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剥离》 第1章 他陪着那对母子 离婚的第二次预约又要逾期,林情牵连着打了几通电话给谢崇业。 仍是无法接通。 秘书说他去国外出差了,其实林情牵知道,他在度假—— 陪着那对母子。 他儿子这个月,过五周岁生日。 给他留了言提醒,林情牵看了眼手表,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入教室。 今天是她转正的考核课,她准备已久,学生们也都配合。 一切顺利,半堂课刚过,她就看见校长在评级的位置写了个A。 正要松口气,一个学生在她点名回答个挺简单问题的时候,却突然卡壳。 林情牵走过去,本想安抚他几句,不料那孩子却大声哭了起来。 恐惧地后退,“林老师,别打我,我错了,求你不要再体罚我!” 教室里所有领导顿时阴云密布。 二十分钟后,林情牵在会议室见到了那个孩子的妈妈。 女人年轻美丽,衣着华贵。 这所幼儿园隶属于国际知名的教育机构,每个孩子的家庭都非富即贵,但是这个女人的奢侈程度还是十分出众。 她拉着她儿子有几块淤青的手臂,“今天这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说什么国际名校,竟然会发生老师虐待学生这么恶劣的事情!” 校长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安抚道歉。 林情牵抬眼,看着这个年轻的妈妈,“学校里监控全覆盖,根本没有虐待学生这种事发生的空间和余地。如果你要相信五岁孩子说的话,那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会捍卫自己的清白和名誉到底。” 女人咬牙切齿,“林老师,有任何不满你来找我,你不该拿孩子撒气。” 林情牵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对方眼里的敌意浓得过分。 她来这所学校实习刚两个月,同时带三个班的艺术课。 她甚至都没有跟这个孩子单独说过话,何来的不满,何来的拿孩子撒气。 女人恨恨盯着林情牵,“学校那么多老师,他为什么偏偏指控你?我最了解我儿子,他从来不会说谎!” 林情牵冷静道,“很了解自己孩子的家长,不至于连孩子胳膊上有淤青都发现不了吧?他这伤,看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女人一时语塞。 躲在她身后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对着林情牵大叫,“你这个坏女人,你才说谎!你还敢欺负我妈妈,我要打死你!” 会议室有一瞬的混乱,直到门被打开,一道清冷慑人的声线落下来,“够了!” 同时,来人很快地走过来,俯身,一把就将那个情绪失控的男孩抱进了怀里。 看清楚来人,男孩瞬间冷静下来,眼圈一红,抱着他脖子哭喊,“爸爸!” 男孩的妈妈也快速跑向男人,委屈地挽着他手臂,“业哥,你来了!” 出现在会议室的男人挺拔高大,穿着黑色的大衣,乌黑短发上还有几片雪花没化,显然是从门口一路疾步赶来的。 他那双锐利幽深的眸光一抬,顺着那对母子愤恨的视线,下一秒就找到了林情牵。 谢崇业的眼神冷了冷,语气责备,“你都干了什么,林情牵。” 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林情牵忽然明白了—— 那女人眼底不同寻常的恨意,还有那孩子五官之间莫名的熟悉感,还有这场突如其来的荒谬指控,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对母子,就是她丈夫养在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 第2章 你儿子挺随你 窗外雪花飞舞。 没想到,谢崇业已经带着那对母子度假回来了。 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恐怕还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他的人。 林情牵盯着谢崇业,许是她眼神里的怒意太过浓重,他不想她失控,当众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影响孩子。 谢崇业对身旁的女人说了声,“先带孩子出去,这事我来处理。” 女人不甘愿,但是对谢崇业百依百顺,还是哄着孩子先出去了。 校长是认识谢崇业的,走过来很是客气,“谢先生,今天的事恐怕是个误会,林老师她……” 谢崇业打断,“开除她。” 校长愣了愣,见他视线盯着林情牵,才知道他说的开除,是开除林情牵。 虽说已经不会在意这个男人的任何举动,但是此刻,林情牵还是不可抑制地怒意翻涌,“谢崇业,你凭什么这么做!” 谢崇业拉开一张椅子,俯身坐了进去,扫了下校长,“告诉她,我在这间学校占股多少。” 校长本来挺想替林情牵说情的,但是看着谢崇业的脸色和态度,只好咽回去,说了个很高的占股比例。 校长也看出来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审时度势,连忙关门走了。 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 林情牵看了眼窗外翻飞的雪花。 结婚一年多,丈夫私生子五岁,这种事就算是发生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商业联姻上,也挺荒唐可笑的。 谢崇业将他们母子保护得极好,将所有人都瞒得滴水不漏。 林情牵以为一辈子不会跟他们碰面,谁想到,原来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难怪看着那个小男孩,她总有种眼熟的感觉,原来,这就是谢崇业的亲生儿子。 谢崇业靠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桌沿,看了林情牵一眼。 她穿着很正式的套装,头发盘起来,眉目漂亮却透出一股冷感,虽然还年轻,但是打扮起来,还是挺有老师的样子。 他语气淡淡,“怎么来当老师了。” 都当了几个月了,他还不知道。 林情牵冷冷道,“谢崇业,这份工作我凭自己的能力马上就能转正,你要是敢从中作梗,我就把你们的丑事抖出来,看谁在学校待不下去!” 她放的狠话,他丝毫不当回事,仍是平平淡淡的,“云赫转学过来刚适应,短期内没法再换环境。孩子受伤的事,我会跟他们说是误会,你收拾一下,回家。” 林情牵攥着拳头,气极了,反而笑了,“你儿子不能换环境,我就得换是吧?我不走呢?谢崇业,你儿子还挺随你的,小小年纪说起谎来就不打草稿。” 他平淡的脸色瞬间起了波澜,站起身,高大的身体对她形成强烈的压迫感,“你不走,考核也通过不了——今天的事闹大,别的地方也不会要你,自己想清楚。” 林情牵知道,他不介入,学校还可能帮她积极查证。 他一介入,学校断不能说是他儿子诬陷老师。 校长刚刚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情牵看着面前的男人,“谢崇业,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生平最恨被冤枉——即便不要前途,我也会给自己要个公正清白。你是大股东,但不是唯一的大股东,走着瞧。” 摘掉工作牌丢在桌上,林情牵扭头往外走。 本以为自己很坚强了,新婚夜他喝醉,她接到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时,她没哭。 亲眼看到谢崇业在大雨夜送那对母子去医院,打伞细心呵护他们下车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此刻,这份她辛苦筹备已久,马上就要得到的工作被他们三言两语就搅黄,她眼底还是有些泛酸。 拉开会议室的门,那对母子就站在不远处。 女人护着孩子,手上的大钻戒刺眼。 早不闹晚不闹,偏偏今天她转正考核,给她来了这么一出。 林情牵盯着那个女人,女人迎视她,神色里有一瞬浮现胜利的挑衅。 却在下一秒,又委屈柔弱地拉着孩子,奔向后面出来的人,“业哥……” 林情牵懒得看他们一家人亲密,冒着大雪出门。 上了自己的车,她往冰凉的手指头呵了口气,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在教育界有关系的亲朋好友。 谢家势大,林家能与之联姻,自然也是相匹配的。 只不过最近几年,林父接连在投资上失利,再加上身体大不如前,偌大的家业就也衰落了。 想到最近几年受到的人情冷暖,这通讯录里的亲朋好友,好像也没有谁特别熟络可靠了。 求职的时候都没想过动用人脉,可现在要因为被诬陷而窝囊离开,她实在不甘心。 手指落在一个名字上面,她有一瞬的怔忪。 正发呆,手机忽然响了,医院来通知,说她父亲情况有变。 林情牵忙驱车赶过去。 这几个月林父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医生有几次私下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到了病房门口,林情牵收拾了一下情绪,推门进去。 看到病床边坐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熟悉身影时,林情牵眉头一皱。 林父正对着他叹气,“崇业,牵牵的心理问题治好了吗,结婚都一年了,她还是没办法跟你圆房吗?” 第3章 装好女婿 谢崇业拿着个苹果削着,一副好女婿的模样,“我有陪着牵牵去治疗,爸别担心,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耐心,宽容,在旁人面前的谢崇业始终是完美高尚的。 只有林情牵知道,这个男人有多虚伪恶劣。 果然林父被迷惑了,感慨着,“难为你一直这么包容她,我这个女儿,也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林情牵听不下去了,用力推门发出声音。 谢崇业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淡,“牵牵,爸没事了。” 那语气,和寻常夫妻无异。 丝毫看不出来,不久前,他还在学校里替他的情人和孩子出头。 要校长开除她,给她扣上从未做过的罪名。 不过林情牵不会拆台,要离婚归要离婚,眼下父亲这个样子,她也不想让他跟着操心。 这一点她跟谢崇业都有默契,私底下关系再怎么紧张都不闹到明面上。 谢崇业继续装他的好女婿,将切好的苹果递过去,“爸爸,医疗中心的第二期工程已经开始了,你之前指定的科研项目也组建了团队开始运作,放心养病,公司的事我都在盯着。” 林父欣慰,“我身体不行了,牵牵又对公司的事不感兴趣,幸好有你,崇业,爸把你当成亲儿子栽培,相信你一定能青出于蓝。” 谢崇业谦和一笑,“您身体还硬朗,我气候也还差得远。再说,牵牵刚毕业,她再玩两年还是要回公司的,我会帮她把路铺平。” 不愧是谢崇业,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当年也是刚毕业没多久,就从谢家众多的子嗣里脱颖而出,没点心机和手段,也不可能接管那偌大家业。 尔虞我诈,真真假假,他早已经玩得炉火纯青。 翁婿聊了许久,临走,林父拉着林情牵,“牵牵,你跟崇业结婚也一年了,他包容你,你也要体谅他。好好去看医生,跟崇业好好过日子,爸没剩多少时间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看着爸爸憔悴的病容,林情牵眼睛发酸,肚子里再多的情绪,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含糊应了,跟谢崇业一起出门。 谢崇业走在前面,“爸又安排了心理医生,有空去看看,不然不好交差。” 林情牵抬眼,忽地瞥见他大衣后领,沾了一根微卷的长头发。 孩子妈刚才跟他搂搂抱抱,想也知道是谁的。 林情牵一阵生理厌恶,“谢崇业,你收到我给你的留言了吧,周五上午九点,民政局。” 电梯正好来了,谢崇业脚步都没顿一下,波澜不兴地走进去。 林情牵跟上去,“谢崇业,你别把我惹急了,周五你不按时来,我就去学校找你儿子。” 他忽然停住脚步,林情牵差点撞在他背上,灰着脸连忙后退了两步。 她条件反射的排斥落入他眼底,谢崇业早已见怪不怪。 她怕男人。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无法和任何成年男性近距离接触,包括自己的丈夫。 所以放着各大高校发出的邀请不去,堂堂一个高材生,跑去教幼儿园和小学生。 谢崇业转身和她面对,瞥向她的目光恢复了冷漠,“医疗中心是谢林两家共同投资的项目,你爸更是押上了全部身家,林情牵,这个时候你要离婚,你确定你们林家承受得起后果?” 看着她顿在门外,他高高在上地站在里面,“联姻本来就是利字当先,作为丈夫,我帮林家摆脱了经济困境,而你,有没有尽过一天做妻子的义务。你该搞清楚,是我在容忍你。不要再胡闹来挑战我的耐心。” “还有——”他目露几分厉色,“离云赫远点。” 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的电话刚好响起。 接通的时候,听筒那头传来孩童喊爸爸的声音。 刚刚还疾言厉色的谢崇业,换了温和的语气,“乖,我这就过去。” 第4章 真是他亲生的? “他妈的,谢崇业私生子都五岁了,还倒打一耙,怪你没尽妻子的义务?他这么渣,谢家你公婆那都不管的?” 听着好友对谢崇业的怒骂,林情牵抱着枕头窝在沙发里,心里已经没了波澜。 “他早晚要带那孩子回谢家认祖归宗的,我公婆还能不认吗,毕竟是有血缘的。” 丁尤尤气得翻白眼。 在她面前坐下来,“孩子五岁了?那对母子怎么突然冒出来的?真是谢崇业亲生的?” 冬日的阳光从窗口落进来,照在林情牵宽松的白毛衣上,也照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她那张脸白里透着粉,清透得像一块精心烧制出来的白瓷。 林情牵语气平淡地说,“不是突然冒出来的。” 谢崇业外面有人这事,新婚那晚她就知道了。 他喝多了,手机一直响,林情牵接了,那边就是那个女人的哭声。 “业哥,你结婚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 那边隐隐的,还有孩子的哭声。 只不过她还是太单纯了,只想到他有情人,没想到竟然连孩子也有了。 “是他亲生的。”林情牵撑着额头,喃喃地像在诉说别人的事,“我在他的保险柜里,看见了亲子鉴定报告。” 那晚她要跟谢崇业回谢家参加家宴,临走,他下属要过来拿一份要紧的文件。 他去书房拿完,突然接了个电话,把文件扔桌上就匆忙走了。 是真的匆忙,平时稳重沉着的谢崇业,下楼的时候是跑着走的。 林情牵去拿文件,看见他保险箱没关严。 或许是她心里早就种了怀疑,过去关门的时候,顺便看了眼。 就发现了那份结果为“支持父子关系”的亲子鉴定报告。 谢家家规严,谢崇业从来没有无故缺席家宴。 那一天林情牵自己驱车去往谢家,路上脑子里也是有些乱的。 离,或是不离,这个问题怎么选都牵扯太多。 路过儿童医院,她等红灯的时候,就那么巧,她看见了谢崇业的车。 他从车上下来,撑着伞,去后座接了一对母子下来。 那天下很大的雨,隔着摇摆的雨刷,林情牵看着他护着那对母子,快步走向医院大门。 她从来没见过谢崇业那么紧张,那么呵护过谁。 她跟谢崇业的结合完全出于商业利益,林父的科研能力超群,谢家的商业运作出众,结合是两方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她有心理疾病,不能和男人接触,她婚前就告诉过他。 他并不在意,婚后也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兴趣,两人平淡如水,相敬如宾。 他有情人这件事,林情牵不意外,甚至是早就预想到的。 只是他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这让她多少有点被欺骗的感觉。 她失神地看着他慈父般的抱着孩子,错手把车大灯给打开了。 那束刺眼的灯照向了谢崇业一家三口,他锁着眉侧过脸,就看见了她。 他的目光在雨夜里依然十分清晰,冰冷,凌厉。 毫无惭愧心虚,反而充满了被她冒犯的恼怒。 林情牵开车离开那个路口,手机响了,谢崇业的鼻息低冷,“你最好别去谢家闹,也管好自己的嘴,这是我私人的事,和我跟你的联姻没有关系。” 是联姻,不是婚姻。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丁尤尤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妈的大烂人,才结婚一年,竟然就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看林情牵无波无澜的样子,想也知道,她自己消化了多久才把这些情绪都压下去。 丁尤尤忍不住说,“牵牵,宋津川回来了,其实你在学校那边的事,跟他说一声……” 林情牵在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微微怔忪。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口铃铛响动。 一对母子走进来。 小男孩手里捧着几片碎瓷片,急声嚷着,“这个杯子是不是这里卖的?我爸爸送我的,被我打碎了,我要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丁尤尤起身,看到那些瓷片,脸色沉了下来,回头看着林情牵。 这间陶艺工作室,是丁尤尤跟林情牵一起经营的。 那个星球杯子,是林情牵亲手做的,得过奖,谢崇业过生日的时候被他要去当礼物了。 底下还写了他的名字缩写。 这独一无二的东西,现在在那对母子手里变成了碎片。 第5章 再三来找麻烦 林情牵看着那个依旧是珠光宝气的年轻女人,知道她叫简禾。 之前任课的时候,林情牵看过学生的基本资料。 这孩子随母姓,叫简云赫,父亲一栏是空着的。 她当时怎么都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渊源。 只是简禾跟她同岁,二十五,孩子都五岁了。 那么推算一下,也就是她还不到二十就怀孕了。 丁尤尤先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本店所有设计都是独一份,没有一模一样的。” 小男孩激动地嚷,“你们再给我做一个!我花钱买,我爸爸有很多很多钱,你们快点做!” 丁尤尤皱紧眉头,忍着骂人的冲动,回头看林情牵。 林情牵从沙发里起身,走过来,看着那个小男孩,淡淡一笑问,“你爸爸有很多很多钱,但他要支配,也要经过他合法配偶的同意——你知道合法配偶是什么意思吗?” 说着,目光落在简禾那张变冷的脸上。 从上往下,扫着她那身名牌套装,还有手上层层叠叠的珠宝首饰。 又问简禾,“简小姐或许知道吧?合法配偶有权力追讨男人花在小三身上的每一毛钱。” 林情牵字字句句都在讽刺,简禾也没有什么羞惭,两手捧着儿子的脸蛋,笑着说,“林小姐,论先来后到,小三也不是我啊。” “没领证你不是小三是什么?”丁尤尤气不过,“生的儿子,也只能叫私生子!” 简云赫突然被戳中痛脚似的,大叫,“你说谁是私生子!我不是私生子,我有爸爸,你们给我住嘴!” 说着竟然将手里的瓷片丢过来,还发狂似的将旁边陈列的瓷器都扫落在地。 一眨眼的功夫,工作室被弄的一片狼藉。 丁尤尤脾气火爆,挽袖子就要动手,“跑到老娘的地盘撒泼来了!小杂种!” 林情牵之前挺不屑跟女人孩子较劲的,说到底,罪魁祸首是谢崇业。 但是此刻,她看出来了,这对母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故意找她麻烦,是她们上赶着来跟她较劲来了。 林情牵挡在丁尤尤面前,直接掏出手机报警,边说,“尤尤,你去后面处理一下伤口,再把大门锁上,等警察过来处理。” 简云赫依旧激动地大喊大叫,稚嫩的脸蛋上是与年纪不符的狰狞,“我杀了你们!你们欺负我跟妈妈,我杀了你们!” 简禾搂着他安抚,边恨恨地盯着林情牵,“业哥不会允许你们这么欺负我们母子的。” 林情牵觉得好笑,“你业哥不允许又能把我怎么样?你让他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她话音刚落,门口铃铛声又响。 一道身影走入,伴随着寒凉的声线,“口气不小,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和那天在学校里一样,谢崇业一出现,那个恶魔般的小男孩立刻变得乖巧,扑过去,“爸爸!” 谢崇业将孩子抱着,简禾这次没一起扑过去,而是垂泪哽咽,“业哥……我没把孩子带好,让人骂他私生子,是杂种……我没脸活了……” 谢崇业眼神一厉,高大的身量带着寒意,步步朝着林情牵走过来。 第6章 看来冷落谢太太了 谢崇业目光里怒意灼灼,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林情牵还真不怕他,仰着头等他。 他冷冷瞥着她,命令似的强硬口吻,“道歉。” 丁尤尤气得大骂,“凭什么让牵牵道歉?小杂种先跑到我们店里撒野,你……” 她话还没说完,谢崇业凌厉的视线射过去。 他冷冷地盯着丁尤尤,“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这家店彻底消失。” 林情牵不想因为自己的家事而牵累朋友,拦着谢崇业,“道歉是要道歉的。” 他眉目冷然地盯着她。 身后那对母子倒是安静了,站在一旁看戏。 丁尤尤气得脸都白了,对着她恨铁不成钢。 林情牵眉目轻抬,“不过,谢崇业,是你儿子要向我道歉——” 她打开手机,亮出来一段视频。 监控画面上,是学校一个偏僻的拐角位置。 一个小男孩正躲在角落,低头狠狠地掐自己的胳膊。 下一个画面,是小男孩躲在林情牵办公室门口,用弹弓打破她桌上的花瓶。 还有,偷偷往同学的水杯里吐口水。 虽然视频很短,但是切换了好几个场景。 每个场景,都是简云赫在搞破坏,或者在做自残的怪异行为。 谢崇业阴沉着眉宇看着那段视频。 林情牵收回手机,“第一,我评分合格,学校的工作就必须按照合同给我转正。第二,星期五上午九点,民政局见。谢崇业,这两条你做不到,我就把视频发网上去,你儿子反社会人格还撒谎成性,我觉得你那些竞争对手和八卦网友都挺乐意传播这条视频的。” 那对母子脸色齐变,简云赫又想大闹,被简禾拉住捂住了嘴巴。 谢崇业看来对他儿子很了解,看到他那么怪异的行为,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沉着语气,“林情牵,视频流出去,你承担不起后果。” “你惹我,你也承担不起后果。” 林情牵拿了个计算器,对着地上的碎瓷片开始挨个计价,算完,不顾谢崇业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一共十六万八千,谢崇业,子债父偿。” 谢崇业看着她充满挑衅的目光,脸上的冷意寸寸攀升。 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人,这时,简禾在后方,看了眼墙上亮着灯的摄像头,再看着林情牵手里的手机,里面还装着简云赫在学校里种种状况的视频。 她悄悄地拽了下谢崇业的袖子,小声说,“业哥,今天就算了吧……云赫被吓坏了,不能再折腾,我们带他回家吧。” 他似乎也顾虑到孩子这一层,瞥了眼林情牵,那张深冷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寓意不明的冷笑。 仿佛在说,等着,这事没完。 片刻后,谢崇业转身,抱了简云赫出了门。 收银台那的音响同时也传来十六万八千块的到账提醒。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走了,丁尤尤禁不住过来说,“坑他十六万便宜他了,坑他十六亿才够,死渣男,活该生个小神经病!” 看林情牵没什么喜色,丁尤尤也知道嘴上逞能没什么意思。 犹豫着问,“牵牵,这学校内部的监控,谢崇业不是叫人删掉了吗?你怎么拿到的?该不会是……” 林情牵不语,睫毛掩住目光。 —— 傍晚,林情牵回到家。 踢掉鞋子,整个人窝进沙发里不想再动。 接连两次,因为那对母子,她跟谢崇业正面冲突,彼此之间都没留什么余地,这个婚肯定是离定了。 况且,谢崇业那么宝贝他儿子,肯定得为他儿子认祖归宗扫清她这个最大障碍。 拿着手机,她看着那段简云赫在学校里捣乱的视频。 这种问题儿童,如果不是谢崇业的儿子,连普通学校都未必会收,何况是这种门槛极高的国际名校了。 林情牵看着发来视频的联系人,谢谢两个字打出来,又犹豫着删掉。 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都下不定决心发送。 半晌,最后还是删掉退出,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洗过澡,她心里还有些恍恍惚惚的,正擦着头发,走到跟前了,才突然发现床边立着个人。 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薄针织衫,柔软的衣料贴合在他结实的肩背上。 发丝乌黑短硬,戴着一副薄薄的眼镜,蓦一看还挺斯文。 谢崇业斜倚在墙边,手里正拿着她之前写的教学笔记在看。 样子慵懒随意,跟在自己家一样。 林情牵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 谢崇业抬起眉宇,瞥着她,台灯柔和的光线里,他嘴角挂着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看来是我冷落谢太太了,看到自己的丈夫回家,竟然这么惊讶。” 第7章 还想全须全尾地离开? 看着他拿着自己的教学笔记,林情牵压着的那股火也冒出来。 他不问青红皂白,偏私那对母子,害得她精心准备的考核搁浅。 她又跟校长沟通过,那边也跟她坦诚,不是不相信她,而是现在学校方面受到的压力很大。 谁给的压力想也知道。 谢崇业根本不管事实如何,就是不想让她留在学校里,影响他的宝贝儿子。 走到梳妆台边,林情牵坐下来,随手拿了纸笔,“不惊讶,回来的正好。提前签个协议,到时候手续好办。” 谢崇业扔下她的笔记本,没什么语气地问,“你想怎么签?” “所有财产按照婚前协议分配。办完手续后,你可以娶你想要的人,唯一的条件,要等一年后。” 谢崇业面色无波,不置可否。 “这也是为了给双方家里一个缓冲。谢先生也不想让别人说你闲话吧,毕竟刚刚离婚就把那么大的孩子领回家,难免叫人非议。” 他只是盯着她,看不出情绪。 当他是认同离婚的事了,林情牵飞快地在纸上写了条款。 她选择冷处理他有私生子这件事,除了顾虑两方还有生意合作,主要也是怕父亲知道了受刺激。 他那么看重谢崇业,这个病重的节骨眼,她不敢想象爸爸知道了会什么反应。 晚点曝光这件事,她也好提前跟他打打预防针。 写完了协议书,她认真地把名字签了。 起身,过去拿给谢崇业。 他低头扫了眼,看见她写的第一句,“因感情破裂,双方协商一致同意离婚”。 他一嗤,“感情破裂?” 分明在讽刺,我跟你有建立起来感情吗? 林情牵一笑,“万能公式嘛,总不能写,谢先生的情人和儿子等不及,我要赶紧腾位置吧。” 谢崇业微微抬眼,看着她那副自嘲,又非常无所谓的样子。 离婚,倒更像是她等不及。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此刻台灯照在他斜睨着的眼角,林情牵在靠近的那一瞬,忽然发现他的眼底早已浮起一片阴沉。 心里一跳,林情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还是晚了。 谢崇业忽然反手一握,直接把她的手腕攥住了。 男人掌心微糙的触感和体温全都清晰地传过来。 林情牵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谢崇业,你干什么!” 像是被夹子夹住了的小动物,她全力挣扎。 谢崇业抢走她手里的协议书,揉皱了直接丢入垃圾桶。 拽住她,语气冷佞,“你今天挺能耐,‘私生子、小杂种’,谁给你的胆子,说出这些话?” 果然是给他儿子出头来了。 林情牵掰他的手,“怕人说你别做!谢崇业,放开我听见没有!离婚协议你签不签!” 谢崇业一直将她拖到面前来,两人的鼻子快要贴上,“签?我跟你协商一致了吗。” 他的气息不可避免地缭绕过来,林情牵浑身僵硬冒汗,这个距离已经让她内心开始恐慌。 她咬牙威胁,“你再跟我过不去,我就公开你儿子撒谎的视频了!” 她一提这茬,谢崇业的目光落在她放在一旁的手机上。 林情牵猜到他的意图,急忙伸手去抢。 谢崇业却根本没动,她突然的力道撞在他身上,他后退两步,拽着她一起摔在了床上。 林情牵一边躲他,一边想拿回存有证据的手机。 那样子落在他眼底,谢崇业却是神色寒浸浸地从后按住她双臂,“见过他了?他给你发的视频?” 林情牵咬牙没回答。 谢崇业低冷一嗤,“难怪闹着要离婚,他回来了,就想过河拆桥?当初怎么求我娶你的,都忘了?” 他靠这么近,呼出的气息都落进她脖子上。 她后背和他胸膛紧贴,她一挣扎就能撞到他坚硬的腰腹和大腿,甚至…… 谢崇业冷眼盯着她对自己的排斥和抵触,“感情破裂?谢太太,一天妻子的义务都没尽到,还想全须全尾地从我这拿了好处离开?” 他紧紧捏住她的手腕,“你在做梦。” 第8章 各取所需的交易 两具身体紧密地叠在一起。 男人的气息和躯体,强硬地进犯她的感官。 林情牵脑子里那根弦倏地崩断。 埋在心里已久的画面和恐惧感决堤而出。 她一阵干呕,可是却吐不出,喉管像被掐住,呼吸不畅。 整个人四肢僵硬,鬓角的头发瞬间被汗水湿透。 谢崇业在那一瞬也发现了她的不对。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可是却只能喘上来半口气。 另一半气卡在喉咙里,怎么都上不来也下不去。 谢崇业眉头飞快一蹙,放开她,动作迅疾地起身,拉开了一旁的抽屉。 拿了两片镇定药塞进她嘴里,他转身去倒水,扶着她喂给她喝下去。 洒了不少,林情牵的衣襟被弄湿,她毫无反应,濒死的鱼一般张着嘴艰难喘息。 谢崇业见过她这样子,第一次,是在他们结婚后不久。 那晚,林父生日,留他们在林家过夜。 两人都喝了点酒,平时他跟林情牵都是分房睡,那晚两人被佣人锁在了一间卧室。 半夜,两人一人一边的守着床躺着,却谁都睡不着。 结了婚的夫妻,发生什么都正常。 只不过进行到一半,林情牵突然就发病了。 就跟现在一样,就只是夫妻间寻常的触碰,她就反应异常激烈,呼吸困难,浑身僵硬。 谢崇业没那个癖好玩强迫,也不是上了头就不顾一切的人,抬手掰开她的嘴,“好了,别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一头的汗,那口气还是顺不过来,脸憋得惨白。 谢崇业起身后退两步,“好了,你搞的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 林情牵好一会儿才好过来一点,抓着自己的衣襟,沉沉地喘着。 夫妻俩隔着一段距离,屋里好一时沉默。 直到门口有人敲门,“先生太太,林老先生过来了,还带了个朋友过来,让两位下去一趟。” 谢崇业看了眼林情牵那个样子,皱眉,“知道了,这就去。” 说着,谢崇业去洗手间,拿了条毛巾出来,扔给了林情牵,“擦擦吧,去换身衣服。爸估计是带了医生过来,你不用出来,我下去看看。” 关了门,谢崇业在走廊窗边站了会儿,忍不住抽了根烟。 关于林情牵的心理问题,他知道一些。 事情过去很久了,那时候林情牵还在国外念书,有一晚遇到了几个意图不轨的流氓。 虽然及时被人救了,但是她受到了惊吓。 男性这种生物,给她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 从那之后,和男性正常社交距离都会让她紧张,一旦碰到没有距离感的人,哪怕是路人无心的碰撞,都会让她身体和心里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 当初她会答应结婚,不光是林家在生意上走到困境,也因为她那时也有她的麻烦,迫切需要一个能让她逃离那些烦恼的去处。 他恰好是那个合适的去处。 他只图利,她只图清静。 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这婚姻一开始就不正常。 谢崇业掐了烟,抬步下楼。 楼下,林父坐在沙发上,身边果然坐了个斯文精干的中年女性。 谢崇业过去,“爸,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 林父看起来精神还好,“我带个朋友来给你们认识一下——崇业,这位是康医生,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谢崇业跟康医生握了下手,林父之前确实提过,这位康医生是心理学博士,在国外都鼎鼎有名。 谢崇业知道林父的意思,“爸,牵牵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改天再约吧。” 林父皱眉,“你又替她敷衍我是吧,康医生是我特地邀请回来的,好不容易挤出档期给牵牵看诊,结果你们就让人干等着?” 林父满心忧虑,“牵牵这种情况,不能再放任下去。她没法正常社交,不进公司也就罢了,公司交给你也一样,可是婚姻呢,你做丈夫的,你能忍受她这样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