玩了,辛苦你这么忙还要抽空过来一趟。” 吊儿郎当的语气,加上那极具辨识性的一头黄毛,以及时时刻刻几乎都不与他分离的跟宠——灰、不,现在已经是一头黑发的双胞胎兄弟,跟着从后面过来,看了眼他平静点了下头, “狐川,” 是宫侑和宫治。 不过、比起白天才见到的那对双胞胎兄弟,现在出现在面前的更像是……上辈子他见到的宫侑和宫治。 ……上辈子? 狐川辻人顿了下。 他不是重生了吗,现在这是……又回去了? 这么荒谬?不可能。 狐川辻人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才发现这身体不由他自己操纵、似乎有自己的意识。 “没什么,”很冷很淡的一声,从坐在沙发上的黑发身影浅色唇瓣中递出,他语气平静,情绪平静,一双黝黑眼瞳堪不破般,沉静望着面前聚集在一起的人, “继续玩就好,不用在意我。” 还好还好,没有重生回去。 毕竟他上辈子都指不定成碎碎冰了,怎么可能一遭再重生回去呢。 狐川辻人将得了他的话又开始玩起来的其他人多看了几眼,从记忆里看到这些场面就隐隐的空泛与些微刺痛里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了。 没错的话,应该就是他因为车祸遗忘掉的记忆片段。 拼凑着刚刚的对话与其他人的交谈,他大概对应上了时间。 三年级时候最后的毕业晚会,一结束、整个年级关系不错的人就撺掇着来到KTV集体玩上一趟。 不知道是谁给年级里最深居简出、几乎没什么人能搭得上话的黑发青年发了通邀请。 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毕竟狐川辻人现在已经不算是什么普通学生了,这三年下来、在日本的知名度大幅度上升,与海常的那位‘金发天使’黄濑凉太一齐被誉为时尚界的‘双子星’。 更听说今晚是他在国内逗留的最后一晚,明天他拍了毕业照、拿了证明就要一通飞机直飞米兰,去参加国际知名的时装周走秀。 稻荷崎有不少人都是他的粉丝,但也只敢私下里支持,不敢捅到明面上亲亲热热地表达喜欢。 毕竟黑发青年仿佛天生自带距离感、从高一开始就不怎么与稻荷崎的其他学生走近,三年下来、更加没有接近的机会。 所以他出现在KTV包厢前,众人一下子寂了声。 直至黑发青年轻微拧了下眉,才反应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聚上去、仿佛要把缺失的三年的热忱都借由这一晚补回来般。 你一杯我一杯,一下子没克制住、黑发青年就被灌得有点多。 他来者不拒,即使再能喝、也禁不住这种喝法。 狐川辻人终于懂了自己刚刚为什么会觉得大脑晕乎、身体发沉,感情是喝多了。 还好在角落坐了会儿,勉强缓了下,慢慢消解了不少。 他感知着自己的意识,和这具身体仿佛融为一体,虽然本来就是他的身体,只是回顾、行走在自己遗忘的记忆里。 ……不过,为什么突然就回想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足以‘故地重游’的事、还是哪里刺激到了?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在思考,但记忆还在继续往下进行。 坐在沙发上的黑发身影似是要起来,但只是略微一起身,身上似乎就有柔软质感的东西缓缓滑下。 他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已经被盖上了件厚外套。 不是他自己的,风格与黑发青年极简精英风相差迥异,牛仔拼接、与一些撞色设计,厚外套的主人似乎性格有些强烈,很有自我的个性,他动了下手指,指尖抚过厚外套的边缘,要说点什么。 人群里正在吧台旁起哄人调酒的一头黄毛的宫侑余光一转,看到门口推开门进来的人疑惑又出声, “角名你干什么去啦,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捕捉到关键音节,狐川辻人自己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下。 角名,对应这个姓氏的在记忆里只有角名伦太郎,而被宫侑叫出的也只会有角名伦太郎。 他想转头看去,但又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记忆里,记忆里的自己没做的事他也做不了。 幸运的是,记忆里的他、听到宫侑的声音,微妙的顿了一下而后抬起眼,向着声音朝向的方向看去。 被点到名字的人,发色在七彩镭射球散漫灯光下吸饱了光,洇着深沉的黑,偶尔光照拂过、飘过一层浅浅的褐。 褐黑发色的高挑身影推开KTV包厢的门进来,闻声不轻不重抬了下眼皮,两点幽幽的绿,浸在深潭里的祖母绿一样,光华内敛,整个人气场不外放、克制得刚刚好好。 的确是角名伦太郎。 而且看起来、夹在17岁的青春版角名与30岁的成熟版角名之间,透着点成熟又略微青涩的魅力。 只这么一眼望去,狐川辻人就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了不少时间才慢慢移开。 对自己身体和本能了解得不能更透彻的狐川辻人知道,这代表着……他又被这张脸魅到了。 被宫侑发问,进来的人只是平淡瞥了了眼他,而后不高不低应了声就进来。 好在宫侑也只是随口问一句,没有更多想探究下去的想法,角名不说话、他也就转过头去继续和宫治一起起哄着吧台旁的人调酒。 狐川辻人看得更多,进来的角名手里端着个玻璃杯,两片柠檬片在杯子里轻轻摇晃,像两片小船。 狐川辻人自己猜了下,应该是喝不惯KTV的鸡尾酒,他去另外要了柠檬水。 的确、前世今生,两辈子他都没看过角名这家伙在他面前喝多的样子。 不说自己滴酒不沾、但拿到酒杯只浅浅沾了下唇就放弃,角名伦太郎就是这样的家伙。 狐川辻人心底打趣他,注意力却不知为何飘了下,兀地停在了那一眼里角名的身上。 只穿着件高领的毛衣,领口的拉链垂下点弧度。 KTV里只穿一件的大有人在,但狐川辻人知道、那家伙是有一件穿一件,不怕冷但坚决不会少穿,问就是要保暖的奇怪坚持。 所以……真就只穿了一件?还是脱了外套? 一下子福至心灵,狐川辻人低头,他的身体没低头,因为低头可以看见膝上搭着那件厚外套,牛仔撞色,配着穿在身上的那件高领毛衣,同样的个性撞色,简直就是正正好好。 好了,现在他是知道衣服的主人去哪,又是谁给角落里眯眼假寐的他披上衣服了。 果然他忘记了不少东西。 狐川辻人不说话,只在心底慢慢地想、慢慢地回忆与思考。 “——好啦!” 不知道是谁拍了下手,一下子吸引了大多数人视线与注意, “趁着大家都在,难得的毕业季最后一个夜晚,要不……一起来玩点刺激的?” 他这话一出、立即就有人跟着开始起哄了。 玩点刺激的,众人心照不宣。 年级里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有秘密交往的、也有公开在眼前的,趁着这最后一个晚上,喝了不少鸡尾酒的人都想趁机起哄一下。 “让我想想……要不,来一局惊险刺激的KING GAME怎么样?!” KG、又是KG。 狐川辻人尽管不是自己真身…也不对,是他,但是上辈子的他,还是眼皮略微跳了下。 上一次的KG他就差被揪着从头罚到尾了,回忆里的KG怎么想估计都好不到哪里去。 他默默继续看,聚在一起的有男有女,都不约而同应许了‘KG’这个好提议。 挨个过来询问其他没表态的人,问着问着、就问到了坐在角落里一直没吭声的黑发身影。 显然的、发声询问的人也有些紧张,他也很少与这位传说中的‘狐川同学’搭过话,加上对方现在看起来的确高冷、难以接近,一下子不由得屏住呼吸, “那个、狐川同学,你…请问你要不要和大家一起玩一下……?” 按照狐川辻人自己的意愿,是绝对迟疑与踌躇,但他丢失了这块记忆、的确不知道过去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想法。 话说起来,上辈子的他的运气…是什么时候变得不行来着? 狐川辻人在思考,过去的自己轻飘飘抬起下眼看了眼问他的人,视线落点却不是落在问他的人身上,而是轻又慢地落在了站在人群之后的、静默不语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狐川辻人眨了眨眼。 ……角名伦太郎身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再度想起,“都要参加吗。” 像是一句疑问,但又更像是句陈述。 “啊、是是的!当然——狐川同学要是不想玩的话也没关系,可以旁观……” “嗯,参加吧。” 一下子,其他人都隐隐或是好奇或是期待又或是兴奋起来。 该说不说、这个大包厢里还是有不少他的粉丝,粉丝能和偶像亲密接触,不说是梦寐以求但绝对不会拒绝。 黑发青年点头应下时,真正的KING GAME开始了。 狐川辻人看着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站起来,重新换位置、换完位置后打乱重新坐,围绕着中心坐成一个圈。 他多看了几眼,大概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后,侧了下脸才发现,不知何时最后一个落座在他右手边的、赫然就是角名伦太郎。 宫治宫侑两个拆分开、一左一右,其他面孔也就不尽而知。 狐川辻人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略微有些紧绷,包括眼角余光、包括注意力,偶尔都会轻微蹭过身侧、落在了右手边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细微地关注他,情不自禁地去注意他。 “——那么现在开始抽牌啦!” 扑克被旋转着发送一圈,发到不同人手里。 狐川辻人看了眼自己的,‘黑桃2’,不是王牌,他心底叹了口气。 抽中王牌的人握着牌小小挥了下手,被旁边的人起哄催着,“快点说惩罚啦上泽!快快——!” 叫‘上泽’的人狐川辻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约莫只有过照面,黑发的男生想了想, “那就5号和2号来玩个POCKY GAME怎么样?” “哇哦!上来就搞这么刺激,上泽你小子有一招啊!” “那5号和2号是谁?这个时候就不要害羞啦、直接站出来吧!”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都在好奇张望四周。 狐川辻人缓缓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他是2号,失去的记忆片段不能帮他未卜先知预料出谁是对应的5号。 止不住的……他就想去看右手边的角名的牌。 “……5号。” 身侧轻轻淡淡的男声在狐川辻人视线才转过去的那一瞬就飘出来。 熟悉、确定,听到的一瞬间、他心脏就止不住安定下来。 果不其然,会是角名伦太郎。 坏运气,好运气。 “2号。” 相同的言简意赅、甚至是一脉相承的清清泠泠与平静自然,众人视线下,单手支着脸,眼皮轻轻一抬的黑发身影细长指尖抵着扑克牌上的黑桃2,慢慢向前推了一格。 这下踌躇的不仅仅只有宫侑了,静了一下,人堆里面和角名熟悉的人不少,但和狐川辻人熟悉的人却不多。 他们知道角名玩得起,但不确定这位‘狐川同学’玩不玩得起。 一下子,视线都聚焦在这两人脸上,提出KG惩罚的泽上小心发问, “那、那个,狐川同学,没关系吗…?” “嗯?”黑发身影尾音略微向上勾了下,他侧了下脸,黝黑的一双眼浸着四散的彩光,似被照耀透彻的黑曜石般轻微凝着人, “不是要做惩罚吗?” “当然要愿赌服输啊。”他些微舒展了下眉眼,话语里总算带上点玩味又轻飘飘的语气。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好看,但那好看的程度在双眼对上视线时无疑会再升上一度,变成更具冲击力也更具破坏性的掠夺的美。 高一的时候,大家没能与他走近,只知道好看,也更多在杂志、大屏荧幕上看见。 一晃三年过去,黑发少年完全长开了,变成了破具有独特魅力的黑发青年。 没人能抵抗得住他。 不过,或许……角名可以? 这是在场的人的想法。 Pocky是准备好的道具,草莓巧克力味,细细长长一支。 他和角名就坐在临近,甚至都不用挪动位置。 发出惩罚的泽上递出草莓巧克力味的Pocky,角名与黑发青年对上视线,对方轻微挑了下眉眼,狐狸般略微狭长上挑的眼尾飞了下,询问他‘你先我先’。 他问心无愧。 壳子里的狐川辻人问心有愧。 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角名伦太郎,对上视线,注意力似乎就要被那双幽绿但又清澈的眼吸走。 Pocky Game,从一端被咬在唇侧开始。 角名垂着眼,久久没动、于是黑发青年先一步上前。 他叼着饼干棒的那一段,将草莓巧克力的粉色另头留给了对面的人。 狐川辻人兀地就理解了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即使只是一支Pocky,但那也是热量啊! 而且——用粉色的另一端挑着人,似乎更能实现某种尽在不言中的暧昧邀请。 黑发青年唇色浅粉,细白齿尖含咬在最后那一截饼干棒上,而递来的另一头、草莓巧克力的色泽柔粉,似乎与人唇瓣一般色彩。 靠近抿起含上的瞬间、似乎咬上的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Pocky,而是另外的更柔软也更……好亲的东西。 角名慢慢咬上了递来的那一截。 莫名的,周遭都寂静了下来,泽上不知为何有些耳红,小声道, “那什么——可以开始了。” 不是Pocky Game挑战,所以即使就这么咬断饼干那一截也可以算作是过了惩罚。 狐川辻人就算这么耍赖的做了,也不会有人怪他责备他。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他自己。 ——但他没有。 角名咬在那一截粉色巧克力,没有动。 Pocky在缩短,动的是黑发青年。 轻微咬断的声音通过细细长长的Pocky棒传递,别人听不见,但靠着这一支饼干维持的角名伦太郎是最清晰的。 距离在拉近,更加拉近的是呼吸。 黑发青年身上有股清冽的味道,像冷薄荷,但又比冷薄荷更加甜一些,气息也是如此,和他本人一样更加具有侵略性,一点一点冲刷袭来,根本不顾对面是谁。 角名轻又慢地向上抬了下眼,狐川辻人看进了他的眼底。 隐涩、晦暗,很熟悉,情绪内敛、深压,面上一片平静不轻易表现,但视线的落点从来都没有转移。 狐川辻人已经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个角名、就是被他遗忘的,上辈子的年轻的角名。 他克制、不逾礼,尽管在做着最暧昧的‘Pocky Game’,却以尊重他第一,没有冒进或是向前更贪婪地多近一步,点到为止。 只在黑发青年咬到了最后那一点时,近乎快要触及他所在的那部分,近到已经像一个似有若无的吻,一个即将落在唇瓣上的亲昵又温软的接触时—— 指腹轻微接触下颌,手指的温度很凉,点在脸颊对比鲜明,但指腹蹭过脸侧,虚而又虚地将他掌在掌心,像是掌握又像是保护,险险的失意的一瞬, 轻微的一下咔嚓声,角名咬断了Pocky棒。 狐川辻人感觉到自己笑了下,眼睛微微弯起,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角名这家伙真不经逗。 非要点到为止、就连送到面前的Kiss都不要。 ——但已经重生一遭并且在记忆里徜游的狐川辻人最清楚不过,对面的这家伙哪里是不经逗、根本就是在死压着做哑巴,正在变态发育啊! 那压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内里灵魂早已是成年人的狐川辻人不会陌生,那根本就是……想做点什么的谷欠望。 Pocky被咬断,代表惩罚可以就此结束。 新的KING GAME再度开始,不过这次黑发青年找了个借口退出,坐在后面的沙发座上只观望。 众人都表示理解。 他低了低头,想找水化一下嘴里过于甜腻的草莓巧克力, 才低眼,漂浮着两片柠檬与冰块的玻璃杯就被修长手掌压着向他的方向推了一点,顺着柠檬水视线向上,递来的人轻轻开口, “……惩罚是pocky game,” “辛苦你配合我,辻人。” 狐川辻人眼皮再度跳了下,顺着视线落在了角名伦太郎的脸上。 黑发青年只衔着笑没有说话,而面前的人却在慢慢开口, “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日本,是下午的航班吗。” “嗯。” “一路安全。” “会的。” 狐川辻人眼皮越跳越起劲,连着心脏也跳个不停,急切又迫切地期盼着、等待即将发生的, “……可以给我辻人的联系方式吗。” 黑发青年微微挑了下眉,没有直接说可以或是不可以,而是轻慢拉近了点距离,将面前的人完全收入眼底,这么看了会儿,慢慢弯起眼笑了下, “喜欢我吗,角名同学?” 呼吸被拉长绵延至宇宙诞生的一帧,而后回归到视线交织时绽放的小小星子, “嗯,喜欢。” 干脆又利落,字音落下切分齐整。 “——这样啊。” 角名慢慢在棋盘上推进了一步,‘咔哒’一声落下他的棋子, “辻人,我……” “嘘。”黑发青年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在笑,眼尾轻轻弯起,“我听见了。” “不过…不准备留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吗?” “要拒绝我吗。” “嗯哼……谁知道呢?” 他们的对话熟悉又自然,从他嘴里这么说出过。 狐川辻人不再陌生,记忆走至这一步,他已经完全清晰接下来会发生的、即将发生的一切。 狐川辻人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因为这必然延续的对话。 黑发青年垂着视线,黝黑的两点眼瞳被角名伦太郎捕捉,他无奈、总算放出一点柔软的弧度, “好吧——明天,最迟下飞机……我就给你答案,怎么样?” “那拉钩。” “是小孩子吗……还拉钩,”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黑发青年还是伸出了尾指,尾指曲起勾着另一个人的尾指,缠在一起轻轻晃了晃,他呼出一口气, “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吗。” “嗯,” 拥有着幽绿眼瞳的人一转不转凝盯着,尾指牵起,传递来略略收紧的力道、紧密交缠着仿佛这样就能不分你我, “我会等待……辻人给我答案。” 他说,“辻人,不要忘了联系我。”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你们两个来真的??!…… “——狐川, 回神啦狐川!” “哈喽哈喽,请问还在吗——狐川!!” 冷不丁的一激灵,狐川辻人立即顺着直冲耳朵的声音朝向转头, 宫侑正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 狐川辻人才后知后觉感知到他是在宫侑说话说到一半溜号了, 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 阿侑?” “……你这家伙, 怎么动不动就出神啊今天!” 宫侑疑惑且不解,并试图控诉, “而且今天一大早打招呼的时候表情也很奇怪!” 狐川辻人顿了下,打了个哈哈,“啊、有…有吗?” “——完全就有好不好!” 话闸子一打开就说个没完, 宫侑不断控诉, “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说出口的话也很奇怪!” “——明明今天可是万众瞩目、备受期待的运动会!”宫侑不满嚷嚷, 终于说到自己想表达的重心, “而且马上就要到我的项目了!即使不参加只在这里做志愿者、但作为好兄弟, 狐川你多少也要给我应援一下嘛!” 话说回来, 狐川辻人眨眨眼,缓缓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位置。 因为没在稻荷崎体育祭上报名项目, 狐川辻人就被分配到场外救援队, 职责大概就是给脱力的学生灌葡萄糖, 或是偶尔有什么突发情况就抬着个担架冲到赛场上搭把手把受伤的学生运送到校医室。 不过救援队的同学都很和善,狐川辻人在这里坐了半天都没轮到他上去,倒是同班级的宫侑时不时晃过来骚扰他、或是搭几句话。 不得不说、救援队的这份空闲时间正正好好适合狐川辻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理清自己的思绪。 昨晚……那段记忆, 是记忆没错。 在他陷入深沉睡眠中于梦境里复苏。 以至于早上两眼一睁气喘吁吁惊醒的狐川辻人等了半晌才勉强分清自己身处何时又身处何地。 ……是梦,他现在已经和角名一起重生回来了。 所以梦里的记忆里,角名对他说的‘我会等待辻人给我答案’以及‘不要忘记联系我’, 都已经是过去时。 确切发生在过去的……被他遗忘的记忆。 狐川辻人心尖止不住地一阵揪起,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就要拨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但在拨号前一瞬,思绪猛地回神。 他们已经重生了,两个人一起、回到了曾经没在一起甚至没有几次照面的17岁。 那段揪心又遗憾的回忆都已经是过眼云烟,角名从他这里得到了交往的答案,而他也没有再一次错过角名。 黑发少年愣愣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将脸压在被子里。 心脏大喘气,勉强定了下来。 他又想起了记忆里的自己和更加成熟的角名伦太郎,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产生了交集与连接。 这一情绪的蔓延以至于狐川辻人早上到了稻荷崎都依旧有些恍惚,尤其是看到隔壁座上的宫侑时。 视角一下子从挑起眉带着坏笑的成熟黄毛切换到了翘起鼻子说自己今天一定会压倒宫治拿到最高分的小黄毛。 ……对比,对比还是有的。 毕竟要不是重生,他和宫侑之间估计也就是上辈子那样勉强算是同班同学、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更多联系。 “啊!马上就要到我的接力赛了!”宫侑一看时间,怪叫一声跳起来就要跑,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一双眼又直盯盯看向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他勉强分割完回忆与现实,虽然隐隐还有些头疼,但终于不存在混淆的可能性,颇有些棘手询问,“怎么了,阿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当然!” “马上就是我们班的百米冲刺接力,狐川、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对吧对吧?” “……是这样…” “——那就来给我加油!别犹豫、跑起来!!” 眼看着黑发少年似乎有些在意自己志愿者的位置,宫侑一挥手,“哎呀你就放心吧!给我们加个油的时间,这里的其他人会帮你处理好的!” ‘擅离职守’的狐川辻人来不及说话,就被满脸兴奋与激动的宫侑一路带着到了项目的检录处。 一直都在场外发呆、没实际参与其中,狐川辻人真正进来才感受到学生们对体育祭的热情和期待。 一年级的几个班共同上场竞赛,每个班的参赛选手都势在必得、气势稳扎稳打。 狐川他们班参加的学生都在热身,看见宫侑过来了立马就有人递上号码簿,热心肠地帮忙别好别针。 狐川辻人向旁边看了眼,不乏其他班也过来应援的人,他视线跳了下、一下子就落在了隔了几个人的面孔上。 对方正侧着脸在和旁边的宫治说话,手里捏着同样的背号簿还没别,他若有所察、似是感知到视线,就要转过头来。 狐川辻人被定在原地,动也动不了,就这么直直地落进了在梦中、记忆里深刻的一双眼。 角名伦太郎。 花了大半个上午才好不容易调理好、总算能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似被投掷进去几块石头,再难保持平定。 记忆里角名说的最后几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不断冲刷着他的心脏,丝丝缕缕的、狐川辻人克制不住心尖儿上的那点刺痛。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是一回事。 没有回忆起那段记忆时,心底只隐隐约约有过猜想,但因为始终不确定所以还没来得及生出更多的情绪。 可是一下子回忆起来就不一样,四肢百骸,连着心脏上的那一点,都因为对方投注来的那道视线而不断作痛,呼吸似乎都连着喉咙口带着血气。 如果那个时候就给出了答案,如果没有忘记联系他,如果没有答应出国,如果、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在米兰落地下机后的一场车祸让他忘记了两人间的约定,所以一个本该早就给出的答案……硬生生让对方等了十几年。 狐川辻人张了张口,很想说话,向着角名,因他们错失的时间、约定、与更多。 但近乡情怯, “——狐川,怎么了怎么了?” 宫侑别好背后的号码簿,转头一看就发现自己拽过来的小伙伴面色苍白,不知道看见什么了整个人悠悠颤颤的,他也跟着转头, “哦……阿治和角名啊,那两个家伙今天可是我的对手!” “我是不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放水的——这是我给与他们最大的尊重!” 宫侑不懂狐川辻人纷乱又复杂的情绪,十分热血,他的声音很快引来话题对象的注意, “哟,”宫治言简意赅打了个招呼,和角名一起过了人群靠近,“狐川,听阿侑说你在场外做志愿者,过来应援吗。” 狐川辻人注意力移转不了,完全集中在过来的角名脸上,对着宫治的话大概应付了下,“对、过来看一下。” “哼哼——毕竟狐川他可是我们班的一份子,这种时候绝对不会缺席啦,阿治你就等着我拿下首胜吧。” “别吹牛。” 宫侑宫治说的话浅显过了大脑,更多注意力、狐川辻人止不住投放给角名。 此刻心情已经与昨日判若两人,知晓了角名对他的情感的沉重部分,狐川辻人一时难以恢复平常相处。 “……角名,” “脸色不太好看,” 眼皮不轻不重跳了下,才努力组织言语的狐川辻人一下子被他一句话打住,角名垂着视线,将他脸色表情尽收眼底,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似是要触上人脸颊, “昨晚…没睡好吗。” “没、没有,”狐川辻人视线飘忽了下,最后还是低低道, “就是…想到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角名问得自然,引来宫侑宫治回首。 宫侑奇怪,“角名你什么时候和狐川这么亲近了,这么隐私的话题都要问?” 宫治看了看狐川辻人又看了看角名伦太郎,没说话。 “就是一点……过去的事,”宫侑宫治在面前,狐川辻人不好说得太明确、含混应了下,他知道角名会明白他的意思。 过去的事、过去的记忆、错失的回忆。 角名从来都懂他的言下之意,此刻再看黑发少年略微苍白的脸颊,他慢慢又缓缓叹了口气。 “要回去休息一下吗,”他说。 “不用……不用。”狐川辻人克制不住想靠近对方的情绪,“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 他们两的对话自由一番默契与氛围,旁人难以融入或接近。 宫治一概不管,宫侑就十分迷茫了,他做了一番理解,成功理解成角名这家伙是来和他抢人的,当即危机感拉满! “——先说好!狐川是来给我们班应援的啊!”宫侑气鼓鼓。 角名伦太郎瞥他一眼,宫侑还想再发力,但他来不及说话就被后边的人叫走,临走之间还竖起两根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比了比对面的角名和宫治,意思是‘我会盯着你们的’。 “……好幼稚,”宫治原地吐槽,看了眼没动的角名和狐川,“我去看眼什么时候开始。” “嗯。” “去吧。” 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有意,总之原地就剩下了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从角名手里接过了号码簿,拧开别针帮他别好,轻声道,“待会的比赛项目我会给你加油的。” “不帮宫侑吗。” 对方静静听了会儿,却忽地提起其他人的名字。 狐川辻人眨眨眼,“应该…也是要帮的吧?” “……” 角名默默看他一眼。 福至心灵的、狐川辻人一下子就懂了他在想什么,“但心底还是只会帮伦太郎你应援的。” “……真的?” “真的!” 一来一回的对话问答,狐川辻人止不住想到回忆里稍显幼稚的那个拉钩钩。 他停顿了下,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拉钩?” 角名视线落在面前帮他别上号码簿的黑发少年面上,两人在靠近,说话时声音轻轻细细又低低,近距离间才能清晰听见。 或许是起得晚了,黑发少年后脑有一小簇柔软的发丝没打理好,翘起一小缕,软软弹弹的、看上去倒十分可爱。 角名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抬起,细长指节不轻不重摁了下。 一下子、靠过来低下头好帮忙帮人别针的狐川辻人像被捉住了尾巴的小动物一下子被桎梏住了动作,动也不敢动。 角名慢慢收回手,视线对上人,想了想,“好,拉钩。”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感觉后脑落下点温度的小黑毛迟疑了下,递出了自己的手。 尾指曲起,与角名同样伸出的尾指勾缠,你贴着我我贴着你,像是绞不断的线。 指节触着指节,只是轻微一施力、就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体温与力道,另一人的存在感也借此更加清晰。 恍惚间、缠在一起的尾指跟着记忆里缠在一起手指叠映,狐川辻人呼吸慢下一拍。 “辻人,”角名不轻不重叫了他一声,才陷入回忆里的狐川一下子就被他叫醒,眼瞳震了震,顺着本能抬起头, “在…在的。” “已经没关系了。”他看着面前的人,又轻声开口重复了一遍, “辻人,已经没关系了。” 狐川辻人知道,面前的角名已经清晰知晓他想起了忘却的约定这件事。 止不住的、心脏有些酸软,定了定神,他深吸一口气,乖乖点头应声,“嗯。” “还要继续拉钩吗。” “……要。” 闷闷的鼻音,狐川辻人牵着角名伦太郎的尾指,缠在一起在喧闹又嘈杂的空气里轻微晃了晃,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很孩子气的童谣,被黑发少年认真又认真地念出口, “违约的人要吞一千——” 剩下的字眼没顺利出口,狐川辻人眨眨眼,眼瞳向下一低,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被角名及时抬起的手捂起,对方截断了之后的惩罚性誓言。 角名慢慢收回手掌,将勾缠在一起的位置晃了下,大拇指摁在狐川辻人的大拇指上,就算是盖了章,约定成功, “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一直都信任辻人。” 狐川辻人看着他的眼睛,幽绿的、沉静的,不是17岁的角名同学的眼睛,也不是回忆中找回的青年伦太郎的眼睛,是和他一样、一道重生回来、经历过一切的角名伦太郎。 一直以来悬而又悬的心,终于落下定石,总算能缓出口气来。 他被回忆所困扰、一时之间竟沉溺其中……忘记了他们早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们这件事了。 眼看宫治宫侑差不多就要回来,百米冲刺赛即将开始最后检录,不相关人员要退场,狐川辻人最后看了眼角名,嘱咐道, “待会比赛注意安全,小心不要受伤。” “嗯。” “阿治阿侑差不多要过来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嗯。” 一下子原地变身成复读机,狐川辻人无奈、眼尾略微弯了下看向他, “已经拉过钩了,我会好好在外面帮你加油的。” “……我知道。” ——看上去情绪还是没有很大的起伏啊。 为什么? 狐川辻人左看右看,就差伸出手指捏住人下颌点一点向上提一提,赶在黑发少年做出如上动作之前,复读机许久的人终于愿意重新开口组织稍长的一段话, “辻人,” “嗯嗯?” “比赛赢了的话,”他说一半留一半,剩下的狐川辻人甚至都不用去猜都能理解这家伙想表达什么涵义。 眯了眯眼,黑发少年轻轻咳了一声, “——比赛赢了的话,” “辻人会给我奖励吗?” 一下子就能分清面前的藏狐伦太郎和其他伦太郎了呢。 毕竟……昨晚记忆复苏之前,他们是在做那种事情啊! ……难不成就是因为被角名激得太过分,他才会在之后回想起以前的记忆的吗? 狐川辻人心底止不住陷入怀疑,但现在面前角名等着他开口,情谊到了、他又难以说出拒绝话语,只好含混着扭了扭头, “奖、奖励什么的…” “不可以吗?”角名轻轻向前推进一步。 简单但有效—— “可、可以吧,应该…可以。” 狐川辻人支支吾吾两下,“只要不是像之前那么那个…” 他情不自禁咬了下舌头,勉强镇定了点抬起眼,望进等在那等他回答的眼瞳,一下子又僵住,咳了声, “……总之,看情况。” 对方没有立即说话,半晌才轻慢开口,“原来……辻人想到的奖励,是那样啊。” ……欸? 僵涩的、黑发少年缓缓拧转了下脖子,重又看进对方眼底。 他缓缓,“那你说的奖励是……” 角名伦太郎平静看了他一眼。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呃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驴头不对马嘴啊?! 明明以为会搞什么R18的场合结果却在搞纯爱,根本不是那种性质的‘奖励’,这不就显得只有他是那什么……色色的人了吗!? 小黑毛原地变身辣椒番茄,脸颊耳尖脖颈红彤彤一片。 气到无地自容,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坏心眼的藏狐伦太郎,硬生生踩着生硬步伐说着‘借过’带着怨气跑了。 宫侑宫治才到,就被说了‘借过’、刚要开口说什么,结果一眼瞥到人表情,原地顿在那儿,默默在嘴上拉上拉链没敢吱声。 缓缓目送人背影离开,两人才慢慢转过头来, 宫侑:“刚刚那个…是狐川、是狐川吗?是他没错吧?” 宫治:“……你又做了什么。” 角名伦太郎不语,只看上去心情不错。 对照组的狐川辻人,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 ——尤其是看到百米冲刺第五跑道最后一棒的角名在落后宫侑两个身位的情况下,从宫治手里接过接力棒后就以一种众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窜出,灵活度与灵巧度堪称平日之最。 宫侑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后面的角名已经赶超上来了,跑到终点附近、看见自己班上的同学都在大声呼唤,以为是给他加油,挥舞着接力棒就要回以一个灿烂笑容时,眼尾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他就多余侧脸看了一眼。 长腿一迈,灵动又急速,风驰电掣之间、高挑身影擦身而过。 宫侑终于听清终点线对面的自班同学在喊什么了, “阿侑——快点跑啊!!” “就剩十几米,不要被超了啊!!” “阿侑加油!!加油啊!!” 宫侑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什、什么东西? 两个身位、一个半、一个、半个……原地超过! 眼睁睁的,宫侑就这么看着角名伦太郎一骑绝尘,硬生生拉开距离,上半身前倾,猛地冲过终点线,吹哨声原地响起,接下来是宫侑、之后才是其他班。 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即使最后加速也没能越过角名,宫侑颇有些茫然与恍惚,指着某个冲过终点线的人抖着手, “不、不是,他打鸡血了??谁给他上BUFF了??” 某Buff此刻沉默不语,并眼睁睁看着过了终点线跑出一截还绕回来找他的人影。 狐川辻人站在观赛台上,和跑道上的人横隔着一个高台,狐川辻人在上、角名伦太郎在下,视线对上。 心底还隐隐惦着之前自己发出的乌龙,狐川辻人眼神飘忽。 角名仰头看着他,手臂压着观赛台栏杆的黑发少年,眉眼清晰、清清泠泠,周身气势强盛、似乎有些难以接近。 但只有仔细去看才能发现人微红的耳尖与脸颊,外硬内软。 角名出声,“辻人,” “嗯…嗯,”狐川辻人勉强出声,他又想到什么,咳了声,“恭喜,赢了比赛。” 周遭人还在,甚至还有不少,都是一个年级的,看到刚刚才勇夺第一的冠军没去班级里汇合、在和观赛台上的狐川辻人说话,一下子被引起了兴趣。 三三两两的,虽然嘴里在说话交谈,实际上、眼角余光止不住往这两人方向瞥。 毕竟搭配实在是太奇怪了,角名同学和狐川同学……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交集的样子。 这么想着的众人悄摸伪装着望去,心底还在好奇时,角名伦太郎开口, “奖励,现在还作数吗?” ……‘奖励’? 你看我我看你,吃瓜的心跃上第一,一下子、原本要走的人不走了,留下的人假装没有再看,实则耳朵竖得高高的就差贴过去了。 宫侑好不容易才喘匀,找了一圈人只找到了宫治,没找到突然打了鸡血越过他去的角名,正疑惑间、瞧见不远处扎堆堆积在那的奇怪包围圈。 宫侑:“……他们这是在干啥?” 宫治:“不知道。” 冷不丁开口的宫治把他吓了一跳,宫侑嘟囔着怎么走路都不带声音的,顺着人类爱看热闹的本能跟着凑过去。 走近了点,他就瞥见观赛台上黑发少年的背影,眨了眨眼,刚想叫人,就听见黑发少年的声音清冽干脆, “作数的。” ……什么作数不作数? 宫侑茫然,拨开人群又往更里面走了一点,走近了、里面身影也看得清清楚楚,赫然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角名! 宫侑上前一步,伸出手要去抓人,心底满腔疑惑,诸如‘你这家伙怎么突然打鸡血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怎么现在在这里’以及‘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围着’。 宫侑的满腹疑惑没能说出,因为角名伦太郎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那就好,” 角名伦太郎道,“和我约会吧,辻人。” “……” “……” 宫侑:“??” 不是、什么东西?? 他们两个怎么就开始约会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一枚指尖之吻。 “辻人, 在这里。” “啊、好,这就来。” 新开业的游乐园门口,正逢休息日, 人来人往, 热闹异常。 但这一切都影响不了陷入沉默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 “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刚到。” “那、那我们现在是…进去?” “嗯, 进去。”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嘴里说着‘进去’, 其实两个人谁也没动。 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某两道直勾勾杵在身边的身影, 背后灵般紧随其后挥之不去。 狐川辻人忍了忍,到底还是在脸侧两道直勾勾视线盯视下压制着转过脸去的冲动,竭力装作看不见的模样维持镇定。 但耐不住某只不请自来的电灯泡闪亮发言, “早上好!角名!” “早上好!狐川!今天天气真好、大好的休息日没想到我们居然能在这里相遇!好巧!” 一同捧读, 似是为了加强自己话语的可行度, 宫侑支起手肘捅了捅旁边另一只似乎在走神的背后灵, 低声催促道, “喂喂、别光顾着发呆, 快点说些什么啊阿治!!” 因为站了太久有些走神,背后灵版宫治缓缓移回视线, 落在面前并立的两道人影上, 顿了顿, 似是回忆了下宫侑说了什么,勉强挤出几个字眼, “哦…早上巧, 真好。”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主旋律。 但某只电灯泡打足了鸡血,一双眼直盯盯定在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之间, 不断周游旋转,但很守边界地在嘴上拉上拉链、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 狐川辻人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心累了。 自从运动会上和角名的那一次被宫侑撞见后,狐川辻人耳边就没消停过。 ‘约会’言论一出,宫侑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双眼一会儿盯着角名,一会儿盯着他,肉眼可见地跃跃欲试、但又似乎顾忌着什么压抑在那,一会儿暴起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又暴起。 把狐川辻人都看疲惫了,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想直接把真实情况告诉起起伏伏的宫侑算了。 但是、宫侑摁捺住了,并安静了一两天。 两天后,两人、两电灯泡,一齐出现在了这个新开业的游乐园门口。 狐川辻人:“……” “真、真巧啊……”他组织了下言语,“没想到…会一起,在这里遇见。” “哦,这个啊,”宫治显然正在开机,十分实诚道,“是这家伙蹲点角名和你几天推断出来的结果,根本不是什么……好痛!” 差点说出大实话的宫治被一肘K.O。 宫侑打了个哈哈,“别听阿治瞎说!你们约会你们的!我和阿治只是正好路过、然后随便逛逛!对、随便逛逛!” 狐川辻人:“。” 宫治为了自己的清白有话要说,但已经物理上被宫侑禁言,只得陷入沉默。 狐川辻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表现出如何表情,只好求助般望向角名。 角名伦太郎接收到讯号,顿了下,“我们进去吧,辻人。” “对——对!你们进去吧!不用在意我们的!真的!”宫侑十分殷切。 狐川辻人尝试理解,但可惜理解失败。 他犹豫了下还是和角名一起先去检票了。 原地、宫侑宫治停步没动,远远目送两人背影消失检票处。 “……明明就是特地蹲点等他们,非要说碰巧,现在看见了可以回去了吧。” 宫治摆脱束缚,擦了擦嘴皱起眉。 宫侑:“不——我们还不能走。” 宫治:“?” 宫侑:“阿治你难道忘记了吗!” 宫侑表情深沉,透着股沉重,“虽然…现在的确是约会没错,但是!角名那家伙可是有暗恋对象的啊!” 宫治:“……” “所以呢?” “我这两天想了又想,辗转反侧,”宫侑以手支着下巴,“最起码、身为狐川的好兄弟与角名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发生这种微妙的关系!” “——如果角名在有暗恋对象的情况下给了狐川错误讯号!那岂不是一下子耽误了两个人!!”他掷地有声,自有一番逻辑。 宫治等了等、理解了下他话语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之间,是…” “——当然只是朋友啊!” 等等、 “一起出来玩借口‘约会’什么的,这种理由我们在肥皂剧上看得多了,所以、现在才更该对他们负责!” 宫侑拍案而起,“帮助朋友,阿治、你我必定不能缺席!我们要好好看着、确定他们的关系!” 同一时刻, 狐川辻人莫名打了个寒颤,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余光总想往身后检票口方向看。 尽管宫侑宫治嘴里说着真巧只是顺路碰见什么的话……但听起来、完全不可信。 而且这种微妙的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辻人,” “……啊、在,在的。” 因为一心惦念着那对兄弟,狐川辻人反应不由得慢了半拍,视线转过来落到面前的人脸上,才发现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角名伦太郎眼底微微泛起点情绪。 狐川辻人眨眨眼,“怎么了?” “……明明是约会,辻人一直在关注其他的人。” 声音低低闷闷,像细微的抱怨。 一下子、狐川辻人‘砰’地一下似被戳中的心脏,当即态度软化, “没有,怎么会!已经答应好的约会我不是来了吗,至于关注其他的人什么的……” 到嘴边的话莫名僵了下,狐川辻人咳了声,“……只是有点不太妙的感觉。” 角名伦太郎定定将他看在眼底,对上视线,狐川辻人心脏更加柔软。 “好啦,好啦,我不去想其他人了,那我们现在要从哪里开始玩,有感兴趣的项目吗?” 他展开从检票处拿到的游乐园地图,兴致盎然地询问,“唔…这个怎么样?或者我们可以从缓和一点的旋转木马开始?” “都可以。” 角名伦太郎视线落在拿着游乐园地图饶有兴致的黑发少年侧颊上, “从辻人喜欢的开始吧。” “欸?这样……那我看看,最近的好像是…” 十米开外,路过行人奇怪看向扒在路障指示牌后面的两道身影,一道蹲着一道站着,蹲着的那个还时不时伸手拉一下站着的那个, “快蹲下来阿治!他们马上就转头了!” “快快快——别被发现啊阿治!!” 宫治沉默,感受到路人颇为避讳的视线,默默拉高的领口拉链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闷声闷气道, “……有必要这么尾随在他们后面吗,直接跟上去不就好。” “——那不一样!” 宫侑落地有声,“我们的行动要隐秘、迅速、有效!” 回头一看人还没蹲下,宫侑手脚并用,“快快快阿治,别拖我后腿!” 狐川辻人定好第一站要去的项目,耳尖动了动,轻慢眨了下眼有些疑惑, “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了阿侑和阿治吵架的声音,他们也进来了吗……?” “没,” 就在狐川辻人要转头看去的时候,角名不轻不重搭上人的肩,平静阻下他要转头的倾向,话题稍微一带就转移走了黑发少年的注意力,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嗯!先去手作店怎么样?今天好像有庆典活动、可以试做烧制陶瓷。” “嗯,好。” 狐川辻人对比了下路线,带着角名低头跟着地图指向去找手作店。 身后十米,九米,八米…… “阿治,你听清了他们说要去哪里了吗?” “……是什么手作店吧。” “——快快、我们也悄悄跟上去!” 鬼鬼祟祟、悄悄摸摸的,宫侑摁着宫治尾随在前面那两道并肩身影之后。 手作店就在游乐园入口五百米处,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到了的时候人还不少,店员在介绍可以做的种类与玩法,狐川辻人看了眼,被陶泥转盘吸引去了视线。 他们在店员引领下坐在了制作位,旁边已经放好了会用到的材料和道具。 狐川辻人和角名都不是第一次尝试做陶泥,上辈子都有过相关经验,所以也并不陌生。 黑发少年将手浸在水池里慢慢浸湿,袖子略长,向下垂了一点,抬了下手,狐川辻人就要蹭着脸颊把袖子捋上去,但他动作才出来一点,旁边的角名已经眼疾手快伸出手,耐心握住他手腕,圈着细细一截翻折起袖子,叠了两折后换到另一边同样处理好才松开手。 “好了,”角名收回手,狐川辻人无奈弯了下眼,“多谢了,伦太郎。” “……” “……朋友?” 几个位置开外,同样跟进来被安排在操作位上的宫治默默看了那边一眼,又转头看向借着道具挡着自己的脸、直勾勾盯着那边两人方向的宫侑,冷不丁问出这一句。 宫侑没空理他,还躲在道具底下颇为费力地去看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相处状况,嘴里直接回道,“当然是朋友,不然是什么啊?” “阿治你都忘了你小时候我也这么帮你捋过袖子吗?这不就是最普通的帮忙吗?” 宫治顿了顿,“好,你高兴就好。” 宫侑奇怪瞥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盯视。 狐川辻人与角名洗完手,坐在位置上,店内的店员指导要如何将陶泥取出投放,又要如何使用机器,着重讲解了下捏制时的注意事项。 黑发少年听得认真,也做得认真。 白皙指尖微微施力、拇指压下在掌心旋转的软质陶泥,潮湿泥质摩擦的手感奇怪,擦在掌心微微有些泛痒。 狐川辻人准备做一个花瓶,这样烧制成功后可以放在家里专门用来放角名给他送的花。 角名控制轮盘的转速,黑发少年微垂下脸,颊侧发丝也落下些、间杂落在脸畔,偶有几缕遮挡视线,但狐川辻人过于投入就没多关注,视线全数落在即将拉出来的细长瓶颈上。 角名看着他,轻微垂了下视线,他递出手指,颀长又骨节分明的指节弯曲、擦蹭过垂着眼十分专注在做的狐川辻人颊侧。 弯曲指节撩起一侧发丝,轻又缓地带着撩至耳后,他做得自然、对面的人给出的反应也更加自然。 感受到颊侧触感,微微靠近贴了下,极为亲昵又缱绻地蹭了蹭贴近过来的食指,他抬起细细白白的一张小脸,不知何时、随着转盘摩挲的陶胚因为转速与手指摁压过快,向外溅出些泥点。 溅到身上的被一次性围裙挡住,但是溅到脸上的就落在了细白柔软的脸颊上,成为白玉软瓷上沾着的一点泥。 落在眼尾与鼻尖两点,像是两枚小小的痣。 角名伦太郎视线落在那两点小痣上,他静静看了会儿,狐川辻人感知到视线,疑惑抬掀了下眼,黝黑两点眼瞳就这么直勾勾朝人看来。 他挑了下一边的眉梢,“怎么了?” “没,”角名声音不高,平静点名,“没有什么,只是想看着辻人。” 这话一出,一下子,游刃有余的黑发少年慢了半拍,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耳尖,有些无奈,咬着音重重道, “现在要专心做陶泥,伦太郎,不要总是说这些话。” “好吧,”角名抻了下手指,“抬一下脸,辻人。” “唔?”虽然不解,但是角名既然这么说了,狐川辻人还是乖乖应了。 他微微抬起截下颌,被几支手指轻微捏着把住,慢慢又向上抬了下,面前人的脸庞一点一点拉近,距离不断缩小,面庞、五官、气息不断在靠近,幽绿的眼睛轻微迎着光线微微眯起,显得人表情更加沉静。 狐川辻人卡了下,想说的话语堵在喉咙里。 ……这难不成是? 可是现在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 微糙的触感接触眼底,蹭碾过柔软的眼睑,擦着从眼尾过去。 黑发少年肉眼可见顿了下。 接下来指腹再次擦蹭而过,轻轻碾蹭鼻尖一点,透绿的眼瞳微微低下,瞥了眼指腹上擦拭下来的泥点,又再抬起认认真真将黑发少年的脸颊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再溅到的部分后才慢慢与人对上视线。 角名:“怎么了,辻人?” 黑发少年表情微妙,似是掺杂着点奇怪与无语,又似是羞赧过头、耳尖洇红没来得及淡去,一通交织夹杂在一起,颇有些…… 狐川辻人咬牙,“没、有、事!” ——呃啊! 居然以为这家伙会那什么……之类,结果只是帮忙擦了个脸。 生出那种想法的他也太奇怪了,绝对是角名伦太郎的错——都怪他以前总是东做西做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错,就是角名的错! 这边狐川辻人因自己一时思维扩散迈到了特殊领域正在对自己、对角名生气,而另一边,宫侑盯了良久,几乎是实时汇报, “角名怎么帮狐川撩头发,好腻歪啊!” 他看了会儿,发出致命疑惑, “不是、他怎么又帮狐川擦脸,还用手指?!” 宫侑皱起眉从头看到尾、终于捕捉到点不对劲,有些怀疑地以一脸‘这两个家伙是不是奇奇怪怪的’表情愤而望向旁边许久没出声的宫治, “阿治!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 视线落点,许久没出声的人正专心致志搓着块泥胚,看泥胚模样,已经能大致判断出勉强是个东西了。 宫侑:“……” 宫治后知后觉:“什么?” 宫侑:“你在干什么啊阿治?” 宫治看了看自己在搓的泥胚,抬起头又看了看宫侑,“显而易见,我在搓饭团。” 宫侑一时沉默,暂且不对宫治口中他搓的那个‘饭团’发表什么看法,只是顿了下引回话题,“阿治,你刚刚有没有看狐川和角名,他们两个居然——” “哦,那个啊,”宫治低头,默默又指腹一施力,挤出了片海苔的模样,慢慢看着才回道, “不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吗。” 宫侑:“额、但是朋友那么做也……” 宫侑又怀疑,“难不成是我想多了?” 一心沉醉饭团艺术的宫治与陷入自我怀疑的宫侑独占一隅,狐川辻人和角名那边已经搓花瓶搓得差不多,角名停下轮盘转速,看着狐川辻人小心翼翼取下捏好的陶胚。 “怎么样?”小黑毛一脸献宝。 “很厉害。”角名伦太郎适宜往回找补。 狐川辻人勉强受用,找到店员登记了下确认可以来取回的时间。 手续办理结束,两人脱掉一次性围裙,收拾了下拿好东西并肩离开手作店。 宫侑飞快也摘下身上的一次性围裙,抓起宫治就向外冲,“快快!阿治!我们也跟上!” “……我的饭团。” “哎呀——给你三分钟!快点弄完!!” 紧赶慢赶,宫侑总算远远瞥见了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的背影。 他们在等待花车游行队伍。 游乐园新开业,整点时间会在主干道上有花车与玩偶经过,他们出来的时间正好,马上就是整点。 狐川辻人低头看了眼手机,再抬眼时,乐园巨大的花车已经出现在视野。 十一月的兵库,居然还有大丛大丛粉色的花束,积束起来、像天然绣球,漫天飘散着柔粉色的花瓣。 花车巨大、堪称巨型,搭载了三层,上面有不同的穿着玩偶公仔服装的人在蹦蹦跳跳、朝着两旁的游客们挥手饭撒示意。 花车之下也有两边列队、打扮成欧式锡兵的人或吹萨克斯或背着鼓,还有两道列队之间,穿着玩偶公仔服的工作人员做着可爱的动作,不断邀请着两旁的游客一起加入这场花车游行。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也成了被邀请对象。 过来向他们发出邀请的玩偶人是只雪白的狐狸,蓝色的眼睛澄澈得宛如天空,狐狸伸出大号手掌,粉色肉垫柔软又可爱,示意面前的两位游客牵上它的手跟上。 狐川辻人与角名对视一眼。 慢慢的、狐川辻人伸出手,轻轻搭在了狐狸玩偶递来的肉垫之上,他谨守着礼貌,没有去捏人家的肉垫。 角名随后,两人被一起引领到了花车入口,从楼梯上去,上到二楼,旁边还有其他同样被邀请上来的游客。 带着他们参加花车游行的玩偶们欢快地凑在了一起,各自从背后取出宝贝般‘锵锵——“一下掏出支花环。 玩偶们一个个开开心心地递交给邀请上来的游客,狐川辻人瞥了眼、都是成双成对的。 递给他们的是一圈粉色的花环,像是樱花,但又微妙地有些不同,粉色的花瓣柔软又轻薄,与那些被从花车第三层的玩偶扮演者于臂膀间挎着的小篮子里掏出、洒落,纷纷扬扬飘落的粉色花一致。 狐川辻人看着递到他手中的花环,轻轻眨了下眼接过。 雪白的狐狸玩偶晃了晃身后柔软的大尾巴,爪爪一伸、指向他旁边的角名。 看狐川辻人没有动静,狐狸玩偶还上前轻轻退了推他,示意他靠近旁边的人。 狐川辻人理解了下他的意思,“是让我给他带上吗?” 狐狸玩偶抱着自己的脑袋乖乖点了点头。 旁边出来一只波斯猫玩偶,手里同样举着一支蓝白相间的花环,它晃了晃、示意游客们都看向它, 而后猫咪玩偶垫脚上前,将手中那支蓝白花环向上戴在了狐狸玩偶的头上。 两只可爱的玩偶你侬我侬贴在一起,狐狸玩偶执起猫咪玩偶的爪爪,靠近脸颊旁轻轻碰了下。 这下子,游客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狐川辻人双手握着那支粉色花环,看向面前的角名伦太郎,“伦太郎?” “嗯。” 他出口,角名自然应下。 微微走近了点,靠近点距离,角名伦太郎在亲亲密密贴着的狐狸玩偶与猫咪玩偶眼中慢慢对着黑发少年低下头。 他站直了身比狐川辻人高一些,这么一低头、也需要抬起手稍微垫一下脚才能帮人带上。 狐川辻人凑近,角名柔软的发顶对着他,狐川辻人无端就想起先前自己伸出支手指戳了下对方脑袋上的旋转圈圈正中央,弯了弯眼。 他动作放得很轻,将粉色花环正正好好戴在向他低下的头上,花瓣拂过人脸颊,连带着黑发少年纤细柔软的指尖,轻微溢出的花香从人腕间递来,角名伦太郎不轻不慢抬了下眼。 很好看,伴随空气中飘扬的粉色花瓣,拂过两人发丝脸颊,花车一路前行,两边的礼乐队奏响轻扬乐曲。 角名伦太郎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是邀请。 轻微眨眨眼,狐川辻人顺从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递到面前掌心之上。 与刚刚玩偶公仔们做得一样,角名低下头,但不是脸颊。 一点温暖的温度落在指尖。 狐川辻人眼睫飞快颤了下,他看得清清楚楚。 落在指尖的吻。 虔诚、专注、尊重、与爱。 一个来自角名伦太郎的指尖之吻。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NPC:也没人说这种时候…… “阿…阿治, 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啊!” 花车之下,尾随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跟过来,并成功混在游客队伍里宫侑卡顿出声。 宫治正在侧头看旁边蹦蹦跳跳的玩偶人, 闻言奇怪看他一眼, 朝着他抖着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如常站在游行花车的二层, 与刚刚不同的顶多就是角名头上不知何时戴了顶粉色花环。 ……这也没什么啊。 宫治缓缓转头, 用一种‘你没事吧’的眼光沉默注视着表情变化奇特的宫侑。 察觉到,宫侑立时炸毛, “——我真的看见了!” “刚刚、刚刚!角名那家伙居然牵起狐川的手啊!” 宫治:“……” “那又怎么了。” “那那那那——怎么可以那样!” 宫治这下子是真的被他震住,缓了又缓, “只是牵个手而已, 朋友之间又不是不能做。” “——可是那不一样!” 宫侑试图表达自己所看到的, “他们不仅仅是牵手啊!他们还、还那个了!” “……” 不懂这家伙想表达什么。 宫治懒得理他, 继续去看引起他兴趣的玩偶人, 宫侑十分挫败, 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之前在手作店看到的那样也就算了, 但是刚刚、他可是完全目睹了角名伦太郎那家伙低下头轻轻在黑发少年的指尖亲了下的场面。 虽然、但是……就算是再怎么亲密的朋友,也不能这么做吧! 宫侑欲言又止, 经历了好一番心理争斗, 从又将视线移回了花车上的两道身影上。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是不懂宫侑现下复杂心绪的, 他们站在花车二层之上,在落于指尖的誓言之吻后,狐川辻人克制了下、依旧止不住心底轻微上扬的情绪。 落在指尖的温暖的触感, 蔓延而上、一点一点浸染着落至心脏。 巨大的花车载着游客与玩偶们环游了一整圈,最后将邀请到的游客们放下。 搭着先一步下去的角名的手,狐川辻人慢慢撑了下站定, 他视线随之移转,飘了下,眼角余光兀地扫过道金色的影子。 ……嗯? 还想再看,狐川辻人正要朝着余光转向的方向深入,但牵握着他的手的角名适时开口叫了他一声, “辻人?” “啊、在,在的,”狐川辻人中断了欲要追寻的视线,侧过脸来, “怎么了,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平静点了点他的脚下,“注意安全。” “欸——好的。” 黑发少年低了低头, 奇怪,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啊? 花车游行的下一站毗邻狐川辻人之前翻看地图时就很在意的项目, ——在宣传海报上特意被标注出“大受欢迎”的密室探险! 说是密室探险,实际上、从外观上的布景来看…完全就是鬼屋啊! 狐川辻人默默抬脸,与门口打扮成揽客模样的血腥小丑对上视线。 倏地、他立即低头,状似有什么其他吸引他的东西。 手指稍微牵着人的衣角拽了拽,狐川辻人竭力以此表达自己想逃离现场的情绪,但是很可惜,角名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 “要进去看看吗,辻人?” “……” 狐川辻人:“那什么,要不…还是先……” 对上在看他的视线,到嘴的拒绝又犹豫三分,黑发少年竭尽全力组织言语, “密室探险什么的,是不是稍微有点……” ——从他重生回来后,就无比在意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幽灵、灵魂、鬼怪什么的…既然重生都是真实可以发生的事,那么它们完全就有可能也存在啊! 狐川辻人畏惧在心头口难开,但在角名面前,又不想那么轻易地暴露出自己在害怕的事实。 毕竟想在恋人面前表现得尽善尽美——完全没有问题!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狐川辻人开口,角名伦太郎微低下脸距离拉近,不轻不重出声问他, “怎么了,辻人?” “……” “没、没什么。” 狐川辻人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艰难扬起笑意, “伦太郎……很想进去看看吗?” “大概,”角名思考了下,“如果辻人不想的话,那就……” “——那就去吧!” 狐川辻人硬生生搬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强盛态度, “去吧!” 为了提起自己的状态,黑发少年甚至提高音量、再三对面前的角名,实际上更像是催眠自己道, “——我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 “……其实我有点害怕。” “阿治,我们两个是真的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吗?” 后续到来的宫侑缓缓发出致命性一问。 宫治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宫侑的问题想了想, “那现在回去吗?” 他说的太干脆利落,以至于前一刻还是现在犹豫纠结中的宫侑倏然转头直勾勾盯向他, 宫治:“怎么了?” 宫侑严格控诉:“阿治!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宫治:“……” “那就进去吧。” 他抬步就要朝里走,丝毫不给宫侑一点反应的时间。 “不是你等等——”宫侑紧急之间喉咙口没压住的声音堪称跌宕起伏,惊疑不定反问, “就、就这么进去?” 宫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了一眼早已消失在入口处的两道身影,“不然呢,你要做什么充足准备?” “不是你说要跟上他们吗?”宫治指了指入口的方向, “现在再不跟,待会儿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 很明显,宫侑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与自我说服。 终于,他一咬牙,“跟就跟吧!” 为了他的好兄弟狐川与角名的清白,干了! 还不知场外已出现为了他们的‘清白’奉献诸多的勇士的狐川辻人此刻低低吸了一口气。 才从入口进入、周遭布景完全延续诡谲怪诞的氛围,色调暗沉又阴森,不知从哪隐晦作响的吱哑音调更加激起人心底紧张情绪。 狐川辻人不自觉有些紧绷,略微放慢了下脚步、慢慢靠近角名伦太郎身侧。 带领他们进来的员工引领前往密室入口,血红色氛围灯一洒,血腥小丑嘴角咧至耳根的油漆更加猩红。 狐川辻人默默眼观鼻鼻观心,无端感到周身似乎有些凉飕飕的,唯一能给予他些许安心与温度的热源就是角名。 小丑员工推开密室的门,在门口行了个弯腰礼仪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角名没什么表情波动,一如往常,四号没有口中“想去看看”的激动与兴奋,更多注意力还是似有若无地停留在黑发少年身上。 稍微挪了点位置,与小丑避开距离,虽然还不至于贴着角名伦太郎行走,但狐川辻人已经肉眼可见的紧绷、略加些微炸毛。 ——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在强撑着自己一切无虞的镇定模样。 虽然那模样脆弱的就像纸老虎,一戳就破。 “祝两位玩的愉快~” 小丑模样的员工发出声音,狐川辻人止不住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角名轻微错开一步、稳稳挡在了黑发少年面前。 平静开口,“辻人,走吧。” “…好的。” 从打开的门进入,狐川辻人屏住呼吸,眼瞳在一瞬熄灭的光线下凝缩到极点,条件反射看向身侧,瞳孔没有适应极端黑暗下的变化,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伦太郎?” “嗯,我在。” 低低男声于身侧稍有些距离的位置向前,熟悉入耳,狐川辻人勉强能捕捉到人大概轮廓,终于可以换出口气。 对面的角名轻慢地眨了下眼,一瞬降临的黑暗剥夺了大片视野,但是在随后的适应下,逐渐能感知到黑暗之中属于另一人的呼吸。 五感中的视觉被剥夺,无疑放大了其他的感知。 嗅觉、听觉、触觉等等,从最简单的靠近身边的气息开始。 与周遭微冷的环境不同,气息切实轻沉,存在感熟稔,一呼一吸间能感知到清冽温馨的香气,狐川辻人联想了下,终于找着锚点, ——正是刚刚在花车上给角名带上的花环,属于花环的花香气。 嗅觉紧随而后的便是听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四周其实还有其他声音。 例如‘滴答滴答’流水声,不知从哪儿来风进来的声音,以及影影绰绰的吱哑嘈杂声,狐川辻人本来忍不住去在意那些,但是很快、都被靠近过来的那到唯一清晰的声响盖住。 衣物摩挲,伴随着脚步靠近,一步一步切实笃定,朝着他的方向不急不缓。 与听觉相辅相成的嗅觉帮助他在极近距离下快速辨识来的人真实身份,一点一点的、在黑暗中陷入迷茫的黑发上面逐渐缓下紧绷的心脏。 而在“嗅觉”、“听觉”之后到来的“触觉”,更是鲜明无比。 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恐惧,狐川辻人的手心止不住泛起细细密密的凉意,这点凉落在自己身上无疑是加重了情绪的僵持。 但是与另外的温暖干燥一接触,就会产生奇妙的化学作用。 指尖、手指、掌心,从点到面,逐渐接触,一丝一丝完全容纳、包裹其中。 在轻稳的暖和干燥中,狐川辻人总算能稍微抻开一点僵持的指节,心脏也随之一点一点落下,即将完全舒缓下的那一刻时, 兀地“噼啪”一声,满室氛围灯由暗转亮渐次亮起,极像反派登场的压迫力拉满的邪恶场景。 “嗡嗡”电锯声不断旋转,拖着带着血丝的电锯从拐角一瘸一拐走出来的穿着病号服的人脑袋上缠着沾着大片大片血渍的绷带,脸上满是狰狞疮口,一边用力拽起电锯,一边拖着脚上的镣铐“喀拉喀拉”作响。 狐川辻人余光瞥到了,但只瞥到绷带的影子,缀着零星几丝血迹,剩下的还没看清就被薄薄眼皮上压下的手掌盖住大部分视域范围。 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温暖的黑暗,与突然降临的冰凉不同,安心、镇定。 狐川辻人迟疑了下,“是怎么了吗?” “没有,” 角名伦太郎声音如常,只是一只手牵着黑发少年,另一只手稳稳盖住人的眼帘,微抬脸掀了下眼皮。 平静看着朝他们靠近的血腥NPC轻微摇了下头,唇瓣上下一动,吐露出几个无声的字眼, ‘别吓他’。 他表情冷淡又难以接近,长身直立,明明只是护持着怀中之人的模样,但偏偏因保护姿势威胁感更加拉满,看上去倒更加像幕后反派。 NPC:“……” ——也没人说做恐怖NPC不仅要被威胁,竟然还要吃狗粮啊!?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新年快乐!) 为了你,我…… “咕嘟。” “……咕噜。” “咔咔咔咔……” 忍了又忍, 宫治终于忍耐不住,缓缓侧头看向脸侧,此刻就差整个人完全贴靠着他行走的大号宫侑。 黄毛手脚并用缠得死死, 宫治只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大只八爪鱼缠上, 整个人硬生生被剥夺了行动主权,每走一步都必须死力拖拽着身上那家伙, 费双倍劲才能勉强行走。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但是耳边几乎间歇不停地响起咽口水与牙齿打架的声音。 宫治陷入沉默,一时之间都有点无奈了。 “喂, 害怕的话就别同意跟进来啊。” “——哈,哈,哈, 哈…” 明明是一声超有气势的反问硬生生被挂在人身上的宫侑磨成了好几句出口, 他结巴反驳, “谁、谁谁说我害、害怕了!” 宫治:“……” “那你放开我。”他只冷漠补刀。 宫侑不依不挠, “阿治你让我靠靠怎么了!我就是一时之间有点……疲倦!没错!今天我们都跟了这么久, 疲倦是理所当然的好不好!所以我就不放!!” 他说得理直气壮, 一时之间宫治都找不到下手点剥开挂在身上的大号狐狸。 被这家伙挤出一身汗,宫治烦躁环视了眼周遭, 他们是跟着前面的角名和狐川进来的没错, 并且特地拜托了密室员工把他们送到相同的密室里。 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已经进来这么久,但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两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一点。 宫治陷入思考,没说话。 他一安静下来, 本来就很紧绷的宫侑一下子情绪更加起伏。 嘴里说着不害怕,其实恨不得整个人都骑到宫治头上,宫侑深吸一口气, 强撑着不漏怯意一点一点试探去探索周遭。 宫侑不断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区区一个密室吗! 又不是什么真的幽灵之类的,都是人造的!都是假的!都是虚晃的花架子! 根本吓不到他,有他宫侑在,完全就是手到擒来…… “当啷。” “——!” 宫侑僵涩,迟疑竖起耳朵,“阿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宫治发现了个十字转弯口,正站在那儿判断接下来往哪里走,听到宫侑话后定下心又听了一耳朵, “没有啊,”宫治见怪不怪看他,“别自己吓自己。” “我哪里有自己吓自己——” “当啷…嗡嗡嗡——” “——!!” 宫侑话一顿,他沉默了下,颤着声抖着手指抓了抓身侧的宫治,“阿阿治…你真的,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 宫治深深叹了口气,“都说了别自己吓……” 他话没说完,因为才说到一半,脸就被抖着手的宫侑推着朝向某个方向。 拐角细长身影拖长,高瘦不似人形,影子又深又黑、拓在泼了红油漆的墙上看上去十分诡异又惊悚。 并不只有影子,更加清晰的是声音,‘嗡嗡’高速旋转作响的声音愈来愈近也愈来愈大,与此同时,还有些细细零碎的似是金属碰撞夹杂拖拉拖拽的冷硬声响伴随隔空传递,阴森森地在耳畔环绕。 宫治放轻了呼吸,宫侑咬着牙、牙齿‘喀拉喀拉’打架, 一张脸、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拐角之后。 大片的血腥绷带自上向下缠绕整张脸,猩红光线由暗转亮,那张脸上未被绷带裹住的部分满是疮痍与狰狞扭曲的疤痕。 高速电锯、脚铐、病号服、沾血绷带, 乍一眼望去,电锯惊魂。 宫治心底猛地一跳、试图补救般缓缓转头。 他才看向宫侑,就从骤然凝缩久久僵涩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出意外、宫侑已经就差魂从嘴里飘出去了。 宫治:“喂,你镇定一……” 宫侑:“电锯杀人狂啊啊啊啊啊——!!” 宫治:“不、那个……” 宫侑:“快逃啊阿治啊啊啊啊啊啊——!!!” 宫治甚至一句话没说,整个密室空间都只环绕着宫侑撕心裂肺的叫喊。 才从角名手下恢复正常视野的狐川辻人耳尖动了下,似是听到什么,有些茫然要回头看。 站在他身侧的角名注意力一直都落在人脸上,轻声问了句,“怎么了,辻人?” 狐川辻人迟疑了下,“我感觉好像…又听到了阿侑的声音?” 他支吾着组织了下言语,“而且、似乎……有点惊恐。” 角名表情不变,狐川辻人从他脸上看不出更多。 一次还能以为是错觉,两次三次……该不会、那两个家伙,真的在后面吧? 狐川辻人心底不确定,但看了看角名伦太郎,又看了看周遭。 “继续吧。”角名在旁边不轻不重提醒。 “啊、好的……” 狐川辻人只好暂时摁捺下心底的想法,再度跟着角名一起探索密室。 视线一转,落在了两人现下所处的环境,小黑毛一下子僵住。 忘、忘记了…他们现在,是被困在了挑战房间里了啊! 据说是‘不XX就不能出去’的房间,至于‘XX’是什么,两人还正在摸索中。 根据仅限的密室逃脱经验,狐川辻人判断出去房间的讯息应该就藏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寸步不离角名伦太郎,狐川辻人咳了声,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找了个两人一起比单独分开寻找更有效率的借口。 角名也不戳破他,慢慢四处搜寻。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面镜子以及几个堆砌的柜子与椅子。 角名在搜寻堆砌起来的柜子椅子,狐川辻人没在里面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视线慢慢移转,总是情不自禁落在整个房间正中央的那张床上。 ……总觉得、这个时候,出现在房间里的一张床,无异于明晃晃写着‘快来探索我吧’! 他缓缓呼出口气,尽量将自己的视线从正中央的那张床上移开。 “找到了。” 角名慢慢念出声,狐川辻人立即凑过去,跟着角名指出的方向看。 是刻在柜子底部的一行字,必须眯起眼借着手机灯光才能看清。 [7月6日] 狐川辻人眉梢跳了下,一个日期。 ……难道是有什么特别含义? 柜子底部除了这一行字就再没有其他,狐川辻人与角名交换了下意见,开始探索其他地方。 狐川辻人再次躲开看向中间的那张床的视线,停在了挂在墙上的镜子上。 镜子里映出黑发少年的面庞,除此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可值得在意的东西。 余光轻微落下,兀地、就停在了镜子的镜框上。 花体英文字母圈圈套圈圈,一眼看上去很像是什么普通的图案之类,但是对此敏感的很轻易就判断出其上所描绘的内容。 是苹果。 [7月6日]与[苹果],狐川辻人轻微眨了下眼。 角名走近,站在他身侧、两人身影一同倒影在镜子内,狐川辻人抬了下眼,赫然发现镜子边框描摹着蛇纹, 一条游走的蛇,吐着信子、似是劝诱又似是惑幻,朝着镜子内映出的两人身影。 鬼使神差的,狐川辻人视线飘向整个房间正中央的大床。 蛇、苹果,床,两个人。 角名低着头,手指划拉了下屏幕,指尖戳在页面上,密室网络较卡顿,缓缓才跳出他搜索出的页面。 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手机抬了抬,屏幕平递到狐川辻人面前,分享搜索到的答案。 [7月6日] [国际亲吻日] 这一下,再去联想先前的意象,似乎一切都有了解答。 即使理智上知道答案,但是转为实际,狐川辻人还是有些卡顿的。 ‘不XX就不能出去的房间’,没想到还真谜底写在谜面上。 什么‘不亲吻就不能出去的房间’之类…… 他咳了声,尽量镇定下来,“那个…意思就是Kiss?” “嗯。” 角名看上去比他更加平静,狐川辻人莫名地就有点落败。 总感觉哪里…微妙地输了。 “那Kiss,只要Kiss我们就能出去了……对吗?” 角名轻轻抬起眼皮瞥了眼,幽绿的两点眼瞳映出黑发少年的脸庞,“应该,” “……应该?” 狐川辻人迟疑重复。 “嗯,”角名伦太郎慢吞吞补充,“毕竟只知道是Kiss,但是没有说……要Kiss到什么程度吧?” 欸? ……欸欸?! 这个,那个、还有这种要考虑的吗? 狐川辻人陷入茫然。 世界亲吻日,蛇与苹果很容易就会想到圣经中伊甸园诱惑亚当夏娃偷尝禁果的预言,加上整个房间摆在正中央的床…… ——这是可以明确摆出来的吗? 这里确定是密室、而不是什么奇怪的风俗店吧?! 狐川辻人一下子有些怀疑人生。 他止不住去想更多,后果就是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全都写在脸上,眼角眉梢洇上层浅浅的红,但偏暗的灯光帮他阻挡了一点,角名静静看着他、将人完全浸入眼底。 他没动作,只是不急不缓叫了声黑发身影的名字。 “知、知道了…”狐川辻人以手捂住脸,有些局促。 虽然两人都不是什么16、17岁的青少年,而且关系也早就已经走到水到渠成的那一步,私下里的亲密接触更加不是区区一点Kiss,更多更强烈的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到底这种在密室逃脱的环境下还拆解出这样‘不KISS就不能出去’的命题。 无异于当众亲昵……狐川辻人、狐川辻人俨然有些受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平静情绪,尽量镇定道, “那、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一张口就咬了下舌头,狐川辻人卡巴,更加局促,为自己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 平稳过渡、角名接过他的话,“从这里开始就好。” 伴随话音落下的是轻微俯下的影子,角名伦太郎伸出的手不轻不重卡在了黑发少年的下颌,手指轻微收紧,现在柔软细腻的皮肤中。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Kiss,但完全不能摆脱紧绷、紧张的情绪。 黑发少年眼睫颤颤,似栖息树梢的黑蝶,他轻微抬起眼,黝黑眼瞳里映入一点微亮的光,两点光点宛如星子,渐渐倒映在沉绿的河底。 角名伦太郎低头,唇瓣压上温热柔软的唇角,是一个近似于无的接触。 没有动静,似乎不是正确开门的方式。 手指微动,角名不轻不重指腹摩挲上了微凉的耳垂。 摩擦生出点热,在指腹与珍珠般莹润柔软的耳垂接触间密密传递,狐川辻人轻轻合紧齿尖,耳后发软、被他揉搓得有些受不了。 一点一点的、周遭声响被附在耳上的手隔绝,世界逐渐陷入静音,狐川辻人不得不抬眼将面前的人完全收入视野。 听觉被掩蔽,更多注意力就集中在唯一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角名垂下眼、再次轻轻低下头。 这一次他选择了更迂回的方式。 鼻尖轻蹭鼻尖,呼吸交织萦绕、属于两人的气息抵缠,被握着脸,狐川辻人抬了下下颌, 柔软的唇瓣落下,贴在其上,微微施力碾压,唇珠陷下柔软的弧度,又可爱又纯真。 角名伦太郎含着他,又像是在吃他。 唇瓣与唇瓣的间隙被湿热的呼吸弥补,潮热氛围蔓延,一点一点攀爬上脸颊,从交织的鼻息间肆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至于最终的不分你我。 狐川辻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气短。 他们接过不少次吻,进行过不少次Kiss,长的有,短的也有,但这种仿佛曝露在公众下,被谁目睹着的公开Kiss还是第一次。 精巧喉结滚动了下,狐川辻人不由得咽下了什么,意识到的时候、他卡顿了下。 落在人肩上的手掌微微推拒,被轻柔缓和力道重又拉近,取而代之的是触及人喉结的指腹。 指腹粗糙,只有指尖那一块算是薄软。 软的糙的交替着蹭上喉结,碾压抚磨,哪怕只是最细微的一点刺激都会让被叼衔住唇瓣的人陷入细细颤抖。 角名伦太郎垂下眼,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湿热红肿的唇肉。 似被唤醒般,狐川辻人总算回神。 停留在唇上的些微刺痛感隐隐作祟,黑发少年懑懑瞥了他一眼,当即就推开人自己向后退两步。 而后抬起脸想说什么时,视线却轻微一跳、从角名伦太郎的脸颊向旁边移了一步,落在了他身后的某个方向。 一道缓缓打开的门隙。 不知何时、门已经开了。 更重要的是,从门之间的缝隙里,隐约露出了一双掺杂着震惊、惊慌、惶恐、茫然的眼瞳。 狐川辻人与门缝之外的人对上眼。 一瞬,两个人都齐刷刷头皮发麻。 看见黑发少年表情奇怪,角名出声询问,“怎么了?” 他自然跟随视线转头,同样看向狐川辻人所看向的方向,自然也同样看见了门缝之间的震惊视线。 认出了视线的主人,角名伦太郎面色不变。 狐川:“门…门已经开了……” 角名:“嗯。” 狐川辻人颤颤巍巍,“可门、门外……” ——门外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人的啊!? 狐川辻人内心崩溃,同样,门外的人此刻情绪也陷入同等的崩溃。 先前再怎么猜测没有亲眼佐证之前都可以被糊弄过去,但现在、已经是完全亲眼目睹中的亲眼目睹,没有一丝虚假,再如何想说服自己也说服不过去了。 震惊中的对象宫侑,抖着手指缓缓指向密室隔间里的两道人影,颤抖许久终于发出了致命的一声, “——你们两个,究竟在干什么啊?!” “……”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主旋律。 四人一桌,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一边,宫侑宫治一边。 宫侑视线在对面的两人身上游走来游走去,而他身侧的宫治表现就正常许多,默默低头看手机,偶尔抬起头看面前的三人一眼。 目睹到刚刚那一场景的只有宫侑,宫治追赶在他身后来的迟了一点,也就错过。 场上气氛过于压抑,狐川辻人忍了忍、没忍住, “那个…我先去点单。” “狐川,我也去。”宫治跟着开口,他跟着追在宫侑后面半天,早就想吃东西了。 狐川辻人与宫治先一步退场,四人方桌只留下了宫侑与角名伦太郎。 宫侑盯着看,角名没什么表情。 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的宫侑先一步开口打破沉寂, “我看见了。” “嗯。” 角名平静应声。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角名不清不淡,“……我知道。” 宫侑:“你知道?” 角名:“我知道。” 兀地,宫侑就想起因为“咔哒”一声,他才会被吸引去注意力,从狭隘门缝里去看。 但没想到,只这么一眼,他居然就看见了角名他在强吻狐川! 甚至还被狐川推走也不罢休,继续强吻! ——强制爱是没有好结果的! 宫侑表情复杂,深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角名,虽然你是我的好队友好朋友,但是狐川也是我的好朋友,你这样、夹在中间的我很难做啊!” “……” “……有什么难的。” 宫侑一拍案,一张脸凑近尽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清, “你不是都有了那个交往中的暗恋对象,你还招惹狐川干什么!” “就算是你——脚踏两条船的话我也绝对不会纵容的!” 角名伦太郎:“……”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了起来。 宫侑看在眼里,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这家伙、这家伙、这家伙!! 明明之前已经对那位瞒得严严实实的暗恋对象那么追求了,现在居然还转头对着狐川使劲儿。 “侑,”角名伦太郎顿了下,“只有辻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之前那个暗恋对象我和阿治都知道,我们还在商业街看见嘞!” 角名组织了下话语,“我的意思是……” “不,你什么意思也没有!” 宫侑就差原地杀上去,堵住角名伦太郎的嘴。 一个男生一个女生,性别都不对,怎么可能都是一个人! 角名这家伙想这么轻易骗过他——没可能! 宫侑哼哼一声,“狐川又不是长头发的女生,你别想骗过我!” 角名沉默,半晌、他终于松口, “好吧,”对面的人似是放弃,老实道出, “我喜欢辻人。” “你喜欢…” 宫侑卡了下,“……你喜欢辻人?!” “对,我在追求他。” 这下子是真的呆住。 千般揣测万般推算都不如当事人直接的一句话分量重。 宫侑瞠目结舌,“那那那那你之前的那个暗恋对象怎么办?” “嗯……” “……” “……” 看起来完全是不想解决这个问题啊喂! 宫侑沉默,缓而看向面前狼人自曝的角名。 ——这家伙相当于直接承认了自己同时喜欢上两个人,恐怖如斯! 等宫治和狐川辻人回来,一眼就望见眉头紧锁、愁云惨淡的某只。 “阿侑?” “……你又怎么了?” 宫治和狐川辻人同时出声。 宫侑一下子像被戳中了哪里,表情更加复杂,视线缓缓扫过黑发少年,僵硬了下又狠狠瞪了眼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老神在在的角名伦太郎。 气不过,一把攥住才拿到汉堡在吃的局外茫然宫治, “阿治别吃了!走了!” 无辜被波及的宫治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气鼓鼓的宫侑拽着宫治就走,临走前还狠狠抓了一把角名面前的薯条。 才放下餐盘的狐川辻人:…… 他默默看了眼包子脸的黄毛狐狸,又看了眼淡人藏狐,尝试理解但理解失败, “刚刚…发生了什么?” 角名言简意赅:“没什么,只是宫侑认为我脚踏两条船吧。” 狐川辻人眨眨眼,“欸?” 角名,脚踏两条船? 认真的吗? 但他很快想通其中的节点,顿了下,试探提出猜想, “因为……那次的暗恋对象?” 角名点头。 女装和角名一起逛商业街,被宫侑宫治撞见的后遗症……终于在今天显露出来。 狐川辻人隐隐有些脑仁疼。 “那伦太郎你没有说我就是那次的…” “不会,”角名轻微垂了下眼,搅动了下可乐杯里的冰块,声音平静, “辻人不想被知道的事,我不会说。” 狐川辻人:“……” 完了,这下子是真彻底感动了。 这家伙居然为了他的清白用自己的清白去补。 ……更愧疚了。 黑发少年表情软化,眼瞳落下,带着点柔软的弧度,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被角名伦太郎轻轻拦截 “没关系,辻人。” “……就算被认为是花心的家伙?” “嗯。”角名抬了抬眼,“只要辻人能理解我就足够。” “……” “咳、伦太郎你还要吃什么我再去给你点单!” 在那样专注的视线注视下,即使是狐川辻人也不得不有些生出些许不自如。 但是角名并不想让他躲避, 手掌一牵,稳稳攥住人垂在身侧的手,狐川辻人偏过身再想起身脱离也离开不了。 角名轻轻叫他,“辻人,” 狐川辻人含混应答,“嗯、嗯……” “脸好红啊。” “——那还不是因为你…” 黑发少年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以至于嘟囔。 空着的那只手半捂住上半张脸,遮住自己的脸,但即使是这样、也丝毫不能阻挡情绪外泄。 脸颊,耳尖,泛上可爱又柔软的红。 “没关系,” 角名慢吞吞牵起人的指尖,轻微勾着递牵到脸侧,迎着狐川辻人细密又颤抖的视线轻哑着声不紧不慢道, “我愿意。” 他咬着字音,一字一句拈起,抬起的幽绿眼瞳直勾勾盯着他,脸颊轻轻一低,唇瓣触碰人微凉指尖, “为了辻人,我都愿意。”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一片雪与槲寄生下的吻。…… 12月中下旬, 冷空气正式进驻兵库。 往年11月末12月初就会降雪的关西地区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一片雪花,只有寒潮一如既往降临。 “……据气象观测显示,第一场降雪将出现于本年末, 国民请做好出行准备…” “——狐川同学!如果方便的话…这边需要你搭一下手!” “啊、好, 就来。” 学生礼堂,黑发少年低头摘下耳机线, 耳机听筒隐隐漏音播报最新天气。 他从位置上起来, 有些抱歉出声叫他的人正在将枞树安置在搭建好的基座上。 看见他来,旁边的人递给他最后的伯利恒之星, “抱歉抱歉,狐川同学、辛苦你帮忙挂一下,我来帮你扶脚手架。” “嗯, 没问题。”狐川辻人应下, 三下两下爬上梯架, 双手稳稳托着金色的伯利恒之星放在枞树尖顶之上。 他们现在正在装饰学生礼堂的巨型圣诞树。 12月末, 圣诞节几乎要比第一场冬雪先一步到来。 “辛苦了!狐川同学!” “没关系。” 狐川辻人微笑着送走连连向他道谢的学生。 距离上一次与角名的‘约会’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正在迎战春高, 做着充足准备,两人见面次数减少不少。 狐川辻人表示理解。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从那次‘约会’结束后, 更加别扭的是宫侑。 虽然狐川辻人与角名都心知肚明, 传说中的暗恋对象与现在喜欢的人究根结底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但是角名宁愿出卖自己的名声也要挽回他的清白,侧面在宫侑面前分割开来了‘传说中的暗恋对象’与‘现在喜欢的人’。 以至于这一个月来狐川辻人一旦与宫侑打上照面,对方就用一种掺杂着复杂情绪的眼神看向他。 每当狐川辻人想说些什么时, 宫侑就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认命般周身气场萎靡。 见他这样,狐川辻人也不好继续说什么。 要是在宫侑面前掉马所谓暗恋对象居然是女装的自己,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性,狐川辻人都深感头疼。 兀地,这种情况莫名带来点熟悉感。 狐川辻人无端想到上辈子听到宫侑宫治两兄弟所说的有关角名的‘暗恋对象’的事,一对照,和这辈子的流言发展几乎一比一复刻。 狐川辻人陷入沉默。 ……上辈子的那位暗恋对象也是他自己,怎么不算一种命运无常呢? “狐川,这边也拜托你帮一下忙!” 被打断思考,他抬头迅速应了声, “——来了。” 稻荷崎男子排球部的训练结束得晚,等宫侑宫治以及角名伦太郎到学生礼堂时,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 学生礼堂的布置也差不多进行到尾声。 “——嘿咻!” 三人还混在人群里搜寻周遭,面前却兀地落下一声轻响。 黑发身影从旁侧的脚手架下跳下,干脆利落拍了下手,回头看见三人身影轻微一挑眉, “哟,来了?” 他话语干脆清冽,脆生生的响起,混在学生礼堂些微嘈杂的环境也依旧听得十分清晰。 三人闻言去看他,没穿稻荷崎冬季制服的外套,那里只一件衬衫压着加厚毛衣马甲,似是为了行动方便,他将手腕上的袖口向上细细翻折两圈,露出截伶丁细瘦的手腕。 “辻人,” 角名开口叫了声,视线落在他稍显单薄的衣物与翻折出的手腕上,表情看不出大概, “还要帮忙吗?” “唔,”黑发少年抓了抓头,“好像我这里是没有了。” 他走了两步拎起刚才被随手丢在地上的制服外套,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友情提醒道, “对了,刚刚学生会来征询后天的圣诞晚宴的活动意愿,别忘记去投票。” “……活动意愿?” “对,”狐川辻人点了点头,应了声, “目前为止没记错的话,好像假面舞会意愿最高,位居榜首?” “……” “……” “——没错,本次稻荷崎圣诞晚宴,我们的主题就是‘假!面!舞!会!’!” “戴上假面,畅游在纸醉金迷的世界,” “舞步旋转,牵起身边的TA的手,” “——此刻!你我都是晚宴的主角!” 花哨的宣传海报张贴在年级公告栏的正中央,宣告出本次圣诞晚宴的主题。 在其他人都在焦虑时,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轻松坦然,毫无压力。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参加晚宴舞会,对此几乎已经得心应手,手到擒来。 临近平安夜的前一晚,低低男声响起, “假面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要穿的礼服呢。” “让我看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伦太郎呢?” “我也是。” 电磁信号滋滋传输,例行的睡前一通电话,狐川辻人仰靠在床头轻轻笑了下, “那么,我会期待带上假面的伦太郎的。” 听筒对面听到他的轻微笑声,不轻不重应下, “我也会期待辻人的。” 时间比想象中流逝的要快,平安夜当日,最后一堂课结束,按耐了一整天的学生之间氛围骤然爆发。 迫不及待的,大家交头接耳,各自取出要用的假面与礼服,一路嬉笑着去换衣服。 流程已经在上午就被张贴出来了,学生们需要换上礼服,戴上假面,出现在学生礼堂的指定位置,在第一首入场曲响起前进场。 理论上是穿衣自由,但是为了晚宴正式气氛,众人基本都身着西装制服,衬衫打底,西装外套与西装裤,考究的会增加领带、马甲、衬衫夹、与袖扣、领针等部分。 狐川辻人娴熟的给自己打上西装领带,别好领带夹与胸针,一边向更衣室外走一边系着袖扣。 他的西装套装通体白色,更加勾勒出腰细腿长,完完全全一把好身材。 宫侑宫治没有和他同路,他们走的快,并且似乎赶着去做什么,狐川辻人余光瞥见,但没来得及多问,也就错过了。 不过此刻他的关注力更多地集中在角名伦太郎身上。 最后一条发来的讯息停留在上午,狐川辻人刚刚发送消息去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到学生礼堂前,对方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 [辻人先过去吧。] 狐川辻人不轻不重挑了下眉,这意思是…要来真的假面舞会? ——他是完全有自信可以在人群中一眼辨认出角名伦太郎, 无他,只那双幽绿的眼。 不过既然角名伦太郎想这么玩,那他自然是会配合的。 多种情形交织之下,狐川辻人反而成了最先一批到达学生礼堂门口的人。 一眼望去,形形色。色或华丽或简朴或诡谲或绮丽的假面。 狐川辻人也带上他那只假面,为了配合西装制服,整体银白,右侧微微坠着两片洁白柔软的羽毛,而另一侧些微垂下两绺银质碎钻流苏。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距离第一支入场曲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 他等了会儿,接二连三过来的学生都停在门口,熟悉的人聚在一起,交谈着。 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影。 狐川辻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角名伦太郎、宫侑、宫治,全都不在。 ……奇怪。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定下心理。 盖在脸上的面具冷凉且坚硬,汲取着面颊的温度,某种程度上极大地安抚了略微焦躁的情绪。 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跟着流动的人群、狐川辻人进入学年舞会大厅。 甫一踏入,微抬眼,近乎灯火辉煌。 白日里简朴复古的学生礼堂在这一日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各色复古风混杂着圣诞装饰达成了一种巧妙的平衡。 前几天,狐川辻人参与布置的圣诞装饰起了不少作用,高悬在丛树上的伯利恒之星于天顶灯光映射下熠熠生辉。 他慢慢眯了下眼。 周遭,来来往往的人群都戴着特殊的假面,成双成对、穿着西装的男生与穿着礼服裙的女生两两搭配。 狐川辻人独自站在灯光之下,形单影只、但周遭人视线全都绕不开他。 黑发身影肩宽腿长,腰细肤白,银白色的金属质感假面透出点微妙的冷感,极端理性又克制。 但是假面只掩盖住了他上半张脸,下半张面孔曝露在空气之中,漂亮的唇形、柔软浅粉,细白的一截下颌,刀雕斧凿。 精致又好看,仅是单独站在那里就仿佛全然吸睛引光,错开不了的视线中心。 有同样落单的人没有找到舞伴,跃跃欲试试图上前搭讪。 ——毕竟漂亮的人谁不喜欢? 但只上前一步,“咻——”地一声,礼堂宛如白昼般的灯光骤然熄灭,整片空间兀然陷入一片黑寂。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通过不同介质传递,狐川辻人轻微眯了下眼、竭力适应着这突然降临的黑暗。 环节介绍流程只写到在学生礼堂门口集合,剩下的都是没有预料的突发情况。 全黑环境,情绪会蔓延,浮躁气氛随着呼吸传染般波及了周遭。 “——假面舞会随机搭配环节正式开始!” “请大家在一分钟内牵起自己身边最近的TA!” 广播测试,音响如实传递出以上话语。 狐川辻人总算知道学生会在卖什么关子了。 一分钟之内牵起自己身边最近的人,完全就是速配舞会伴侣活动,随机性、趣味性大大提高,这么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但他,在等角名伦太郎啊! 忍住内心的崩溃,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于黑暗中扫了下四遭。 也不是必定要做出选择,在没找到角名伦太郎之前,他可以尽量向场外移动,通过这种方式来避免被邀请或被牵住。 就是有一点不好,他刚才站的位置,似乎有点太靠近舞会中心,以至于给现在摸黑出去增加了不少难度。 黑发少年后退两步,时刻辨别着周遭环境,人影重重,落在幽黑眼瞳中的都是带着假面、高矮各异的不同身影。 他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要走。 才走一步,抬起头,隐约视线间、面前不知何时拓下了三道同样高瘦细长的影子。 狐川辻人缓缓抬头,借着落地窗外依稀浸入的月光,判断了一下, ——三张一模一样的假面。 等等? 他再仔细眯起眼去看,这下子借光看到的更多、不仅仅是假面,还有身上穿的礼服,以及发色。 甚至是一开始被狐川辻人作为凭证的瞳色,似乎也借用了隐形眼镜或是美瞳等手段,遮掩成一模一样。 狐川辻人:“……” 好巧啊,居然有三个打扮成一模一样的假面舞会参与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是哪三个要这么做的,真的好难猜呢。 狐川辻人:“……你们要搞什么?” 还是狐川辻人:“说话。” 尽管他压低声音,但还是竭力保持在一种面前三人都能听到的频率。 他等了等,没有人回答,俨然是一副要他做出选择的模样。 狐川辻人陷入沉默, 不是、这三个家伙来真的? “——快快快现在开始进行倒计时喽~”广播带着兴奋与激动提示, “——4!” 狐川辻人心底深吸一口气,终于向前迈出一步。 在他迈出这一步的同时,面前三道身影也相对应地向他递出三支手。 见状如此,他更加确定了面前这三人的身份,几乎是有些无奈了。 ——算了,选就选吧! “——3!” 三支手稳稳当当呈现在他面前,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细微区别的。 一支手掌向上些微拖着,指尖微蜷似是等待。 一支略微紧绷,从掌心到指尖都绷得紧紧。 以及一支不远不近停在两人距离的正中,掌心稳稳向上,只维持被眷顾的姿势。 “——2!” 答案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狐川辻人最后抬眼瞥了眼面前三人。 有脸上假面阻隔,加上黑暗屏蔽,看不见更多。 但他还是很好奇这三个家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 这么一想…… 宫侑宫治两个人急匆匆离开与角名伦太郎发送来的那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一切的源头竟然就在这里。 “——1!” 广播最后倒计时声听,同一帧、银质面具下黑发身影手掌慢慢落在了向他递来的第三支手上。 掌心轻微接触,转而向上收起、稳稳握住。 压在掌下的掌心温度偏暖,与狐川辻人形成轻微对比。 那一点热量在触碰的掌心传递,缓缓分布蔓延,游走到指节,指尖,指根。 “啪嚓”一声,似是电流滋滋作响,只眨眼的一瞬,礼堂天顶的灯一簇簇亮起。 如游荡烛火、又洒下一片星辉,柔和轻缓的光线飘撒,悠扬熟悉的舞曲也随之奏起。 借着这光亮,狐川辻人看清了牵着他手的人。 幽绿眼瞳轻微抬起,慢慢望入狐川辻人的眼中。 覆盖在他上半张脸颊的是张与狐川辻人瞳色相同的纯黑面具,黑底之上偶有银灰色纹路游走。 立在面前的人一身纯黑西装制服,腰腹收紧,领口笔挺,对应的领带,袖扣与其他配饰丝毫不少。 掀起的掌心向前递出,稳稳握住面前之人,只这一眼对视,狐川辻人就已成功确定对面之人。 他挑了下眉,再看刚刚向他伸出的第一只手与第二只手的主人。 猜想的没错,是深绿色的美瞳,覆盖在偏金的瞳色上,借由光线遮蔽如果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大概。 相同的纯黑面具与纯黑西装制服,相似的身形与身材,狐川辻人依次扫过他们。 不自觉咳了声,他们偏了下脸,不吱声了。 狐川辻人再度望向面前的家伙。 角名伦太郎。 好嘛,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测试?想看看他会不会选错人?亦或又有什么顺理成章的借口解释? 原本只是搭在人掌上的手手指一紧,直直握住掌心向自己的方向一拖一拽。 肉眼可见,黑西装的人向他靠近几步。 狐川辻人掀起眼皮,薄又凉的视线轻微拂过人棱角分明的下颌,他也不出声言语,就这么以攥住掌心的方式强势逼近, 悠扬乐曲于整个学生礼堂上空盘旋,管弦乐队居于舞台之上,小提琴、萨克斯、钢琴与纯净人声,分不同声部在指挥的操纵下交融,完美又和谐。 伴随着舞曲,在黑暗中牵住手的人已经一双双一对对地开始自发翩翩旋转起来。 交握的手掌再度重重一拉,幽绿眼瞳的人就成功被他拉近,进退有度,谨慎有礼。 指挥棒落下了一帧,悠扬乐曲前奏结束,主曲正式奏响, ——晚会的第一支舞拉开序幕。 第一个节拍,狐川辻人向前一步,是逼近与压迫,区分男女舞步。 角名伦太郎在原地等待着他的靠近,他没有动,自如接受与承受。 牵起的手掌微抬,而另一只手就自然落在了面前之人的肩上与腰侧。 戴着银白面具的黑发身影从容有度,掌心托在人腰后,给予稳定支撑与保护,动作娴熟而优雅。 对应的落在他肩上的手掌宽大,稳稳搭在其上,比起借力支撑、更像是一种变相的限制与掌控。 细长手指只需轻微一动、就能触及黑发身影被衬衫领口封禁的修长脖颈。 如天鹅般颀长,蓝绿血管隐藏在薄薄一层细白皮肤下,清浅游走,指尖偶然靠近,温度递交、能感知到呼吸的起伏与生命的气息。 角名伦太郎轻慢垂下眼。 第二个节拍,回转、旋身,松开的手在下一秒继续绑定,不分你我,没有谁能横插其中。 视线一个向上挑、一个向下垂,克制、与禁止逾越,进退有礼的边界线更加容不得细微试探。 尽管脚下走着女步、但紧密跟随气势咄咄逼人,硬生生跳出了一种双向男步的强势争锋。 第三个节拍,擦肩而过的成对参与者需要立即交换舞伴。 但人流向内进,他们向外去。 舞伴手臂一抻,扬起一个半月的弧圆,旁侧正好擦肩的一对见状就要松手交换, 狐川辻人轻慢从狭长眼尾的余光瞥了眼,细挑的下颌与浅粉的唇,唇线抿起轻微落下弧度。 视线不轻不淡,直将注意到这一点的人定在原地。 舞曲过了一小节,抻开的手臂回收一转,从始至终就没分开过的掌心稳稳接着,一个接一个的旋转。 “啪嚓”一声, 光明骤熄,世界再度昏暗。 月光皎洁,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倾洒,清晰明亮的面庞陷入晦暗阴影,连带着幽深的眼瞳也成为黑暗中静谧燃烧的火。 幽绿外焰,在旋转中燎灼得更深。 他们停在至关重要的一瞬,张弛紧绷,过于急剧的动作加重了呼吸频率,而在视线中交织的除了情绪还有灵魂。 静谧且沉静,燎灼且炽热。 银色金属冷硬,质感更加割裂,只略微靠近,深暗色彩吸光,一下子就将暗色传递,稳稳覆盖其上。 清晰的、假面碰撞时发出的声响,在耳边环绕。 牵起从始至终都未松开的手掌、反向过来指腹压着手背,叠加着施力,手指嵌入指根,完全是一副尽数掌握的占有欲拉满的姿势。 不知是谁的呼吸喷洒,湿热缠紧,又或许是谁的都有。 清透隐暗月光之下,落地窗前的两道身影定格一瞬。 狐川辻人抬眼,一簇枝条蔓垂,细细长长略微扫过脸颊,泛起些许痒意。 “……是槲寄生。” 低沉男声终于说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沉沉稳稳,质感醇厚。 狐川辻人微微眯起眼,他听懂了角名伦太郎的隐喻。 不过—— “不怕我选错人?” “不会。” 狐川辻人一挑眉,“这么相信我啊。” “嗯。” 角名伦太郎轻轻慢慢应声,捏着人的指尖亲了下, “毕竟是辻人啊。” “……” “真狡猾。” 角名伦太郎慢慢压近,距离在肉眼可见的缩小,以呼吸、以气息, “那么辻人会讨厌吗?” “……哼。” 角名伦太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指腹抹上唇瓣,微糙的触感触碰到柔软。 莹莹月光之下,沐浴银辉的槲寄生枝条颤颤密密,轻曳摇摆,柔韧娇软,向下垂下更多,轻轻慢慢覆盖在那一对近乎叠加的脸庞之上。 不知何时,突然有人出声道, “——下雪了!” “什么什么!” “下雪了,快看窗外!!” “哇哇哇!真的下雪了!!!” 嘈杂又闹腾的黑暗里,人群涌向落地窗外,共同抬头、共同仰望。 ——共同期待着来自年末的第一场雪。 十二月末的兵库,稻荷崎, 第一片纯白的雪花,降落在槲寄生下的一个吻中。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新的一年,我喜欢你。…… 平安夜的第一片雪花落下后, 兵库也正式进入冬季。 虽然没有东北地区那样鹅毛大雪、冰冻三尺,但是关西地区同样银装素裹,一时之间, 连带着出入通勤都要小心。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真正重要的事情即是近在眼前的新年。 圣诞一过就是新年,平安夜晚会后, 稻荷崎也正式开始放起了春假。 放了春假的学生们兴高采烈、热热闹闹地拥挤回家, 开始帮家里进行新年准备。 即使是狐川辻人,重生回来也是要帮家里做新年大扫除的。 购置门松、注连绳、镜饼与荞麦面都不在话下, 上辈子长居国外、新年氛围更多聚集在圣诞,现在甫一这么重复一次,颇有种重回年轻时的怀旧感。 “很怀念吗?” “——当然, 难道伦太郎你不觉得吗?” 忙碌准备了两三天, 好不容易闲下坐下来就与他那个整整两三日没见的交往对象连上通话, 狐川辻人还特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稍微避开了自己因新年都在家的父母的耳目。 “大概吧。” 听筒那边的人这么说, 狐川辻人眯了眯眼, 小声嘀咕他, “那还不是因为伦太郎你常在国内,新年都会回家和家人一起过。” 而他——上辈子正常的新年时间可都是在加班上工的! “嗯, 是我的错。” 很好哄, 对面一矮声, 狐川辻人从容就接受了。 “大扫除也做完了,该买的也买好了,现在守岁等待新年就好了。” 狐川辻人算了下, 絮絮叨叨分享,“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守岁过了,万一中途睡着就糟糕了。” “我会陪辻人一起。” 狐川辻人弯了弯眼。 他想起什么, “对了、明天的新年初诣伦太郎你要和排球部的前辈们一起去还是?” “不用,今年没有约,所以差不多和家里人一起去参拜。” “欸——” 狐川辻人拖长声音,角名念出了个神社的名字。 黑发少年眨眨眼,“……我家好像今年也是去那个神社参拜。” “那很巧,”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开口,“新年第一天、可以和辻人再见面了。” 除夕当晚,狐川辻人难得可以暂时将身材维持与节食计划抛掷脑后。 与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新年节目。 狐川辻人一边看一边分心去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自己的家人搭着话。 等到一个整点,“嗡”地一声,手机响了一下,狐川辻人迅速抓着手机从沙发前猫着腰鬼鬼祟祟离开。 确认自家父母沉浸在电视上的新年节目没空注意他的行动,狐川辻人轻轻合上自己房间的门,这才看向显示来电的手机。 “抱歉抱歉…花了点时间回房间。” “没关系,我这里也有点吵,稍等。” 听筒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狐川辻人耐心等了下,那边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响起也很快消靡,‘喀拉’一声门栓落锁,大致判断了下、对面的人也回到了房间。 “——我们这样,好像偷/情啊。” 无端产生联想,狐川辻人心底更是止不住想笑。 明明在上辈子,两个人都是见过双方父母,走过明面成功订婚、甚至距离结婚只差最后一步的关系。 但是现在一遭重来,感情没倒退、甚至更深刻了,只是这其他的流程,似乎要重新再走上一遍。 “偷/情啊,”听筒对面的人似是坐下,重又将他的话语咀嚼一边,慢吞吞丢出了句, “那我要藏好不被发现吗?” 狐川辻人一顿,反应了下,“咳咳、当然!” 他状似威胁道,“你可是我在外面偷偷找的,千万千万要藏好,被发现的话——我就只能…就只能……” “……就只能?” 原地思考一秒,狐川辻人拍案,“就只能罚你上位了。” “那么请罚我吧。” 哇这家伙真的是。 “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情,”小黑毛又反悔,故意威胁,“总之要藏好!” 听筒对面的人低低笑了下,“好,我会悄悄藏好不被发现的。” 一时狐川辻人止不住想摸摸自己的脸,总感觉脸有点热,应该不是错觉。 窗外,远山的寺庙已经开始敲钟。 第一百零八声钟即将敲响,以正式昭示新年交接的那一刻的到来。 狐川辻人静下心侧耳听了下,“我这里已经开始敲钟了。” “嗯,听见了,很清晰。”角名伦太郎慢慢道。 “居然就这么就要一年了,”狐川辻人不由得陷入感慨。 重生回来,双眼睁开时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但时间就这么迅速流淌,只这么轻微一恍神,一年就已经行至脚下。 才回来时短暂的迷茫与惘然,恍如隔世,都在潺潺流淌的时间里重新找回自我。 重来一次的人生啊。 滋滋电流声于耳侧响起,还有悠远绵长的寺院钟声,一下一下持续稳定、向前推进。 狐川辻人在听听筒对面的呼吸声,平静、绵长、镇定,与听筒对面的人一般,静谧又安宁。 明亮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里,亮屏的手机代替对方陪伴在身边。 “辻人,” 对面的人咬着他的名字,轻声叫他。 狐川辻人慢慢应了声,呼吸也轻慢,偌大房间内,除却门缝下偶尔传来楼下父母的说话交谈声与电视节目的欢笑声,就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此起彼伏、交织传递。 “很庆幸,” “还好…有你在。” 他说的隐秘,轻易不吐露。 从重生回来,直到辨认出对方同样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那位角名伦太郎,狐川辻人都很少从他嘴里听到过他对两人错失的时间与遗憾的过去的看法。 只这么一句说出口,就已经足够表达全部。 “……我也如此庆幸。” 角名伦太郎会一直都是角名伦太郎,但不一定会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等待了他整整十数年的角名伦太郎。 如果没有重生、如果没有再来一次、如果没有迄今为止的一切, 用于等待的时间与付诸于等待的记忆,都被遗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说不出到底要等待多久才能等回一个他们都想要的结局。 第一百声钟声渐次敲响,窗外已经隐隐约约开始炸响烟花,规模不大、偶尔能听到几声。 窸窸窣窣的,听筒对面传来叫他的声音,“辻人,要到时间了。” “嗯嗯、我听见了。” 时间向前逐渐推进,分针、秒针、时针以此递转。 数字走到[23:59],一百零一声、一百零二声、一百零三声…… 直至一百零七声。 狐川辻人感知呼吸,与听筒对面的角名达成同频,每一次呼吸都是两人的叠加与延续。 心跳也在这一帧全然一致,不分你我。 第一百零八声。 “新年快乐,伦太郎。” “新年快乐,辻人。” 窗外,天空已经赫然炸响漫天缤纷彩色的焰火。 最后一声钟声混在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烟花声里更加悠远绵长。 狐川辻人推开窗站上小露台,夜空遥远又璀璨,黑暗天空但光影变化纷纷扬扬,极暗又极亮间,光线洒在黑发身影莹润侧颊。 微冷夜风拂过他发梢,轻慢吻过他眉眼。 狐川辻人眯了眯眼,更加靠近听筒,唇瓣上下一动,话语轻快传递, “真想让伦太郎也看一看漂亮的烟花啊。” “我也是,”电话传来对方轻沉稳定的声音, “真想现在就看见辻人啊。” “咳咳咳、咳咳!” 罪魁祸首没有丝毫忏悔,对着对面咳嗽半晌的黑发少年低低道, “明天见,辻人。” “……嗯,” “明天见。” 新年的第一日就落了雪, 轻薄又柔软,从天空慢慢飘落下、落在眉梢发间凝成小小的水珠。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参加新年初诣的心情,甚至因为飘落下的雪不大不小,更加丰富了新年的氛围。 通往稻荷神社一路上都很热闹,人来人往。 狐川辻人一家今年第一次到兵库本地神社参拜,询问了礼仪选择了最大的稻荷神社。 开车到停车场时,人已经满满当当,黑压压地堆在停车场出口与神社入口,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狐川辻人推开车门下车,轻微被车门别了一下身上和服的下摆,他低头、正轻微调整方向拽了下拿出,耳边已经先一步传来并不陌生的声音, “哇——好多人啊!!” “尼酱你都看了一路手机了,别看啦别看啦,快看这里、下雪哩!” 他抬头,透过人群,准准看见了隔着几道身影同样刚下车的一家人。 视线落下时,手边的手机并不低地响起道特别提示铃声。 若有所察,隔着人群的低头在看手机的人感知到,顺着某个方向抬了下眼, 只一眼,视线定住。 两人终于对上目光。 因为新年初诣的缘故,黑发少年没像往常穿着便装或是常服,而是选择了极具有节日氛围的冬季和服。 加绒加厚的布料,色彩上也是他罕少会穿的褐红,大团大团的椿花纹路遍及,似是怕冷、他又围了条毛绒绒的白色围脖,更加衬得人白皙柔软,周身温和。 他看见狐川辻人的同时,狐川辻人也看见了他。 角名和旁边的角名妹妹穿得同样都是冬季和服。 与他不同,宝蓝色彩更加衬得人修长高挑,镇静沉定,吉祥如意八宝纹更加符合新年氛围,他手里拿着手机、还有只手袋。 狐川辻人眨了眨眼,旁边,已经下车在等他的狐川爸爸与狐川妈妈看他半天不动,颇有些奇怪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辻人?看见什么熟人了吗?” 狐川辻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角名伦太郎身侧、眨巴眨巴眼睛角名妹妹已经同步发现了他, “——辻人哥哥!” 很响亮的一句,登时一下子将两家人视线都集中过来。 见状,角名伦太郎也不拖延,带着妹妹一起过来。 狐川辻人向自家父母解释,“是熟人,正在过来的。” 角名伦太郎站定,带着妹妹站在黑发少年面前。 角名伦太郎和他彼此介绍了下对方,家长们也纷纷互相打了个招呼。 角名妹妹十分机灵地说了一连串的祝福吉祥话,两家人都笑开。 狐川辻人也笑着,从手袋里拿出封的可可爱爱的压岁钱红包,交给小姑娘、顺便还多摸了一把扎得稳稳的羊角辫。 他们一起前往神社进行参拜,狐川辻人和角名带着妹妹走在前面,家长们走在后面。 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角名父母与狐川父母都是好脾气的人,加上狐川父母说自己家今年也是第一次来参拜,热情的角名父母拉着各处介绍。 走着走着,就变成狐川辻人和角名落在后面。 离开停车场,进入神社区域。 穿着吉服的巫女与神官从神社侧门出来,在神道到林列进行接待与参拜指示。 走着走着,两人的手就牵在了一起。 在前面的家后面做这种亲昵性的行为,狐川辻人余光瞥了眼面不改色的角名伦太郎,勾了勾唇角。 他侧过脸,慢慢的、就看着角名从手袋里同样取出封好的压岁钱。 稳稳递到他的面前,微挑了下眉示意他去接。 “……给我的?” 狐川辻人小声问他。 “是的。”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狐川辻人看看他,又看看压岁钱,“我可没有准备给伦太郎的哦?” “没关系,”角名伦太郎面色不变,微凑近了点人轻声道, “是30岁的角名伦太郎想要封给现在的辻人的。” ——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方式强调年上年下,可恶! 嘴里说着可恶,但身体还是无比实诚,小黑毛咳了声收下了递到面前的压岁钱。 “知道、知道了!多谢那位角名伦太郎,祝他新年快乐。” 角名伦太郎盯着人看了会儿,没抽开距离、仍维持着那点不远不近的,足以感知到对方呼吸的间距,慢悠悠道,“那其他的角名伦太郎呢?” ……怎么开始NTR自己了这家伙。 怪家伙! 狐川辻人咳了下,“其他的……也新年快乐。” 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总算愿意退开点空间。 正好前面的两家人一起回头,催促落后的两个孩子跟上。 “辻人,快点跟上,不要走丢咯!” “伦太郎也是,走太慢就不等你咯?” “不会走丢啦!” “嗯,这就来。” 从神道一路上前,过了朱红鸟居,与人群一起上到神社正门。 一起排队在手水舍做了清洁,随后就跟从涌动的人群进入社殿。 人潮拥挤,如果不小心的确是可能被挤压推搡到角落走丢。 但狐川辻人并不担心,从始至终、角名一直紧紧牵系着他,两人手掌从未松开。 社殿,大神社的神官、巫女都等待在这里,神社规模很大,社殿足以容纳百人、千人。 过了社殿、本殿、币殿,参拜者们依次进入拜殿。 狐川辻人从手袋里拿好零钱,在他们之前、正好轮到两家家长参拜。 没过多久,很快就到他们上去。 牵起的手轻微松开,两人依次在殿前站定,与先前的参拜的人一样,他们向塞钱箱里投入零钱。 伸出手、拉动钱箱上的注连绳,摇动两下,清脆铃铛声响起。 狐川辻人拍了两下手轻轻合于胸前,弯腰向着神社前一拜。 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眼余光,身侧、褐发身影与他同步弯腰。 ……上拜神明,某种程度怎么不算拜过天地? 慷慨给与的重生,重来一次弥补遗憾、找回记忆的机会。 如果真的有某位神明在注视着他们、在倾听他们的愿望的话,能否长长久久让他们一直相依相守。 眼睫微动,视线慢慢从眼中递出,心底的愿望轻浮漂泊,似乎就伴随着那枚被投掷入钱箱的硬币慢慢落底,沉甸甸的,扎实、很有分量。 参拜结束,他们肩并着肩离开拜殿。 两家人已经在出口等着他们了,正决定一起再顺路去抽个福签。 新年第一签,吉凶祸福、天命相依。 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没有去抽签,他们转了个方向,在看旁边的授予所的绘马与御守。 有不少游客扎堆在那,正拿着笔往绘马上写着什么。 “要写吗?” “要不…写一个?” 握着防水油性笔,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一人得到一只神社新年限定绘马。 想要的有很多,但能写下的区域又很少,狐川辻人支着下颌、视线落在白板的绘马上,定定看了好一会儿。 “很苦恼吗。” 凑近过来的,角名伦太郎的声音。 能感受到呼吸靠近,落在颊侧肩上,狐川辻人早已习惯,相当大方地让他去看, “当然,毕竟愿望实在有很多,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担心……太贪婪的话,神明绝对会放弃来看吧。” “那我的也给辻人。” “喂喂……”狐川辻人无奈,“绘马可是只有自己写在自己的上面才会实现哦?”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又看了看小小一只绘马,想了想,“那我来写下辻人的愿望。” 狐川辻人:“写下我的愿望,那伦太郎呢?” “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过了。” “欸?” 狐川辻人眨眨眼,迟疑反问,“已经实现过了?” “嗯,”角名伦太郎慢慢垂了下视线,望着捏着防水油性笔的指尖, “是一辈子仅此一次的愿望,已经完全实现了。” “所以,不会再有其他更多的愿望,”他微微抬起眼,目光落在黑发少年脸颊, “现在,辻人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狐川辻人想说些什么,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已经说不出来更多。 ‘一辈子仅此一次的愿望’,似乎隐隐约约,已经有个大概。 他看了看手中捏着的绘马与笔,又看了看人,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要写什么了。” 捏着油性笔,‘唰唰’的、狐川辻人埋头在绘马上头也不抬一通写。 他写完,没有神神秘秘藏着不给看,相当大方给出,角名伦太郎靠近、定睛一看, 难得没写连体花笔,整整齐齐、一撇一捺描下黑发少年最深刻的心愿, [希望伦太郎会永远自由、开心。] 视线轻微停了下,落在最末的句点。 “好了,现在我们来挂上吧,伦太郎?” “……嗯。” 写完的绘马被勾着细绳挂上架子,打好结,狐川辻人手指移开,写着工整一行字的小木牌就晃晃悠悠挂在绘马架上,融入其中。 “辻人——好了吗?” “伦太郎——!要回家喽?” 两人同时应了声,后退两步,看着架子上并排临近挂着的两个绘马, 写着浅浅一行字的,与几乎空白的。 “走吧?” “嗯,走吧。” 狐川辻人最后看了一眼神社,终于转过头去,和角名并肩走向等在那里的家人。 相依相偎的两道身影走远、逐渐模糊成两个小点。 偶尔还能听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声,细细低低,萦绕响起。 “对了,伦太郎,” “嗯?” “要告诉他们吗?阿侑阿治之类……阿侑一直在好奇我们发展到什么进度了,春假放假前还在叮嘱我要小心你呢。” “不要。” “欸欸——真的不要吗,那可是向大家公开哦?” “不。” “噗噗…好坏啊,伦太郎同学。” “辻人不喜欢吗。” “……” “可恶……喜欢,喜欢好了吧!” 雪片飘落,在参拜行人走后慢慢堆积,缓缓堆叠不少,落下点窸窸雪点,风一吹,空气里都带着清新的雪珠。 它们轻拨着架子上的绘马,有的拨动了、有的没拨动,轻轻晃晃又飘飘忽忽,逐渐,一只绘马被翻过面来。 似乎是个空白绘马,但又似乎不是。 仔细再看,只有极清浅的一点痕迹,又小又轻,像是谁写下、但又被擦拭去,褪色一般,不注意很简单就会忽略掉。 一笔一划拼凑起来,不像个愿望,倒像是谁的名字。 ——‘狐川 辻人’。 …… 春假收尾,手机日历上圈起的一天, 狐川辻人睁开眼,默默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 捏了把自己的脸、痛的。 甚至因为用力过重,捏出了道深红痕迹,好一会儿也没消下。 他没吭声,只是起床、洗漱、穿衣,拉起冲锋衣外套拉链,在玄关换了鞋推开门出去绕着河道公园跑了一圈。 他难得起这么早,便利店的店员才开始往蒸箱里倒入速冻食品,店内稀稀拉拉,没有几个客人。 “叮铃”一声响,便利店玻璃拉门向两旁自动打开。 拎着购物袋的身影跨步出来,他走得很快、甚至越走越快。 ——风拂过侧脸与发梢,走在那里的人影最后几乎要跑起来。 他开始跑,迎着晨曦温暖的光,迎着车水马龙的热闹都市,迎着真实存在的喧嚣人群, 迎着所有一切真实的真实。 风声过耳,呼吸喘出,每一步跑出都极大程度压缩肺腑间氧气,喉间甚至漫起些微的腥气。 但没所谓,那是活着的证明。 “嘟……” 手机通话在响起第一声时就被立即接起, 对面没有说话,只有清浅、不似睡眠的镇定呼吸,起伏稳定。 与听筒对面传来的嘈杂乱序甚至过度的喘。息全然不同, 他在等待。 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出自己的情绪,又或是想法。 只有呼吸传递,传递彼此的心情。 等待,直至破冰,微微沙哑的清晰男声冲破时间空间,终于传到他耳畔。 “你好——呼…咳咳” 听筒里的人咬着话音出口,磕磕绊绊的,“我是、我是…织田信长的转生,” 他咳嗽得很厉害,但话语里却满满带着笑, “不要挂断,咳、听我说,现在、对,现在就是我复活的一周年,” 他全然站定,终于笑开了,呼吸彻彻底底压榨自己全部的音量,对着听筒满满当当抒发着内心的一切, “伦太郎,这是我复活的一周年,不是做梦。” 他道,“没有回去、没有离开、我还在这里。” “以及——伦太郎,我还记得你。” 狐川辻人终于缓出这一口气,完全放下心, “并且,依旧喜欢你。” 他说,“伦太郎,我会一直喜欢你。” 听筒对面,不知是谁的攥紧指尖终于缓缓松开,气息缓和。 坐在桌前的人终于站起,离开了从昨晚就一直守在的地方, 他站定、拉开昏沉房间的窗帘, 第一束光从窗户浸入,清透的、明亮的,照亮了封闭的空间与侧脸, “嗯,我也是。” 男声稳定道,“恭喜复活一周年,辻人。” 听筒内声音干脆响亮,在寂静房间里无比清晰, “——新的一年,要更多的喜欢我啊,伦太郎。” “嗯,我会做到的。” 他唇角带着笑,轻缓又低低道,“每一年,都会做到的。” 第90章 第九十章 会让辻人舒服的。 复活一周年的春天,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正式升上稻荷崎二年级。 复活二周年的春天,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成为了可靠的‘狐川前辈与’角名前辈‘。 复活三周年的春天,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过完了成人礼, 迎来了在稻荷崎最后的毕业季。 “狐川前辈——没想到您居然会回来参加毕业典礼, 辛苦您和我合照!” “狐川前辈!!听说您已经收到时尚界的邀请,一毕业就要立即飞往巴黎, 是真的吗!?” “狐川前辈——狐川前辈——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我会一直支持您的!!” 此起彼伏、接二连三的声音包裹着正中央的黑发青年,一下子被挡得结结实实不得出来。 但他仍旧是游刃有余, 签字、合照、回答问题一个不乱,甚至还能有序安抚等待在后面的后辈的情绪,堪称做到尽善尽美。 同样是毕业典礼上的同级生几乎已经习惯, 这三年内这样的场景看过不下数十次, 此刻也是只露出有些无奈但又带着点自豪的表情微笑望着被包围在正中央的黑发青年的身影。 狐川辻人。 当今国内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模特, 与黄濑凉太并称‘世纪难逢の双子星’。 出道时就十分惊艳, 高一时已积攒下固定的忠实粉丝, 特别是高二高三两年, 不断出现在国内各大小秀场与T台之上,但凡只要是他出现露面的时尚杂志都会被抢售一空。 出道仅三年, 国内大大小小期刊杂志都已经轮了一遍, 更加是《Silver》、《MEN‘S JOKER》与老合作对象《POPEYE》的常驻模特。 去年又增加了《MEN‘S NON-NO》杂志专属模特, 以及《fireboys》的特邀合作对象。 尤其是今年9月21日,甚至登上了日本‘时装秀之日’的T台,大放异彩, 据闻有不少橄榄枝投递。 国内似乎已经能看见顶了,众人都纷纷揣测他是否会一毕业就向国外发展。 尤其是与他一个班的同学更是与有荣焉,把自己和那位国内知名的模特、狐川辻人是同班同学说出去都倍加有面子。 本来毕业典礼并不强制要求学生到场, 哪怕托人来取毕业证书都是可行的。 加上狐川辻人如今已经事业蒸蒸日上,春假期间也正是忙碌时间段,大家都没抱着能看到他的心态。 但是,他还是出现了。 “上一次见到狐川还是上个月了,看他Line上动态一直很忙,没想到毕业前还能再见一面,”同样已经是三年级毕业生的宫侑发出感慨,抱着手臂远远观望着被挤在人群中的黑发身影,他啧啧称叹, “无论看了多少次,还是觉得狐川那家伙真的是十分敬业,这么多人都能一一对应应付好。” “毕竟又不是谁都和你一样被后援会粉丝追着逃跑。”同样拿着毕业证书的宫治淡淡补刀。 “喂喂!!阿治,都说了那是以前不成熟的事了!怎么现在还要揭老短,而且再说阿治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宫侑不满回怼,转头挑起一直没说话保持沉静的人, “还有角名你,狐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怎么也不表示表示,就这么闷在这里怎么可能追得上人嘛!” 角名伦太郎不语,只瞥了他一眼。 宫侑越说越在理,“从高一的时候你就说对狐川有感觉,这都两三年下来、马上就要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了,你还停在有感觉这一步,人都在嘴边了还追不上……” 宫侑上下打量了下角名,“角名你是不是…不行啊?” 他这话近乎挑衅,旁听的宫治拧了下眉,话语正对着的角名伦太郎反而表情一丝变化也无,只不轻不重将视线全部投在人群正中央的黑发身影之上,一副除了他懒得再理会其他人的模样。 宫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高一那年听说角名对狐川辻人有意思,他还深深担忧过, 毕竟其他人不知道,但他可是知道、角名伦太郎那家伙还有一个正在交往中的暗恋对象的! 不过这两年下来,宫侑将他盯了又盯,那位传说中的暗恋对象存在感近乎于无,唯一走近的就是狐川辻人。 他心底揣测了下,估计是这家伙反省回头,断了不该有的、一心开始追求起狐川了。 虽然追了两年也没看见什么明显迹象。 宫侑此刻再看角名,满满都是怜惜, “没关系,角名,”宫侑一拍人肩膀,状似可靠道,“就算追不上也是没有关系的,毕竟那么多人想追求狐川呢,正常的事!” 宫侑夸下海口,“你放心,只要需要我和阿治帮忙的份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乐意效劳,保证不给你添乱!” “……” “不用。” 一直沉默不语的人总算言简意赅给了两个字。 就在宫侑还咀嚼着这两个字眼所表达的深层含义时,被人群缠得紧密的人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可以出来了。 狐川辻人一抬头,就看见扎堆聚在一起的宫侑宫治和角名。 他打了声招呼,自然走到角名身侧从容开口,“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 “没什么。” 宫侑的话被角名截断,他顿了下、眨巴眨巴眼,望了眼角名,不知脑内怎么想的,总之自己似乎得出了个结论,暗戳戳递了个‘我懂你不想说’的视线。 咳了声,主动开始挑起其他话题,“话说起来——狐川你之后是还在国内还是……?” 接下来的安排对他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狐川辻人稍微思索了下,“米兰和巴黎那边都投来了邀请,国内估计不会留很久,应该就这段时间还在,之后就要安排出去了。” 闻言,宫侑朝角名挤了挤眼,隐晦地催促示意。 不知为何、角名仿佛接收不到他的信息般,宫侑挤眼挤得眼睛都要抽筋,狐川辻人注意到,迟疑问了句, “阿侑你是…眼睛进沙子了吗?” 宫侑:“……” 黄毛自暴自弃,“对!我的眼睛进了好大沙子!” 狐川辻人看看他、又看看宫治,最后视线落在角名身上。 他蹭了蹭脸颊,“那…那小心一点?” 这下子是真的两相无语,宫侑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掺和进这两个家伙之间他就是猪。 等待毕业证书发下,四人交流了下毕业后的规划。 宫侑和角名分别拿到了不同职业队伍的指名,而宫治在最后一年春高结束后就已经功成身退,据他说是要准备开一家自己的店,似乎已经得到了已毕业的前辈的支援,最近正在开始筹备各项需求。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拿到了最后的毕业证书。 在稻荷崎的三年正式划下了句点。 毕业典礼结束,不少人撺掇着要组织个局一起出去玩,宫侑宫治都被邀请,也向角名和狐川辻人发出邀请。 不过无论是狐川还是角名都没有去。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讯息,宫侑拧起眉,宫治凑过来看了眼, [From狐川:抱歉抱歉,有点事可能去不了了,阿侑你和阿治好好玩。] “居然连最后的毕业庆祝都不来,可恶!” 宫治默默掏出手机,将自己收到的那条讯息也往他面前一摆, [From角名:不去。] 相当言简意赅,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诡异地,宫侑看看自己收到的,再看看宫治收到的,心理微妙地达成了一点平衡。 “不来就不来,”宫侑嘀嘀咕咕,“狐川也不来、角名也不来,毕业后说不定都更加难见面,连这一面都不来,一点都不懂抓紧机会……真的是——” 他嘀咕嘀咕着突然一顿,眼皮飞快跳了下, “不是、这两个家伙——不会是约好了吧?” “……” “呼——” “终于可以休息两天了!” 短信里说着不去的人,此刻正躺在温泉旅馆的标间内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 角名不轻不重伸了下手、将快要滚到床侧的黑发身影慢慢托了下又带回去。 空调开的很足,即使是略冷的初春也依旧温暖,甚至只在房间内穿着薄薄一层浴衣也感知不到丝毫凉意。 温泉旅馆的票是经纪人给的,说是毕业季过后没多久就要离开,加上最近在做交接手续,工作安排都尽量简化,难得空出几天空闲。 前面几个月都没有放松,正好在这最后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之后可是想休息也没有休息了。 两张温泉旅馆的票,不用多想都知道另一张是给谁的。 职业指名公示期在四月,在那之前约莫有一个月对于角名伦太郎来说都是空闲。 躺够了,狐川辻人总算半支着身半坐起。 两年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不少变化,五官更加长开,头发及至肩侧,略长拂过脖颈,被细长手指撩着带到耳后。 白皙细长指尖轻微一晃,颈侧盈润皮肉撞入眼瞳,而在其中,更有一点微攥目的光亮幽幽轻晃。 是一条单边耳坠,银质链条在最尾端缀着枚圆润的祖母绿,映在人侧颈,些微引着视线,情不自禁望去。 角名伦太郎搭在膝上的手轻微蜷了下,克制敛压着触碰上去的谷欠望。 余光似有所察,从颀长眼尾轻微一挑、就瞥见人面上表情,于是黑发青年轻微勾了下唇。 他慢慢靠近、将脸颊凑近人面前,微转了转,将左侧耳垂下坠着的那枚祖母绿迎着人,绿与白交织相映,粉意浅浅,青年嗓音柔滑低低, “怎么了,伦太郎,又想摸一摸了吗?” “……” 迎着光线,祖母绿呈现出一种幽绿的色泽,与静谧注视于此的眼底瞳色全然一致。 角名伦太郎没有出声,只是身体本能已经代替话语提前发起行动。 修长指节弯曲触及微凉的玉石,狐川辻人饶有耐心地低了低一侧脸颊,而黝黑的一双眼却是微微弯着带笑意看他。 很勾人,长开以后更加如此。 两年前还稍显青涩的黑发少年被时间一打磨,露出柔润光亮的内里,无论是谁都极难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只一眼对视就不得不追随而去。 角名伦太郎手指轻微动了一下,触及人柔软耳垂,顺着耳垂,指腹轻轻摩挲、绕过耳骨、耳廓,捏揉打转。 轻慢的,从狐川辻人喉间溢出点沉重呼吸,连着身体也颤颤,是敏感的。 角名很喜欢用这种方式对他进行触碰。 尤其是在他戴上这一条祖母绿单边耳坠后。 它是角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微糙的指腹触及柔软的耳垂,狐川辻人垂了垂眼睫,绮稠浓郁眼睫颤颤,慢吞吞侧了下脸,压着舌尖、狐川辻人微抬眼看了眼人。 没有意外、角名伦太郎同样也在看着他。 从幽绿两点眼瞳之中,狐川辻人看懂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昵了。 狐川辻人忙着事业移转,角名伦太郎忙着职业指明,现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稍微凑在一起、就止不住地想碰碰摸摸,更多的甚至是做些什么。 不再是两年前的17岁,一直紧守的成年界限早已迈过,加上两人都不仅仅是现在的年龄,内里30岁的灵魂早已作为健全的成年人蠢蠢欲动。 真正说起来,互相喜欢喜欢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更进一步,也是神奇。 狐川辻人半支着手臂半仰着身,角名伦太郎站在床侧,慢慢的、停在人耳垂上的手指就变了个位置,缓缓移到了黑发青年的下颌。 指腹轻微一捏,稳稳捏住向上微抬,黑发青年全部身影就不得不落入自上而下看去的人眼中。 温泉旅馆提供的浴衣质感轻薄,浅蓝近乎天蓝的色调附在莹润软白的身体上,粉白间乎蓝之间,更加清晰。 更是因为先前狐川辻人在滚来滚去的动作,领口本就是松松拢起的布料一下子堆开许多,视线顺着向内看去,满满都是雪白粉软皮肉。 角名伦太郎在看着他,狐川辻人同样也在看着角名伦太郎。 细细眉毛向下一压一挑,黑发青年慢悠悠低了下脸,捏住下颌的手本来就没有捏紧,被他一动顺利逃脱。 也不算完全逃脱,他低下脸,眼睛却悠悠向上挑起看人,柔软唇舌一张一合,轻微咬住了停在那儿的指腹。 细细指尖摩挲啮咬,不疼,略微泛着点痒,细细密密地才更加难以克制。 角名伦太郎视线落下,看着他。 狐川辻人盈盈在笑,“怎么了,不继续摸了吗,伦太郎?” 落在人唇舌间的指腹轻微动了下,没能移动,被限制的刚好、只是稍微捻转就能触及细细齿尖,指腹稍微用力弯曲、甚至还能碰触到更柔软的内里。 狐川辻人挑了挑眉,顿时没想到人会就此玩起了他的唇舌,轻轻合了下齿间,似是小小的威胁。 但这点威胁又不似威胁,真正反馈给角名伦太郎,却更像是一种无言挑逗。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但是坏心眼的人不仅有某只藏狐伦太郎,经过这两三年的历练,本就不算老实的黑发青年也成功进化、附带上了些坏心眼。 他故意挑逗,咬着人的指腹含含糊糊说着, “还是说…伦太郎想摸摸其他地方呢?” 气息变化的一瞬,连带着周遭氛围也迈向点迤逦稠深。 眼看着要发生更多,但是故意挑起的人却笑眯眯后退一步, 他松开齿尖,状似回想起重要事宜, “啊,差点忘记了,我们定好的温泉要到时间了,还是快点先去泡温泉比较好。” 故意撩人,但撩完之后又不负责,轻轻拍了拍衣角就要走。 角名深深看他一眼,又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轻轻叫他一声, “辻人,” 没说内容,但只这一声就已经足够传递。 狐川辻人撩了下耳后碎发,“嗯嗯,在听哦。” “……” “——所以还是先泡温泉比较好,对吧,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从来不驳斥他。 预定的温泉是私汤,前面的顾客结束后就会立即换水,并且周遭环境极大程度保证了隐私性与安全性,隔音也拉到最高。 十分令人放心。 狐川辻人进入私汤温泉,他仍旧穿着那身薄而又薄的浴衣,只是肩上勉强搭着角名给他披上的羽织。 在进入温泉前,羽织就已经落了地,堆叠起一小摊布料。 角名伦太郎从来不反驳他,但是他想要的,也从来都会通过不同的方式辅助实现。 比如现在。 狐川辻人想要泡温泉,角名伦太郎想要做更多。 那么两相结合,在充分尊重狐川辻人的意愿下,角名伦太郎使用各种方式推进以达成自己想要的。 温泉水溅到本就薄而又薄的浴衣上,湿亮透明了一大片,贴在黑发青年修长柔软的身躯,影影绰绰映出一身好皮肉。 温泉池水上雾气氤氲,眉睫发丝都晕上水珠,狐川辻人下水下了一半,只有修长双腿微区微分,膝盖以下小腿浸入水中,自己则坐靠着温泉池壁。 天然的温泉质感厚实沉稳,缓缓浸透体温,分担着身体温度。 角名伦太郎嫌轻薄浴衣太湿太软,又担心沾了水的布料一直贴在人身上,过了凉气就不好了,伸手帮忙撩开潮湿浴衣,轻微向上拨起。 狐川辻人猜到他会做什么,但没猜到他会这么直接了当地来,一下子被冲的有点顿涩,压了一下大腿腿根处的浴衣布料。 但没压住,反而被哄着说‘着凉了就不好了’,硬生生自己咬着唇被人牵着手桎梏着移开。 他手指挣了挣,没挣动,宽大稳厚的手掌极度有力。 角名伦太郎现在的身体已经极度接近上辈子,甚至体能、健康程度因为年龄加持,虽未达到至臻至满的境界,但透着股只有青春期才会有的莽劲。 两年训练下来,比起高一时只是附了一层薄薄的茧的手指关节,现在已经凝厚实在,手指只是轻微擦蹭而过,狐川辻人就颤着腰身足趾紧绷。 角名伦太郎站在水里,他比狐川辻人先一步下水。 两年下来,长开的不仅有狐川辻人,还有角名伦太郎。 更加倾向上辈子30岁时的五官,那里却是全然相同的灵魂,周身气场较之同龄人更加沉静稳定,轻易不言喜怒。 一双幽绿的眼只这么静静注视,情绪仿佛被加了沉淀般,不由得跟随他安定下来。 勉强坐在岸上,支着腰身的黑发青年懒懒垂下眼,过热的水汽氤氲,连着人莹润软白的脸颊都泛上更多粉意,角名伦太郎在向他靠近。 拨开水浪,一步一步,直至将他逼在岸上。 潜在水下的手掌轻轻一握,就捉住了黑发青年伶仃细白的脚腕,指根圈握、却不仅仅停留于此。 指腹慢慢上移、在温度不高不低地温泉水中蹭着小腿腿肚柔软部分,捏揉搓软,足弓紧绷。 狐川辻人抿咬着自己的唇,低低轻轻的口耑息流出,应和在潺潺流淌的流水声中。 “辻人……又想被摸什么其他地方呢?” 他用先前说狐川辻人的话来回他。 哽了下,狐川辻人就要颤颤巍巍踩他一下,结果小腿才刚动,就被人圈握着脚踝拉进怀中,直接踩在人胸膛上,真实传递来的触感一下子让狐川辻人僵住。 咳、咳… 视线不自觉到处乱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往那前面去看。 打排球的身体就是好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马甲线、腹肌都出来了什么的。 脑里昏昏沉沉,越想越乱,止不住地狐川辻人想蜷缩着收回自己的腿,角名伦太郎垂了下视线,压着人小腿,自己更上前一步。 水滴溅落在温泉池水面上,圈圈荡开涟漪,水声流淌、窸窸窣窣。 勉强组织着话语,狐川辻人尽量镇定, “没、没有什么想被摸的……没有…” “真的吗?” 闷闷鼻音溢出,狐川辻人甚至有点不敢与人对上视线。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不轻不重点了下,“但是看起来,辻人的身体……比嘴更诚实啊。” 他意有所指,兼之视线与距离,就差直接点明。 狐川辻人羞赧,一时恨不得闭紧双腿躲过人视线。 ……这难道是他可以控制的吗,最基本的生理本能反应…如果他能控制都好了! 狐川辻人知道自己今天是绝对难逃了。 但他挣扎了下,不想躺平摆烂,“就不能…泡完再,不在这里……” 他说的支支吾吾,面上更是飞红,角名伦太郎没错过,自然一五一十全部看进眼底。 “嗯,”角名伦太郎应下这一声,“不用在这里,辻人。” 他靠近,甚至贴近,微凉的脸颊贴靠着人轻薄潮湿浴衣之下的大腿,慢慢压上,唇舌间吐出的气息丝丝缕缕扩出,扑打喷洒, 一下子激的狐川辻人后脑发麻,使得他情不自禁想向后退去。 但是角名伦太郎桎梏住他。 “只是讨好,先让辻人舒服一点。”他道。 黑发青年被拨了下,小腹隐隐抽筋,克制不住咬唇, “什、什么舒服……” 角名伦太郎慢慢抬眼看他,侧脸压在人白皙柔软大腿之上,水波轻微荡漾、一阵接着一阵,只需再向前那么一点就能触碰到湿滑浴衣掩盖下的起来弧度, 迎着狐川辻人,他慢慢张开嘴,内里鲜红、灵活得像蛇,又像是引诱,‘嘶嘶’附着在耳边游走、吐着信子, “…当然是用这里,” 他轻慢道,话语内里涵义更是意有所指, “来让辻人舒服。”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90-100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软嫩荔枝与粉白郁金香。 好色。 ……太色了。 甚至…有点荤过头了。 狐川辻人忍了又忍, 克制再克制,竭力压制着自己的生理本能与心底冲动,微微后退蹭了下, 试图摆脱角名伦太郎的桎梏。 都是成年人了, 这种言下之意都不用更多理解都浅显简明地直入大脑,就差明晃晃在脸上写着他要做什么。 ‘讨好’和‘舒服’什么的…… 不过话语落地几分钟, 肉眼可见的, 靠坐在岸上的人脸侧渐渐漫上醴红,他咽了咽口水, 精致喉结滚动了下,明明温泉池内水汽氤氲,潮湿无比, 但偏偏喉咙又觉得干燥。 两相结合, 狐川辻人是真的有点难控制自己的状态。 想装正经一点、最起码不要这么轻易就被媚到或是蛊惑到, 但他对自己的低防再清晰不过, 更何况、身体已经直白给出了反应。 “……” 狐川辻人抿了抿唇。 视线飘了下, 没落在人脸上, 而是擦着发丝跳进了温泉水池里,角名伦太郎已经更加向前进了一步, 没给他多余可以犹豫或反悔的机会。 足尖踩在浸在温泉水里的人的胸膛上, 脚下触感一呼一吸、一举一动即使不想去感知但也无比清晰, 一五一十从着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 隐隐的、大脑神经都有点发麻。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抵靠着狐川辻人的角名伦太郎采取了行动。 手掌轻轻一握、就稳稳握住了潜在水底的脚腕,细瘦、伶仃, 肤若凝脂,隔着水轻微抚摸上去发着热又软,只是向下轻微一拉, 坐在岸上的黑发青年身影就不自觉重心乱了下,不得不重整注意,精神集中过来。 他身形微动,垂在耳侧的祖母绿耳坠就顺着一晃一晃,被室内光线一照,散出幽绿色的莹润柔软的光芒,一下一下晃着,更加显得颀长脖颈与颊侧一点皮肤雪白细腻。 在那点柔软的荧绿与雪白里,角名伦太郎靠近、慢慢低下了脸。 一点轻微的呜咽卡在狐川辻人喉间。 他想说话,但后脑隐隐发麻、一下子似是断了一帧,连自己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整个大脑都集中在那几点上,注意力即使再想移转也根本移不走。 角名伦太郎的确是在讨好他。 狐川辻人对这种‘讨好’方式全然陌生,上辈子或许接受到过,不过那都是已经是几年前的记忆,更多的也记不清。 这辈子对这具身体来说还是第一次,甫一这么接受了角名伦太郎的‘讨好’,一下子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这具身体到底是年轻,一丝一毫的触感都直钻着往大脑挤。 敏感、生涩、稍微多给一点就颤生生地回以了不少反应,上辈子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但这辈子狐川辻人着实为此苦恼过不少次。 他苦恼,角名伦太郎却不觉得苦恼,甚至乐在其中。 两人上一次亲昵已经有段时间了,而且就算亲昵也从来都停留在安全阈值以上。 因为狐川辻人谨守底线,不到成年不能更进一步。 现在好了,双双都迎来了身体、灵魂上的双重成年。 为了在第一次就给人留下个好印象,角名更是实打实得来真的,力图做得尽善尽美。 温泉池水岸悠悠飘来只小托盘,涟漪圈圈扩散,温泉冷暖光线散射下,托盘上放着烫好的清酒与几碟水果。 新鲜又漂亮,经由光一照十分好看,角名伦太郎偶尔视线会从汗湿的黑发青年脸颊划过、蹭着落在上面。 长指微抻,是在剥荔枝。 这个时候荔枝少有,但没想到这家温泉旅馆居然有得提供,十分稀罕又娇贵,精致小巧的碟子上也就这么一枚,角名伦太郎对待它自然很用心。 不用他曲起指节去拨开外壳,只要好好地拿起果肉,只是在吃到果肉前要先剥开荔枝果上覆着那么一层透明的东西。 角名垂着眼、十分具有耐心地慢慢解开覆盖在其上的薄而又薄的衣膜,因为蘸了水,更加贴在柔软莹润的果肉上,不好剥。 但是他并不着急,在真正享受果实前的过程都十分有意义。 果肉颤颤、似是同样也沾到水了,一颤一颤地起伏着,被室内的光线一照、反射出浅粉近白的柔光。 还是新鲜的荔枝,才从枝头摘下,新剥壳,又白又粉,个头不大不小,轻微拢在掌中质感如玉般,角名伦太郎一时看着它没动,没吃、只是慢慢在赏玩。 他停了下来,另外一个人就没那么好耐性了,几乎有些催促的,黑发青年细长的腿踩在人胸膛上,足尖隐隐紧绷、甚至有些施力,像是迫近又像是催促,角名慢慢撩了下眼皮, 居上的黑发青年已经些微拧起了眉,漂亮眉眼似是浸着水,又因逆着光更加好看。 角名没有忽略人颤栗的身体与扩缩不安的瞳孔,可怜又可爱。 他就这么迎着狐川辻人的视线,一点一点将他含入口中。 殷红的、猩红的、细红的,过于满的红几乎占据整片视线,大脑已不仅仅是紧绷,在那一帧、甚至某支绷张到极致的弦‘啪嗒’一声,毫无预兆地断了。 随之漫上的是更多难以言明的情感,共同翻涌升腾、轻又重地堆在心口,他本该去处理这些情绪、去尽量做到自洽,但是做不到。 难以掌控自己的身体,只剩下湿热柔软与紧密。 负距离接触,像这样负距离到几乎骨血相融还是第一次,头皮一点一点发着麻,还没够,角名伦太郎还在吃着那枚荔枝。 他很贪心,一开始只是轻轻用唇瓣触着荔枝的表皮,偶尔轻微舔舐一下晶莹剔透的果肉,甜美水浸浸的汁液被他吮着吸入口。 狐川辻人看着他吃,支着身体反扣压在岸上的指尖不自觉绷紧,想说话,想说不要在他面前这么吃下去了,太色/情了,但是没用。 话语被控制不住的口申口今挤压填满,占据了每一句的说话空间。 偌大私汤内,除却送水时的的潺潺水流声,水流慢淌的滴滴答答声,只有黑发青年控制不住的过深呼吸低低响起。 已经是他克制再三的结果,但依旧摁捺不住,仿佛漏了气般,胸膛肺腑、连着喉咙都不断压缩挤榨,尽可能去攥夺更多一丝氧气用以输送,使得他的大脑好维持一丝清明。 温度有点高,泡温泉的副作用,狐川辻人此刻极度渴望着有什么凉一点的东西触碰、抚摸,好帮他缓解这几乎要将他燃烬的灼热。 但是热源本身并不愿意轻易放过他,甚至一低头一矮身,更加贴着人压近。 角名伦太郎吃下了那枚荔枝。 收拢齿尖、没有触碰到柔软的果肉部分,还没到咀嚼的时候,他要细细含着,将薄软充实的荔枝果每一丝甜意都尽数压榨、品尝。 舌垫底、裹着入口的柔软果肉,慢慢向上一挤,荔枝就被碾得微微变了形状。 狐川辻人后脑一麻,深深咬紧了自己的唇,一片醴红。 角名不紧不慢撩起眼皮,将人表情、模样、状况完全收入眼底,或许是惦念着要分给黑发青年一点好处,他慢慢松开点唇舌,似是要放开些许,或者又是又要邀请人一起品尝甜蜜的果肉。 一口气被放松,还没来得及再吸气,角名不紧不慢将荔枝果肉就这么完全吞到底。 一下子,架在岸上的软白的腿线条紧绷,视线从那柔又白的地方滑着向上,绷紧的还有人身体与小腹,被私汤里的池水打湿的浴衣只剩间隙的白与更多的透明,叠起细细密密几道褶皱。 半影半现,隐隐绰绰,独添一分美感。 胸膛起伏剧烈,黑发青年半支着腰身、勉强依托靠在岸边,细细脖颈微仰着,暖光落下、能看见细细颤抖的喉结。 他就似只搁浅栖息岸边的天鹅,却被人攥住了命脉,再多一点也做不了,更加不能随意移动。 角名伦太郎仍旧在吃着那枚荔枝。 他实在是很贪心,果肉也要吃、果肉表皮不放过,甚至就连内里的果核也要细细吮过。 他吃着,吃得越多,狐川辻人给出的反应就越大,最后俨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颤颤巍巍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但是角名伦太郎掰开他,桎梏着人脚腕、手腕,硬生生制止了从这潮热湿泞的环境里逃脱的谷欠望。 黑发青年又重归了以往数次经历过的那种无措又脱力的状态。 年轻、所以身体更加敏感,也更加容易到达极限,隐隐绷着、即使已经再三压抑克制,忍得他眼睫颤颤、薄薄一层眼睑蓄着潮湿水珠,生理性泪水蓄积下来、悬在眼睫上欲坠不坠的。 鼻尖红红,脸颊也泛红,往下看,脖颈、胸膛、耳根耳垂,全都漫上细细密密的粉白与红。 罪魁祸首托着腿,自己压下头,陷在一片柔软似云中,私汤水流从他发间淌过,浸湿了发丝与下颌。 果肉入口,角名伦太郎想了想,舌头一挤压,压着荔枝核猛地含了下。 ——狐川辻人腰身兀地一绷。 不打一声招呼、也无丝毫预料的,黝黑眼瞳扩缩,茫然又无措看着空间内某一处。 窸窸窣窣的流水声,腰身隐隐颤了两下,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陷入平息。 大口大口的口耑息,有那么一刻狐川辻人甚至隐隐感觉记忆翻来覆去跑了一回,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交相重影,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他着实是缓了好一会儿,指尖泛白,死死抵压在岸边, 角名伦太郎没有离开,他还在吃,将挤出的荔枝果汁满满当当咽下去,只是吃着吃着,慢慢的就不知道脸上沾的究竟是私汤的温泉水还是荔枝果肉甜蜜又黏稠的汁液了。 他将果肉汁液都全全部部吃下,但还没完,慢慢延长了会儿黑发青年感受到的脱力,让他任由摆布。 狐川辻人都已经没力气再去看他,勉强搭着眼皮,缓缓吸气呼气,视线从浓稠眼睫缝隙里勉强递出,浸在水里的人慢慢爬上岸。 浴衣黏在他身上,湿漉漉的在岸上留了道道水痕,他不在意,甚至压近过来故意让狐川辻人去看他嘴里的痕迹。 透白的荔枝果肉的汁液也是黏稠的,又白又稠,与市面上卖的不尽然相同,但角名递出舌尖让他看,而后顶着黑发青年的视线又一点一点收回,喉结滚动一下,就这么在狐川辻人眼前硬生生咽下了。 “……” 一下子,狐川辻人僵涩、凝住,甚至不知道该将视线摆放到哪里去。 他此刻浑身酸软,青少年的身体在初次尝试到新鲜感觉后就是这样尾劲十足。 “……我,” 声音一出口,沙哑谙涩,狐川辻人卡顿了下,自己反倒先红了脸,颇有点自暴自弃闭上嘴不想再说话。 但是角名伦太郎没这么轻易放过他,狐川辻人才拧转过去的脸颊就被他捏着轻轻带着转了过来, 视线对上,幽绿的对黝黑的,亮盈盈的一捧光,只映照出对方的身影。 狐川辻人听见角名捻着他的名字,低低又轻轻,拨在之间一般,“辻人,” 唇舌开合间,那点红更加撞入视野。 一下子联想到刚刚人对他做得,狐川辻人忍了忍、这下子不仅仅丝大脑发麻了,连带着才刚走过一次的身体也隐隐打着颤。 避免露出其他什么,他只好含混应了,“嗯…在,在的。”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视线直盯盯的,就这么看了会儿,看得狐川辻人心悬一线时,他终于慢吞吞开口, “辻人……有被讨好到吗。” 明面上像是问句,但其实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说有就是证明这家伙口氵舌不错,要是因为其他什么羞赧情感拒不承认……合理怀疑就是再来一次的借口。 ……再来一次什么的。 黑发青年一顿,当即在心底扫清不干不净的想法。 ——他也真的是荤过头了! “有、有的吧…”狐川辻人勉强呼出口气,尽量维持一个不漏怯的语气,小声磕绊道。 角名伦太郎缓缓眯起眼,“那么辻人舒服吗。” “……” 这种、这种话,真的可以直接这么当面说出来吗! 狐川辻人这下子不仅仅是磕磕绊绊,甚至有点隐隐不敢对视。 说不舒服是假的,也难怪…会有人对此上瘾,就连他现在身体手脚隐隐还发着软。 脸颊薄红,薄汗附着身体上,黏着层薄又透明的浴衣,他又感觉到热了,不像是温泉带的,更像是从身体内部燃起的一团火、克制不住地向外烧着,再不去压抑的话就要连他的理智都烧着了。 踌躇再踌躇,狐川辻人视线避了又避,终于还是避不过,勉强应声,“嗯、嗯……” “这样啊。”角名伦太郎低低的叹声响起。 明明有段距离,但狐川辻人听着仿佛就停在耳畔。 稀稀拉拉的流水声,只有两人声线、呼吸交织,即使还没到赤裸以对的状况,但是也差不多了。 慢吞吞的、角名伦太郎更加靠近,这次他握着人脚踝,掌心依托向上,很快就稳稳把持着着小腿、腿弯、膝盖,以至于掌心深陷在绵软的大腿内侧。 几年下来,狐川辻人的身体管理与塑形也做了不少,不像前两年青春期之前那样软绵绵的,提拉紧绷更加紧实,但是放松下来、还是会呈现出种柔软又有韧劲的微妙手感,只要一触及,就有些不想松手。 他自己摸自己没感觉,但角名伦太郎却略微沉了沉眼。 两人距离在拉近,拉着拉着、近到一种几乎以气音就可传递话语的氛围,呼吸从鼻尖溢出,扑洒微缓,因为体温还泛着点滚烫暖意。 狐川辻人自己能感知到,角名伦太郎也自然能感知到。 他慢慢抬了下视线,不轻不重引他,“想更舒服一点吗,辻人?” ……更、更舒服什么的。 不可否认、狐川辻人被他勾到了,无论是话语还是凑近过来的脸颊。 低低沉沉又发着涩的音色环绕盘旋耳畔,狐川辻人止不住耳尖发烫、很想摸摸自己的耳朵这样。 但是现在一支手压在身后勉强做着上身边支点,另一支手推拒在两人正中央,勉强撑在压近凑来的角名伦太郎胸膛。 掌心指尖下的触感比起刚刚足尖抵压着时更加鲜明,柔软有弹性、甚至隐隐绷着压来的感觉极具荷尔蒙,明明是相同的性别,但身体触碰起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狐川辻人缓缓吐出口气,总是感觉面红耳热。 他虽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但是理论经验通过学习还是十分充足且丰富的。 刚刚做了那么多…能比角名帮他口还要更舒服的,就只有两人一直没做到最后的那一步。 也是即将要做到的那一步。 抿了抿唇,狐川辻人止不住有些紧张,含混小小出声,“会不会…很痛。” 角名伦太郎慢慢看他的眼,看他的脸,轻微凑近,“不会的。” 就算听到他这么说,狐川辻人心底还是有些忐忑。 尤其是看到人大半身体都出水,淅淅沥沥水声一下子放大起来,他视线也情不自禁顺着朝向某个地方看去。 看清的一瞬一下子像被燎灼了下,飞快移开,顿了下,脑中止不住不断回顾那里的模样。 明明都是同龄人,怎么角名这家伙硬生生比他大那么多,长也是……就这么直接做,进去的话… 狐川辻人不敢再多想,只是目光轻微向下递了下,顿在了自己的小腹柔软处。 看黑发青年视线转向,角名伦太郎轻微眯了下眼。 “辻人,”他叫了人一声,看到人游移着视线飘过来才慢吞吞咬着字道,“没关系,” 他轻轻捏住人细细脚腕,向下带着力轻微拽移, “我们一点一点慢慢来。” “……” “……” 狐川辻人抱着角名伦太郎的脖子,下半身及至腰线都缓缓浸入私汤水底,池水温热,触及柔软生嫩皮肉,撩起点水珠。 他们下了汤池,靠着私汤水池浮动,背部微微靠着岸壁,勉强算支力借靠,更多是狐川辻人的安全感保障。 水流潺潺淌过,黑发青年颊侧长发潮湿,黏在脖颈、肩侧,他微微低着头、下颌半点不点压在环着的角名的肩上。 左耳上坠着的幽绿宝石耳坠随着水流与人动作轻轻晃动摇曳,柔泽光线更加温润。 狐川辻人轻微咬着自己的下唇,被垂着眼的人余光发现了,低低声道了句‘不要咬自己’,便转而去含着衔着咬角名的肩膀。 细细齿尖洇出圈牙印,不深刻、甚至没用多少力,和角名的动作一样柔缓轻柔。 狐川辻人紧张,怕疼,角名伦太郎自然不会莽撞开始,他想要给他最完全、也最安心的感受。 一点一点慢慢来,的确就是一点一点慢慢来。 不开门见山,而是慢慢摩挲揉蹭,用角名的手指。 三年下来,一直在排球部做拦网,拦死、扣杀,角名伦太郎的手布了层茧,尤其在指根处。 指节弯曲、强而有力,毕竟是打排球的手,有时还要转职发球与扣球,一双手的力道无论哪一边都足够、甚至完满到能硬生生折腾到谷欠生谷欠死。 从指尖开始,只是先浅浅做着醒花。 未开的粉白郁金香紧紧闭合,需要先往水里浸一浸,吸饱了水,借着水势不伤到可怜的花信,角名曲着指节这么向郁金香花信递送了下。 咬在肩上的齿尖细细,没用力、泛着痒,像被小动物叼衔,既黏人又亲昵,十分可爱。 对他的感情越多,醒花的流程做得也就越仔细。 上一次他们醒了支黑色郁金香,这一次醒得是另一支同样珍惜又珍贵的粉白郁金香。 甚至要比上一次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伤到就不让碰了。 私汤温泉水又热又软,浸着软化了不少花瓣,慢慢拨开点好把细细长长的醒花工具探进去,一点一点检查着花瓣每一片每一寸,确认运输过程中没有造成损伤才勉强放心。 但是粉白郁金香实在太稚嫩又太青涩了,全然没有盛开过,只是一支醒花工具点进就有点收到点推挤与阻碍,角名伦太郎慢慢叹了口气。 为了帮助醒花工具更加顺畅,稍长的指节从柔软湿热的水与空隙里钻入。 他在辅助,狐川辻人却有些禁受不住,谙哑着声小小低低推拒说着什么‘不要’‘太多了’‘好满’。 角名伦太郎垂了下眼,视线透过粼粼水面,弯折着望向被雪白皮肉遮挡得看不见的深处。 只有含咬得又紧又密的触感在无时无刻提醒,撩拨着神经, 慢慢摁下人,角名伦太郎侧过脸、不轻不重含着亲吻上黑发青年唇舌,将那些潮热滚烫的吐息与口申口今都吃入喉中, 他语气低低,轻慢哄道,“再张开一点,辻人。” “……这才到两支啊,听话,嗯?”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改) 四次?四个小时!…… 言语使然, 被晃得迷迷糊糊的黑发青年不由得听着他的话慢慢迟疑了下照做。 角名伦太郎果然多开始了一点。 手指捏着醒花工具开始进行工作,荔粉白的郁金香细细颤抖,角名叹了口气, 一点一点检查着花束的内部, 生怕在运输过程后造成二度伤害。 探查镜旋转了一圈,大概勘探了下没有其他伤痕或外伤, 也没有添加更多伤害, 他才缓缓安定下心来。 但这还没完,不仅对于他、对角名伦太郎来说更加才只是整理花束的开始。 狐川辻人被束缚着。 为了安抚又像是贿赂, 角名轻轻亲了他一下,唇瓣贴着唇瓣,抚平情绪波澜。 口申口今吻着摁下, 情绪凝结成颤颤眼睫上晶莹的水珠, 顺着弧线蓄积在眼睑薄薄一层上, 只是稍微颤动两下, 似乎就要滴滴滚落下来。 角名垂着视线, 落在了黑发少年脸颊上, 很可怜,无论从哪看似乎都是可怜的、引人疼爱的模样, 颤颤巍巍打开自己的薄弱点、明晃晃地开在那儿, 似乎就等着对他不怀好意的人采撷、欺负。 角名慢慢沉下心, 表情更加难以捉摸。 花束在水中轻轻摇曳,醒花的过程还是不流畅,虽然较之先前的艰涩与困难已经好转了很多。 荔粉的郁金香较弱又纤细, 哪怕只是一点违规或超乎常理的触碰都会让它蜷缩合拢,将角名伦太郎用以观察与帮助的醒花工具紧紧咬在花束与花束之中。 看上去倒不像是什么郁金香,反而是贪吃的食人花了。 角名没有递下视线去更清晰地看那花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么做了,黑发青年绝对会羞赧到不肯再将那花递给他赏玩。 只要轻轻点了下手指,直到十几个小时前还在接触排球保持手感的手指。 慢慢扣了下指节,抻开指根,像是拦网时点在排球的最佳击球点那样。 他不紧不慢地抻开郁金香的花束,确保这个醒花的过程即使再如何收到向内的阻拦也不能阻挡他的动作。 狐川辻人额间滚落滴汗珠。 汗珠‘啪嗒’滴在水面,荡起一圈细又轻的涟漪,慢慢地扩散开,微不可察却又清清楚楚映在幽绿的一双眼里。 角名伦太郎靠近,更加贴近。 脸颊贴着脸颊,呼吸浸着呼吸。 一段时间的折磨,花束被检查者挤入了三支检查工具,不断探索、弥补、甚至是寻找。 整个过程都不算顺利,尤其是花自身的挤压力与排斥力,狐川辻人不说、角名伦太郎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小动物一般,慢慢咬着、叼衔着,但咬着咬着就多了几分力道。 缠缠绵绵又紧紧密密,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恨不得全部搅开才好。 但是角名伦太郎没有这么做,只仍旧迁就着狐川辻人,一点一点顺着他的节奏与情绪,跟着他的呼吸慢慢递交答案。 温泉池水恒温,即使两人不言不语,室内只有各处潺潺水流声,但潮湿水汽仍旧氤氲,很快就成了雾蒙蒙的一片,人影于其中模糊、看不清晰。 挣扎时摆动的身体、手臂、腿与腰肢拍水的声音一时大一时小,狐川辻人会游泳,即使在这处水深不及腰的私汤里溺到也能自己起来。 但是角名伦太郎却对他说他不会游泳。 以至于狐川辻人不得不把着他,免得这家伙真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不会游泳’从而溺下水去。 只是、救人与被救的似乎反了个位置,黑发青年抱衔着人影的脖颈,上半身上上下下浮沉在及腰的水位线上。 白皙的一截细细下颌压在人肩颈处,原先还能泄怒生气般咬咬,现在反而不咬了,齿尖轻合、勉强压在略红略肿的唇瓣上,他自己咬着自己,轻轻压出浅浅痕迹。 胸膛不定,是在攥取氧气竭力呼吸。 狐川辻人撑着脸,看上去像是喘不过气来,连着修长脖颈隐隐有青蓝血管游走洇显皮下,漂亮、精致。 他感觉隐隐地有些抽痛,但是又不全然是痛得,想被蚂蚁啮咬般,细细密密的。 角名伦太郎对他从来都是每一分都照料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因为害怕他不舒服从而照料得无微不至。 前面足足有半个小时,这次他已经感觉到不少。 水底潜伏的花,大半浸入私汤里。 有四支探花工具开始工作,直接就将那支精致细巧的荔白色郁金香观察窥伺得一干二净。 醒花醒到这种程度接下来的流程也就能顺顺利利了。 花吸饱了水,甚至还在向外吐着水,小小气泡溢出,因扎根在私汤池水里、看得清清楚楚。 角名伦太郎慢慢拢着狐川辻人的腰身换了个位置,没反过身来,仍旧面对面,他要看见狐川辻人的脸。 他怎么想狐川辻人不知道,狐川辻人只感觉自己现在濒临崩溃。 岌岌可危的一线,在上下两辈子记忆加起来时也没做到这一步,缺乏的生理经验与充沛的理论知识产生了矛盾。 ……也没人告诉他,会这么微妙。 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点一点被拨开闭合的门,被直接进入。 虽然现在还只停留在拨开的那一步,但是也已经足够。 他挤压着胸膛,不断向外汲取氧气,但汲取的速度似乎跟不上他需要的程度,直接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支着依靠甚至是压着人要向上逃出桎梏与掌控。 他想这么做,但角名伦太郎不会愿意松开手,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只差临门一脚了。 手掌锢在腰身,连着早已递交进去的那几支都不紧不慢抻了下,发挥足够的作用,一下子刺激得被把在掌中的人一软,完全又坐了下来。 角名伦太郎压在黑发青年肩颈,轻慢开口,“辻人,不用害怕。” “不会痛的。” 他这么说,狐川辻人就这么信…… ——才怪! 骗子! 狐川辻人紧绷着脖颈,微微仰首,后脑大片大片发麻,他算是知道角名这家伙为什么要做足足半个小时的前奏了,太&¥&(难以接受,简直可以说是…完完全全挤塞其中。 刚刚有过走马灯,是爽的,现在眼前虚晃,是又要再来一次走马灯,不过是撑得。 满满当当,他已经禁不住在嘴里重复求饶般念着‘吃不下’、‘不要再更多’‘好撑’之类的话,但是唯一能听到他话的人却莫名顿了下。 等到狐川辻人意识勉强回归一点,以为这家伙真的良心发现要收回或就地结束之类时,诡异地…里面的越变越多。 也越变越大了。 “……” “……” 如果不是现在被把持着,又缺氧又脱力,狐川辻人绝对会狠狠给他一下,将他直接推搡开。 但是没用,该待在那里的还待在那里,该继续的也还在继续。 该受折磨的……还得继续受折磨。 狐川辻人紧绷着唇线,他想咬自己的唇,但是被人递着手指压住,不允许再这么做,气上来的小黑毛又要去咬他的手指,却被捏着细细齿尖以指腹慢蹭揉摸过,一下子又被占尽了便宜。 一套下来搞得他只好郁郁自己绷着小脸,深深感受着在肚子里不断增加的接触。 豆大汗珠滚落在侧颊,不仅仅是狐川辻人,还有角名伦太郎,他也十分克制,甚至有些压制自己过多的情感。 只偶尔传来点低低叹息,声音质感醇厚又深、近距离接触下萦绕在人耳畔,直直往耳朵里钻,本就不上不下的狐川辻人眼皮颤了颤,反应更加剧烈了。 他剧烈,角名伦太郎那边受到也更加紧密。 “放松……辻人,”难得的,从人口中溢出如此话语。 狐川辻人也想放松,但他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摁捺进了什么过于难以承受的东西。 那支本该拿在掌中把玩的荔白色郁金香一下子被撑到最盛放的阶段,满满当当洇在水底,全靠湿热柔软的池水做保护。 角名伦太郎缓缓深吸一口气,他沉下身,过了拦网、大开手臂,顶着狐川辻人难以反应的一刻,给了一记大的发球。 一下子,整个用作球场的水池场地都陷入颤动。 连着好不容易摩擦了几年才与这具年轻身体融合的灵魂都要被原地轰打出去。 明明作为拦网而不是主攻,但是猛的一记发球就来这么大。 狐川辻人控制不住闭着眼,眼睫潮湿又浸满水,一半是外面水汽,一半是自己身体里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水,或许是汗水,他从来没做过这么激烈的比赛。 荔白色的娇贵郁金香可以扎根在私汤池水底吸饱水,但他做不到,只能不断通过求助来汲取一点氧气与水汽。 角名伦太郎眯起眼,垂落在黑发青年的脸上。 很漂亮,粉白粉白的侧颊、现在又因情绪过于激动,给出的反应更多,不得不沾染点殊红,浓稠滟丽。 眼皮垂瞥着遗落两点黝黑瞳仁,黑亮亮的、因为浸了层泪与薄汗,远远一看,更加是水中月镜中花,完全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在渴吻,虽然更多是本能的渴求更多的氧气与求生的机会。 但角名伦太郎从来不会拒绝他。 他低下脸,与黑发青年接吻,唇舌触着唇舌,呼吸浸没呼吸,直至灵魂纠缠、不分你我。 私汤潜池比不上深海。 一团水母悠悠漫漫潜游上来,还没来得及更多看一看水面之上的世界,就被水下的生物拽着柔软漂亮的触手全然挤压下去。 透明莹润又白皙的水母似是挣扎,但水下的生物丝毫不愿放过他。 从触肢到它生物体的每一端都要全部裹挟,收入囊中。 一点一点挤压、吞占、甚至在水母柔软的触肢与躯体内寄生。 寄生在腔体内不断产生作用,抵抗、传递,神经元噼噼啪啪做出最直接反馈的反应,收紧、闭合、阻止,甚至是绞断猎物,但是水母现在自己本身才是猎物。 做了一切能做的,但是全都没有用。 水母实在太弱小,就连挣扎都显得无比无力,像是逗趣、给那水下生物增添点挑战性与趣味性。 整只浮沉在水底浅处与深处的平面交流层上,被搅动团成一团泡沫与水花的混合物、被海流翻滚着。 拨来拨去,敞着触须竭力反抗,不断依托环境变换着拟态的模样。 触肢压着海底暗石、依靠着那只生物不得不全幅依托以求得丝丝缕缕安全感。 但没过很久却又被打破,又是被纠缠着触肢蜷缩拉紧回来,桎梏在水下的窒息范围之中。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那只柔软的、晶莹莹润的水母总算被放开,轻轻浅浅浮出水面,勉强探着索得了点氧气,但连接的地方没有松开。 水母已经被水流水圈连带着水底生物都玩弄得无力依托,强制性得嵌在那儿一簇一簇的出来。 水流声、呼吸声、其他声音一齐交织,掩盖遮隐,窸窸窣窣地只冲向透明又薄软的胶状体内侧,很快就装得满满当当。 角名伦太郎没吭声,只是垂着头、维持紧绷的状态,缓缓呼吸调匀,轻轻贴上狐川辻人的唇瓣。 撩起滴滴水珠、连着坠落在温泉池的水面上,狐川辻人迷迷蒙蒙睁开眼,潮湿柔软的眼瞳浸着天花板洒下的光线,浮沉在温泉池水下的身体紧绷又张弛,被托着抵到极致。 水母慢慢飘荡,随波逐流,他身上缀着的一点幽幽祖母绿泛着温润又柔软的光,隐变着隐变着,缀在水里更加清晰明了。 很快,一点白绸明晰地从水底缓缓隐现,飘着荡着,从花信的罅隙里一点一点挤出。 狐川辻人绷了下腰身,腿轻轻微微瑟缩了下,被角名牵着脚腕缠起来挂在那儿。 他眼瞳条件反射缩紧,嘴里当即就要说不要继续了,但是角名视线落下、与他对视,慢吞吞望进眼底。 没有说话,但是已经表达了一切,推拒、各种负面意义上的词语完全挤不出来,只沉浸在那双幽绿的眼瞳中,看着看着、狐川辻人仿佛就陷在其中忘记了自己。 角名伦太郎继续与他接吻。 唇瓣碾着、将柔软可爱的唇珠触得东倒西歪,黑发青年唇舌甜津津的,似是冒着汁儿,角名伦太郎慢慢深入、又咬又吃,吃着吃着手也不安分。 垂下的眼睫轻微一跳,脊背微耸,但在耸起前的一瞬就被指腹摁揉着慢慢压下,一节一节摁捺下人不安的情绪,给与稳定与足够的支撑。 “别紧张,辻人。” “……唔。” 狐川辻人表达不了自己的想法,只能沉默着被拽入更深一层的海底。 仿佛连大脑都全部融化,自己的存在都陷入飘荡的温泉池水里,柔热又暖的水流环绕周身,慢慢浸入、给与更多虚无缥缈的思绪。 在与体温达成一致的水流中,他接触到更加鲜明强盛也更加滚烫的存在。 慢慢浸入、一点一点渗透,宛如枝上并蒂的两支,从出生到死亡都存在,依附着不分彼此。 说不清过了多久,等飘荡的灵魂终于回归身躯时,躺在床上的人颀长眼睫颤了颤,支撑着缓慢睁开眼。 狐川辻人意识回归。 眼前是迷迷蒙蒙的景象,再定睛一看,勉强辨认出是温泉旅馆的卧房。 他动了下身体准备起来,才一动就发现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知觉。 本我,超我,灵魂出窍。 狐川辻人茫然,又想抬起手臂,结果就连手臂也沉重,抬起来要废千斤力。 因为他这一动,猛地、腰腹间环着的手臂收缩,他缓慢低头,才发现被子下自己的身体不着寸缕。 狐川辻人:…… 一支手臂压环在腰、满满当当都是占有欲。 再仔细看看,腰身、腿侧、小腹、小腿、甚至是脚踝乃至更多、更加难以言明的地方……满满都是各种痕迹与艳红。 狐川辻人倒吸一口凉气,吸了气才发现自己胸膛也更加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被弄得…弄得更加凄惨。 这下子不仅是倒吸气了,黑发青年摁捺再三,才勉强压住心底想对身后那家伙做点什么的谷欠望。 不过他还没做点什么,‘那家伙’反而已经开始做起了点什么。 紧贴着,人贴着人,身体贴着身体,狐川辻人真空什么都没穿,自然而然、身后贴着的人也真空,什么阻隔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一丝一毫的起伏都无比鲜明,几乎是在他本就紧绷的脑神经上跳着踢踏舞。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叫他,声音又哑又涩,完全就像是使用过度的成果,心底再记上一笔。 身后的躯体动了。 健康、健壮、满满当当都是色气,角名慢吞吞应了声,清醒又自然,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要喝水吗,辻人?”他自然应声,甚至又将怀里的人捞了捞,握着腰身扶起来点, 狐川辻人刚要开口作答,一下子转过来视线落在了不该落在的地方,眉心跳了下,他僵涩、勉强开口, “把衣服…把裤子穿上。” 角名伦太郎轻轻一挑眉,将他看了会儿。 眼见着黑发青年一副‘你不把裤子穿上就拒绝交谈’的模样,角名伦太郎只好按他说的去做。 等狐川辻人视线再移回时,下床去的人已经穿上条宽松扎紧脚腕的裤子,裸着上半身,从桌子上端着水杯过来。 他慢慢蹲在黑发青年面前,放好杯子,垂着眼表情很静地又在人腰后垫了个软垫靠枕,才微抬眼皮慢慢看向人,狐川辻人躲闪不及,一下子落进了游刃有余等在那儿的眼中。 狐川辻人:“……” 他生硬开口,又似是掩饰自己的模样,“我要喝水。” 角名端着杯子递到他面前,狐川辻人要自己去接,却被躲了下,摁住微微颤颤的手臂,角名轻声道, “我来就好。” 话毕也不顾狐川辻人欲要反驳的情绪,轻轻印着玻璃杯点上人唇瓣,稍微倾斜了下,狐川辻人只好住嘴跟着喝了两口。 点到为止,角名伦太郎挪开杯子,狐川辻人也稍微润了润喉咙、恢复了些力气。 他沉默地感知了下,“……弄出来了?” “嗯,已经上过一次药了。” 角名伦太郎慢慢回他。 ……应该说还是年纪大的会疼人还是要说其他什么呢,狐川辻人一时心底有些哽住。 伴随着清醒,身体疲倦度席卷而来,先前感知到的脱力与知觉也都恢复,甚至更加清晰。 隐隐发着麻,腰身腿窝与难言的那里,或许是因为上了药的缘故,有些轻细的凉感,不过随着时间流淌似乎在一点一点淡去。 忍了忍,狐川辻人看了眼被远远放在桌上的手机,“现在几点了?” 角名伦太郎回答得很快,“中午十二点。” 中午十二点。 他怎么睡这么久? 在他印象中,两人是晚上八九点去泡的私汤,就算再怎么折腾,十一二点应该就结束了,回来后应该就就直接睡了。 眉梢不轻不重跳了下,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绷着张有些苍白的脸问他, “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角名蹲在那,回答清晰又快速,“十一点半。” 那就没猜错啊,在私汤里做了两次,弄到了十一点,回来后…… “昨晚回来后……是不是又做了?” “……” 狐川辻人抓了抓盖在腰身上的被子,克制着问,“说,我不生气。” 角名伦太郎蹲在他面前,轻慢点了下头。 “……做了几次?” 一次两次他都能接受,毕竟两人上辈子都是那样了,这辈子也等了这么久,初次开始来得激烈点,也说得过去……他的身体现在的状况无疑彰显着过度纵那什么的后果。 只不过,为什么他这么疲惫苍白,反而在看面前的角名就这么神采奕奕,甚至状态维持得比平常还好,一副硬生生拿下好几场mvp的强盛模样,几乎就是问什么答什么。 角名伦太郎看了看他,竖起四根手指。 狐川辻人竭力压制着心底的暴躁。 ——四次!居然是四次! 一次就是两次,两次就是三次、三次就是四次…没有区别! 就当是上辈子这辈子一次性达成,下次绝对不能让他这么肆无忌惮了。 狐川辻人在心底条条梳理日后方阵,嘴里勉强应着话,“四次……就四次,仅此一次,以后不要再这么……” 他说着说着,视线落在人脸上。 尤其是他说到‘四次’时,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挑了下眉头,撩起视线瞥了一眼来。 一下子,狐川辻人脑中警铃大响。 不对劲、不对劲! “……不是四次?” “嗯。” 不妙的预感成了真,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着问道,“那、那是什么?” 角名伦太郎低着声线慢慢凑近,手指轻轻落在黑发青年搭在床侧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合拢捏着握起把在手心, “……是四点。” 狐川辻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角名伦太郎完了好一会儿他的手指,甚至隐隐都朝着被子下的探去时,黑发青年终于回神。 他平静开口,“我不做了。” 平静到有点疯癫,“这么做下去会死人的,我的衣服呢,衣服给我,现在联系航班就走,手机也给我,我还想活久一点。” “这样啊,” 角名伦太郎只不高不低回了声,他没说过多其他的话,只覆盖在被子下的手掌慢慢移动,已经触及了彻底软化、经过大半夜已经变得更加敏感、知趣的身体。 平静且疯癫的狐川辻人一下子被真实的本能快乐拉回世俗,角名握住了他,不仅握住了他,细细长长的手指还借着涂抹的药抵了一点指尖。 他慢吞吞抬了下眼。 一下子齐齐开始,狐川辻人处理不过来,想伸手阻拦,手臂动了下,就被人早就等在那儿另一只手桎梏住。 “你——” 狐川辻人只来得及厉声出口,角名却已经慢慢伏着靠近过来,从蹲在床边变成一只腿压在床上、大半个人撑在黑发青年身上,狭长眼尾缓缓眯挑起, “不会让辻人死的。”他说。 “这里……已经有反应了,” 他轻又低地放着声音,视线薄薄向上挑着、落在黑发青年不知何时漫上层粉与白的脸颊,没能消肿的唇肉紧抿着压成一道弧线, “只有辻人喜欢,想要,我才会满足辻人继续做下去。” 角名伦太郎又在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低低缠缠,嗓音醇厚似恋人蛊惑的蜜语甜言,“所以会做那么多……完全是因为辻人也乐在其中啊。” 他道,“就像这里…就算现在已经肿了,也还在紧紧咬着我啊。” “对吧,辻人?”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改) 杆插,药棒与帮忙时…… 做了, 但没有完全结束。 角名伦太郎的话一出口,狐川辻人就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 他停了停,忍耐了下, 不断克制, 但依旧抵不过角名伦太郎的攻略。 “根本……根本就只是…”狐川辻人竭力争辩, “根本就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吧!” ——毕竟都做到那种程度, 不肿不紧咬着才算奇怪了。 狐川辻人尽管心理如此在想, 但是对角名伦太郎却完全不能传达出来。 “是,是我的错。” 角名伦太郎干脆利落承认, 他这么简洁明了,倒搞得狐川辻人一下子怔愣住,别别扭扭梗了半晌, 缓缓支吾了一声。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 略微眯了眯眼, 轻轻道, “所以, 我会对辻人负责的。” 狐川辻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是怎么怎么听怎么奇怪呢。 他深吸一口气,提前有所预料排斥了下, 想将角名伦太郎不安分的手挤压排斥出去。 但他才些微一动, 角名就更加过分地做了更多。 一下子, 黑发青年微微紧绷的身体更加凝涩,他呼出口气,勉强支着自己以正常的语气开口, “……不用伦太郎你负责,我自己能自己……唔!” 他话语落了却没有个尾声,因为角名伦太郎故意的捣乱与禁制。 蜷缩在温泉旅馆的床榻上的黑发青年闷闷微阖着眼, 声音溢出喉间,丝丝缕缕散着气, “拿…拿出去,” 角名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挑了下眼皮,视线落在狐川辻人面颊上。 黑发青年才刚干净不少的侧颊微微又因动色出了点汗,薄薄一层贴附在紧实皮肉上,汗珠轻轻慢慢流淌滚落下来,留下道清晰水渍。 看上去很漂亮,十分引人注目。 最起码角名伦太郎从他身上完全移不开眼。 微微泛着红,的确有些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爱,角名伦太郎轻柔的对待这束花。 粉白的郁金香既金贵又娇弱,一点狂风骤雨都禁不得,只是放在窗外被打了一夜,灌了一夜风水雨露,就蔫搭搭的,有些抬不起头来。 角名伦太郎用了点方法,慢慢扶起它,一点一点的看着它逐渐恢复精力,缓缓捻着花苞绽放开来。 狐川辻人口耑了一下,手臂打在空气里打了个空,坐在床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角名伦太郎看见了,不轻不重捞过人的手握在掌中,五指扣着五指、指根贴着指根、缓缓紧握,最终一丝距离也不放开,束缚得紧紧密密。 但是他并没有仅限于此,做的甚至更多。 “辻人,”角名叫着他的名字。 狐川辻人完全不想应,现在他一感觉角名伦太郎叫他的名字就绝对没有什么好事,但耐不住角名伦太郎一直在低低地叫他。 声音低低潺潺的,质感纯厚,密密附着贴合在人的耳畔,不轻不重地发挥着微妙的作用,一下子,狐川辻人就被点点滴滴、有一下没一下的攻克,根本难以抵挡。 “……辻人,”角名伦太郎还在叫他。 忍耐了许久,狐川辻人终于应声。 “说、说话…” 只是应声时有些喘,似是累的、又似是疲惫的,上气不接下气,胸膛起伏,颤颤巍巍。 两点粉红的荔枝果实轻慢被风刮着摇晃,凝在树梢的枝头,待人轻轻伸出手就能够到直接摘下。 角名伦太郎没有忽略,静静盯着看了许久,他没直接出手,顾及着狐川辻人。 靠近人面颊,身体轻微贴合,没施加加重力,甚至还保有一丝轻微的距离,不远不近、正正好好,方便他能触及,又留以一丝想象的余地。 “药已经融化了…辻人。” 他半遮半掩地这么说着,明显有背未竟之意,狐川辻人自然听得懂、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情绪起伏。 情绪没有出卖他,但是身体却先一步出卖了他。 最为直观明显地表现出来,颤颤巍巍,也是瑟瑟缩缩的,又羞怯又紧张、居然比那束新鲜绽开的粉白色郁金香还要羞涩。 角名伦太郎叹了口气,似乎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是好。 狐川辻人自然递交不出答案,他唯一的想法只有退缩与避开,阻止角名伦太郎对他做更多。 但是没有用。 角名伦太郎还是慢慢压制着开始进行了他的工作。 狐川辻人再三紧逼,终于开口,“别、别——!” 他一出声,角名伦太郎自然停下动作,静静等在那儿向他看过来, 沐浴着人幽绿两点的沉静视线,狐川辻人甚至一时之间有些方寸大乱,不知道该对着人说什么。 但是他很快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强撑着镇定开口, “不用…不用你来……” 角名伦太郎轻轻抬了下眼 压着一边眉梢挑起,这是等着他将剩余的话语补完。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在人早有所预料到的视线下一点点道出, “我…自己来。” 他都这么说了,角名伦太郎自然不会反驳他。 慢吞吞拉开一点距离、给予他稍微宽泛,更自由一点的发挥空间。 感觉自己好像被占便宜了,但又好像没有。 一时之间狐川辻人也摸不准,但是话既然已经出口了,为了最起码的面子、就只能照着这么做。 狐川辻人略微支起酸软的身体,强撑着要起来,粉白膝盖压在柔软的床铺上,大腿微微下陷,虽然身上不着寸缕,但是搭在腰间的被子还是略微堆叠起了点弧度,挡住了关键部分。 角名伦太郎视线没动,一直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狐川辻人一开始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没注意,等余光偶然一瞥,瞥到了旁侧丝毫没有回避意味的人,他顿了一下。 ……虽然两个人好像什么都做了,也赤诚相对看了个明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回避不回避的,好像都有点…… 狐川辻人陷入一时的梗塞与迷茫,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他的大脑停顿了,动作自然也停顿了。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抬眼看他,轻轻催促道,“辻人?” 狐川辻人:“……” 这家伙真是一点也不避嫌啊。 再三深呼吸,警诫自己不是那种用完就丢的人,狐川辻人紧守着良心,缓缓开口, “你…你是不是应该要……” 他组织言语,勉强含混着说出。 意思就是让人自己体会,读懂他的言下之意。 但是角名伦太郎只是静静看着,没有反应,甚至还慢悠悠瞥了他一下, “怎么了,辻人?” 确认过眼神,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分明就是读懂了他的意思却不想给予回应,可恶! 眼见着是不说清楚,不说明白,角名这家伙就会一直沉默到底装聋作哑,狐川辻人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终于松了口风, “你是不是应该要稍微避开一点…之类?” 他问得委婉,尽量以一种提问的方式,希望从角名伦太郎得到肯定的回答。 ——但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就算角名伦太郎听得懂也绝对会装作听不懂。 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狐川辻人又想说些什么,但是角名伦太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 “可是……辻人,现在要避开,但是辻人的全部我都已经看见过了啊。” 角名伦太郎:“难道现在辻人……还在害羞吗。” 疑问句却偏偏以陈述句的语气说出,狐川辻人说不出话来。 ——被说中了。 居然被说中了!! 根本无法反驳,反而显得现在在纠结这点细节的他更加拧巴和别扭了。 可是、可是—— 狐川辻人在心里自己可是了半天,依旧拿不出足以牵动他判断的证据。 半晌,缓缓抬头看向角名伦太郎,对面的人仍旧维持着不轻不重的视线、慢吞吞递了过来。 ……败了。 可耻的在这种语境环境下败了。 狐川辻人知道自己绝对说不过他,只得惨淡接受。 他咬牙,“知、知道了……我做就是了。”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等待,并好整以暇看着他。 药是角名伦太郎准备的,狐川辻人默默拿过,翻开说明书看了会儿。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家伙……居然选的是纳入式的药膏与药棒。 回忆了下内里残留的感觉,昨天狐川辻人用的应该是药膏。 视线从深褐色的药棒上划过,仿佛被火焰燎灼了下,飞快移开,甚至一秒都不敢多停留。 踌躇了下,选择的天平倾向,狐川辻人的手指递向了被开封过的药膏。 他才表现出自己的意向,角名伦太郎就不轻不重出声、拦截住了他。 宽大手掌伸出,颀长指节不轻不重攥握住了黑发青年细瘦手腕,稳稳握持着停在半途,是禁锢更是制止。 狐川辻人眼皮不轻不重一跳。 “怎、怎么了?” “那个,已经用过了。” 狐川辻人轻慢眨了下眼。 忽的、他明白了角名伦太郎的意思。 从始至终,留给他的选择只有那一个。 ——合理怀疑角名伦太郎那家伙是早就这么想看着了。 在这里一堆推诿,完全就是故意等他自己上套。 狡猾!太狡猾了!! 但是现在即使明白了这一点也没有丝毫转换的余地,留给他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更何况还是现下这种糟糕的状态。 ……不做出选择,接下来面对的绝对就是角名伦太郎亲身上阵。 一想到那幅场景,狐川辻人心脏一紧,后脑也情不自禁发麻。 为了不沦落到那种境况,现在只能按着人给出的选择这么逐步推进了。 狐川辻人只得接受。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慢慢捡起要用的工具。 药棒细且长,甚至连昨天给粉白色郁金香检查的工具都比它还要粗。 但是现在出现在这儿,怎么看都有点……难言的意外。 读过说明书,加上脑内知识丰富,狐川辻人还不至于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但是顶着角名伦太郎的视线,自己就在他面前这么弄,完全有点超乎能接受的范围,甚至隐隐觉得他自己仿佛是故意这么、这么…… 狐川辻人打断自己越想越怪的思路。 颀长手指慢慢捻起黑褐色的药棒,一点一点挪动移转,硬生生顶着角名伦太郎的视线。 即使有床榻上的被子做阻挡,但是微微区分开的双腿分隔,从堆叠起的褶皱与间隙间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坐在床尾的角名伦太郎正正好好全部收入眼底。 狐川辻人他自己或许没什么感觉,只能凭借着意识中的本能继续做下去,但是角名伦太郎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不出声提醒,就这么看着人自己完成操作过程。 狐川辻人把黑褐色的药棒递交进粉白色郁金香的花束之中,不是他们之前做的醒花,而是帮助交接着杆插,帮助授粉结束后的植物进行修复处理。 过程缓慢、一点一点深入加剧,每动一下都会受到阻力与排斥。 但是因为是狐川辻人自己做,所以即使感知到那点力道也不得不自己更加施与。 药棒细细长长,但是花束却很能接受。郁金香的花骨朵饱满茂盛、似乎有一些略微的肿胀,但在上过药以后已经好转了许多。 诸多情况加持下、狐川辻人只慢慢摸索了一会儿,他轻轻咬着唇,细细指尖压在自己的唇瓣上,浅粉殷红漫上。 迟疑只会延续这个过程,还不如速战速决。 狐川辻人下定了决心,就没有再对他自己留情。 在角名伦太郎视线下,他就这么一点一点推进,很快、粉白色的郁金香花束吸收,只有轻微的一节黑褐色药棒显露在那等待,是杆插不进去的。 看起来像什么小恶魔的尾巴, 不过也并没有留存很久,狐川辻人能感受到强烈的存在。 但是逐渐的、那药棒似乎被温度一烘、就随着体温融化,逐渐连了露出的一截小尾巴也化成了软哒哒、湿黏黏的药渍水液。 指尖没来得及撤回,还抵在那儿。 只那么一小会儿时间、竟然也触及到了更多。 狐川辻人僵涩着慢慢抽回手。 他尽量紧绷着,维持着神情,竭力让自己不出大乱子。 明面上看着镇定自若,实际上内心慌的一批。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狐川辻人咳了声、微秒移开视线,重整了下情绪后又移转回来,“已…已经好了。” 黑发青年说这话时面上表情十分羞赧,他自以为的镇定其实只是恍若无事的外表,纸老虎般一戳就破。 莹润柔白的脸颊犯上点密密的浅粉,颀长绸郁的眼睫颤颤,坦白来说、面对其他人时,狐川辻人很会骗人。 但一旦面对起角名伦太郎来,根本就难以组织借口。 “……好了吗。” “没、没有吗。” 情不自禁的、话题就被角名伦太郎带着走。 狐川辻人怀疑了下自己,却依旧不确定。 ……难道不是这样做吗? 他明明就已经按照说明书上所说的,把药棒那么弄进去。 操作是正确的,应该没有错,应该是这样做? “这里…流出来了啊。” 角名伦太郎的声音不高不低,轻轻稳稳响起,仿佛近在耳畔、十分清晰。 他说的轻简随意,但是落进狐川辻人耳中,无端的就沾染上了些微妙色彩的气息。 控制了下,狐川辻人咳了声,“但是已经抵住了,只能伸进那么多,再多根本就……” “……就压不进去。” 他说的声音很小,但是角名伦太郎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狐川辻人的反应,角名伦太郎牵着人指根的手掌慢慢收紧,微微压了一下完完全全把在掌中,反问道, “进不去吗?” 狐川辻人:“……” ——合理怀疑这家伙在搞些什么,但没有证据。 即使心里遍地想吐槽,但是这种时候也不得不保持自我一些。 狐川辻人绝对守护立场,“进不去的,那么长怎么可能进……” 他顿了一下,忽然就懂角名伦太郎的意思。 视线控制不住往人身上递去,尤其是在只穿了衣服的上面,才苏醒时感受到的强烈存在感因为两人分开逐渐忘却。 但现在被角名伦太郎这么一提醒,狐川辻人不得不全部回想起来。 质感沉沉、并且十分滚烫,难以忽略、只是稍微一翻身便抵着后腰。 黑发青年咬了咬唇,“我不知道伦太郎在说什么。” 他拒绝承认,拒绝听懂。 角名伦太郎缓缓眯起眼。 “真的吗,辻人?” “真的!” 斩钉截铁,当机立断。 体温还在上升,过于温暖的温度使得杆插在白粉郁金香内的治疗药棒融化,化成一滩粘稠浓厚的褐黑色药液,衣服在花束内的花瓣壁里。 依附其上,丝丝缕缕抚平,一点一点发挥着作用。 到底是外来的东西,异物感强烈。 即使融化了也黏哒哒的,狐川辻人有些拿它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想动手但又顾及着旁边角名伦太郎的目光,落在空处的手蜷缩又紧,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角名伦太郎的目光。 冷不丁的,他突然出声,“那么…需要帮忙吗,辻人?” “……?” 狐川辻人条件反射地就是眼皮一跳。 ……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好心,无事献殷勤。 明明刚才都说了让他自己来,现在却不打招呼地上来说要帮忙。 奇怪。 到口的拒绝话语打了个转,直至视线落在了角名伦太郎的脸颊。 对视上目光,狐川辻人被定住。 半晌,他才艰涩开口,“你要…怎么帮忙?” 角名伦太郎似有所料,不急不慌轻轻伸出手点了下摊放在床上的药。 “辻人看不见所以没有进到位,让我来效果会好一点。” “……” 大脑理智知道这家伙说的没错,但是情绪上却有些不能接受。 ……怎么看都很像是这家伙为了戏弄他而特地找到的借口,而且就算不再多用药,反正也上过了,应该不会出什么…… “……毕竟,一直弄到了很里面啊。” 狐川辻人卡住。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的一句补充顿时剥夺了他话语的权利。 组织了半晌,他终于挤出话来勉强问出声, “里面的…都弄出来了吗。” 角名伦太郎轻慢眯了下眼。 “当然,留在里面的话,会对辻人的身体不好吧。” 狐川辻人慢慢侧过脸。 角名伦太郎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提起兴许兴致, “难道…辻人还想让我的东西留在里面吗?” ——怎么可能! 他又不会生孩子、不具备这个功能,更加没有被灌米青的性癖,再怎么看都绝对不会有这种低廉耻的特殊要求啊! “如果是辻人的愿望的话,我会……” “——我没有!” 眼看着这家伙在他面前又要继续掰扯,狐川辻人当机立断, “刚刚说到哪里了,你要做什么,帮忙是吧,你帮、你帮!” 及时止损,在这家伙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或说出更令人难以招架的话语前,给个枣打发走是最佳的选择。 果不其然黑发青年话语一出,对面的角名伦太郎就慢慢闭了嘴。 较之狐川辻人的手指更粗、关节更有劲儿的手屈伸,抻着捏起要用的第二支药棒。 在黑发青年的眼皮子底下、他捏着药棒慢慢靠近。 才杆插了一支药棒的粉白郁金香融化了大半,险险休息了会儿。 柔软柔嫩的花苞吸收着药液,还在恢复期。 角名伦太郎压低上半身,他也不直接动手,同样和狐川辻人一样,捏着说明书看了会儿。 确定差不多后才开始操作,慢慢靠近,帮忙进行杆岔。 跟着教学进程,细微撬开一点可以输入的部分,他垂着眼,如同最正式的操作工般技术力拉满。 指节捏着轻微拉下,郁金香缓缓迭代舒缓。 捏着的专用药用棒按照植物培育说明书开始,轻微低下头,开始对植物体进行工作。 狐川辻人呼吸更深更重,已经是明显克制过后的结果、但没有用。 本能紧张,尤其是旁观这个疗愈过程。 他自己做是一回事,旁观是另外一回事,看着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抽筋了起来。 一声闷闷的哑声堵在喉咙里,攥住被子的手又紧又松,是克制的结果。 柔韧软白的双腿压在床单上,蹭压出皱深的痕迹,抽筋一般难蜷缩着,但角名伦太郎来的正好,稳稳制止住了他。 一点一点掰开、帮人抻直,抚平抽筋的经络。 整个过程时间不短,甚至可以说很长,尤其是处在其中的人更加度秒如年。 直到触碰到至关重要的一点,药棒缓缓融化,融化成粘稠药液发挥作用。 狐川辻人眼瞳浸着水,吸了好一口气才缓下来,他低低问, “现在…可、可以了吧?” 角名慢慢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只在这一眼中,狐川辻人兀地头皮一紧, “进去的,现在只是堵住,还是要出来啊,” 角名伦太郎语气不紧不慢,视线往下落了点,瞥过手指的地方慢慢道, “只靠辻人自己的话……” 他没继续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角名轻轻点蹭着、触碰着手指开口, “所以,再分开一点,辻人。” “……刚刚怎么进去的,现在就要怎么出来啊。”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属于他们的、新的未来。…… 剩下的假期都是在休息中度过, 即使狐川辻人想做些什么,但是身体状况完全不支持。 对此、他只有唯一一个想法。 ——都怪角名伦太郎! 当然某人也承认并甘于被责备,稳稳当当地陪着服侍了整个假期时间, 一时之间竟让狐川辻人难以对他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水到渠成、最后一步也做完。 时间线也正式迈向了新一年的春天, 狐川辻人在经纪人的催促下与国内亲属好友道别,预备着出国进行新一番的事业。 上辈子已经走过一遭的流程, 狐川辻人对此并不陌生。 这辈子过程起了点变化, 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无论是狐川辻人还是角名伦太郎,都对上辈子的这个时间点有着深刻的印象。 “……航班是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十点四十分。” “这样。” “嗯。” 狐川辻人在收拾东西, 他已经和父母好友都告过别,最后环视了眼自己的房间。 手机连接的通话还在持续,听筒对面的男声低低传递至耳廓。 东西收拾来收拾去依旧只有那么多。 确认没有什么漏下的, 狐川辻人总算拉起行李箱拉链, 注意力转移到手机显示的通话上。 虽然还没分别很久, 但是都说小别胜新婚。 而且在做完了那么亲密的三天两夜后, 两人间情感拔高到一种如胶似漆的地步。 此刻仅仅是听着听筒对面传来角名伦太郎的声音, 狐川辻人都止不住去探寻、去关心、去想象对方现在在说什么, 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打住! 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就像是个恋爱脑嘛!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 心意互通的时刻也就这么几年, 情感到达一定程度也就止不住的想要获得更多回馈与反应。 狐川辻人组织了下言语, “那伦太郎呢?” “什么?” 听筒对面的男声低低又冷静,情绪起伏微弱,声音偶尔会拉得有些远听不太清晰。 狐川辻人判断了下, 依旧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角名伦太郎声音近了,听筒对面的人拿起手机,“刚刚说什么了吗, 辻人。” “……” 这家伙居然走神。 小黑毛在心底嘀咕他。 “我的意思是,伦太郎你之后是直接去学校吗,还是要先去俱乐部之类?” 与上辈子的进程相似,角名伦太郎选择通过体育推荐进入大学就读,并在大学联赛里转向职业。 不过这辈子他的选择更多、因为在稻荷崎半年的表现较之上辈子都上升了一个评判level,得到的橄榄枝也就更多。 “……嗯。” 极为含混的一声,没给出确切答案,只窸窸窣窣的。 狐川辻人耐心等了会儿,以为是听筒连接失灵造成的通话断联,但等他再看手机、网络正常,不存在什么电流噪声。 他慢慢拧了下眉,“……伦太郎?” “还不确定,之后再说吧,辻人。” 角名伦太郎总算开口,给了确切的一句话。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个问号。 ——敷衍! 大写的敷衍! 果然是什么得到了就不珍惜吧! 居然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现在连打电话的时候都——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可恶的藏狐伦太郎! 狐川辻人在心底喋喋不休、碎碎念他,喉咙哽了下,还是没说出心底的嘀咕抱怨,恨恨地哼了声。 听筒对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起伏,靠近了些许,声音在收音设备里放的更清晰。 角名伦太郎又轻轻叫了他一声,“辻人?” ——更加可恶了! 狐川辻人艰难挤出一句话出口,“没、事。”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嗯、听上去完全就是有事的样子啊。 角名伦太郎手指轻微点了下手机,视线落在手机屏幕的通话对象名字上。 “明天早上要我去接你吗?” 角名伦太郎这么问,狐川辻人还沉浸在那点微妙的小情绪里,闷闷开口, “不用,伦太郎你不是也要准备开学事宜吗,等我到那边安定下来再和你恢复联系吧。” 他想的很轻松,左右这辈子两人已经互通了心意,也不会再发生像上辈子那样的遗憾。 而且为了提防那样的结果产生,狐川辻人这一次特地做好了准备。 向身边的朋友们(除了宫侑宫治),还有经纪人都公开报备了已交往对象:角名伦太郎。 并且似有若无的提醒,如果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一定要告诉他他们曾经有过感情的事情。 甚至狐川辻人还在手机备忘录里密密写下与角名伦太郎所有的记忆点。 ……即使错开了日期,航班,起飞时间与地点,但他依旧不能保证上辈子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 在尘埃落定之前,他只能做好一切自己能做的。 “……” 听筒对面寂了寂,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辻人明天不想看到我吗。” 狐川辻人眨眨眼。 “但是伦太郎你……” 角名伦太郎:“只是送机,我来看看辻人,不可以吗?” 狐川辻人暂停思索一下。 角名伦太郎紧跟着出招,“等待辻人主动联系…已经不想再经历那样的后果。” 他这话一出,一下子狐川辻人的心脏软了下。 他还是带着点遗憾的。 为了上辈子,为了两人错失了十几年。 在记忆完全回归的那一刻,即使嘴里说着不在意,脑中强调着自己不在意。 但是心底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假如当时就答应了角名伦太郎,假如没有出现后面的事故,假如两人早就已经互通心意,那么结局说不定会…… 可惜没有假如。 心尖上的那一点酸软缓缓扩漫,抚过整只心脏,狐川辻人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语。 “我知道了,”狐川辻人慢慢又小声道, “你…你来就是了。” 角名伦太郎得到了肯定答案,却也没有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人。 “所以…辻人还是想看见我的,是吗?” “……” “嗯、嗯…” “真高兴啊。” “高兴…就行。” 狐川辻人这么直率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还是少数,一下子被激的脸颊红红,咳了声要支开话题, “那、那什么……时间好像也不早了,我我我继续收拾了。” “好的。” “……那么明天见?” “嗯。” “明天见,辻人。”他道。 角名伦太郎最后一句话的尾音通过电子信号传输,清清浅浅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狐川辻人克制了下,还是没克制住。 深深将脸埋在掌心中,脸颊泛起的温度不住升高,一时之间竟难以控制。 ——居然只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生出这样的反应,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夜无梦,次日天一亮,狐川辻人就被夺命连环call催醒。 经纪人驾车来到楼下接他,与神态平静正常的狐川辻人对比,满脸都是雄志勃发的野心。 “——振作一点辻人!!这即将是我们事业的起点!大展宏图的第一步!” “公司那边已经交接好了,待会儿上了飞机你好好整备一下自己、巴黎那边也打过招呼了,辻人、未来可期呀辻人!” “辻人!辻人?” 喋喋不休、口若悬河的经纪人终于发现旁边的小黑毛一直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他奇怪地瞥了眼人,又叫了两声、才勉强得到回应。 狐川辻人看了一眼他,视线从手机挪转到人脸上,“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安静?” “没什么,就是在看……嗯、没什么。” 他说的顿顿停停,经纪人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 只好挠着头嘟囔了句‘算了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终于转过头去还给了狐川辻人一片自在与清静。 狐川辻人视线落在手机上,屏幕轻微亮着,曳下一点光。 角名发信息问他到哪里了,手指点在上面快速打了几个字。 [狐川辻人: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与上辈子不同的送机环节,坦白说、重生以来,两个人就没分别过。 昨晚在电话里说是一回事,即将面对真实的分别场景又是另外一回事。 汽车行驶在路上,路线越靠近机场,他的心脏就越绷得更紧。 无限靠近分别的那一刻,情绪宛如张弛开的弓弦,哪怕只是最轻微的一点颤动都会造成无与伦比的刺激。 默默关闭手机,手掌搭在脸上捂住眼,狐川辻人不得不承认, 分别真是一件困难的事。 车后备箱关上,狐川辻人跟着经纪人下了车,推着行李箱站在机场门口稍微等了下。 他扫视了一周,搜寻着可能是角名伦太郎的身影。 送机进不了机场大厅,狐川辻人站在门口耐心等待。 经纪人自动先去取票,给他留下了空间, 狐川辻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最新信息,没有发送。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拉了拉脖子上缠着的羊绒围巾,缓缓呼出一口气。 三月初,兵库地区才被冬季的尾巴扫过,初春而至。 空气还是凉的,呼出的气息被羊绒围巾一滤,潮湿去了大半,暖呼呼地闷着小半张脸颊。 他扯了下围巾,又拉了拉帽子,小动作很多,以掩饰内心的紧张情绪。 他又得等了会儿,周遭人来来往往。 送机的、登机的,不在少数。 一双双一对对,或成群结伴、或形单影只。 清晰的轮毂摩擦声滑过,不少行李箱摩擦地面被推动着向前行进,狐川辻人单手插在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手机,听到身后有声音、他也没多想稍微避了避方向,以为是自己挡住了人。 但是轮毂摩擦声正正好好就在他身后停下了。 若有所察,狐川辻人偏了点脸颊,余光先一步瞥过,眼尾瞥到熟悉身影。 高挑瘦长、拓下道不深的影子。 角名伦太郎正静静立在身后,视线抬起停在他的脸上,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明明是离别,却像重逢前的一幕。 有那么一帧,狐川辻人脑中忽然漫起走马灯。 长风衣、格子围巾。 推在手里的行李箱脚步不停,人来人往的送别人群、机场大厅前的最后一道门, 交织在空气里燃起一簇火花的视线,与静默的等待同心底隐隐绰绰的催促。 呼吸停在这一刻,心跳正如雷鼓。 曲起的手指捏了下,止不住拉下挡在脸上的围巾,狐川辻人想说句话,或是打个招呼之类,但是嘴一张、洇在口中的气息吐出。 空气微凉,温热的吐息溢出,凝结成白又薄的水珠。飘在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之间,像一团雾,又像是一团伸手就能触碰到的梦境,虚晃又真实,朦朦胧胧的映着彼此的脸颊。 “辻人。” 狐川辻人没有出声,角名伦太郎先开了口。 于是隔阂被先一步打破,角名伦太郎向前踏进了一步。 稳稳当当的、他站在了黑发青年的面前。 狐川辻人动了动唇瓣,“……来了啊。” 角名伦太郎:“嗯。” 狐川辻人视线下移,发现他也推着行李箱,在此刻的环境下十分醒目。 眼睛不住的向他手里的方向看去,角名伦太郎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出声解释,只是等着人发问。 狐川辻人慢慢呼出口气,逐渐说出在刚刚那静默的一帧中心里所想的,他试图以开玩笑的方式道, “如果那次应下的话,说不定上辈子也会这样送机呢。” “嗯。” “哈哈,这么一想不知道该说是还有点遗憾还是有点新奇。” 狐川辻人自己打了个哈哈,神色微微镇定道, “总之,伦太郎,能在这里看见你,我很开心。” 角名伦太郎终于给了一个不是短句的回复, “我也是,辻人。” “在上辈子,我就想这么做了。” 不知为何,狐川辻人眼睫颤了下。 因为他这句话。 他克制了、但没克制住。 只有面上表情细微收敛,实则内心情绪已然崩发。 眼睑泛上抹薄红,鼻尖也是,羊庄只是被冷空气浸到一时有些难以处理,狐川辻人拉了拉围巾,试图遮掩三分,他跳了下话题, “这样啊……哈哈,对了,伦太郎怎么也推着行李箱,待会儿要去哪里吗?” “不去哪里。” “欸?” 狐川辻人眨了眨眼, 去取票的经纪人正好回来,看见立在原处的黑发青年与他身前的高瘦身影眼睛亮了亮, “——这不是角名同学吗?来送辻人吗?” 经纪人热热烈烈地打着招呼,角名伦太郎应声。 把渠道的机票递给黑发青年,经纪人看了下时间, “离登机还有一会儿,要不你们再聊聊,告别告别?” 狐川辻人正要开口,角名伦太郎慢慢拨了一下,“没关系,直接进去吧。” 经纪人看了看狐川辻人,又看了看角名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出示了下自己的手机屏幕,赫然就是一班的飞机,不清不淡补充道, “我和你们一起,” 余光瞥到黑发青年表情,他顿了下,在话语末尾坠了几个字, “嗯,正巧。” “……” 要说这家伙没有提前预谋狐川辻人是绝对不信的。 狐川辻人看了再三,机票都准备好了,并且是同一班航班。 经纪人的表现比他大多了,“角名同学你这是……” 他立即反应过来,揶揄地看了眼两人,十分感慨道, “年轻真好啊,还是年轻,走吧走吧!” 经纪人一马当先,留在机场门口的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对视了会儿,角名伦太郎一边眉梢压下一边眉梢挑起, “不走吗?” 狐川辻人:…… “走、走的。” 事情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种状况,他已经不得而知。 但眼下看来,似乎只能接受。 一般航班什么的,一起去巴黎什么的……完全是超乎预料的选项。 跟上辈子的行动轨迹相比几乎天差地别,狐川辻人脑中一时过了很多,但都捉不住可以出口的点。 ……应该也没什么吧? 只是送机之类的… 狐川辻人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推着行李箱要向前走。 但是站在他身侧的人已经提前一步,先伸出手帮他拿了行李箱拉杆一人推着,领着跟着一起向前。 过了安检,进入机场大厅,提前一小时进入候机室。 经纪人还在统筹协商,不断接着电话打着电话并收发短信。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在值机,庞侧位置都没有其他人,两人面面相觑,视线对视,总算有时间可以发问。 狐川辻人组织了一下言语,“……送机?” 角名伦太郎指了指机票。 好吧,意思就是要跟他一起去了。 狐川辻人:“那大学开学的准备事宜还有俱乐部那边怎么说?” 角名伦太郎:“已经提前说过了。” ——好吧,这家伙完全就是准备好来的。 狐川辻人一时拿他也没有办法,毕竟都走到这儿来了。 但他忍了又忍还是说,“其实只是送机就可以,不必强求自己……” “不会。” 言简意赅且轻轻一拨,角名伦太郎就打断了他。 “不是强求。”他垂了下眼,“我想这么做。” “辻人,我说过的。” 低低男声缠绕,丝丝缕缕,“上辈子,就想这么做了。” 上辈子,两人错失的上辈子。 十几年的时间,硬生生的无名等待,直到三十岁才见上真正的一面。 狐川辻人放在膝上的手蜷了蜷,指尖抵着掌心,稍微用了点力、泛起细细密密的苍白。 角名伦太郎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他,十指相扣、稳稳握入掌心。 牵着手,温度在交接的那一块传递,微凉的体温备熨帖滚烫,薄又软的皮**上细细的粉。 周遭人来人往,他却丝毫不忌讳做出这样亲昵性的举动,两人心知肚明,也同步心有灵犀。 “……那回来呢。” “等确认后,就回来。” 他没说要确认什么,但是狐川辻人读懂了言下之意。 角名伦太郎还是在意,上辈子他毕业后落地时遭遇的那场车祸。 确认,无非确认他是否安全、是否记得、是否还像现在这样安心稳定地待在他的身边,同他对话、交谈、微笑。 良久,狐川辻人只是轻轻说出一声“我知道了”。 值机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就这么依偎着彼此,坐在一起。 经纪人回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毕竟这两个家伙在他面前也就相当于全然公开,而且模特不像偶像或是明星之类的,需要保持单身,有固定且安全的关系说不定更加方便行事。 经纪人觉得自己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值机结束,开始登机, 狐川辻人办完了行李托运,从简地只背了个包,角名伦太郎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上。 两人过了检票台,从长长的回旋廊桥下去,玻璃墙壁分隔单独的空间,走在一起、垂在宽大外套的袖子下,两只手轻微纠缠起来。 尾指先是勾起、逐渐的变成更多的指尖,手指牵着手指,手背偶尔相贴,慢慢变着手掌牵着手掌。 对方的存在在某一刻被拉到无限大。 难以忽略、不能忽略。 登上飞机,按照机票寻找座位号。 从刚刚看到角名机票的时候,狐川辻人就知道他们两个的座位正好就是在一起。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有缘分,反观经纪人,被递补到了后面。 坐下前稍微有些不放心,但是一看在一起的两人,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临别前细心叮嘱, “可以补会儿觉,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往后面来找我。” 得到肯定答复后,经纪人去位置上了。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落座。 角名伦太郎的位置靠近舷窗,能看到天空。 飞机助跑、起飞、滑行、他们在上升。 大气压强落下,耳膜有一瞬间鼓胀,狐川辻人眼睫颤了下,但随即、贴在手中的手掌轻微传递来一点支撑的力道,是角名。 止不住的、他转头看去。 自始至终都等在那里的人唇瓣一张一合,以嘴形示意。 传递着他的想法、心意、与全部。 ‘辻人’ 他在叫他,狐川辻人一点点在看,一点一点去听, ‘我就在这里’ 他说,‘就在你的身边。’ …… 啊, 狐川辻人缓缓眨了下眼,不知为何、鼻头稍微泛着点酸涩。 从在机场大厅前看见人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心脏终于缓缓落下一点空隙,让他足以呼吸, 是了, 角名伦太郎,就在这里。 就在他的身边。 连接的手掌源源不断传递来温暖的温度与支撑。 从上辈子的十六岁开始,到这辈子的十六岁。 才从上辈子的三十岁延续,到这辈子更多的时间。 他们曾沉默、忘却、因遗憾而错失良机,但是那已经属于过去。 该立足的,是现在,一个拥有更多结局的现在。 这是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现在,也是与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未来。 这是属于他们的、新的未来。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灵与欲’与车的副驾座。…… 狐川辻人的工作很繁忙, 尤其是在落地巴黎后,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与上辈子直飞米兰的进程不同,现在所接受的一切都是新的起点, 另外一条路, 但是狐川辻人全然没有对未来的恐惧。 倒不如说,他十分期待。 与他一样, 角名伦太郎的学习生活也同样走上正途。 大学社团、联赛, 还有职业选拔,等待角名伦太郎的事情只多不少。 第一年, 三月初大学开学,四月到六月都是两人的忙碌期,下半年匆匆地见了几面后就要再度分开, 各自投身到各自的事业里。 第二年的情况改善了很多, 最起码、两人都适当的拥有了一点可以被支配的空闲时间。 “——狐川老师!请到这里来!” “啊好。” “辛苦了, 今天也拜托您了, 狐川老师!” “没关系。” 被黑发褐瞳的亚裔面孔的场助叫到名字, 狐川辻人自如地应声, 视线从手机上抽离,回归到现下所处的环境。 他正在拍摄一条情人节代言。 又是一年白色情人节。 这次的代言不是巧克力, 而是J家的一款香水, 名为[千金之梦]。 前调是细细密密的凉性薄荷, 中调掺杂着点皂香与水沉香气息,尾调则是缓缓漫上的厚重麝香。 缓缓裹挟、似被笼罩,在感知到的瞬间就已难以逃脱, 几乎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据说是J家今年的情人节男士香水主打品,一直在物色足以与其匹配的代言人。 上辈子,狐川辻人依稀对其存有点印象, 不过不是因为它的成功,而是因为‘千金之梦’的负责公司与团队的强迫症。 当时接了这个代言的是与他不同公司的另一位模特。 狐川辻人得知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位模特在业内公开抱怨,说负责团队又啰嗦又龟毛,因为过度的强迫症,一则广告拍了将近大半个月甚至还没有个结果。 最后‘千金之梦’上线依旧是以无代言人的情况单独推出,硬生生让人白做工。 当时那事情闹得不算大,狐川辻人也只是偶然听说了一下。 但是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起了变化,原定的‘千金之梦’的邀请模特因为档期不够只好拒绝了提案。 主创团队在整个业内再三搜寻,目光从米兰一转、定到了巴黎。 等再回过神来时,邀请策划案已经被经纪人送到了狐川辻人的桌上。 这也就是他出现在摄影棚的原因。 上辈子的印象停留在脑海,以至于狐川辻人一开始对所谓‘龟毛’、‘拥有强迫症’、‘让人白做工’还有些情绪上的制衡。 但真正开始拍摄后,狐川辻人却没有遇到所谓的那些情况。 倒不如说十分顺利,甚至有些顺利的过头了。 主创团队态度良好,尤其是在签约合同、商洽细节的第一次见面时,狐川辻人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经纪人看的明明白白。 ——对面的合作方几乎就差眼珠子从眼睛里头瞪出来了! 在巴黎的一年,黑发青年身上着实是起了些变化,褪去了青涩的学生气息,更加从容且游刃有余,也更加成熟、完美、至臻。 黑发青年穿着身薄羊绒大衣,内搭西装裤和同材质的高领打底衫,银色腰链微收,勾勒出细瘦腰身,手腕盈盈一握,但并不显娇弱。 初次见面时,他谨守礼仪,比约定好的提前到了五分钟。 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原先隐隐绰绰的黑色身影一下子就在眼瞳中清晰倒映, 照水观花,静谧自然。 幽深色彩在他身上与银亮配饰融协的恰到好处,尤其是察觉到动静,微抬眼的一瞬。 莹润如玉的颊侧轻微晃起一点幽绿的冷光,更加细看之下,却更加被他攥取视线。 很冷、但又很静,微抬眼的一帧,被定格在眼瞳凝缩的取景相框里久久难以消散。 主创团队一时愣在原地,尤其是‘千金之梦’的概念设计师。 “……找到了。” 他几乎是抖着唇瓣说出来,起身来迎接的经纪人不懂、坐在原位上的狐川辻人也不太明白。 但是他们团队内部的人完全知晓这一句的分量,甚至觉得还不够。 ——这位,完全就是‘千金之梦’的原生缪斯。 什么之前还在因为被选定的模特档期排不上而担忧,但现在——已经无比庆幸幸好被推拒。 缪斯!这可是梦中的缪斯啊! 所有设计师灵感的源泉——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捕捉到的吉光片羽。 现在就这么静谧无声的坐着、等在那儿, 一时之间,经纪人几乎目瞪口呆的看着主创团队,推上来的文件几乎匆匆扫了几眼就要立即签字定下,一副生怕人跑掉的模样。 甚至在狐川辻人签下姓名后各个对视,一副“赚到了”的欣喜表情。 尤其是主创团队的概念设计师,恨不得直接冲上来, 他期期艾艾小心开口,“那个,您……” “狐川,”狐川辻人笑了下,客气道, “叫我狐川就好。” “是——!” “狐川老师!” 他这猛然一声,一惊一乍,弄狐川辻人顿了下。 搓搓手,“那什么……狐川老师,等‘千金之梦’合作结束后,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邀请您继续合作的机会……” 狐川辻人没立即说话,与旁边的经纪人对视了眼。 经纪人自动包揽全局,开始打圆场、说着“合作的机会以后还多的是”之类的话。 一场会面,宾主尽欢,合约签完、也就正式开始拍摄了。 对应前中后三调,‘千金之梦’的负责团队给他安排了三套对应拍摄服装。 前两套拍摄进度都很顺利,狐川辻人对拍摄流程十分熟悉,甚至手到擒来。 几乎都是一遍过、偶尔需要配合补一点其他机位的镜头。 看着前两段的成品,众人不禁为之惊叹。 距离白色情人节还有两天,拍摄进度终于走到最后、蓄势待发的工作人员们准备起了第三段的拍摄。 只不过前面一向正常且顺利,但在第三段上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其实也并不算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只不过是相对比其他两端、第三段显然就缺少了那一点味道。 狐川辻人表现如常,一如既往的好,总导演和概念设计师从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只能缩在摄像机后面盯着拍摄出来的片段琢磨再琢磨。 ——终于发现,第三段的主题原定‘恋与爱’太轻,甚至有些压不住黑发青年的表现。 因为对方演绎的太好,从而更显主题的薄弱。 最终,总导演与概念设计师原地拍板,临时进行更改。 狐川辻人放了半天假,再回到摄影棚时,新的概念提议已经递交到他化妆室的桌上。 设计师踌躇询问,试探着看他表情能不能接受。 狐川辻人顶着几乎一摄影棚的视线打开了文件夹,三个大字跃入眼中。 “灵与欲” “……” 狐川辻人几乎一瞬之间就知道了他们更改的主题宗旨。 “狐川老师,这个…会为难吗?” “我们时间紧迫,实在不行的话…之前的设计也不是不能……” 设计师小心翼翼看着黑发青年的表情,组织言语, 他说的也不全然是场面话,之前拍摄的第三段虽说认知上觉得有些瑕疵,但是质量绝对能吊打。 只是为了唯一灵感的缪斯,是个人都想做到尽善尽美。 狐川辻人在心底沉默了下,思考不过半分钟。 他还是接受。 点头的一瞬能感受到周遭的众人都深深缓出口气,紧跟着,开机的开机、上工的上工,各归其位。 狐川辻人的第三套服装也随之进行更换。 服装师和化妆师一起进来,与概念设计师一同讲述‘灵与欲’的主题。 发型师正在帮黑发青年接发,为了拍摄自然。 剪短过一次的黑发被接长,打理成公主切的模样,发根齐齐垂直修长脖颈。 第三套服装搭配,狐川辻人看了眼,陷入更深层次的沉默。 虽然在看到主题时心底就已隐隐约约做了一番准备,但是真正看见了,狐川辻人还是有些绷不住表情。 无他,只因为那是一套类似于‘神庙舞娼’类的祭祀服。 手工编织、丝绸、金箔、宝石、金链,整体风格奢华靡乱,但又繁复细腻。 ‘灵与欲’直接拉满,自然而然就会引向这类的方向。 沉默的看了又看,狐川辻人终于还是穿上了。 他有职业操守,不过是稍微裸露一点、不过是偏向中性服装、不过是略微有些……开放,可以接受。 没有问题! 怀揣着职业道德,黑发青年站在了镜头前。 第三主题试拍,依旧是一镜到底、一遍过,该做到的都做到了,但是导演和概念设计师拥挤在镜头后将片段翻来覆去地循环看,还是觉得哪里缺了一点。 摄影棚内温度打的很高,狐川辻人披着服装师给他的厚外套一样坐在了总摄像机后,跟着一起看最终成果。 看摄像机里的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狐川辻人单手支着脸,看得很认真。 总导演和设计师窃窃低语交谈了会儿,意见充分交流过后,再看拍摄出来的片子,也就大概知道了问题在哪。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由谁主动出这个口,尤其是面对着坐在椅子上表情沉静冷定的黑发青年,颇有些犹豫。 狐川辻人余光一瞥、注意到,“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 “……” “……” 狐川辻人:“?” 气氛似乎有点不对,他细细品了下,但又不像是紧张,而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 “哈哈,那个…狐川老师,您是不是还没有对象啊?”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看他表情,两人知道猜错了,于是又调整了下话语, “啊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狐川老师,您和您的对象是不是很久没见面了?” 狐川辻人眼睫轻微一颤。 这点倒是说对了、他和角名伦太郎也快有小半年没见。 原先订好的过跨年飞回日本,但因为那段时间他又正好在争取一个蓝血入场券,变化总比计划多,不得已,两人商量着向后推辞了下。 结果这一推辞、就硬生生一直推到现在。 他在忙,角名伦太郎也在忙碌。 “大概,怎么了?” 狐川辻人并不想过多谈论自己的私生活,轻微应了一句后转而将话题调回重点。 “……这样就是了。” 总导演和设计师缓出一口气,颇有些尴尬,他们也知道这个话题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聊,太过于私人。 但眼见着时间不多了,得抓紧节奏。 “就是吧……这一次的主题是‘灵与欲’。” 设计师斟酌着言语,“当然——狐川老师您演绎得没有丝毫问题,但是稍微求真一点的话…可能还需要……” 他后面的话没在说了,点到为止。 狐川辻人也不是傻子,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意思就是……演出来的就不像真实的那么‘欲’。 而且因为他实在太久没有和角名伦太郎在一起,所以现在似乎也有一点点对那方面陌生。 一般面对这种困境,都是怂恿着真身上阵,或是亲身体验,重新拾回感觉在线。 “”哈哈……那什么,要不狐川老师今天先给自己放个假,找找感觉…之类?” “左右已经拍了两段…只要狐川老师您明天能成功找到感觉,我们再补上也不迟!” 半哄半劝的,狐川辻人被送回了化妆间。 坐在化妆镜前缓缓吐出了口气,狐川辻人着实是有些陷入苦恼。 他还从来没有因此感到棘手过。 “找找感觉……”什么之类的,不就相当于原地说明让他去找做的感觉吗。 但是角名伦太郎又不在身边,他也更不可能随便去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一时之间,狐川辻人着实陷入困局。 他想的也开、暂时想不通的就不想了,反正今天早下班,不如出去散散心。 想到做到,在此期间狐川辻人看了一眼手机。 他感觉有些奇怪。 平常收到信息就会催促他赶快下班的经纪人今天竟然一条信息也没来,安静得几乎不像他,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换好衣服,重新收拾好东西,狐川辻人提前下班,和摄影棚的人打过招呼,黑发青年离开了大厦,在楼下等待经纪人来接他。 发送的信息没有回讯,拨打的电话也显示正在通话中,狐川辻人轻微拧了下眉,正要再次拨打的时候,手机轻微一震动,是消失的经纪人复活回复。 [经纪人:辻人,今天我有点忙,拜托其他人去接你了!] 黑发青年看清其上内容挑了下眉。 ……还真奇怪。 但他接受良好,毕竟经纪人不会害他,选的大概是他信得过的人。 他又耐心等了会儿,约莫三分钟,眼熟的车牌号从远处过来、缓缓停在等在门口的黑发青年面前。 狐川辻人没多想,上了后排。 他只浅浅抬了一下眼皮瞥了一眼主驾驶座上的人,勉强瞥到抹黑褐发身影,奇怪的是人脸上戴着口罩。 : 不过车还是一样的车,而且对方也稳稳停在他面前了,应该是没接错人。 狐川辻人不再多看,声音有些疲倦,“送我回去公寓就好。” 驾驶座上的人没吭声,只稳稳拉下手刹一踩油门、车辆匀速行驶,上了正道。 驾驶的人车技很好、一路上狐川辻人都没感受到有多少颠簸,这也才能让他静下心来去处理下午那一状况。 ……所谓寻找‘灵与欲’,怎么想除了那种方法以外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但是角名伦太郎又不在他身边,狐川辻人一时只想叹气。 想起角名伦太郎,狐川辻人又发觉今天角名和他的联系也少了。 微合着的眼皮睁开,从眼睫里透出的视线落在放在膝上的手机上。 屏幕亮起,他点进置顶聊天框。 上一条回复信息还停留在昨天的晚上,一句‘晚安’。 ——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实际上问题大着呢! 角名伦太郎这家伙,今天一整天居然都没有和他发信息?! 狐川辻人精神止不住集中,冥思苦想。 ……难不成是太忙了的缘故,可是这样也不对啊。 去年哪怕再怎么忙,该发的信息、该报备的事情,还是会一一发送。 ……难道是生他的气了? 但他们这几天也没吵架,更加没有什么矛盾,唯一的不和谐点就是狐川辻人太久没有回国去与他见面。 但是这点他们已经说好了,等到有空闲时间的时候再补上,双方都不会对此介意的。 ……所以会是什么原因?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儿了? 狐川辻人越想越多,一时之间、竟有些紧绷,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穷。 他定了定神、长指点在键盘上、飞快尝试性输入一句, [今天…很忙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像是短信回复,不过不是狐川辻人的,而是主驾座上的开车的人。 狐川辻人察觉到了、但没抬头去看。 他一门心思扑在角名伦太郎的状况上,手指没停,短信一条一条发出。 仅仅是发短信还不够,狐川辻人还想拨打通话。 但是即将摁下的前一刻,看了眼时间,八个小时时差,现在国内应该是在早上,没错的话、角名伦太郎差不多正在训练。 这么一看…没回复才是对的。 是他自乱阵脚、关心则乱了。 又放下手机,狐川辻人单手支着脸看向车窗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到了公寓下的地下车库了。 狐川辻人眨眨眼,条件反射地就抬头去看主驾座上的人。 一抬眼、视线望进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人也在平静看着他。 狐川辻人顿了下,直觉已经比大脑更快一步运转,本能微倾身向前,一种拉近距离要靠近的姿势。 那双视线稳定、即使有口罩盖住下半张面颊,但是瞳色异常鲜明。 绿色的、在光影浮动间更加偏向幽绿色彩。 即使分别了小半年,但他从来不会陌生。 主驾座上的人见他认出来,也没有继续玩着‘猜猜我是谁游戏’。 熄火,拉下手刹,关闭发动机。 颀长指节弯曲,勾着脸上戴着的口罩慢慢向下拉了点,露出完完整整的面颊, 平静抬着眼的人不轻不重勾了下唇, “好慢啊,辻人。” “……!” 揣测是揣测,意识是意识,真实见到归真实见到,狐川辻人一时有些猝不及防的惊喜,嘴里还在细碎无组织地说着话, “伦太郎你、你怎么来了?” “经纪人不是说拜托其他人……”这话先说出口,狐川辻人忽然的就反应过来, ——难怪经纪人这么反常,原来是等在这儿呢。 这两个家伙绝对是串通好了的。 狐川辻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又想笑,又有些无奈,“你们两个,真的是…” “不过直接过来没问题吗,学校那边、俱乐部那边?” 关心至上,狐川辻人不住追问着,角名伦太郎自然一一应道, “没关系,是周末,这周没有课,俱乐部那边休赛期,已经放假了。” “这、这样啊……” 天天忙来忙去,狐川辻人都已经忘记了是周末。 他吐出一口气,心终于安定下来。 黑发青年该问的问完,就轮到角名伦太郎发问了。 “辻人,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怎么了?” 狐川辻人:“……” 该说不愧是他吗,一来就问到了重点。 原本还没立即想到,现在狐川辻人完全控制不住注意力落在他身上。 毕竟是‘灵与欲’的对象什么的… 纠结了下,狐川辻人顶着角名伦太郎的视线注目,一时没绷住,还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 听清黑发青年在纠结的东西,角名伦太郎压着一边眉梢挑起,声音轻轻点了下,不高不低道, “所以…现在辻人想怎么做呢?” ……他想怎么做?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做,能做的都只能那么做,他想不想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狐川辻人咬了咬唇,放低声音含混道,“大概就那么…那么做。” 他掩饰般找补,“毕竟是情人节的主题,还是成年向……” “这样啊,”角名伦太郎应下一声。 他应下这一声,不知为何、狐川辻人自己反倒紧张地咽了下唾沫。 难道是因为很久没见了?还是因为两个人很久没有肢体接触了? 角名伦太郎不在他身边时,就算想想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现在对方的存在感鲜明且真实,即使隔着点距离、也真真切切的情不自禁受到影响。 情绪、大脑、身体、本能全都被维系在一根理智上的弦,只待被人轻微一波,就颤颤巍巍地给出反应。 “……为了帮辻人找到‘灵与欲’的感觉,” 角名伦太郎声音不轻不重,音色低醇,轻轻缓缓流淌, “现在,要做吗?” 啊、啊…现在就开始,这、这么快吗? 是不是有点荤过头了? 但是一抬眼,视线落尽人幽绿双瞳中,狐川辻人自己辩解了下, 时间紧张的是他,伦太郎这是为了帮他才……这么说。 狐川辻人抿了下唇,“那我、我们上去?” “这里就可以。” 颀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点了下皮质座椅,狐川辻人视线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移转。 “咳咳,车…车上的话是不是有点…” “辻人不想试试吗?” 狐川辻人不得不承认,他被拿捏住了。 在车上做什么的… 保姆车、空间宽大,即使容纳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不存在只是轻微动一下就会撞到后脑的情况。 唇线更加抿紧,黑发青年颈侧的祖母绿耳坠轻微晃动,喉间溢出的声音低低绵绵, “试试…就试试吧。” 角名伦太郎眯起眼,压低放下副驾座椅,推倒平躺,动作不轻不重,全数落在狐川辻人眼底, “过来,辻人,”他慢慢道,声音轻轻, “……会舒服的。”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改) 久别重逢的云霄飞车…… 角名伦太郎的声音徘徊在耳边。 不高不低、细细缠绵、挥之不去。 很像他的存在, 也像他的温度。 狐川辻人感知了下,两人牵起了手,掌心相触, 在薄薄一层分隔的皮肉里, 对方的体温一点一点随着接触浸入。 原本坐在后座的狐川辻人换了位置到副驾,角名伦太郎已经将副驾推开拉平, 两人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在同一水平线下的空间。 视线相交, 对视、眼瞳映入对方的身影,保姆车内只开了头顶的一盏小灯, 灯光温暖明亮、倾洒而下、映出眼底的面庞。 光线朦胧了轮廓,稍显锐利的五官被软化,看起来和顺了许多。 气氛也在一点一点的距离拉近同接触中变得暧昧了几分。 课题是‘灵与欲’。 狐川辻人要与角名伦太郎一起探讨。 这里或许不是一个探讨的好地方, 但是, 气氛已经到了, 也就容不得黑发青年再三挑选。 他们在靠近, 直至两人之间容不下最后一点空隙时, 唇瓣轻抿, 柔软地触在一起。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进退有度、甚至在一开始有些生涩与陌生。 毕竟他们上一次如此亲昵还是在几个月、以至于小半年以前。 所以甫一见面时, 情绪还未来得及翻涌, 但是身体本能已经先行一步。 此刻操纵大脑的, 除了理性,更多的是感性直觉。 渴望、冀求、需要、以及更多更多。 每一寸触摸都带有温度,手指指腹摩挲过耳垂薄软的一点, 角名伦太郎视线轻微落下,停在白皙耳侧微垂的莹润的绿光。 那抹祖母绿的吊坠正伴随着人身体幅度,微微打着晃儿。 很可爱。 久别重逢的一个吻, 渐出了一点火星,由浅至深。 接吻、牵手、触碰,顺滑微凉的发丝从指尖缝隙穿梭,指节稍一弯曲微微勾起,就能轻轻捏拽着人墨云般的发递直脸侧。 狐川辻人感知到他的动作,轻轻哼了声解释道, “是为了配合今天装造的接发…是不是长了点?” “没有,”角名伦太郎回答得清晰简略,指尖缠着那缕发,深黑的对浅白的,鲜明又深刻, “很漂亮。” 他这句话一出,狐川辻人心底跳了一下。 不自觉咳了声,动作是想掩饰自己面上泛起的薄红。 不过角名阻止了他,弯曲缠牵起人发丝的指节微勾,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抬起、不轻不重地捏住人下颌。 一种掌控与阻拦的动作,把住他、向自己的方向一转,视线落下,递去的与投来的都聚焦在一点, 只这么注视着,角名伦太郎再一次道, “很漂亮,辻人。” “……怎么样都漂亮。” 甘言蜜语, 狐川辻人大脑在强调这一点,但是内心却完全被他的话语支着,迷迷糊糊地上了当。 落在狐狸掌中的猎物被带着伏下身,想拆迟到的见面礼一样,角名伦太郎很有耐心地拆着他。 巴黎的早春,狐川辻人出来时身上穿的是羊绒呢子大衣,与深V领的格子条纹毛衫。 居上的角名伦太郎只需要将视线稍微往下那么一看,就能将从深V领口满满当当溢出的皮肉完完全全收至眼底。 尤其是在放平的副驾以半躺不躺的姿势,甚至都不需要伸手去勾或者做些其他什么,白生生又偏粉的锁骨那块直截了当且慷慨地挤占了整个视野。 不轻不重的,狐川辻人似乎听到了声“啧”。 他茫然了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还要再听时,角名伦太郎已经开始了他的动作。 车厢虽然狭隘,但也更加迫使人不得不近距离靠近。 以至于现在皮肉相贴、身体相近也是可以理解。 呼吸溢出,在空气中交织,不分彼此,温温热热的吐息蔓延、更多的还有窸窸窣窣的衣物布料摩擦声。 只有狐川辻人被拆开,像礼物一般一点一点曝露出内里的全部。 角名伦太郎仍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黑发青年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微抬起上半身,手指轻微一勾、勾着人衣服领口的拉链,慢吞吞抬了下眼。 狭长眼尾勾起,他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角名伦太郎没上他的当,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攻略。 他将人剥的雪白,印在深黑的皮革座椅上,更加鲜活、也更加活色生香。 先前没结束的吻被续上,只不过这次就不再是浅尝辄止、蜻蜓点水般的轻触。 狐川辻人被亲得呼吸紧促,甚至有些跟不上来。 一张细白柔粉的脸颊汗津津又湿润润,白天才接长的及颈黑发贴在细长又泛红的脖颈上, 手掌抵在两人几乎相压的胸膛,微凉的布料触及裸。露的皮肤,感觉十分微妙,黑发青年细细打了个颤,角名停了下,起身又将车载空调的温度开高了点。 狐川辻人被亲的有些发昏,大脑迷迷沉沉,眯着眼含混地望着他,角名慢慢低下头,衔住了黑发青年湿红柔软的唇肉。 轻微的一抿,带上几分力,将其中可爱的唇珠碾得东倒西歪。 其他的叹息或溢生都被阻在喉间,也更有施以亲吻的人吞吃而下,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里只剩下紧促交织的呼吸与口舌之间的细密水声。 亲着亲着、其他地方也起了点变化。 角名伦太郎开始摸索,并进行下一项的探索。 他帮助狐川辻人稳住身形,尤其是摁捺住修长双腿,慢慢一抬一环,直抵在他的腰身。 这样就彻底安全了。 角名伦太郎的手是打排球的手,在大学联赛与俱乐部训练的这一年多以来,训练量不在少数,甚至直逼上辈子的职业赛程。 手也更加的粗糙,尤其是指节、指尖。 相应的、指关节也更加有力。 他没直接弄、停了下从口袋里拿出塑料的东西,以及粘稠丝滑的东西。 为了狐川辻人的健康着想,他提前准备了。 这份体贴在现在用上了正途,虽然狐川辻人要是清醒的话,绝对会控诉这家伙是预谋已久、早早就做好准备来的。 挤在掌心,对比掌心温度有些凉,担心刺激到人,角名伦太郎用体温烘了下,才慢慢用手蹭了沾了点。 颀长且骨节分明的指节慢慢探索拦网深处,他在进行比赛时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求往另一侧的对方身上,很少注意到这一点。 但是现在不一样、对手不是旁人,是狐川辻人,所以他做得再小心也不为过。 尤其是在狐川辻人经验不充足、不比他这个经常进行排球比赛的老手的情况下。 拦网深处十分**,线条钩织,紧密空隙,不经常被人探索,甚至出现阻力与排斥。 角名伦太郎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一次就探索成功,压低着期待值,做足了比赛前的预先准备。 仔细、耐心、深入探索,再三巡视与折回,确认不会紧到卡住排球,阻碍他们的发挥,才稍微松了点手。 只不过他觉得够了,狐川辻人似乎却觉得还不够。 嘴里呜呜咽咽地出着声,甚至还咬着他、咬的又紧又密又缠,丝毫不带松口的。 角名伦太郎慢慢叹了口气,对于不放心的恋人着实有些束手无策,只好再加一只手。 狐川辻人喉间溢出一声吐息,他垂着的眼皮跳了跳,整个人都漫上层粉,说不出到底是羞的还是恼的,真切又触手可及。 再加的那只手牢牢把住,跟着一起去到深处,把纠缠起来拧紧的网丝线一点一点解开,丝丝缕缕,解到松弛、逐渐能放入更多后才勉强算可以。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黑发青年一直紧咬着他。 角名伦太郎眼皮没动,仍旧坚持做着自己原先要做的,偶尔精神力稍微一转一下去感知。 温热、柔软、潮湿,冰凉的粘合剂已经被染上了体温,在拆解丝线网络的过程中偶尔有没把住的粘合剂落到别处。 附着在打排球的手上,营养液跟着停留于手指与手指之间的地方。 他废了一番功夫才解决。 抬头再看,狐川辻人放在车上的那束水培郁金香已经被被浇水浇了太多,连着花内吸饱的水渍也被满满带出来了。 角名伦太郎还算是会照顾花的,先前培育黑色郁金香与荔白色郁金香的经验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重新给花浇了水。 乱七八糟、浇的水横流溢出,撒的到处都是,营养液也混在其中,令人不省心。 有的营养液透明又浑白的,有的水没被植株体吸饱,干脆就淌在一起,黏糊糊的分不清。 就这么全都缠在角名拨开浇水的手上,朦朦胧胧糊了一层。 看上去有点……不太正经。 狐川辻人重重口耑了一声,薄又软的肚脐下面块皮肉紧绷,因呼吸过度折腾起点弧度。 角名伦太郎手指压在其上,慢慢向下碰了碰紧紧交织起来的丝线网格。 一下子,黑发青年宛如张绷紧的弓弦,被一压就反绷,咬着唇眼睫潮湿,又附了层热乎乎的薄汗。 “别…别弄……” 低低的、似呢喃又似放弃一般的话语从人嘴里溢出。 狐川辻人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更加难以控制自己此刻激荡的情绪与本能接管的**,就差直接出声求他了别多东蹭西蹭,给他来个痛快算了。 角名伦太郎视线慢慢落下,一点一点蹭过人脸颊,从面颊抚平,直至胸膛、腰身、大腿。 最后慢悠悠的收回,对上了潮湿的眼睫里轻轻溢出的散落目光, “知道了。” 他终于言简意赅地应下这一声。 狐川辻人本以为得到解脱,实际上只是坠入更深的恍惚。 [千金之梦] ……的确像梦一样了。 角名伦太郎紧攥着他的手要带他去做十七岁那年他们一起休学旅行时没坐的云霄飞车, 狐川辻人是满心拒绝,他不仅恐高,更恐惧上下起伏跌宕时大脑失控的感觉。 但是角名伦太郎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狐川辻人还是被硬生生的拉上了云霄飞车,手指被人紧紧攥着,算是某种安全措施,但完全没有发挥它作为安全措施的主要职责。 他双腿微区分,被安全座椅绑着,勉强坐在人怀里的位置,担心安全系数不够,还有角名的手从下面搂着他的腰抱靠着。 开关一动,云霄飞车就载着两人上上下下、起起伏伏,暴雨雷霆、不分颠簸。 狐川辻人感觉自己都要被撞散架了,安全措施一点用都没发挥出来,甚至打得他腰身、腿根生疼,情不自禁地落下许多泪来。 他一哭,角名伦太郎就低下头来亲他,吻去眼睑蓄积的泪水,似是安抚。 但也只是这样停于表面的安抚。 云霄飞车是依旧没停,甚至拉着人又上去再玩了一次,刚才选的easy模式,这次直接开启了hard。 对比不同的就是这次照顾到了狐川辻人的恐高,角名伦太郎和他换了个位置,让人可以半坐半躺在下面的安全座椅上。 担心高速旋转中没被束缚的双腿会被高速摩擦的空气打到哪儿,角名伸手一揽一环,将他的腿束缚靠在他身上,自己靠近了点,作为他的支撑。 游戏再次启动,一下子,整个安全座椅旋转个不停。 撞…撞到了…… 又撞到了… 停在地下车库的车被拉上车帘,防窥窗膜加上车帘完全阻隔了视线,地下车库的环境静谧,更加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车的底盘很稳、保姆车也更厚重,手刹拉到底,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动静产出。 但现在如果有路过的谁细细密密一看,就会发现车的底盘看似沉稳实则在不断的震颤,再投眼向上一转,整辆车似乎都在颤动。 隔音效果良好,外面的听不见车内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与几乎颤栗的哭吟哑涩。 只是防窥膜后拉起的车窗帘偶尔松松垮垮、却又会在某一刻倏然紧绷,似是被里面的谁用力攥紧向下拉扯一般。 不过也就那一会儿,攥紧的手似是脱力,慢慢的就松开,恢复之前的松垮张弛。 一晃一晃的,手掌压在车窗玻璃后的窗帘上,手指一蜷攥成皱巴巴的一把,攥到某个不能再攥的极点,指尖泛到苍白无血色。 一声嗡鸣,云霄飞车进程结束的预告,倒悬在空中停止动静。 呼吸、紧绷的口耑吸,与难以言明的混合情绪。 以及水流倒灌与注入的声音,锁住、压制,不算短的时间。 狐川辻人茫然睁着恍惚的眼,手指一松、想去摸自己的腹部。 角名伦太郎拦住了他,只慢慢低下头、向前向后一拽一拉,在人光洁的后脊上轻轻靠了下。 他的呼吸滚烫,背对着打在黑发青年毫无遮蔽的脖颈上,弄得他一激灵。 终于,缓缓结束分离。 在幽绿的眼瞳注视下,一点水渍或者汗渍流出。 他抿了下唇,视线跟随, 顺着柔软白皙的腿部弧线,淌在了深黑的皮革座椅上。 很多。 水流一般,流淌不尽,甚至还有些被锁在里面,咬得紧紧。 “……辻人,” 他慢慢出声,声音似乎也有些哑涩,是才进行了极限运动后的立即反应。 喉结滚了滚,角名又叫了声恐高过后,结束极限运动在缓和气息的黑发青年的名字。 狐川辻人又紧绷又疲惫,身体更是发软,手脚四肢都泄了力气、连支着自己做起来都做不到,更别提那里。 他都有点不想应声,但是耐不住角名一直在叫他。 只好勉强地应了声鼻音,“嗯……” 手指触及人,角名慢慢亲了下后颈, “……不能留在里面啊。” 角名伦太郎头皮一麻,但他现在自己已经没了力气去处理。 三四趟云霄飞车折腾的他又恐高又疲惫还心累, “……等一等,我缓一缓。” “没关系,”角名跟着他的话慢慢补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进去, “我来帮辻人弄出来。”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达成一致的心情。 又是一夜纠缠未眠。 次日, 狐川辻人醒来时,已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一次他还是留有了不少印象的。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默默把环在腰间的手臂拉下,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 “……车呢?” 一直等在那儿的人自然回答, “已经处理过了。” “全都处理过了?” “全都处理过了。” “……” 默默收回盯着天花板的视线, 狐川辻人支起身就要坐起来穿衣服,角名伦太郎凑近、被人用手抵着脸隔开段距离。 角名眯了眯眼。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狐川辻人几乎言简意赅。 ……这家伙后续收尾上了心, 这次里里外外、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好,没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按理来说是……但是,一旦回忆起他是怎么被人托着臀部环抱着从地下车库上来, 又是怎么进了电梯、才开门还没过玄关就被抵在墙上又来了一整套。 他还是第一次被弄到几乎缺氧。 好不容易满足了人, 以为能睡觉了, 结果又借着要清理干净的借口上上下下清理了个遍。 狐川辻人大脑隐隐作痛。 他穿好衣服, 套好领带, 在穿衣镜面前整理自己, 视线落在镜面直射出的人脸上,莫名的就顿了下。 ……脸色浅白更粉, 脖颈、手腕以及其他地方虽然没有留下痕迹, 但是肉眼可见的, 镜面映射出的黑发青年周身环绕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与自己对视时他总情不自禁感到微妙,很快地离开视线状似随意跳开话题, “这次休息多久?” 同步在穿衣服的人说了个数字。 狐川辻人颔首表示听到, 余光侧了一下, “怎么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会儿?” 角名伦太郎穿上外套, 靠在旁边抬眼, “我送你去上班。” 狐川辻人眨眨眼。 坐上副驾、主驾驶座上的人侧身过来手臂一伸帮忙扣好安全带,顺带还在他腰后塞了个软垫。 一路平稳行驶,一直送到公司楼下。 角名伦太郎看了眼侧视镜,“中午想吃什么?” 狐川辻人:“……都行?” 得到似是而非的答案,角名也不追问、轻微点了下头,解开车锁,侧过脸来又盯着黑发青年看了会儿。 沐浴在人直勾勾视线下,狐川辻人情不自禁有些紧张。 “怎么了?” ……毕竟两人十几个小时前才在那辆刚被送去清理过的车上做了那些事儿,现在又在一辆新车上、几乎还是同样的环境,止不住的、狐川辻人有些紧绷 颀长手指探来,朝着黑发青年的方向。 视线凝在上面,跟着一起移转,些微滑落,不轻不重的就触及了人微散开领口前的领带。 长指熟稔捏着整理了下,重新打个结,确认领带稳稳当当地停在规定的地方,角名伦太郎抬不轻不重抬起眼, “没什么,” “只是这里乱了。” 他说领带乱了,但狐川辻人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都老夫老夫了,居然还会因为这点突然亲近过来的举动产生反应,他也真的是—— 狐川辻人咳了声,状似不在意、解开安全带锁扣,手一伸推开车门就要下去,边做出动作边嘴里还在给自己找解释, “这、这样啊……哈哈我想也是。” 他自己打了个哈哈,但没能成功下车。 角名伦太郎伸手拦住了他。 不算常规意义上的拦,而是不轻不重地凑近了过来,眼瞳对着眼瞳,视线望进视线。 轻微又蜻蜓点水了一下,唇瓣相触。 属于对方身上轻浅微凉的气味合着古龙水一起萦绕,慢慢递送,被感知捕捉。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一吻完毕,捏住下颌的手松开,角名伦太郎表情不变又重新整理了下人,一边眉梢压着,一边眉梢抬起, 仿佛是在明晃晃问他“不走吗?” 狐川辻人:“……” 偷袭! 这家伙居然偷袭! 毫无预兆,一点前兆都没有给人。 忍了忍,狐川辻人抿了下唇,侧过脸去推开车门,“那我走了。” “嗯,” “回、回见。” “回见,辻人。” “……” “狐川老师?” “狐川老师——?” “——狐川老师!!” 猛的一个回神,在场侧等待拍摄的黑发青年一激灵, “在!在的!” 醒神过来,慢一拍向旁边看去,抬眼就看见面上忧心忡忡的场助与导演, “狐川老师,您…是发生什么了吗?” “如果状态不好的话,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会儿调整一下再……” 他们说的委婉,狐川辻人自然听懂。 情绪还深陷在刚刚的那一遭里,一时还没能拔出,切换状态,狐川辻人突出口气,营业模式启动,换上镇定微笑的表情, “没有,刚刚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哦好…好。” 导演与设计师交换了个视线,颇有些担忧。 昨天的拍摄还算顺利,只是卡在了第三段, 但是今天看狐川辻人的状态……好像没能重新拾回。 ……不会有问题吧? 怀揣着以上想法,总导演开了机。 场助打板, “那么三——二——一——!狐川老师看镜头!” “Action——!” 围着摄影棚进行准备与衔接工作人员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转了过来。 视线全部被镜头正中央、聚光灯中点的唯一身影吸引过去, 无他,实在过于聚焦了。 昨天还卡在第三段、没能完全表现出“灵与欲”一概念主题所代表的人,今天几乎完完全全的浸入其中。 ‘灵’是灵魂,‘欲’是肉。体, 灵魂与肉。体相合,曝露在眼前的就是难以消解的谷欠望。 不暴露、不过度,更多依靠眼神、肢体语言与镜头移转下的拍摄。 概念设计师愣了,导演也愣了,昨天虽然说着让人去找点感觉或是什么,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采用了原本的第三版。 毕竟那样的感觉不是那么好找的,尤其是涉及这种高级的谷欠望。 ……难不成狐川老师真的为艺术献身了? 一时之间,各人情绪复杂。 再看取景器里的成片,一条过、几乎完美,导演连忙给了个手势。 狐川辻人下来,差不多看了眼。 两方对接了下,接下来只要补拍一些需要的镜头就好。 狐川辻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着主题是‘灵与欲’,但他也并不清晰该如何正确地表达出来,只模糊抓了个大概、犹豫不决的时候脑中勉强想着角名伦太郎的身影,本能自然而然的就给出了反应。 但这么一看,似乎就歪打正着。 “好了,辛苦狐川老师!” “——辛苦了!” 狐川辻人微笑一一谢过,概念设计师拉出和他搭配的男演员,主要以狐川辻人为主,但需要拍一些手替、替身之类的其他镜头做补。 狐川辻人职业素养在线,自然不会对此多说些什么。 导演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等上一波左右的镜头拍完后,他也就得到了一点休息时间。 打过招呼、狐川辻人从旁边下场。 边走边投注点注意力望向门口方向,刚才拍摄时,不知道为什么门口传来点动静,似乎有人去看了。 当时正在关键时候,狐川辻人不好走神。 现在休息了,他倒是可以去看一眼。 他走近,视线顺着人向前一跳,不轻不重地就对上来者身影。 看清的一瞬间,狐川辻人卡顿了下。 对方也同步看见了他,视线交织相对,幽绿眼瞳轻微眯了下, 他道,“辻人。” 一瞬之间,狐川辻人几乎是直切切地感觉到周遭或好奇或打量的视线直直向身上扎来。 黑发青年在一瞬的怔愣下迅速处理好表情,眯了眯眼微笑回道, “嗯,伦太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化妆间,一张门阻隔了外界探究的视线。 “喂喂、我说我说……你们听见了吗那个人居然是叫狐川老师‘辻人’欸!” “呜哇——好亲昵!而且狐川老师也叫他‘伦太郎’,是这个发音没错吧?” “对对对——一看就关系匪浅,怎么想都很……” “别乱猜别乱猜,说不定只是狐川老师的朋友之类呢……现在来应该是探班吧?” “朋友、探班,但是拎着便当盒……家属感直接拉满,这绝对不是探班…是查岗了吧?!” “——真的吗?是查岗!难道那个人就是,那Jason岂不是……” 外面讨论的此起彼伏,叽叽喳喳的完全一副‘我吃到大瓜了’的震惊表情。 而一张门阻隔的化妆间里面,气氛无比和谐安定且宁静。 外面猜的没错,角名伦太郎的确是过来送午餐的。 并且正正好好都送到了狐川辻人心头上。 看着角名伦太郎一层一层放下便当盒,拆开筷子递给他,狐川辻人突然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归属感,一时甚至有些感动。 感动的狐川辻人默默合掌说“我开动了”。 他伸出筷子,不轻不重地被挡了下。 狐川辻人:“?” “怎么了?”他迟疑了下,咬着筷子。 角名伦太郎慢吞吞瞥了他一眼,狐川辻人试图通过这视线体会他情绪变化。 体会了半晌,没体会出来。 他又动了动筷子,依旧被挡住。 ……怎么了? 只给看不给吃吗? 狐川辻人满头问号,小心翼翼,“给、给点提示?”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视线落在满满都是疑惑不解的黑发青年脸上。 他没坐着,只半靠在桌子旁,慢吞吞收回手抱臂看向人, 嘴里不轻不重吐出一个词,“Jason.”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谁…谁? 不是…这谁? 大脑里头飞快过了一遍,筛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狐川辻人艰难开口,“那个……男替?” 角名伦太郎:“。” 他言简意赅,只给表情。 狐川辻人咂了会儿,品出点意思了。 探班是正常,送餐也是正常,不过这反应嘛未免也太不正常。 而且还挑出了这么一个词。 狐川辻人想了想这几天拍摄时的状况,再加上今天的那一段,心理几乎已经可以笃定,但是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说出,而是打了个转,慢慢悠悠凑近。 这下子他也不急着吃饭,慢吞吞掀起眼皮看向人,狭长眼尾向上一勾,没说话面上先带上三分笑, 黑发青年声音清清泠泠又自然清晰,“伦太郎这是……”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人表情悠悠道, “吃醋了?” “……” 确认过眼神,没猜错。 上辈子加这辈子,两辈子还是第一次。 角名伦太郎居然在他面前……明晃晃的表现出来。 某种程度上还怪新奇,也觉得他……怪可爱的。 狐川辻人看得更多,自然想得也更多, 上辈子的角名伦太郎对他从来都是容忍、包含,即使会因为他工作的缘故生出一点细微的小情绪,但都不会这么明面上表现出来,都是暗搓搓地用一些暧昧的方式抒发自己的不满。 具体可见黄濑凉太。 狐川辻人自己拆分了下,可能是因为两人上辈子不断的错过与失而复得,致使这家伙更加珍惜且小心,生怕一举一动错失了什么。 而这辈子,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现在嘛…… 是好的迹象。 狐川辻人心尖尖儿止不住泛着酸软,也控制不住唇角脸颊的笑意。 角名不对他掩饰自己的情绪,反而将真实的一面透露给他。 即使是小脾气,但也依旧可爱。 狐川辻人不觉得他无理取闹,反而有些想看更多, 他故意开口,“所以——伦太郎今天不仅仅是来送餐,还是是来查班的喽?” 角名伦太郎不语,只一味沉默。 ——意思就是说中了。 黑发青年这下子更加不加控制自己的好情绪,也不顾着吃饭,放下筷子、自己把脸挤到人面前,眼睛对着眼睛,视线望进视线, “那么有查到什么吗,伦太郎同学?” 角名伦太郎眯了下眼。 狐川辻人眼看着他要发起话语,相当自如地后退一点距离,见好就收。 不过角名自然不会放过他。 “没有。” “……嗯哼?” “目前看,还没有。” “那是当然——” “那奖励一下,” 狐川辻人眨眨眼, 奖励,什么奖励? 他们现在可不是在私人空间,化妆间这种人进人出的地方,再怎么看也绝对不可以—— 唇瓣碾上些许温度,柔软干燥、体贴耐心,轻微一抿,浅浅咬着,但是没用力、不留下痕迹。 狐川辻人吃到了清凉的薄荷,舌尖小蛇一般点着。 两条蛇纠缠,徜游在细细汨汨的水声里,逐渐的、终于能抽身。 唇瓣映上湿红,唇肉微肿,分开的距离、一点水渍停留。 指腹蹭碾过,截断细细银丝,直接微曲,勾缠着慢慢收回。 咳嗽一声,狐川辻人支吾改转话题, “好了,我要吃饭了!” 他说的理不直气也壮,一个吻当安抚,成功镇压住了某个蠢蠢欲动的对象。 角名伦太郎眸色略沉,但没反驳,只陪着人吃完饭,收拾好东西。 狐川辻人带他出去转了一圈,心底盘算着如果其他人询问关系的话,他要怎么既普通又不普通地炫耀一下这是他的恋人。 ——结果没有人问! 一整个下午都没有! 不仅没有问,甚至连看他们这个方向的人都少了很多。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角名伦太郎看见了更多。 余光扫过,黑发青年路过的时候,众人都齐齐移转开视线,装作不在意或是有其他什么事情的模样各自交谈着。 等黑发青年走过,身后齐刷刷的扎满探究视线,压低声音窃窃私语,就差把好奇写在脸上。 狐川辻人心里掂量来掂量去,还是没等到人出头好让他暗戳戳的炫耀一番。 小黑毛算盘落空,心底恹恹地顶着探班的角名伦太郎视线,补拍完了剩下的镜头。 虽然在拍一些镜头的时候,某些人的存在感无比强烈,但拍着拍着、还是完美解决了。 下了班,两人一起上了车,和角名一起回家。 换了另一辆,是狐川辻人自己的。 这次是老实了,没动手动脚。 狐川辻人摆弄着离开前概念设计师递给他的[千金之梦]试用装。 据说是即将上线的前置正式版。 与上一次递到他手里的试用装尾调做了些改变。 狐川辻人对着手腕摁了两下泵头,轻轻的喷洒声。 属于凉性薄荷的前调在手腕上氤氲开,慢慢走着、气味沉淀,变化成了微醇的木质香与麝香混合,以及一些漂浮其上的浅淡皮革气息。 狐川辻人轻轻嗅了下,被香味勾着,走了下神。 角名伦太郎停稳车、拉下手刹,正要侧首看人,视线却先一步地落在了黑发青年面颊上。 “辻人?” “——咳!” 狐川辻人重重一咳嗽,立马回神。 ……总不能说,[千金之梦]莫名的勾起了他一些微妙的回忆。 麝香搭配皮革啊… “到、到了吗,那上去吧。”他说的磕磕绊绊,角名伦太郎眯着眼盯他看了会儿,没直接戳破。 “好的,”不轻不重,他应下这一声。 从地下车库直接坐电梯上到狐川所居住的那一层,不自觉的、狐川辻人有些紧绷,视线慢吞吞向旁边飘。 角名在他旁边看手机,透过电梯的金属层反光可以看到对方单手插兜微垂下眼,目光全投注在亮着光的手机屏幕上。 颀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动滑动着,慢慢的、视线也停在人微微收起的指节上。 他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角名伦太郎的手。 虽然知道对方是打排球的,但更多的大概印象都是在……一些使用过程中感知。 此刻视线落在其上,一寸一寸描摹过指节骨形,均匀瘦长、皮薄紧实,稳稳依附,曲张之间满满都是力量感。 ……很适合戴上枚戒指。 眼皮轻微一跳,狐川辻人被自己的想法冲了下。 这么一想,上辈子他们订婚时没有用到戒指,预备是等着结婚时交换。 但是一场车祸,后来的重生,曾经定下的戒指直到现在都没有派上用场。 他和角名伦太郎之间,虽然不需要用戒指来表示什么,毕竟关系深浅只有他们俩自己清楚。 但是现在他无端地就觉得,他该给角名一枚戒指。 更准确些的,一个身份,以及足够的安全感。 上辈子的相亲,一个半月的时间太快,还没来得及让他公开就已经结束。 而这辈子,直到现在也仅有周遭的好友(除却宫侑宫治),经纪人知道他们两个的真实关系。 狐川辻人总止不住在想,他是不是该给角名伦太郎一个名分之类? 他公开不公开对他来说都可以,并不是依托单身人设吃饭,但他不确定角名伦太郎的想法。 ……应该是想的吧? 不然这种吃醋只能暗戳戳吃醋什么的,不如光明正大来的痛快。 想定了就打定了,狐川辻人定了定神,抬起眼、看向人, “伦太郎,我觉得……” “辻人,如果……” 声音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一静。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一静。 “好,那我先说。” “可以,我说。” “……” “……” 电梯缓缓向上运行,一时之间只有两人呼吸。 狐川辻人不自觉蹭了下脸,被这么‘心有灵犀’地再三打岔,一下子他鼓起的气悄摸散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角名伦太郎看着他,单手插兜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轻不重点了下口袋里的东西。 “真默契啊……” “嗯,” 狐川辻人讪讪开口,“那什么…要不你说?” “辻人先,” 推来推去又推到自己身上,有些无奈,狐川辻人组织了下言语,不准备再推。 一鼓作气,打定精神,“伦太郎…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 狐川辻人在心里不断打着腹稿,最后的一对一句说得特别斟酌, “我可以将你…对外公开吗?” “……” 一句说出没有回声,狐川辻人心底沉了下, “当然,如果不想——” “辻人,” 赶在黑发青年进行补充之前,角名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嗯。” “你把我的话说完了,我该说什么呢?” 啊。 狐川辻人反应了下,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意思是……” 他道,“意思是,辻人,我也想将你对外公开。” 狐川辻人心脏慢慢跳动着,不急不慌、轻缓有余。 角名伦太郎在耳畔回响,“毕竟,觊觎辻人身边位置的人太多了。” “我也想在辻人名字的前面,加上一个词,” “‘我的’。” “……这样的心情,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让我成为你的。 2月14日, 情人节。 ‘千金之梦’正式上线。 狐川辻人参与进首发宣传,在line上定时回应了下。 知道今天日期特殊,再加上角名伦太郎不远千里, 迢迢飞来, 经纪人相当大方的给狐川辻人放了半天假。 意思是让他们两个趁着节日好好玩一玩,很贴心。 但是对于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来说, 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公开’上达成了一致, 两人也就不再隐瞒。 首先的就是——见家长,过了明路这一关。 见家长, 但情人节见。 毕竟择日不如撞日,狐川父母正好订了机票要来探望他,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 逐步攻克。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家长, 但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家长。 莫名的, 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与上辈子不同, 上辈子是家长那边主动安排的相亲, 而这辈子却是毫无预兆的出柜。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互相清楚彼此, 两辈子的回忆交织,除了对方, 也找不到另一个如此契合灵魂的人。 但是对于双方父母来说……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做了一番准备。 原定计划是等狐川的父母来探望时, 两人正好就把这个事儿过了明面。 为了防止造成过度惊吓, 狐川辻人还提前在电话里隐隐约约暗示了下, 什么‘今天不止有我’,什么‘会说点重要的事’之类的话。 虽然理智上知道不需要顾及这么多, 毕竟狐川、角名两家的父母也都是慷慨的人。 但是气氛到了,不紧张的也紧张起来了。 两个内里灵魂两辈子加起来说不定都能比这辈子的父母年纪还要大的人此刻完全像愣头青,一个提议、一个反驳, 话题绕着‘见家长’竟然也甩不开。 做了一番筹划,又做了另一番准备,虽然是情人节,但是更多的心思却花在了另外的地方。 收拾整理完家里,又稍微布置了一下,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还一起去附近的超市采购食材,又折返回公寓进行晚餐准备。 一如既往的,角名伦太郎主厨,狐川辻人打下手。 出国来的这一年,狐川辻人依旧没有学会料理技巧,毕竟有角名伦太郎时不时飞过来特别加餐与经纪人隔三差五地投喂。 他的厨房更多的还是只有在角名来到的时候才会发挥其本身的作用,跟着他真的是辜负了。 准备好餐食,又环顾了下四周,再三检查、确认无误。 角名伦太郎的情绪稍微浅淡点,但狐川辻人的情绪就差不多写在明面上了, “要不我再去把……” “辻人,” 狐川一开口,角名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轻不重出声摁住人, “冷静。” 狐川辻人:他还真有些冷静不下来 。 安静了会儿,没到五分钟,狐川又止不住地去扒拉手机,去看自家父母到哪里了。 信息没变动,他又不住地上下刷动, 角名伦太郎一直在看着他,见状,实在无奈,伸出手从人手中拿下手机。 两手握紧,将黑发青年的手掌握在手中,角名稳稳看他, “镇定一点,辻人。” “镇、镇定……” “对,深呼吸。” 跟着做了三个深呼吸,情绪勉强有所好转。 一抬眼,就能望见等在那看着他的人。 勉强有些好转的情绪总算真正意义上的稳定下来,狐川辻人觉察了自己刚刚实在有些不太冷静,一下子情绪上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什么、我,我只是…” 角名伦太郎静静等待他说完话。 情绪上头的那一会儿过了,狐川辻人恢复镇定,迎着视线,他干巴巴抿了抿唇, “好吧,我有些过于夸张了。” 他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没关系,”角名摇了摇头, “可以理解。” 他话这么一说,狐川辻人停了下,后知后觉去看人表情。 与他的紧绷、写在明面上不同,角名伦太郎始终沉稳又有序。 看上去十分可靠。 止不住的让他生起点‘输了’的感觉。 明明都是一样的……但是到了角名面前这么一对比,怎么他就那么的落后一步呢。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他思考时,玄关处的门铃响动两声。 ——来了。 一下子,狐川辻人几乎从沙发上跳起,角名伦太郎轻慢眨眼看他。 狐川辻人重整了下情绪,咳了声,“我去开门。” “好。” 他向前走了两步,快到门口玄关时兀地又折回,顶着门铃声硬着头皮站在角名伦太郎面前。 在角名伦太郎视线下,黑发青年似乎有些目光飘忽,举棋不定, “伦太郎…一起?” 两人同步站在玄关,狐川辻人拉起门栓向下一压推开门, “Surprise——!” “锵锵——小辻/辻人,爸爸妈妈来探望你啦~” 狐川辻人:“……” 他突然感觉自己先前的紧张似乎也不是那么有必要的了。 “啊!” 门口的狐川妈妈眼尖,一眼就瞥见了站在自家儿子身后的熟悉身影, “这不是……角名同学?” 狐川爸爸闻言也跟随看去,“果然是角名同学啊!” 狐川辻人缓缓竖起耳朵,不知为何、这两句‘角名同学’似乎不太陌生。 “阿姨好,叔叔好,”角名伦太郎自如且恭谨地打着招呼,接替狐川辻人的角色引着两位进来, “辻人一直在期待着你们来,刚刚还在惦念呢。” 狐川妈妈捂着脸颊,“欸——真的吗?” 狐川爸爸也跟着开口,“哈哈,角名同学不要替这小子说好话啦,他什么脾气我们还是知道的,期待什么的太远了——” “是真的,叔叔阿姨不在的时候,辻人一直在和我说出国的这段时间里对叔叔阿姨的思念。” 三人说着说着,同步就朝待在门口至今一句话没说的狐川辻人看来。 摸不清现在什么状况,还在思考角名伦太郎这家伙什么时候和自家父母这么熟悉,就这么交谈甚欢的黑发青年接收到角名递来的信号,迟疑开口, “是…是吧?”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狐川父母与角名伦太郎交谈得更欢。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进去,徒留一个狐川辻人等在空荡荡的玄关门口。 他反应了下,没反应过来。 不是——什么时候角名这家伙变得这么长袖善舞,还和他的父母这么相处融洽了?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定在原地思考了半天,还没得出个答案就被叫进去吃饭。 四人落座,谈话间隙涵盖角名的手艺与夸赞,狐川的事业进展与安排,国内的最新新闻,狐川父母还另外说了一些其他的趣事。 总之整个过程是愉快且轻松的。 吃完了饭,又坐下来聊了会儿,看了下时间,狐川父母就道别,他们的旅行还没结束,只是顺带过来看一眼情况。 狐川辻人茫然又起身到玄关去送人,谈话过程里一直没有他开口的机会,内心里打了几遍的腹稿还没出口,来到家里的父母就已经要离开了。 他来不及顾虑更多就要跟着一起下去,后面的角名喊了他一声。 狐川辻人没听清,注意力还集中在自家父母身上,一点轻微的重量落在肩上,他转头看去。 角名帮他披了件外套,手指一捏一紧帮他拉起拉链,靠近地声音低低叮嘱, “外面有些凉,送完叔叔阿姨以后要早点上来。” “哦…好。” 狐川辻人不觉有异。 狐川夫妇对视一眼。 将自家父母一直送到公寓楼下,狐川辻人缓缓呼出口吐息,他抓了抓头、绞尽脑汁想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坦白, “那个,我们……” “辻人,” 出乎意料的是,狐川夫妇反而先一步开口, “角名同学是个好孩子呢。” “啊、嗯。” 码不准自己父母什么意思,狐川辻人紧了紧领口拉链。 他突然发现一个盲点, 他的父母好像对角名伦太郎出现在他公寓里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之前有打过招呼,但是他也没有说是具体的谁,怎么会…… “辻人开心吗?” “啊?” 狐川辻人走神,一时没跟得上节奏,对上自家父母的眼睛,被拉回到真实世界。 上辈子,这辈子,即使年轻了许多,但依旧是他的父母。 他抿了下唇,“开心的。” “……不会有比现在,更开心的时候了。” “——那就好。” 相似的面孔,相同的发色,夜风轻拂,狐川夫妇的神情在某一刻温柔得近乎不可思议, “妈妈和爸爸,一直都觉得,只要辻人开心就好。” “这样的话,无论什么、爸爸和妈妈都会愿意的。” 狐川辻人觉得他们话里有话,还想再抓住些什么。 但是呼叫的的士已经来了,狐川夫妇即将上车,他们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密,过来看看孩子只是旅行的一个小分插曲。 现在有靠得住的人在,他们也就能完全放下心了。 情不自禁向前走近两步,狐川辻人还没张口,就被转过头的狐川妈妈当胸塞了一束玫瑰。 鲜红热烈、新鲜丰盛。 狐川辻人还顾不得寻思花是从哪来的,狐川夫妇就已经上了的士。 一边车窗摇下,露出两人面庞,一齐看向自己这个该说是粗心还是迟钝的孩子,狐川夫妇摇摇头朝他摆了摆手, “天气冷,角名同学还在上面等你,快上去吧。” 狐川辻人抱着花,看了看花又看了看人。 “下次不要这么粗心了,辻人,好好的情人节,家里居然连一朵红玫瑰都没有准备。” “果然——还得是角名同学脾气好,性格也好。” 狐川辻人眼皮一跳,“你们——” “毕竟知子莫若母,辻人,角名同学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要太欺负他啊。” “……” 狐川辻人:“?” 不是、谁欺负谁? 到底谁欺负谁?? 风中凌乱的黑发青年目送载着自家父母的的士甩着车尾灯消失在远方。 他缓缓低头,望进怀里这束新鲜玫瑰。 娇艳欲滴、浓稠热烈。 “——叮铃。” 电梯上行到达楼层的提示声,靠在门口的人微抬眼,稳稳看进一双幽黑眼瞳中。 来者身形高挑,双腿颀长,怀里抱着花,唇线微抿,一双眼直盯盯地迎着光就这么大跨步朝他过来, 一副满脸憋闷,有话要说的样子。 角名伦太郎不轻不重一挑眉,等着上来的人开口。 跨到人面前,黑发青年忍了忍,硬逼着把花往人面前一塞,克制再三道, “花。” 角名低头,看了眼鲜艳热烈的红玫瑰, “给我的?” 狐川辻人:“……嗯。” 至于是他准备的,还是他父母准备的,这种话还是暂时别说了吧。 “我很喜欢。” 收下花,两人一起回到家里。 狐川辻人陷入沉思,既茫然又不解。 不是,他父母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经纪人那边打听过,没有传出消息。 难道真的只是看他们相处? ……那为什么连角名在的时候都不惊讶? 好奇怪,好奇怪,究竟是谁告诉他们…… “是我。” 空气一顿,狐川辻人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的竟把自己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而更关键的是,旁边的人慢悠悠应了这一声。 狐川辻人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你?” “嗯。” 狐川辻人沉默了下,“什么时候。” 角名伦太郎回忆,“去年下半年?” “辻人不在国内的那段时间,因为父母很投缘的缘故,偶尔会和叔叔阿姨打上照面,一起出去家庭旅行之类,”他如此道, “叔叔阿姨很敏锐呢,” “只是多说了几句话,提及辻人几次,就被察觉到了。” “……” 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到底都在干什么?! 听完解释,即使是狐川辻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败了。 很快,他又发现盲点,黑发青年神色怪异, “那我之前表现成那样,伦太郎你居然也没有直接告诉我……” 角名伦太郎:“嗯……” “因为很可爱吧。” 狐川辻人:“?” “很少能看见辻人这么紧张的模样,想再多看一点之类,就配合了下。” 狐川辻人:…… ——就这,居然还让他不要欺负这家伙? 到底是谁被欺负啊?? 狐川辻人心底槽点满满,此刻再看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完全就是只坏心眼的邪恶藏狐! 太可恶! 太可恶了!! ——他绝对不要和这家伙好了! 角名伦太郎似能读心,眉梢一边压下一边挑起,慢吞吞凑近过来, “生气了吗?” “……” “真的生气了吗,辻人?” “……” 接二连三的追问,只有黑发青年不答。 虽然不答,但是角名却依托着问话的间隙将距离拉近。 一点一点,两人靠近。 还沉浸在那点小情绪里,作为代替言语的回复,狐川辻人咬着牙扭过头去拒绝与他对视。 角名伦太郎看着对着他的后脑勺,轻轻眯了下眼。 他没说话,只是手掌压在口袋,点了一下。 角名又叫他的名字,“……现在请求原谅的话,还会有机会吗?” ——没有、绝对没有了! 小黑毛在心底记仇道。 一想到刚才自己因为要见家长坐立不安、又紧张又紧绷的狼狈模样全被这家伙收入眼底,说不定还在心底笑他! 狐川辻人就止不住生出不满情绪。 ——他才没那么容易就哄好嘞! 这次一定要给这只坏心眼的藏狐伦太郎来个大的长长记性! 他不能太惯这家伙了! 角名没得到反应,慢吞吞又向前靠近了点,低低声,“辻人?” 柔软莹润的耳垂晾在空气里,不给予回应。 修长一截脖颈皮下隐隐有青绿血管浮现,还是气的。 角名伦太郎采取了行动。 窸窸窣窣的声响,似是皮肤摩擦布料的声音。 狐川辻人心底判断、有些在意,但没回头。 他现在还在和这家伙生气嘞,别以为几句随随便便、似是而非的道歉就能拿捏住他。 “……辻人,” 身后的声音一下子近了,宛如贴附在耳廓,丝丝缕缕溢入,既清晰又明了, “就算不接受道歉,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看什么看,看来看去不就那张脸! 狐川辻人耳朵被人气息弄的有些痒,没办法,只好扭转过头来,视线轻率地一蹴而过,不打算与他深入对话, 但也只这一蹴而过,目光停在落在面前的东西,轻微停下这一秒。 一秒,一点银光。 黑底红天鹅绒戒托,两枚银亮的戒圈套环,静静躺在他的眼皮下,静谧、安定、光芒摇曳。 “一直在准备的,作为真切道歉的筹码,” 角名伦太郎眯了眯眼,一字一句说的清晰,不急不缓地钻入人心底, “让辻人成为‘我的’,” “……或者,让我成为‘辻人的’,怎么样?”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是由东京电视台出品的综艺记录类节目。 为庆祝第三季开播, 节目组提前制作宣传特别辑,一反常态从赶不上末班电车的陌生人群里调转方向,转向那些饱受国民关注度、在不同领域熠熠生辉的角色, 发出邀请、在征得许可的情况下进行节目拍摄与制作。 第三季, 前五集特别期,结合线上弹幕吐槽的播出方式获得国民巨大的正向反馈, 成功蓄集巨大观众缘的情况下, 节目组毅然而然将视线转向海外。 从第6集 开始,邀请对象转向在海外打拼, 并具有一定社会知名度的人员。 第三季特别期,第七集,发出邀请并接受的正是近年来在巴黎、米兰、纽约等地无比活跃, 更是于去年成功晋升国际男模(MDC认证)排行第九十七位, ——被誉为来自东方的‘贵公子’。 ——狐川辻人。 出道第四年直达巴黎, 成为时尚男装周最大赢家 , 手握六大蓝血其二, 八大红血其一, 已成功入驻IMG的时尚新星。 这消息甫一从第6集 的节目末尾传出,便引起《去你家》忠实受众的强烈反响。 作为海外时尚新星, 狐川辻人在国内的国民关注度其实也不低。 国内蓄积的三年为他带来不错的声望与粉丝量。 只不过在其高中毕业就决定出国发展时, 粉丝一度以为等待其归国将会是一个漫长的旅程。 不少忠实粉丝因未能机场送别而心碎, 尤其是在这位正主出国后,隶属公司的官方媒体对于其的宣发活动如一潭死水,除了各大时尚秀就与T台前报宣发透露, 更多的物料与消息几乎聊胜于无。 有粉丝跟着追到国外,但因其深居简出,除开每日上下班定时打卡外几乎也捉不到他本人。 一时之间, 都很崩溃。 业内也很难表述清楚为何明明是不怎么经营社交媒体的狐川辻人却偏偏粉丝粘性如此巨大,甚至在个人社交账号整整一两年未曾营业的状况下还有巨大粉丝量附着,增加活跃度、定时定点打卡。 有其他人好奇问过,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因为狐川SAMA的脸实在完美啊!!”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崩溃的粉丝群体与《去你家》的粉丝受众群体产生叠加与重合,所以在某个不知名粉丝点进《去你家》官方推特,却看见其第三季第6集 结尾的正式宣发赫然写着自家正主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是迷茫的。 一传十,十传百,自家“神隐”的主不打一声招呼就与国民节目联动,对于苦苦等待就差等成望夫石的粉丝们来说仿佛天上掉了馅饼,一时喜不自胜,红红火火宛如过年。 ——《去你家》特别期节目第三季第7集 ,于黄金档正式放送。 晚上六点五十九分,粉丝与群体重合的固定受众定时定点守在电视与电脑前。 倒计时, “三——!” “二——!” “一——!” 东京时间,晚七点整,或电视或手机,屏幕画面赫然一转。 大家熟悉的开头曲响起,伴随着右上角两个熟悉的《去你家》节目组制作成员的身影出现,特别期第3集 第七集正式开始放送。 【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去你家哇啊啊啊啊你小子来了个大的!!】 【谁能想到我居然在《去你家》追星,噫呜呜呜MDC你还我血汗钱!!】 【前面的一看就是翻出去过的,在这里我要说MDC你对得起谁!!】 电视节目与网络同步放送,仅一开始,屏幕上就已密密麻麻的刷起了弹幕。 当然,作为被采访对象的狐川辻人是看不见的。 节目制作并放送的是剪辑好的成片而不是直播,屏幕上显现出来的黑发青年形象与现在真实的世界存在着时间差。 伴随着片头结束,节目正式开始, 画面一亮,缓缓出现的,赫然就是粉丝等待良久的面庞。 一点幽绿的温润光泽悬垂于贝母般柔软的耳垂,伴随人坐下的举动轻微摇晃着。 他坐下,体态自然悠闲,双腿修长、手稳稳搭在小腹上,似有所察微抬起眼,黝黑一双眼瞳直直与摄像机镜头对上。 注意到摄像机正式拍摄的红点亮起,黑发青年从容地与镜头和跟拍pd打了个招呼。 “《去你家》的观众,你们好。” 【真的是狐川SAMA啊啊啊!妈妈我居然在一档国民节目里追我追的星!!】 【狐川SAMA别光上节目,多少也营业一下社交媒体,孩子等饭等都要被饿死了——】 【晚上好狐川SAMA!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日月可鉴呢!】 【喂喂前面的……日月可鉴也太奇怪了吧…】 弹幕一下子如海潮般汹涌冲刷过,各式各样的打招呼、表达情感、起哄宣泄交织,而在翻涌的浪潮里,自然也有逐帧分析的人在, 【咦……看这个背景,是MDC?狐川SAMA还没有下班吗?】 【似乎没有,SAMA身上的好像是L家这一季的新代言高定,上个星期才正式推出概念版,按照官方先探情报来看,狐川SAMA蓝血再+1,这次保不准就是L家全球的专属代言人了!】 【呜哇恭喜恭喜!!】 【妈妈我推真的好争气——!】 弹幕在刷,镜头画面也在继续。 “这次真的没想到狐川先生您会同意加入我们的《去你家》特别期计划,组长其实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呢~” 黑发青年笑了下,“不会的,毕竟我也是《去你家》的忠实粉丝,能收到邀请,我也很高兴。” “——太客气了,狐川SAMA!” 【欸w跟拍PD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报告!这里有粉丝混入节目组!速速去捉拿!】 “‘狐川SAMA’的还是稍微有点……” 画面里的黑发青年不自觉蹭了下脸颊,轻声道, “其实叫我狐川就可以……” 【欸?】 【桥豆麻袋……】 【我应该没看错吧…刚刚……】 【前面的!你没有看错,我还截屏了!!】 【狐川SAMA——居然因为这个称呼脸红了?!!】 节目组同样知道观众想看什么,镜头切换,拉近,一下子就收缩、停在黑发青年的白皙面颊上。 其他内容被摒除,只余唯一一道人影。 黑稠眼睫长且弯曲,唇瓣轻抿,视线些微垂下,莹润柔软的侧颊微转,而镜头停留的那一点,正好是人脖颈泛上的一点红。 细细密密的,不清晰,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觉的。 拥有粉丝籍的跟拍PD明显也时刻记挂着自己的职责,即使在这种时候手也一点都不抖。 “咳、那个,这里也差不多了,要不直接先去我家吧?” 黑发青年明显地转了下话题,眼睛一点点撩起看向镜头,洇着一滩黑水的眼瞳更像是倒映无数繁星,望过来时难免会被摄入其中,沉醉于那人的注视里。 跟拍PD显然就被蛊到了,刚刚还能拿持的稳稳的镜头一下子跌宕起伏起来, 被蛊到的不仅有他,还有观众,此刻有人发现了跟拍PD的细节,不禁吐槽起来, 【振作一点啊PD!!】 【现在你可不仅仅是跟拍PD,你还是我们粉丝在狐川SAMA面前的形象!矜持!矜持!!不要这么容易就被诱惑!】 【……】 虽然看上去还是被诱惑了。 毕竟黑发青年脱离了青春期,逐渐长开,而现在更是处于黄金阶段, 美中又更魅,狐狸一般,勾勾缠缠绕着人,但他又不是直接的魅,弯曲转折的、一点一点勾着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之下。 只与那双眼,只与那张脸,一旦对上,绝对不可能逃脱。 虽然外表是好看的,又是魅惑的,但没有人忘记、一旦他走上T台,进入秀场中,整个人气场全然变化又沉定,不可全然接近,几乎可望不可及,冰中火般,极致诱引着人向他靠近。 矛盾又融合,神秘又美丽。 摄像机镜头向下点了两下,代表某位已放弃抵抗的跟拍PD的真实想法。 【算了算了、PD不易,工作居然还能实时追星,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轮不到我!】 【+1】 【+2】 【+10086】 从MDC到狐川辻人的私人住宅行驶时间约莫四十分钟, 开车的是节目组的人,弹幕发现,开的车是狐川辻人自己的车,但是对方似乎已经习惯性坐在后座,并没有自己开车的想法。 有人注意到了,但几句疑惑话语淹没在庞大的弹幕海洋里,更多的人还是关注其他, 譬如:这位可以说是传奇的日本籍亚裔模特第一次向外界正式公布的私人住宅。 镜头记录,狐川辻人的家似乎在城市中心,灯火通明的闹市区,并不像前几期的邀请采访对象那样更多愿意选址在静谧无人的地方。 察觉到这一点疑惑,狐川辻人也给出了相当简明的解释。 “嗯…因为这样上下班通勤会更快一点?” 【懂了!】 【通俗易懂——打工人完全共情了,就算是狐川SAMA也要面临堵车大危机啊!】 【一下子就觉得狐川SAMA也辛苦起来了呢~】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跟在狐川辻人身后的《去你家》节目组寸步不离,正式跟随这位超新星模特一同步入直达电梯, “叮铃——”清脆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镜头转向一定,正式将属于狐川辻人的‘家’详细记录。 一整层打通的大平层,三间连通,都属于这一层唯一的用户,占地约莫三百多平,进入正门玄关,一望宽阔,尤其是采光、无比瞩目。 狐川辻人带着跟拍PD在玄关换鞋,顺带介绍了下功能区与分布。 甚至都不用他说,镜头已经先一步记录起来, 直接入户的是主客厅,旁边是开放式厨房与操作间,整体色调偏冷淡系,十分克制,情绪冷静。 主卧比起卧室、已经更像是一个单独的套间,内里分布盥洗间、换衣间、小阳台、与书房,客卧比起主卧更像是主卧的缩小版,同样的套间配置。 整个大平层甚至还自带空中花园、主衣帽间、贮藏间、洗衣间、藏酒室…… 跟在黑发青年身后一间一间介绍与记录,持着镜头的跟拍PD诚实记录,一时之间、弹幕甚至也开了眼, 【原来这就是SAMA的家,也太、也太——】 【豪华了!!】 【但是一想到是狐川SAMA住在这里,完全没有差异感了呢,好像SAMA就要住在这么豪华的地方才对!】 【前面的我也觉得!!SAMA!!永远的SAMA!!】 镜头一一清晰扫过,尤其是在主衣帽间时,更是带《去你家》的观众增加了好一番眼界, 一眼望去几乎就是各家奢侈品的海洋,搭配从高定、西装、皮鞋、春秋夏季装,领带、胸针、手表、耳饰、配包、香水等等等等…… 【左上角那只是B家的包吧??春夏季款,好像是两百年的纪念款,据说不对外发售来着??】 【右下那块表是V家的??不是、这款上次不是一上线就秒空了吗,据说都被提前订走了,SAMA你居然也有?!】 【妈耶……这一墙的香水,SAMA你家真的,要是我进去都不敢乱看!】 【香水都是小儿科了,你看中间那个柜子,L家对SAMA是真爱啊,基本上所有款都在这里了,甚至有一些L家宣称全球仅此几套的SAMA这边也有,呜呜呜它真的,我哭死……】 弹幕引起的这一番讨论浪潮,此刻在拍摄的狐川辻人自然是想不到的。 他只诚实地带着跟拍PD将他的家一五一十扫过一遍,镜头对他的生活十分好奇。 从豪华、几乎金光闪闪满脸写着‘我有钱’的衣帽间移走,镜头转向其他生活气息更重的地方, “狐川SAMA原来是会自己下厨的类型吗?” 纠正了两次依旧改不掉跟拍PD对他的称呼,狐川辻人只好无奈接受了这个说法并努力使自己脱敏。 从衣帽间出来再次路过客厅,跟拍PD好奇地发问了这么一句,狐川辻人顿了下, “我的话……是厨艺棘手的类型。” 【欸?】 【原来SAMA也有不擅长的吗??】 【——但是这么一想,弱点在厨艺的话不就更萌了吗!】 【我懂我懂,前面的!要攻克一个男人的心,先攻克他的胃对吧!!】 跟拍PD十分上道追问,“狐川SAMA居然是厨艺棘手,开放式厨房各项都很完备,是有安排家政吗?” 难得的,弹幕见到黑发青年稍微有些走神的模样。 只这短短几帧的失神,他又迅速回应,这不过这一次回应,眉梢眼底却莫名地氲上点浅淡笑意, “家政吗,” 跟拍PD没说话,弹幕仿佛已经山雨欲来感知到了什么,但都跟不上镜头拍摄之人下一句出口的速度。 “如果这位‘家政’听到的话,估计会严肃地表示自己做得远远不止这些吧。” 【等等?】 【我怎么感觉……】 【这句话的意思是……】 【该不会……】 弹幕此起彼伏,挨个都不敢直接说出来,只隐隐约约、支支吾吾含混猜测, 跟拍PD显然也察觉到了,但既身为粉丝,又是节目组尽职尽责的工作人员,他一边摁捺着心底的好奇,一边继续本职工作。 只不过在人心有注重的情况下,镜头拍摄出来的内容,一下子就不像之前那么简单, 狐川辻人引领着PD进入主卧,主卧很大,外面就是空中花园。 狐川辻人只在刚刚那一两帧的出神里顿了下,恢复过来就维持正常的表情与微笑,平静介绍着自己的家。 黑发青年潺潺的讲解声溪流般延续,只不过镜头注意的、却是更多、也更微妙之处。 两米主卧床,但看睡痕只有一人,但是布置与摆放却完全不像是单人床的模样。 主卧的衣帽间与外面的主衣帽间不同,更加偏向日常与舒适为主。 只不过……眼尖的人还是注意到了,衣帽间两层服装风格迥异,仅仅如此也就算了,可以理解为衣帽间主人在尝试不同风格。 但是大小尺寸也迥异什么的…… 弹幕一个个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鸡,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含混其词隐隐试探,虽然知道自家正主不像其他明星偶像、不是吃粉圈这套的类型,但是有交往的对象却没有直接说出来……明显就是不想对外公开的意思。 作为粉丝,心底有了猜测,但为了尊重他的意见,没有人会冒昧地攻诘、点破。 众人都维持着一种你知我知大家知但都不说的默契状态。 再往前走,是游戏间,这下子更是连演都不演了, 巨大的投影屏幕,双人Switch手柄、座椅、堆放在一起的双人游戏与卡带,以及旁侧的玩具墙,通通都是双人模式。 跟拍PD默默在心底抹了把脸,再看面前的黑发青年,丝毫不察、甚至悠然随意这里介绍一下、那里也介绍一下。 眼见着再在这房间待下去,黑发青年就要将自己卖了个彻底,跟拍PD为了维护他,当机立断调转镜头、朝着另一边拍摄,并状似好奇发问, “对了,狐川SAMA,这个房间是……” 话音出口,视线一跳、映入眼瞳的赫然就是黑发青年略微僵涩了下的面颊, “啊、这个,这个是……嗯、”黑发青年再一次在镜头前露出了一点内里的破绽,像是牡蛎柔软的内部,稍微一触碰就会蜷缩起来细细密密吮着人那般。 一下子,众人被他激起了好奇心,巴不得去看更多。 狐川辻人视线飘忽了下,这个房间……也不算是什么不正经、不可说的地方。 “是健身房。” 他咳了声,“只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使用了。” 意思是可以不用再去看,但是跟拍PD似乎没能Get到他的意思,“狐川SAMA,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 狐川辻人认命,“看…看就看吧。” 推开内嵌式的门,映入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眼前的,如黑发青年所说,的确就是正常制式的健身房。 瑜伽球、巨大落地镜、俯卧撑架、卧推架、美腰机以及一些其他的…… 镜头详实记录,搜挂着一丝一毫。 【刚才SAMA表情奇怪,绝对有异!】 【但是怎么看只是个普通的家庭健身房啊,哪里有异?】 【……】 只以为这里是健身房,自然不会生出其他什么感觉。 但是对于狐川辻人这种亲历者来说,这里作为健身房自然没什么……但是作为其他的什么地方,花样可多了去了。 无论是那看似清明清晰的落地镜,因为时时擦拭所以才会保持这么干净,但是时时擦拭的原因……就不必多说了。 又或者是那个软弹又大的瑜伽球,只要坐上去……中心就完全不由得他自己掌控,尤其是被摆弄成下腰塌下的姿势时,操纵节奏的人最能借力打力。 还有俯卧撑架、卧推架,以及其他…… 他视线飘忽了下,最后落在落地镜里自己的身影。 深吸了口气,狐川辻人又带着跟拍PD退出这间‘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健身房, 再一次探往下一个地方,这次要去的,是整个大平层的亮点,空中花园。 拉开玻璃门,摄像机一五一十记录着黑发青年的背影,从他步入这一片由绿植与乔木、阳光与鲜花组成的外置花园起,人的身影就与树木交接,与自然融合。 黑发青年宛如潺潺流淌的水流,无论到了哪里、都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大自然也是如此。 黑洞洞的镜头几乎贪婪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弹幕也是十分上道地刷起来, 【截图干嘛!愣着啊!!】 【狐川SAMA的花语众所周知——手慢无!】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感谢节目组的恩赐!感谢天感谢地!这一点画面够我兑水喝三年!!】 一水儿的弹幕洗刷过,而其中,有心人注意到更多, 【话说……有人发现,SAMA手上的戒指了吗?】 这点声音投入水中,没有预料中激不起水花般,而是照应了什么、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也看见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对吧?】 【不过这应该也没什么吧,说不定是哪家给SAMA的饰品,孩子喜欢、带一带也没什么??】 【不是、前面的你不知道,SAMA不太喜欢在手上戴东西,所以各家很少有能拿下SAMA的代言的,最多就是手表或者手链之类的,戒指是从来没想过……之前还有人说是因为SAMA在一次杂志访谈里说戒指对他有特殊意义,所以才不会轻易地…】 【但是现在没看错的话,那是戒指吧?是戒指没错吧?】 【报——!!】 【已查到,那枚戒指是Q家春季新款,寓意只有一个——‘一生所爱’!】 【——而且SAMA戴得,还是男戒!!】 【左手中指,男戒,‘一生所爱’,以及前面的……】 弹幕已经拼出了真相,只是隐隐衔在口中,没人直接说出。 而镜头,却比他们直接,跟拍PD默默盯了会儿黑发青年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就在镜头摇晃移转、众观众以为他会和他们一样摁捺住隐忍不发的情况下, 这家伙、来了个大的。 “狐川SAMA,您居然有戴戒指,是朋友送的吗——?” ‘他莽上去了!’这是所有此时此刻收看的人的共同想法。 而镜头画面正中,沐浴着阳光,闻言微微侧首望过来的人似是笑了下,眼角眉梢曲起点轻微笑意, 他清晰简练开口,“不,” 弹幕集体心一松, 他接上话,“是我的恋人送的,” 【……】 【……】 黑发青年走近,甚至还伸出手,将左手中指指根上一圈银光对着镜头展示了下,银光璀璨、清晰无比, 只是对此刻屏幕前的粉丝受众来说,无疑是一记天外重锤。 更锤的是,他们的正主、狐川SAMA完全没有克制收敛,秉持着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展示(炫耀)出来的想法, “是订婚戒指噢,很好看,对吧?” 【……】 【是谁是谁是谁情敌哥你究竟是谁啊啊啊啊!!】 【虚空索敌我真的已经累了情敌哥你快点自己出来我保证不嫉妒不羡慕不怎么你哇啊啊啊!!】 【SAMA!狐川SAMA啊啊啊啊究竟是谁拱走了你啊啊啊!!!】 第100章 第一百章 是的,我们已经订婚了。…… “——老实交代!!” “狐川——速速交代!你骗得过其他人, 骗不过我们!快说,订婚戒指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你家》第三季特别期第7集 正是放送后的一个月, 正好回国的狐川辻人与高中同在稻荷崎就读的朋友们见了一面, 也就是以上语气强烈对话出现的原因。 狐川辻人默默看了眼毕业一年后依旧与在校期间没两样的宫侑, 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尝试解答道, “订婚戒指、嗯……情人节?” “阿治!听见了吗情人节!!重点记下记下!” 一年没见, 在印象里就很闹腾的小黄毛现如今似乎长成了更加闹腾的大黄毛,聒噪程度一点没改, 竟让人有种诡异的熟悉与心安。 宫侑叫着的人,宫治没和他一样好奇心拉满凑过来,在卡座旁找了个位置坐下, 继一开始打完招呼后就单手支着脸, 视线慢吞吞地扫过黑发青年。 他什么也没说, 但狐川辻人莫名的总感觉这家伙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咳了一声, 狐川辻人应付了下, “就是感情到了, 所以顺理成章的订婚之类……” “哈——?但是角名那家伙还——” 提到关键词,狐川辻人眼皮跳了下。 伦太郎? 伦太郎怎么了? 宫侑话说到一半卡在那儿, 不上不下的。 他似乎很想说、但又强忍着看了看黑发青年的表情, 再三犹豫, 最后周旋着试探道, “狐川啊,就…角名那家伙有和你说什么吗?” 狐川辻人眨眨眼, “伦太郎……要说什么?” “……” 宫侑天塌了。 不是,看狐川这个反应,角名那家伙绝对是什么也没说啊! 整整一年都没有推进任何进度, 现在人家都订婚了,角名那家伙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宫侑无比操心,看着狐川辻人欲言又止。 狐川辻人对上他视线,尝试理解,最终止步。 他想了想,既然宫侑挑起话题,也就顺着说, “我看一下伦太郎什么时候到……” “——别!” 他才扒拉出手机就被面前的大号黄毛喝止。 狐川辻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欸…欸?” 眼看着要给出一个合理性的回答,宫侑绞尽脑汁,“别催、对!不能催……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开玩笑,狐川马上都已经订婚了,让他去联系角名这个高中时期深沉暗恋他的对象,岂不是折磨加折磨! 黄毛内心想的很多,顺便自动忽略了狐川辻人言语间对角名伦太郎的熟稔。 旁观全场的宫治默默拿起水果叉吃着果盘,在心底叹了口气。 听他这么一说,狐川辻人也觉得对。 拖上辈子车祸的后遗症,现在他对出行交通方面都很敏感。 他想了想,“那我发条短信给……” “短信也别——!!” 拿着手机的狐川辻人与宫侑大眼对小眼。 宫侑艰难开口:“毕竟短信息……也会干扰,对吧?” 狐川辻人:“好、好像是?” 两次打断,即使是狐川辻人也不得不承认,分别一年下来,宫侑好像……变得更加体贴,细致入微? 难不成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狐川辻人,一时之间止不住用新奇的眼光打量他。 当然,宫侑完全没有get到。 甚至两人思维甚至不在同一维度上。 这边,宫侑正在担忧待会儿等角名伦太郎来了要怎么解决现下场景, ……不会打起来吧? 可是狐川辻人现在已经名草有主了,据他所知,角名这一两年内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情感发展倾向,估摸着一颗心还挂在面前的人身上。 他看见了也就相当于角名看见了,单身vs已订婚,禁忌之情啊——! 宫侑脑中小剧场良多,一路横向跨越。 狐川辻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心底欣慰,仿佛看着自家不成熟的小孩终于成长的老父亲视角。 唯一第三人,宫治吃掉最后一块苹果,视线飘了飘、落在黑发青年拿着手机的手上。 左手修长,攥握手机的手指弯曲,一点银光落在中指,很漂亮,视线稍微瞥过就能注意到。 宫治盯着看了会儿,狐川辻人和宫侑都注意到。 狐川辻人相当自然也无别扭地展示了下,他之前就已经在《去你家》的镜头前摆过,这一次回来也没准备瞒着宫侑和宫治, “就是这枚订婚戒指。” 宫治点了点头表示好看,与它对比鲜明的就是宫侑,不知为何看起来像哽住一口气,但是顶着狐川辻人视线,也尽量维持镇定地说出不错。 狐川辻人眯了下眼,总感觉宫侑的态度有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他欲要再进一步开口询问,身后传来脚步声,黑发青年耳尖微微竖起,捕捉到熟悉足音, 没多迟疑,狐川辻人就要转头回应。 ——但是,现在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正对着坐在狐川辻人面前的宫侑无疑是第一时间捕捉到声音,抬头就能直面角名伦太郎的人。 眼看着人就要过来,黄毛心里一时有些大惊失色,生怕这两人撞上发生什么不和谐的场面,宫侑硬生生一个起身、大跨步横插入两人之间做着润滑剂。 ——他知道,今天是逃不过了。 ——但是,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宫侑为友,舍身取义。 “啊哈哈……来得真早啊角名。”宫侑开始打起了哈哈, 角名伦太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被遮的严严实实,几乎连头发丝都看不见几根的人影, “路上有点堵车,来迟了点。” 狐川辻人闻言,刚想追问,抬眼才发现面前的宫侑将他视线完全遮蔽。 狐川辻人:“?” ……这是? “阿侑,你……” “啊哈哈哈哈——辛苦了,来,入座吧、从这边走!” 狐川辻人才出口几个字,就被某人突然爆发的笑声压下,他几乎茫然地看着宫侑带着角名伦太郎一点一点挪动、从远离他的对角线走过。 狐川辻人心底缓缓敲出个问号。 角名伦太郎看了看挡路的宫侑,注意力明显想跳过他去看其身后的黑发青年,但是无论怎么转,都被防得结结实实。 “侑,我看见……” “哦!好像忘记给你介绍了——角名你看这是谁来了,” 宫侑相当夸张地伸出手,往背后的狐川辻人方向一展, “——狐川来了!” 狐川辻人:“……” 角名伦太郎:“……” 宫治:“……” 演技拙劣,处处都是破绽。 狐川辻人一时之间竟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徒留四人面面相觑。 宫侑继续,“哈哈,你一定很惊喜吧,我和阿治也很惊喜呢!” 宫治忍了忍,“有没有一种可能……角名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下子沉默的变成了黄毛。 拙劣戏码收拾收拾,四人终于全部入座。 只不过座位分布有了些讲究,狐川辻人旁边坐着宫侑,角名旁边坐着宫治,这两兄弟一左一右分布,并隔开他俩,俨然一个对角线。 侍应生上了酒和小食,宫侑挑起话题,并竭力避免提起一些不该提起的。 他左唠唠,右唠唠,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都会应他, 交流了这一年内大家的经历与变化,无论是狐川辻人还是角名伦太郎,宫侑宫治都说了一些趣事,一时气氛还算不错。 直到狐川辻人看了眼手机,“啊、经纪公司那边临时要过去一趟,看来我得先走了。” “欸——” 虽然语气拖长,但是几人都知道狐川辻人现在很忙,这一次重新碰面也是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倒也能接受。 宫侑:“好吧好吧,下次要好好补偿我们啊!狐川。” 宫治:“注意安全,回见。” 宫氏兄弟俩说完,视线一转,自然停留在了某个没说话的人身上。 这一看就出现了问题,角名伦太郎居然也和黑发青年同步站起身,套上外套一副要跟着出去的模样! 宫侑:危! 他当即插入其中,力挽狂澜道,“角名你怎么不说几句,这是要提前走吗还是?送别狐川在这里就可以了不用跟着出去的!” 他疯狂眨着眼,试图让对面的人能get他的言下之意。 角名伦太郎和他对上视线。 但接下来出声的不是他而是狐川辻人,“嗯?伦太郎,阿侑好像有挺多话要和你说,要不你们在这多聊聊?我自己过去就行的。” “不用,我送你去。” “可是……”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最后一句话一出,无论是狐川辻人,还是宫侑宫治都陷入一种寂静。 狐川辻人是被直球打的。 而宫侑,是茫然的。 ……不是,这两个人对话听起来,不像是陌生或是不熟啊。 到更像是一直保持着联系…甚至比他们还亲昵。 奇怪,太奇怪了。 宫侑一时棘手,犹豫出声,“角名你……没关系吗?” 狐川辻人眨了眨眼,他是一直没懂宫侑从刚刚开始就在打的哑谜。 现在见他说出来,也跟着看向角名伦太郎。 角名被两双视线笼罩,面色正常,“……有什么关系?” 心底以为这家伙在喜欢的人面前强撑,想着解救兄弟的宫侑深吸一口气,给出了一点小小的提示, “就、就是订婚……” 最后那两个字眼被他放得轻如蚊蝇,仿佛是生怕说重点就会戳到谁敏感的内心。 虽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订婚? 难道阿侑阿治已经知道了吗? 狐川辻人心底想法过得很快,他轻微一眨眼,代替他开口的是角名, 角名印象的这一句,“嗯,订婚了。” 宫侑等了又等,没等到他想要的反应,反而是一种听不懂的语气,他克制了一下,为兄弟担忧的心占据上风, “我的意思是……狐川已经订婚了,所以……” ——不要去挑战禁忌之恋啊!! 宫侑内心的崩溃此刻无人能懂。 他磕磕绊绊,几乎是结结巴巴说出来的话落进在场三人耳中,各自造成了不同的影响。 在他旁边,宫治维持场外人视角、一如既往俯瞰全局,视线扫过,却微妙地落在了一点上。 他眉毛挑起,曲起手肘捅了下憋屈的宫侑。 宫侑正在绞尽脑汁如何精准传输自己的信号,被宫治这么一捅,气劲上头, “有话就直接说啦阿治,别老捅我!” 嘴里这么抱怨着,但是视线还是诚实的跟着人指引看去—— 宫侑看见了落在角名伦太郎左手中指上一点明亮的银光。 ……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是不是才在哪里看过? 宫侑陷入卡顿,一时之间连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都没能及时衔接上。 角名伦太郎:“我知道辻人订婚了。” 突然醒神的宫侑:“啊…这个、那个…” 他支吾了会儿,最后艰难挤出一句,“你……不介意?” 角名:“不介意。” ——圣人! 自己喜欢、暗恋那么多年的人,一年前还没有丝毫感情进展,仅仅一年不见就在外面和人订了婚,如果是他绝对做不到角名这家伙现在这么坦然——! 宫侑甚至隐隐在心底有些佩服面前这家伙。 “……毕竟,” 角名不紧不慢在平静水面里掷出下一只深水鱼雷, “是我们订婚了啊。” 宫侑:“……” 宫治:“……” 宫侑:“???” 宫治:“。” 仅仅一句话之间,宫侑整个人面上表情从迷茫、恍惚、出神一路过渡到怀疑人生,最后努力再三才勉强回神, “不是,你、你说啥?!” 顶着宫侑震惊无比与宫治些微了然的视线,角名伦太郎牵着的狐川辻人的手抬起, 两只左手上同一位置中指指根处的戒指银光璀璨入目。 清晰明了,精简异常。 “我说,我们已经订婚了。” 话音落下,一时空气一寂,气氛陷入一种交织的复杂。 僵在原地宫侑天崩地裂,而他身旁的宫治露出‘终于如此’的表情, “可是才毕业的时候你不是还还还——” 角名伦太郎语气不疾不徐,“因为之前不想公开,所以一直就没有说。” 宫侑大口呼吸,颇有些喘不上来气,压抑再三伸出手指,“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确定起来的!!”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交换了个视线,狐川辻人默默表示还是再多别刺激他比较好,角名伦太郎接收到讯息,想了想、委婉地推后了一点, “高二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 宫侑:“……” 宫侑:“阿治啊啊啊啊啊啊!!!” “别吵,”宫治物理镇压,转去看向狐川辻人, “高二?” 狐川辻人视线飘忽了下,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角名伦太郎再来一记,“毕竟,我和辻人是一见钟情的纯爱啊。” “阿治我受不了啦我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从今天起你们再也不是我的好兄弟!” “错付!一切都错付了!!” 一通狼藉,鸡飞狗跳。 直到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轮流转着圈发誓一定会将两人从始至终瞒着他的事情如实道来,并会在婚礼上邀请他做第一伴郎后才勉强安抚下炸毛的狐狸。 当然接下来面对的就是刨根究底的追问,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隐去了上辈子的事,只将时间线拨乱反正,大概说了些应付过去后。 话题一转就跳到了——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好问题。 迟则变,变则久。 但角名完全尊重狐川辻人的想法,心意相通。 他们已经见过双方的家长,也已经成功订婚,向外界公开。 无论是对狐川辻人还是角名伦太郎说,“结婚”都已经是一个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事。 上辈子两人就已经走到如今这个进度,订婚、公开,距离最终的婚礼只差一步。 “……” “选瑞典还是巴黎…比利时似乎也不错、啊……好难选。” “都可以,辻人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不要这么总听我的啦,” 仰躺在人腿上的黑发青年滚了滚,又被伸出的手臂稳稳拉住往回拖了下,长吁短叹, “伦太郎多少也说点什么意见嘛。” “我听辻人的。” “可恶!” 躺在腿上的黑发青年小小声抱怨嘀咕他,角名伦太郎对此照单全收,并十分有耐心的以手指抚摸过人盈润柔软的脸颊,将停在颊侧的稍乱黑发捋顺,一丝一缕的勾缠着拉下。 难得的休赛期撞上狐川辻人的休息期, 两人窝在家里,躲在豆袋沙发里靠近落地门窗晒太阳。 修长手指抚摸过脸颊的触感微妙,狐川辻人偏了偏想躲、结果指节依靠着蹭碾过来,勾着细细轻轻的发丝没放。 狐川辻人不满抿了抿唇,这一抿恰恰好好就将附着在唇瓣上的些许发抿入口中。 角名眯了下眼,手指不轻不重跟着移过去,轻微捻着发丝指腹抵押着唇瓣摁了下。 狐川辻人眼皮轻微一跳,躺在人腿上慢吞吞掀起眼看他, 角名伦太郎从来不躲避他的直视,静静对上视线,从那眼光里,狐川辻人读懂了他想表达的。 顿了下,他缓缓道,“……现在还是白天。” 手指微勾,圈起人夹侧发丝缠了两圈,能听见头顶上的人轻低声音, “所以?” “白日宣/淫似乎不太可取,” “会吗。” “……” “真的一定要做吗?” “辻人也可以不动,” 慢吞吞垂下脸靠近的人补足,“我来动就好。” ——这下子不能以‘被蛊惑了’的借口支吾出声了。 自订婚后、两人逐渐开始同居以来,在某人日日夜夜的督促下,狐川辻人终于学会了直视自己的谷欠望。 直视谷欠望没什么,只要带着平凡心接纳、接纳他给的一切欢愉、享受他赋予的愉悦就好。 ……不管以什么方式。 狐川辻人重重口耑出一口气,胸膛上下起伏不停,重心完全遗失,全靠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帮他支着重点。 身下的瑜伽球晃来晃去,偌大一只足以容纳半个狐川,软弹又翘挺,往上一坐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这种重心迷失的感觉实在太过于令人头皮发麻,狐川辻人控制不住想下来,但是桎梏他四肢灵动的角名伦太郎从不给他机会。 健身房的立体全身镜就直面着他的脸与身体,直勾勾对准面前所发生的一切。 双腿打开,被压在瑜伽球之上,臀部紧贴,上半身向下,下半身向上,腰身微微拱着,被角名手掌托着稳住,但即使如此,伴随着瑜伽球滚动,整个人还是在不断地前后磨蹭。 健身房的器材里,用的最多的除了卧推架与跑步机,就是这只超大号瑜伽球。 顾名思义帮助人拉伸经脉,软体瑜伽,增加柔韧性,狐川辻人身体的柔韧性本来就已经足够,其实不必再继续,但是角名总是哄着他说越多越好。 一来二去,他也就信了。 结果上去了,也就下不来了。 角名伦太郎的手一只拖在黑发青年的腰身侧做防护状,而另一只、的不轻不重的压在瑜伽球上。 两支手指略微勾起,再抽着球,似是为了试探瑜伽球的稳定性与柔韧性,两只手指深深嵌入、向内挤压。 瑜伽球体硬生生被挤开了道通道,球体柔软,吸附着食指中指不放。 角名伦太郎微垂眼看着,家里开了中央空调,似乎是温度有些高,狐川辻人脸颊晕红,微阖着眼低低喘气,似乎是有点被热过头了。 才被打理过的柔顺黑发贴在脸颊、脖颈上,不知何时黑发青年身上已经起了层薄汗,汗湿眉睫。 眼睑淅淅蓄积起点生理性泪水,只不过没能向下滑落,倒顺着重力失衡下的眼尾弧度滚下道湿润痕迹。 角名伦太郎很想帮他拂去眼尾湿痕,但他此时抽不出手,一只手要把着人身体重心,而另一只手被瑜伽球挤压咬得难以抽出。 瑜伽球似是浸了汗,一片潮湿幼滑,原本偏粉被压着压着到转为了更深的湿红, 角名伦太郎看在眼底,为了帮懈怠的恋人更好的拉伸,沉下一口气更多的开始抽起了手指。 汗越流越多、甚至顺着他的手臂溢出不少,有些粘稠,粘附在指根。 慢慢的瑜伽球也被打开了通道,能多压下点手指了。 角名伦太郎抬了下被瑜伽球晃的跌跌撞撞,迷迷糊糊的黑发恋人,低下脸、在人紧抿的唇瓣上轻微咬了下, 得到回应,细滑的蛇钻入,找到幼小湿滑的同伴般缠绕不放,一点一点的、唇色更加醴红。 亲在亲,重要的事情也没忘。 一点银光借由立体全身镜清晰倒映,束缚在人宽大手掌的中指指根,本该如此。 但现在、却被一圈由粉白搅得湿红的柔软质感一点一点吞下,细细密密吮着那点银光,直至完全陷入,一丝一毫也看不见位置。 被架在瑜伽球上的人从喉底深深溢出声哭口今,但被同样的吞吃而下,一点点也没能溢出。 角名哄他,“已经都吃下了,你看,” 他甚至还抻了下指节示意他去寻看镜子, “辻人很有天赋呢……再多吃一点,挤满了好不好?”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改) 栽花,垦种,灌入…… 角名轻声劝他不要撒娇, 多跟上进度一点,还引着人去看健身房正对着他们的立体落地镜。 狐川辻人勉强绷紧理智,没被过多的感官冲击带走, 只能迷迷糊糊从眼睫与眼睫的缝隙里透出点光。 他用那一点凝聚的视线将镜面上倒影的人影一点点收入眼底。 一下子, 整个人都绷得实实在在,角名伦太郎感受颇深。 他动了下, 试图恢复自己, 结果却被搅至深红的泥泞栽培土壤咬得死死,丝毫不放。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刚刚勉强才挣开, 弄得松了些好再送进去几根细长探测仪器的瑜伽球间的地方一下子白做工。 没想到引着人的刺激这么大,他不轻不重转了下手腕,重新夺回人的视线、注意力与主导权, 迫使狐川辻人专注力移至他的身上。 “辻人, 要多忍耐一下啊。” 角名伦太郎语气低低, 像是在劝哄不听话的恋人, 但话语尾音里却隐隐藏着点什么更深的情绪。 狐川辻人额角簌簌热汗滚落, 他此刻自身难保, 更别说去搭上角名的话、抑或是品味他话语里蕴含更多的意思了。 被本能操纵,刚刚才恢复一丝的清明一下子丢得无影无踪, 为了更多保护自己, 排斥外物, 不断向外排挤着。 角名伦太郎自然不会让他这么达成所愿。 灵动湿红的蛇交织,从未分离开,一点点细细咬着吮着纠缠着。 狐川辻人舌根被他弄得隐隐有些发麻, 不断试图收回自己的舌头,推拒或拒绝但都没有用,掌握主权的角名伦太郎更进一步, 空在旁边握持着人腰身的手掌些微收紧,于是黑发青年喉间溢出短短一声。 转瞬即逝、被故意堵着咽下。 角名伦太郎又喂他继续吃,狐川辻人试图抵抗,舌尖被轻轻咬了下,一下子门户丧失,细长脖颈上精致喉结一滚动,生生咽下了。 黑发青年面色更加微妙,但是因为被人衔着亲吻所以不得不迎向更多。 面上不仅如此,其他地方也是。 角名伦太郎似乎玩瑜伽球玩够了,要去玩其他的地方,但是狐川辻人重心还处于丧失状态、此刻几乎一动也不能动,任何来自于角名伦太郎的举动都会迫使他被瑜伽球前后左右乱蹭带得晕晕乎乎。 汗水成雨丝缓缓洇湿,透析在薄薄一层衣物上,种花人掌控主导权,看着落在掌中的寥寥花枝。 花枝很新鲜,才从水中浸泡取出,又是粉的花瓣又是绿的芽叶。 水培环境最适合这渴水的花,只稍微一挤一拧,满满当当都是吸饱了的水,新鲜茂盛,十分好看。 种花人与赏花人双重身份的角名伦太郎慢慢将花移植到土培环境里。 先是要攥紧密,他已经算不上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作为养花人,动作之间都露出几分娴熟。 常常训练、被磨砺得更加粗糙,他在面对一只排球,虽然不至于重重打下,但也未必温柔到哪里去。 花种移植过程再脆弱无比,尤其是只此一支,他少之又少对待。 移栽到了一半,整株花都在人眼前慢慢开放起来。 很漂亮,也很好看,玉白偏荔粉,和田玉刀雕斧凿。 角名看了眼狐川辻人,黑发青年此刻状态并不能全然说很好。 在瑜伽球上尝试老手课程对他来说尽管不是第一次,但依旧是太难以延续了。 无论尝试了多少次都难以适应,只能勉强到前几个步骤就了了。 腰弓弯着,被柔软但又有支撑的瑜伽球胶片质面稳稳撑足,他要扛起耕田用的器具,但太重了、只能率先弯下腰去。 整个人不得不配合工具迎转向上,重心处于跌宕阶段,他接触不到地面,因为角名在前面、挡住了他落下的倾向。 妥妥地收敛了重心的主权,甚至不仅如此,角名还帮他扶住了工具,撑住整个人。 只是目前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面前的黑发青年身上,慢慢配合着。 不像以前在温泉那样,这次只是单纯地用手掌稳住,扶持重心。 完完全全契合、正正好好熨贴。 陷在湿红柔软的淤泥里,角名伦太郎没能解脱,不仅仅要开垦,还需要更多的观测,尤其是握着花做移植就更加不能松懈。 角名视线扫过黑发青年,督促他跟上进度,就继续对花枝进行移植了。 抚摸稍微有些弯曲的花茎竖体,整株颜色粉白,亭亭玉立长在那儿。 十分稀罕,像是从来没显露人前过,并不需要过度的修剪,只要直接带着开始移栽就好。 顺着根部慢慢搓挪移转到土培种植,过程些微有些不顺。 比如着整朵花看上去虽然好看、但是茎叶体太过于脆弱又太过于敏感,尤其是对接触的新环境敏感,稍微一有点变化就逐渐产生抵抗与不适应,过敏般的发红。 身为资深种植家的角名伦太郎知道,这是抵抗与不妙的前兆,这时候就要下一剂猛药,大掌伸出,稳稳拖着花做支撑。 本来应该找竖直之类的东西做杆插,好客观支撑这脆弱的花,但是一时之间身处工具不完善的健身房,只能以手代劳。 他不断施加着支撑与压力,竭力让这娇贵又敏感的花回归到拟态的原生的生长环境。 或许是上下把持的一番努力有了成果,慢慢的、从花茎里吐出些许营养液。 白色的营养液点点滴滴溢出,量不多,角名伦太郎收集起来,需在手心上,朝下看了一看,对应的湿红泥泞的土壤似乎也准备好了,等待角名对其进行花种移植。 做瑜伽的狐川辻人大大口耑了下,胸膛起伏不停,他和角名其他事没怎么做、但是种花活动的的确确是做了不少次,可即使是做了不少次但依旧适应不起来,每次到最后的花种移植阶段都仿佛脱了力气一般。 虽然两人身处健身房,但他总有种自己此刻是在被太阳曝晒般的错觉,汗不要钱地从脸颊、鬓角、身体每一寸皮肤洇出滚落而下,滑出道道湿痕。 身体里的水分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挤压拧紧,淅淅沥沥地全部给出。 这汗水滚落下来,溅在地上、盛开了朵豆大的水花。 健身房内中央空调还在送风,但即使这样、焦灼且僵持不下的环境还在继续。 角名伦太郎帮人擦了擦汗,声音低低哄着他继续在瑜伽球上待上一会儿。 可狐川辻人即使不想待了也拒绝不了,重心全然不由他、甚至连足尖都接触不到地面,更别提做其他什么了。 角名伦太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没有用,当下要做的事情最重要,杆插移植珍惜花束与花种养护,之后还要对其进行浇灌与营养液输入,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一时之间他也腾不出手来安抚黑发青年。 只好就着这焦灼泥泞的氛围有一搭没一搭用脸颊轻蹭陪伴着他。 狐川辻人被角名手把手带着进行花束杆插。 原本他的手悬停在两边,想抓住用以维持重心的瑜伽球但是皮质表层又滑又软,他抓了半天什么都抓不到,只能攥着团空气,现在角名伸手过来带着他,一下子黑发青年就有了落点。 角名充分发挥了年上的作用,宽大掌心覆着他的手,慢慢引着让他移植那朵稀罕又娇贵的花,似是最好的花匠老师,教授他如何进行课程。 狐川辻人从未接触过这类课程,又陌生又不敢乱动,生怕弄坏了唯一的样本。 角名伦太郎安抚他别害怕,牵着人慢慢地进行移植。 触碰这一珍稀样本种类的花茎、花叶、花蕊,层层叠叠。 狐川辻人十分新奇,柔软的花瓣触感在指尖绽放,慢慢的、黑发青年尝试着自己去移植。 他们两个人一起待在田里,扎根据在那儿汗如雨下。 估计是累的,又或许是兴起的。 他以前从没这么做过这么有意思的事儿,尤其是被人带着进行反复的试验性探索。 一切都是新奇的,尤其是作为样本绽放在手中的花的反应。 仅是如此还不够,角名伦太郎多增加了一朵另外的花种。 他往黑发青年的手心慢慢放下一朵更加庞大,开的也更盛的花。 掌心触及的那一刻,狐川辻人手指情不自禁颤一下,似是有些茫然。 但角名伦太郎面色如常,带着它将两朵花并合在一起进行杆插,捆缚、移栽、修饰与对应。 狐川辻人做得陌生且颤颤巍巍,他害怕损伤到哪儿,都是珍惜物种、要是不小心伤到哪儿就不好,但是角名对他无比放心。 折腾了好一番,狐川辻人才勉强将花移栽出来,他以为会移栽到其他什么更好的地方,但是甫一松手,才跟着他一起忙了半天角名伦太郎就不紧不慢的再去耕犁了番湿红土地。 确认土地的水分、营养都达到顶峰,角名看了一眼累得快要陷入虚脱的黑发青年,引着他一点一点将后来的那朵明显是营养过剩的花开始移栽。 狐川辻人以前只勉强在教学影片里看到过这个过程,但是现在,他可以在健身房的立体落地镜上清清楚楚地看见整个清晰明确的步骤。 潮湿眼睫缓缓拧起,被耕犁过拓开好一番的湿红土地几乎与那营养过剩的花种完美契合,一点一点埋入土中,汲取营养与水分。 热温潮软的土壤环境被角名伦太郎把控的正正好好,正就是那花种生长的最佳境况。 角名伦太郎低低口耑出了口,他也紧张,尤其是在狐川辻人面前示范,更是在有立体落地镜的反射照耀下,无论是他还是狐川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脑发麻、尤其是眼睁睁目睹了镜子上的画面,神经末梢已经先一步给出了反应, 角名伦太郎额头青筋紧绷,极端忍耐下的成果。 而黑发青年,已经先一步开始痉挛,被刺激过甚甚至还没开始怎么样呢,整个人已经先一步丢枪卸甲,巴不得原地退出这个操作课程了。 角名伦太郎没让他离开,瑜伽球成为黑发青年落地的最大阻碍,上也不得下也不得,甚至哪怕是稍微晃动一下,都会对此刻的连结造成极大程度的刺激, 狐川辻人又深深的吸了口气,胸膛连带着小腹起伏,晃起一点白软的弧度。 锲入土地的花种慢慢扎根,一点一点向土地更深处蔓延,直抵营养更丰富的深处。 角名伦太郎忍耐又压抑,忍受着逼仄,缓缓用用具凿开阻拦的土层,开垦犁土,他做得辛苦,狐川辻人也跟得十分辛苦。 豆大的汗水不要钱般从额角滚落,已经不再只是浅浅一层薄汗,脸颊酝红,完全是疲惫的,甚至连多余分给其他的精力都没有,牵起的指根死死嵌入。 修长白皙的柔软手背,青筋隐隐浮现游走皮下,偶尔凸起些微形状。 在日本,种植业一直是大项目,“家里有田”可以说是相当的有资本。 角名亲自种田开垦耕犁的经验在逐渐增加的次数中开始变多,自从他和狐川辻人同居一起,两人几乎天天都要去耕种几次。 翻土、捣弄,让土质层变得酥软湿红,适合种子的培育与生长,成为柔软的温床。 播种、嵌入,使用工具帮忙播种,因为距离秋天收获时还有很久,又担心夏天的烈阳太毒,会损伤植株、花种的健康成长,所以在耕种时就要翻得深一些,同理,播种也要播得更深一些。 工具嵌入更内里,狐川辻人实在是累的吃不消了,白又软的肚皮一起一伏,完全丧失了抵抗与精力。 他已经禁不住出声求饶含混说着‘不做了’‘不干了’‘要死了’之类掺杂着一些过度言语的话,但是花种还是要播种的,角名伦太郎甩了甩发上的汗,深深呼出口气,也依旧没有停止继续。 他将黑发青年摆平,借由瑜伽球帮助他最大程度缓和身体压力与力气,这样能让他更好的适应环境继续跟着他去移植花束, 瑜伽球早在之前的实验过程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全方位无死角的尝试过,只是现在这么一次根本不会造成影响,完全可以承担。 角名伦太郎又拉了拉狐川辻人,试图唤醒他,好配合他继续搭配工作。 但是狐川辻人似乎是真的没力气,也做不动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成了甩手掌柜往瑜伽球上一躺,进气少出气少,眼看着是要累虚脱、甚至因为哭太多隐隐有些脱水。 没办法,任务要紧,还要交公粮,角名伦太郎只好自己做。 他自己做就不像是配合狐川辻人那么节奏轻缓、适应新手的过程了,他一榔头一杵子下去的又深又猛,开垦的更加向里。 一凿深,下一凿更深,似乎要将那湿热红暖的土壤凿通。 土壤不会说话,唯二的另一人,狐川辻人几乎完全就丧失了自主权,躺在瑜伽球上被带着身不由己。 明面上说是让他恢复精力,其实丝毫不带转的,说不准还更加疲惫了。 他蹬了下腿试图将自己推离,但是才使力,便被一凿一凿打得更深的角名伦太郎发现他还犹有余力。 一下子、狐川辻人连最后的空闲也没有,几乎被人捉着继续去配合他移栽。 茫然又失神的,湿漉漉的眼睫上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生理泪水,或许二者都有。 中央空调送出的暖风此刻更加是火上浇油,滚烫的热气从打着赤膊的半裸上身溢出,隐隐影响了周边一整遭。 角名伦太郎脱了上半身的T恤,卷着下摆兜头脱了扔在一边,干活的就是容易出汗。 不愧是专业的排球选手,穿衣的时候还没感觉。 衣服一脱、人鱼线,马甲线完完全全显露出来,八块腹肌形状清晰,肌肉间里蓄积着汗水,在表面滑出性感的痕迹。 从镜子里向下看,更加攥人视线。 栽种者角名伦太郎深深弯下腰,拎着铁锹就往土地里又凿了一锹,这一锹用了他腰部大多力量。 他不愧是这几年以腰部力量出名的职业选手,或许以后不打职业了也可以来种田,或是和狐川辻人一起继续瑜伽之旅。 他在种田,狐川辻人的瑜伽也快到结尾。 跟着他进度,瑜伽球差点向前打飞出去,本来重心就不稳,好在角名眼疾手快立即伸手拦了一把,才没让狐川被动出局。 狐川辻人呼出一口气,到口的声音全数被自己死死锁住,锁不住的变化为呢哝鼻音闷闷又低低溢出, 刚刚才踏入土地里的不适应已过,现在只剩下麻痹与疲惫,脖子以下更是如浮云,由不得他自己操纵。 种田太累了,他已经失去力气,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思,修长脖颈已经支撑不住大脑、只能勉强借靠着瑜伽球的微弱支撑,顺垂着重力慢慢低下头去半倚半靠着。 现在角名伦太郎在土地里翻犁,狐川辻人就只能垂下头、半对半散神,默默跟着,跟着跟着、视线就落在立体落地镜上映射出的画面上。 两个人,一个几乎要昏厥去,一个神采奕奕,越耕田越有力气。 甚至还不忘帮扶恋人的进度,角名伦太郎也没有忽略狐川辻人的花种与移栽。 他先将自己的花种嵌入土地,好好地栽种到深处,眼看着柔软的平面硬生生被一锹打起点细微弧度,山峦一般在地面上凸起,便知道是差不多了。 角名伦太郎低下头,去逮已经累得几乎半昏迷半失去意志的黑发青年的脸颊,强而有力的腰身支撑着他, 瑜伽球承受了两道重力,被压的又扁又深,颤颤巍巍、直至猛的一下几乎抽筋拔骨, ——营养液被打翻了。 白又重,淅淅沥沥的流淌声不绝于耳,气氛僵持,眼看着这营养液不能浪费,角名伦太郎及时止损。 立即将它灌进栽好花种的土壤里,好让最大程度的吸收。 但又担心土壤会将营养液返吐,角名多做了一部,他缓缓将花种的坑洞覆盖住,或者更深的堵住,这下子打翻的营养液就不会丧失作用,全都被堵在里面用以灌溉了。 角名伦太郎捋了把额头汗湿发丝,与他不同,狐川辻人上半身还穿的好好,只是稍微有些乱,整理一下就没什么大概。 而视线落至下半,也就慢慢落在被强堵塞住的土壤上。 大脑仿若出神,连带着灵魂也陷入迷茫与恍惚,视线凝望的最后一点是光滑镜面反射出的倒影,叠加与依附。 莬丝子般,移栽好杆插植物交缠交织,两株汲取氧分、不分彼此。 狐川辻人重重咳了声,提取到氧气,贪婪地攥取到更多才勉强睁开眼,入目就与极近距离下垂着脸贴近他的人对上视线, 呼吸交织,是角名伦太郎递给他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他几乎做瑜伽做的昏厥过去一小会,累到不行。 现在睁眼,大脑才回神一半,尤其是氧气不足的情况下。 反映了好一会儿,狐川才想清楚刚刚在做什么,身体一动就发现自己甚至还在那瑜伽球之上! 还要维持着刚刚那种模样,他又感知了下、面色忽的变化,更加微妙。 他是摆不脱了。 毕竟那边,还堵在那。 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已经过度嘶哑, “多久了……” “才几分钟,”角名伦太郎报时,“没过去很久。” 狐川辻人:“……” 他又情不自禁地感知到那种微妙的感觉,忍了忍,艰难组织语言, “把手……挪开。” 角名伦太郎听他的话但没有立即照做,慢吞吞离开,幽绿的眼微垂,视线轻轻地落在人潮红柔软的脸颊, 红晕晕的两朵,可爱极了。 “挪开的话,辻人要自己吃掉吗?” 此‘吃’非‘彼’吃,他在说什么两人心知肚明,但是狐川辻人拒绝理解。 强撑着正辞开口,“我才不吃……!” “只、只是弄出来…” 角名伦太郎微眯了下眼,自然接上他话, “那我来帮……” “——不用!” 生怕他多说些什么,狐川辻人几乎是立即开口拒绝,说的太快声音闷哑,带着厚厚的鼻音,他又闷闷道, “……才不用你。” “这样啊,” 角名伦太郎应下声,狐川辻人等了下,却没等到他再一次开口,他狐疑地望了眼人,只见人视线轻微地跳了下停在他脸上,缓缓移上对视, “我会看着的。” “……” 虽然得到了这半似保证半似放开的话语,但狐川辻人始终大脑里有根筋紧绷着,心底难安, 他勉强要支起自己的腰身,但坐着的瑜伽球根本不受控,一支力就向旁边歪斜倒去,好一番折腾才终于拾回重心。 等再反应过来时,狐川辻人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调了个位置,由侧面转为正面对着落地镜。 角名伦太郎从瑜伽球上离开,给他一个充分的个人空间,蹲在一旁,视线也落在镜子上的黑发青年……与几乎门户大开的实验基地, 失去了做研究时填入的阻堵,才被灌进土壤的营养液一点一点反吐出来,尤其是动作一大、更加是严重。 角名伦太郎准备了不少营养液,一次性下去,又是凿进了最深处的土层,只这么反吐根本吐不干净,残留在那生怕造成二次污染。 现在他空出手、让开位置,将镜子独独留给了茫然又失神的狐川辻人, “开始吧,辻人。” “……说要自己处理,就要好好地做完啊。”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因为我愿意。 那天之后狐川辻人是什么状态, 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 仿佛是大脑自动开启屏蔽模式,消解了那部分过于刺激乃至接受困难的场面,隐藏在最深处只等偶尔被触及时猛地刺出。 唯独印象深刻的就是一片乱糟糟的健身房, 瑜伽球、卧推机、跑步机什么几乎都被带过一遍, 以至于狐川辻人一看见它们、生理性地皮肤已经先一步回忆起接触时的冰凉与坚硬,不随人意愿转移的变化。 小腿蔓延向上, 以至小腹都隐隐打颤, 对这些器具的处理被角名伦太郎全部接手,按照狐川辻人原话是处理掉, 但是看角名、似乎并不这么想。 总之健身房已经被他列入‘拒绝再踏入第N次’的场所之一,整个家里除了健身房,还有其他“拒绝再次踏入”的地方。 一次性吃饱, 角名伦太郎的确是安稳了几天, 这几天、狐川辻人也难得能睡个好觉。 虽然一早醒来要从被人揽得死紧的臂膀里挣出空隙, 又要定时定点的表达一下亲昵, 不然的话这家伙虽然不会出声说些什么, 但直到送他去上班前都会直勾勾地若有似乎盯着, 活像是只大号背后灵。 同居期间也双方父母也都飞过来看了眼,这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双方家属见面。 不过在狐川辻人不在国内的那段时间, 无论是狐川夫妇还是角名夫妇都已经相处无比融洽和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呢。 “——哦豁!辻人哥你又输了!!” “抱歉抱歉——” “惩罚——惩罚!现在是贴纸条の惩罚Time!” 角名的妹妹, 已上中学,即将中学毕业升入高中,这次也跟着父母一起过来见一见自己的哥哥和哥哥的爱人。 曾几何时, 印象里的一只小豆丁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只不过,性格十分的自然与豪迈。 具体表现在她几乎将自己这位新鲜出炉的哥哥的爱人贴成一只纸条怪。 在与对面的角名妹妹进行纸牌游戏却大输特输的狐川辻人认命,继续纸条+1. 旁边在聊天顺带围观的两家家长成功目睹。 角名伦太郎路过, 角名伦太郎停步,角名伦太郎低下头在自己恋人耳畔听起来像轻声叮嘱,其实这么近的距离下完全和公开说出无异, “不用让着她,辻人。” “——喂喂!你到底是谁的哥哥啊!!”角名妹妹发起反抗。 巍然不动的某只藏狐显然已经心偏了个没边,对于此等诘问只慢吞吞回道, “我只站辻人这一边。” 角名妹妹:“……” 双方家长:“……” 这下子是丝毫不演,直接捅到明面上了。 而事件的正中心,狐川辻人完全是有苦说不出。 他倒也不是让着谁……要是能让的话或许还会克制点,打出个持平的成绩或者是控一下分,不至于让对面干干净净、而自己原地变身纸条怪。 ——但现在一看,完全是真正意义上地被克制! 从头输到尾、一局都翻不起身! 默默撩开眼前的纸条帘子,狐川辻人艰难在其中寻找影影绰绰的牌影与人影, 角名看着他,轻轻牵了下人的手,狐川辻人顺着那点引导的力气从重重叠叠的虚影里望去,角名已经在他身边停步,交换了两人的位置,平静道, “我换辻人来一局。” 角名妹妹怀疑看向他,狐川辻人默默接受场外援助,成功获得短暂的离场机会。 他去喝了口水,又去看了眼手机上有没有要回的工作短讯,还走了一圈替两家家长准备了新的点心和茶,自己啃着个苹果慢慢回来。 一回来,赫然被正对着他的偌大一只纸条人震惊了一番。 “……是,是?” “……是我。” 随着开口簌簌在动的纸条人底下传来角名妹妹的声音,下一秒、狐川辻人就眼睁睁看着她控诉起了角名。 与他刚刚对上角名妹妹一样,角名妹妹对上角名也几乎是十局十输,活生生被克制。 两家家长保持沉默,没有贸然下场。 狐川辻人向前走了几步,将正在进行中的纸牌游戏收入眼底,两分钟不到,‘咵嚓’又是一张新鲜出炉的纸条贴在了角名妹妹的脸上。 某位面无表情的藏狐伦太郎是真的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与刚刚一样的被单方面压制的场面,赶在角名伦太郎K.O之前,狐川辻人再次下场,这次他换了角名妹妹的位置,与对面老神在在做着的角名对上。 两人上一次纸牌游戏还是读高中时候了,这么甫一对上,还有些回忆颇深。 角名看见他坐下、面色不改,旁边的角名妹妹怂恿,“辻人哥!不要让着他!!贴他!” 狐川辻人心底默念一声,不是他被贴就很好了。 背负着角名妹妹期待的狐川辻人咳了声,“……就正常开始吧,不用让着我。” 角名伦太郎:“好的。” 作为中坚裁判的角名妹妹直盯盯看着,看着看着、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第一局,狐川辻人胜。 第二局,狐川辻人胜。 第三局,狐川辻人胜。 …… 第十三局,狐川辻人胜。 这下子不仅仅是角名妹妹,被吸引来的两家家长一左一右绕着看,颇为新奇。 场上局势再次呈现一面倒,几乎是一个克一个。 狐川辻人在再一次抽牌时犹豫了下,抬眼去看角名表情,细微的情绪浮动,对方朝他轻微勾了下唇。 狐川辻人:“……” 这只藏狐。 在连续第十四局的一边倒战绩呈现,场上局势已定,赫然就是角名克制角名妹妹,角名妹妹克制狐川辻人,而狐川辻人克制角名伦太郎的等边大三角。 将狐川辻人脸上贴着的小纸条都撕下,最后一张牌打出,黑发青年面上终于变得干干净净。 两位纸条怪中的兄长一推牌示意到此为止,被他克制的妹妹敢怒不敢言,只好默默接受。 狐川辻人过去一点点帮他摘除脸上的惩罚纸条,与影影绰绰中对上幽绿的一双眼,眼瞳轻微、慢慢看向他。 两人对上视线,轻轻微微的,情绪都在这一点里细微交融。 喉结滚了下,狐川辻人止不住的喉咙有点发痒,又似乎不仅仅是喉咙,或许是心头、更多其他地方,总是涌流起细微的情绪。 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旁边已经被他们当做是背景板的两家家长与角名妹妹的说话声总算浸入静谧的两人空间。 “……结婚…” “是啊是啊……” 关键词一冒出就被捕捉,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都回神。 终于转到了重点,婚礼事宜已经一应开始筹备了。 停止的钟轻轻向前走了一步,他们终于迈入了上辈子没能走入的区域。 订婚之后就是结婚,两家的父母也都过了明路,周遭的朋友也都知晓并告知过。 他们是真的要结婚了。 上下两辈子加起来还都是第一次,不管从哪里开始都是新奇的体验,尤其是这一筹备还牵系着另一端的对象,每一点的准备都更加地向前多进一步。 婚期定在秋天,丹麦,哥本哈根。 同性可婚的国家全球约有32个,依照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的共同商讨与选择,最终定在丹麦。 船与水的港口,拥有着小美人鱼铜像的长提公园码头。 安徒生的故事流淌过的都市,整片城市上空飘扬着秋日温暖光线,偶尔有自由白鸽羽翼划破天空,拉扯下绵延的云线。 注册结婚的手续并不复杂,多走了两道进程就可以完成。 整个筹备过程十分繁琐,但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甘之如饴。 无论是对于婚礼场地上花束的种类,还是要用到的西装与制服的筹备,又或是受邀请宾客的名单,每一项每一类,都是经过两个人的共同探讨与商定。 商讨着商讨着,对彼此的喜好与理解也就更深。 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也是他们一起远离公众视野的一整个月。 居住在海与船舶的城市,即将会成为他们婚礼的主办地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人们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木质小楼透进温暖的日光,推开窗户可以看见遥远的海与港口,以及码头上瞰着、守望着海面的小美人鱼铜像。 面包与黄油的香气,不远处是一家烘焙店,居住的这一个月里,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经常与烘焙店的店主打交道,那是个热心的人,尤其得知这两张亚裔面孔是即将注册结婚的小情侣后,推荐了新港、圆塔天文台、拥有着人工岛的Amager海滩公园等等地方。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都一一走过。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在年轻时、在不那么年轻时,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每一次去向一个地方都是一种新奇的、可以铭刻进灵魂的体验。 被称为‘遗产港口’的新港拥有历史悠久的18世纪联排别墅,木质船停靠在岸边,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坐在临港咖啡店内,眺望着巨大的金属纪念锚,研磨的咖啡豆香气萦绕,丝丝缕缕环绕在身周。 拥有着人工岛的Amager海滩公园在下午的时候人客流量爆棚,居住的这一个月内,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已经知道最适合去白沙滩上漫步的时间点与路线, 黄昏降临,欲坠未坠的那一线,昏黄与霓虹染遍了整片天空,与海平面交织的罅隙,映倒出虚晃的一景。 他们踩着白沙向前走,迎着一线的夕阳,长长的倒影印在沙滩上,忽远忽近,稠黑浓郁的影子交错缠起。 七月底的丹麦,哥本哈根的气温很暖和,夏日余温适宜,脚下踩着的白沙吸饱了白日的热量,在此刻慢慢发散出温度。 行走时手垂在身侧,没有牵起、没有交织,狐川辻人往前走,角名伦太郎跟在他身后, 漫长的海岸线上只逶迤留下了一道脚印,或许是狐川辻人的,或许是角名伦太郎的。 两者不分,叠加一起。 狐川辻人没有回头,自然看不见角名伦太郎在踩着他的脚印。 他走着走着,海风拂过他的发梢,拂过耳畔柔软的光泽,风也眷顾着他、轻轻微微打着摆儿卷曲柔软发丝,黑的发,白的肤,同样的眼睛沐浴着余晖的光泽,微眯起,十分闲适。 海滩上有其他人、但都没有靠近他们的区域,沿海的白沙滩,顺着一路向前。 在一抹卷着白沫的海浪打过脚踝,狐川辻人终于回了头, 他回过头,黝黑的眼睛倒映着始终跟在他身后的角名的身影,高挑细瘦的人影提着两只凉拖,表情沉静且安定。 大日欲坠,人影林立,在安徒生的小美人鱼守望的海洋旁,狐川辻人发现了角名的目光。 清晰又明了,直勾勾地凝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维持着面对面的姿势,狐川辻人没有停下脚步,他后退着继续走。 全然的放松与信任,他知道,只要有角名伦太郎在,就不会让他摔倒或受伤。 风不仅拂过他的发梢,也依稀敛着蹭过角名的脸颊。 海风不腥,反而浸着股棕榈叶的清香,窸窸窣窣、密密匝匝, 这样,他就能将角名伦太郎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了。 没有隔着山与海,只有轻微的、两人心知肚明的距离, 海浪在拍打,白沙滩被踩在脚下,随着漫长的海岸线慢慢延续而靠近的,是脚步。 两道若有似无分开又重叠的脚步,以及互相贴近的心。 而在哥本哈根,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圆塔的天文台,据说是整个欧洲最古老的天文台,仰望可以瞰到繁星密匝的星河。 高36米,需要走过209米的圆形坡道才能登塔。 塔内有安徒生最爱的图书馆,狐川辻人与角名在那里翻阅过许多手记,到了塔顶,红砖白墙下的天文台对他们放开了世界。 透过天文望远镜,足以窥探到万万米之外的星河,狐川辻人在看时,角名伦太郎眺望着黑夜。 头顶的夜幕笼罩,一切都静谧安然,靠近的两人呼吸同频, 在漫长的寻找里,狐川辻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角名伦太郎在叫他。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俩。 顺着名字去寻找,他对上了幽绿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微微垂着视线,面上神情更是如水般沉静, “辻人,” “嗯嗯?” “……很开心。” 他说的简短,但意外的、狐川辻人捕捉到了他更深层的含义,于是黑发青年笑了,声音轻快跳跃,每一个字音都落在灵敏的地方, “当然,我也很开心。” 他的开心写在脸上,经由眼角眉梢都表现出来,是鲜活的、生动的。 角名看着他的鲜活与生动,宛如看着一捧在手心绽放的花。 培养、陪伴,与等待。 被赋予的再来一次的机会将苦果酿成新的酒,打碎牙齿吞下的悲伤似乎也得到了更好的结局。 他们都在向前走, 并且,幸运的是、他们一直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真高兴啊。”角名伦太郎罕少如此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许是夜与星子太温柔,以至于他看向面前之人的目光都浸着稳稳的安心, “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在想。” 狐川辻人放弃了观星,将更多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恋人身上,闻言并没有打断,只是微抬眼看他, “订婚,结婚,与更加久远的未来,” 他垂了垂眼,“有辻人在,会很安心。” 从重生以来,狐川辻人就很少听到角名对他剖白心迹,或者说些什么有关上辈子的话题。 他对此并不忌讳,对自己的死也看得很淡,只是担心会在角名的心上留下什么伤疤或痕迹才一直没有提起过。 所以现在,角名慢慢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狐川尽量保持着安静与沉默,等待他的话说完。 “那个时候,有想过很多…譬如之后要如何度过没有辻人的时间,” 他没说殉情或是其他话语,但是狐川辻人能咀嚼到掩藏在其下更深的苦涩。 “那一通电话接起的时候,有听到辻人的声音,” 狐川辻人一愣,他立即锁定角名伦太郎所说的, ‘那一通电话’。 他一直以为…播通后就失去了意识,但现在这么说,他其实是……有说了什么的吗? 止不住的想知道,但不想加深面前之人的伤口,狐川辻人犹豫在左右,角名在这时慢慢抬头看了他。 狐川辻人抿了下唇,“我说的话吗?” “嗯。” “是、是什么?” “……” 没有立即回答,狐川辻人几乎有些懊恼于自己的莽撞,咳了声就想支开话题,但是角名轻轻开口, “伦太郎。” 眼皮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上角名的视线,一下子、万千想法撞入脑海。 观星台星光注射下,狐川辻人茫茫然找到了浮木的一节。 他有些恍惚、又有些迷茫,而在交错的印象里,只有角名伦太郎的声音与身影在不断清晰。 “是伦太郎,” “那个时候……辻人在叫的,是我的名字。” 一点酸涩落在心间,而后慢慢升腾、影响着整个人的情绪,缓缓落在脸上。 狐川辻人止不住的想抿唇,或是表现的更轻松一些、最起码不要让面前的人看出他的狼狈或其他, 但是他尝试了下,做不到。 直到上辈子死前都还在否认,都还在别扭,都还在抗拒承认对他在意的自己, 在最后一刻来临时,说出的、是他的名字啊。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他。 狐川辻人止不住想起两世的交界,他从昏沉中醒来的那一天, 迷迷糊糊中似有人在前,恍惚间向他伸出手,即使没有看清、本能已经促使着他去伸手。 而这一伸让他恢复清醒,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感觉到茫然与迷惑,现在清醒着再去回忆,迷迷糊糊中在前的身影—— 唯有也只有一个。 角名伦太郎。 “真的很开心。” 无论是他还是角名。 时至今日、对于角名是如何回来的他已经不再想去探索,或是追究大概。 现在他想要的不多,只要能在身边,能陪伴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天文台的星星注视着,作为沉默的观众, 圆塔的红砖白瓦目睹着,成为见证的过客, 百年时间内他们看过很多,听过更多情人之间的呢哝爱语。 “终于要结婚了,” “是的。” 他们终于成功地走到了这一步,被分开的时间、擦肩而过的十年,如果没有重生,如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如果。 “辻人,” 角名又轻轻叫他的名字,狐川辻人被叫到也不感到厌烦,听着自己的姓名在他唇舌间递出, “在订婚与结婚之间,其实还有一项需要进行。” 狐川辻人从容地跟上他,“是什么。” “是求婚。” 拘到眼前的是皮质的盒子。 稳稳当当递过来,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狐川辻人看着它,黝黑眼珠缓缓动了下,停在盒子后的人的脸上。 “订婚戒指,求婚戒指,结婚戒指,有的人从一不改,自始至终” 角名伦太郎轻慢开口,说着微微抬起视线, “但是我很贪心,” “咔哒”一声打开,极其清脆的声音。 黑色天鹅绒底托上,静静躺着两枚款式相同、尺寸不同的戒指。 “辻人的订婚,求婚,结婚,” “每一次的戒指,我都想拥有。” 狐川辻人有些说不出话来,不是没有想说的、而是太多的话语堵在喉口,填塞得满满当当,致使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艰难地缓出口气,他想说“太过分了”,但一出口却变成了,“……我知道了。” “那么,辻人愿意吗?” 愿意吗? 愿意的。 似乎除此以外就没有其他答案,从来他想说的只有这一句。 他再扪心自问,能一直爱下去吗,让对方成为习惯、成为心灵的依托与支撑、成为融入骨血的一点,成为以后他丈量世界的视角与立足之处。 扪心自问许多次,得到的答案只有这一个。 戒指冰冷,金属质感鲜明,于指间递到指根,轻微的束缚感传递。 戴上戒指不轻易,拿下也就更加不会轻松, 但是在接触的那一瞬,被束缚感传递全身。 他被抓住了。 从此、自身的所有存在都扎扎实实的确定下来,依托着这枚戒指在人血肉里扎了根。 虚无缥缈的世界、恍惚游离的空间,灵魂终于找到了定点。 他们终于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真贪心。”狐川辻人控诉他。 角名:“……嗯。” 但很快,狐川辻人又笑了笑,他轻松道,“不过,没关系。” “——因为我愿意。”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成为你人生中的主角。…… 注册结婚在哥本哈根的市政厅。 注册场地在二楼, 与正式婚礼不同,这里只有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 是属于两个人单独的见证。 递交护照审核,确定预约时间, 唯一的神父立在整个欧式厅堂的最前, 天主教堂的背景静谧又安然。 在这里、除了见证一切的神父外没有其他人。 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牵着身侧的角名伦太郎的手缓缓走到神父面前。 进程简单又快速, 神父向他们询问是否愿意起誓, 以自己的灵魂与全部告知,将这份爱延续至永恒。 捏在手中的笔落下, 在祝祷台的纸面上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名字。 仪式成立、在圣灵与神父的见证下,他们从此成为一体。 很简单,也很轻松, 紧绷只有在踏入二楼区域的一条路上紧绷, 等真正走到神父与祝祷台面前时, 一切似乎都变得坦然。 在这一天之前, 狐川辻人甚至焦虑了很久。 他罕少有这样把情绪写在明面上的时候, 甚至角名伦太郎都能直接感知到他的茫然与紧绷。 牵起的手心湿汗满满, 温度偏低,连着指节扣住的脉搏急促紧张。 他攥着一束手花, 大朵的向日葵与荔粉色的珍惜郁金香, 偶有点点满天星点缀其中, 香草弥散开好闻的香气。 年迈持重的神父看着这对新人,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纸巾,一沓一沓收录得整整齐齐, 看上去有不少新人曾在这里情绪起伏、难以克制过。 “需要纸巾吗?”角名低低声询问他,狐川辻人克制了下,眼睑微红慢慢道, “不用。” 他其实没有很有想落泪的感觉,只是稍微有些情绪起伏过大。 在祝祷台上的婚姻申请书上签下属于他们的名字,寓意着从这一刻开始,除了死亡就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割。 或许死亡也不能够。 迈过了那道世俗意义上难以逾越的坎的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究其意义上说来,的确是没有什么再能让他们分开了。 纸巾最后确实是没有用到,因为角名伸出手、轻轻抚过人的眼尾。 视线垂下时些微上挑的眼尾形状可爱又好看,被指腹蹭碾着又轻轻拭过后泛出柔软的浅粉颜色。 但是拥有这样敏感皮肤的人却并没有这么柔弱,在一开始紧绷情绪与随后漫上的乱糟糟心绪过去以后,他迅速回归过来。 ——毕竟,在哥本哈根市政厅注册结婚只是今天总进程的第一步,等待着他们的还有正式的婚礼。 婚礼仪式定在一片白沙滩上,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曾以步伐丈量过的地方,租赁下这里并清场并没有花费很多精力,哥本哈根已经习惯作为一个婚礼城市。 一从市政厅出来,等在门口的伴郎们蜂拥而上。 一错眼,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就被拥挤上来的人分开,还没反应过来,黑发青年就已经被火急火燎的伴郎推进婚车。 “快快快——快开!我们要比那边先一步到达婚礼场地!!” 熟悉的金毛大喊,狐川辻人默默抓紧了车上的把手,眼睁睁望着前面开车的另一只金毛弯道飙车, 眼见着走上大路,身侧的伴郎、金毛之一,宫侑缓出口气,视线总算落在了今天的主角之一、狐川辻人身上, 他先是欣慰、而后落泪,甚至还抽出西装胸前的口袋擦了擦眼睛,“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能见证到狐川你结婚的这一天…” “打住。” 狐川辻人对这样的催情戏码十动然拒。 宫侑:“……” “哈哈,小辻人,你就让他说完嘛,小侑君刚刚等在门口可是背了好久的!” 前面主驾一脚油门开车的另一只黄毛黄濑凉太爽朗回头道,却惨遭后排两位的呵止, “——先看路!!” 被训的金毛心虚转头回去。 “没关系——没关系——!!”即使蹲在门口背了半天的‘一百条催情语录’甚至一条也没用得上,但是宫侑现在想得很开, “总之,狐川!恭喜你结婚!” 道贺的话语传递至耳畔,狐川辻人止不住地、还是微微笑了下,“谢谢,阿侑。” “哈哈——我可是阿治打过赌,一定会第一个把你送到婚礼场地的!” 宫侑几乎是扒着主驾驶座看向前路,嘴里念念有词。 “嗨嗨~我也会努力的!”当然、黄濑凉太也不忘刷新一下存在感。 这次婚礼宴请的宾客其实并不多,只有两人的好友、亲属,加上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丹麦,其实一开始定下名单的时候,还有过担心是否能及时到来。 但是真正来到这一天,从狐川辻人到角名伦太郎,邀请的每一位宾客全都赶到、没有错过。 “打赌?”狐川辻人捕捉到关键词。 被他一问,宫侑与从后视镜里抬起眼的黄濑凉太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视线全都放在了后座唯一的黑发青年身上,语气微微带着笑, “嘛嘛、毕竟小侑君可是彻底地研究了一下丹麦的习俗之类~” “没错、譬如第一个到达婚礼会场的新人会得到所有人的眷顾与祝福!”宫侑义正言辞道。 狐川辻人一下子就懂了为什么刚刚他和角名一从市政厅出来,两边的伴郎就像饿虎扑食一般硬生生挤上来分开两人,原因在这儿呢! 他将朋友们的好意照单全收,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面前的宫侑与黄濑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嘛、虽然现在这么说有些催情的成分在,不过——果然还是想说出来啊,” “——狐川/小辻人,我们都希望你可以获得幸福!” 车队紧随其后,一路载着狐川辻人杀入婚礼的正式场地,黄濑凉太车技过人,带领着长长一列车队轰轰烈烈拔得头筹, 几乎车一停稳,宫侑就立即打开车门先将狐川辻人送出来。 自己那边车门才开了一半就被某只好胜心占据上风的黄毛抢先拖出的狐川辻人感觉自己被左右。 不枉黄濑与宫侑的共同努力,狐川辻人率先进入场地,亲属宾客已经在这里等待,尤其是狐川辻人一被宫侑拱起来时,齐刷刷的视线望来。 “哈哈,看来先到的是辻人啊,” “伦太郎那家伙只能落后了呢~” 狐川辻人沐浴着众人视线想回头,看一看今天的另一位主角到了哪里,但他才一有回头的倾向就被摁住, 他这边的两位伴郎、黄濑凉太与宫侑一左一右跟上钳制主人,笑意明朗,“走吧!小辻人/狐川!” 狐川辻人:? 等等、要走到哪里去? 毫无防备,狐川辻人就被他们硬生生架着进入婚礼场地,白沙滩上的长道上,赫然立着几道身影——与他们身边的关卡。 狐川辻人:“……” 都是熟悉面孔,黑子哲也、赤司征十郎与最末的绿间真太郎。 “辻人君,”淡蓝色的黑子哲也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啊…啊、阿哲,”狐川辻人看了看平平静静站在他面前的黑子,又看了看后面几道身影,“这是……” “为了让辻人君顺利进行到绿间君那里,我们现在要做一个小游戏。” 其他宾客都齐刷刷挤过来,狐川辻人感觉自己此刻仿佛是人群的聚焦点。 角名伦太郎,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只有他独自面对这一切!! 内心吐槽欲爆棚,但是面上维持得稳定正常,狐川辻人言简意赅接受,“好的,是什么游戏?” 黑子哲也举出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心有灵犀の快问快答]。 狐川辻人眨眨眼,黑子哲也摁下提示铃,迅速翻开手里拿着的纸板牌, “对方的生日?” “1月25日。” “对方最喜欢的东西?” “棒冰!” “对方是咸口还是甜口?” “咸甜口!” “对方先告白还是你先告白?” “角名先告白!” “——觉得对方像什么?” “藏狐!” 黑子哲也微笑,摁下计时结束的铃声,合上快问快答的题板, 他从容退开一步,示意狐川辻人可以去下一关了。 而狐川辻人、狐川辻人现在完全沉浸在因为自己一时最快说出了心底对角名伦太郎的腹诽。 ……没听见周遭都是压着的笑声吗。 但是角名那家伙、真的很藏狐啊! 黑子送他去第二关,狐川辻人望了眼,刚刚还在身边的宫侑与黄濑凉太不知去了哪里,齐齐消失。 这两个家伙一消失,不知为何、狐川辻人心底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而这不妙的预感在走到第二关的守关人、赤司征十郎面前放到最大。 “辻人,”赤司沉静地向他打招呼,“新婚快乐。 “阿征……感谢。”狐川辻人默默看他,他还记得在国中、甚至是上辈子的时候,这家伙腹黑程度大大增加。 “刚刚哲也那一关是‘快问快答’,我这一关,” 他注意到黑发青年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隐隐紧张的脸,笑了下轻声道,“不用紧张,辻人,我这一关只是来做出选择。” 选择? 他话音刚落,便摇了下铃铛,清脆‘叮铃’声一响,簌簌脚步声、踩着白沙闷闷窜出, 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走出数道身影,高矮直观看上去约莫一致,身形似乎也差不多,都穿着一水儿的……藏狐玩偶服。 狐川辻人:…… 再迟钝,他也知道这一遭分明就是朝着他来的。 难怪刚刚要问他感觉对方像什么呢,现在再这么一看、角名那家伙落后一步,分明就是在这等着他! 随着赤司征十郎的摇铃,十道藏狐玩偶身影齐刷刷列在他身后。 狐川辻人背后的两方亲朋都好奇分辨着,从各种细节处判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藏狐伦太郎’。 “那么——开始吧,辻人。”赤司征十郎从容退后一步,让他进行选择。 狐川辻人仅仅只是站在原地,却分明能感受到对面十只‘藏狐伦太郎’的视线集中、一水儿转向他。 狐川辻人陷入沉默。 这种状况、要是选错了,那就尴尬了。 “伦太郎,就在这其中吗?” “是的。” 得到肯定答案,狐川辻人一一扫过,他试图通过某些细节来确定。 ——但是这些婚闹的家伙准备的一应俱全,大号藏狐玩偶服将人遮挡得严严实实、分毫不漏,连带着可被窥探到的细节都一点不剩。 身后宾客们讨论的声音不绝如缕,都在猜测哪个才是真正的角名。 狐川辻人叹了口气,知道只是在这里等是没有用的,踏出一步、他向十位‘藏狐伦太郎’前进。 身高参差不多,似乎已经做了弥补,黑发青年默默在心底念了句这关卡的准备人是真的心细如发。 没走到一个藏狐玩偶人面前,其他的藏狐玩偶人视线都会跟着移转,狐川辻人没有靠太近、只是一个一个走过。 宾客们齐齐噤声,生怕打扰到他的选择。 一轮十个走过,等在一边的赤司开口,“如果做好选择的话,辻人,只需要站到选定的目标前面牵住他的手就好。” 赤司的话传入耳中,狐川辻人缓缓眨了下眼。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站到人面前、牵住手,选定目标,但实际上做起来、一点也不容易。 他又往旁边挪了一步,视线齐刷刷跟着他一动。 如果换做是其他的谁站在这里,说不定早已经紧张到胃疼。 但是狐川辻人从来都是大心脏,紧张的点微妙的与别人不同,刚刚在两人独处的市政厅紧绷,但现在、反而放松下来许多。 沐浴着全场视线,不紧不慢的、黑发青年似是要走到选定的藏狐玩偶目标身前, 那是一只与其他玩偶看不出什么差别的,众人也不知道他做出判断的原因如何,只猜测要么是直觉要么是心有灵犀之类,总之都是十分期待地等着他揭开真实面目。 赤司征十郎与黑子哲也等在一边,他们同样不知道正确答案,只微微看向场地正中的黑发青年。 一步、两步、三步,靠近,藏狐玩偶似是有些紧绷,没能第一时间上来迎接,其他藏狐玩偶眼看他他要做出选择,都有些不甘心地试图做出阻拦,强调要来‘选自己’。 在细微的动作变化中,余光快速扫过,并锁定。 狐川辻人走近的步伐倏地一转,迎着身后众人茫然的视线与赤司征十郎、黑子哲也些微了然的目光里, 黑发青年走向右手边倒数第三个身影。 唯一没有动、只静静等在原地的藏狐玩偶人。 赤司征十郎看着狐川辻人停在那只藏狐玩偶人面前,这一次是更进一步、没有移转开步伐,走上前提醒, “辻人,确定是他了吗?” 黑发青年声音不高不低,“嗯。” “我确定。” 赤司:狐川“那就摘下他的头套吧。” 抬手帮忙摘下,狐川辻人一点一点看清他选定的玩偶之人的真实面貌, 宽大毛绒的藏狐玩偶揭开,从头套内里缓缓出现抹黑褐色发丝,余光瞥到那点色彩的瞬间,背后的人群已经开始起哄起来。 狐川辻人压了下唇角,没跟着他们一起起哄,只是慢慢跟着继续将头套摘起—— 黑褐色发、与线条分明的下颌,刀雕斧凿般的五官,以及最后的、落进幽黑眼瞳中的一双深绿的眼。 眼瞳迎着日光,微微焕发出光芒,很透彻又清晰,映出站立在他面前的狐川辻人自己的身影。 “辻人,” 被摘下头套的人叫出他的名字, 狐川辻人即使再克制,还是摁捺不住上扬的唇线,慢慢笑了下应下这一声, “是的,我在,伦太郎。” 一起帮忙脱掉玩偶服,另外九只藏狐人终于功成身退,齐刷刷摘下头套。 狐川辻人在里面见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消失的宫侑、黄濑、以及被分给角名伦太郎做伴郎的宫治、青峰,还有一些角名的前辈等。 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这群家伙果然是串通好的。 黄濑凉太与宫侑打了个哈哈,两个人默默往后窜了窜、试图以人群躲开这场婚礼主角的注视。 狐川辻人也没有真的想和他们计较,视线落在了角名伦太郎身上。 他找到了他。 赤司征十郎与黑子哲也示意他们可以向前走。 到刚刚为止都只是狐川辻人一个人的闯关之旅,从现在开始、变成了两个人共同的道路。 守关人绿间等在这里,他推了推眼镜,平静镇定的看着向他走来的这对新婚夫夫。 他手里拿着本圣经,面前的桌子上则是摊开的塔罗牌,一圈轮转,牌背神秘幽远。 狐川辻人看着他,看着这些牌,莫名地就想起了上辈子回国的时候、绿间让他抽了张牌为他解占的时候。 那一次,抽到的是‘恋人’吧。 “恭喜新婚,这一关的通关条件是,” 绿间真太郎指了指面前的塔罗牌罗盘,“抽出两张相同的牌面。” 他言简意赅介绍分明,后面围观的群众低低起哄。 看桌上的牌的数量,估摸是两幅,在78张里各自抽出一张,还要对应是相同的——怎么想、难度都不低。 一下子,有人不禁为他们担忧。 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都走到这里了,他们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挑战就生出什么焦躁情绪。 十分自然地应下并接受,狐川辻人与角名各自选了自己看中的那张,顶着众人或好奇或张望的视线,与绿间真太郎的凝视下,缓缓揭开选中的牌面—— ‘恋人’。 还是两张! 一下子气氛活络起来,热闹异常,狐川辻人眨眨眼,与角名一人手持着一张‘恋人’牌,情绪上还有些猝不及防。 “新婚快乐,” 绿间真太郎祝福道,默默往自己的桌前一站让开路,“去吧。” “多谢了,真太郎。”狐川辻人晃了晃手里的恋人牌,得到对方似有若无的回应后,终于与角名伦太郎一起、来到了最终的婚礼场地的正中央。 目送他们离开,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终于松缓些许。 扎入人群里对此好奇许久的宫侑与黄濑凉太凑过来,两人神神秘秘地趁着绿间真太郎没注意他们这边,一人一只手快速伸出、摸了下桌上的牌背。 翻来一看,‘恋人’! 看着黄濑手里的那张,宫侑也同步翻转—— 哦豁,还是恋人。 两人对视一眼,整整156张、两套牌,赫然都是唯一的‘恋人’! ——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故意开小灶! 对此后续毫无所知,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此刻终于走上所有人视线的终点,这场婚礼仪式的神父面前。 在市政厅,他们已经在官方的神父面前签下结婚署意书,但是现在,在所有亲友、宾朋的见证下,他们要戴上代表着真爱与唯一的戒指。 订婚戒指、求婚戒指、结婚戒指,与角名伦太郎说得一样,他很贪心,所以要各来一遍。 神父是丹麦本地人,见证过超百对情侣的结合,他的声音融在窸窸窣窣的密林、海浪与呼吸中, “——Vil du gifte dig med ham?” 地道的丹麦土语,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都因这一刻练习过,所以从口中、唇舌绽出的那一瞬,极其清晰。 “Jeg g?r.” 角名伦太郎如此道。 清晰,明了。 在伴郎的递交下,狐川辻人为他戴上这一枚婚戒。 红色天鹅绒底托之上,钻石映照光,多面切割闪烁出璀璨的光芒。 指腹轻触、蹭过无名指的指尖,他拿起戒指,之前都是角名伦太郎为他戴上戒指,订婚的、求婚的,而现在、真正结婚的戒指也终于轮到了他来帮人戴上。 围观的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这一刻的延续。 微凉的温度触及指尖,被细长柔软的手捏着一点一点压送到深处,狐川辻人垂下眼、在这一帧更加深刻地觉得, 他们的命运密不可分。 从上辈子的十年前、乃至更加向前迈步的时间,就早已紧紧纠缠,认定般非他不行。 微笑着看着他为自己的爱人戴上戒指,神父转过方向,向着狐川辻人开口,问出那相同的一句, “——Vil du gifte dig med ham?” 答案甚至无需犹豫,只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就已然浮现。 无需再犹豫, “Jeg g?r.” 我愿意。 角名轻轻捏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将那枚订婚戒指套入、慢慢压至无名指的指根, 轻和的笑意像飞鸟、终于栖息落在了沉静的人眼角眉梢。 微微抬眼,角名伦太郎看向面前的人。 他说自己很高兴。 因为这一天、又或许不仅仅因为这一天。 因为婚礼、又或许不仅仅因为婚礼。 狐川辻人问他究竟因为什么,总要说出个原因吧。 被询问的人思考良久,终于搜刮出一个答案,他附在黑发青年的耳畔,轻声般窃窃私语地道, “……因为被你选择了。” 因为被选择,所以拥有了站在身侧的机会。 他说,“辻人,我要感谢你。” “感谢你,愿意让我成为你人生中的主角。” 钟表断裂的时针轻微一声响,‘咔哒’一下,终于缓缓向前走去。 游离又偶尔平行的两条丝线,终于在这一帧交汇、交织,谱写出新的故事。 未来在延续, “——那么,祝贺新婚,蛋糕来了~” 紫原敦和宫治一起推着倾情制作的九层婚礼大蛋糕出场,一层一层向上望去,最高点赫然是捧着向日葵花束的小狐川与小角名的糖塑捏人。 “新婚夫夫——请用吧~” 狐川辻人与角名两人的手握着,共同拿起切蛋糕的餐刀,慢慢压下、划出干脆利落的一道线, 所有人都分到了这象征着甜蜜与幸福的果实。 而婚礼的两位主人公,此刻正绕着小狐川与小角名的糖塑捏人打着转, “嗯……我要最上面的辻人,” “好啊,那我先去摘那个!” “——吃掉,” “等等——最起码温柔点,不要从头开始吃啊!!”狐川辻人吐槽。 ‘咔嚓咔嚓’地嚼碎糖声停下,终于、人不缓不慢开口, “不是吃头,” 已经捏着小角名即将开始展开报复的狐川辻人盯他,“……那是什么?” “是Kiss,” 角名道,“——和辻人的Kiss.” “……” 这家伙, 狐川辻人在心里嘀咕他,旋即,又转换成一种充满甜蜜与安心的无奈, ……算了,算了,谁让他愿意呢。 狐川辻人不甘落后,“——那我也要吃小角名!” “嗯…可以。”角名慢吞吞。 “欸?” “因为…我甘之如饴。”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含……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是由东京电视台出品的综艺记录类节目。 今年, 为了庆祝第四季开播,更加为了迎接2021日本奥运会,节目组提前制作与宣发了一季奥运特别辑。 一反常态从哪些赶不上末班电车回家的陌生人群调转方向, 转向饱受国民关注、在体育运动领域熠熠生辉的选手。 因第三季特别期结合线上弹幕吐槽的播出方式取得巨大成功, 节目组决定乘胜追击,于第四季奥运特别辑中再创新招。 不仅特地挑选了兼具话题与热度的选手, 更加是采用了线上线下直播跟随的录制方式、力求达到最大程度的观众参与度。 与第三季节目组来选定邀请选手不同, 第四季奥运特别辑节目组只给出相应范围内的备选项,真正的参与人选完全没有选定。 一切全凭《去你家》节目组官推下的粉丝投票选择, 在最后的投票日期截止之前,谁也不知最终花落谁家。 可以说是神秘感拉满! “——想要去谁家就尽情投票吧!我们《去你家》节目组绝对会倾力为大家发出邀请的!” 一时之间,官推下活跃度爆棚。 ——就这样, 在长达一周的票数竞选, 终于、节目组的名额落在了当**坛最瞩目的几颗新星之上。 《去你家》第四季奥运季特辑第二期, 邀请对象当属新婚后在赛场上无比活跃、但网络痕迹却更加活跃的——角名伦太郎选手!! 【欸——桥豆麻袋!!居然是这位?!!】 【SOS!!SOS!!SOS!!】 【呃啊啊啊上一期的宫侑已经狗粮吃到撑了, 下一期就轮着这位来, 节目组你没有黑幕我不信!】 【新来的……请问前面是发生了什么?(好奇)】 《去你家》正式放送通知一打出, 官推下的评论就开始爆炸攀升。 更加爆棚的则是第二期的先导片,距离直播正式放送还有十几分钟, 抢先进来的粉丝与观众已经开始刷起了弹幕, 更有的已经隔空聊起了天。 【前面新来的你肯定是没看上一期, 算了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上一期是那位宫侑选手,这一期是角名选手, 这两位不仅仅是毕业于同一个高中,其他方面也不遑多让……尤其是婚后状态、堪称一个比一个猛啊!!】 【没错没错!!宫侑那边就不说了,现在就看这位即将上来的角名选手, 以前在推上完全是查无此人,多少粉丝求着他多发一点物料状态完全当耳边风,但!现!在!没人比他更活跃!!没有!!】 【——没错!!!短短一周时间连发二十一条动态,角名伦!!你认真的吗?!】 【欸欸?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改变这么大?】 【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结!婚!了!】 【这个时候就要有人说了,角名伦!你老婆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看!!】 【+1+1+1+1+10086】 【角名伦太郎你有本事秀恩爱,你有本事公开啊!快点把你老婆给我们看看!我们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狗头)】 【没关系——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节目一正式播出,角名伦,你和你老婆!绝对已经藏无可藏了!!】 弹幕越刷越起劲,时间更是随着讨论迅速前进,只在最后、倒计时很快浮现在黑屏正中央, 【倒计时准备——】 东京时间,19:30PM, 【3——】 熟悉的开头BGM已经开始响起, 【2——】 电视屏幕、电脑屏幕、手机屏幕,全国乃至全球各地,同一时间、同一网站链接,《去你家》开始播送, 【1——】 黑屏乍闪,光线接入,声音与画面一起绽开,镜头摇晃了下,扫视四周,寻找本次直播节目的主人公, 指节颀长,捏着镜头移转了下,等在一边的人终于露出了真实面貌,他靠近了点,挑着看了眼实时反馈的屏幕上不断往上刷的几句弹幕, “——角名伦!速速放弃抵抗!!快把你老婆交出来!!” 一字一句慢慢念出这一句的人一遍眉梢压下一边眉梢挑起,他读得不快、每个字音都微妙向下沉了沉。 他抬眼,看向拿持着镜头的跟拍PD,跟拍PD缩小存在感,镜头些微向下点了两下,默默又移开, 弹幕骤然爆发, 【角名伦!既然你看见了就老实交代!】 【没错没错!快点,带我们去看你家!还有你老婆!】 “……不要。” 随机一挑就挑中了那条的角名伦太郎缓缓开口,“你们太吵了,会闹到他的。” 【我去——角名伦你好过分!!明明是你藏着掖着还天天在秀!!居然怪我们!!】 【杀人啦!!角名伦太郎在这里责怪粉丝啦!!】 弹幕一条条刷的欢快,但显然,角名伦太郎没有被他们摄住,只按部就班跟着流程走, “按照节目组要求,现在要重新打板介绍,” “上午好,欢迎来到《去你家》第四季奥运特别辑第二期,” 带着跟拍PD与摄像头,角名伦太郎引着朝向身后的门走。 他稍微让开一点距离,观众才能看得更加清晰, 现在他们正位于一幢独立住宅楼前,上下双层似乎自带园林,更多信息却没有多少了,弹幕里有眼熟的人盯着门口看了会儿,大概猜测到了具体坐标, “给我的任务是介绍与直播互动,所以大概看一看吧。” 他说得言简意赅,鉴于刚刚一看弹幕就读出那么一句,之后就默默只看不说。 但他不说,弹幕还是会继续说得。 【别装了——角名伦太郎,你承认吧!你还是在意我们说了什么的!!】 【这家伙绝对在意得要死,把自己老婆藏着掖着每次发推特动态都只发局部,手指、肩膀、发丝、侧影,一点正脸都完全不漏,现在一下子开直播就被当面来上这么一句,角名伦,你小气!】 当然,也有稍微关注一下其他地方的观众发言, 【角名选手是在国内独居吗?看推特上的游玩路线,现在是应该要去挪威没错吧?】 “嗯,原定计划是挪威,不过出了点变化。” 至于变化是什么,某位藏狐伦太郎口风死紧,多一点都不说。 【多说点多说点嘛!!】 【经历过上一期堪称集体唠嗑的人来了,这一期的规则是保持沉默吗,主播主播你怎么这么安静?】 跟拍PD收到了节目组的通知,只好示意前面某人最起码多说一点,增加点互动度, 接收到讯号的角名伦太郎深深缓出口气,含混解释了下,“因为工作原因。” 【工作原因,难道是因为《去你家》录制?】 【那意思就是,角名选手的蜜月惨遭打断?!】 【哇——好可怜!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笑出声来!!】 同时也有华生发现了盲点, 【但是按照角名这家伙的性格吧,就算蜜月被打断,但他绝对是能和老婆在一起就绝对不会有怨言的类型(参照推特上97条动态,78条都与老婆有关),所以我觉得……说不定是老婆的工作打断了两人的蜜月之旅!!】 【——这样就说的通了!!】 【哈哈哈角名伦原来你也有今天——你完啦,你老婆不要你了!】 顿时,弹幕区上上下下充斥着一片快活的空气。 全程目睹的角名伦太郎心底只剩下沉默,微一抬眼,跟拍PD克制表情,没有同流合污。 “不会,”角名伦太郎终于开口,他举重若轻强辩,“只是临时工作而已,蜜月还在继续。” 【他超在意——!!】 【果然,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快乐、如此简单~】 一路插科打诨,节目组终于被角名伦太郎带着进入本次采访对象的家。 从外面看的时候就已经能发现,上下两层的独立住宅,占地约莫两百平,绿化做得非常好,入门便是一片不大不小的花园。 跟拍PD一一扫过,院内草坪齐整,定期打理过,种植区除开一些罕见的花种,更多种植的唯有两类:向日葵与郁金香。 一月底,无论是郁金香还是向日葵都没有开花,只在修生养息等待下一个季节。 【向日葵和郁金香啊——某位角名君,你对它们是真爱呢~】 【哈哈哈,推特上官宣结婚时的手捧花就有这两种吧,角名啊角名,不解释解释吗?】 “这两种,对我们有特殊含义,所以在移栽时,很默契地选择了相同的选项。” 角名伦太郎平静述说着,“现在还没到花开的时候。” 【哇你这家伙,说解释还真就解释这么一点啊,可恶w】 【哈哈哈说多了就会被我们猜到更多,角名伦,你真的小气,别让我知道你老婆是谁!】 对威胁丝毫不怕,角名伦太郎领着镜头路过花园,一路进入住宅前,他推开门, 《去你家》节目组很有礼貌地道了声打扰了,角名伦太郎摇了摇头,“没关系,现在只有我在家。” 跟拍PD的摄像镜头向上一抬,直接拍摄的就是整个一楼的客厅全景, 采光很好,日光由四面落地窗全数洒进,整个房子的装修氛围呈现暖白,温馨又自然。 落地窗微微敞开、外面是毗邻花园的露天阳台,纱质感的窗帘轻薄,被微风轻轻一吹就拂起些弧度,从主客厅向外看,可以看见露天阳台上摆放的风格简明的双人座椅。 “这里是厨房,” 角名伦太郎带着镜头转向旁侧的厨房间, 烘焙区、备菜区、储藏区、干湿分离做的一应俱全,双开门冰箱稳稳立在这里,直播里有弹幕发现亮点, 【那个是围裙……是围裙没错吧?挂在那儿,镜头刚刚扫过的?】 【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哈哈哈哈居然在围裙上贴着魔术贴字什么的,快快快PD拉近点、我要看看到底贴了什么!】 【——没错没错!】 镜头跟随弹幕拉近,赫然进入摄像头的便是被众人讨论的悬挂在冰箱侧旁的家用围裙, 很可爱的款式、波点小黄鸭,还有黄色蝴蝶结,最为醒目的当然就是观众们正在讨论的—— [伦太郎专用] 魔术贴字迹拼着贴出了以上内容。 一下子,弹幕完全笑开。 【哈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啊角名伦你居然是人夫属性拉满!】 【角名伦你小子真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老实交代,还有什么瞒着我们大家伙的!】 【完全就是老婆的特供啊,人夫角名伦什么的,啧啧啧,活该你这家伙有老婆。】 角名伦太郎:“只是应该做的而已。” 他对此并没有太多想法,语速很快,“他不太下厨,我正好擅长,所以没有其他原因。” 【哟哟哟‘我正好擅长’】 【听某位狐狸队队友爆料说……我们的角名选手似乎从来不进厨房,所谓‘正好擅长’的厨艺究竟从何而来呢~】 【还是说——这点是老婆特供呢~】 弹幕追着打趣他,而角名伦太郎眼也不眨一笔带过, “嗯,是特供。” 【哇哦哦哦哦哦哦~】 【承认了!这家伙就这么眼也不眨的承认了!】 【角名伦你真的我哭死——】 领着跟拍PD,角名伦太郎带他去往其他布局区, 从厨房出来、主客厅的另一半属于两个房间。 直到跟着进入这两个房间才发现那里另有玄机, 两间房打通、完完全全做成了一个大型衣帽间。 一进去、直播的观众差点被亮瞎了眼。 【我靠我靠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眼睛、眼睛!!】 【桥豆麻袋——我看见了什么!】 【表柜、包柜……奢饰品展示台,角名伦你家怎么成高奢高定展览会了…】 不怪弹幕如此惊诧,就连跟拍PD甫一进去,都差点顿住。 打通了两间房间宽阔,占地约五六十平,放眼望去,完全就是各家奢侈品的海洋。 高定、西装、衬衫、皮鞋、手表、领带、胸针、配包以及最难以忘却的……一整面墙的香水。 【PD已经完全被吓住了,镜头转的好僵硬啊…】 【别说是PD了,要是我进去也绝对比他更僵硬。】 【不过角名你原来这么喜欢L家吗,居然买了所有基本款,还有好多L家宣称全球仅此几套的都有,蚝油实力……】 【上一期的那位成功嫁入豪门,角名伦,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是啊是啊,上一次看到这么多的L家的款,除了在L家的总部,应该就是上一季的那位L家的全球代言人了吧,没想到角名伦你居然和他一样都这么钟情L家,难道是什么成功人士的心有灵犀吗?】 【哈哈哈前面的,你说的那一期我也看了!!那位也是完全就是我的奢侈品启蒙啊!!】 弹幕刷的很快,这几条讨论并不惹人注目,没能溅起点水花、似乎很快就要淹没在海量信息里。 角名伦太郎正好捕捉到,他没说话,只是轻微瞥了两眼, “嗯,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什么——?!】 【角名伦!不要隔空对话,喜欢的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但很显然,被喊名字的人丝毫没有回应的想法,转头就要再拍一圈出去, 但是弹幕没有放过他, 【虽然这里很奢侈、也很强没错了啦,但是应该不是只有我这么觉得吧,那个…】 【我也感觉到了…】 【前面的在说什么?不要打哑谜!】 【咳咳、就是,这里完全不是某个家伙的风格呢~】 【是啊是啊,一年四季都在比赛,除了休闲风基本没有其他变化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高定呢~到底是谁在穿,好难猜呀~】 【嘿嘿,怎么猜也猜不到呢~】 角名伦太郎:“……” 【原来都是老婆的啊~】 【多金又神秘的老婆,角名伦,你老婆fine,下一秒mine!】 【漂亮老婆,角名伦你真的,好羡慕你哦~】 角名伦太郎:“好了,去下一个。” 【哈哈哈哈生气了!】 【角名你真的我哭死,宁愿自己生气也绝对不透露出老婆讯息的一分一毫,你真的……】 【……】 跟拍PD跟在角名伦太郎身后,诚实的一一记录, 一楼的主功能区除了主客厅、主衣帽间、中央厨房、盥洗间、阳光露台、贮藏间、洗衣间、公务书房与一间客卧外,基本就没有其他什么, 角名伦太郎带着摄像头上了二楼。 二楼则是更加明显的生活区域,延续了一楼温馨柔和的暖白色调,分为主卧、次卧、书房、主盥洗间以及一个家庭影院暨游戏室以及一个小型衣帽间。 对比主卧、镜头扫入的次卧看起来似乎更像一个贮藏间。 弹幕明显对两个卧室更加感兴趣,先进入次卧,虽然言语上说是贮藏间,其实还是有居住过的痕迹。 “偶尔的情况,我会睡在这里。”角名伦太郎言简意赅, 【‘偶尔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偶尔的情况呢,好难猜啊~】 【难道是被谁拒绝一起睡的角名吗,怎么了、是谁被老婆嫌弃了~】 【哈哈哈你们真的好会说话,下辈子还要和你们一起学说话!】 跟拍PD镜头诚实,双人床、但只有一边有痕迹,整个次卧布置的并不敷衍、甚至也并不小,只是因为居住痕迹少了,莫名看上去就有那么点落寞。 嗯、十分符合某个不言不语只一味沉默的人。 镜头切换、进入主卧,一下子豁然开朗。 主卧自带一个不小的露天阳台,六扇落地窗隔开了空间, 主卧很大,约莫有两个次卧那么大,类似于一个独立套间,内置衣帽间。 这里的生活痕迹明显就比次卧更多,随着镜头扫过,弹幕此起彼伏发现了一些亮点, 【没看错的话,那边画架上的画是……】 “我画的。” 捕捉到弹幕,角名总算开口, 伴随着他的话语,镜头一下子转化,移到了主卧靠近露天阳台的地方,赫然立着个画架, 画似乎未完成,又似乎已完成。 角名立在旁侧,微垂眼视线落在画纸上的人影。 那是一道修长、懒散的身影,黑发略垂、横切脸侧,齐整又明了。 周遭正是露天阳台的环境,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莺飞草长的四五月,花木茂盛,枝繁叶茂,都通通沦为画纸上唯一身影的背景。 仔细去看,能望见人黑的发,白的肤,与颊侧落下的一点绿意,但要去寻找更多就没有了。 因为画上人的面庞是模糊的,微微泛开。 落下的笔触柔软亲和,模糊面庞似是他故意的留白。 画中人似是在睡着,侧在扶手椅上,身体微微歪斜着,膝上搭着轻薄的毯子,翻开到一半的书落在那,微风轻抚、有花瓣掺着叶片飘落, 只是看着,就情不自禁让人内心安定下来。 镜头停在画上,缓缓移动、又落在那位看着画的人面上。 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表情,唯独在于画对视时,竟然也温和柔缓了许多。 幽绿的眼慢慢停下,静静地看着。 【呜呜……角名你真的好爱】 【为爱人作画什么的、你小子也太浪漫了!】 【呜呜呜虽然很浪漫但我还是想说——角名伦,你老婆真的不能多给我们一点细节吗!】 【虽然但是,我好像差不多、应该…猜到了是谁了……】 【前面的——你!!】 【你别说,我好像也猜到了…这么一看,就十分明显了…】 【什么什么,是我错过了什么吗?!怎么只有我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我+1,什么也不知道的还有我!!】 镜头落在画上的人影子,缓缓抬起,扫过室内,不轻不重又拍到了角名伦太郎垂下的手,与无名指指根、微微闪着光的戒指。 【原本看一楼衣帽间的时候,就很想说了…对奢侈品不感兴趣的人却唯爱L家什么的,甚至收藏程度堪比总部……】 【对对对,那里面还有很多高定完全就是那位的秀台同款,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路的见证,全球仅此一件……用钱买都买不到的。】 【再看这画上的特征,黑发,妹妹头,颊侧一点莹绿,以及睡着时的小习惯……】 【还有刚刚镜头扫过的角名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呜呜呜昨天晚上的秀上我才看见SAMA戴过!!想去搜同款……没想到唯一的同款竟然在这里…】 【——前面的你们不要光推论不说啊!!好着急!!!】 【后面的,如果真的想知道,只需要去搜前三季关键词‘模特’和‘SAMA’……就能明白了。】 【桥豆麻袋——居然是前三季的嘉宾吗,我这就去!!】 【同样猜到了老婆是谁的我现在只留下了羡慕的泪水,呜呜泪水控制不住从嘴角淌出来,】 【角名伦你真的好福气,我好羡慕你啊——】 【——我回来了!我查找回来了!!】 【呃啊啊啊啊角名伦!!情敌哥原来是你!!】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宣战吧情敌!SAMA是大家的!!】 弹幕刷的更加频繁,一条接一条堪称爆棚,节目组后台监测数据,发现尤其到了那位身份被猜测出的时候,用户活跃度一时到达顶峰, 而直播屏幕前的人,默默瞥了眼弹幕,手侧,手机兀然响了一声, 顶着直播时千万粉丝目光,角名伦太郎打开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 只一瞬的参差,他慢慢眨了下眼。 弹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莫名感觉这家伙——心情突然变好了?! 紧接着,他们就眼睁睁看着直到刚刚还半死不活、一脸敷衍打工的人拿起手机,将屏幕一转,对着摄像头, 完完全全展示出屏幕上的内容—— [录制辛苦了,我正在看你哦,伦太郎。] 当然,他还不忘记挡住备注与头像,活像是生怕被人多看去一点。 角名伦太郎眯了下眼,朝着摄像头抬了下眼皮, 时隔一小时,他终于开始了第一次的正式互动。 “嗯,我知道。” 褐黑发的人不紧不慢道,微抬起的视线直直望向黑洞洞的摄像机镜头, “我也正在看着你,” 他念出了唯一的名字,音节落在齿尖,缱绻温柔, “辻人。” 【……】 一瞬的极致压抑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喷涌, 【我不活了啊啊啊啊啊啊!!这家伙现在是演都不带演了!】 【情敌哥你真的你这是公开撒狗粮,宣战吧啊啊啊!!】 【——TD,我要TD!!】 【快来人啊!SOS,救救、救救,单身狗的命也是命啊!!】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致死量论坛体预警!!)^^……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第四季奥运特别辑第二期成功播出后, 相关讨论量以及发帖量、日活一时上升到一个巅峰。 无论是INS还是推特上,《去你家》词条都成功登顶,与其相关联的还有一个特殊词条#情敌哥究竟是什么时候下手成功的#。 讨论度经久不衰, 尤其是在《去你家》节目组十分会来事地将曾经放送过的第三季某一期并列放出再度重播。 成功捕捉到‘蛛丝马迹’的观众们一边大喊‘磕到了’, 一边开始疯狂截图对比参照,推断具体时间线, 根据二人推特以及INS上内容暗戳戳找到更多官方糖点。 也正因此, 一栋名为【818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正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争又抢,成功勾引到隔壁那位双子星之一】的HOT标红帖悍然在秘密论坛里拔起了千层高楼。 帖子主楼内容十分清晰明了,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为什么后人没能成功上位,完全因为某位前人又争又抢!] 点进秘密论坛,率先撞入眼瞳的便是这一栋高楼, 禁不住好奇, 点进论坛的人都会被HOT吸引, 点进去刷一下, 这一刷、则就完完全全难以出来了。 [1L:客观、公正、公开、理性讨论,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L:别啰嗦了!快上证据!!] [3L:就是就是, 不过‘前人’和‘正主’能理解是谁,‘后人’又是谁啊?] [4L:楼上的, 前情提要可以去看这个(链接:#时尚界双子星BE大结局, 浅谈一谈真相是假的他们为何不能走到最后#)] [5L:感谢楼上, 助我重温了下我真情实感磕过的死去的CP] [6L:上面的,这里是情敌哥专场,拒绝KY] [……] 一下子歪了一百多楼, ‘双子星’粉与‘情敌哥’粉打的不可开交。 大混战撕得头皮血流时,某位开题丢下一记重磅炸弹的楼主终于姗姗来迟, [楼主:安静——全体向我看来, 我们的宗旨是和谐美好共创甜蜜家园,现在我要开始正式梳理时间线,发放磕点了!请注意——这不是演戏,请注意——!] [177L:搞快点搞快点!] [178L: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楼主:众所周知,我们家正主与那位双子星都已经在官推公开宣布已婚没错,最新的时间线推导他们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认识的一直没有定论。] [楼主:不过——最新消息探明,早在高中时、他们就已经打过交道了!] [189L:那岂不是…足足有十几年了??] [190L:楼主楼主,具体是什么时候啊?] [楼主:正主的资料都在排协所以很好翻到,但是双子星因为高中毕业就移档,着实废了好一番力气才翻译回来,资料证明,他们高中时期时间线完全一致,都在关西地区的那所高校——稻荷崎!] [楼主:并且楼主还在正主的一次采访里,意外发现……某位大嘴巴的狐狸队选手已经早早就提到过双子星的存在了!] [楼主:所以楼主合理推测,高中时期,双子星和正主就已经暗戳戳生出苗头了!!] [201L:感谢楼主!!感谢无偿分享!!呜呜呜我又磕到了!] [202L:刚刚跟着楼主的指引去细细拆开看了那次采访,果然是大嘴巴的狐狸队选手哈哈哈,双子星的名字就差明晃晃说出来,硬生生被眼疾手快的情敌哥堵了回去。] [203L:原句是主持人在问‘粉丝们都很好奇,迄今为止一直保持单身的两位选手,没有过什么情窦初开的瞬间吗?’ 狐狸队那位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就指向情敌哥,‘高中的时候这家伙就暗恋狐——’ 以上,‘狐川’的音节都出来了,结果硬生生被情敌哥挡回去了呢^^] [204L:哈哈哈哈哈狐狸队的那位已经是圈内众所周知的大喇叭了,隔壁的阿根廷队的那位好像也是差点就被他暴出来的吧?] [205L:哈哈哈那次采访我也记忆犹新,现场堪称是一片混乱。] [206L:所以现在话又说回来了,情敌哥和双子星同校的话…也是同班吗?] [207L:哇咔咔……又同校又同班,那岂不是——] [楼主:——虽然楼主也很想这么磕,但是事实表明,不是的哦~] [楼主:在那位狐狸队选手的采访里,楼主发现一位一直存在于他对话中的同班同学暨好友,楼主对应了下,高中在稻荷崎一毕业就飞往巴黎、模特,近几年很有名,完全就是双子星的那位了嘛!] [256L:是的是的,狐狸队的那位的确是情敌哥和双子星的共同好友,前段时间生日的时候一起送上祝福了来着!图片.jpg/图片.jpg] [257L:这样说的话就行得通了,大胆猜测一下……双子星与狐狸队的那位是同班好友,而情敌哥和狐狸队的那位的兄弟是同班!] [楼主:——楼上你真相了,和楼主搜集到信息的一模一样!] [286L:同校不同班,没关系——没关系,楼主你嘴里一定还有!不要藏私,给我吃给我吃!] [287L:抬头看了眼标题,‘又争又抢’,楼主你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快抬上来!] [288L:+1] [289L:+1] [……] [楼主: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呢~既然如此,就贡献出我的最新收获吧!] [楼主:锵锵——稻荷崎学园祭珍惜全录屏.mp3] [楼主:这可是楼主用尽了熟人渠道,经历千辛万苦以虔诚到不能再虔诚的土下坐拜托某位已毕业的稻荷崎前辈搜寻来的——] [楼主:温馨提示~可直接播放到1:56:37~] [361L:感谢楼主馈赠,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362L:感谢恩赐!十几年前的录像居然也被神通广大的楼主搜寻到,楼主,我将奉你为神!!] [365L:好熟悉的服化道,这是……莎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366L:哈哈哈怎么这么搞笑,一眼就看见了年轻版的那位狐狸队选手…不是、居然在胸前塞那么大的两只排球什么的…那家伙的抽象原来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367L:哈哈哈我也看见了那里,果然还是年轻啊、脸都水嫩嫩的!好萌!] [368L:——桥豆麻袋!我看见了什么萌物!!] [369L:楼上的我懂你!!居然是朱丽叶版的金发双子星与罗密欧版的王子情敌哥!!一照面就完全认出来了!五官小小的好可爱!!] [370L:激萌——激萌!!完美的17岁!!我不准任何人忤逆这个阶段的他们!!] [楼主:嘿嘿想必你们现在终于体会到楼主初次看到这段录像心情,当然——还远远不仅如此!] [楼主:仔细看的人完全可以发现——从开始到结尾,‘罗密欧’的视线就没有从‘朱丽叶’身上移开过!] [401L:这是谁不值钱的样子啊,活像是从来没见过老婆一样~] [402L:如果给我一个这样的老婆,再给我一个这样的老公我也愿意啊!!] [403L:楼上拒绝白吃白拿,不要白日做梦!] [楼主:——重点是后面!后面!看到后面的人我不相信你们会——] [441L:我靠我靠我靠我看见了什么!] [442L:啊啊啊啊白色帝政裙呃啊啊啊这是什么我的一款遗孀,妻子我美丽的妻子!!这样的情趣穿给我看就好了,不要奖励别人啊!!] [443L:不行了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叫他情敌哥了,情敌哥宣战吧!现在宣战还来得及吗不管了!总之我要宣战了!!] [444L:呜呜呜我的妻子怎么落泪也这么美,双子星你真的你就是一款人妻!] [445L:楼上你真相了,双子星他现在还真的就是人妻!] [446L:呃啊啊啊我不听我不听,他是大家的妻子,情敌哥你吃的太好了!!] [楼主:肃静——肃静——!在这里放下一个鸡笼,停止尖叫!] [楼主:拍了拍帖子,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 [501L:咳咳、抬头看了眼标题贴。] [502L:都这样了,情敌哥又争又抢似乎也能理解……要是和老婆一起演对手戏的是我的话…] [503L:白日梦警告!] [504L:等等、那个是借位吗?是借位吧!一定是借位吧!!] [505L:哪里哪里??什么什么??] [506L:我也看到那里了!可恶啊!!怎么偏偏到关键时刻摄像机就摇晃起来了!!] [507L:——完全就是即将本垒的时候却缺德地打起了码!所以到底是借位还是真的,有没有大佬能修复看出来!] [508L:——我不管,一定是借位!!] [509L:情敌哥你真的好福气啊,不仅能和双子星演对手戏,还能借位这么KISS一下!] [510L:@情敌哥,楼上我姐问你呢,老实交代老婆是不是很好亲!是不是又香又软又好抱!呃啊啊啊——想到这家伙现在能货真价实的抱到老婆,羡慕的我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楼主:已经看到这部分的大家请注意,2:27:36的时候,前方高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就不要继续看下去了——!] [597L:呃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楼主下次早一点说啊!] [598L:不是、我看见了什么,我问你,我看见了什么?!!] [599L:前面的借位也就算了,情敌哥你凭什么实打实地真的亲上去啊!!你凭什么!!] [600L:哈哈,嘴对嘴喂药,哈哈,罗密欧你好福气,情敌哥你也好福气,哈哈,只有我,今晚辗转难眠的只有我!!] [601L:情敌哥这么也就算了,老婆你怎么也就这么算了!不能让他亲啊!推他!咬他啊!不要这么乖乖的让他啃嘴子啊!!] [602L:推他可以,咬他不行,老婆不要奖励他!!] [……] [楼主:事已至此,想必不用楼主多说,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 [楼主:情敌哥和老婆——绝对早就已经珠胎暗结、暗通款曲了!!] [651L:呜呜呜妻子,我素未谋面的妻子,老婆,一款别人的老婆……嘿嘿人妻,人妻也好吃嘿嘿嘿…] [652L:完辣,又疯一个。] [653L:嘿嘿…别人的妻子怎么不能算得上一款好吃的人妻呢……] [654L:+1] [655L:+1] [……] [楼主:咳咳、当然,楼主要说的不只是这些,要知道——本帖的主题可是‘818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正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争又抢,成功勾引到隔壁那位双子星之一’] [楼主:关键词是‘又争又抢’以及‘勾引’!] [701L:楼主细嗦!] [702L:放下耳朵!] [703L:我还要吃!我还要继续!楼主别卖关子!] [楼主:情敌哥与老婆是一个高中出来的大家现在已经知道,两人交往的时间暂不明确、但楼主推断是高中!有大嘴巴狐狸透漏口风,楼主觉得自己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楼主:但是——大家不要忘记,老婆毕业后,可是直接飞去了巴黎的!而情敌哥本人则是留守在国内!] [楼主:情敌哥本人的时间线已经一目了然,俱乐部、大学都有他相关的踪迹,所以楼主经历一通深扒后发现——] [769L:发现……?] [770L:发现?] [楼主:一到假期,情敌哥铁定消失在俱乐部和大学校园里。] [781L:……意思是?] [782L:但也有可能是去其他地方吧?] [783L:不过楼主是怎么知道?] [楼主:楼主知道一定会有人问,所以楼主准备了详细的分析图,现在上证据——请看:] [楼主:图片.jpg] [841L:果然——每一期节假日的俱乐部活动采访要么就是没有情敌哥,就算情敌哥出镜也完全是线上呢!] [842L:没错没错,而且…情敌哥的背景要么是机场,要么就是车上,唯一露出来的……等等,装修风格怎么这么眼熟?] [843L:我也觉得…怎么总感觉在哪看到过?] [楼主:哈哈——!这个时候就要有人问了,楼主楼主你怎么不把这么明显的细节也标出来呢?] [楼主:楼主正是等待着这一刻!] [楼主:大家请看——图片.jpg/图片.jpg] [891L:我靠我靠我靠我看见了什么?!] [892L:另一边的图片对比截图,是…《去你家》的截图没错吧??节目标志还在上面!] [893L:我又去搜了一下,就是《去你家》第三季那一期的!装修风格与布置完全一模一样!情敌哥这个时候就已经入驻了老婆的家里了啊!!] [894L:现在再想想老婆说得那个‘家政’…以及自己是厨艺棘手的类型,而情敌哥恰恰好是擅长烹饪的类型,居心叵测!] [895L:我懂,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896L:众所周知,老婆曾在采访上说过自己不太习惯西餐,所以情敌哥这是争分夺秒去抓住老婆的胃啊!!] [897L:邪恶!] [898L:更邪恶了!] [……] [楼主:楼主仔细算了下,平均一年出国12+次,也就是说,情敌哥与老婆一个月就能见一次面,还只是情敌哥主动的机会、不包含老婆回国……] [941L:情敌哥你真的又争又抢,我已经说累了。] [942L:谁家异国恋谈成他俩这样…隔几周就见一次面,隔几周就见一次面,其他人哪还有机会上位啊!] [943L:科科,其他人怎么可能会有机会,情敌哥严防死守也就不说了,老婆他本人就是一个工作狂,没看到推上、甚至私人推上,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了吗…] [944L:想起了连续三个月看不见一条除了工作宣传以外的苦暗日子…] [楼主:尤其是——楼主还扒到了这个!] [楼主:图片.jpg] [1017L:——这个我当时也截图了!] [1018L:没错没错,我记得当时发出来是情人节的前一天对吧?] [1019L:当时情敌哥发这个自拍时我还以为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拍自己的腹肌、还有喉结、肌肉虬结的小臂,完完全全荷尔蒙大爆发!] [1020L:虽然只出现了十几秒就迅速被隐藏了,不少人还在推下问情敌哥是怎么回事儿?] [楼主:楼主也曾是疑惑大众中的一员,但是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楼主:图片.jpg] [1084L:按照图片上显示…情人节前一天,正好是俱乐部联赛的最后一天?后面我记得庆功宴上情敌哥又消失了…所以是去找老婆了?] [1085L:等等、要是这么说的话……] [楼主:——没错,你们猜到了重点!] [楼主:情敌哥他就是直接飞去找老婆了!!] [楼主:情人节的前一天、还故意发了那种九宫格,合理怀疑…是手滑误发出来没选取仅TA可见!] [1105L:这么说的话……] [1106L:照这么想的话…] [1107L:岂不是——] [楼主:——没错,就是勾引!] [楼主:情人节!腹肌、喉结!还是滚着汗珠、赛后结束荷尔蒙爆满的时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啊啊啊啊!!] [楼主:情敌哥你这家伙真的——居心叵测!] [1250L:呜呜呜补药啊补药啊——楼主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难怪老婆情人节那天出席活动状态不对,整个人都有些疲惫过度,大家那个时候都以为是因为老婆之前连轴转了一个星期没有好好休息的结果。] [1251L:现在这么一看……] [1252L:老婆绝对是和情敌哥砰砰砰了吧!!] [1253L:情敌哥你好福气,你真的好福气,我好嫉妒你啊!!] [1254L:不仅如此,有没有人看见这个……图片.jpg] [1255L:这个我记得…是订婚戒指吧?推上官宣的时候有说,老婆和情敌哥有三款戒指来着…订婚戒指好像是最先的,一开始大家都没有认出来,以为只是老婆一时兴起戴上的。] [1256L:是的,但是看现在,情人节后最新的那条宣发推特……那个时候老婆就已经戴上了这枚戒指啊!!] [1257L:补药啊补药啊!你们一整天砰砰砰就算了,怎么这么突然地就订婚了啊啊啊!!] [1258L:之前楼主说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现在已经完全感受到了情敌哥这家伙真的既要又要,还又争又抢!] [1259L:大家都知道,老婆绝对不喜欢戴戒指,但是为了情敌哥居然带上了……合理怀疑,情敌哥情人节前的腹肌照与情人节的砰砰砰,绝对把老婆哄满意了。] [1260L:我好酸,我好酸啊,今天我是柠檬精!!] [1261L:+1] [1262L:+1] [1263L:对此,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不怪后来者难居上,情敌哥这个前者真的是又争又抢啊!!] —End.— 第106章 番外:奇妙の蜜月 大角名VS辻人VS…… 变故是出现在蜜月期的某个早晨。 一如既往地醒来, 感受到身上的压力并试图拿下压在腰身上的手臂时,狐川辻人动了下,却发现……完全动不了了。 好奇怪? 为什么会动不了了? 茫然的人低头, 嚯地一下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黑棕棕的发顶拱在怀里, 甚至还不依不挠地更加深入、缠得死紧,不仅如此、身后压附过来的身躯滚烫炙热、源源不断传输着人体的温度。 狐川辻人冷静了, 试图思考现在状况。 思考中, 思考失败。 狐川辻人陷入茫然, ……不、不是, 为什么,一张床上,躺了整整三个人啊?? 夹在中间的身体凝涩僵硬, 很快影响到了一前一后两具躯体, 带着些许困倦, 狐川辻人眼睁睁望着前面拱在自己怀里的黑棕棕发顶折腾了两下, 蹭着他的腹部慢慢睁开眼, 眼皮向上一挑一抬, 还带着迷蒙睡意的少年音色撞入耳廓,略微沙哑还有些低低, “怎么了…辻人?” 狐川辻人:“……” 仅是如此也没什么, 更要命的是, 身后附着的那具身躯也抬起了头,慢慢将下颌压在身前的柔软修长身躯上、并以一种低沉色气的音色同样问他, “哪里不舒服吗, 辻人?” 不舒服、他现在哪里都不舒服啊! 大脑完全陷入混乱的狐川辻人既想推开前面望他怀里钻的人,又想避开身后要把揽进怀里的人, 一通折腾, 反而把他自己累个够呛。 但也正因他这一番折腾,原先还酝着些许睡意的两人终于清醒。 睁开眼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一望,顿时停住。 相同的幽绿色眼瞳里,赫然映出道更年轻/更年长的熟悉面孔。 一瞬之间、狐川辻人腰身一紧,一前一后两双手臂结结实实抱住他的腰,死死向自己的方向拖拽,两方僵持,狐川辻人几乎是动也不能动。 他忍了又忍,“我说……” 一前一后眼见着僵持不下,动作十分统一又和谐地抬头/低头,齐刷刷叫他, “辻人!” “辻人。” “他是谁?” “那家伙是谁。” 狐川辻人:“……” 好问题,他也很想知道。 但是现在,天大地大,自己的安全最大,这两家伙再不松手,合理怀疑他的腰要被他们勒断。 狐川辻人咬牙,“先松开我……” “不要。” “不要。” 在这一点上,这两个家伙意外地很一致。 但是—— “我说,你们两个——都给我松开!” 一前一后,挨个吃了个暴栗。 差点被勒得喘不上气的狐川辻人面色苍白缓了好久才终于缓和过来。 一缓过来,就望向面前两个土下座的家伙。 刚刚匆匆间瞥到的时候狐川辻人心里就稍微有了点推断,现在正眼看去,心底的猜想成真了! 此刻正跪坐在他面前的,赫然就是两个角名! 不、更准确点说,应该是一大一小,两只角名伦太郎! 大的那个很熟悉,昨天才相拥一起入睡;小的那个狐川辻人盯着多看了眼,判断了下……身上还穿着稻荷崎制服,高中阶段,17岁? 他盯着人边看边思考,情不自禁就有些出神,这一出神、无意间看向小角名的时间就有些久。 慢吞吞的、眼前落下道阴影,眼睫飞快眨了下,狐川辻人回神,默默望着不轻不重占据他视野更多领域的大角名一时有些沉默。 “……你在干什么?”狐川辻人问。 大角名:“没什么,” 他对自己的举动没有任何解释,只平静占据面前人更多视线并带走话题,“要去洗漱吗辻人,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习惯性每天都被这么问的狐川辻人还真被他带着去思考早餐:“滑蛋牛柳三明治……” “不对!” 才被转移话题,狐川辻人立即跳回,“现在更重要的不是早餐,是这边的这个——” 他拨开挡住的大角名,对上不声不响跪坐在原地等待他的小角名。 视线望进的一瞬间,安安静静的人平静看着他。 有那么一刻、狐川辻人感觉自己的良心似乎受到了谴责。 “……” “角名…角名同学……对吧?” 他弱弱道。 虽然、但是,面对年轻版本的角名伦太郎真的是久违了,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狐川辻人艰难抉择着对对方的称呼,被他拨开的大角名对于他的动作已经熟稔,就算被爱人暂时忽略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捉住人拨开他的手,紧攥在掌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玩弄。 如果换做是平常的狐川辻人早就已经给出反应,或反攥或抽出,但现在、他更多注意力停留在面前这个看上去更加年轻、也更加青涩的角名伦太郎身上。 ……超自然现象? 似乎还再次出现了? 他和角名两人都是重生回来的,并且也因为重生才弥补的前世的错过,所以对于超自然现象的接受程度都很高。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莫名地接受面前毫无预兆出现了一大一小两只角名啊! “嗯。”小一号的角名同学平静应了。 能交流,狐川辻人缓出口气,气缓到一半,面前的人又出声, “为什么这么生分地叫我,辻人,不叫我伦太郎吗?” 狐川辻人一卡。 啊、啊…看来这位小角名的时间线……也很靠后呢。 他磕磕绊绊两下,“伦、伦太郎…” “嗯,” “我在,” 一声出,两声应。 狐川辻人一时之间有些死目,甚至合理怀疑面前这两个家伙是故意窜通好了来搞他。 但是眼下…这个状况,实在是太过于复杂。 “伦太郎,你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这里的?” 他现在已经和身后的大只角名结婚了,甚至还是在蜜月期。 一下子从天而降个年轻时候的爱人,即使是他自己一时之间也难以处理,甚觉棘手。 小只角名慢慢开口,“我不知道。” “——不知道?”狐川辻人发现自己声音一时有点大,克制了下, “那为什么……” 小只角名不紧不慢继续回答,“但是…有种直觉在告诉我,” “是?” 年轻的人抬起脸,幽绿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直勾勾盯向几乎被身后与自己相同的面庞不声不响抱了个满怀的黑发男人,他轻轻道, “我是因为辻人的愿望,才会出现在这里。” 狐川辻人一愣,“……我的愿望?” “辻人的愿望啊。” 不知何时手臂已经稳稳桎梏住他腰身、甚至还托着向上抱了抱,能感知到确切体温只隔着薄薄一层睡衣传递的狐川辻人大脑兀地一紧,身后的人咬着字开口, “是什么样的愿望……才会出现另一个我呢,辻人?” 被他这么一说,原先还茫然的黑发男人似是想到某点,面色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角名伦太郎将他看在眼里,他与两人身前年轻的自己对视。 更年轻、比起说是17岁时的自己,更像是重生回来后的……17岁时的自己。 “啊、这个…那个,额…” 结结巴巴,狐川辻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完完全全说出来,他无疑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面上的表情从先前的微妙逐步变化、变化成了一种不想面对现实的无措与对于深想下去的抗拒。 他吞吞吐吐,勉强含混道,“就、就是出现…另一个…那样。” 身后抱着他的角名伦太郎慢慢眯起眼。 而仍旧跪坐在面前的小角名静静看着,向前移动拉近了点距离。 眼见着人靠近,狐川辻人一时陷入茫然,“怎、怎么了?伦太郎……” 小号的角名只依着他的话回道,“直觉在说,辻人想要我这么做。” 他说着,在狐川辻人与他背后的角名伦太郎视线注视下,掌心轻微一张一握、稳稳捉住了人白皙的脚踝,掌心微暖温度与脚腕偏凉皮肉一接触,止不住的、人身体颤了下。 只是如此也就算了,但完全不仅于此。 攥握着黑发男人光洁脚腕的手掌轻微向下一拉一拽,些微力道从下半传来,但因为自己此刻正受限被背后的人托着腰身抱住,巍然没动。 察觉到次,慢慢压近身过来的年轻角名也不恼,只是不轻不重抬了下视线,再度望进那双因事情超乎预料、甚至有些难以想象从而陷入茫然的黝黑眼瞳中, “辻人想要我做更多的什么呢?告诉我吧。” 唇瓣伴随话语吐出一张一合,鲜红的口腔内里像是蛊惑人心的蛇。 在一瞬间、狐川辻人被蛊住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都难以抵抗角名伦太郎全方位向他发散魅力,尤其是这种刻意的引诱。 他想要他做更多的…… 耳尖兀地一痛,但转瞬即逝,像是谁小小的抗议。 伴随着痛感褪去、理智却先一步清晰回归。 狐川辻人后知后觉,身后之人也没有安安分分地就这么看着,潮湿发热的触感还停留在耳尖、甚至蔓延向下,触及耳廓、耳骨、乃至耳垂。 白玉一般被叼衔着含入口,时间长了,就漫上层珍珠般柔软的粉与水渍光泽。 是大只的角名伦太郎。 他在以行为提醒,不要越界。 狐川辻人不由得想起自己身后这家伙……醋性也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无论是前是后,他们究根结底也是一个人吧!? 吃自己的醋什么…也太微妙了。 停留在耳垂上的潮湿触感还没有离去,隐隐彰显着身后之人的态度。 狐川辻人大脑警醒了下,终于从17岁的角名伦太郎的朦胧幻梦中脱出,艰难组织理智与言语, “我没、没什么想做的……” 年轻的角名伦太郎看着他,视线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即使得到了一个否定答案也面色不改,但他也同样没有被黑发男人轻易糊弄过去。 “这样吗,”低低念了这声,再抬起目光,狐川辻人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 他曾无数次在角名伦太郎的眼瞳中看见过自己。 只是没有这么一刻,是以这种异常奇怪的、明明被爱人背后抱着,却依旧能看见爱人的脸的情况。 “那么,我来带辻人寻找答案。”他如此道。 话音落下,狐川辻人先一步捕捉到话语内里深藏的更深层次的含义,这点含义与他心底萦绕不散的答案纠缠,一下子就将理智打得七零八落。 “别、别——”他不敢深思,尤其在如下情景,甚至恨不得想原地逃开。 但是无论是面前年轻的角名伦太郎还是身后已婚的角名伦太郎,似乎都不想给他一个逃避的机会。 “辻人,”唇瓣轻微碾着柔软的耳垂,将白玉一般漫上些许粉意的软肉碾得东倒西歪,角名附着在他耳畔低低道, “我也很好奇……辻人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啊。” 昨天晚上才弄过,那里还湿着。 角名后续收工准备做得很足,清洁、处理、甚至日常的维修保养也做得再细致不过,生怕损害一点或是受一点伤。 蜜月更加是两人你侬我侬、亲密无间的时间,白天、夜晚,除开每日的流程,其他更多的时间也就全都放在了床上。 比如昨夜,比如现在。 那里还湿着、略微有些热,像是合拢的唇舌,轻轻舔舐着、含咬着,角名伦太郎垂下眼,慢慢看着不得不依靠在他身上的黑发人影。 对方显然是有些脱离,不知道是抽筋了还是什么缘故,额角青筋一抽一抽的,是在克制。 他咬紧唇,竭力不说出或者是不发出什么过分的话语,但也阻隔了好听口申口今溢散出来,虽然对此有些微的情绪,不过更加为了照顾人的状态,角名伦太郎自然不会多此一举。 他的手指被咬着,用又湿又热又红的土壤,土壤质感醇厚绵密,是上佳的栽种良种的好地方。 昨晚他才播种过一次,出了一身汗,凌晨时候洗过一把澡,给土壤也浇了水,顺带着将不良的种子挖出,重新翻犁了下良土,确保日后更多的耕种才休息。 但也没想到,早上一醒,他就被拉来再来进行耕作了。 不过没关系,三十岁的男人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精力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生一样、充沛到用不完,用在土地里、去做些益事譬如耕种譬如移栽是他们最好的发泄方式。 角名伦太郎在等一个回答,虽然他自己心底已经大概有了猜想,不过他更加想从已婚的爱人口中得出。 为此、他甚至能容忍年轻时候的自己和他一起面对、讨好自己的爱人。 没有第一时间用到翻犁工具,先用手指试探湿红土壤的水分、松软度、以及播种状态,做他们这行的必须要对这方面掌控得严实,更加熟稔后也能把握更多,空气、水分、氧气,都是进一步的课程。 他作为大人,拥有特权可以去观测湿红土壤的状况,而年轻一点的自己,就只能略微退居一步。 不过都同样是他、也就都同样知道该如何讨好这位既敏感又挑剔的顾客。 他慢慢垂下脸,将柔软的面皮贴在人胸膛上,似是寻求安慰又似更多的需求体贴。 原先搁在三人中间的那件浴袍已经被解开系带,因为中央空调温度打得太高,穿得厚厚一层说不定会让夹在中间的黑发男人被热量熏得中暑。 所以年轻的角名可以实打实、肉贴肉地触碰到年长的爱人的胸膛。 隔着胸腔,心脏在剧烈跳动、一下又一下,有些乱序但有力,与之相同就是他的呼吸,起伏频率快又大,脖颈隐隐支着、像是想要摆脱谁、逃离谁。 但是现在的状况不容许他一丝一毫的逃离,无论是前还是后、都被严严实实地把住。 压在前面的年轻的恋人与堵在后面的已婚的爱人。 细长白皙的脖颈支着、濒临界限,岌岌可危,看上去颤颤巍巍的、又可怜,又有那么些微妙的涩气。 汗珠从额角滚落,也从雪白的皮肉上洇出,很快蓄积成透明的薄薄一层,两个角名都没有移开视线,目光在水光里停下,映射出四散的光。 散开的不仅有光线,还有视线。 年轻的爱人在亲吻着他,从唇、到下颌、再到颤颤的喉结。 吞咽时小巧的喉结向下些微一滚动,年轻的角名垂了垂眼,将那点幅度收入眼底,而后慢慢附着上去,轻轻地、以柔软的唇与吻。 黑发男人似是向上仰起了下,但他随即很快又被压着他的身影压下,手掌压在胸膛上稳稳攥握全部,但仅此还没完。 狐川辻人是受不住种田的疲累,只好歇息在一旁等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角名种完、消耗完精力。 但是大只的角名俨然没有提携后辈的想法,自己占满了地,小只的角名慢吞吞抬眼看了眼未来的自己,同样的灵魂、同样的重生、同样的意识与自我, 他没恼,只是慢慢换了个地方。 年轻的恋人为了保存体力,选择进食,他先吃起了早餐。 角名答应给狐川辻人做滑蛋牛柳三明治,但他并没有吃这些,他吃得更健康。 荔枝混着樱桃,缀在白**油一般的柔软胚体上,都是新鲜采摘的,甚至还隐隐浸着露水,一吃一咬,在口中汁水十足。 年轻的角名虽然名字上占着个年轻,但他其实已经并不年轻,尤其和面前这另一个自己对比,只不过相差这辈子陪恋人长大的时间,该怎么做、该怎么讨好、该怎么取悦,他已经手到擒来。 现在也正式发挥技术的时候。 都说口氵舌好的,吃樱桃都能将樱桃梗打出个结。 虽然现在没有樱桃梗,但不妨碍他对柔粉的荔枝与嫩红的樱桃上打结。 狐川辻人张开口,似是想呼吸,他看着一大一小角名的动作就很累,更加喘不过气来, 压后的角名伦太郎慢慢伸出手,指腹摩挲了下,捻起人柔软略带点湿意的下颌,轻轻俯下脸帮忙渡了口氧气,好让人理顺呼吸,不至于口耑不过气来。 已婚的角名会疼人,年轻的自己到底还是比不上、但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身体、遵循谷欠望,以及莽撞。 适时的莽撞会事半功倍。 他吃完了白腻蛋糕胚上柔粉的荔枝与樱桃,吐出被泡得更大更红的果肉,留着层晶莹的水,有些说不上来……涩情。 他继续向下吃其他的,前面只是开胃甜点,接下来他要准备正餐。 在那之前,背后的大角名开始做起了插花,他向来讲究这些,更加注重仪式感。 荔粉的郁金香或许是因为醒花醒了太久的缘故、偏向一点醴红,红艳艳的、怪好看,大角名慢慢醒着花,这里没有水、只好扎根在土壤内、尽量汲取更多水分与营养。 他做得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醒完花后就开始插花,一根一根并着枝叶进去,端详着看了会儿又觉得犹有不对、稍作思考了下就又从花泥里抽出,重复这个过程。 在背后的大角名插花的时间里,面前的年轻角名也等到了他的正餐。 才新鲜制成的冰淇淋月亮船,冰淇淋用了上好的奶源,不太耐冻,一接触室温、隐隐有些化。 化了的奶浆就从月亮船的容器顶端慢慢滑下,年轻的角名很爱惜食物、尤其是年上的恋人制作的,更加是一丝一毫也不想浪费。 他凑近,用先前蛊惑过狐川辻人的艳红的唇舌与口腔,一点一点舔走融化的冰淇淋。 狐川辻人眼皮有些耷着,细碎视线迷迷蒙蒙从颀长眼睫与眼瞳的缝隙里溢出,像散射的光,轻轻浅浅地落在了面前人的面颊上。 他试图抬起手制止人,以年上的身份,教导他不要这么吃东西。 但是才抬起一点幅度的手就硬生生被身后的年长者攥住,反扣、压在掌心,占有欲拉满、连这一丝一毫的自由都要收入囊中。 喉结滚动了下,狐川辻人到嘴边的话因为看见年轻的孩子贪婪地一下顿时被激得飞到九霄云外,连自我也迷茫、灵魂也失衡了。 溢出口的是无声也长长的叹息, 而在这叹息里,两位角名伦太郎越靠越近、硬生生将狐川辻人夹在正中央。 恍惚间仿佛血肉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三人不分彼此。 窸窸窣窣的,早餐台的食物被人拿起递得更深,年上的人耐心劝哄道, “还有很多,再多吃一点,辻人,” 被食物堵得说不出话来,眼泪控制不住滚落眼睑,狐川辻人脱力摇了摇头, 而年轻的、顺应着他愿望出现的恋人慢慢压近、俯迫,慢慢地跟随年长自己的动作。 他也逐渐投入起对湿红土地的开拓与栽种,两株花种被实打实地栽下,三人中没有一人此刻是放松好受的,直到熟悉了这个进程,缓缓地、可以继续栽种了, 年轻的角名慢慢蹭了蹭几近晕厥的年上恋人,慢慢道, “辻人,这个答案…还喜欢吗?” 第107章 番外:奇妙の蜜月(改) 大狐川VS小…… ……他怎么会做这个梦。 一大早就重新冲了把澡的狐川辻人湿着头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身体止不住因梦中所见所察发软,小腹连带着胸膛、心脏更是一阵一阵儿地抽着紧。 没能给他稍许停歇机会,甚至看得他头皮发麻。 整个人都止不住立的腿抽筋, 完全靠人帮他拎着掰着硬生生揉开了才勉强停止过度的痉挛。 完全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狐川辻人止不住怀疑…难道是自己谷欠求不满了? 不应该, 明明在蜜月期,他和角名基本上隔三差五都会来上几次, 都是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 并且对谷欠望十分诚实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因谷欠求不满做出这种梦…… 太奇怪了。 一想到自己在那个时候硬生生吃下两个人, 甚至还一丝多余的感受也无、只有绵延不绝、愈演愈烈的舒服,甚至隐隐将要失神恍惚的濒临界限,狐川辻人就止不住一阵面红耳热。 这点微妙的情绪一直到楼下做完早餐上来叫他的角名伦太郎出现在眼前还在延续。 “辻人?”穿着在《去你家》出镜过的围裙的角名敲了两下门, 唤回了正坐着对镜子发呆的人的注意力, 熟悉的声音还没褪去就又在耳畔响起, 狐川辻人止不住打了个激灵, “啊、在…在!” 他条件反射望去, 视线落在人身上看清之后情不自禁颤涩又躲了下。 可爱风格的围裙系带细细, 绕着腰身一圈松松垮垮打了个结,勉强能看到吊在后面的系带, 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 除了围裙, 以及下半身穿了条睡裤,其他部分什么都没有! 八块腹肌、马甲线清晰,甚至衍生向下…… 一下子, 狐川辻人的视线左摆右摆不知放在哪里才好,一时之间竟然弄得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向人。 “怎么了?”敲了两下门见人望过来表情不对,角名眉梢扬了下从门口进来。 地毯柔软吸音, 拖鞋踩在上面沙沙的。 角名停在坐在那儿黑发男人身前,视线略微一跳、注意到还在向下滴水的发梢,与人微红泛粉的面颊, “洗过澡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稳稳接住了从耳侧颀长湿润发丝下滚落的水珠。 晶莹剔透的一滴,落在指尖,很快地就溅成一滩细小水花。 停在眼前,看得十分清晰。 狐川辻人视线也不由自主被引过来,尤其是停在他的指尖。 那里有小小一点从发丝末梢坠下的潮湿水痕,迤逦蜿蜒。 大脑一下子陷入轰鸣,被似曾相识的场面牵引着拽回记忆里。 他都有点恨自己的过目不忘与记忆力了, 刚刚在梦里发生的一切仿佛真就是亲身经历过。 狐川辻人身侧,年轻的角名伦太郎与年长的角名伦太郎,靠近他、恋人询问的话语纠缠不休地在耳畔递来。 他深觉自己此刻情绪不对,只含混地应着声,“嗯…嗯。” 角名垂眼看他,能将人面上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还在不舒服吗?” 他没说主语,但是两人心知肚明指得是什么。 毕竟就算摒弃了荒诞不经的三人梦境,昨晚他们也是切切实实工作了很久, 狐川辻人一下子被摄住,可是又不好说是自己的梦,虽然身体上的确还有点受影响,但是…… “稍微…有一点。” “这样啊,”角名伦太郎看起来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单膝在人面前蹲下,慢慢往坐着的狐川辻人面前靠近, “那我给辻人上药?” 一想到上药,更多不可描述的画面顿时冒出。 他再次吸气呼气,深感自己此刻状态绝对不对劲。 “不用,不用了,”眼见着面前的角名即将露出表情,他又立即补充, “我再休息一会儿就行。” 他力图说得更清晰,也更有理,视线一转就要落在人身上,可是视线落点全数都是赤。裸裸的肉。体。 裸、裸。体围裙什么的…… 更加不知道该看向哪里,狐川辻人艰难组织言语,“怎么不穿上衣服……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角名伦太郎轻慢眨了下眼,“不会。” 他话语流淌在耳边,“倒不如说,因为一些原因……还有些发热。” 狐川辻人没听懂,但是不妨碍他说自己要休息,试图驱走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爱人。 再三拒绝了客房早餐服务与上药服务,并催促某只不穿衣服的家伙去套上外套后,等头发吹干、出浴后的水汽都消得差不多后,狐川辻人重重向后一躺。 ——做那种梦难道真是他的问题? 应该不能吧。 梦到角名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梦到两个角名同时做那种事,不完全就是他的原因了吗? 左右狐川辻人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谷欠求不满的。 三人行……一想到那个场面,狐川辻人就止不住大脑神经抽抽。 他硬生生休息了好几日才勉强驱散微妙的反应,好在角名也关心他的身体状况,着实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当然这段时间也不是就在家里待着,两人化精力为动力,好好地去玩了一通,又是飞到挪威看极光,又是丹麦走了一遭圣诞村,法国、澳大利亚……基本上都是飞来飞去,飞了个遍。 再一次回国,给亲朋好友分发完伴手礼,狐川辻人和角名伦太郎终于回到了家。 距离蜜月结束还剩大半个月,想去的地方都已经去打卡过,风尘仆仆的两人几乎跑了大半个地球,现在甫一回到家,还有点不真实感。 “——我要好好地躺上几天,” 洗完澡换好家居服的人在床上滚了滚,滚到床沿被及时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挡,又拨了回去, “嗯,好好休息。” 角名收拾完行李箱也准备去洗澡,拿着衣服一看,刚刚还在说话的人已经开始眼皮打架了。 无奈,角名只好放下衣服,帮人把被子从身下拉出,又一一盖好, “睡好一点,辻人,别着凉。” 闭着眼几乎快要魂游天外的人只含混呢喃了两声,角名坐在床边将他看了会儿,慢慢用手指勾了下眉眼与蹭在脸颊上的乱发,低低道了句话, “……睡……见…” 狐川辻人只含混捕捉到音节,但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只是被困意裹挟着陷入更加深层的内里。 仿佛浸在水中,温暖又舒适,四肢轻飘飘地仿佛要飞起来,整个人都像是瘫在大号的棉花团上软乎乎地融化。 意识短暂回归,狐川辻人勉强睁开眼。 他这是睡了多久,一身轻松。 茫然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腰侧,一动才发现,身边没有人。 不仅没有人……所处的地方也不对,狐川辻人更加茫然地环视了下周遭,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搜寻出这地方。 是……高中时候的角名在爱知县的房间? 再看一眼,的确没错,上辈子没来到过,但是重生后的这辈子、他对这里并不陌生。 又是在做梦? 狐川辻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换上的家居服,手脚都是当下成年的模样。 ……难不成是角名那家伙把他偷摸着带回了家? 想不通,虽然他在睡觉,但是也不至于一点感受都没有啊。 好奇怪。 想不通的点越来越多,狐川辻人抓了抓头,开始寻找起了某个没出现在身边的罪魁祸首的踪迹。 按理说,作案者会回到案发场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所以……某只罪魁祸首现在一定就在附近。 赤着脚、狐川辻人踩着室内的木质地板,走了圈顺带更加仔细地打量这个房间。 从结婚后,两人拥有了属于他们的家就再没怎么回来过。 现在这么一看,还有些怀念。 单人床、书桌、衣柜以及排球类相关物品,风格极简、简洁明了。 书桌上堆着些体育用品类的杂志,杂七杂八地收纳着一些游戏卡带和游戏机。 狐川辻人凑近看了几眼,可以说是两人缘分的起点《POPEYE》还横插在其中,歪歪斜斜露出一角,杂志的侧边都有些发毛,看上去是经常被打开摩挲的成果。 想起某个家伙是如何坐在这里抽出这本杂志翻看,他就止不住唇角弯起点弧度。 所以带他回来……是想故地重游,回温一下两人年轻时候的青涩初恋? 狐川辻人挑了挑眉,对于自己这个捉摸不透的爱人属实有些无奈。 看过这一边,视线略微一转,滑到了房间内小桌,桌上摆着盏缀着奶油、顶着巨大颗草莓的焦糖鸡蛋布丁,一整块的黑巧慕斯以及两杯浮动着清透冰块的薄荷柠檬水。 脑神经些微跳了下,狐川辻人眯了下眼。 情景COS……真实场景回顾? 做这么充分? 拜过目不忘的记忆所赐,几乎是在看到的瞬间他就已经回想起这一帧究竟出现在什么时候,分明是重生而来的这辈子他被角名伦太郎忽悠对方是他的粉丝的时候。 这也更加激起狐川辻人想找到某个家伙的心。 在房间内转了一圈,他等了会儿,依旧没有等到角名伦太郎的出现。 奇怪地‘咦’了声,他只好起来,到门口试图拧开门把手出去看看。 但是他手才握上门把,把手就从外向内开启。 狐川辻人心底一跳、后退了一旦,张口刚要说话叫出面前人的名字,却在抬眼看见人面孔的瞬间顿住—— 是角名伦太郎, 但似乎…不是他那个时间线的角名? 说得更清楚一点,更倾向于这个场景该有的…17岁的角名伦太郎。 到口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口,狐川辻人茫然看他的同时,对面进来的人也同样在看他。 眼瞳内神色飞快变化,最后淹没于一片深稠的幽绿。 慢慢的、握着门把的手轻微松开,“咔哒”一声关门声伴随着进来的人低低的‘辻人’声同步叠加。 狐川辻人缓缓:“啊…是、是我……” 他现在甚至不仅仅是茫然,都有些昏头昏脑。 ……又是在做梦? 17岁的房间、17岁的角名,和现在重生回来几乎已经30岁的他,居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不是、这怎么看似乎都有点奇怪吧? “不对…伦太郎你,怎么知道是我?”狐川辻人几乎立即反应过来,明明在这个时间线,角名这家伙根本就没有看见过他。 “做梦的时候……一些记忆,会出现辻人的身影。” 狐川辻人:“……” 原来是这样。 毕竟这个时间线的角名的记忆,的确是在一点一点复苏。 他得到了答案,不免脸上带上点情绪。 面前的黑发男人穿着柔软色调的居家服,赤着脚踩在属于他的私密领域的木质地板上。 似乎因为睡得太久、发丝略略向上打起调皮的卷儿,但是脸上表情却是微微顿下的,似是想到些什么事,被纠缠着入神、难以立即回来。 17岁的角名伦太郎更近一步,将人逼回了房间正中,“辻人就是辻人…经常梦到过长大以后的模样,看一眼大概就能清楚了。” 狐川辻人顺了许久,心理总算摸清,“所以是…是梦?” 面前的角名伦太郎只轻轻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态度一时让狐川辻人码不准。 发生过真切的超自然现象,即使是他、现在也拿不定主意说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再一次的时间穿梭抑或是幻想、想象空间之类。 对上视线心脏总有点跳得过快,狐川辻人深吸一口、试图通过看向周遭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他看着看着,目光微妙地就落在了门上的一处。 [不XX就醒不来的房间] 狐川辻人:“?” ‘XX’的意思是…… 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那种文学作品里经常出现的情节,甚至一出现就会被拉灯、需要跳转无数网页与链接,甚至有时候去得晚了只会出现‘404 NO FOND’的东西吗? 颤颤巍巍抖着手指,狐川辻人指向角名背后的东西,“伦太郎,你、你看见那个了吗?” 对面坐下的年轻角名闻言,朝着他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视线平移、没有定点,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写着[不XX就]……”话语一顿,狐川辻人突然意识到什么。 对面的角名伦太郎看去的视线不像作假,也就是……那东西难道只有他能看见? “是什么,辻人?” 面前的年轻版角名还在等他解释,视线一跳,对上人,狐川辻人到口话语更加一梗。 总不能告诉面前的这个明显还是青春版的角名伦太郎他看见了一些只有大人才能看见的邪恶的东西吧。 狐川辻人沉默了下,“没,没有什么。” 视线飘忽着,他看了眼周遭,试图转移话题与注意力。 很显然,面前的角名并不想就此放过他,“‘XX’,” 他复述了遍从狐川辻人嘴里发出的音节,抬起眼、视线直勾勾看向人,“XX‘是什么,辻人?” 狐川:…… 好后悔,好想重来,从年轻的角名伦太郎嘴里说出这种话,也太微妙了。 狐川辻人压抑住表情,“没有,你听错了。” 无论他怎么追问,狐川辻人都义正言辞以这一句打回。 角名盯着他看了会儿,一直得不到更多的反应。 僵持着,狐川辻人也不是没和这个时间线上的角名伦太郎相处过,只不过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完全不对等。 更别提还有个总在人背后闪烁的巨大提示牌,尤其是‘XX’两个字眼,逐渐演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越来越近。 等等? 只一出神,再回神时,视野内已经满满当当都是那些字眼。 狐川辻人呼吸止不住一绷,而面前,年轻的角名开口了, “所以……未来的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说着停了下,省略了主语,继续道, “梦境里呢?” 好问题,他也想知道。 狐川辻人尽量转移去看人身后巨大字眼的视线,尝试东扯西扯,“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和在想的事情有关?” 他打了个哈哈,“说不定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话语一出,他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表情轻微一停。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嗯……” 到底没摁捺住,狐川辻人试探发问,主动出击,“伦太郎你…睡前有在想些什么吗?” 话音落下,没有立即回答,但他能感觉对方视线隐隐约约停在脸上。 “……” “……有的。” 不知为何,他缓出口气,多嘴提了一句,“是什么呢?” “和辻人KISS。” 狐川辻人:…… 完了,好纯情。 这就是年轻版本的优势吗。 咽了口唾沫,狐川辻人低低咳了声,他再看此刻面前的角名,发现点微末的细节。 譬如,虽然对方也同样穿着家居服,不过……裤子与上身、明显不是一套,似乎是更换过。 发丝正在向下滴着水,似乎是接水扑在脸上,手掌、手指都有搓揉过的红痕,应该是仔细又认真地洗了手。 再看脸,微微的发着红,从脖颈蔓延向上,缓缓攀升、滑入更内里。 青涩的身躯与青涩的恋人,以及蔓延开来的气息…… 情不自禁放低声音,狐川辻人轻轻压近、距离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破去,“这样,是KISS啊……” “不过、除了KISS…还有做什么吗?” 对方一停,似被他问道,卡顿了下,视线与他对上,被引着、说出了更多话语, “……有的。” “好乖,”狐川夸他,他已经靠近、两人之间仅剩最后一点距离,气息萦绕,眼瞳对着眼瞳,年长的对年轻的。 狐川辻人看着面前这具满满都是青春活力的身体,自然没有错过……即使已经换了家居裤、也依旧明显的地方。 看来,面前的青春版,在他开门之前、似乎并不仅仅是纯情,也在做什么坏事啊。 “现在,来告诉我,想要对我…对辻人,做更多的什么呢?” 幽绿两点眼瞳映出面前放大的面孔,熟悉的、不陌生的面孔。 在梦境里一次次浮现的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伴随着最深刻的感情与最想得到的情绪。 情绪淤积、至浓也就化为了爱谷欠。 被引着、又或是主动的,唇一张一合,话语就从内心溢出,深藏于心底的野望尽数扑反了出来, “想…亲吻辻人,想和辻人更加亲近。” “想要辻人……因为我产生更多的情绪。” “……真贪心。” “抱歉。” 被斥责的一小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利落与爽快,打在心头上却泛着点痒与勾引,止不住想说出更多过分的话来引得对方更多的斥责。 角名伦太郎抬头,抿了下唇望进等在那的黝黑眼瞳里,情绪还未生出、就先一步被微弯的,勾起笑弧的眼尾圈走, “但是……听话的孩子,可以得到奖励。” 一簇火星落在理智的柴堆上,兀然便燎烧了半边天。 在这个梦里待得越久,占满整片视域的字不断冲刷着大脑皮层,造成隐晦的暗示与潜意识。 再加上面前的年轻版本的爱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模样,更加青涩稚嫩,新鲜感大大提升,只这么看着、狐川辻人就忍不住靠近,发起些微的试探, 他在心底不断说服自己,劝着岌岌可危的理性, 只是碰一下、亲一下,只要不弄到最后,应该没关系吧? 毕竟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荒诞梦境, 没错、只是梦而已。 而且……毕竟这里是,‘不XX就不会醒来’的房间,他们迟早是要这么做一下的。 呼吸萦绕交织,年轻的爱人颇有些小古板,或许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更青涩,更棘手,更加不知道如何处理。 狐川辻人正是看上了他这份青涩稚嫩,与大只的角名不同、节奏一直被他带着走,快乐起伏都被人把在掌心,而现在,主权轮转到了他的手上。 轮到了他来操纵面前的年轻人。 不知何时,狐川辻人已经贴靠着迈过了两人之间的小桌,玻璃杯颤颤巍巍向下滚落了一滴冰块融化的水珠,桌面不知何时蓄积起了一滩水渍。 但此刻、没有人关注那点细节。 狐川辻人慢慢垂着脸,手指捏起年轻的爱人的脸颊,指节用力轻微向上抬了下下颌, 他俯下脸,唇瓣轻微贴起又碾碰,呼吸在近乎负距离的空间内交织。 KISS,但并不局限于浅尝辄止,而是更深层次,更加内里的交流与触碰。 狐川辻人此刻作为年长者,慢慢对着年轻有青涩的恋人打开自己的唇舌,轻微被牙齿触碰到也不恼,微微弯了下眼,以舌尖引着、教授着, 以动作告知他该如何取悦、讨好他。 恋人学得很认真、甚至青出于蓝,很快便吸着舌尖慢慢吃到更多,几乎有些爱不释手,手臂缓缓环住靠在身前的年长的人的腰身,出于本能地紧锁与桎梏。 狐川辻人眯了眯眼,他也不急,轻轻咬了下舌尖,让人稍微拾回点理智,望着幽绿眼瞳浅浅浮动的光,有那么一瞬的恍神,但很快、教授与引导的本能占据上风。 “乖孩子,”他夸赞着自己年轻的恋人, 唇瓣紧贴着的人呼吸逐渐深沉、变得粗重,主权紧握在手中的感觉过于美妙,他不进行下一步、毛毛糙糙的年轻人就被压制着不敢过线。 “真听话,” 眼尾微微弯起,狐川辻人心情更好,他就愿意给出更多, “低下头,伦太郎。” “我来教你怎么做…才会更舒服。” 第108章 IF01.人鬼情未了 男鬼VS男鬼 “……这是现场收殓过后, 遇害者的遗物…” “是、手机……正在通话…可惜了……” “请节哀…抱歉,已经尽力……” “是的,已确认身份…已联系, 就在外……” 滋啦滋啦—— 仿佛电流一般失真, 聒噪嘈杂断断续续。 意识在虚晃与迷惘之中界定,但找不到定点, 只恍恍惚惚飘在哪里。 对话还在继续, “叫过来…安慰一下,劝回……节哀, ” “受害人家属…离开,那……通知…” ‘吱哑——’一声,门推开的声音, 戴着无菌手套与口罩的法医将收殓整理好的遗物送出, 一齐放在家属领取台上。 警署的巡警部长确认过, 叹了口气, 对着身侧的助手道了句‘请那位进来吧’后就看着封袋内的表屏碎了个彻底的手机出了会儿神。 ……毕竟谁也没想到那么事业有成的、蒸蒸日上的年轻人因为一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么轻易就走了。 但人世无常, 即使再优异、再不屈于平凡, 这样的例子依旧每天都在警署上演。 巡警部长已经快看到脱敏,面对家属的悲恸难挡, 最终也只能说出一句简略的‘节哀’。 警署的电视背景音还在延续, 播放着本市以来最大的一次连环撞车案, 7死20伤,11昏迷,状况严峻, 整个警署基本都被派遣出去搜查现场,只剩下零星几人留守做阵,安抚家属情绪。 譬如现在这位, 正在门外等着的。 如果是在平常,场目警部一定会向这位遇害者家属好好打个招呼、要上个签名,毕竟他是这位家属的忠实粉丝—— EJP(东日本造纸)的副攻,V1联盟成员,近几年大有名气的排球运动职业选手, 角名伦太郎。 但是现在…… 场目警部也只能在‘节哀’最多增加一句勉强算是安慰的安慰, ‘人总要向前看,你还年轻。’ 的确年轻,30岁,体能、事业正达到巅峰,更上一步的黄金年龄。 更何况这位在V1联盟与EJP里也不是什么边缘角色,更加算得上主力, 俱乐部的很多粉丝都是为了他才转过来的,都在期待他下个赛季的表现。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 把遗物封袋转交给遇害者家属,场目警部贴心地给了这位垂着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的人一点自己想出的空间。 他离开办公室,慢慢关上门,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支烟。 翻看案件记录簿时他瞥到了遇害者关系,未婚夫。 即将在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末举行婚礼,双方都已公开、感情甚笃,似乎正处于如胶似漆的蜜月期。 可惜了,可惜了。 场目警部低头、慢慢才发现外面的窗玻璃上落下密密一层雨丝, 不知何时,下雨了。 被刻意留下的警署办公室只亮着头顶一盏白炽灯,站在光源下的棕黑发男人看着透明塑封袋内碎了大半表屏的手机看了很久,很久。 内屏的电子原件裸露出来,黑洞洞的,整只手机上都满是摩擦撞击的痕迹。 尽管在十个小时以前,它还是完好无损,安安静静躺在他床头的另一侧。 与它的主人一般。 白炽灯下,黝黑的影子聚集蜷缩在脚底,黑褐发的男人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任是现在有谁目睹了都会被吓上一跳。 他定了定,捏着塑封袋内里‘遇害者遗物’,脚步动了两下,推开门和守在门外的警部道了声别, 虽然对方劝他再坐一坐,说着些似乎掺杂着关心的‘人生还长’、‘想开一点’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角名伦太郎已经听不见了。 维持着表面的模样,更像是强撑着一张人皮,走在地面却更像飘在天上,每一步踏出与踩下都没有实感。 恍惚间、甚至觉得死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他自己。 或许这么说也没错,那个人已经带着他的一部分离开了这里。 留下来的,是被牵绊着,不能第一时间裁断的部分。 他甚至有些恨他了。 对那个人来说,遗忘如此简单。 十年前的遗忘,历尽千辛万苦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现在,只不过稍微安歇放松了短暂的时间,却迎来了更深层次的遗忘。 这一次更加漫长、更加无力、也更加……难以度过。 应付完双方亲属,角名回到了房子里。 在十个小时前,这里还被称做是‘家’。 玄关处留着两双一看就是情侣搭配的毛绒拖鞋,钥匙架上不属于他的玩偶挂件睁着眼睛直勾勾盯向进门的身影。 回来时雨下得大了,出门前开窗透气的窗杦已经积了一层水。 总是轻微飘荡起伏的纱质窗帘也被闯入的雨丝打湿,沉甸甸地逶迤在那儿。 潮湿气蔓延,从窗杦、门缝、未合拢的罅隙钻进。 角名伦太郎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靠近餐桌,桌上新近留下的纸条,一笔一划写着眼熟的字, ——[多谢款待] 离开的人走得潇洒且肆意,被留下的总是更加痛苦。 已经不是第一次。 真任性啊。 他在沙发上缓缓坐下,灯打在隐在黑暗的半侧脸颊,幽绿眼瞳更深更沉,一眼望不见底。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放在桌上的塑封袋内的‘遗物’。 维持着‘看’这个姿势,直到身体关节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呀’声。 偌大空间,静谧、森然,只有一道呼吸,近乎于无地回环。 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但是或许……某只鬼会知晓。 本不该存在于此处,但确确实实存在了。 在警署内,被过于嘈杂的交谈声、电流声、哭泣声拉扯回现实的一端,睁开眼的人……不、现在应该说是鬼了。 赫然发现,自己正悬空在自己的‘遗物’,碎了大半外屏的手机之上。 比起鬼,也可以称作是幽灵、灵魂、中粒子、思念体等等,总之完全保留了身前的记忆、情感、性格,除却没有肉身与人眼可见的存在外,与十个小时前没两样。 ——狐川辻人,拾回了自己的意识。 并且似乎、寄托在自己的‘遗物’——手机之上。 感伤没有用很久,他是个很想得开的人…鬼。 在确认自己离不开手机周遭五米距离,并做了多番实验确定没有人能看见自己,又尝试移动现实物品、失败,最后疲惫得只能苦哈哈继续依托在手机上, 然后,就这样被自己的未婚夫——角名伦太郎,带回了家。 好嘛、人鬼难相逢,桥归桥、路归路。 按理说应该会有牛头马面来收他,或者能看见其他什么同一物种的生物存在。 但是想多了,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已经带着他的寄载体到处乱跑的角名伦太郎。 HI?HELLO?看得见我吗? 第19次尝试,尝试失败。 一只狐川辻人默默从手机旁边起来,飘到坐在沙发上的人身后,眼巴巴看他。 他之前看过了、镜子也倒影不出他的身形,在一片寂静与沉默的孤单世界,他只能依托着自己的手机与未婚夫,角名伦太郎打发时间。 手伸出,穿过人的身体,没有丝毫阻隔。 他又拨动了下人的发丝、一点动静都没有。 ——完全就和轻小说里讲得不一样嘛!什么死去的幽魂还能影响现实之类的……分明已经相隔成两个世界了! 别说影响…看都看不见! 他又托着脸往坐在沙发上的人面前一蹲,托变成鬼的好处,他可以自由自在地飘来飘去,悬浮在空气里也不是难事, ——活着的时候想达成的愿望居然以这种方式实现了! 这谁高兴得起来啊喂!! 他盯着人看了好久,一点点、一寸寸,视线如扫描仪精准扫视并进行判断。 嗯、憔悴了,眼下都有眼袋了,脸这么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出事了呢。 胡茬冒出来也很快,这才多久看上去甚至都有些狼狈、不修边幅,真的是—— 责备与纠正的话语停在嘴畔,狐川辻人突地一愣,才想起来。 他已经死了啊。 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更加不能再说出那些话了。 毕竟角名,是因为他才变成这幅模样。 一只倒吊着的狐川辻人喉头一梗,默默飘了飘,往旁边飘去。 飘了没三米,他突然停住,飘不动了。 狐川辻人疑惑,一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坐在沙发上COS雕像的人动了。 角名打开了塑封袋,取出了内里的‘遗物’,一部手机。 这也是造成他到达距离限度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角名捏着手机,轻轻摁了下开机。 ——照常理来说,损坏成这种程度、在连环撞车案中幸存甚至还抵过了火焰爆炸、高压水枪冲刷、以及法医拆机,这部机早就不能给出任何反馈了,毕竟又不是诺亚。 但超自然现象已经出现了一次,第二次还会远吗? 于是顶着狐川辻人与角名伦太郎双重直盯盯视线下,已入土的手机艰难开了棺材、反复起尸, 碎了大半的表屏颤颤巍巍地亮起虚弱光线,内屏同步亮起,顿时跳出开机页面。 这下子,无论是狐川辻人还是角名伦太郎都是一顿。 更神奇的是,这手机不仅成功开机,甚至还直接跳转到通话页面,原地拨通了备忘录置顶的第一人, [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 苍天可鉴,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茫然的狐川辻人左右哪里也去不了,磨磨蹭蹭地又飘了回来,盘着膝盖飘在手机上方,上看看面色不改的角名,下看看自己这部抽神经的手机。 虽然听说过人有肌肉记忆,难不成手机也有? 不不不、他摇摇头,猜测是估计是手机内部程序错乱,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而且也更加合理。 狐川辻人点点头,再去看,拨出去的通话已经拨动了,角名伦太郎放在一边的手机正显示[辻人来电], 接吧接吧,狐川辻人托着脸颊念他,两手机都在手上,干脆自问自答,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他一个人和一只鬼,抬头不见低头不见的,他不会笑他的。 仿佛真照应他想法,角名手指一动,还真接通了。 狐川辻人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一左一右拿着两部手机,对着自己的手机轻轻念了声‘辻人’。 “……” “嗯哼?” “……辻人?” “咋了?” “……” “咋一直叫人名字不说内容,你倒是说话啊?” 狐川辻人没好气,对方又看不见他,更加听不见他说话,现在就飘在这儿、寄托在自己手机上, 还得受限,不能离开周遭五米。 越想越觉得人…鬼生无望,狐川辻人也不管面前这家伙是什么反应,自己小嘴一张就开始叭叭叭叭。 “喊你说话你不说话,一个劲儿就叫人名字,有啥用我问你有啥用?” “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事的是你呢,好歹也拾辍拾辍自己,警署的警部不都说了吗你这家伙未来还长着呢,多少向前看看啊。” “要不是碰不着你…多少我得好好掰扯掰扯……” 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长长呼出口气,狐川辻人总算一解心头郁气,勉强抬了下眼瞥了人, “行吧,自问自答环节,你继续叫吧叫吧,反正你也听不见我说话……完全就是个笨蛋啊。” “……” “……笨蛋?” 狐川辻人手掌握拳一敲掌心,“对啊、自言自语对着已死之人的手机叫名字,不是笨蛋是什——” 他慢一拍,停了一下,视线缓缓颤动,向下转了点。 却稳稳对上双幽绿稠深、近乎于黑的眼瞳。 呼吸乱序的一帧,那双眼瞳内、眼珠轻微滚动了下,平移移动、慢慢停在面前空处, 这一次,他带着些许压暗的笃定,轻轻念出声,“辻人。”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 我我我我靠、不不不不是吧!? 他不是已经、已经成鬼了吗?! 怎么这家伙好像还能听见他的声音……甚至似乎还能看见他啊!?! 原先还盘膝飘在空气里的狐川辻人差点因情绪起伏过大猛地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惊疑不定地伸出手、在原先坐在沙发上,现在已经微微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的人面前晃了晃。 眼睛没有眨动,也没有倒映出他的影子。 虽然鬼似乎是没有影子的……但是某种程度、这家伙应该是看不见他? 那刚刚突然接上他的话,错觉?还是什么其他的侥幸? 狐川辻人几乎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手机上的通话还在继续,鲜红的拨通中按钮彰显存在, 止不住背后有点毛毛的,一只狐川尝试地飘了下,面前的人没动,他又大胆地飘了下, 这次狐川幽灵直接飘到了角名伦太郎头顶,作威作福地在人头上指指点点,而后伸出手, “啪嗒”一下,他摁在了正在连通中的鲜红通话按钮。 ‘哔哔——’一声,碎了大半屏幕的手机果然被切断通话,退回到联系人目录上。 虽然只是尝试——不过、完全可行! 他居然能接触到现实生活中的东西了! 不过是自己的‘遗物’,但是那没有关系! 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总算不是与这个世界断联了! 余光瞥了瞥飘着头顶的某人,对方没动,似乎手机的变化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狐川幽灵很快理解,毕竟这种状态的手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嘛! 所以刚刚那个…绝对是错觉吧! 自问自答,得到答案,狐川辻人摩挲了下自己的脸,又想了想,既然现在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是这部手机,说不定、他能做更多? 对于联系与寄托是手机一事他也没有纠结多久,很快就想通,毕竟他死前、拨通出去但没能说出一句话的电话,某种程度上也是他的执念了。 狐川幽灵点了点手机碎了大半的屏幕,INS、Twitter、Facebook,不出意外、一个都用不了。 他叹了口气,点进最后一个没尝试的APP,Line。 点进去了。 并且能使用。 只不过,只能点开与置顶的[藏狐伦太郎]的聊天框。 狐川辻人:…… 他这执念,也挺锁死的哈。 仗着‘思考者’看不见自己,一只狐川暗戳戳点开两人的聊天框,翻来翻去得看。 上一条讯息还停留在对方发来的[现在感觉如何], 出事前他是想着回,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退格删除了。 不过现在——要不试试? 狐川幽灵仗着自己已经死了,两方世界相隔,也为了给自己即将开始的漫长鬼生找点乐子,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看也不看旁边眼珠转动、停在碎了大半屏幕的手机切换页面的脱离了‘思考者’状态的某人, 他直接就戳着碎了大半的手机屏幕,因为键盘也被挡了大半,只好一点一点挑捡着按照印象里的位置拼凑出字眼。 [还不错。] 托着脸手指一点,发送,看着短信发出后旋转不停的圆圈,狐川辻人哂笑一声, 他就知道……怎么可能,刚刚那通接通的电话,果然也只是意外… “嗡嗡——” “咔哒。” 短信息进入手机的声音,与指尖接触手机屏幕的触及声。 不是他,是背后。 从背后,清晰、一五一十传进。 狐川辻人卡顿,终于再度意识到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 视线的终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点开了手机,在狐川辻人的眼皮子底下、打开了新讯息进来的聊天框, ——置顶、唯一、特别关心, [辻人] “……还不错。” 顶着狐川辻人震惊到茫然的视线,坐在那的人慢慢、咬着字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念出, 寂静森冷的瑟然空间,只余他一人声音落地。 明明已经死了,但是狐川辻人还是感知到了自己在某一帧紧绷的心脏、后脑止不住地漫上些许凉意,胳膊鸡皮疙瘩布起,以及一点一点加重、不属于他的质沉呼吸。 指骨曲起,苍白有力,就这么在两人视线下,点开了联系人页面上显示1:24秒前拨通的来电, “嘀——”地一声,延迟的电磁讯号收集,0.3秒,同步在另一端的、属于狐川辻人的手机黑洞洞屏幕兀地跳转出[角名伦太郎]来电, 狐川辻人没动,或者说、没敢动。 他感受到一点细细密密漫上的黏稠情绪,更深重、更浓厚,淤泥一般几乎要将生物溺死,挥之不去、如影随形的视线注视…… 明明这家伙,根本看不见他…… 手指抽动了下,狐川辻人迟疑、还是没动,他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去接通,又是否要去做上更多。 毕竟生死一分,人鬼两路,都已是前世的情缘、前世因果。 警署里的警部说得没有错,角名伦太郎他现在正值30岁的黄金时期。 无论是家庭、事业、身体,都需要他去撑起、都需要他去走出。 人总要向前看,毕竟还年轻。 而且……狐川辻人扣了下指尖, 角名,还有他的那位……暗恋对象。 不必纠结在有他的过往,更不必被已死的他缠上,不得自由。 他已经死了,是被留在过去的鬼魂,只被过去影响的人是走不到未来的,狐川辻人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不再去看,伸出手、悬而又悬地停在鲜红的挂断按钮上。 只需要轻轻向下一点,就可以完全划分开两人的世界。 狐川辻人愿意做这个心狠的角色。 手指触及手机屏幕,兀地、被注视感猛地传遍全身, 他大脑一紧、心脏甚至都慢跳半拍,快速寻找着视线来源,上边下边左边右边……最终锁定, 不远不近,直勾勾看着手机的人影。 如果不是对方眼瞳中依旧没有出现自己的身影,狐川辻人怕是真的觉得自己是被看见了。 他在心底劝了句只是多想,就要再度动手。 也正是这一刻,始终没出声的人开口,道出低又沉的、质感上无比厚重的话, “接通,” 角名伦太郎说,“我知道你在这里,” 挥之不去的被注视感,明明在眼中完全看不见身形,但方方面面如蛛丝网络难以挣开的束缚一寸寸收紧。 狐川辻人抿了抿唇,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他的眼瞳。 幽绿近乎深黑,两点眼珠轻缓又平滑地转动,‘咔’地轻微一下、严丝合缝捕捉,停下, 落在手机之上……某处空气, “辻人,” 叫出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低又轻, “我知道,你听得见。” 只有那双眼,黑暗暗、沉厚又淤积, “现在,接通,来和我说说话。” 第109章 IF01.人鬼情未了 男鬼VS男鬼 通话在继续, 空气中浮动着人肉眼不可见的电磁波纹,传输向讯号的另一端。 两只手机同时摆在玻璃台面上,破碎大半的、与完好无损的。 从听筒内传递来质感略沉又低低的暗哑男声, 发嘶、声带使用过度, 但仍旧在张弛着送出声音, “怎么不回复我, 不想说话吗?” “现在在哪里, 我看不见、所以告诉我吧。” “饿不饿、要吃点什么,还是要其他的, ” “怎么不说话,” “不发出声音吗,在玩什么游戏、带上我吧, 我知道你在看, ” “辻人, ” “——辻人, 辻人, 辻人, 辻人,辻人, 辻人, ” “来和我说说话, 谈谈心、做鬼很寂寞吧,不如理睬我,” “我知道你听得见。” “——” 受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 狐川辻人做鬼都要被人纠缠,现在几乎整只鬼都恹恹耷耷、提不起劲。 ……早知道就不让这家伙知道他的存在了。 呃啊啊啊啊——不然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事态。 眼睁睁看着对着手机颇具耐心、甚至有些耐心过了头的人不断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名字, 狐川辻人压了口气, 飘到手机上,怒而切断通话转而打字, [好吵!给鬼一点自由空间啊!] 幽深近乎墨绿的眼珠‘咔’一下一转,停在碎裂的手机屏幕上,目睹通话被第三方干扰掉线后转而在Line上发送讯息的全过程, 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仔细去看、能看到人眼底微微积蓄起的暗稠。 “嗡”地一声,放在另一旁的手机响,延迟0.3S发送的讯息终于到达等待它的人面前。 “抱歉,”他慢慢道,“是吵到你了吗,真是抱歉,我会降低声音的。” 他自言自语,“毕竟现在的辻人不出声,完全不知道是否还在这里,我会止不住担心。” “只有辻人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辻人,太不公平了,但是没关系、如果是辻人,勉强可以忍耐,” [……我会在这里的,不会离开。] 角名伦太郎眼珠滚了滚,“啊、辻人既然这么说,勉强就能稍微放下点心了。” 狐川辻人总算能呼出口气。 “不过这样很受限吧,如果辻人想离开的话也可以直接离开的。” “没错,只要告诉我就好,我不会介意的,辻人,离开也没关系的。” “但是要和我说一声,时间太久我会担心,偶尔也回来看看我吧,辻人,还在吗,辻人?” [……] [……真的好啰嗦啊,伦太郎。] 手机几乎是一条接一条发送短讯,信息“嗡嗡”来个不停,似乎是另一端的人被惹恼了,鲜活的生气明晃晃的炸开在眼前, [——都说了不会离开,就算想离开也根本离开不了嘛!] [只能在这部手机周遭五米的地方活动!这样说你总算知道了吧!] [而且死后的世界一点意思也没有,除了我基本都是虚无、都说了好几遍了!!] [所以不要一直在问一直在问,就算是鬼也需要休息的!] 讯息接连发完,最后附赠一个生气小兔的表情包。 目光久久停在其上,角名伦太郎缓慢扯了下嘴角,“这样啊,抱歉、毕竟我实在是太在意辻人现在的状态了,关心则乱,居然造成困扰了吗。” 他这么说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五米’的关键词。 耳边总算安静下来,狐川辻人缓缓躺下,飘在那儿终于能好好缓一缓。 虽然成为了幽灵,不过似乎也是会感到疲惫、饥饿。 难以理解。 但只能忍受并习惯了。 他才刚一闭眼,还没躺上三秒,就感觉自己似乎不受控地被拖着移动, 狐川辻人:? 睁眼一看,自己的寄载体手机已经被人拿起正在向前走, [你又要干什么啊?!] “嗡”地一声手机一响,角名伦太郎:“抱歉,原来又吵到辻人了吗。” 他解释,“辻人刚刚说‘不修边幅’的话,我有些在意,所以要去整理……” [——那为什么要拿着我啊!] 角名伦太郎垂了垂眼,“因为很怕辻人会在我转身后离开。” 狐川辻人:“……” 一下子,他被哽住。 归根结底,好像的确是他的问题,才会让人产生这种分离焦虑与恐慌。 [行、行吧……] [但是下次起码得先打个招呼…毫无防备地就被人拽着走真的很奇怪……] “这样…我会记住的。” 得到人肯定回答,狐川辻人也就不好说更多,只能耐着性子默默被五米距离限制拽着进入盥洗间。 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家伙接起水龙头的水扑在脸上,镇定了会儿又有条不紊的开始上剃须泡沫,将他先前提到过的‘苍白脸色’‘冒胡茬的下巴’一一打理完毕。 再抬眼看镜子、倒映在其中的身形已与平常无异。 狐川辻人绕着他飘了一圈,不由得点了点头。 虽然他死了,但是颜控的属性还留存,果然这张脸还是精神一点更好看。 仗着人现在看不见自己,狐川辻人摩挲了下立在镜子前的人脸,手掌抚摸过棱角分明的侧颊,捏着下颌打量了会儿。 角名伦太郎瞳孔轻微收缩。 一点冰冷刺骨的寒意浸入肌理,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 “辻人,你在触碰我吗。” 嗯? 他怎么知道? [……没、没有啊,哈哈!] ——开玩笑,都当鬼了还要被人捉住尾巴,他才不要。 看着发送来的信息,角名伦太郎垂了下视线, “这样啊。” 从他起伏无波澜的语气,狐川辻人听不见更多,他有些怀疑, [难道…伦太郎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没有。” 眼也不眨,狐川辻人逼近,眼珠贴着眼珠,脸颊贴着脸颊,几乎完全贴在人面上。 他在拆分情绪,确认没有更多, [好吧,那没事了。] 狐川辻人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又飘到了其他地方。 而在视线移开的一瞬,角名伦太郎眼瞳盯着镜面反射的空气,慢慢转了下脸, “辻人,” “你离开了吗。” ——这家伙怎么这么黏人啊! 才把手伸进浴缸试图放水看水流会不会穿透过自己的狐川辻人无奈,一把抢过手机拨通, “——我说了!只能在周遭五米内活动,不要再问了!!” “好烦啊伦太郎,给鬼一点自由空间啦!” “好的,抱歉。” “……抱歉说了那么多句,根本就没有用。”狐川幽灵嘀咕他。 “从现在开始,我会做到的。” “……哼。” “辻人,我可以提出一个请求吗。” 狐川辻人一拧眉,到底还是耐着性子,“说说看吧。” “在家的话,可以不用发短讯,直接和我通话吗。” 他说,“我想一直都能听见辻人的声音。” 狐川辻人没说话,角名伦太郎慢慢垂了下眼, “因为……车祸事件,所以,我会止不住去担心。” “如果会给辻人造成困扰的话,那么…” “——行了!” 电话听筒传来的男声闷闷,似是隔了一层雾,又似是虚无缥缈,远远近近, “我知道了…我知道啦!” “在家的话,你想打就打吧,仅限于在家哦!” “嗯…感谢,辻人。”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总之…我现在要休息了!别再吵我了!” “好的。” 最后一个字音的末尾落下句点,但是连接上的通话并没有挂断。 隐隐约约的呼吸起伏,夹杂着仿佛接触不良的‘滋滋’电流声,被听筒诚实地一五一十送至耳畔。 狐川辻人说休息是真休息,光是和角名这家伙对话就让他觉得筋疲力尽。 ……以前也没感觉有这么难啊。 但稍微一思考,就能想到原因。 一个正常人,无论是谁,上午的未婚夫才出车祸去世,下午就通过‘遗物’拨通电话来宣告‘复活’。 某种程度的鬼缠身与诈尸,得心大到什么程度才能像他这样面无表情地自然接受了啊。 狐川辻人怀疑角名伦太郎这家伙现在只是强装镇定,一时悲恸与惊诧、恐惧情绪交织,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简而言之就是绷着一张脸面对自己。 等一觉睡醒了再细细反应——这家伙绝对会吓得跳起来! 狐川辻人已经开始期待他的样子了。 但他没能第一时间等到来自角名伦太郎的惊吓大反应,等到的反而是黑洞洞的、对准两人同居家中,边边角角都被装载上的摄像头。 狐川辻人莫名,飘到高处与金属电子原件构成的摄像头对视,无机制的猩红亮点似乎捕捉到什么、屏幕兀地参差不齐亮起雪花。 狐川辻人再多触碰一下,总监控的屏幕雪花范围扩大。 “……这是在做什么啊?”他询问正在踩着脚手架一处一处安装的人。 角名伦太郎再次安装好一个,放下手里的工具、取出随身携带的手机,轻声道, “这是对辻人的保护。” “保护?” “嗯,为了防止有谁拿走手机。” 狐川辻人:…… 不是、真不是他说,谁会拿走这么一部破破烂烂、甚至还附加了魂环的破旧手机啊。 但这种话只能在嘴里过上一遍,说再多、对话的人都会持有一种不赞同的表情陈述‘辻人太低估自己了’、‘如果有其他人知道辻人的存在绝对会闯入抢走’‘所以我要保护好辻人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一开始他还会反驳或者岔几句,但是现在、被这家伙念久了,狐川辻人也没了脾气。 秉持着爱做啥就做啥吧,左右对他无害、对社会无害、就当发展一个爱好了。 狐川辻人默默盯着,一一扫过角名伦太郎所说的‘保护’。 整个住宅,天花板、地板、沙发缝隙、墙壁挂画、玄关、客厅、衣帽间,甚至床的正上方,猩红光点直勾勾对准整片视域内的一切。 所有视域叠加覆盖,堪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在猩红的电子眼注视下,狐川辻人微妙地生出一种自己仿佛无论飘去哪里都会被掌握行踪的错觉。 他自己扫去这种想法,暗道怎么可能,左右这种电子监控又不能照出他的踪迹,最多就是点雪花屏。 狐川辻人看着他装,看久了也累了,默默飘走、飘到五米界限范围又被拽回, “——我饿了,我要吃饭了!” 闻声,正在检查监控情况的人起身,“嗯,好,我来准备。” 一开始,狐川辻人也不知道自己作为已逝的鬼魂究竟能不能进食,又或者、该进食什么。 好在角名伦太郎帮他一一做了尝试,进行筛选。 最基本的就是人间流传的吃供奉香火,角名依照他说得位置、在一只小香炉里点了三支香。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PassPass!” 角名自然依他,而后采用了活牲,联系了屠宰场选取了新鲜的牛羊鸡鸭,甚至连带着血也一起捎上。 狐川辻人飘在他身边,眼睁睁看着他戴着口罩面无表情与人接头做完交易,将活牲与血袋一齐带回家。 甚至在家中的处理时,因为血液没有放干、以及需要分尸一部分体型较大的,人摘下口罩的面颊飞溅上不少血渍。 狐川托着脸就这么飘着看着他, 有一瞬间他忽地觉得,如果他说自己是要吃人、喝人血,面前这家伙说不定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或迟疑。 雪白刀光闪过,浸润猩红的潮湿肌理,即使在做刽子手也依旧沉稳镇定。 这双手、打排球、做屠夫,似乎都没有区别。 ……不对不对,道德底线可是完全要守住啊! 被切割处理好的活牲尸块与新鲜血液送至狐川辻人的餐桌,但比起尝试是否可以进食它们、狐川辻人此刻更加关注那一小绺飞溅在人侧颊上的血迹。 他伸手,擦蹭过,意料之中地穿过人身体。 但是角名却轻轻开口叫了一声他,“辻人?” 狐川辻人:“嗯嗯,在呢在呢。” “怎么了?” “……没,就是看你脸上溅了点血…哈哈。” 角名似乎这才后知后觉,以指腹蹭了下,垂下的视线落在拇指上半干涸的血渍, “辻人……刚刚帮我擦拭的吗。” “虽然想这么做来着,” 听筒内的男声飘飘忽忽,忽近忽远,“但是——完全碰不到呢,有点遗憾,所以伦太郎自己擦吧,下次注意!” “……好。” 总感觉接下去气氛会有点变化,狐川幽灵毅然决然调转方向,转向被他们忽视了个彻底的‘食物’上,他又尝试了一遍, “——这个也Pass!” 香灰、活牲、血液,都尝试了个彻底,如果不是狐川辻人死死拦着,角名真的要弄来点人血之类的东西了。 一通折腾,精疲力尽。 也正是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 狐川辻人劝着角名伦太郎去吃点东西、他做得事情要比自己更多,人同样也是会累的。 几番对话之下,角名总算进了厨房,狐川辻人飘在厨房外懒懒散散换了个姿势, 直到一点香气传入感知。 ‘唰’地一下,狐川幽灵睁大眼睛。 循着味道飘过去,狐川辻人赫然发现——香味的来源,正是角名烹饪的料理! 告知对方这一点后,又经历多番尝试,最终、一人一鬼确定下结果。 狐川辻人只能吃由角名伦太郎亲手烹饪出的熟食。 ……怎么这点也继承生前的习惯了啊!! 他的进食,比起界定意义上的吃,更加倾向于‘吃味道’。 他吃完的食物,外表上没有变化,只是内里的味道被抽走,整体入口后只剩下在吃东西的感觉。 这点是角名伦太郎说的。 狐川辻人对他每次都要把他进食完的食物干干净净吃掉一直存在着一种不解。 都没有味道……干脆倒掉算了,但是狐川一这么说,对方就会回他‘不能浪费粮食’。 顿时觉得自己思虑不周、狐川辻人也就不再阻拦,每次只好陪在一边看着角名伦太郎吃掉他吃过味道的食物。 ……总感觉在让人吃自己吃过的东西,感官上还真是有点微妙啊。 对于当下状态的狐川辻人来说,似乎只剩下了进食与休息两种本能,其他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大概。 但是还是会有对他造成伤害的存在。 比如阳光,与烈阳天。 大概鬼物与幽灵都是惧怕这种极阳存在的,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 狐川辻人以开玩笑的口味对着角名伦太郎说出,却换来对方长久的沉默。 “怎么了,伦太郎?”狐川幽灵飘到他身边,冰冷颀长的指节点了下人眉心。 逐渐习惯的刺骨寒冷,角名伦太郎眼皮颤也不颤,慢慢抬起眼低低诉说, “没有,只是感觉很庆幸。” “庆幸?” “嗯。” “庆幸…回来的那天,正在下雨。” 一下子、狐川辻人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尖儿软化了一点,连带着自己整只幽灵都轻飘飘暖呼呼的。 这家伙,就算在他死后,也总是会令人毫无防备地说出这样的话呢。 狐川辻人逝世后的一个月,角名伦太郎与他于两人的爱巢朝夕相处,未曾离开半步。 狐川辻人逝世一个月后,两人共同的家属、亲朋都来劝导,因为他足不出户的情况实在让人担忧。 角名伦太郎没有让他们进入家中一步,只约在了外面的咖啡馆见面。 “……角名那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 背对着咖啡店大门的卡座,绿植遮掩,掩映间似有两道身高、体型、面颊、除了发色不同几无二致的人影,他们正在有一搭没一搭交谈。 “这都一个多月了吧,他那边俱乐部都要疯了,虽然现在是休赛期,不过选手与俱乐部完全断联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啊。” “……我知道,所以才会拜托平常和他走近的我来看看情况。” “但是能回信息,说不定也还好。” “能好到哪去,阿治你多少也想一想,发生那件事以后角名那家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不定现在已经胡子拉碴、狼狈不堪了,” “总之这一次他过来我绝对要劝服他,逝者已去、生者最大!” “……算了,随你。” “——叮铃。” 咖啡店的木质玻璃门被人推开,若有所察的、坐在绿植卡座里的两人回头,但视线被阻挡,只能勉强看见道瘦长高挑的身影。 初春日照晴天,对方穿着一身黑西装,三件套井然有序,领带打好、领带夹别得稳稳当当,胸针借由光线一照,璀璨夺目。 他单手推门,握着门闩的手苍白、骨节分明,薄薄一层依附在骨骼上的皮肉下隐隐游走蓝绿血管, 而在推开门后的短暂时间内,人影没有立即进入,而是等了一等,似是在等身侧的谁先进去。 来接待的侍应生多看了眼,发现这位初春来客另一只落在门外的手正稳稳向上撑起一柄巨大直骨伞,通体深黑,光线不浸,伞下空间容纳两人还绰绰有余。 ‘外面难道下雨了?’ 侍应生疑惑,望向咖啡店的落地窗外,一片暖和阳光,晴朗天气。 他疑惑归疑惑,但职业素养在线,刚想上前迎接,接过人手里的伞,却被不轻不重避过。 进来的人垂着眼,一丝不苟将深黑直骨伞收好,握在右手。 原来是柄拐杖伞。 “有预约,不用打扰。” 收好伞的男人平静出声,侍应生喏喏应了声,目送着人点着拐杖伞远去,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突然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感觉、有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 是错觉吧? 伴随着人走近,等在位置上的两人也将来者身影看清, 与想象中的‘狼狈不堪’‘胡子拉碴’模样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全然相反,对方此刻……十分考究,穿戴齐整、仿佛要出席宴会,胸口的钻石胸针熠熠闪着光。 上一秒还在发散性想象的宫侑宫治缓缓对视一眼。 角名伦太郎入座,他将伞轻微搁在座位另一侧,微抬起眼看向三番五次打电话、发信息轰炸他出来的这对双胞胎兄弟, “好久不见,说吧,什么事。” 宫侑:“……” 宫治:“……” 到了嘴边的‘关心’似乎就不那么好说出来了,毕竟对方现在看上去——根本不需要关心啊?!! 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这么快就走出伤痛,甚至还有力气捯饬自己。 宫侑:“那什么…你还行吧?” 角名点头,“还行。” 宫治:“一切正常?” 角名应了声,“一切正常。” 十几年的交情,他们听得出来这家伙到底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虽然对方现在看上去有些过于……那什么,其他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是说出来的话与表达的意思,的的确确是证明他现在的确还行,并且过得很不错。 宫侑宫治茫然且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坐在对面的人拿出手机看了眼,似是有谁给他发讯息。 只轻微一帧,坐在对面堪称平静无波澜的人隐隐约约被撬开了一点小口,封闭得很好的情绪溢出来些许。 质感深沉浓厚,唇角些微勾起,弧度向上,坐在那里的角名微微抬眼, 宫侑宫治现在才发现,对方的瞳色不知何时已更沉更深。 上一次见面时还能算得上微微浸着点光线的幽绿现在完全沉浸彻底,又黑又暗,只一对视、莫名地有些难以说出话来。 “还有其他事情吗。” “啊、那个,那个…EJP(东日本造纸)那边在联系你,还有前辈们也很关心……” “有时间的话,就联系一下大家吧。” “嗯,好。” 寥寥几言,结束对话。 宫侑宫治就这么目送着一身黑的人拾起拐杖伞,与结账台的侍应生说了几句话后等了会儿,拿着纸张模样的东西叠好放进怀里口袋后推开门撑着伞走了。 “叮铃”几声,木质玻璃门再度被推开,与人离去的脚步一齐叠起。 宫侑坐不住,询问了侍应生刚刚那位客人要了什么。 侍应生茫然,“那位客人询问是否能得到主厨的招牌甜品的配料谱,说他的爱人很喜欢,要回去做给他吃…” 宫侑顿了一顿,与同样听见侍应生话语的宫治对上视线。 两人同步望向落地窗外,拓在眼底的黑影,不知何时已远不可及。 “……” “……为什么不再和他们待会儿?” “没关系,他们不会介意,而且他们也有自己要去做的事。” [可是难得出来一趟……] “嗯,所以我要了辻人喜欢的甜品的配料谱,回去做给辻人,不好吗。” [好是好啦,但是……] 黑色直柄伞略略向旁偏移,角名伦太郎平静看前,身侧能感受到一点刺骨的寒凉,是存在的证明。 “辻人,” 他念着,唇瓣没动,声音低低,“辻人,” “要回去了,触碰到阳光、你会变得虚弱。” [没关系的……有伞在,而且伦太郎你也——] “辻人,” 角名伦太郎慢慢叫了他的名字,“我想听见你的声音。” 无机制的红点摄像头运转,‘滋滋’电流声交此起彼伏,失真节奏乱码,屏幕之上雪花像素点收缩再收缩, 超千次的运算与拆分,终于——聚缩成可被捕捉的焦点虚影, 手机屏幕上,正在发送中的状态一卡,最终、缓缓撤销。 “……” “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他轻慢道,丝丝缕缕、缓缓收拢,‘咔’地一下,黑洞洞镜头锁定, 只是眨眼间、眼珠缓缓平移,绿幽色的两点缓缓停在身旁伞下寂凉的阴影空间之上, 瞳孔不动、一转不转, “回到我们共同的家。” “辻人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第110章 番外:奇妙的蜜月 大狐川VS小角名…… ——不XX就不能醒来的房间, 狐川辻人在教授着年轻的角名如何做得更透彻也更清楚。 角名伦太郎听话地低下头,少年人柔软发顶对着他,狐川辻人轻微眯了下眼。 就算只是梦, 但这样的场面、未免也太真实, 带来的触感也是。 他慢慢地在想,教授的过程没停。 房间内室温不低、甚至有些高, 缓缓上升、逐渐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狐川辻人自己脱了衣服, 注意到他的新领进门的学生一直在看他,自己笑了笑逗他道, “怎么了,没看过?” “……没看过。”年轻的学生十分诚实。 果然还是这个年龄段的更加有趣,几乎问什么答什么。 黑发男人视线落在稍显青涩与稚嫩的脸庞, 隐约可见他数十年后的模样。 慢慢收神, 捏持着主导权的狐川辻人笑了下, “过来, 伦太郎, 我教你。” “……嗯。” 指节轻微捏起人后颈, 慢慢摩挲,狐川辻人如他自己所说, 教他如何开始正确的餐前礼仪。 从入座开始, 年轻的角名迟疑了下, 捧着人腰身,把住重心与重点, 高中生的手掌滚烫灼热、与成年后宽大手掌想比温度更高些, 也更软一些。 少了指根、掌心处的薄茧,不会蹭的人腰身皮肉泛红。 角名学得很认真也很谨慎,他拥有的教具不多, 只有狐川辻人这个当老师的提供的。 餐前礼仪从摆正位置延续向餐前甜点, 柔软有力的大腿压在腿面上,是在提醒他不能乱动,更加是以身作则帮助他进行身体的记忆。 在他进来前,房间内的小桌掰着盏缀着奶油、顶着颗巨大草莓的教堂鸡蛋布丁,餐前甜品就从这一盏开始。 狐川辻人慢慢告诉他要如何去进行,角名听得认真、学得也认真、做得更认真, 甚至他还举一反三,从蓬松绵软的白腻奶油胚体上缀着的两只草莓开始吃起。 他回应给狐川辻人看。 奶油胚体绵软,白嫩嫩的豆腐一般,蛋糕胚做得十分蓬松,拿起时角名不小心多掬了一点,手指压了下,蛋糕蓬松柔软的糕体就颤颤巍巍陷下几道指印。 做老师的狐川辻人当即指出他的不到之处,让他多少也温柔些对待。 角名听进去了,于是他轻拿轻放这一小碟戚风奶油草莓切角。 舔过其上覆盖的奶油部分,同样打发的白腻又嫩软,他垂了下眼。 身形落拓,对比起成年的狐川辻人,17岁的角名伦太郎还是稍微矮了一个头,以至于他对着狐川老师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但是狐川辻人制止了他,只用颀长微凉的指节轻抚碾蹭着人温热后颈,一下一下清晰表示着他的存在,强烈且不容忽视。 角名伦太郎在这细密的触碰里轻微放下些许心,转而更多地投注于正在进行中的用餐培训。 成年人的身体已经褪去了青涩,甚至因为对方已婚的缘故,带上些熟夫的暧昧气息。 仅仅是相拥、环抱,脸颊贴在人胸膛上,都能嗅到一股好闻的、能让情绪放松,但相对应的生理更加紧绷的气息。 环住‘老师’的手臂再次收紧,他吃得更加认真。 草莓是新鲜摘下来的,缀着些清亮的露水,角名慢慢含着咬了下。 齿尖控制没有合拢,一边这么做着一边去看狐川辻人反应,意在询问他做得是否正确。 狐川辻人垂着眼、视线从眼睫与眼瞳浸出,有一搭没一搭地以指腹蹭着人后颈, 角名伦太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目前为止都没有犯错,于是他更近一步。 单独一边一边吃太慢了,到底是年轻人、思维活跃且敢于尝试。 学着以前在CD上看到过的大胃王挑战方式,角名将两只软白的奶油戚风草莓切角合拢并在一起。 如果是与他相同年龄的狐川辻人这么做的话,他不一定能成功。 但是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已婚且成熟的黑发男人, 已经与同样阶段的角名伦太郎配合、适应,被他一手抚摸带大,微有些沉甸,甚至穿衣服时都会拱起些许柔软的弧度。 手感暂先不提,但是这么一捧一挤,角名很快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没抬头去看狐川辻人表情,也不怕被他斥责自己礼仪做得失败,年轻人就要敢于尝试, 于是他慢慢张开嘴,轻微叼衔住了两只奶油蛋糕上的草莓尖尖。 没有吃,只是嗫咬,弄了半天,除了弄了两大只草莓一身口水外、丝毫皮外伤也没受。 狐川辻人看在眼里,无奈在心里,他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无师自通这种方式,但是作为年上的老师,对于学生的敢于尝试、即使不能给与太多正面反应,但他也不能反驳,只好放宽一些容错空间。 角名伦太郎慢慢看着它们,更加鲜艳欲滴、饱满艳红,隐隐有扩散开的倾向。 不是粉的种类,更像是和他之前做得一样,被咬多了所以更加偏向红。 甜度并没有能感知到多少,角名吃了会儿,退出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想了想、又看向头顶的年上的男人。 狐川辻人缓缓递出一口气,夸道,“……做得很好,很有用。” 得到来自年上爱人的肯定,17岁的角名伦太郎更加受到鼓舞,也就更加沉浸其中。 这一次他微微张大点唇舌,盯着狐川辻人的视线,一点点吃下了蛋糕胚柔软细腻的奶油。 软白又蓬松、绵密云朵一般融化在口中,微微有些韧劲、齿尖轻轻一阖,似乎就能压下痕迹。 他吃得太多太快,舌尖压着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大粒草莓。 自上而下的视线看去,靠附在胸膛的人表情没变,做着以上练习时认真又专注,仿佛是真的在认真学习。 狐川辻人也不能落后,他压着人腿、意在限制,但实际上能清晰感受到年轻的人的情绪。 无论是肌肉的硬起还是紧绷的线条,甚至是更加明显的弧度与热度都清清楚楚传递。 隔着不薄不厚的两层布料,他慢慢捏着人后颈抬起点, 狐川辻人笑着问他,“还想学更多吗?” 角名诚实点了点头。 他发不出声音,因为整张嘴都被白软的奶油胚体占满了。 狐川辻人眼尾弯起弧度,靠近了点距离, 室内空调已经开始运转,制热的风持续不歇。 即使是在梦中,这点细节也做得十分到位,有时让人一晃神、甚至还以为是现实。 如果是现实那才更奇怪……不XX就不能出去的房间,太怪了。 黑发男人在心底如此吐槽着,但是动作可是一点都不带迟疑与停顿。 他与角名伦太郎从那次三人梦中过后,就一直收敛着、加上后面全世界乱飞,做是做了,但因为每一天都有日程,也就是一次两次,没能弄个彻底。 现在在这种荒唐又微妙的梦里,之前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谷欠求不满的狐川辻人对上年轻时候的爱人一下子明白了真理。 不满就不满吧,反正是梦、无下限一点又没有什么关系! 平常不会主动、被劝着哄着也不会做的,现在对着年下的年轻爱人,界限完全放开,不再迟疑犹豫。 就地取材,环境里道具罕少、就算有似乎也不是适合当下这个场景。 视线扫过,慢慢停在小桌上。 除开那盏已经被角名开始吃着的草莓切角戚风蛋糕,另外还有一整块的黑巧慕斯与两杯浮动着清透冰块的薄荷柠檬水。 他歪歪斜斜侧着身,重心有人自然帮他维持所以全然不害怕般, 手指轻微一捻一勾,两指并起,夹起透明杯壁悬浮在水中的清透冰块。 角名视线被他勾着、慢慢移到了指尖的冰块上。 移动、捻着、慢慢咬入。 口腔内壁柔软,即使咬着冰块也能看见细白一截齿尖。 他微微仰着头,就这么将黑发男人吃着冰块的模样映入眼底。 冰块透明又清晰可以清楚看见移动时柔软的舌与口腔的变化,幽绿瞳孔缓缓凝缩,年轻的角名张了张口, 但到嘴的话却没能说出。 因为他看见了更多。 两块冰块都被指尖捻着捞起,指腹流淌的水珠在玻璃面上滴下圈涟漪。 进了口腔的冰块慢慢被口腔内温度融化,唇瓣一合一抿、就消失在直勾勾视线下。 但是角名伦太郎看见得远不止于此。 黑发男人已经抽开了距离,维持着刚刚歪歪斜斜的姿势,腰侧低压着小桌一边,借力那里为支点,支起上半身,既懒散又随意。 举手投足间都是熟透了的气息,与他的外表、年龄,十分符合。 角名伦太郎现在到底还是差了十数年,即使内里藏着重生跟随来的灵魂,但是记忆没全然复苏、只能算是这辈子与上辈子的混合青春版。 一下子直面这样的年上系的恋人,被勾得一点神也散不开。 譬如现在被他单方面拉开了距离,本能直觉就是想靠近。 但是狐川辻人眼皮轻微一抬,仿佛被定住般,角名动也不能动,只能停在那儿。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能看得更加清晰。 点着冰块,像黑发男人向他演示的那样。 他在处理水培花种的潮湿区分离问题,现在正是一点一点将冰块放入柔软的郁金香培育处的时机。 冰块透明清澈,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花瓣柔软轻薄,荔粉色,很快被因为室温升高融化的水影响,产生变色反应。 狐川辻人培育经验丰富,自然知道现在最该干的是什么,这花由他一手带大、对它最为熟悉,水培环境更是要逐渐搭起,不能一蹴而就。 冰块推进,测算着距离、时间以及角度、方式。 半成体的花株正处于脆弱的时候,但凡多用一点力或是多歪斜了一点角度都会造成培育失败。 所以只能有狐川辻人向他演示, 好在角名知晓自己生涩、是新手,没有冒进,听话又沉静地耐下心在那里等着看。 幽绿眼瞳,倒映一帧一帧清晰场面。 颀长指节,柔软指腹,触及被磨得有些圆润的晶莹体。 一点一点推入半成体花的培育更深处,手指一直跟随掌握潮湿度变化情况好及时作出临时补救反应。 他看得认真,狐川辻人做得小心。 冰块虽然经由室温放了一会儿,也融化了一会儿,但是对于人体常温来说还是有些凉了,手指一直紧贴着递到半成体花株根部,看着入口被点开。 指腹、指尖、指根,三点一线。 角名伦太郎缓缓眯起眼。 整个实验过程演示得清晰又明确,他看一遍几乎就全部记住,他向年上的教师申请自己也来这么一次加深印象。 但是很可惜,他被拒绝了。 狐川辻人慢慢抽开手指,离开被冰水浸泡的甚至有些亮晶晶的花根培育处,半成体培育类花株微微扬起,总算可以载入进行再培育。 轻细的‘啵’的一声,他眼睫颤了下。 年轻人还在试图得到机会,想要以此证明自己。 狐川辻人被他缠得有些没有办法,拨开贴在自己胸膛上的脸颊,视线扫过、尤其在红红一团的要命牙印上停了良久。 识时务的年轻人已经自发开口,揣着压不住的冒进, “我会跟着辻人的做的…不会过分的。” 眼看着黑发男人还是不松口,他只好又出一记,“或者……用这里也可以。” 视线慢慢下移,落在殷红的唇与舌上。 狐川辻人眉梢一挑,干脆利落拒绝,“不用。” “现在…记清楚,是我来教你怎么做啊,伦太郎。” 角名伦太郎的手被征用了。 毕竟是打排球的手,即使还没走上职业,但是现在已经初具日后那让人难以抵抗点攻副攻的雏形。 单点发力,指根、指节、指尖完全传递,用来翘起花泥是最好的选择。 狐川辻人正正好征用他的手去翘花泥。 花泥是今天才切的新的水培特种,毕竟是水培专用,潮湿度很重,仿佛略微一挤就能挤出其内溢出的水分子一般。 为了维持新鲜度与低氧化度,狐川辻人放了冰块、但是室温高、冰块融化得也快,花泥被浸湿、一下子水分就有些过多。 角名才被人带着开始挤开一点翘的入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挤压出过多的水分,好水土平衡、营造更加适合植株体成长的环境。 但是他没有自由,因为是被牵系带着如此做。 不清楚流程,他只能张开手,微微竖着手指,看着狐川辻人如何教授他、如何走上流程。 从未有过的体验。 花泥柔软细腻,过多进入的水分都被蓄积压到最底层,所以上半部分还是轻薄略干的。 但一对比、似乎就又有些缺水了,水土平衡果然难以掌握。 单手捧着,掌心足够宽大、所以能够稳稳拖住保持住重心。 与他不同,狐川辻人在调整方向,向下去了点距离,发现是自己的问题、在的太高了,只好向下坐了点。 后背支着小桌,他垂着眼皮、脸颊贴着纯黑的发,慢慢引着新手挤入,参与其中。 他需要一边管顾自身、一边教授着角名伦太郎如何撬开水分过多的培育基地。 挪开阻隔的花泥,开辟出可以让花种扎根的通道,方便着床与后期培育。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尤其是狐川辻人需要自己去掌握进度。 以前都是成年的角名去做,现在他对上的是从来没试过的青春版。 年轻莽撞又不听话,好不容易带进通道就要开始冲撞、不听指挥、甚至隐隐有些徘徊在失控边缘。 一下子他就有些难以把握方向,重新测算要打断重来一次。 但是已经开始,说停止就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了。 即使现在进行排斥与推挤,但无疑只是将参与的人加入实验更内层,提高他的比重与参与度,颇有些得不偿失。 狐川辻人只好盯他一眼。 一眼下去、安分似乎是安分了,毕竟年上的威势还在起作用。 但是没安分多久。 反骨隐隐在作祟,甚至还是对着这么一个、明晃晃、不加掩饰的、几乎就是完全摆在面前的机会。 刚刚是被限制,现在限制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完全没有了威胁。 角名伦太郎轻轻贴近、捧着柔白绵软的部分,微低下脸,唇一张一合就咬住了刚刚没吃完的奶油蛋糕胚,叼住甜蜜的战利品果实。 他慢慢抬起脸,自下而上地望着年上的男人的反应。 很性/感,十分性/感。 完全移不开眼,只想这么一直看着。 忍耐到极限,克制到极限,情绪绷紧成弦、似是绵长又遥远的星子,划破后坠入漆黑柔软的夜幕。 偶尔那长长的星子划得深了,将夜幕泛起皱痕,留下手搓般的波浪痕迹,一时半会都消散不去。 但更多的还是忽隐忽现的光,在黑暗中依旧看得清晰。 一道道、一条条,光映在其上,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将夜幕照得鲜明,逐渐泛成退去的斑白。 夜幕结束,被光亮照明,光亮下的人影清晰,他低头、看不见自己的手,但感知却十分清晰。 指根没有戒指,却多了圈吻痕。 看一眼都知晓其来源,被咬出来的。 年轻的角名伦太郎还是学生的心态,很听年上的恋人的话,即使已经到了这个阶段,都没有用到最后。 他知道过分的玩可以,年下会被包容,但不能越界、否则对方一定会生气。 可心里知道,但本能上还是想要更多的亲密与贴近,灵魂与灵魂、心与心、身体与身体。 他渴望融入骨与血、灵魂的交融,鱼与水。 豆大一滴汗珠从人鬓角额畔滚落,气息散着溢出,呼吸都带着湿意、滚烫附着在鼻间,距离在靠近、感知更清晰。 年上的爱人,意识已经隐隐有些涣,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微微环着收起,低着头抿紧唇瓣、是在克制。 角名慢慢咬了下嘴里的东西,不轻、只能算是刺激,遍着细微的痛,才更加明晰。 一下子,细细长长的脖颈仰起,汗湿的发贴服在颊侧。 他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又累又口耑,天鹅一般细长的颈搭在人肩脊上,喉结伴随唾沫吞咽轻颤滚动了下。 气息浮动、萦绕耳畔,角名只慢慢垂下眼,视线落在光洁一片的背脊,薄汗一层、由天花板的室内灯一照,如玉石般莹润好看。 他想摸一摸,或是碰一碰,感知一下那脊背是不是真如他猜想的那样滑软、触手生温。 但是没有。 因为他抽不开手,都被紧紧钳制着, 被带领的引进,主权到底还是轮转,回到了年下的人身上。 角名伦太郎,不愧是角名伦太郎。 狐川辻人隐隐打着摆,意识、身体、本能与思想。 引狼入室、真就是引狼入室,明明在最开始……分明是他来掌控所有的进度。 但不知道什么时刻开始,流于指尖的主权慢慢就被移转,再次注意到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事态。 就像现在,情况已经完全逆转,狐川辻人想抽神都来不及。 重心不再借由小桌为支点,被完全转交到了角名伦太郎的手上。 两只手掌捧着,如捧着一团棉花、又似捧着一滩细雪,小心至极、认真至极。 但那也只是仅看表面。 更深的内里,狐川辻人的手完全抽离不开,被来自角名的手指紧紧纠缠着。 非要带着他的手紧锁、钳制、压抑,被整块区域牢牢包涵**其中。 狐川辻人口耑出口气,眯着眼模糊望去,已经被完全弄成功,甚至不能再开启更多。 黑发的人完全没有料到现下情况,甚至隐隐有些发愣与呆涩。 两只手、强制带着他自己,不得脱离开。 已经完全被限制住了。 呜呜咽咽的,声音含混不清,连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 黑发男人浸满了水,想说些什么话出来。 但是话语已经全部失真、即使吐出口也是被浓厚鼻音覆盖的呢喃, 年轻的角名伦太郎慢慢压下脸,贴近着人的胸膛,隔着薄薄一层皮肉,他能感知到年上的爱人最真切的反应与心跳。 心脏乱序,每一次跳动、泵出血液运输往全身,呼吸口耑出,湿淋淋气息, “……喜欢,”他轻轻道,声音低而沉,入耳泛哑、携带些色气,“心脏跳的好快。” “原来是喜欢被这么对待啊,” “……我知道了。” 他眼皮轻轻抬了下,凝视着人恍惚泛神的脸、慢慢道, “会好好做到,让辻人满意的。” “毕竟…是辻人教我的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 【全文完结】 第111章 IF02.共感玩偶时间 青…… [锵锵——备受瞩目的联名, 这次推出的是新生代最受欢迎的Model——狐川SAMA的联名Q版狐狐玩偶!] [要购买的FANS请速速下载这个APP,然后复制以下链接,加入拼团, 支付定金、完毕!获得资格证后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去规定售卖区域入场支付尾款、点击提货就好~]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欢迎在评论区指出, 小官会努力为大家进行解答哒~] [1L:不是我说…可爱是很可爱,甚至卡瓦到让人欲罢不能的程度了, 但是……真的不能多放出点名额吗!?] [2L:+1+1+1+1] [3L:地区限定还限量什么的补药啊~~明明都已经蹲点掐秒表抢了居然还抢不到!!黑幕、绝对有黑幕, 我要举报!!] [4L:地区限定限量五百只什么的……呜呜呜,我要二批!快点放上余量和二批!!] [……] “没想到…这玩意儿, 居然还有人抢啊……” 手指一划一翻,将显示HOT的论坛主贴页面看了个大概的人没抬头就向身边询问。 闻言的人无奈,“可别太低估了你自己少爷, 从《POPEYE》到《MEN‘S JOKER》, 《Silver》的独家专栏, 辻人你啊、现在可以说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第一新星都不过分啦, 这才区区五百只、就算上五千只都不会有问题的。” “不、五千只的话还是有点高估我……” “嘘、少爷, 闭嘴, 你不说话的样子更好看。”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17岁, 就读于关西兵库地区的稻荷崎高中。 二年级生, 已作为模特出道两年, 出道第一年就成功斩获最佳新人赏,第二年更是霸占各部在年轻人群体中盛行的时尚杂志、一时之间,国民度达到最高。 据采访与问卷调查报告, 平均每五名中学生中就有一位他的粉丝。 与同公司的另一位模特并成为日本模特界的双子星,冉冉升起的希望。 但是,备受期待的‘希望’‘双子星’本人, 此刻却几乎是咸鱼瘫在沙发上。 “不干了、真的不干了……这是人能走完的通告吗,明明今天是周六日没错吧!” 同步通告的经纪人不假辞色,“就是因为是周六日所以才要一次性走完,不然等推到下个月、辻人你这家伙又要找借口逃了吧。” “……啧。” 黑发少年怒而转头,以后脑勺对人,“不干了!总之我要休息——连轴转了一整个月,就算是机器人也要松松螺丝上上机油的!” “……” “这周解决,下月给你放一天假。” “……” “一整天,一条信息都不会打扰你的那种哦?” 可耻地心动了。 拜托、那可是从做起模特开始就从来没见过的假期欸! 黑发少年深吸口气,一点一点磨蹭着探过视线来,“一言为定?” 经纪人点头,“一言为定。” “——” “放假——终于放假了!” 黑发少年就地一倒,稳稳当当倒在自己的床上,几乎是倒头就睡。 他是真的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了,虽然嘴里吐槽着,实际上该做的没有一项不做,通告行程、黑发少年都是老老实实跟着经纪人一起走过。 也就更加显得休息日难能可贵。 意识朦胧又模糊的时候他还取消闹钟,消息免打扰、杜绝一切可能会影响到他睡眠的因素。 黑发少年迷迷糊糊想着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要去做了,总算安心闭上了眼。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 眼瞳倒映出眼前所见一切,似乎是房间……但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天花板挑高似乎有几十米,家具摆放完全是大人国配置,看起来像是房间门的位置甚至一眼忘不掉尽头。 陌生又怪异,他有些茫然。 ……这是、在做梦? 试图转头将自身所处的地方看个更清楚,一动才发现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他完全不能移动! 自主移动失败,手臂、大腿、腰身、脖子、脸统统都移动失败! 为什么、为什么啊?? 就算是梦也太奇怪了,这种受限制的感觉过于微妙,自己仿佛被桎梏在那里、不像是个活物。 他仔细感知了下,心跳、呼吸……甚至也消失了! 所以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年轻的未来之星还没进化到任何处境都能沉住气的阶段,尤其是现在对自己处于的怪诞梦境更加难以适应。 他只能凭着有限的视野张望,将周遭环境传递来的信息拆分收入眼底。 虽然是‘大人国’,但是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出点细节和苗头的。 好像是……男生的房间,狐川辻人捕捉到放在书桌下的排球,书桌上的卷指绷带,半开的衣柜里似乎是匆匆换下的男生制服衬衫,椅背上搭着件外套…… 他又努力张望了眼,眼熟的配色……是稻荷崎! 诶? 是稻荷崎制服,他的梦里为什么会出现其他稻荷崎的人的房间?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他还在与桎梏自己身体的力道做斗争,试图支起自己起来转一转走一走。 但是没有用。 而且、看起来远远望不到边的门似乎动了下。 “咔嚓”重重一声,门闩上下拧动,在狐川辻人眼睁睁注视下,门从外向内推开,并进入道又高又长的身影。 他还在努力抬起脸想去看进来的人的面孔,但是受制于此刻的状态,无论是抬眼还是抬头都难以做到,只能看到脖子以下的身体部分。 即使是这样、他也在认真分辨,虽然被放大数倍、但对人体体型最为敏感的他还是能清晰辨认出来, 骨架大、薄薄覆着层皮肉,不显壮、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能撑得起来,所以即使现在对方身上只是件普通的痛T……等等、痛T? 小黑毛茫然,与T恤胸口小口袋上引着的Q版自己的头像对视。 他对这个不陌生,因为昨天有相同的一整套被送到了他的工作室。 这是与‘狐川SAMA联名的狐狐玩偶’共同绑定、唯有前五百抢到的忠实粉丝才会有的特典T恤! 所以他梦见的…是粉丝? 更怪了! 狐川辻人屏气凝神,竭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争取不吸引进来的‘巨人’的注意力。 明明是他的梦境,但是似乎完全不能掌控发展方向。 ‘巨人’进来后反手关上了门,狐川辻人就看着他的身体朝向转了一转,逐渐偏向、直至正面对着自己, 室内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声音,大脑重重一绷。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人直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在心底劝慰自己,很有可能只是过来看看呢、并不是发现他这个外来者,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受限的视野内,走了几步就停在面前的‘巨人’伸出手,顶着狐川辻人紧张又紧绷的视线拿起旁边的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是书。 心底暗道SAFE,不过下一秒,拿起书的那只手再次伸出、这次狐川辻人能明确感受到对方拿起了自己。 狐川辻人:“……” 狐川辻人:O.o? 并不痛、甚至可以说对方的力道十分轻和,柔缓到了极致,又珍惜又小心。 靠近后被迫视野转变微微上移,狐川辻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将这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冒昧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巨人’收入眼中。 在对方出现前,他做了很多猜想,譬如无头骑士啦、某侦探小学生里经常出现的黑衣卤蛋啦、或者是什么三体人之类——但是看清的瞬间、猜想全部被打碎。 褐黑发色,幽绿的眼与略微深一些的瞳孔,五官清晰、刀雕斧凿——他有印象! 这家伙、他绝对在哪见过! 托过目不忘的本领,几乎是收入脑中的瞬间,他立即锁定了。 这张脸、是去年躲避一直追到稻荷崎的私生时候,在储藏室里撞见过的! 当时对方还帮了他一下,很分清事态紧急地没有出声,助他成功摆脱追踪。 只是当时他急着离开,没能更深层次地表达感谢,只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班级来着……不过之后也没有听说有人因此找上他。 他还以为这家伙做好事不留名,不愿和他打交道嘞。 但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他的梦里…… 嗯? 等等、他的梦里… 那为什么会梦到他啊?! 虽然只是乍眼一瞥,的确是有点喜欢这张脸没错,但也不至于就这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他们两之后明明根本就没有打过交道啊?! 狐川辻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现在,他发现了更加重要的。 在人幽绿清透的眼中,过近的距离也相对应地浮现出他用手捧起的东西的真实模样。 也就是狐川辻人现在的真实状态—— 一只狐狐玩偶! 本周限量五百只正式发行的狐川SAMA联名超级狐狐玩偶! 狐川辻人:…… 他茫然,不知所措,圆溜溜又软绵绵的玩偶脸颊上,手工缝制的圆圆眼珠与人大眼对小眼。 下一步,人相较玩偶来说略大略长的手指弯曲、指腹轻微揉蹭、碾过黑白的狐狐玩偶的脸颊,左碰碰又捏捏, 狐川辻人感觉自己的脸被挤来挤去,生气的想大张血口一口咬住捣乱的手指。 ——但他不行,因为他只是一只可爱的狐狐玩偶。 狐狐玩偶怎么会咬人呢.jpg 仅仅如此也就算了,看在是全兵库县前五百的忠实粉丝、以前也打过照面帮过他的份上,狐川辻人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原谅这家伙在梦中对他的冒犯! 他深吸一口气,以自以为最恶狠狠的视线瞪向没礼貌的人。 下一秒,以手捧着他的褐黑发男生顿了下,视线慢慢落在他的脸…胸前?按照位置来区分,的确是玩偶的胸前。 怎么了?这家伙在看什么?胸前有什么好——狐川辻人知道了答案。 因为超大只的人低下头,捧起他,慢吞吞用脸颊轻轻贴着狐的胸膛。 小黑白毛狐狐玩偶此刻只想大喊:人类!你太大只了!!狐的胸膛没那么宽广!! 狐川辻人死目、只感觉自己被碾得东倒西歪,但还是要尽量保持微笑。 好不容易挨过这一遭,与人类带着温度的脸颊分开,狐川辻人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一只真正的玩偶,不然……这里有痴汉啊喂! 视野内自己的软毛毛翘起,小黑白毛狐狐玩偶有些强迫症,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动物尤其是猫咪要舔毛了——完全看不过眼! 再三忍耐,心平气和移转开注意,狐川辻人注意力转向更多,比如如何离开这个荒诞不经的梦境。 他是想好好休息没错,但不代表想要这种的好好休息啊! 暂且找不到办法,似乎只能做一只玩偶这样。 狐川辻人就这么被捧着转移到了另一边的桌上,在那里、已经有配套的家具设置等着他了。 狐川辻人:…… 迷你的小房子、小床、小被子、以及狐狐玩偶专用的小茶杯、小甜品台、甚至还有供狐狐玩偶专用的衣柜与小衣服。 额头缓缓流下一滴汗,心底生出点不妙的预感。 那是对的。 因为预感成真了。 配套的迷你袖珍家具更加是这只限定玩偶的加购项目,定价一千円一抽,作为抽赏,限制只有购买狐狐玩偶的前五百人可加入。 世面上只流通了三套,狐川辻人手里那套是官方的打样成品,今天送到办公室时他还听到送货员和经纪人聊到,有阔气的粉丝一掷千金、硬生生买了四百多抽,砸了四十万円喜得一套。 当然、也有十分令人眼红的幸运儿,据说只是帮妹妹跑腿取订单随手一抽,一发出金,原地被抬价说要原价数十倍拿下。 后面的他们在说什么狐川辻人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还是很奇怪啊! 这里真的是梦吗?为什么他会梦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同学是他的粉丝,是粉丝也就算了还这么细节,连这方面都做得面面俱到。 好怪,好怪! 叫着‘好怪’的小黑白毛狐狐玩偶被放进了它的小住宅里,狐川辻人就这么看着这位看起来很冷淡系的池面,面无表情地带他玩起了过家家。 “……” “……” ——醒来醒来快醒来!! 似乎上天也听到了这只狐狐玩偶内里灵魂强烈的呐喊,在它即将被剥开身上的小衣服换上可可爱爱的蓬蓬裙的前一帧、画面兀地断联! 猛地一口大喘息,狐川辻人顿时睁开眼。 入目的不再是挑高数十米、一眼望不到头的天花板,他动了下手臂、重新拾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终于恢复了自由,狐川辻人缓缓坐起,脑中梦境里的场面仍旧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他默默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仰头又看了会儿天花板,确认自己是回来、处于现实世界中。 无他、因为那个梦实在是太逼真了。 他不仅能感受到空气拂过脸颊时细微的触感,还有被人抚摸蹭揉玩偶的脸时指腹的温度,甚至是人脸颊压在胸膛时的明确感知。 太真实、简直就是真切发生过的一样。 他又一哂,打消了自己荒谬的想法。 “——辻人!该起来咯,马上就要到上学的时间了!” 只在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年发愣的时间里,隔着一道门的楼梯口传来狐川妈妈提醒的声音。 顿时狐川辻人一激灵回神,连忙抓起手机一看, 07:52AM! 一个梦,直接就将他带到了第二天。 上课的时候没有事、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有事,但是等到放学后去到工作室、开始日常的拍摄后,兀地、狐川辻人就感觉自己似乎被谁摸了一下。 他茫然,感知了下,是被……摸了下脸? 但是刚刚他直直对着镜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在校正动作的摄像师在取景器了看见黑发少年状态改变,“怎么了,狐川?” 狐川辻人面上神情不变,“没有、没什么,刚走神了一下。” “噢…好的,很快就能休息了!再撑一会儿!” “嗯、好。” 对着黑洞洞镜头,黑发少年按照摄像师直视叼衔住项链的链条,露出项链垂着的钻石十字, 同一时间的一帧,下颌传来点被蹭抚过的痒意,脸颊也是又被摸了下。 不是错觉,真有谁在摸他! 狐川辻人险而又险没绷住,赶在闪光灯亮起之前维持住固定好的姿势,等到摄影师说OK后打完招呼、外表从容不迫实则心底慌慌张张地回到休息室。 第一次只是感觉有谁在摸他的脸,指腹触感略深又糙、轻微顺着眼尾慢慢向下划过,托着脸颊温和又柔软的。 第二次却不仅仅是摸脸,更像是有谁在摸他的下颌。 指节曲起一点点蹭过,揉搓摩挲着,不像是摸人、倒像是逗弄什么小动物…… 他想不通,一个人待在休息室里抓着手机看似正常在刷、实则紧张防备周遭。 小黑白毛狐狐原地炸毛,就差警诫拉满、时时刻刻盯着周遭不正常的倾向。 他等了好一会儿、第三下都没有出现。 就在他逐渐放松警戒心,缓缓收神时,休息室的门‘歘’一下被推开, 大踏步走进来的经纪人一抬头就见着里面坐着的黑发少年见了鬼的视线,不解,“怎么了辻人?一个人躲这儿不回家?今天的工作不是已经拍完了吗?” 狐川辻人:“……” “回,这、就、回。” 不知为何,经纪人总觉得他似乎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得到肯定答案,他也就不多想,准备转身下去开车出来送面前这难缠的少爷回家。 不过他才脚步一转,就听到点奇怪的声音。 极快又极轻微的一下,流于耳尖,短短一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是的确是听到了……轻轻闷哼的一声,从喉口溢出的、控制不住情绪失控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经纪人茫然回头,却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发顶。 对方又不知道在做什么,将脸深深埋在沙发上的抱枕里头,什么也看不见。 “你怎么了?” “……我、我困了!” 含混的、被压抑着经由软乎乎的抱枕传递出的少年声音闷闷又沉沉, 经纪人没多想,以为只是自己刚刚感知的错觉,道了声那走吧后就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而静谧室内,只有狐川辻人还在与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猝然摸上……应该是狐狐玩偶尾巴部分,对应下来就是他的腰后之下、臀部位置的触感做斗争。 ……奇怪,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有看不见的手突然摸上来啊!? 完全就像是被、被人捉着那么玩了一次…… 他说不清具体缘由,但又难以将这微妙的事诉之于口,只好自己憋在心里、强装成正常模样,进行日常的上下学与放课后的工作。 但是私底下,他还是特地挑了个时间去找了家绿间真太郎向他推荐的十分有名气的解占店,据说万事皆可解。 做了乔装,结结实实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小黑毛一步踏入解占店,才抽完牌,全身蒙在黑暗里、抚摩着水晶球的人慢慢看了会儿,良久、将一张写着字的卡片递到规规矩矩坐正的狐川辻人面前。 他低头一看,偌大一个字,明晃晃填在正中央, ——[梦], 什么东西? 紧接着、对面的人又缓缓再递来一张写着字的卡片,狐川辻人这下子更加理不清头绪,茫然着接过, ——[出门左转]。 “……” “真太郎,我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当然、当然不是怀疑你的推荐,就是有些不对劲啦!” “呃呃、你问我到底有什么想解占的问题,这个可以说吗?你还是别问比较好…” “答案……答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解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看不懂,” 捧着手机低声通话的人推开解占店的门,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也不贵…就当买个心情了,没——我没有怀疑真太郎你的意思!!” 忘记第一时间戴上墨镜和口罩,勉强推开门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给自己单手戴上的黑发少年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出门有些恍惚,直觉就按着刚刚看见的卡片上所写的方向潜意识一转,他还在对着听筒说话, “等等、你听我解释啦——” “呃唔!” 轻微的一下碰撞,似是正正好好撞到迎面过来的人胸膛上。 狐川辻人懵了下,听筒内疑惑的话语没能及时入耳、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吸引。 背着的背包,胸前系带垂下,一直黑白毛色的狐狐玩偶似是被波及、轻微晃啊晃。 狐川辻人的视线几乎难以从上面移转开,尤其是这人身形骨架更加眼熟,眼瞳微微扩缩,他慢慢抬起眼, 毫无预兆地稳稳对上双幽绿的眼睛。 褐发、绿眼、稻荷崎制服、狐狐玩偶, 一五一十,和梦境完全对上的熟面孔。 刚刚才看完的那两张卡片兀地再次蹦进大脑, ——[梦],以及,[出门左转],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啊?! “辻人?发生什么了?” “辻人??” 听筒内略低的男声追问声在延续,狐川辻人恍惚听着、又抬头看着, 慢慢的、面前的人影轻轻张了下口,唇瓣一合,低低有质感的嗓音轻微递出,递到他的耳畔, 他轻轻念出他的名字:“辻人……狐川辻人?” “抱歉、刚刚没有注意前面,” 褐发绿瞳的人轻声道,“有撞到你哪里吗?” “……” 狐川辻人卡机,没能及时接上话。 他低下脸,凑近更多,以梦中近乎咫尺的距离极近靠近,呼吸浅浅传递,熟悉的温度倾洒, “有问题的话,我会对你负责的。” ‘砰咚。’ ‘砰咚。’ ‘砰咚砰咚。’ 狐川辻人几乎茫然地摸上自己的胸膛,被摄住、缓缓低头。 啊, 他终于慢一拍意识到了, 糟糕。 心脏,好像突然之间……跳的好快。魔.蝎.小.说.m.o.x.i.e.x.s..c.o.m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