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别难为我一个算命的啊》 第114章 鬼门开 沈瑾清懒得跟黑瞎子吵,定了定心神,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用手指蘸了下嘴角的血,点在了羊皮纸上。 下一瞬,血液浸透纸张,纸上的字符瞬间变成了血红色,在黑暗中泛着红光,显得格外的妖异。 谢雨臣瞳孔微微放大,有些讶异地望着这不科学的一幕。 沈瑾清轻叹了口气,她就说这玩意儿颠覆世界观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说自己坚定唯物主义的原因,凡事不能细想,这种事情但凡信了一点,那要相信的可就多了,有神就有鬼,那神鬼之外是否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所以得选择性相信,持续性怀疑……现在就是选择性相信的时候。 沈瑾清收回思绪,再次从怀里取出一个被布裹着的小桃木剑,只有半个巴掌大,看着跟个挂件似的。 剑上用朱砂在正反两面各写了一个名字,一为??神荼??,一为??郁垒??。 谢雨臣对这两个名字都不陌生,他们这行,对于神鬼之说还是必须要了解的。 传说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 这两人是传说中管理万鬼的神人,最早的时候,门上挂着的桃符写的就是这两人的名字,可驱鬼镇邪,这也是桃符一物的由来。 沈瑾清点了点头,跟文化人聊天就是舒服啊,都不用废话,人家自己就明白了。 她身上这桃木剑带了十几年了,三两岁时就挂身上了,本来是类似法器一样的东西,但人家的桃木剑都是正儿八经的剑,她这个跟玩具似的,她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她师父还笑话过她,说她不识宝,度朔山神桃木,别说半个巴掌大了,就是指甲盖大小也价值连城了,所以沈瑾清一直用布裹着,不敢把这东西掏出来。 但现在这不是形势所迫嘛,她也没办法了…… 谢雨臣盯着沈瑾清,敏锐地感觉到她接下来的动作或许会涉及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黑瞎子身上的东西在桃木剑出现后就开始不断地颤抖,疯狂地想要逃离这里。 黑瞎子眉头一挑,故意朝沈瑾清的方向走近一步,背上那个东西瞬间萎靡下去了。 黑瞎子有些好奇沈瑾清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家伙怕成这个样子, “发生了什么,欺负我个瞎子是吧?” 沈瑾清将桃木剑压在纸上,恭敬地把这两样东西摆在了地上,面容端肃,一揖而下,随后抬起头对着身边两人道, “借兵听说过吗?” 话音落下,黑瞎子的神情瞬间变得认真起来了。借兵他当然清楚,他不仅清楚,甚至手底下还有齐八爷当年留下的心兵。 一般来说,借兵有两种,一是收容山野精怪、孤魂野鬼为己用,这种兵马称为猖兵,通常会被存放在五猖庙中。 其中最厉害的兵马,有心兵心将一说,就是法师养在心里可以统领五猖的将领,这种将领通常能以一敌万,一旦放出,声势极大,齐铁嘴养的就是这种。 相比于这种民间方法,另一种就比较正式官方了。 必须得是道教正派弟子,授箓后获得仙职,才能从城隍庙等宫观借兵,且借兵时要发遣兵符或是文牒,注明借兵缘由、数量等,过程也要繁杂得多。 当然了,城隍是专管阴兵阴差的,所借兵马质量当然要比外面的孤魂野鬼高,办事效果肯定也更好。 但现在既没有五猖庙,也没有城隍庙,沈瑾清的借兵显然与这两者都不相同。 沈瑾清用的方法是第三种——开鬼门,召阴兵! 随着她躬身行礼,面前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整个地面似乎都下陷了几分,沈瑾清还算冷静,站直身子后,对边上两人道, “鬼门已开,你们现在身体受不住,往后退点。“ 这种法子不走官方路子也不走民间路子,属于两不管,省去中间商,直接跟地府那边洽谈,类似于地府私下借贷捞油水……还他大爷的是高利贷! 沈瑾清背对着谢雨臣和黑瞎子,整张脸都皱巴在了一起,一脸的苦相。 能开鬼门的人极少,她那桃木剑取自度朔山,鬼门所在之地,这才勉强能走个后门。所以地府也是难得能遇见这么个冤大头,能往死里坑就绝对不会撒手。 沈瑾清心疼得直流血,面上还得端着副平静的样子,弯腰拾起地上的契书,上面已经印上了几行新字。 扫了几眼上面的霸王条款,沈瑾清眼皮抽了抽,用手指蘸着原先吐出的血,在契书上划划改改,纸上的字不断变幻,最终两边达成共识,沈瑾清一字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划写出,一阵阴风陡然吹起,卷起沈瑾清手中契书,扔进了她的怀里,接着风越来越大,满地碎石被吹得哗哗响。 随着一阵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响起,沈瑾清转身看向黑瞎子和谢雨臣,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争取笑得不那么命苦。 她不知道,这个阴冷的环境,配上她苍白的面色,嘴角的血迹,还有这个强颜欢笑,显得有多么的鬼气森森……谢雨臣沉默了两秒,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鬼出鬼门是有限制的,须在子时出,鸡鸣前返,要让他们在这儿等到子时显然不现实,所以还是绕不过一个问题,他们还是得先下去。 沈瑾清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 “不是我们,是我。” 她目光从黑瞎子的眼睛扫到谢雨臣的胳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谢雨臣无言,这个情况的确是死局,他们两个最多走到这儿了。 沈瑾清不是傻子,以他们现在的医疗情况,谢雨臣伤口的尸毒根本没法去除,他的身体情况不用想都知道,还能站得起来已经算他意志力坚定了。 沈瑾清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将桃木剑递给了谢雨臣, “此时艮位所在外鬼门已开,子时开坤位内门,还要劳烦花儿爷帮我守着点,这边要出了差错,我在下面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谢雨臣接过剑,只觉得这东西烫手,盯着这东西看了几秒,他抬眸,极其认真地对沈瑾清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把桃木剑有多珍贵,自然也明白沈瑾清的意思,平心而论,他做不到对别人如此的信任,但也不会辜负这样的信任。 沈瑾清又走到黑瞎子身前,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黑瞎子有些无语地道, “轻点,别给我扇感冒了,我是瞎,又不是傻。” 沈瑾清撇撇嘴,从兜里掏出张符纸来,缠在了他的手腕上。 子时鬼门开,万鬼出行,如果没有桃木剑和这符纸护体,以他们俩现在这情况,恐怕身体架不住。 万事俱备,沈瑾清伸手将黑瞎子手上的黑金短刀拿走, “刀借我一用,回头还你。” 下面黑雾弥漫,用枪不太现实,真要有什么事,她也只能近身搏斗了,这时候一把好武器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我这刀是绝版,你要出了事回不来了,我不亏大了?” 黑瞎子循着声音望向沈瑾清的方向,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语气却极为认真。 沈瑾清把刀往腰后一揣,笑得见牙不见眼, “所以你们得接应我啊。” 她那把桃木剑有灵性,她要真出事了,黑瞎子他们可以凭那个第一时间找到她,更何况,她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拿了东西,沈瑾清将手电打开,叼在了嘴里,然后直接朝祭台中奔去,借着惯性向前一跃,手中的匕首自上而下深深扎入中间的柱子,缓住了向下的速度,沈瑾清握刀的胳膊一痛,但还是稳住了整个身子。 感谢,三角肌和肱二头肌没有白练,她以后训练的时候再也不跟黑瞎子犟了…… 沈瑾清心底自嘲一笑,脚试探着寻找支点,好在这不是光滑的柱子,倒更像是棵造型怪异的树。 沈瑾清找到支点,腰腹用力,将身子荡起,一只脚落在了那根“树枝”上,将另一个匕首插进柱子中,借着两条胳膊和脚下的支点,向着那根枝条缓缓移动。 感谢,腹直肌和腹外斜肌也没白练。 沈瑾清在枝条上稳住身形,小小地松了口气。 下面有枝条,继续向下爬就容易多了,沈瑾清越来越深入,眼前的黑雾也越来越浓密,手电筒可以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小。 三十多米高的距离沈瑾清爬了近五十分钟,时间已经越发逼近子时了。 沈瑾清脚踏到地面上时,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险些倒下。 坐在地上歇了会儿,沈瑾清举着灯往四周看了看,可以看到的范围只有身前半米左右,走路都能栽跟斗的程度。 沈瑾清叹了口气,从地上捡了些石子。果然这种时候还是得用最质朴的办法啊,投石问路,古人诚不欺她。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沈瑾清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朝着黑雾大喊了一声—— “有人吗!!!” “没人的话那有没有鬼啊!!!” 趴在深坑边,想要听下面动静的两人:…… “这你教的?” 谢雨臣压了压唇角,侧头朝着黑瞎子问道。 黑瞎子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到谢雨臣揶揄的表情,嘴角一抽,咬着牙道, “……这方面她属于自学成才。” 第115章 见大BOSS “你好!Hello?” “空你几哇~~” “Bonjour——” 沈瑾清又试探性地喊了几句,当然是没有人回应的,但通过回音,她大概知道了这地方很空旷,且远比她想象中的大。 可惜啊,她没有刘丧那耳朵,不然也不用这种傻办法了。 沈瑾清一边往前面扔石子,一边叹了口气,继续把手电叼在了嘴里。 视线被遮挡,沈瑾清走得很小心,一手握刀,一手投石,约莫走了一二百米,逐渐听到前面有水声。 沈瑾清讶异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上面那河道里流的是活水,说明这里有地下水脉,这里面有地下河也不稀奇了。 沈瑾清更加缓慢地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直到听见了石子掷进水里的声音,她伏低身子,仔细地盯着地面,以免一脚栽进水里。 就这样又前行了三四米,她终于看见了那条地下河。 但是…… “咚、咚、咚!” 沈瑾清有些无语地敲了敲突兀地出现在岸边的乌木船,嘴角抽了抽。 不是吧,待遇这么好……这还给过河道具呢? 船很小,看起来只能载一两个人的样子,沈瑾清正在思索这是不是对方使的什么诈时,就见那木船像是等急了似的,不停地在水中摇晃着,溅起的水花险些淋了沈瑾清一脸。 沈瑾清微微挑眉,闪身躲过水花,眼中闪过几分兴味,也不纠结了,直接一个跨步上了船。 反正这也是人家大本营了,真要有什么诈,她躲也躲不掉,她现在对这船的兴趣倒是更大一些。 沈瑾清坐进船里,半天也不见这船动弹,有些不满地拿刀在船板上敲了几下,口中念叨着, “不是吧,不会让我自己划船吧?你不是自己会动嘛。” 船依旧是纹丝不动。 沈瑾清直接将黑金短刀拔了出来,一刀扎进了边上的船板中,坚硬的乌木瞬间被穿透,身下的船颤动了一下,依旧是没有动。 哟~硬气啊。 沈瑾清欣赏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从身上摸出了三枚铜钱,将其中一枚放在了船头上。 木船晃动地更厉害了,似乎是有些兴奋,沈瑾清又放了一枚,船开始缓缓移动了起来,但速度堪称龟速。 沈瑾清嘴角一抽,将最后一枚也放上,木船瞬间蹿出去了一大段距离。 真是世风日下……跟谁学的这是?都什么价值取向啊! 沈瑾清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即躺倒在船舱里,胳膊垫在脑后,开始盘算起目前的形势。 脑子里的声音比在上面时消停了不少,显然是目的达成,成功地将她孤身引了进来。 沈瑾清不了解对方的目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是为了杀掉她。 不然何必要这么麻烦?能隔空操控沈瑾清的身体,在她脑子里安装干扰器,没道理杀不了她。 对于沈瑾清而言,不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她现在的目的就是跟鲁神对峙,最好能摸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对她后面的行动很重要。 距离子时还有几十分钟,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跟那什么鲁神碰上头,毕竟是花了大价钱跟地府借的人……借的鬼,不能浪费了。 这么想着,沈瑾清从船舱中坐了起来,目光四下扫了一圈,依旧是黑雾弥漫,半点不透光。 她趴在船边往水里看,从上船到现在这船桨动都没动一下,这船却能够自己动,这水里保不齐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沈瑾清举着手电探头一看,当即笑了出来。 船划动带起的微澜搅动着水面,隔着一层黑雾,沈瑾清隐约看到了水中倒映着的穹顶。 一整块的石壁被密密麻麻地雕上了各种神怪,一个巨大的蛇尾缠绕在其中。 从蛇尾的间隙中挤出一张张怪诞诡异的面庞,偌大的穹顶上有着数万双眼睛,此刻隔着水面,齐齐望向沈瑾清,眼中带着高高在上的俯视。 人身蛇尾……这是鲁神?那这些应该就是鲁神和它的侍神了。 沈瑾清挑眉,虽然此刻是她在俯视这水面,但这些家伙的眼神,就像是在俯瞰一个蝼蚁,让人十分不适。 万神垂照,如俎待羔。 沈瑾清嗤笑一声,朝水中的倒影挑衅地眨了眨眼,成功地将对方激怒,见到那些家伙眼中带着被冒犯的不满和怒火,沈瑾清笑得格外地灿烂,甚至刻意贴近水面,试图继续挑衅他们。 “哗啦!” 从未动过的船桨此刻突然动了起来,一下子砸进了水中,漾起层层波澜,将水中的倒影搅散。 水滴溅在了沈瑾清的脸上,带着几分冰凉,她轻轻将脸上的水迹拭去,抬头望去,顶上仍是浓重的雾气,看不到半点穹顶,刚才水中的影子仿佛是一场虚妄。 沈瑾清伸手一把握住船桨,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怎么,演都不演了?” 虽然这船桨刚才及时阻止了她,但就贴近水面那一瞬间,沈瑾清已经看清了水下的黑影……这船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能动不过是因为水下有东西,有意思的是这个桨…… 可以啊,还知道藏拙。 这船桨在她手中服服帖帖地不敢乱动,沈瑾清反倒更加感兴趣了。 这么有灵性的物件还真是少有了,看它这样子,也不像是走歪门的,不然也不会贪图她的铜钱了。 沈瑾清不是没见过一些邪教的法器,那些东西甚至不能用邪恶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挑战人类生理极限。 她记得谢雨臣那儿好像有对瓷娃娃,也算是个邪门的法器,两个娃娃只要面对面放在一起,就会成片成片地死人。 哀鸿遍野尚且还有活口,这死口娃娃可不会留活口,那是真正的寸草不留。 当然,这已经算是比较常规的了,这个世上多的是比那要恶毒的法器,有的光是制作的过程就不知献祭了多少条人命。 相比之下,沈瑾清手中这个简直算是一朵纯白的茉莉花……可惜啊,别人家穿越不说有什么系统,那至少也有个特异功能,只有她,连个随身空间也没有,孑然一身。 有道是贼不走空,也就是没有空间,不然她高低得连船带桨把这东西顺走…… 沈瑾清拿起手中的桨往船底砸了两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我说,下面的朋友,拿我当傻子遛呢?半个小时了,还没到地方,你在这儿玩漂流呢?” 等了半天,眼见着下面那些家伙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沈瑾清被气笑了,索性盘腿坐下,将船桨横在膝上,手指轻点水面,润湿已经干涸的血迹,随手在船底画了个怪异的符号。 沈瑾清打了个响指,悠哉悠哉地刚躺下,船下瞬间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把她吓得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不是……蛇会惨叫? 沈瑾清回想着她学过的生物知识,对自己理科生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本来听到这声音沈瑾清还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下一瞬,身下的船一个急转弯,险些把她摔了出去,整条船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 沈瑾清咬牙切齿,丫的,之前还真是往反方向跑呢? 效率提上来了果然不一样,不到五分钟船就靠了岸。 沈瑾清轻轻一跃,跳到了岸上,有些不舍地回望着这艘船,缓缓将手中的船桨放了回去。 这船和桨是一套的,她带不走船,光带着个桨也没什么意思。 “也许我们前世有缘但今生无分……” 沈瑾清嗓音微哑,眼中是无尽的哀伤。 被沈瑾清死死抓在手里的船桨:…… 狗屁的有缘!谁跟你有缘了?! 就在将船桨放回船上的一瞬间,沈瑾清另一只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船头那三枚铜钱抢了回来,然后二话不说就跑开。 开玩笑,遛她玩还想要钱? 直到沈瑾清跑开,被她放回去的船桨似乎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这时候已经连沈瑾清的影子都望不见了。 费了半天劲但什么也没捞着,甚至还得了沈瑾清一顿教训的一船家伙什:…… 册那,坐船不给钱,侬面孔要伐?!! …… 此时走进黑雾中的沈瑾清还不知道那些家伙是怎么腹诽她的,只是看着眼前巨大的神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是黑雾中的唯一净土,沈瑾清眼睛不自觉地死盯着神像,心跳倏地加快,眼前开始出现一片血红…… “异世之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沈瑾清用力在舌尖一咬,回过神来。 明白自己是被眼前这东西引入了迷障,沈瑾清冷笑了一声。 她是异世之人怎么了?这家伙也不见得是原住民啊,不就是比她来得早了点嘛。 “怎么了,有意见?有得聊就聊,没得聊你就撕票!” 沈瑾清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手指在身后默默掐算着。 她花了那么大价钱,地府可千万得给点力……至少你丫的别迟到啊! “……” 被沈瑾清呲了一顿的鲁神明显有些不可思议。 不是,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第116章 无常 鲁神回过神来,依旧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虽然不清楚沈瑾清为什么那么拽……但它这会儿还是保持形象比较重要,不然后面的谈话要进行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它声音缓和了点, “异世人,做笔交易如何?” 这声音穿透性极强,直接在沈瑾清脑中炸响。 沈瑾清不置可否,垂下头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颇有些小人得志的味道。 不是吧~这都不动手? 沈瑾清觉得自己猜对了,对方不是不想动她,而是不能动她……至于为什么,应该跟它口中的异世之人有关。 是她的来历让这家伙感到忌惮? 沈瑾清有些奇怪,但面上不显,她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语气不耐道, “你千辛万苦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 这个怎么了?这个很重要好嘛! 鲁觉得自己被气得够呛,要不是面前这人它不能杀,又何必要这么麻烦?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 沈瑾清觉得面前这家伙傻得不像是个正经boss,看来是当神当久了,一直被人捧着,只怕除了杀人外,不会别的与人相处的法子了。 这才显得这么的……嗯,天真? 沈瑾清脑中思绪闪得飞快,嘴上顺口答道, “哦?那你先说说是什么交易。” 闻言,鲁瞬间平静了下来, “放心,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还记得你曾经失去的、对你最为珍贵的东西吗?” 面前的神像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眼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直勾勾地望着沈瑾清。 失去的东西……节操算吗? 沈瑾清皱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这家伙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等来沈瑾清的回复,鲁继续道, “我的要求很简单,不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正常轨迹,不要与我为敌。” “毕竟,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他们并不是同类……” “行。” “我可以给你考虑的……嗯?” 鲁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沈瑾清极干脆果决的一声答复,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这就同意了? “现在把我东西还我吧。” 沈瑾清面色如常,手掌一伸,就讨要起了东西。 鲁:“……” 你在这儿诈我呢?! 沈瑾清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占便宜不急于一时,口头便宜有什么好占的?东西实打实到手了才算是正事。 可惜这家伙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傻…… 沈瑾清有些不死心,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说真的,不行你先把上面那两个给解决了?我绝对不插手,就当是投名状了。” 剑和符都在他们手里,要是这都拖不到子时,他们俩不如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一个是还没行过礼改过口的便宜师父,一个更是只有金钱交易的雇主,正常人也知道该怎么选……所以,这回能相信她了吧? 沈瑾清眨了眨眼,有些期待地望着面前的神像。 不出意料,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沈瑾清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没戏。 这家伙不傻,它敢跟沈瑾清明牌,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料定了沈瑾清没办法对它怎么样,二是它对手中的筹码极其自信,它确信沈瑾清会为了那个东西妥协。 沈瑾清再次沉思,她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搜寻了一遍,实在记不起它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了,这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她花了重金开的挂呢? 都放高利贷了还不积极点?! …… 另一边,黑瞎子正娴熟地将烟盒里的烟取出,挨个点着,在地上摆成一排。 其实这就是个简单的仪式,就像沈瑾清用铜钱卜卦一样,都是纳甲筮法的一种简化演变,一般用来断人事、审吉凶。 齐家惜命,比之沈瑾清的手法要慎重地多,一共要竖24支烟,每点八支就要在心中运算一次奇门八算,一共三遍。 这不仅是在问神,也是在问自己……沈瑾清昏迷时黑瞎子就算过一遍了,只点到第十支,这烟就再也立不住了。 二十四支烟,只点到第十支,这是祖师爷揪着他的领子让他快点走,不要掺和进来。 但是此刻,黑瞎子将第二十四支烟竖起,怔愣了两秒,随即笑了出来。 原先他和谢雨臣不打算把昏迷的沈瑾清牵扯进来,所以生路渺茫,现在沈瑾清自己下去了,反倒有了生机。 看来是他那便宜徒弟的缘故啊…… 黑瞎子缓缓站起,转头笑对着谢雨臣道, “祖师爷发话了,这次没问题了。” 话落,就打算朝着那个深坑走去。 子时已到,鬼门还没动静,沈瑾清一个人在下面太危险,谢雨臣身上还有伤,他下去是最好的选择。 谢雨臣蹙眉,拦住了黑瞎子, “你的眼睛……” “至少能看清人影,够用了。” 谢雨臣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站了起来,语气不容拒绝, “一起去。” 黑瞎子没有阻拦,他知道他也拦不住。 两人刚转身,身后便掀起一阵强风,还带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哀婉凄厉,吊诡异常。 谢雨臣低下头看,手中的桃木剑果然颤动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沈瑾清原先所指的坤位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显现。 一黑一白……黑白无常? 饶是见多识广如黑瞎子和谢雨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的冲击力之大。 当先一步出了鬼门的两个鬼差扭头看了边上两人一眼,目光落在了谢雨臣手中的桃木剑上,点头致意了一下。 “生人、回避——” 一道刻意拖长的声音响起,谢雨臣和黑瞎子眼睁睁看着黑白无常身后鱼贯而出的上百鬼魂,裹挟着无尽的阴风,投入了面前那个深坑。 他们不知道,飘在前面的众鬼此刻却是有些心虚。 地府难得有笔大单,他们刚才在下面为了抢单子,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但愿那位金主没出什么事,不然他们可就没有尾款了啊! 连那样的霸王条款都敢签,地府一致认为,这样人傻钱多的狗大户……呸,是优质客户,他们一定不能放过。 黑瞎子看着短短几秒,影都没了的地府众鬼,轻咦了一声, “跑那么快干嘛?下都下去了,干脆把我们两个也带上啊。” 谢雨臣轻笑了一声,笑容却没什么温度, “迟到了还不跑快点,难道准备下去收尸吗?” 谢雨臣自己从不会犯怠惰的错,所以对迟到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这种生死关头。 事实上,沈瑾清现在的情况也确实不太好。 “不记得了不要紧,你会想起来的。” 鲁的声音渺远,带着几分狠意,一字一字砸在了沈瑾清的心中。 沈瑾清不明白它这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戒备。 下一瞬,整个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道奇异的声音传来,以一种特定的频率传入沈瑾清的耳中,几乎是瞬间,沈瑾清跌倒在了地上。 疼、太疼了! 沈瑾清死死咬着牙,整个人不可控制地痉挛了起来,身子不停地颤抖,疼得她想把自己的头砍下来。 脑中不断回想着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依旧没找到鲁口中所谓的失去的东西,但她已经疼得受不住了。 血迹顺着嘴角往下流,没过多久,鼻血也流了出来,沈瑾清一发狠,在舌头上猛地一咬,直到满嘴铁锈味,血液顺着喉道滑了下去,她的头脑才稍稍清明了些。 好在收了点劲,不然差点自尽成功了。 沈瑾清自嘲一声,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腰站在原地,与面前的神像对视。 只要再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鲁显然有些讶异,它没想到沈瑾清还能站起来,也没想到它刚才那一下没有任何的作用,沈瑾清似乎还是没有想起来。 “隐脉,被你从风水学中抹去的那条龙脉,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我不一样。” 沈瑾清的脸上满是血迹,配合着她此刻的笑容,无端地让人心底一寒。 真把她当软柿子了?就是软柿子,也没有这么个捏法的。 沈瑾清冷笑一声,一字一顿问道, “你降临凡世需要多少祭品?像外面那两个一样优秀的祭品你又能找到多少个?” 鲁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意思?” 沈瑾清抬手一抹,将嘴角的血迹抹得更大了些,但她不在意,继续带着笑道, “别逼我,不然我俩不死不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斩断一条龙脉很难,但不代表不可能,别逼我赔上一辈子陪你玩。” 话音落下,沈瑾清又是一口血吐出,她抬手,用血在身旁的石壁上划了条线,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正视着前方。 鲁沉默了下来,它当然看出来了,沈瑾清刚才画的轨迹,正是隐龙脉的轨迹,她不是在吓唬人,她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以为你还能杀得了我?” 沈瑾清话音落下,一阵风起,吹动她的发丝,黑白两道身影倏地出现在她身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沈瑾清再也站不住,身子一软,就这么倒了下去。 倒下去前,她只留下了一句话—— “你大爷坑爹的地府,退钱!!!” 第117章 不好,要塌 黑白无常只当是没听见,直接把这句话略过。 退钱?退钱是不可能退的。 下面财政危机严重,难得有额外业务,还是笔大单,当然不可能退钱。 但领导的态度是想要和这位金主达成长期合作,所以也不能把金主给得罪了。 打个工那叫一个费劲啊,两头受气……白无常面无表情,心中默默叹气。 考虑到用户体验问题,为了给甲方一个良好的体验,黑无常面色一肃,打算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服务态度。 他握紧手中勾魂锁,臂膀一甩,黑色的锁链带着千钧之力向前砸出,链条与石壁相触,面前的神像轰然碎裂。 沈瑾清原本倒地后还特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观战,这会儿被黑无常的动作惊到,眼睛猛地瞪大,就地一滚,一骨碌滚出四五米,险险躲过了飞溅的石块。 娘啊,这都什么坑爹的队友! 黑无常余光瞥到沈瑾清的动作,嘴角一抽,意识到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赶忙转过头去,就当没看到。 锁链前的锁钩在神像中勾住了个东西,黑无常用力扯过勾魂锁,几乎是瞬间,白无常欺身而上,手中哭丧棒挥舞,重击在那东西身上。 沈瑾清眯眼看去,她看不见那个东西,但能够感受到对面的家伙气息一瞬间衰落了许多。 甚至连整个龙脉都受到了影响…… 整条隐龙脉其实就是鲁的身躯,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龙身,这一击至少将它的气运打落了半成。 这么看来,这个鲁所谓的古神之称应该是自封,不仅没有正神的神职,也没有正神的实力。 倒是地府那边……这次是不是太卖力了点? 沈瑾清索性坐了起来,盘腿看着对面的战况,脑中不断地分析着鲁神的实力。 但她现在的身体实在是有些虚,没坐一会儿又倒了下去…… 沈瑾清没注意到,随着鲁的受创,她身后的黑雾也在渐渐消散。 刚来到下面的黑瞎子和谢雨臣两人倒是先发现了,谢雨臣转头看了一圈,雾气明显稀薄了不少,至少他们能看清身外两三米的范围了。 “开打了?” 黑瞎子活动了一下肩膀,语气肯定地道。 沈瑾清把他的黑金短刀给拿走了,他单手拿着把普通的匕首支撑着受伤的谢雨臣和他自己,一路滑下来手臂差点脱臼了。 造孽啊…… 谢雨臣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声音的来源,那里那么大动静,显然两边已经对上了。 两人没耽搁,当即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直到一段距离后,两人被一条地下河拦住了脚步。 地下河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儿怎么会有艘船? 谢雨臣和黑瞎子的脸色明显变得奇怪了起来,但他们也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直接就坐上了船。 沈瑾清能过河多半也是坐船过去的,那就说明没什么危险。 “咦?” 黑瞎子刚坐上船就轻咦了一声, “这船会动?” 不仅会动,还极其活跃……黑瞎子笑着望向身下不停乱动,想把两人甩下去的木船。 谢雨臣和黑瞎子的底盘极稳,即便船翻了九十多度,他们依旧能扶着船板站稳身子,那船却没了耐心。 你大爷的,白嫖还想嫖第二遍不成?! …… 沈瑾清不知道船上发生的事,她这边战况太激烈,根本听不清后面的声音。 面前的鲁被众鬼撕扯,即便知道这不可能是它的本体,沈瑾清依旧觉得颇为解气,尤其是听到它的声音失去了此前的淡定,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气急。 “这样的手段你还能使多少次?即便动不了你,我难道还动不了其他人吗?” 鲁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胁,在沈瑾清的脑中响起, “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们?” 沈瑾清嗤笑了一声,脸上满是不以为意,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其他的手段?还有,现在是你被打,麻烦看清一下局势再说话。” 分不清个大小王了,明明是被打的,还好意思威胁上她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动我的朋友,我不介意拼上一辈子斩断你的龙脉。你知道的,我现在这年纪正是最犟的时候,有的是大把的时间陪你玩,你大可以来试试。” 沈瑾清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断在山洞中回荡着,她眼底阴寒一片,缓缓坐起,逼视着对面的家伙。 鲁的声音直接在沈瑾清脑中响起,黑瞎子和谢雨臣听不到它的声音,但能听出来沈瑾清是在与人对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收回了目光。 谢雨臣手指从那把桃木剑上抚过,轻轻勾起了唇角,黑瞎子更是直接笑了出来, “行吧,徒弟也不完全是冤孽~” 偶尔还是能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情的……嗯,偶尔。 阵阵阴风如钢刀般从鲁的身上剐过,没过多久,它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架不住了,只能恨声留下一句话, “你会想起来的,我等着你来找我。” 在又一只鬼扑上去后,鲁的身体彻底消散,山洞中的黑雾也随之完全散去。 沈瑾清刚才勉强撑起的身子彻底塌了下去,偏生屋漏偏逢连夜雨,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上面的人引爆了炸药。 整个山洞都震动了起来,沈瑾清抬头望了一眼,脑子里闪过了一堆知识点。 这儿的岩层目测是白云岩,易被地下水溶蚀,蓝田又恰好位于断陷盆地,地质复杂,有多组断裂带,再加上这儿洞厅宽阔,顶部平坦,极易因重力作用失稳…… 也就是说,这山洞接下来会塌方的概率接近于百分之百。 沈瑾清估算了一下山洞环境,结果给自己算出了个绝路,她嘴角一抽,找了块内凹的岩壁躲了进去,顺便转头跟那两位鬼差打了个招呼, “这趟麻烦各位了,劳烦七爷八爷回去给上面提个建议,地府的办事效率有必要提高一下了,得跟上时代。” 沈瑾清没注意到身后两位鬼差有些尴尬的表情,地府这些鬼能解决鲁,但解决不了塌方,她只能寄希望于她找的地方足够坚固,以及后续搜救比较给力了。 沈瑾清选了个能护住头的姿势,然后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鲁说得对,这样的事要是再多来几次,她恐怕真的要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将要消散前的瞬间,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背上,一根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下面,然后她就听到了黑瞎子欠欠的声音—— “还有气,活着。” 沈瑾清本来就快撑不住了,这一下索性直接被气晕了。 谢雨臣背起沈瑾清就往刚才那艘船上跑去,黑瞎子拿过谢雨臣的龙纹棍帮他们挡住上面掉落的石块。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那船商量的,只见那要钱不要命的船一个潇洒的刹船漂移,接上了这三人,然后以每小时五十公里的速度开始了飙船,五百块的船硬是给开出了五百万的气势。 “这船烧什么的,比烧油的还快?” 黑瞎子被船开动的后坐力带的一个趔趄,有些无语地问道。 谢雨臣把沈瑾清放下,淡淡地回道, “烧钱。” 黑瞎子:…… 第118章 帮她装了个大的 船刚驶出那山洞,谢雨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飞扬的尘土已经将他的视线完全遮挡,但也不难猜想出那里发生了什么。 脚下的船也急了起来,眼见着后面要塌方,瞬间飙得更起劲了,一个接近180°的急转弯,险些把船上三个给甩飞了出去。 谢雨臣伸手把半个身子都飞出去了的沈瑾清给拉了回来,无语地抬脚轻跺了一下船底,提醒它别太过分。 “花儿爷!花儿爷!” 谢雨臣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知道是外面的人在找他们。 这条河跟上面的那条是同一条水脉,顺着水流方向逆流而上,果然回到了上面。 就在这时,谢雨臣手中的桃木剑忽然震颤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来到了晕倒的沈瑾清身旁,在谢雨臣和黑瞎子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剑刃在她的指尖轻轻一划,霎时出现了一道血口。 剑身一甩,血滴飞出,落在了河岸边。 下一秒,一阵极阴冷的风自下方塌陷的碎石中刮出,岸上来寻人的谢家伙计被吹得睁不开眼,直到风止,众人再次睁眼,眼前已成一片鬼蜮。 “啪!” 一位谢家伙计手中举着的手电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在意。 众人望着眼前百鬼夜行的诡异一幕,心内一片惊惧,冷汗顷刻间便浸湿了后背…… 妈妈呀,他们真的看见鬼了!!他们看见真的鬼了!!! 黑白无常满意地看着岸边这些人的表现,现在好了吧,帮金主装了个大的,这回总该有个好评了吧~ 事办完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白无常手中哭丧棒一挥,众鬼霎时飞出,飞蛾扑火般奔向那把桃木剑,却在靠近剑身半米处瞬间消失,不过数秒,百鬼消失一空,以至于岸上那些人还以为刚才所见只是自己眼花。 下一瞬,一道沉重的关门声响起,震得地面一颤,他们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幕似乎是真的…… 岸上瞬间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桃木剑此刻功成身退,安然回到了沈瑾清的身边,熟练地钻进了她的袖子里,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躺着。 得嘞,这把它算是助攻,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虽然个人能力实在突出,但也不能太高调,总得给它家清儿留点不显山露水的高手风范不是? 谢雨臣:…… 黑瞎子眉头一挑:“这是……MVP结算画面?” 现在年轻人玩这么高级? 谢雨臣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这两个,他实在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带坏的谁…… …… 沈瑾清这一晕不知道晕了多久,她此刻实在没办法顾及外面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切已经牵动了她全部的心神。 时间似乎回到了她迷蒙之时…… 沈瑾清生来胎光幽微,三魂七魄缺失一魂两魄,自出生起便身体虚弱,不哭不笑。 沈家父母带她走遍全国求医,不得已时甚至求遍了寺庙道观,只得了个注定夭折的批命。 只有一位偶然经过的云游道士给了个不一样的批命—— 如果让这孩子远离血亲,或可遇见命中贵人,那时,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唯一的生机,也容不得他们信不信了,与其看着孩子一点点死在怀里,不如去搏一把。 他们在那道士的指引下将沈瑾清丢弃,怕家里长辈不允,对外报案说是孩子被拐走,求医归家时已是两手空空,家里的长辈再是捶胸顿足也已没用,孩子已经没了。 这就是沈瑾清的命,她命不该绝,真的遇到了命里的贵人。 沈瑾清就这么被她的贵人捡了回去,悉心照顾,视若亲子。 她师父一句“天灵节应、愿保长生”,真的为他的小徒弟求来了长生,续了十六年的命。 一魂一魄归位,沈瑾清终于在三岁时第一次开了口。 她没有父母,只有师父,她的第一句话,叫的是师父。 从小身体弱,又是小孩子,本就容易被脏东西惊到,何况她还缺了一魄。 可以说沈瑾清从小就是在药堆里长大的,不仅要安神,还要养魂,她就这么被护着长到了八岁。 沈瑾清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她师父第一次剃了胡子,第一次有了正儿八经的师父模样,他把沈瑾清拉进怀里,摸着她的头,语气是说不出的认真: “我们家小清命好,一定会长命百岁……记住了,你的生命辽阔,爱恨只如微尘,一挥即去,不必挂怀,你只要活着,活得好好的就行。” 沈瑾清以为他说的是她的父母,她想对她师父说,其实她真的不恨他们。 即使那时她不知道他们的苦心,仅作为一个尚在襁褓中便被抛弃了的孩子,她也没有什么怨恨之情。 因为他们是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自然谈不上什么爱恨。 但他不一样,他是她的师父,是她唯一的亲人,沈瑾清第一次那么恨一个人,恨他把她送还沈家,恨他把她扔下转头就走…… 她被丢在沈家老宅门前,看着她师父的背影,这不是她第一次被抛弃,但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被抛弃的滋味。 自她离沈家,短短几年内,沈家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家中之人先后离世,本是三代同堂,现在只剩下沈家老太太和一根独苗,沈瑾清的父母也早在几年前就死于一场意外。 她被放学回家的沈瑾怀在家门口捡到,沈瑾清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一抬头,那张与沈瑾怀足有六七分像的脸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沈瑾怀有些惊诧,但还是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故作镇定地问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家里人呢?” “我叫沈瑾清……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沈瑾清嘴角带笑,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瑾怀的勃然变色。 被一个家抛弃,回到另一个曾经抛弃了她的家……沈瑾清已经没有家了,她只是想找个可以收留她的地方。 姓沈,瑾字辈,还和他长得那么像…… 沈瑾怀心头一跳,一个念头瞬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个孩子,就是他小叔当年丢的那个孩子。 事实确如他所想,结局自然是美好的。 那一天,沈家找回了丢失的孩子,沈瑾清重新认祖归宗,在医院强撑着一口气的沈家老太太终于等到了亲孙女回家,笑着阖上了眼,沈瑾怀在失去了所有亲人后,又有了一个妹妹,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八岁时的怨气多多少少对她有点影响,沈瑾清难受得皱起了眉头,被迫回忆了一遍前半生,她只觉得脑子疼得要炸了。 而且,这记忆还跟她原先的记忆有出入…… 沈瑾清终于明白了鲁口中说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师父当年为她招魂,却只招回了一魂一魄,那丢失的一魄,竟然误打误撞流落到了这个世界,还恰好在鲁的手中。 沈瑾清被这离奇的事件发展给气笑了,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她原本以为她师父把她送回沈家,是为了借她哥的天道气运庇护,免除五弊三缺对她的伤害。 但现在看来,她回家后就没再吃过药,身体也没有出过问题,也许她师父真正的目的,是借气运为她养魂。 沈瑾清那时的身体状况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凶险。 她以为她跟她哥的气运相连是因为血脉,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沈瑾清给黑瞎子算命时就发现了,她不仅跟原来世界的天道主角气运相连,她与这个世界的天道主角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就是说,借运养魂是被动技能,无论是哪个世界,只要跟天道主角在一块,沈瑾清都会被触发这个技能。 这是什么邪门的秘法……师父你怎么教东西还教一半留一半呢? 沈瑾清苦笑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只是这段记忆莫名被抹除,沈瑾清完全忘记了她天生失魂一事。 润物细无声,她的记忆以这样的方式被篡改,她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那会不会其他的记忆也有问题? 沈瑾清的背后冷汗直流,脑子里忽地出现了两个令人绝望的大字——天授。 她……被天授了! 沈瑾清一下子弹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渐渐消退,她轻轻抬眼,却见一室的人都在盯着她看。 沈瑾清:“!!!” 夭寿啊,怎么这么多人?! 沈瑾清被这些直勾勾的眼神吓到,向后一仰,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的墙上,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这才发现她这是在医院,看这一屋子的医生护士,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沈瑾清嗓子有些干涩,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黑瞎子却先一步扑了上来,假模假样地揩了揩眼角的“泪”,当即哭嚎了出来: “我可怜的徒弟啊,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这么个要命的毛病呐!怎么忍心看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病房内的医生护士下意识看向了他那一头黑发,表情一时变得有些无语。 “别……” 沈瑾清话刚出口就被黑瞎子给打断,他缓缓抬起头,神情变得坚韧, “别哭是吧?没事,为师尽量保持坚强。” 沈瑾清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头晕眼花了,她用力把黑瞎子从病床上推了下去,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咬着后槽牙道, “我说的是,别压我腿!” 上来就坐到了她腿上,没事都快被压出事来了! 沈瑾清控制了一下情绪,捂着心脏喘息了两下,转头看了一眼床边的桌子,打算看看自己的心率。 别真给气出什么毛病来了,她年纪轻轻的可不值当。 谢雨臣看出了沈瑾清的意图,嘴角勾了勾,宽慰道, “放心,还没严重到上心电监护仪的程度,别听瞎子忽悠你。” “……” 黑瞎子你就缺德吧! 第119章 太帅了,遮一遮 沈瑾清坐了起来,被汗水浸透的病号服贴在身上,带着几分粘腻,意识还有些混沌,她捋了捋被汗湿的头发,转头望向病床边的医生护士。 既然没事,人来得这么全乎干嘛? 谢雨臣递过去一个手机,沈瑾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手机看了两眼。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她刚才躺在床上的模样。 视频中的她神情痛苦,身体在不自觉地抖动,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被汗水浸湿,活脱脱一副深陷噩梦的模样。 谢雨臣抬眸望了沈瑾清一眼,虽然刚才她没喊出声,但他从口型也不难看出她在梦里呼喊着什么—— “别丢下我……” 跟她的身世有关吗?谢雨臣没有说话,但脑中思绪已经转了好几圈。 “你这个状态已经持续四个小时了,医生说再不醒来就要把你强制叫醒了。” 黑瞎子的神情认真了几分。 实际上他们已经叫过一遍了,但简单的呼喊完全无法叫醒沈瑾清。 医生说这种情况下她的身体长期处于应激状态,醒来后身体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伤害。 “病人之前是不是受过心理创伤?如果她的噩梦跟创伤经历有关的话,可能会让她在梦中反复体验创伤场景,导致创伤记忆不断强化,加重创伤,甚至可能会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 医生的脸色有些严肃,对着谢雨臣和黑瞎子两人道。 这种情况下还是尽早介入心理干预较好,病患的年纪看着还小,现在治疗还来得及,否则长此以往对她的伤害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沈瑾清沉默了下来,心理创伤吗? 也不算吧。 大约是……执念? 刚回到沈家时她不甘心,想要推算她师父的踪迹,好好问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扔掉,也许是她学艺不精,不仅算不出来,还被反噬逼得吐血。 但这也没能阻拦她,沈瑾清依旧算,依旧每次都吐血,渐渐地从每天一算变成了每月一算,然后是半年一算,一年一算…… 因为每次她吐血,她哥都会着急忙慌地把她送去医院,直到有次,沈瑾清亲眼看到她哥坐在她的床边哭,怕吵醒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哭得发不出声音,只是整个人都在抖,害怕地抖。 那一年,沈瑾怀十三岁,失去了父母叔婶,也失去了把他养大的祖母,他不知道沈瑾清为什么会吐血,他只是害怕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自那以后,沈瑾清就没再当着她哥的面吐过血。 她也怕,她没有师父了,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沈瑾清抬头望着天花板,医生给她检查完后放下了听诊器,轻声嘱咐了两句, “身体没什么问题,注意一下,再有这种情况及时叫我。” 沈瑾清笑了笑,低头望向面前的医生,道了声谢, “谢谢,麻烦了。” 医生摇了摇头,径自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就剩下他们三人,沈瑾清拿起桌上的水杯,润了下嘴唇,侧头看向黑瞎子和谢雨臣, “谢家盘口那边怎么样了?” 见她有意避开先前的话题,谢雨臣也没说什么,平静地回道, “没事了。” 想了想,他又补上了后半句, ”就是山塌了。“ “咳咳!!!” 沈瑾清刚入口的水被这话一噎,当即呛了出来。 “什么?!” 什么叫山塌了?! 黑瞎子耸了耸肩, “谁知道那山底下不是地下水脉就是山洞,倒也没全塌,塌了一半。” 沈瑾清沉默了,她开始自我反思,会不会是无邪传染的?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邪门了。 幸好被救出来了,洞塌了还有幸存的希望,山塌了这完全是一点活路不给啊…… 心有余悸地又喝了口水,沈瑾清从床上跳了下来,神色木然地往外走。 “干嘛去?”黑瞎子有些奇怪地问道。 “洗洗晦气。”沈瑾清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往医院内的公共浴室走去。 不过两分钟,沈瑾清又自己走了回来。 黑瞎子挑眉:“怎么,决定抛弃封建迷信了?”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不说话,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 谢雨臣有些好笑地看着沈瑾清这副模样,帮她解释了一句, “这个点医院没热水。” 听到边上传来黑瞎子无情的嘲笑,沈瑾清翻了个身,把后脑勺对着他。 天杀的,知不知道什么叫关爱病人?! 这时候的沈瑾清还不知道,关于她的传言已经在盗墓界传得满城风雨,甚至连自己的“英勇战绩”,她也是在几天后才知道的。 …… 几天后,病房内。 “什么?!” 沈瑾清有些震惊,还带着几分垂死挣扎,又问了一遍, “你是说,在我晕倒后,我的剑取了我的血,帮我开了鬼门,黑白无常还带着那群鬼当众表演了一场百鬼夜行……是这样吗?” 说到最后,沈瑾清的声音都在颤抖。 谢雨臣面对着沈瑾清满含希冀的目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都在传道上出了个高人,手眼通天,可召鬼神,还直接把人家邪神的道场给炸了…… 闻言,沈瑾清沉默了良久,垂下头,隔着衣服盯着某把一动不动的桃木剑,看不清表情,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果真是好贱啊,好剑……” 某剑:? 奇怪,怎么感觉有杀气…… 见沈瑾清头乱动,黑瞎子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别动,不然过会儿剪坏了有的你哭的。” 沈瑾清被这消息压塌了的肩膀又重新挺了起来,她语气颓丧,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确定你眼睛恢复了?咱可别逞强啊。” 黑瞎子轻笑了一声,往沈瑾清的心窝子上插了把刀, “剪得再烂还能比你现在这发型更烂?” “……” 沈瑾清不得不承认,确实没什么发型能比她现在这一头狗啃似的乱发更烂了。。。。 这头发之前被火燎着,现在烧焦了的头发都已经碎掉,只剩个鸡窝头了。 “好了,看看吧,放在外面少说值三百。” 黑瞎子放下剪刀,将沈瑾清身上的罩衣解下,抖落了两下,散落一地碎发,他递过去一个镜子,让沈瑾清看看自己的新发型。 沈瑾清半信半疑地接过镜子,直到看见镜中的自己,她的眼睛倏地瞪大。 原本的长发变成了层次利落的短发,发尾垂至肩膀,线条利落,顶部蓬松,发尾垂坠,慵懒中带着随性,脖子一转,细碎的发尾随着动作扫过颈侧,冷冽又锋利。 沈瑾清轻抿了一下嘴唇,盯着镜中的自己,朝黑瞎子伸了伸手, “借副墨镜。” 黑瞎子把墨镜递了过去,顺口问道, “你要干嘛?” 沈瑾清转头,神情无比认真, “太帅了,遮一遮。” 黑瞎子:…… 说真的,黑瞎子的审美至少领先时代十几年,在这个满大街厚重刘海和忧郁半遮眼王子头的年代,他这水平三百都说少了。 沈瑾清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你说这刘海烫个卷是不是更好看点?” “……” “你说是中分好还是三七分好?” “……” “我帅成这样,会不会给你们的压力太大了……万一出去人家全都看我一个人怎么办?” 沈瑾清低下头蹙眉沉思这个问题。 黑瞎子笑了,他轻轻转动了一下手腕,蓄势待发地盯着沈瑾清垂下的脑袋。 下一秒—— “嗷!” 第120章 出院 山塌了,所幸山脚下只有一个谢家盘口,谢家伙计提前撤退,没有人伤亡。 但这么大的动静,对谢雨臣来说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最近谢雨臣和黑瞎子在盘口处理后续的问题,沈瑾清自己一个人在医院里养伤。 其实皮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她身上只有点轻微的擦伤和烧伤,还有之前自己咬舌头咬出来的伤。 比起谢雨臣和黑瞎子来说,这个负伤程度已经很轻了。 最主要的还是内伤。 “唉——” 沈瑾清坐在床上,长叹了口气,护士拿着碘伏和纱布给她上药。 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口腔清理后,沈瑾清乖乖张开嘴,护士拿着碘伏棉球先给她舌头消毒,然后用棉签取凝胶给她上药。 上完药,沈瑾清半张着口,含糊不清地问道, “姐姐,我森么时候阔以粗院啊?” 没道理啊,连谢雨臣那个中了尸毒的都能出院了,为什么她还得在这儿待着? 护士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别闹,刚上好药……等你什么时候一天的清醒时间超过十个小时,就可以出院了。” 一天睡十八个小时,医生都以为沈瑾清是脑子出问题了。 拍了片子发现没事,脑部很健康,又把身上的检查做了个遍,就是找不出病因,只能把人留在医院里观察了。 沈瑾清颓丧地往后一倒,眼中满是绝望。 她就是劲儿使大了,精神力透支而已,真的没什么大事啊…… 正感怀自己的悲惨境遇呢,一只手忽地钳住了沈瑾清的下巴,把她的下颌往下一掰。 “刚上的药,嘴巴张开,别把药咽下去了。” 护士姐姐淡定地收回手,端着托盘离开了病房。 沈瑾清:…… 命苦啊—— 嘴里有伤,忌食辛辣刺激。一想到过会儿还要吃那寡淡的营养餐,沈瑾清毫无生气地躺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脑袋一蒙。 算了,继续睡吧…… …… 又在医院待了几天,经过了数次检查,沈瑾清终于被批准出院了。 临行前,她眼中含泪,挨个握手, “感谢医生,感谢护士,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欸?!” 黑瞎子眼见沈瑾清再说下去要刹不住了,一把拽过了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出院感言。 这几天在医院里被憋坏了,连糖都不让多吃,现在舌头恢复,又正好是饭点,沈瑾清当然不能亏待了自己。 两人找了家做陕西小吃的店,一人点了一份水盆羊肉,水盆羊肉上桌,店家还给配了两个月牙饼。 店铺虽然简陋,但东西却是实在。水盆羊肉汤清肉烂,肥而不腻,月牙饼中空,沈瑾清学着边上的老顾客,用筷子把饼划开,夹了几片羊肉进去,又淋上一勺油泼辣子,一口下去,外皮酥脆内里软嫩。 沈瑾清吃得满足,一抬头,看着黑瞎子饼里那致死量的青椒,嘴角抽了抽。 黑瞎子无所谓地一口咬下。 年轻人真没品位,青椒多好吃啊? “对了,花儿爷呢?” 沈瑾清吃得正起劲,百忙之中抽空关心了一下谢雨臣。 “事情有些麻烦,他还要在这儿待一阵,我们先回北京。” 要是别的墓,炸了也就炸了,他们一走了之就是,可谢家产业在这边,为防止后续麻烦,还是一绝后患比较好。 沈瑾清嚼着口中的饼,头也不抬,随意地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先补办一份安全生产记录,把爆破区域划到矿山二期扩建规划,这样就算文件还未获批,也只能算是程序瑕疵,不算是彻底违法,最多也就是犯了破坏性采矿罪。 到时候再雇个地质专家,出一份山体结构自然崩塌的鉴定报告,直接将事故责任甩掉,谢家产业不会有任何影响。” 现在是2003年,那样荒僻的地方,这种事多半是民不举官不究,即便被发现,可能也是好几年后了,这些准备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 沈瑾清还不知道自己这番话爆出来的信息量有多大,当然了,即使知道了也无所谓。 黑瞎子沉默了几秒,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女孩,摇了摇头,啧啧道, “看不出来啊,下手够阴的~” 道上处理事情的方法还是糙啊,像谢雨臣那样的人精,他居然还能看到第二个。 沈瑾清低着头继续吃,没回黑瞎子的话。 沈家是军政世家,即便自诩家风清正,但身处其中,也难免耳濡目染。 即使他们这一脉衰败到只剩下两个孤儿,也依旧逃不脱一些麻烦的人际往来,沈瑾清对这种事自然是信手拈来。 也幸好沈家就剩下两个孩子,在亲友照拂之下,没有被拖入浑水中,不然这种环境下,她能不能活到长大都不一定。 “歪门邪道罢了,钻空子谁不会?” 沈瑾清打了个哈哈,把这话题略过。 “还有个事儿,回去之后训练先歇一阵子吧,我打算支个算命摊子,先回归一下老本行。“ 沈瑾清抬起头,对着黑瞎子道。 黑瞎子没有明确表示同意或拒绝,也没说这会对他的训练计划产生什么影响,他看着沈瑾清的眼睛,平静地道:“理由。” “还债。” 沈瑾清回得毫不犹豫。 地府的债不能欠,早还完早结束。 他们当初签下契约,地府为她解决麻烦,她偿还气运。 当然了,如果还的是沈瑾清自己的气运,就这一回就足以把她吸干了…… 沈瑾清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黑瞎子身上那深厚的天道气运。 如果非说有什么外挂的话,那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挂,就是掠夺别人气运的能力了。 她给黑瞎子算命时,就曾从他身上剥离过一丝气运,后来沈瑾清又在别人身上暗戳戳实验了几回,终于确定了她的能力。 她可以通过给别人算命,剥离对方身上的气运作为报酬,反哺自身。 但夺人气运一事太过阴损,沈瑾清不愿做,也不屑做。 这种事本质上来说是等价交换,对方可以选择用金钱或是气运来抵消这段因果,但选择权却是在沈瑾清手上,所谓的等价交换,实际上完全不平等。 但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她也没办法了,大不了每人收一点点,慢慢攒呗。 沈瑾清的想法很简单,遇到钱多的她就多收点钱,遇到气运多的她就多收点气运,总归她和对方都不亏本就成。 要是遇到气运浩瀚如海的……沈瑾清盯着黑瞎子身上的气运,眼睛都快红了。 黑瞎子顿时警觉了起来。 总感觉这傻徒弟在想什么阴招…… 果然—— “您老要不先来一卦?优惠价,绝对的童叟无欺。” “……” “真的,我的人品你放心!” 沈瑾清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 “大不了我不收钱,就当是第一单福利了,这总行了吧!” “……” 不收钱?那问题可太大了。 黑瞎子只当听不见沈瑾清的话,低着头自顾自地吃着。 直到两人坐上车,沈瑾清都没能说服黑瞎子。 车子驶出,两人从西安出发,却没有回到北京,而是中途拐了个弯,去接另一个家伙。 …… 一阵风吹过,沈瑾清和黑瞎子一人拿了把铲子,矗立在空地前无处下手,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黑瞎子默了默,先发制人道, “你要早说还会把它放出来,当初就不用混凝土把坑给堵上了。” 谁知道她把那粽子关到墓里就是关着玩的? 沈瑾清:“……” 她怎么知道黑瞎子下手那么狠?! 说好的给了钱就能一步到位,原来是这么个一步到位法…… 沈瑾清沉默着,一铲子铲到混凝土上,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墨黑色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黑瞎子, “解决办法……我给了钱的。” 黑瞎子嘴角一抽,转身走到另一边,一铲子下去,铲头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抬头望向沈瑾清,黑瞎子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再加一千,十分钟内给你挖个洞出来。” “……” 喂?是警察叔叔吗? 这里有人敲诈勒索!!! 第121章 俩都丢了? 先前从西沙回来时,这小家伙好像因为阴气吸收太多,马上要进化了,一直昏迷不醒。 为防止它进化时有什么大动静,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沈瑾清花钱请黑瞎子给它找了个墓扔进去,直到现在才把它给放出来。 沈瑾清和黑瞎子盘腿坐在地上,将正中间的小粽子围了起来,两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看。 没办法,这家伙蹿太快了,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愣是逼得他们在墓里围追堵截,才勉强把它逮了上来。 现在这小家伙的怨气大得能养一只怨灵了…… 黑瞎子大掌覆在小粽子的脑袋上,把它摇来晃去地转了几圈,神情变得有些奇怪, “好像…青了点?还没之前好看呢。” 小粽子闻言身体一僵,飞速抬头看了一眼沈瑾清的脸色,确定没从她的脸上看到嫌弃的表情,这才低下头去继续生闷气。 嘿呦,这屁大点的小玩意儿,气性还挺大~ 黑瞎子饶有兴致地把这小家伙又转了几圈,气得它脑袋埋得更低了。 沈瑾清制止了黑瞎子的动作,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语重心长道, “不是我不带你回去,外面的世界很现实的,你以为北京户口那么好弄来啊?” “没有我在外面辛苦打拼,哪有你的聚阴符吃?你这安稳日子都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乖,跟我回家。” 小粽子有些迟疑地把脑袋从臂弯里拔了出来,眨着眼睛望向沈瑾清,似乎在辨认她话中的真假。 “动手!” 沈瑾清话一出口,黑瞎子立刻从身后掏出来个麻袋,二话不说往那粽子头上一套,口子一扎,往车上一甩。 沈瑾清噌的一下上了车,安全带系上,黑瞎子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瞬间疾驰而去。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架上车的粽子:“……” 人心险恶!人心险恶啊!!! …… 回到北京,看到对面空着的张启灵的房间,沈瑾清才想起,他们走之前在胖子那儿还寄存了一个人。 就小哥的武力值而言,要是跟人碰上了,九成九出事的都是对面,再加上胖子的缜密,这俩基本可以在潘家园横着走了。 所以沈瑾清也不急着去找他们,而是先把那小粽子安顿好。 等谢雨臣的钱一到账,她立刻就买套房子去…… 沈瑾清看着眼前,从自己房间里单独隔出来的空间,有些苦大仇深地想道。 快了,尾款就快到了。 沈瑾清安慰着自己,把那小家伙从麻袋里提溜了出来,放到了她单独隔出的空间内。 僵尸应该不需要床,所以沈瑾清只是简单给它打了个地铺。 “乖乖的,等钱到了,咱就换个大房子,到时候给你安排个面北朝南的单间。” 沈瑾清屈指在小粽子脑袋上轻弹了一下。 “建国以后不让成精,但你是建国前成的……” “那正好,以后你就叫建国吧,沈建国。” 沈瑾清给这家伙取了个自以为很有品味的名字,然后转身从房间内的一个角落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四颗如石头般的黑色药丸。 沈瑾清看了看手中的尸蟞丹,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懵懂的小家伙,轻轻叹了口气。 她本来是打算把这东西直接给它喂下的……说白了,尸蟞丸就是陨玉碎片包裹着尸蟞丸,在进入人体后,尸蟞王会寄生在人体内,释放神经毒素和共生激素,改造宿主身体结构。 但是,不管是毒素还是激素,对于已经尸化了的粽子来说,都是完全没用的。 在沈瑾清的计算中,服下这颗丹药,它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而尸蟞王也会因为无法寄生,而闷死在粽子的体内。 这正是沈瑾清想要的效果,这样她就可以提取出尸蟞王释放在小粽子体内的毒素,从而进行研究。 百分之四点九的概率,这二者接触后会发生某种变异反应,粽子会进化成一种更高级的存在,如果这样的话,结果也不算坏。 最后,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概率,陨玉碎片与僵尸体内的尸毒结合,引发能量暴走,导致躯体部分结晶化,甚至是膨胀爆裂…… 沈瑾清想了想,还是把尸蟞丹收了起来。 先等等,她先去算命,挣点气运回来,这样也许能把实验失败率降到更低,而且现在的环境也不适合她做实验,等买了房子再说。 毕竟,想找到这么一个温顺又合适的实验材料,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实验失败,对她后续的研究也有影响。 人非草木,她承认她还是心软了。 沈瑾清垂眸,避开了小粽子那双乌溜溜的大眼。 科研狂人果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汪藏海能对活人下手,她面对僵尸都尚且犹豫……沈瑾清自嘲一笑,转身离开了屋子。 不管了,既然姓沈,那就是他们家的孩子。 得嘞,挣气运去吧,有气运庇佑,说不定她就能一次成功呢? 连无邪那种情况都能每次活下来,没道理她会更邪门啊。 沈瑾清把门带上,走到院子里,蹬上了自己的小二轮,朝着潘家园骑去。 先去看看人跑没跑,比起往后的事,眼下还是这个更重要。 直到她站在胖子的古玩店门前,看着门上挂着的锁,才终于确定了,里面的人不在家。 沈瑾清:……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真傻,真的,她单记得张启灵不是个消停的,却忘了胖子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这两个凑到一起,胖子多半是犟不过小哥的,这下好了,一丢丢俩。 沈瑾清被气笑了,要不是她的身体刚遭了一回劫,现在还没恢复好,她冒着被气运反噬的风险也要把这俩的位置算出来。 沈瑾清在铺子门口蹲了一阵,闲着没事,往地上抛着铜钱玩,忽然,她似是心有所感般抬头望去,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铺子门前一个刚刚进门的背影,当即笑了出来。 将铜钱收回兜里,沈瑾清抬步朝那个铺子走去。 “咚咚咚!” 站在门口,见里面的店主躺在躺椅上,沈瑾清礼貌地敲了敲门,随即走进了店内。 店里的陈设很讲究,沈瑾清眼睛扫过,见到了不少一眼假的赝品,还有不少真东西,至于剩下的那些,她对古董也了解不深,一眼两眼的看不出来,不过至少也证明了那些东西的作假工艺不错。 这些东西全都混在了一起,真假参半,考的就是客人的眼力。 有真东西,能吸引来内行人,铺子里有宝贝镇着,店家也有底气,至于假的,那就是用来骗外行人的了,毕竟他们也得挣钱不是? 沈瑾清笑着朝椅子上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 “金叔,还记得我吗?” 金万堂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是个年轻姑娘,眼睛一亮,当即坐了起来。 “你是?” 年轻好啊,他最喜欢这种青头楞子了,要是身上还有钱,那就更好了。 不认识没关系,买了他的东西不就认识了吗? 金万堂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半分都没显露出来,甚至脸上原本的市侩模样,硬是被他撑出了几分儒雅。 沈瑾清撇了撇嘴,这是要往死里坑她啊…… “不记得我?没事,我认识你就够了。” 沈瑾清自来熟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个马扎,坐到了金万堂的对面,笑得十分天真无邪。 “今年二月份,杭州吴山居,一面之缘。” 言尽于此,沈瑾清住了口,果然见到金万堂面上热络的笑容冷了下来。 见他想起来了,沈瑾清才继续开口, “说来我现在是小三爷的人,本来应该向着他说话,但三爷对我也实在不错,我不能不考虑他的想法……” “金叔去找小三爷,怕是受了三爷的指示吧?” 眼见着金万堂站起了身,沈瑾清轻轻抬手,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 “你放心,这事儿小三爷现在还不知道。” “我明白三爷的心思,他有大谋算,我不清楚,也没命去探究。但这谋算要是在您这儿断了,怕是要生仇啊~” 沈瑾清身子往背后的柜台一靠,脸上天真的笑容在金万堂眼中瞬间变得可憎可恶了。 “无家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比我清楚,您应该也不想跟他结仇吧?” 金万堂沉着脸思索良久,声音幽幽响起, “你到底要什么?” 沈瑾清笑了,站起身来,态度好得不像话, “简单,就是麻烦金爷帮我查两个人的踪迹,另外,这阵子道上有没有人找电脑高手,如果有的话,劳烦您留个神,告知我一声。” “……” 走出铺子,沈瑾清长出了一口气。 金万堂在道上的人脉比她想得还要广,当场就把那两人的踪迹透了出来。 沈瑾清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俩跑到陕西去,不用说也知道是找谁去了。 这哪是铁三角啊?这不磁铁三角嘛! 第122章 新房子 北京进了五月,气温骤升,一推开门就感到一股热浪袭来。 谢老板给钱果真痛快,尾款到账,加上之前阿宁给的那些,沈瑾清索性把黑瞎子家边上那个小院买了下来。 院子里有棵枣树,夏天坐在树下面十分阴凉,原主人风雅,还种了几丛芭蕉,冷清的院子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沈瑾清看中这房子,主要是看中了这屋子的风水。 古人言:东植桃杨,南植梅枣,西栽栀榆,北栽杏李。 这原主人显然对风水有了解,院子和屋内的格局都很好。 就是可惜了那芭蕉,她不是风雅之人,到了冬天恐怕很难把它们养活。 黑瞎子坐在沈瑾清的小院内,将院子环视一圈,转头对着沈瑾清问道:“你哪儿来的身份买房子?” 他记得之前沈瑾清还没身份来着,结果这么快都买上房了。 就这发家速度,再过个几十年,别真让她干上首富了。 “潘家园旧书市场那儿,六百块钱就能买个假暂住证,再到燕郊印刷作坊,做个92版户籍专用防伪暗纹,多花三千块钱,人家还能每星期帮我去朝阳分局的信访窗口抄录新揭穿的假证编号,保证我的假证不会爆雷。” 沈瑾清咬了口手中的西瓜,又给黑瞎子递过去一块,语气平淡地道。 这年头的公安机关还没联网,这些作假的作坊基本都是从内部人员那儿买的材料,只要不专门盯着她查,基本不会被发现假身份。 嗯,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朝阳群众举报问题。 “做坏事还真得要天分……徒弟,实话告诉我,你之前是正经学生吗?” 黑瞎子话虽如此,脸上却充满了欣赏。 这么年轻就这么无耻,不错,简直像是他亲生的。 沈瑾清不想跟黑瞎子讨论这个问题,她还不是被逼的? 来这个世界之前,她做过最大的坏事,就是悄摸把老师让她发下去的假期作业又重新塞回老师办公桌下面,然后假装他没布置作业。 谁能想到,这么一位好少年,居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这地步……真是人性的泯灭。 沈瑾清没多少时间感怀自己的际遇,这院子虽然是装修好的,但她还打算照着自己的需求再翻新一遍。 没等着黑瞎子拿第二块西瓜,沈瑾清就把他赶了出去。 算了算,距离上次在西安遇到无邪,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这想法只在沈瑾清的脑子里存在了一秒,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小哥和胖子全都找他去了,要是他们三个在一块儿还能出事,扳倒汪家这事儿还是趁早散了吧。 沈瑾清看了看自己家的院墙,思索着要不要在这儿架个梯子。 这样她以后去瞎子那院子就能直接翻墙,省着走门了。 …… 人果然禁不住念叨,隔天清晨,沈瑾清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大清早被人扰了清梦,沈瑾清自然不舒服,尤其是一推开门,看到那几张脸,不舒服的感觉瞬间到了极致…… 客厅,方桌前,沈瑾清抱着胳膊坐在一边,无邪和胖子挤在一条长板凳上,坐在了沈瑾清的对面。 至于张启灵,他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黑瞎子站边上看了半天,觉得沈瑾清看起来更理直气壮一点,果断坐到了她那条板凳上。 见气氛越来越紧张,还是没有人开口,胖子先受不了,打破了僵局。 “有事说事啊,老这么僵着算怎么回事?” 沈瑾清笑了,目光在面前三人身上扫过,嗯,全员负伤。 “我哪敢啊?您二位说跑就跑,我一回来还以为你们遭绑架了,是早跑一趟,晚跑一趟,见天的往潘家园溜达,生怕错过绑匪送的勒索信……” 黑瞎子闻言立刻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 她见天的往潘家园溜达难道不是为了办假证吗? 再说了,哪个精神病院出来的脑子让驴给踢了,敢绑架哑巴? 无邪嘴角一抽,果然,这倒霉孩子还是那死样。 胖子有些心虚,带着伤员去倒斗,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但这事不能怪他啊,还不是小哥,出去见了个人,回来说什么都要走,他又拦不住这个犟种,只能收拾东西跟他一块儿去了,谁知道他是去找天真去啊? 沈瑾清闻言瞟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张启灵,看来是张家人来找的他。 这记忆恢复了大半就是不一样……想来之前受伤那回,小哥可能就已经跟张家人搭上线了。 沈瑾清没说话,把这个话题略过了,她望向无邪,平静问道, “说吧,大清早找我干嘛?” 无邪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他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子,像是警局装证物的那种,袋子里是一根精致的青铜树枝,约莫有半米长。 沈瑾清把树枝拿了出来,左看右看,表情逐渐变得慎重了起来。 “怎么,有门?看出什么来了清儿。” 胖子看沈瑾清的表情,觉得这事有门,连忙问了出来。 “看出来……这是青铜的。” 沈瑾清实话实说。 “……” 无邪被这话气得,一口气哽在胸口,半天咽不下去。 他瞟了黑瞎子一眼。 怎么回事,之前对他那灭绝人性的训练呢? 怎么这个不仅人性没灭绝,反而人性扭曲了? 黑瞎子接收到无邪的眼神,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送来的时候人性就已经很扭曲了…… 沈瑾清耸了耸肩,把锅一甩, “看东西本来就非我所长,这活儿应该给瞎子,他眼力好。” 黑瞎子从沈瑾清手中接过那青铜树枝,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上面有一种特殊的能量,不要靠太近。”张启灵突然插了一句。 特殊的能量?黑瞎子眉头一皱,把手里的青铜树枝放了下来。 被张启灵这么一提醒,他还真看出什么来了。 这树枝上的气息,很熟悉……黑瞎子转头看向沈瑾清。 虽然他的眼睛异于常人,但单独看也不容易看出来什么,可要是对比起来…… 这种能量,是他们在谢家盘口遇到的那个邪神! 几乎是瞬间,黑瞎子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背后必定有更深层的麻烦和算计……啧,怎么这破事还没完了? “老庠身上的那种能量?”沈瑾清抢先一步开口,“对了,老庠呢?” 老庠? 无邪垂眸,回想起他们在秦岭的经历。 他和老庠、张海客,他们三人已经深入秦岭了,却莫名撞上了闷油瓶和胖子。 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矛头瞬间指向了张海客那家伙。 要说不是他告诉的闷油瓶,鬼都不信。 但人已经来了,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闷油瓶和胖子的到来,让他们的队伍有了堪称豪华的阵容。 既然战力大涨,不爬到树顶都对不起这配置。 这根树枝,就是他们在青铜树的尽头折的。 据闷油瓶所说,越往上,那青铜树上的能量就越多,这就是无邪的打算。 既然他这条道不通,老庠也不太可能再找到一个认识他妈的人陪他一起来爬树,那就只能把青铜树枝带出去了。 凭借这根树枝上的能量,无邪和老庠回到杭州后找了个以前的老同学聚会,用言语刻意引导他想象。 无邪还特地把之前沈瑾清批的那张照片拿了出来,原本照片上年轻的女人变成了四五十岁的模样,一个已经离世的人就这么在他们的口中和照片中活了过来。 就这样,他们真的造出了一个“人”。 老庠和他妈已经离开了,去到了千里之外,在青铜树的能量影响之下,也许几年内他们就会忘却从前的记忆,在大洋彼岸完成新生,也许他们会因为远离了青铜树而渐渐消亡…… 无邪收回思绪,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沈瑾清就更无所谓了,那种能量体,等她把鲁给解决了,大概率它们会直接随之消散了。 沈瑾清没有劝无邪,也不过是想让他弥补一下自己对发小的愧疚和遗憾,让他心里舒服点。 她跟老庠又没交情,能让他多活一阵子就不错了。 她现在比较关心另一件事—— “几位考不考虑来算一卦?我这里价格公道,三位一起还能打五折哦~” 沈瑾清看着满室的金光,笑得和善无比。 “……” 坏了,进贼窝了…… 第123章 算命摊子值班日志 薅他们几个毕竟还是杯水车薪,按照沈瑾清的估算,她至少要支四个月的摊子才能还清地府的债务。 任重道远呐~ 沈瑾清掰着手指算了算,迟到扣钱,误伤客户扣钱,趁她昏迷败坏她名誉扣钱……扣来扣去,沈瑾清险些要追到地府去找他们要赔款了。 为支持沈瑾清少有的正经事业,黑瞎子说过两天去后海给她钓只草龟上来,算命摊子上摆个龟甲,看起来专业些。 沈瑾清迷瞪着眼在树下打瞌睡,听胖子和瞎子掰扯着老黄历。 老辈人传说后海的龟承着什刹海的灵气,逢白露节气会在甲壳中凝露水。 早年间中药铺还高价收购过这种“龟涎珠”,其实多是摊贩用冰糖水伪造,后来倒是成就了九门小吃里的龟苓膏冰棍。 沈瑾清不太信这东西,这种没谱的传说她一天能传几十条出去,别的不说,她记得那什么龟苓膏冰棍就是龟苓膏边角料兑北冰洋汽水冻出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个身世出来。 当然了,最后那龟还是没钓成,怪只怪城管太认真负责,要不是黑瞎子跑得快,少说还得被罚款五十。 …… “2003年5月12日,今天是摆摊的第一天,也是开始写日记的第一天。不知道几个月的时间够不够凑成一本《算命奇闻录》,姑且一试,聊作纪念。” …… “2003年5月17日,摆摊第六天,今天帮对街的废品站测了个开业吉时,老板闺女突然指着我的卦旗,说这幡子能值五毛钱一斤——倒霉孩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墨宝?就这字少说也得值个十块八块。” …… “2003年5月22日,瞎子来摊子上拉二胡,被问是不是在COS刘华强,我解释说他是真的瞎子,对方顿觉愧疚,送了个西瓜作赔礼,皮薄瓤红,入口脆甜。我问瞎子能不能靠这法子天天吃西瓜,被骂没出息。 pS:其实那瓜他一个人吃了大半,还没给小哥留。” …… “2003年5月28日,名声好像传出去了,今天算了十几卦,明天得把摊子往旁边挪几米,边上那棵槐树太大,槐花香得嗓子发甜,但愿不是花粉过敏。” …… “2003年6月1日,儿童节,被胡同里的那帮小孩打劫了十六根棒棒糖,八根糖葫芦,四个棉花糖,大败而归,好在冰棍车卡在水坑里,帮忙一起推车,得了份免费红果冰,尚有些许战绩,不致空手而归。” …… “2003年6月9日,雨下大了,歇一天。” …… “2003年6月15日,今天有人来算财运,抽中下下签,当着他面把签子折断后撇了,当场收获一张震惊脸。我脱口而出不用谢,为人民服务,今晚就把签筒里的下下签全给扔了。” …… “2003年6月24日,瞎子说我力量太差,骨骼密度低,不让我喝碳酸饮料,会降低骨骼密度。好吧,不跟老年人犟,明天开始改喝冰红茶。” …… “2003年6月30日,不知道道上是怎么传我的,今天有人来摊子上请我夹喇嘛,问我能不能托关系把他爹从地府招回来——对方智商尚且难辨,但这话你自己听听是人话吗?” …… “2003年7月4日,作了个不成熟的统计,近五天共算了三十六卦,其中二十一卦求财运,六卦求姻缘,四卦求学业,其余五卦各有所求——果然,挣钱才是人类永恒的追求。” …… “2003年7月10日,幽冥鬼算,这外号什么鬼?! 【次日补记】:问了花爷盗墓界有没有什么水军,能把这外号洗掉,他说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自己编一个,他帮我宣传宣传,看能不能把这个盖过去……算了,更羞耻了。” …… “2003年7月15日,暑假后客流量大涨,最近平安符生意好像不错,考虑考虑要不要来凑个热闹。不知道定价如何,胖子说潘家园那边开了光的三块钱一个,批发价四毛,上面连‘厂直销’几个字都没去掉,简直暴利。当然,我这样的良心商家不多了——最后定价四块。” …… “2003年7月21日,上次来算姻缘的那个姑娘又来了,真的很好奇她喜欢的那人到底有多好看——再好看也不能下蛊啊,我们算命的真的是正经行业!” …… “2003年7月27日,接了个活儿,对方是北派的,据说是真的摸金校尉,有摸金符的那种。想问问他认不认识胡八一,他说胡八一是谁。嗯,怎么解释呢……业内大前辈吧。欸?他居然还听说过无邪?” …… “2003年8月2日,瞎子说我每天过得太闲,要重新开始训练了,不开心。” …… “2003年8月10日,今天有个小伙来问国足运势,很抱歉地告知他,未来二十年中国男足都不会进入世界杯了,他问我多少钱能把这事办了。年轻人,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钱解决的,但你掀我摊子是真得赔钱。” …… “2003年8月17日,又下大雨了,去帮花爷解决一些棘手的物件,据说是别人委托给他的,他又来找了我——诶?他是不是中间商赚差价了?” …… “2003年8月26日,街道办贴宣传标语,打击封建迷信,正好贴在边上那棵槐树上。针对性是不是有点强了?算了,明天把摊子再移几米。” …… “2003年9月3日,胖子去外地收古董了,瞎子也接了个活儿,没地方蹭饭,大手一挥,中午带小哥去全聚德吃烤鸭,一顿饭吃了我一天的营业额。至于下顿……下顿的钱还没挣出来。” …… “2003年9月12日,不知不觉这摊子已经摆了四个月了,今天有人来问能不能下个咒把他老板杀了,怨气之重堪比十只怨鬼,可惜我是个正经算命的,不是邪修,他又问,我有没有不正经的邪修同事,给他推一个。朋友,或许你需要的是法律援助?” …… “2003年9月16日,古玩这行炒作很重要,最近吴山居又进了一批珠子,无邪让我帮他宣传宣传,编几个故事传出去,他说我和胖子现在都快成古玩界双煞了,之前那几个故事传播范围之广,连长沙的磻子都听说了。胖子说他放屁,钱都进他兜里了,要说也该是三煞。我持保留意见,这俩名字都一般——话说,这应该就是早期的带货吧?明天在摊子上竖个牌子,广告位招商,亟需合作。” …… “2003年9月23日,最近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了,以后大学下来找不到工作,或许可以拾起老本行——呸!不能咒自己。” …… “2003年10月1日,今天国庆,放假一天。” …… “2003年10月8日,旅游团带人体验北京风情,跑到我卦摊上了,帮老外测完了姻缘才想起来,他们那儿好像归丘比特管。不管了,一个团二十个人,买了我三十个平安符,大客户,提供情绪价值也是应该的。” …… “2003年10月12日,本想写成奇闻录,奈何都是鸡毛蒜皮,最后成了一本流水账。问花爷有没有什么好听点的名字,叫流水簿实在有些掉档次,他思忖片刻,大笔一挥,起名《卦摊浮生记》——甚好,符合我文化人的身份。” …… 从春夏之交到秋深时节,这摊子比她想象中摆得要久。 沈瑾清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起身将本子放在了书架的最深处。 第124章 各有千秋 黑瞎子接了个东南亚的活儿,走之前把沈瑾清的训练托付给了张启灵。 事实证明,张启灵的教育方式真的只适合天才,不适合普通人。 沈瑾清生无可恋地躺倒在地上,取下眼罩,朝一旁的张启灵望了一眼。 果然,连滴汗都没流…… 张启灵脱下身上特制的响骨服,对沈瑾清的训练成果表示了肯定,言简意赅道: “反应力快,身体太慢。”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就这个练法,要是反应力再提升不上来,她可以直接找块豆腐撞死了。 起身去洗了个澡,把这一身的血和汗全都冲洗干净,再次出来时,沈瑾清手上已经多了个本子。 黑瞎子说得没错,每天摆三个多小时的摊,对她来说确实很清闲,所以她给自己找了点事儿做。 院子里的两人都很沉默,沈瑾清埋头在纸上算着什么,张启灵则完全是日常发呆。 黑金古刀的重量大约是三百多斤,能够单手轻松挥舞起来,单臂力量至少在五百斤以上,按照沈瑾清的估算,张启灵的单臂力量约莫在六百到八百斤之间,视情况而定,爆发程度各有不同。 世界单臂抓举记录也才五百多斤,沈瑾清经过训练后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普通人的中上等,也不过一百四十斤左右。 经过一系列的计算,沈瑾清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63。 如果张启灵的力量是95的话,那她大概就是刚过及格线的水准。 果然是非人的强啊,沈瑾清将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又扫了一遍,从数值上来看,无邪之前的评价还是保守了,按照她的骨骼密度和肌肉密度,力量上限也就是75了。 以此类推,黑瞎子的力量大概是90,胖子是88,谢雨臣是83,无邪和阿宁都差不多是75…… “小哥,你想知道你力量的具体数值吗?” 沈瑾清抬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期待。 “……” 张启灵从眼神放空的状态恢复过来,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不发一言。 好吧~ 沈瑾清耸了耸肩,有些遗憾。 “对了小哥,你上次受伤,是去了张家古楼吧?” 沈瑾清低下头去继续写着什么,顺口问了一句。 张启灵没有否认,他停顿了几秒,回道:“瞎知道,他问过了。” 嘿呦,果真是人老成精啊,他知道怎么不告诉自己一声?! 沈瑾清咬了咬牙,随即意识到张启灵这是在祸水东引,没忍住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张家果然厉害,张启灵果然还是没办法放下张家的责任,怪不得无邪最近势头那么猛,他早料到张启灵是劝不住的,只有把前路推平了,才能避免他栽倒在面前那个大坑里。 沈瑾清这几个月接触了不少道上的人,能明显感受到无邪这个名字被提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盗墓界的盘子就那么点大,谢家是大族,独占半壁江山,盘口范围自南到北,遍布大半个中国;霍家是世家,商政联姻,影响力早已不只是在倒斗这一行了,就是放眼北京城,也算得上是一方不小的势力;陈皮阿四在广西手眼通天,独霸一方;无家明面上无三省盘踞长沙,暗地里无二白操控全局,黑白通吃…… 简单来说,光九门这几个就够难啃的了,何况除九门外还有那么多的势力。 无邪要想抗衡汪家,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就要活生生从这些人口中抢肉吃。 这半年多来,他急着扩张势力,养活手下那帮人。 沈瑾清上次见到无邪,差点都以为是麒麟竭失效了,脸上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一脸的胡渣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趁着他三叔不在,长沙盘口差点被无邪完全拿下了,毕竟他现在可不是之前的菜鸟了,有人有势力,还是合理合法继承人。 不知道无三省能不能想到,传他死讯传得最起劲的就是他亲侄子…… 沈瑾清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张启灵,憋了一肚子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望着他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张启灵:“?” ……刚才劲儿用大,打出毛病来了? 没等张启灵把她提溜到医院检查去,沈瑾清先一步收回目光,起身准备午饭去了。 午饭? 张启灵想到最近半个月的伙食,脸上难得地有了些许明显的表情,眼神中带着几分抗拒。 沈瑾清从屋里拿了两桶泡面出来,放了一桶在张启灵的面前。 没办法,他俩谁都不会做饭,天天去外面吃也不是办法,只能吃泡面了。 准确来说,沈瑾清也不是不会做饭,基本的家常菜她还是会的,甚至做出来的菜卖相颇好,可惜色香味偏偏只占了个色,就连张启灵这种不挑食的都下不去筷子…… “今天吃酸菜牛肉的……小哥你要榨菜吗?” 沈瑾清举起手中的榨菜,转头对张启灵问道。 “……” 张启灵沉默,张启灵点头,张启灵起身去拿开水。 沈瑾清正拆着调料包呢,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瑾清瞟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接起了电话。 “你好,算命业务请摁1,夹喇嘛业务请摁2,其他业务请摁3,具体时间请查询我的档期,谢谢配合。” 无邪:“……” 什么级别啊这么嚣张?比周杰伦都难约。 无邪:“那你什么时候有档期?” 沈瑾清:“看天气预报,下雨的时候接私人业务,不下雨摆摊,接算命业务。” 无邪靠在车上,掏出烟点上,抽了一口,平静地道, “那给你送分红呢,算什么业务?” 沈瑾清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报位置!” 挂断电话,沈瑾清套了个外套,直接朝门外走去,还不忘回头嘱托张启灵一句, “小哥,过会儿要是下雨了记得帮我去把摊子收回来!” 她那桌子板凳都是从家里搬过去的原房主的那套家具,红木的啊,可架不住雨淋。 …… “我说,虽然咱这行不靠脸吃饭,但也不能完全不要脸吧?” 沈瑾清望着对面沧桑了许多的无邪,默默举起手机,当面偷拍了一张,顺便委婉地提醒了一句。 无邪:“……” 看着无邪逐渐变黑的脸色,沈瑾清顿觉心情舒爽。 什么分成,都是骗人的!百分之一也能叫分成? 她的广告很值钱的好嘛! 不知道哪个缺了德的把她的名声传出去的,现在道上越传越邪乎,本来是因为不想太损阴德,所以只解煞,不挖坟,从那帮人嘴里一过,就成了高人风范,救命不救急。 甚至最近还有看她跟九门关系密切,传她是齐家后人的……真是人红是非多,尤其像她这种颜值和实力俱存的,时刻要做好形象管理,很辛苦的~ 无邪就这么看着沈瑾清的表情逐渐变态,没忍住抬手在她脑门上崩了一下。 想什么见不得人的呢这是? 沈瑾清捂着脑门翻了个白眼,往桌上扔了张纸, “来摊子上旁敲侧击的九门人,被黑毛蛇寄生的占了四成……不得不说,你们九门的形势很严峻啊。” 怪不得九门二代那么着急,这都让人家渗透成筛子了。 无邪拿过那张纸,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还有,整天一堆戴人皮面具的,动不动就在我摊子边上晃悠,不出意外的话,汪家应该是盯上我了。” 沈瑾清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无邪抬头,望向沈瑾清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好奇, “这也能看出来?” 沈瑾清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正常人,脑袋上冒的是金光,杀过人的身上是煞气,你们这种比较特殊,一边冒煞气一边冒金光。” “像那些被黑毛蛇寄生的非人类,面相细看之下,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至于那些戴人皮面具的……边上做普法宣传的街道办大姨、下象棋的大爷、修自行车的修理工,身上全都呼呼冒黑气。” “说实话,我很难看不出来啊。” 无邪:“……” 这算个命怎么这么命运多舛?也不知道他俩谁更邪门…… 嗯,各有千秋吧。 第125章 就这么说出来了? 虽然引起汪家的注意是她的目的,关于她是齐家后人的传言也是她自己放出去的,但是—— 沈瑾清望着无邪那张传说中和齐羽一模一样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实在不觉得他能生出自己这样的来。 “咱俩站在一起,长得不像亲生的啊。” 沈瑾清仔细打量了一番无邪的脸,盖棺定论道。 她虽然没亲眼见过自己的父母,但是扫墓时见过墓碑上他们的照片,家里还有他俩以前的结婚照。 两人的长相都是偏清冷挂的,五官锐利,线条利落,沈瑾清更是挑着他们俩的五官长,眉眼疏离,鼻梁高挺,跟无邪这种温润公子型的站在一起,完全看不出父女相。 无邪喝了口茶,随意道, “随妈不行吗,谁说一定要长得像我了?” 只要汪家产生怀疑就够了,他们又没见过齐羽老婆。 汪家就是再横,也不能给他俩做亲子鉴定吧? 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她刚刚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沈瑾清拿起桌上的干果朝无邪扔了过去,被他一把接住。 无邪也不计较,把干果扔进嘴里。 这算什么占便宜?他同学又不是没有生孩子的,沈瑾清一个05后,要真是他生的,都能算晚婚晚育了。 沈瑾清无力反驳,这倒也是,她爸妈都是80后,就年龄来说,无邪还真不算占便宜。 不过…… 沈瑾清盯着无邪,神情逐渐变得奇怪, “放心吧,你命中无子,别说05后了,20后都够呛。” 无邪:“……” 虽然早有猜测,但事实摆在面前,他还是需要点缓冲时间。 “……所以,无家绝后了?” 无邪沉默了数秒,还是问了出来。 那他二叔不得把他吊起来抽啊? 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什么,安慰道, “没事,你是他亲侄子,他不会下死手的。我国反家暴法2015年发布,2016年正式实施,你只需要撑……12年半。很快的~” “……” “要不你现在就把他告了?就当为我国法律体系的进一步完善做出贡献了。” “……” 见无邪依旧不为所动,沈瑾清耸了耸肩。那没办法了,要不直接叔侄互殴? 无邪觉得自己只要跟沈瑾清待一块儿就会折寿,他把那张纸往兜里一揣,直接走出了门。 他容易吗?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来北京进个货,还要受这样的折磨。 无邪是真的很忙,盘口多,伙计多,需要的钱和精力也多,同时还要关注汪家那边的动向,时间比上一世还要急迫。 所以他的计划很激进,但沈瑾清比他更激进。 至少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没有将沈瑾清暴露在汪家人面前这一条…… …… 北京十月份就差不多入冬了,但供暖要到十一月中才开始,所以虽然在家,沈瑾清依旧穿了不少在身上。 沈瑾清拿着几卷草席和珍珠棉,准备给院子里的芭蕉裹上。 虽然嘴上说自己不是风雅的人,但这几丛芭蕉被原主人保护得极好,地上铺的是吸热材料,边上还准备了风障,家里的防寒物品也都是现成的,她还真做不到撒手不管。 再说了,这芭蕉是按着?蕉石鸣琴?的景摆的,失了芭蕉就破了景,不利于院里的风水。 谢雨臣来到院子门口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裹成球的沈瑾清,蹲在地上裹芭蕉。 “花儿爷来了?” 沈瑾清看到门口的谢雨臣,抬头打了个招呼, “先进屋等会儿吧,我这还要铲两锹土。” 这东西不好伺候,还得给它堆个冻土隔离层,不然搞不好嘎巴一下就死了。 谢雨臣点点头,走进屋内。 虽然跟黑瞎子屋里的格局相同,但沈瑾清的堂屋不像黑瞎子的那么讲究,也没有博古架,只是中间一张八仙桌,四周几条长板凳,上方没放条案,而是把两张太师椅并排放着。 正中间是宴客的地方,侧边还摆了沙发电视,谢雨臣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中西合璧的装修风格。 沙发上坐了个小粽子,面前烤着炉子,电视上正放着猫和老鼠,它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得正起劲。 沈瑾清干着活呢,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 “电视边上还有哆啦A梦和黑猫警长的碟片,花爷你想看哪个可以自己换。” 谢雨臣:“……” 很贴心,可惜他喜欢看的是史努比。 沈瑾清这话一出,坐在沙发上的小粽子立马警惕地朝谢雨臣望了过来,顺便抱紧了怀中的遥控器。 谢雨臣见状微微挑眉,他一直对这小家伙挺好奇的,虽然是粽子,但智慧却堪比七八岁的小孩,沈瑾清也是真拿它当小孩养。 不想被这小家伙当成跟它抢电视的假想敌,谢雨臣转头,望见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副棋盘,走上前看了起来。 沈瑾清洗了个手,从门外进来,谢雨臣回头,指着棋盘上用黑白棋子摆成的卦象,开口问道: “四卦一算,这是奇门八算?” 沈瑾清拿着毛巾擦了擦手,点头承认了。 这是她试验过的,在这个世界受到反噬最小的卦算方式,相比于别的方式,齐门八算也是最易传递信息的。 “我看瞎子没事摆弄的,挺简单的,就学会了。” 沈瑾清说的是实话,卦辞爻辞她背得滚瓜烂熟,奇门八算左不过也就是六十四卦,对她而言确实是可以看会的。 挺简单的……看会了…… 谢雨臣的眼神有些复杂,天赋这种东西果真是不讲理,黑瞎子学那么多年也未见得有沈瑾清这一手,她还只是看了两眼,自学成才的。 “瞎子还没回来?” 提到黑瞎子,谢雨臣问了一句。 沈瑾清摆摆手, “不用担心,他走之前去护城河钓了只老龟,回来我俩一人算了一卦,这趟没有性命之忧。” 因为眼睛的缘故,黑瞎子更适应东南亚那种密不透光的雨林环境,一年能有半年都待在那儿,这趟才去了一个多月,不算长。 沈瑾清知道谢雨臣这趟来是为什么,去书房取了个本子出来,递了过去。 本子里记的东西很杂乱,但谢雨臣看得很认真,整理信息对他来说几乎是本能,所以很快找到了规律。 这是沈瑾清自己的书写习惯,虽然看起来字画掺杂在了一起,实际上却比无邪那种天马行空的记叙方式要好理解得多。 理清本子内的内容,谢雨臣整个身子都在往外冒着冷气,眼神更是森寒无比。 也是这时候,沈瑾清才明白他为什么需要穿粉色压制杀气。 “九门内的奸细不必急着清理,他们死也要死得有价值,现在还不到时候。” 沈瑾清对于谢雨臣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当即提醒道。 从前的无邪可以花数年时间消灭汪家,但要想避免张启灵进青铜门,这个时间就要被压缩数倍。 他甚至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去重构一个计划,从谢雨臣和无邪对上线开始,他们的整个计划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构建。 …… 几个月前,同一个位置,无邪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跟他的这个发小见面。 沈瑾清坐在桌前,左右看了看,正在等什么发小相认的感人情节呢,就听到无邪一句话炸翻两个人。 “我重生了。” “咳!” 沈瑾清一口茶喷了出来,好悬没给自己呛死。 不是大哥,你嘴这么快?! 谢雨臣也被他这发小的大招镇住了,他探究的目光从无邪和沈瑾清的身上扫过,不发一言。 随后,两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了沈瑾清。 沈瑾清:…… 看她干嘛?!又不是她说的! 沈瑾清也意识到,这个场景,这种密谈的氛围,她在这儿好像显得有些多余。 但剧情推进到这儿,她不说什么好像也不太好,再让无邪那个嘴快的说下去,她也得被卖了。 沈瑾清整了整衣领,端正坐好,正色道, “是真的,我原本是一个家世清白的算命先生,同时也是一位社会主义好少年,无意中看到了他身上的异常,内心的正义感驱使我上前帮忙,没想到对方是个穷凶极恶的盗墓贼,将我挟持,不得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场无情的意外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但善良的我……唔!唔唔唔!” 不想再听她扯,无邪上前两步,捂住了沈瑾清的嘴。 犹豫两秒,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钱塞沈瑾清口袋里,无邪拍了拍她的肩膀, “出去买糖吃去,别打扰大人说话。” 沈瑾清瞪大眼睛,呜呜地叫喊着,无邪平静地从兜里又掏出了一百,一起塞了进去。 被无邪放开,沈瑾清理了理衣服,攥着二百块钱遛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 …… 出门后,沈瑾清平静转身,贴着墙根走到了拐角处,蹲下身来,对着身旁的人开口道, “事情吧,就是这么个事,我承认可能有点扯,但人生嘛,扯淡点也正常。” 他们平时的生活也没正常到哪儿去。 胖子有些沉默,怪不得他觉得无邪对他的警惕性那么低,他还以为他是缺心眼呢,但平时看着也不像…… 这不是有点扯……这是太TM的扯了! 胖子:“也就是说,在他的世界里,我跟他早就认识了?” 沈瑾清点了点头。 胖子:“那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瑾清:“你也没问啊!” 胖子:“……” 难道他问了无邪就会告诉他吗? “当然。”沈瑾清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胖子有些奇怪:“为什么?” 沈瑾清摸着下巴,思索该怎么跟他解释。 “他不会骗你……如果说有个人可以得到他全部的信任,那个人毫无意外会是你。” 沈瑾清语气笃定, “所以你去问他的话,他不会瞒着你。” 话说完,两个脑袋都垂了下来,各自思索着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对了清儿,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见面要说这个?” 胖子抬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沈瑾清撇了撇嘴,这俩在一块儿还能说什么? 在谢雨臣的印象里,无邪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发小,无邪要是不坦白,就得装成原来那副模样……他肯定不乐意。 而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到了谢雨臣的势力必须要下场的地步了。 沈瑾清起身,晃了晃手中的两张红票子, “别管了,胖哥,请你吃饭去。” 走一步是一步,她现在该考虑的是去云顶天宫的事。 她有太多的问题了,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她会被天授、为什么“鲁”忌惮她不敢杀她,还有,她师父在她穿越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些问题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解答…… 那就是青铜门内。 第126章 卦象 谢雨臣走后,沈瑾清缓步走到棋盘前,捻起边上的棋子摆了起来。 四卦一算,但最后一卦的位置却是空缺的。 沈瑾清从抽屉里取出一幅图,图上画的是个八卦。 此卦中,张启灵是“天”定宿命,无邪为“地”载因果,两人分列乾坤。 张启灵从生下来就已在局中,沈瑾清原以为最先入局的就是张启灵和无邪,至此,第一卦成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这是天地不交的否卦。 但从谢家盘口回来,她发现自己的一魄在“鲁”的手中,也许她远比自己想的要更早入局。 按照沈瑾清推演出的卦位,胖子是震卦,瞎子是坎卦,小花是兑卦,她自己是离卦。 沈瑾清挪动棋盘上的磁吸棋子,将天地否的卦象拆开,从上乾下坤变作上乾下离,卦成天火同人,卦象豁然开朗。 棋子不断落下,棋盘上的卦象也渐渐明朗。 天火同人、地雷复、水泽节……沈瑾清依旧停在了最后一卦。 八卦中已有六卦归位,只余最后两卦,巽卦和艮卦。 巽卦的人选沈瑾清早有打算,身在九门,霍秀秀势必无法跳出此局…… 若是上巽下艮,则是风行山上,卦成风山渐,若是上艮下巽,则是山下有风,卦成山风蛊。 这两个卦象于沈瑾清而言都不算是凶卦。 循序渐进,抑或是乱后重生? 沈瑾清手指轻敲,思索良久,终是落子。 棋盘上最后一卦显现——风山渐。 棋盘大概就是这样的,白子是阳爻,黑子是阴爻 若能以雷霆之势扫荡积弊当然好,但如果这样的新生需要烈火焚身的代价,那还不若有个圆满结局。 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吉。 甚好~ 沈瑾清哼着歌,从屋里拿了桶泡面出来。 搞不懂为什么小哥才吃半个多月的泡面就受不了了,她觉得很好吃啊。 尤其是红烧牛肉味,简直经典! 从小没怎么吃过泡面的沈瑾清觉得,每顿给她换个口味,让她吃一个月也不会腻。 将调料包放好,正要倒开水,沈瑾清的手机又响了。 用脑袋和肩膀将手机夹着,沈瑾清一边倒开水,一边叼着叉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又有什么事?” 自此黑瞎子去了东南亚,他那眼镜店就交给沈瑾清代管了,偏偏店里原来的老伙计也不在,现在看店的是他的徒弟。 徒弟和徒弟,两个新手管店,黑瞎子的仇家又多成那样,基本天天都有麻烦事,沈瑾清已经见怪不怪了。 “收房租?” 沈瑾清放下叉子,转头看向墙上那副棋盘。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让她等会儿,我马上……” 正想说自己马上就到,沈瑾清一低头,忽然发现了自己这一身的泥点。 从清早起就在折腾院里那些植物,忙活了一上午,整个人就像从土里刚挖出来的,在家倒是无所谓,出门就不太行了。 沈瑾清抓了抓脑袋,算了,黑瞎子欠那么久都没事,她拖欠一天应该也没问题……吧? “让她明天来吧,就说我不在。” 沈瑾清快速把面吃完,进浴室洗了个澡。 望着镜中的自己,沈瑾清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臂膀,虽然穿上衣服时看不出来,但她现在的肌肉线条已经很明显了,奈何身边的人都是些变态,肌肉含量高到离谱,无端让她多了几分急迫感。 用无邪的话说,没有什么纠纷是一身腱子肉解决不了的,武力值很大程度决定了说话的底气,沈瑾清深以为然。 只是这方面确实得要天赋,沈瑾清叹了口气,拿起毛巾擦了擦头发。 头发长得很慢,现在还是不太长,沈瑾清就没用吹风机了,直接散着头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晚上吃什么呢…… 天冷了,要不出去吃涮羊肉吧?撸个串好像也不错,不然去潘家园蹭个饭呢? 好纠结啊~ 沈瑾清叼了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思索着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问题。 …… 次日清晨,沈瑾清一早就来了眼镜店,顺便给店里的伙计带了几个包子,房东还没来,她索性站在柜台前翻账本。 这个时候,眼镜行业已经被列为“中国十大暴利行业”之一了。 03年的中国经济时报就曝光过,一个镜架,成本不到二十块,转头就能卖三四百,利润率超过了500%,尤其是零售环节,利润率极高。 沈瑾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就这行业,就这地段,之前每月的净利润居然还不到一万块,怪不得黑瞎子要逃房租呢。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之前只把这儿当成个据点,沈瑾清懒得掺和进道上那些事,这店在他俩手上就是正儿八经地做生意,所以这个月的营业额简直是飞涨,现在直面债主也不虚。 看店的小伙计叫许彬,刚刚成年的年纪,看起来一副做什么都够呛的模样,但在做生意这一途上是绝对的人才。 沈瑾清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感慨, “天才,简直是天才,这店要是早交给咱俩,那早就赚翻了。” 许彬咬了口包子,抬眼瞅了沈瑾清一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瑾清一摆手,随便说。 “黑爷之前欠了一年多的房租没给,所以咱们这次一共要交二十多万的房租,账上没有那么多钱。” 许彬咽下嘴里的包子,觑着沈瑾清的脸色,带着视死如归的信念一口气说完。 “……” 沈瑾清嘴角笑意一僵。 死瞎子,你害人不浅! 沈瑾清转身就要走,顺带嘱咐了一句, “过会儿人来了你就说老板不在,这破事等回头黑瞎子回来了让他自己解决!” “……晚了,人已经来了。” 小伙计指着玻璃门外的人影,小声提醒道。 沈瑾清转头,就见门外一道穿着米色风衣的倩影渐渐走近。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隔着玻璃门,沈瑾清轻声念道。 小伙计转头,一脸的好奇:“什么意思啊?” 沈瑾清:“就是漂亮的意思,《洛神赋》你听过吧?” 对方很实在地摇了摇头。 沈瑾清:…… “曹植你总认识吧……” 对方点了点头。 沈瑾清心里有了些许安慰:“没事,赶明儿给你带几本书来,告诉你师傅,咱再穷不能穷教育。” 眼见着霍秀秀来到门前,马上要推门了,沈瑾清背过身,小声嘱咐道:“过会儿别说认识我。” “啊?” 沈瑾清随手拿过边上的一副眼镜,在门外之人进门之际大声喊道, “就这副吧,老板,钱给你了,我先走了!” 说罢直接开溜。 许彬:“……” 果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遛这么快! 霍秀秀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沈瑾清的背影。 不会是逃单吧?跑这么快。 不管了,她今天来是收房租的。 霍秀秀看着柜台前坐立难安的许彬,轻敲了一下台面,开口问道, “你们老板呢?不是说今天交房租吗?” 许彬挠了挠脑袋,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来, “那个,咳,她死了…对,今天刚死的……” 霍秀秀:…… “那真是很不巧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语气无比平静, “哥,黑瞎子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哦。。。。嗯?” 谢雨臣看了看手机,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 昨天不是还说出门前算过,没性命之忧嘛……死这么快? 第127章 刚“死”就回来 “什么?黑瞎子死了?!” 沈瑾清有些怀疑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 她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接到了谢雨臣的电话,开口就是个大炸弹,直接把她炸懵了。 不应该啊…… 黑瞎子又不是第一次去那儿了,东南亚还有他的势力,凭他的武力,到底得罪谁了能被弄死? 总不能是他良心发现,单枪匹马去扫黑除恶了吧…… 沈瑾清琢磨了半天都没能琢磨明白,干脆考虑起后事来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说还没行过拜师礼,但黑瞎子没有后代,处理后事的活儿应该是她和无邪来,以后逢年过节的还得上个三炷香。 沈瑾清低下头掐着手指盘算着,第一步好像应该先收尸,那她还得往东南亚跑一趟,先找到他的遗体…… “谁死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沈瑾清不耐地摆了摆手, “废话,还能是谁,当然是……” 不对! 沈瑾清猛地转头,看到黑瞎子正全须全尾的坐在她家墙头上。 眯着眼左右看了看,确定了这是人非鬼,沈瑾清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 所以……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在外面散播谣言呢? “新鲜啊,现在去世这种事儿都不用通知本人吗?” 黑瞎子从墙上跃下,来到了沈瑾清身旁,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警觉性不够,回头加练。” 沈瑾清:…… 明儿她就在那院墙上装一排机关,谁上去就把谁射死,让他看看什么叫警觉性! 沈瑾清那点花花肠子都写脸上了,黑瞎子打眼一瞧就知道这傻徒弟没想什么好事儿。 往树下的躺椅上一靠,黑瞎子朝沈瑾清伸手: “谁啊这是?张口就造谣,传出去多耽误我生意。” 把手机扔给黑瞎子,沈瑾清摆摆手,转头进了屋: “抓紧解释去吧,再晚点葬礼都快办起来了。” 黑瞎子接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回拨了电话。 电话被接起—— “喂?” 黑瞎子勾唇,坐起身来,对着电话那头声音哀婉, “瞎子命苦啊~~刚回来就听说了自己的死讯,差点没赶上自己的席……” “花儿爷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办葬礼,本人能到场参加吗?” 谢雨臣:“……” ……他这一天到晚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沈瑾清进屋,打开电脑,点进那个西沙探险队的帖子,看着对面发来的消息,依旧停留在数月之前。 当初为了隐匿IP,沈瑾清回帖时特意用代理服务器转发数据,又用TOR跳转加密,不知道叠了多少层密码,转跳了多少个节点……她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对方在不动用霍家势力的情况下找不到她。 她知道,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霍秀秀不会为此惊动霍老太太。 毕竟让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为了个不确定的消息奔波劳碌,一般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前阵子从金万堂那儿得来的消息,道上有人在找电脑高手,沈瑾清猜出那人多半是霍秀秀。 不借助霍家和谢家的话,她只能从道上找人了。 所以她也雇了几个人,两边在那儿玩一追一逃,战况好像还挺激烈的来着。 沈瑾清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慢悠悠地敲下一行字: “明天12点,新月饭店。” 真是麻烦啊,这些事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稍微能让沈瑾清感到些许安慰的,大约就是她要见的是个美人吧。 沈瑾清在转椅上转了一圈,起身去翻自己的资产去了。 明天在新月饭店见人,总得要坐个包间什么的,她记得她这边还有上次从谢雨臣手底下截下的黑卡来着,应该还没丢吧? …… 黑瞎子回来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解决了沈瑾清吃饭这个问题。 不用考虑泡面或是出去吃,到点直接端着个碗到隔壁就行,事实上,大部分时候连碗都不用带,她懒得洗。 见那两位都在厨房里忙活,沈瑾清颇有眼力见地在院子里把折叠桌椅摆开。 黑瞎子的屋子除了沈瑾清的房间,其他房间都是没有灯的,就连沈瑾清的都是她自己装的。 他更喜欢黑暗的环境,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反而会伤害他的眼睛。 张启灵则是对此无所谓,他作息健康,到点就歇,点个蜡烛就能过日子,没必要特意装个灯。 所以这半年的晚饭他们都是在院子里吃的,趁着还有点日光,直接坐院子里,空间还开阔些。 不知道是不是泡面吃多了,这一顿沈瑾清和张启灵吃得是格外的香。 黑瞎子看着埋头吃饭的两个脑袋,以及桌上快舞出残影来了的两双筷子,没忍住嘴角一抽, “我就出去了一个多月,谁虐待你们两个了?” 沈瑾清继续埋头苦吃,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没人虐待她,非要说的话……她虐待小哥算吗? 盯着沈瑾清看了良久,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黑瞎子突然发难,筷子尖戳向沈瑾清喉头,带着一击必杀的狠劲—— 没有丝毫的犹豫,沈瑾清后仰的瞬间,眼睁睁地看着筷子尖停在自己鼻子上方,眼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如果刚才她没躲开,那一筷子会直接洞穿她的咽喉…… “不错,没偷懒……吃完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黑瞎子收回筷子,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道。 沈瑾清:…… 我**&#@你个##*的!!! 知道她多半是在心里问候自己祖宗八代,黑瞎子也不磨叽了,直接把沈瑾清带进了自己房间。 沈瑾清举着手电,看黑瞎子从床底搬出来两个大箱子。 箱子打开,沈瑾清瞬间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艰涩开口, “你这是……搬了个军火库回来?” 黑瞎子瞥了沈瑾清一眼,没搭理她这话,自顾自地介绍起箱子里的枪, “这几把都是AK系的突击步枪,虽然不是俄国原厂,但也都是东欧高仿的,比非洲那儿的盗版货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有效射程都在300米以上,黑市里的尖货,一把六百。” 经典款,主打的就是量大好用,也是黑市流通最广的型号之一。 沈瑾清举起手,弱弱发问:“人民币?” 黑瞎子斜睨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嘲讽:“想得挺美啊,六百欧!” 沈瑾清啧了一声,还是好便宜啊……现在犯罪成本居然这么低吗? “从缅甸边境那儿进的,比黑市便宜,一把五百刀。” 黑瞎子看出沈瑾清的想法,继续给她介绍, “这个,托卡列夫TT-33,150欧;这是青海那儿仿的六四式,射程只有三十米,胜在便宜,八百块钱一把……” 沈瑾清沉默,这样的冲击对一个知法守礼的高中生来说还是太大了。 看来扫黑除恶还是扫晚了…… “别想了,就这把枪,零部件成本不到一百,组装一下在黑市里卖一千多……你要是断了他们的财路,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 黑瞎子举着手中的一把化隆造,转头对着沈瑾清道。 沈瑾清点头,她现在当然没打算做什么。 只不过,等她穿回去前……也是时候为国家做点贡献,发挥一下穿越者的作用了。 要不是怕引火上身,就汪家那点事儿,直接一封信递到媒体,一封信递到上面,什么都解决了。 黑瞎子给沈瑾清选了一把MakarOv PM,这枪尺寸小巧、便于隐藏携带,相比于国内黑市自己组装改造的那些,可靠性要高得多,射程50米,足以应对墓里的大部分情况了。 “明天开始,进入第二阶段的训练。” 黑瞎子又从墙上取下一个剑匣,递给了沈瑾清。 沈瑾清打开,里面是一把改良版的唐横刀。 刃长改短,大约60Cm,刀身弧度适中,可刺可砍,刀柄尾部加装了配重块,提高劈砍时的惯性力,便于她使用。 黑瞎子把刀拿了出来,将刀柄尾部打开,里头是中空的,放了几个胶囊。 “磷粉胶囊,里面是白磷和镁粉,可以瞬间燃烧,短暂致盲敌人。” 黑瞎子拿起胶囊,给沈瑾清介绍了一下。 本来按沈瑾清的力量,不应该用这种武器,但她的进步比想象中的快,这样中距离、高破坏性的武器,正好可以补齐她关节僵硬的问题。 这武器是他专门找人定制的,要不是等这把刀,他也不至于在那儿待那么久。 “师父……” 沈瑾清垂首,盯着手中的刀,沉默半晌,轻声道。 “嗯?”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开口叫师父,饶是黑瞎子都难免有些惊诧。 他知道沈瑾清是被她师父带大的,这个称呼于她而言意义非凡。 “没事,就是怕你出事……说实话,咱是不是得绝症了?” 大方得简直不像黑瞎子本人。 沈瑾清眼睛眯起,警惕地望向黑瞎子,眼神中就差写着“你是何方妖孽”这几个字了。 黑瞎子:…… 果然,他就不该对这死孩子抱有什么期待…… 第128章 会面 谢雨臣的黑卡果真好用,隔天沈瑾清顺利上了新月饭店的二楼,被安排了一间包厢。 吩咐了一句引路的伙计,过会儿霍家小姐来了直接把她带进这间包厢来,对方点头应是,递过来一本菜单。 沈瑾清拿过菜单,本来想点壶喝惯了的茶,结果一看后面的价格,瞬间咋舌。 一壶太平猴魁要一万五? 明抢啊这是! 从前喝的茶都是长辈送的,每年产茶的时节就会有人从皖南给他们寄来,所以沈瑾清还真不知道有多贵。 又把菜单翻了翻,沈瑾清最后选了壶五千块的茶,价格不上不下,正好可以用来待客。 她也是下血本了,先前请无邪、小哥他们花的钱拢共加一起,都还没这壶茶贵。 沈瑾清含泪喝了口刚上的茶,这花钱的就是不一样,总感觉比以前喝的茶都多了几分回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这不是回甘,这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 从这个房间往下看,下面的拍卖台一览无余,沈瑾清将新月饭店内的陈设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确认了一个说法。 中国对于古玩的消费能力,是常人难以想象之恐怖。 大约只有古玩内部人员才能了解一二。 别的不说,谢雨臣靠这行能做到百亿身家,就足见其中利润之高。 尤其是有盗墓贼门路的,一个稳定且高质的货源,外加高质量的买家,那就是麻袋装钱的买卖。 恰好,新月饭店全都有,其背后的财富和势力,远非一般人可想象。 非法文物拍卖以及暴力催收债务,很可能还有洗钱行为……沈瑾清轻啜了一口杯中茶,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堆可能涉及的违法行为。 当年公私合营的风口浪尖上,即使是鼎盛时期的沈家,也是向国家捐了半个祖宅才保全了现在的院落,这其中固然有沈家避免树大招风的考量,但新月饭店这样的势力却可以不受影响,一个张启山肯定是保不下的。 喝杯茶的功夫,沈瑾清已经把新月饭店的势力估量得差不多了,看到门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放下茶杯,给对面的杯子倒上了一杯茶。 听着门口传来的动静,沈瑾清没有转头,而是神情自若地道, “兜里的钱有限,就没点其他的了,这壶茶凑合喝,要是觉得寡淡,这儿还有免费的瓜子,特意要的五香的,味道不错。” 霍秀秀被沈瑾清这副自来熟的态度镇住,怔愣了一瞬,走进屋内,坐在了她的对面。 将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还真从记忆拐角里找到了些许印象。 这不就是前两天眼镜店“逃单”的那个嘛? 虽然当时她跑得快,但这样一张脸,想不记得还是挺难的。 望着霍秀秀眼中的警惕和怀疑,沈瑾清轻叹了口气。 她真的是个好人啊,怎么都不信她呢? “我没有恶意,对你没有,对霍家也没有。” 沈瑾清语气恳切,将手机递到了霍秀秀面前。 【你姑姑的事不适合让别人知道,隔墙有耳。】 沈瑾清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新月饭店有听奴,不要随意开口。 霍秀秀会意,嘴上陪着沈瑾清一起闲扯,手中动作却不停,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我姑姑在哪儿?还有,你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踪迹?】 沈瑾清扫了一眼,只挑自己想说的回答: 【她在哪我不能说,她的情况特殊,现在回到霍家对你们对她都不好。】 至于自己是谁…… 沈瑾清瞥了一眼门外,唇角勾起,随意地道, “齐清,我叫齐清。” 假名,一听就是假名。 霍秀秀眉头皱起,从她坐下到现在,一句实打实的线索都没拿到,连给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沈瑾清,这是真名。】 沈瑾清看着霍秀秀的眼睛,认真地打下这三个字。 望着沈瑾清认真的表情,霍秀秀微微一愣,不知为什么,她选择相信了她。 见此,沈瑾清一笑,开口道, “霍家与我家有旧,所以我虽只是个算命的,却也不能不管,前阵子算出霍老太太有一难,或有性命之忧,不得已,这才找上了门。” 沈瑾清这话半真半假,霍仙姑确实有一难,明年就会死在张家古楼,但这不是她找霍秀秀出来的目的。 闻言,霍秀秀瞳孔一缩,不知沈瑾清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你到底是谁?!叫我出来难道只是为了说这些没头没尾的话吗?】 她有些恼怒,想质问面前的人,却还记得不能暴露她姑姑的事,不敢随意开口,气得一个劲地瞪着沈瑾清。 沈瑾清举起杯子放在唇边,掩住翘起的唇角。 她选在新月饭店见面,一是为了让霍秀秀放心赴宴,她明白自己不敢也不能在这儿对霍家人下手,也就明白自己对她没有恶意。 至少,没有杀她的打算。 二就是为了这儿的听奴,为了不暴露更多霍玲的消息,霍秀秀只能顺着她的话题走,省了不少解释的麻烦。 虽然有些缺德,但也算情有可原吧。 【相信我,我不会让她们出事的,带我去见你奶奶,我有办法救她。】 沈瑾清依旧只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霍秀秀也明白了她的目的,压下火气,只是平静地望着面前的人。 沈瑾清知道她不信自己,随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黑卡递了过去。 霍秀秀接过那张卡仔细一看,随后猛地抬头,朝沈瑾清望去。 这是小花哥哥的卡! 沈瑾清点点头,两手一摊,一副我就说我是好人的无辜模样,看得霍秀秀有些牙痒痒。 该说不说,谢雨臣的面子就是好用。 沈瑾清笑着望向霍秀秀,看着她低头不语,半晌抬头,朝自己点了点头,同意带她去见霍仙姑。 一切顺利,沈瑾清起身,走到霍秀秀身前。 霍秀秀警惕地退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沈瑾清无比认真地盯着自己,一字一句道: “我真的,真的不会伤害你,还是那句话,相信我。” 霍秀秀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眸,眼神清澈,没有半分心虚和狡诈,有的只是坦然。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因为谢雨臣的面子,还是沈瑾清的神情太过坦荡,她再一次相信了她。 无论有没有恶意,只是带她去见奶奶一面而已…… …… 霍家老宅里,不知沈瑾清和霍仙姑说了什么,再次出来时已是日落时分,霍秀秀亲自送出门的。 沈瑾清在霍宅门口停下脚步,朝霍秀秀晃了晃胳膊,示意她送到门口就行了。 霍秀秀望着沈瑾清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 沈瑾清哼着曲儿往回走,虽然有点远,她也就当锻炼了。 一个霍玲,换霍家的全力支持,这买卖不亏。 明天,她在新月饭店的那段话就会在霍家的推波助澜下传遍整个盗墓界,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齐家的后人。 齐家没有特殊血脉,还是一脉单传,除了奇门八算的祖传手艺,几乎没有别的验证手段。 奇门八算嘛,巧了,她还真会。 齐羽二十年前失踪,她满打满算虚十七周十六,时间也对得上。 一个齐羽失踪了,杭州多了个一模一样的无邪,现在无邪的身边又出现了个会奇门八算的齐家后人。 而且很大概率,汪家的运算部门还算不出她来,她就不信汪家能忍住按兵不动。 她没有解读费洛蒙的能力,但只要对汪家有价值就够了,尤其是,这个价值是无可替代的…… 只要进了汪家,她能做的就多了,尤其是那个运算部门,她感兴趣很久了。 就是不知道那边什么时候会出手,但愿他们能沉得住气,多给她一点准备的时间。 中午没吃,光喝了一肚子的茶,沈瑾清从路边摊买了个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往家走。 霍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他们对汪家的反渗透也确实送进去了不少人,还掌握了不少汪家的暗线。 沈瑾清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这是霍家能给她的所有支持,可惜没有具体的名单。 一切的前提,就是她能把霍玲完完整整地送回霍家。 沈瑾清回到家,直接钻进了沈建国的屋子,将它端端正正地摆到自己的对面。 “咯咯咯咯!” 它正看电视呢! 望着小粽子那控诉的眼神,沈瑾清微微侧头,轻咳一声,接着转回来,望着它,无比严肃地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现在到你展示的时候了,建国!” 别老没事看那电视,小孩子会把脑子看坏的。 家里一共买了俩大彩电,一个放堂屋,一个放它房间,它倒好,一天到晚轮着看。 “咯?” 小粽子歪了歪头,显然没怎么明白沈瑾清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地转过身,低头把后颈露了出来。 细弱的脖颈上有一处明显的突起,那是之前沈瑾清攒够气运后,喂它吃下的尸蟞丹。 尸蟞爬到了它后颈处,离脑干最近的地方,在那里释放毒素。 沈瑾清鼻头微酸,但还是拿出了提前准备的手术刀。 刀锋锐利,沈瑾清想象着刀片划开皮肤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地错开眼。 这么大的口子应该够……诶? 沈瑾清转了回来,看着连个小口子都没留下的皮肤,沉默良久。 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抚一下小粽子的情绪,沈瑾清起身出门。 大意了…… 一分钟后,沈瑾清翻进隔壁院门。 顶着黑瞎子和张启灵两人的目光,沈瑾清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将手向前一伸: “借刀。” 张启灵:…… 黑瞎子:…… 没完了还,昨儿不刚送一把吗?这还非盯着贵的不放了! 还有,谁教她这么进门的?! 第129章 座驾 涉及到专业性问题,最后挖尸蟞这个活儿还是交给了黑瞎子这个专业人士。 “啪!” 藏在皮肤下的尸蟞王被黑瞎子用黑金短刀挑出,扔到了地上。 沈瑾清凑近,用匕首戳了戳虫子的腹部,看它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索性一刀把这家伙插了个对穿。 再一抬头,黑瞎子已经取出手术刀,熟练地切开创口内的肌肉和筋膜。 相比于皮肤的坚韧,里面要好操作得多,黑瞎子朝沈瑾清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看。 后颈处的腐肉已经被他切开,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脊骨。 “这块骨头下三指头,是脖子发力的主神经。” 黑瞎子在那粽子身上比划出具体的位置,随后握紧手术刀,做出一个猛扎下去的动作,手腕拧转,虽然没扎进肉里,却也看得沈瑾清脖子一凉, “实战时把匕首扎进去,左右一绞,它的脖子就转不动了,比砍头省事。” 这个位置破坏掉,头颈联动废七成,下颌肌群也会丧失咬合力,一个粽子直接废了大半。 沈瑾清的力量不足以把粽子脑袋砍下来,只能用这些技巧来弥补。 皮肉被切开,内部的肌群和神经大剌剌地展露在沈瑾清的面前,让她能够轻易找到黑瞎子所说的颈神经后支。 沈瑾清:“……” 饶是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非常强悍了,也还是时常会被黑瞎子的变态程度惊到。 侧头看了一眼边上的张启灵,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沈瑾清默默把头转了回来,自我反思了起来。 果然还是她的问题吗?看来以后还得再变态一点才行啊…… 黑瞎子拿起针管,扎进脊柱中,将内部的毒素抽出,针管内瞬间多了一些黑色液体。 从取出尸蟞,抽取毒素,再到缝合好伤口,全程不到二十分钟,甚至还能顺带给她上一堂课。 沈瑾清有些咋舌,该说不说,这学位证的含金量是真高。 垂下头,沈瑾清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只得到一个懵懂的眼神,以及打扰到它看电视的不满。 沈瑾清被气得心头一梗,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算了,这傻孩子不知道疼,啥也不懂。 …… 接下来的几天,沈瑾清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在屋子里鼓捣着那些东西,每天就靠着隔壁定时定点送来的饭维持生命体征,直到胖子看不下去,把她从屋子里拽了出来。 久违地见到阳光,沈瑾清还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往檐下躲了躲。 见状,胖子眼皮一跳。 坏了,这孩子自己给自己养成粽子了。 其实没有胖子来找她,沈瑾清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那些毒素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她得出来找点资料研究研究。 沈瑾清坐在屋檐下,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虽然看起来工作很忙碌,但每天坐在屋子里,吃完了也不动弹,运动量一下来,她觉得自己似乎还长胖了点。 “对了胖哥,找我什么事啊?” 沈瑾清嚼着胖子带来的苹果,随口问道。 “事儿倒不是什么大事,道上有个朋友夹喇嘛找上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主要还是怕你死屋子里。” 胖子有些怀疑地把沈瑾清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确定了她身心都还是健康的,这才放下心来。 没办法,据说这两年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越来越严重了,他可不得多点人文关怀嘛? “什么?!” 沈瑾清的反应出奇地大,一个弹射就从椅子上起来了。 这个时候来找胖子夹喇嘛,多半就是云顶天宫那一趟了。 胖子被她这动静给惊到,抬手就想摸沈瑾清脑门,看看是不是烧坏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呢? 沈瑾清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重新坐回了竹椅上。 “所以你到底去不去啊清儿?” “去!” 当然要去了,她不仅要去,还要进青铜门内。 沈瑾清若有所思,拿起手机发出一条短信,随后起身招呼胖子吃饭去了。 毕竟是来她家,肯定还是要她做东的。 让沈瑾清做饭是不太现实了,不如直接下馆子去,顺便把隔壁那俩也叫上。 衣食住行,于沈瑾清而言,最要紧的就是食。 在这儿待了半年多,别的不说,附近的餐馆倒是基本都尝了个遍。 想到前阵子请霍秀秀的一壶茶就花了五千,而请他们几个去的饭店至今都还没有人均超二百的,沈瑾清稍稍有些愧疚,想着去个好点的餐馆。 当然了,这个愧疚在看到账单后,瞬间就变成了如潮般的悔意…… 悔啊,四个人吃了三千多,早知道不如吃自助去了! …… 北京的十一月,尤其是初雪以后,冷得叫人几乎出不了门。 霍家大门前,随着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一辆颇有年代感的自行车出现在了霍秀秀的视线里。 要说这样初雪刚歇的天气,配上沈瑾清这么一张脸,即使是骑着自行车也该是唯美的场景。 可惜…… 霍秀秀看着缓缓停在面前的自行车,以及车上那个裹着绿色军大衣,疑似是沈某人的人形生物,嘴角狠狠一抽。 沈瑾清还不明白霍秀秀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想着自己裹得只剩个眼睛,怕她认不出自己,还特地摇了几下车铃铛,吸引她的注意力。 “来吧,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瑾清扯了扯围巾,把脸露了出来,对着霍秀秀说道。 这就是她说的座驾? 霍秀秀沉默半晌,缓缓从兜里拿出一把车钥匙, “不然还是开我的车去吧……” 沈瑾清摇了摇头, “不行,过会儿去的地方车子开不进去,只能骑过去。” 再说,她这车怎么了? 真皮座椅,全景天窗,复古设计,纵享360°豪华视野,还配有专业司机……简直顶配好嘛! 沈瑾清大气地一挥手:“上车!” 霍秀秀:…… 她也是撞了邪了,居然还真信了沈瑾清的鬼话。 车后座沈瑾清特地安了个垫子,霍秀秀坐上去,沈瑾清随手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袋子递过去, “给你带的糖葫芦,你看是吃山楂的还是草莓的?” 霍秀秀挑了个草莓的,沈瑾清就把山楂的塞进了嘴里,有些口齿不清地道, “不用担心,一共六七公里的距离,骑这个没问题。” 别说载的是霍秀秀了,就是把张启灵和黑瞎子摞一块儿放后座上,对沈瑾清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对车来说可能有点问题…… 霍秀秀也拿起糖葫芦吃了起来,闻言斜了沈瑾清一眼。 她担心的是这个嘛? 不过这个糖葫芦…味道倒是不错。 这么想着,霍秀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听到身后的声音,沈瑾清轻笑一声, “好吃吧?这可是我家附近最好吃的糖葫芦。” 沈瑾清嘴挑,不好吃的东西自己都吃不下去,自然不会带给朋友。 想到这儿,沈瑾清又想起了前两天的那顿饭,嘴角一抽,沉默了下来。 霍秀秀嚼着糖葫芦,若有所思地盯着沈瑾清的肩头。 所以,这是特意为她选的? 半小时后,车子骑进一个窄胡同里,在里头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一间小院门口。 霍秀秀下车,看到门口上挂着一个老旧的木牌子,上面写着旧书报纸几个字。 旧书摊子? 她有些疑惑地朝沈瑾清看去,却见她表情似是有些感慨,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按照沈瑾清的猜想,凡要是有必要性的东西,在这两个世界都是共通的,即便没有一模一样的,也会有个类似的替代品。 这摊子是另一个世界里沈瑾清的一位亲近的长辈开的,她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找到这里。 结果真如她所想。 这旧书生意开了几十年,历经时代更迭,背后有些渊源,所以即使时间线提前了二十年,这里依旧存在。 沈瑾清有些激动,推门就看到屋内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头,眼眶一热,上前就是一个拥抱, “爷……叶叔!” 想着自己岁数变大了二十岁,沈瑾清半道立马改了口。 刚走进门的霍秀秀:…… 还没反应过来的叶仲:…… 这谁家倒霉孩子,他见过吗?上来就抱啊?! 第130章 样式雷 叶仲的父亲是沈瑾清曾祖父的战友,他跟沈瑾清爷爷是发小的关系,要不是穿越,按辈分,怎么着也轮不到沈瑾清喊这声叔。 赶在老爷子发火前,沈瑾清先一步松了手。 霍秀秀不清楚这两人的渊源,只以为是早就认识,惊讶了一瞬也就不管了,自顾自地将这堆满了书的院子环视了一圈。 这里的书不仅多,而且杂,放得毫无章法,大部分的书都是蛇皮口袋一装,随手扔在地上,少部分得以被慎重对待,一摞摞地摆在檐下。 她原先不清楚沈瑾清要带她干嘛,如今看来,多半是要在这书堆里淘宝了。 叶仲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能知道他这摊子的人不多,会喊他叶叔的更没几个,可偏偏他对这孩子就是没有印象。 “丫头,你认识我?” 叶仲眼睛微眯,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 沈瑾清不受影响,坦然地点了点头, “认识,家里长辈带话,见了面要记得喊人,不能怠慢,现在长辈不在了,想着来拜访一下叶叔。” 这话说得故弄玄虚,旁人听来莫名其妙,偏偏叶仲像是想到了什么,沉默着点了支烟,没再多问。 既然能找到他这儿来,就说明是自家小辈,这些书也就随便她们看了。 叶仲搬了个小椅,坐在院中,看着沈瑾清两人折腾那堆书。 这里的一切沈瑾清都十分熟悉,此刻找起书来也是得心应手,她招呼着霍秀秀到檐下,指着那一排书开始点了起来。 左二是手写的笔记,右四是古建相关的研究,她要找的东西多半就在这两堆里。 叶仲的藏书都是珍宝,据说他年轻时也是个二世祖,后来的十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开始四处收集起这些书。 破四旧时期,全国焚毁的书籍超过了两千万册,锒铛入狱乃至失了性命的知识分子不知凡几,他那时借着叶家的势力,偷偷从各个高校保存了不少重要的学术成果下来,一直留存至今。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全国各地都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许多珍贵的科技文献得以完好保存下来。 后来那段特殊时期过去了,他就开了个旧书摊,等着苦主的后代把那些宝贵的研究买回去。 只是世事不如他所料,生前视之如命的东西,于那些后代而言也不过是几堆废纸,能被买回去的寥寥无几,大多都留在了他那儿。 所以这里的书几乎本本是精品,这摊子本意也不是为了挣钱,藏的地方偏,知道的人也没多少。 在沈瑾清小学至初中的那几年,极其热衷于来这儿看书,那时她哥在上大学,虽然不住校,却也不是每天都在家,她放学后自己一人无聊,索性就跑这儿来,看得晚了就留这儿吃饭。 自她四岁至十六岁的这么多年,历经自学、小学、初中、高中,对知识的吸收几乎形成了本能,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几年大约可以称作是她一生中摄入知识最多的几年。 霍秀秀不知道沈瑾清要找的是什么,她只神神秘秘地说她看到就明白了。 说实话,霍秀秀长这么大,鲜少对一个人如此地无奈,但她到底还是听了沈瑾清的话,在那数百本书籍堆成的书堆里找了起来。 当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雷氏家族以牺牲十四人的代价,保存下上万张图纸和模型,其中不少因研究价值极高,被学术界深入学习。 张家古楼那种稀奇古怪又极具个性的建筑,肯定会被单独拿出来研究。 她记着她以前好像在这儿看到过样式雷的研究报告,只不过她那时还小,只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知识感兴趣,也就没细看。 沈瑾清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埋进书堆里找。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奋战了近一个小时后,沈瑾清翻开最底下找到的一本老旧的笔记本,看到上面满满的各种建筑的手绘图纸,以及边上密密麻麻的批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样式雷研究手札》,沈瑾清看着封皮上的字,转手把本子递给了霍秀秀。 “喏,这东西你家老太太应该感兴趣。” 霍仙姑找了那么久的图纸,就差最后一张,沈瑾清当然知道在哪儿,不过前阵子无邪来北京谈生意,顺手就给拿走了,现在拿这个凑合凑合得了。 霍秀秀接过本子翻看了起来,见到上面熟悉的古楼建筑,有些惊异地转头望向沈瑾清。 她奶奶找了那么久都没有踪迹的图纸,居然能在这么一个小院子里找到? 虽然图画没有那么精细,但胜在完整,边上还有详细的批注。 这么想着,霍秀秀的眼神又有些复杂, “你带我来这儿,就是找这个?” 她知道,能存有这种东西的地方一定不简单,从刚才的那堆手札也能看出来,每本都是外面寻不到的孤本。 沈瑾清动用自己的人脉,把她带到这里,就只是为了帮她,帮她了却她奶奶的心愿…… 沈瑾清一边把书堆恢复原样,一边随意地点了点头。 以小哥现在的记忆,已经可以独立进出张家古楼了,那这图纸也就没什么用了,不如给霍家卖个好。 霍仙姑想掌握图纸,除了找女儿,就是想借此在探险中掌握全局,以此主导行动,从她把铁三角拆开,把无邪赶去四姑娘山就可以见得,老太太还是城府深啊。 不过现在不太可能了,这图纸她有或没有,都没什么价值,霍玲找回来后,她恐怕连去张家古楼的精力都没了。 霍秀秀不知道沈瑾清在想什么,只是默默收下了这本手札,也默默认下了这份人情。 “叶叔,这本手札多少钱能带走?” 沈瑾清抬头,对着一旁的叶老爷子问道。 叶仲抬眸,平淡的目光从霍秀秀手中的本子上扫过,语气不容置疑, “一万块钱一张纸,这本一共六十三万。” 闻言,沈瑾清眼皮一抽,咽下了口中的奸商二字。 这怎么比二十年后宰得还狠?! 她知道,老爷子这是不想卖,故意抬了个天价,要是这个价格她们都认了,那就说明她们不会糟蹋东西,那他也就认了。 霍秀秀没说什么,她奶奶这么多年投入的精力和财力远不止这个价,说到底,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家,贵点也就贵点。 只是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移动pOSS机……老爷子还挺时髦的。 付完钱,霍秀秀转头看向沈瑾清,她知道,沈瑾清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是她这趟真正的目的。 沈瑾清啧了一声,果然,九门里就没有好糊弄的。 沈瑾清走到老爷子身旁,指了指屋内, “叔,我知道真正的宝贝都在那里面呢,我只看,不买、也不外传,两个小时,到点我就出来,绝不多留。” 沈瑾清有些紧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她的面子还有没有那么好使。 叶仲抬了抬眼皮,目光从沈瑾清脸上扫过,还是没看出她是谁家的孩子,但是对他这里那么熟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外人。 “两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可能。” 不知是把沈瑾清认成了谁,叶仲最后还是松了口。 沈瑾清一下子笑了出来,但也不急着进去,而是把霍秀秀安顿好, “袋子里装的书都是些有意思的奇闻异事,有的还挺是那么回事的,你先看着,就当打发时间了,等我出来。” 沈瑾清指了指院里那些蛇皮口袋,对着霍秀秀说道。 说到底也是占了便宜,叶仲这儿的书一般人都没门路能看到,沈瑾清也是个占便宜没边的。 叶仲没说什么,坐在椅子上闭眼假寐,默认了沈瑾清的行为。 沈瑾清走进屋内,从墙边的大书架开始数起,数了大概十几排,随后轻车熟路地抽出想要的书。 这些是真正的瑰宝,每一本都可能是一个甚至数个人毕生的心血,除了后人来赎,叶仲绝不会卖出任何一本,所以位置基本没有流动,沈瑾清找起来也方便。 对不起了,叔…… 沈瑾清心里暗道了一声抱歉,掏出事先准备的小相机,以标准的特务姿势,把书页一张一张拍了下来。 这规矩防君子不防小人,要是从前的沈瑾清,还能拍着胸脯说一句自己是君子。 至于现在嘛……算了,近墨者黑。 第131章 阵法 两小时后,沈瑾清目光正直、神色坦然地走了出来。 “叔,时间到了,我就不多留了。” 说罢,也没管霍秀秀正看得入神,拽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跑,临出门前还朝院子里嚎了一嗓子, “没事少喝点酒,老了要学会照顾自己身体!” 二十年后的肝硬化就是这么喝出来的。 叶仲:…… 岁数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 叶仲起身,把地上的那些蛇皮口袋扛起来,放到了檐下,以免晚上下雨被淋湿。 走进屋里,他打开电视,又拿起架子上的牛眼杯,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小酌了起来。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是还能记得他这么个老头…… 想着想着,叶仲拿起边上的电话,摁下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帮我查个人,过会儿把照片给你。” 话落,他抬头看了一眼藏在拐角的监控。 小毛贼,还是太嫩啊,他这招防的就是小人。 叶仲笑了笑,惬意地把杯中酒一口饮尽,随手将杯子放了回去。 不喝了,岁数大了,得养生。 …… 沈瑾清蹬着她那复古款的小二轮把霍秀秀送回去后,转头就回了自己的家。 知识是偷的,但文化是自己的。 沈瑾清再次闭关,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中,一页页地研究了起来。 张启灵和黑瞎子两人送饭时偶尔趴门边上听一下里面的动静,确保人还是活着的。 “有能耐闭关,没能耐辟谷。” 黑瞎子听到屋里的响动,转头对着张启灵道, “放心吧,活着呢,日子过得比我们惬意。” 每顿三菜一汤还得配个饭后水果,谁家师父这么伺候徒弟? 不知道哪天他瘫床上了能不能有这待遇。 “久病床前无孝子,哪天你出事了我就尽早拔氧气管,让你少受点罪,也算尽孝了。” 沈瑾清躲在屋里,朝门外喊道。 黑瞎子:…… 早知道让她饿死得了……孽徒! 沈瑾清再次走出房间时,已经是三天后,手上还多了一盒药丸似的东西。 这东西的效果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她的药理学得一般,不知道会不会吃死人啊……沈瑾清盯着手中的盒子,蹙眉思索着。 算了,再怎么坏也不会比变成禁婆更坏了。 “再这样我得批评你了,小沈同志。马上就要出发下大斗了,怎么能这么消极颓废呢?” 胖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对着沈瑾清道。 沈瑾清举手认错,态度十分之好, “我的错,不应该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说吧,什么指示。” “那边来信了,让我们先去长沙会合,到时候一起出发。” 胖子晃了晃手机,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启灵, “后天走,东西那边准备,咱就带个人就成。” 真是阔气,把他俩请上就算了,居然还能再请个北哑,果然是个大斗。 大斗好啊,最好是王侯墓,宝贝多,油水也多。 张启灵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沈瑾清也没什么问题,连车旅费都是对方报销,就这待遇,她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不过,现在还有另一件事…… “这个,就是云顶天宫的三维立体图。” 沈瑾清走进屋内,打开电脑,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棍子,指着屏幕上的立体模型图,对着下面排排坐的三人认真道。 “……” 胖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现在倒斗的技术要求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了吗? 一片沉默中,黑瞎子先开了口, “两个问题,第一,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雇的不是你们仨吗?” “第二……你这棍子哪儿来的?” 越看越眼熟……这倒霉孩子不会把他院子里的葡萄架给拆了吧? 沈瑾清轻咳一声,把棍子往身后藏了藏, “这都不是重点,你先听我往下说。” 沈瑾清把模型旋转至俯视角度,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在海底墓时,初见那张星图和天宫模型,我就发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整个云顶天宫的建造都暗合了星象。 依次对应,以紫微垣为核,主棺椁居北极帝星位,七条墓道合北斗七政—— 天枢应贪狼吞煞,天璇化巨门锢魂,至摇光破军位恰是殉葬沟入口,四象布于周天,东宫苍龙嵌于冰川,为阳木生气,西宫白虎隐于玄冰,为阴金杀机。” 说到这儿,沈瑾清顿了一下。 这是个很复杂的阵法,不仅复杂,而且冷门,她属于是刷题刷多了正好押中题的幸运儿,但要解释的话,涉及的专业知识就太多了。 好在这三个无论是脑子还是学识都很给力,而且精通风水,让她不用费心解释。 至于细微之处,由她把握就够了。 沈瑾清略去中间大段的三式奇门、九宫飞星,直接指着电脑上的模型道, “活人踏入七杀位时,地脉蚰蜒会引动天市垣偏移,使玉衡、开阳双星投影于一处,合‘斗柄指阴,尸仙证道’之理,转活人生气为尸解之气……设阵之人,用心极其险恶阴毒呐。” 话说多了,沈瑾清端起茶杯润了润喉,也给他们三个一点理解的时间。 把沈瑾清刚才的话捋了一遍,胖子大概清楚了她的意思, “就是说,这墓主人想当尸仙,要献祭活人的命?奶奶的,这些人一个个不肯死,非得赖活着,害了人命还他大爷的想成仙,我看是在想屁吃!” 沈瑾清点头,给胖子点了个赞。 下一秒,胖子面上表情一变,瞬间喜笑颜开, “清儿,你刚说那天宫的主棺椁在北极帝星位,也就是说,这是个皇陵了?” 娘的,一个盗墓贼,这辈子能盗个皇陵,值了! 沈瑾清默默把赞取消。 张启灵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阵,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电脑上的模型,眉头轻蹙。 沈瑾清放下茶杯,继续道, “破阵之法有两个,一是把天宫炸了。” 这个不太现实,别说他们没那么多炸药,就说真炸了,光余波和雪崩他们就扛不过去。 “二是在冬至子时引天乙贵人临震宫,改墓道为六仪击格局,可破此阵。” 话落,沈瑾清抬眸望向了黑瞎子。 张启灵和胖子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挑眉, “别看我,我不是那什么天乙贵人。” 不过,他大概明白沈瑾清的意思了。 …… 三天后,火车上。 沈瑾清嚼着面包,朝张启灵递过去一桶泡面, “路还远着呢,小哥,吃点东西吧。” 张启灵盯着沈瑾清手中的泡面,半天没有动作。 好吧…… 知道张启灵是吃泡面吃出阴影了,沈瑾清无奈收回手,转身递给了胖子,扭头的瞬间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嘿嘿,好玩~ 胖子拿着泡面倒开水去了,沈瑾清躺回自己的床上,长叹了口气。 无聊啊…… 本来三个人还能凑个牌局的,结果因为个人实力太强,胖子不愿意陪她玩,现在居然只能靠恶趣味打发时间。 沈瑾清拿起手机,无聊地又开了一局俄罗斯方块。 下一站就是长沙,好玩的马上要来了。 半个小时后,火车停下,三人下车,按照约定好的位置等在车站,没一会儿,来了几个人,放下几个大包小包,转头就走了。 胖子显然对这种接头见怪不怪了,也没问什么,扛着包就上了另一趟火车。 火车即将发车前,一行三人闯进了他们的隔间。 沈瑾清放下手机,望向走在最前面的老头,眉头一挑。 无邪看着卧铺三层分别探出的三个脑袋,嘴角抽了抽。 “哟,天真同志!” 胖子看着走来的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趟也够无聊的,现在终于能凑齐打牌的了。 “磻哥。” 沈瑾清挥手跟磻子打了个招呼,磻子也回应了一声。 望着这三人,磻子暗自点头,这排面可以啊,三爷这回还挺大方。 陈皮阿四气定神闲地坐到了对面的下铺,被划瞎的双眼似是完全不影响他的视力,将对面卧铺三人扫了个遍,最终盯上了沈瑾清, “齐家的?” 沈瑾清面容一肃,坐直了身子,下一秒,脑袋邦的一声磕在了上铺。 沈瑾清:…… 大意了,以前没坐过卧铺…… 从床上下来,沈瑾清坐到了陈皮阿四的对面,态度端正地喊道, “四阿公。” 陈皮阿四哼笑一声, “倒是有点齐老八的样子。” 看着都不太聪明。 不过他对齐铁嘴算卦的能力还是信任的,陈皮阿四抬头,打算验一验这道上传的所谓的齐家后人。 “凭我的面子,能从你这儿讨一卦吗?” 陈皮阿四盯着沈瑾清,一字一句道。 沈瑾清沉默,就这老头的武力值,这房间里除了张启灵,其他四个捆一块儿都不够他打的,现在问她这个,不是存心害她嘛。 “当然,您想算什么?” 陈皮阿四思索两秒,随即开口道, “就算这一趟,我的运势如何。” 沈瑾清更加沉默了。 她确定了,这老头就是要害她! 她能怎么说,难道说他去了云顶天宫就得死,后来还被无邪挖出了鼻梁骨? 思索了半天,沈瑾清只憋出了三个字: “凶,大凶。” 陈皮阿四没再难为她,起身走出了隔间, “记好了你说的话,这趟我要是活着回去了,必饶不了你。” 这话一出,沈瑾清的心倒是定了下来。 放心吧,这趟包死的。 第132章 车站 “那老头谁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人已经出去了,他们也就光明正大地蛐蛐了。 胖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扑克,一边发牌一边对着无邪问道。 磻子觑了一眼隔间门口,确保陈皮阿四不在,这才跟胖子介绍了一下这位九十多岁老头的传奇事迹。 胖子听完,脸都绿了, “他都这把岁数了还要跟我们上山?这怪不得算出来是凶呢,进去横竖是一死啊,不然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把他人道毁灭得了。” 再拽那也是年轻的时候,都这把岁数了,黄土埋脖子的年纪,还他娘的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磻子一惊,赶忙摁住了他的嘴巴,轻声道, “你他娘的少说两句,那老家伙精着呢,别没到地方先把你给宰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沈瑾清, “妹子,你确定老家伙这趟会出事?” 沈瑾清点了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狞笑道, “我话都说出口了,怎么能砸了招牌?只要一上山,人迹罕至,到时他不死也得死。” “桀桀桀桀桀……” 无邪听不下去,拿起手里的牌就往沈瑾清脑袋上一敲, “行了,少跟瞎子学这没正形的。” 趁着陈皮阿四还没回来,胖子和磻子又蛐蛐了几句,直到上铺垂下一只手,死死捏住了磻子的肩头,逼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下一秒,门吱呀一声响,陈皮阿四走了进来。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忙低头继续玩牌,生怕被那老头发现他们暗地里说他坏话。 陈皮阿四看了几人一眼,没说什么,回到了自己床上。 隔间里安静了下来,无邪三人坐在下铺打牌,张启灵在上铺闭目养神,沈瑾清无聊,干脆扎进行李堆里翻看他们的装备。 除了没有违禁的武器,其余东西都挺齐全的,包里还装了加绒加厚的登山服,怪贴心的。 从长沙出发到山海关,随后转车到敦化,全程近三千公里,旅程约两天,没点消磨时间的东西还真不行。 沈瑾清把塞满了衣服的包当作沙发坐着,看了一会儿他们三人的牌局就厌了,这年头的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她从自己带的包里翻出了一个本子一支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写了起来。 磻子瞟了一眼,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算式,看得他眼疼,也就没细看了。 空间狭小,坐了几个小时沈瑾清全身都僵了,她瞥了无邪一眼,起身到外面活动活动筋骨。 沈瑾清刚走没多久,无邪把手中的牌往胖子怀里一撇,说道, “我去上个大号,这局先歇了。” 胖子撇嘴,把牌扔进牌堆里,骂了句屎尿多。 几分钟后,他起身往外走去, “这是掉茅坑里了?胖爷我也去上个大的。” 磻子扭头一看,这才发现隔间内就剩下他,还有两个躺床上不动弹的。 胖子走进餐车内,果然见那俩正一人捧着一份盒饭在吃,显然是在等他。 “什么家庭啊,日子不过了?在火车上吃盒饭。知道泡面是用来干嘛的吗?那才是咱们工农阶级该吃的。” 胖子坐到无邪对面,用一种你们的高尚灵魂被资本主义污染了的谴责目光,对这俩吃独食的批判道。 无邪抬头瞟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吃。 污染就污染吧,没污染前他灵魂也就那样。 沈瑾清从饭里抬起头,反手递给了胖子一份, “给你留了份溜肉段的,胖哥。” 该说不说,确实是贵,一份一荤两素的盒饭要25块,三个人随便吃一顿就要小一百。 胖子也是来者不拒,捧着盒饭就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说吧,到底什么事,还得避着那老头。” 无邪赶忙递过去一瓶水, “歇歇吧,吃完了再说,别喷我一脸。” 三人囫囵把饭吃完,终于进入了正题。 沈瑾清打了个嗝,对着胖子道, “过会儿到站了,会有便衣在车站抓人,咱们得事先准备准备。” 虽然他们这一趟夹喇嘛的铁筷子是无三省,但实际跟他们接触的却是那个楚光头,那是个嘴比裤腰带松的,回头一被抓就得把他们供出来。 沈瑾清怀疑那是陈皮阿四事先安排好的,让他们不能按原计划转车,只能听他忽悠,任他派遣,进而掌握行动主导权。 老一辈人都这样,身居高位久了,掌控欲强,一天到晚就琢磨着怎么坑后辈,惜才爱贤在盗墓这行纯属是扯淡。 沈瑾清轻咳一声:“我有个不成熟的小方案……” 胖子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干!” 三人回到卧铺车厢,胖子打了个嗝,拿起牌重新洗牌。 “你丫去茅坑吃什么了?” 磻子有些怀疑地望向胖子。 胖子反手一巴掌抽过去, “去你大爷的,打听什么呢?你要想吃早点说,胖爷我还省得冲了。” 无邪嘴角一抽,这俩聊的话题怎么味儿那么大呢。 张启灵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忽然感觉边上有道目光一直盯着他。 他睁开眼侧头一看,正对上一张灿烂的笑脸。 沈瑾清嘿嘿一笑,朝他挥了挥手, “哈喽啊~” 张启灵:“……” 沈瑾清站在梯子上,打下几行字,将手机递到了张启灵面前。 看完手机上的字,张启灵沉默一瞬,点了点头。 串通完毕,沈瑾清笑呵呵地朝他敬了个礼,麻溜地下了床。 “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沈瑾清哼着歌,拿起手机,新开了局连连看,背景乐是无邪和胖子他们的拌嘴,时不时还夹杂着输牌时的问候亲戚环节。 第二天晚接近零点,火车驶入山海关,停靠在了站点。 一行人下了车,冷空气灌入肺中,沈瑾清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绿皮火车这东西真不是人坐的,动辄几十个小时,骨头都快僵了。 车站的人流量很大,他们要转的下一班车两个小时后才到,几人小心翼翼地顺着人流,朝车站候车室走去。 胖子眼尖,不知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转个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人很多,几人很快被冲开了,沈瑾清扫视了一圈,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和协警正在查身份证,人群中还隐没着不少的便衣,正虎视眈眈地搜寻着什么。 胖子看着人群中扎眼的光头,此刻迎着便衣的搜查,不仅不收敛,反而迎面而上,不由得一咬牙。 孙贼,果然是要害他们! 突然,啪的一声,候车室大厅上的一盏日光灯碎了,人群静默一瞬,接着开始了骚动。 眼看着几个便衣就要来到自己身旁,楚光头正打算发出点动静,忽然一股大力将他向后一拽,他一惊,正要呼喊,一双大手死死地摁住了他的嘴。 “人民内部矛盾你丫捅到雷子那儿,孙贼,知道死字儿怎么写吗?” 胖子将楚光头摁在身下,阴恻恻地道, “小哥,让这家伙闭嘴。”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张启灵点了点头,捏住楚光头的下颌,稍一用力,就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 沈瑾清此刻走到门口,被骚动的人群一挤,当即摔倒在了地上。 门口查身份证的警察一惊,这个人流量,万一出现踩踏事故就玩完了,赶忙疏散人群,朝着沈瑾清奔去。 “谢谢警察叔叔。” 沈瑾清被扶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充分体现了祖国花朵的高素质。 看着小姑娘岁数不大,那警察正打算教育两句防踩踏的知识就算了,忽然听到接连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候车室大厅的灯又碎了几盏,光线倏地暗了下来,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人群此刻更是压不住了,惊叫声和小孩哭闹声此起彼伏,警察被挤在中间,无力呼喊,只能尽力维持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张启灵收回手,随着胖子一起,顺着人流将楚光头押了出去。 站在门口看到几人都顺利出了门,沈瑾清功成身退,趁着警察被堵在人群中间,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车站外,五人顺利会合,还有个被卸了下巴的楚光头。 “诶?那老家伙呢?” 磻子点了一下人数,惊讶问道。 …… 另一边,陈皮阿四守在门口,身边突然多了几个中年人。 盯着大门口,半天没看到仓皇逃出的人影,陈皮阿四有些奇怪。 不应该啊,难道被抓了?怎么还不出来…… 无老狗的孙子不至于就这点出息吧? 第133章 上车 “管他呢,他个能进倒斗名人堂的老贼,还怕被雷子逮不成?” 胖子翻了个白眼,反手把楚光头扔了出来, “看看你们家三爷找的人,差点把哥几个给卖了!” 说到这儿他就恨得牙痒痒,倒了那么多年斗,头一回被雷子搜,还险些被抓。 几个人找了个角落,把楚光头围在中间狠狠揍了一顿。 磻子对这个背叛了三爷的人没什么好感,下手格外狠,照着疼的地方打,表面还看不出伤来,阴险至极。 这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叛变革……咳,不是,没想到也是个阴的。 打累了,沈瑾清扶着墙歇会儿,有些赞叹地望向磻子。 胖子把楚光头的下巴安了回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这要是在墓里,老子少说卸你一条腿,滚滚滚,滚远点,看得老子一肚子火!” 自知理亏,陈皮阿四交待的事没办成,被揍了一顿也不敢追究,楚光头憋了一肚子气,连滚带爬地就离开了。 磻子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对着无邪问道, “小三爷,现在车站严查,没办法转车,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下一步?!你们那三爷,办事也没个把稳的,眼还拙,找了这么个缺德玩意儿,现在好了,夹喇嘛的筷子断了,我看趁早各回各家得了!” 胖子闻言,呸了一口,破口大骂道,转头朝无邪和沈瑾清使了个眼色。 沈瑾清无语,舍不得皇陵的宝贝,还得理不饶人,非得占这嘴上的便宜……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很配合地劝和了两句: “算了算了,胖哥,来都来了,收了钱不能不办事吧?虽说是叫人给坑了,但咱们是有职业道德的,也不能撒手不管,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呗。” “有位著名的哲人,布莱克?格拉斯曾说过——挣钱嘛,不寒碜。” 磻子本来对胖子骂无三省一事还有些恼怒,此刻听了沈瑾清这话却有些懵。 这哪个哲人说的,还挺接地气。 “我。” 黑暗中,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磻子转头,一张戴墨镜的笑脸蓦地出现在了面前。 黑瞎子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笑道, “BlaCk glaSSeS,黑眼镜,正是在下。” “……” 场上一片寂静,黑瞎子叹了口气,果然,主角的出场总是伴随着配角的惊掉下巴。 无邪举头望天,缓缓攥紧了拳头,侧头一看,见张启灵手上是同款动作,顿觉放心。 他丫的真的忍这家伙很久了…… 下一秒,不远处一道喇叭声响起,众人望去,一辆卡车停在路边,车上似乎还下来了个人。 知道这是自己人,后又有警察追踪,几人二话不说钻进了车斗。 沈瑾清本来还想跟车旁的谢雨臣打个招呼,手刚抬起来,直接被无邪摁进了车里,躲在一堆货物后面。 黑瞎子上了驾驶座,油门踩下,车子驶出山海关,一路上了省道,直开往二道白河。 沈瑾清翻着车里的箱子,找出了自己的唐横刀和手枪,顺手把装着黑金古刀的箱子推给了张启灵,另外还有几把军刀和手枪,几人分了分。 磻子将面前几人扫视了一遍,心里下了定论, “你们早就知道这趟会出事,提前做好了准备?” 沈瑾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办法啊磻哥,这个世道好人艰难,我个算命的,出门前不得把预备好啊?” 这倒也是,怪不得这妹子现在在道上价格那么高呢,队里多个算命的,某种情况下确实相当于多了条命。 外头寒风如钢刀,虽然车斗上盖了篷布,依旧是往里直钻,沈瑾清怕冷,干脆缩在了最里面。 无邪看着沈瑾清这副样子,不由得一皱眉。 她这身子太畏寒了,十月初就穿上了棉袄,一直穿到年后四月才脱掉,一年里有半年都裹着棉衣,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沈瑾清摆了摆手,主要是现在太冷了,再过个一二十年,全球气候变暖,她也就不用这么折腾自己了。 到时候一年穿五个月就够了。 “对了,回头跟那老头会合了怎么办?” 现在还不能跟陈皮阿四翻脸,他们摆了他一道,现在人还不知道猫在哪儿等着他们呢,回头再见面,老头子气性一上来,几个铁弹子把他们开瓢了怎么办? 沈瑾清望着无邪,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沉声道,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小无同志。表现派、方法派、体验派,你看看你选哪个……要不咱先过过戏?” “……” 那倒不用,他属于天赋派,回头直接上,一镜到底。 无邪一抬手,把沈瑾清的帽子扣到了脑袋上。 冷风往里窜,几人都冻得受不了,这大晚上的,也折腾累了,索性缩在一起睡觉。 张启灵看着背靠背将他围成一圈的四个脑袋,身子僵硬一瞬,直到身边人都放缓了呼吸,他才放松肌肉,靠上了胖子的背,缓缓睡了过去。 沈瑾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起身伸了个懒腰,其他四人早已醒来,接过胖子递来的面包,沈瑾清垫吧了几口,就当是午饭了。 汽车不像火车那么方便,还有大半天的车程,几人围坐一圈,开始天南海北地扯着闲篇。 “对了妹子,你真是齐家的?” 磻子看着沈瑾清,终于有机会向当事人求证一下道上那些传闻了。 沈瑾清两手一摊, “不像吗?” 这流言在道上传得像模像样的,外头还给她编了几个版本的凄惨身世,甚至还有她那素未谋面的妈和她“爹”齐羽之间的凄美爱情……嗯,堪比盗墓界的头版头条,还是霸榜了一个月的那种。 归根结底还是人民群众的精神食粮太过匮乏,简单俩字,忒闲! 磻子认真地将沈瑾清打量了一遍,斩钉截铁地摇头道, “不像。” 九门没有这么干净的孩子,这样的环境生不出这么纯粹的人。 思及此,他转头望了无邪一眼,肩膀一垮,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瑾清颇为赞同地点头道, “我也觉得不像,所以回头打算金盆洗手了。” “金盆洗手?” 这下子把其他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胖子一巴掌把磻子扒拉到一边去,凑上来问道, “年纪轻轻,正是事业黄金期啊清儿,这时候金盆洗手,你要转哪行去?” 沈瑾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坚毅, “先考个名校,毕业后开始创业,争取三年内资产过百亿,五年内建成我的千亿商业帝国,然后沾满一身的铜臭味,用丑恶的资本玷污他人崇高的精神和高尚的灵魂,最后接受采访时云淡风轻来一句—— 我不爱钱,我对钱不感兴趣,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创业时吃五块钱盒饭的时候。” “……” 沉默,一片沉默。 无邪默默伸出手,搭在了沈瑾清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那是冻傻了?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你们难道不觉得沈总这个称呼很顺耳吗?” “往远了说,几百年前的中国首富就姓沈,往近了说,那也是独霸了霸总界的半壁江山。” 据不完全统计,小说界沈姓家族的总资产已经超过了美国全年的GDP。 没办法,千亿霸总扎堆啊,身家几百亿的都只能坐桌底下,根本没上桌的机会。 可惜2003年的霸总小说还没到井喷的时候,不然他们就能知道,自己已经是收敛着说了。 沈瑾清振臂一呼,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同志们,拿出点革命激情来!” “……” 顶着四双圆溜溜的大眼,沈瑾清默默收回了手。 胸无大志啊!真是胸无大志!!! 沈瑾清痛心疾首,转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们四个。 车子驶入二道白河,本来按照光头给的消息,那儿有当地的向导和装备在等着他们,但既然被举报了,这条线多半都给端了,他们没必要去赌,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缺装备,索性直接开进山里。 一边开一边歇,四天后,他们进入了横山林区。 车子开入林区最里面的营山村,把他们五个放下,黑瞎子和谢雨臣直接拐个方向就跑了。 进云顶天宫不是他们的活儿,他们还有另外的任务。 村里没招待所,一行人去敲了村委会的大门,好在村支书热情,在他的安排下,五人住进了一间守林人的空置木屋。 隔天,听说村里又来了波外地人,沈瑾清几人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呢就跑去凑了热闹。 看到村口停着的卡车,以及车上下来的熟悉的老头,胖子和沈瑾清齐齐望向了无邪。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组织看好你啊,天真同志……” 一左一右两只手拍在了无邪的肩上,二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他。 “……” 无邪肩膀一抖,把两人的手给抖了下来,迎着村口朝陈皮阿四走去。 完蛋玩意儿,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第134章 两队会合 “四阿公。” 无邪加快两步,走向了陈皮阿四。 陈皮阿四缓缓抬头,一双不知瞎没瞎的刀疤眼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他,声音不辨喜怒, “不愧是能接手无家盘口的人,原先还以为是无三省老糊涂,没想到是我眼拙,无老狗后继有人啊。” 前阵子道上传无三省死了,他从没信过,直到无邪接手长沙盘口,没多久无三省又冒了出来,他才知道,多半是无三省想借此机会把无家盘口转手给他这位大侄子。 不过这回还真是他想岔了,无三省的死讯纯粹是无邪在造谣传谣,至于“死者”本人私底下有没有推波助澜,那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如何,能接得住那么大的盘口,这小子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无邪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明白陈皮阿四这话的意思, “您不知道,楚光头在车站把我们卖了,那些雷子就是他引来的,我们趁乱逃了出来,不见您老的踪影,不得已先行一步,到这儿来等您……不过,这几位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 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儿莫名其妙多了三个人,肯定是早有准备,两边互相防着,谁也别说谁了。 无邪这神情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陈皮阿四盯着他不发一言,似是在考量他说的话,倒是他身边那三个伙计,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开车的那个大个子叫郎风,车技一流,进山的这段路最险的地方离悬崖只有几十公分,他能一路开进来,足见反应力和心性都不简单。 还有个叫华和尚的,单只眼,身上全是刀疤,一看就是黑社会,这个名号也有点意思,倒还真有几分花和尚鲁智深的感觉。 最后一个看着年轻点的,名字叫叶成,也是最活跃的一个。 沈瑾清和胖子在边上看热闹,倒是把人认了个全。 陈皮阿四应该也是认清了现在的形势,无论有没有相信无邪的话,他都没再继续追究下去,默认了无邪的解释。 沈瑾清收回相机,啧啧两声, “长镜头,1v多对手戏,一次过……这就是实力啊。” 就是感情不够真诚,看着像是挑衅……不过就两边现在的势力而言,只要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够了,也没必要多敬着那老家伙。 现在的队伍,以无邪为中心的格局已经在无形中生成了,毕竟论人数、论武力,他们五人都要强过陈皮阿四他们四个。 看着无邪和他们扯皮,沈瑾清和胖子先回到了木屋。 屋里磻子正在烧炉子,张启灵坐在炉旁,暖黄色的火光印在脸上,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下来,眉毛和睫毛上都是水珠,应该是清早出门时沾的雪。 沈瑾清捧起有自己半张脸大的搪瓷杯,上面印了牡丹花的那种,倒了杯热茶,一边小口吸溜,一边跟胖子一起坐到了这两人的对面。 “大早上饭都不吃,你俩跑哪儿去了?小三爷呢?” 磻子拿起火钳子,往炉子里添了些柴。 “你懂个屁,除了诗和远方,能不能看着点眼前的苟且?那老头进村了,还带了三个伙计。 丫的,就知道是那老家伙坑的我们,还提前准备好了车和人。” 胖子一边骂着,一边凑到炉边暖身子。 话落,他身旁的张启灵忽然转头,朝门口望去。 “呐,苟且来了。” 胖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向后一努嘴道。 果然,前脚刚说完,后脚门口就出现了几个人影,正是陈皮阿四他们一行人。 村里就这么一个空房子,所有外来人都得住这儿。 毕竟还是要一起上山的,私底下再怎么骂,明面上的氛围还是亲切友好的,两拨人打了个招呼,陈皮阿四带来的三个人扛着几个箱子进了屋子,往地上一撂。 一路扛到这儿,还以为是什么稀有的好装备,箱子一打开,几人瞬间傻了眼。 一眼望过去,箱子里最多的竟然是护舒宝卫生巾,稍微有点用的也就是一些绳子和其他普通的工具,里头甚至还有脸盆和巧克力,以及一大包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辣椒。 胖子一愣,朝陈皮阿四问道, “怎么个事儿,老爷子,咱们这是去发妇女劳保用品还是怎么着?咱这儿可就我们家清儿这一个女同志,您老这是……有特殊需求?” 这老头别是有痔疮吧? 无邪一看胖子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一脚踩过去。 死胖子,想想得了,真说出来这老头得跟他们拼命。 陈皮阿四懒得搭理他的贫嘴,踱步朝屋内走去,只说用起来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方顺利会师,先前楚光头一事再没人提,大家都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 一行人在村里待了几天,租好了马,还找了个叫顺子的向导带他们进山。 沈瑾清一见顺子,当即来了兴趣,猛地凑近,仔细一瞧。 顺子被她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手立刻摁在了刀把上,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邪门的东西了。 胖子看沈瑾清这样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赶忙问了一句, “怎么了这是,他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沈瑾清摆摆手,只是盯着顺子的脸,半晌才缓缓出声道, “眼下孝泪痕未干,承嗣纹却已断,这是血亲横死不得归穴的面相。你有亲人死不瞑目,且尸体未得安葬。” “日角青暗现竖纹,看来是父亡……你的执念想必就是这个吧?” 沈瑾清语气笃定,目光直视着顺子。 被人戳破心事,顺子悚然一惊,半晌无言。 与面前这个女孩对视良久,他终是满目悲戚,蹲下身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瑾清平静地看着他,静待着这人调整好情绪。 顺子再次起身,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盯着沈瑾清,嗓音嘶哑: “你是什么人?” 沈瑾清耸了耸肩: “算命的,随口说说,你别当真。不过,你要是想为你父亲收尸,我倒是能帮上点忙。” 说罢,沈瑾清又笑着望向了他, “你收了钱,要找一个人,给他带话,领着他进山,是吧?” 顺子一惊,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面前这个女孩看透了。 算命的他也不是没见过,但一算一个准,连这种事都知道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凡抗战时期我国有这样的人才,那抓特务还不一抓一个准? 顺子莫名对沈瑾清产生了些许生不逢时的惋惜,就听她继续道, “我带你去找那个人,我还能帮你找到你父亲,为他收尸,只要你带我们进山,配合我们的一切行动。” 这本就是他收了无三省的钱该做的,此刻没理由不答应。 只是…… “就这?” 顺子狐疑地望向沈瑾清,就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我长得不像好人吗?” 客观上来看确实不算,但主观上来说,她还是相信自己是好人的。 嗯,一个违法乱纪但一心向善的好人。 信则有,沈瑾清此刻说这话是半点不心虚。 顺子没说话,只是眼睛瞟向了一旁的胖子,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嘿!什么意思啊你!” 胖子一撸袖子就要上前,沈瑾清赶忙把人拉了回来,转头望向顺子,轻咳了一声, “还有个事儿……你这儿有炸药吗?” “……” 顺子抬眸瞅了沈瑾清几眼,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问题……就这么生问啊? 气氛有些沉默,要不是见沈瑾清真是个算命的,他都要以为这是谁家便衣上门钓鱼执法来了。 沈瑾清也自知失言,挠了挠鼻子,有些尴尬地再次问道, “那个,这位老乡,你这儿有制炮仗的原料吗?” “……” 当然,沈瑾清最后还是得偿所愿了。 这么偏的地方,又靠着山林,村里有猎枪的人家肯定不少,顺子又是退伍老兵,家里肯定藏着点东西。 天高皇帝远,别说03年了,就是12年,光头强不还偷摸藏着猎枪嘛? 几天后,整顿好装备的一行十人带着租来的十四匹马,浩浩荡荡地往林区深处走去。 沈瑾清第一次骑马,全副心神都放在不掉下马上,即使如此,在直面长白山的巍峨奇瑰之时,也不由地为其心折。 顺着林子里的山道一直往上四个小时,就是阿盖西湖,也就是朝鲜话中的姑娘湖。 事实上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湖泊,名字的来历无非是凄美的爱情故事或是仙女临凡之类的神话,像是内蒙古的呼痕淖尔和西藏的普姆雍措,都有类似的传说。 沈瑾清对这些动不动投湖自尽的爱情故事没什么兴趣,不过风景还是很美丽的。 继续向上,直到阿盖西湖的美丽湖面变得如水池般大小,他们发现了另一队人的存在。 那支马队的人数远胜过他们这行人,沈瑾清拿起望远镜向下一看,毫无意外,那正是阿宁一行人的队伍。 “继续走,别管他们。” 陈皮阿四轻蔑一笑,充分展现了一个枭雄该有的傲气。 沈瑾清收回望远镜,轻轻一笑。 不管?那可不成啊。 她还挺想阿宁的,这么大方的雇主可不多。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他们继续前行,一直到视野中出现了几座破旧的木头房子和铁丝门,上面还写着标语—— “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 可惜1962年以后,长白山就由中国独有变成了中朝边界,以天池为界湖,这里也荒废很久了。 沈瑾清拿起相机拍了张照,权当是纪念了。 第135章 盘龙封石 这是雪山前哨站的补给站,虽然荒废许久,好歹能遮风挡雪,他们赶路一天了,正好可以在这儿凑合一夜。 隔天清晨,众人一大早就起床继续赶路,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雪,气温骤降。 沈瑾清缩在衣服里,整个人萎靡不振,这样的天气很少有南方人能适应,所以队伍里的众人几乎都是耷拉着脑袋,除了胖子和叶成,还有个几乎不受什么影响的张启灵和原住民顺子。 感慨一句自己给北方人丢脸了,沈瑾清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出现稀稀落落的积雪,知道他们这是过了雪线了。 雪线上鲜少有生物,看久了十分无趣,到了中午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苍茫雪白,地上的雪厚得没路可走,只能靠顺子在前面带着马开路。 这时候忽然刮起了大风,顺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对着他们劝道,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看这天可能会有大风,再往上就有危险了。 陈皮阿四没说什么,只说停下来休息休息,几人吃了点干粮,休整了一会儿,继续朝着山上赶。 顺子见此叹了口气,摇头说再往上马就不能骑了,要用马拉雪爬犁。 马拉爬犁?沈瑾清眼睛一亮,恢复了些许神采。 然而事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这样的大雪天坐在爬犁上,迎面的风吹得骨头生疼,这帮人里沈瑾清最轻,索性跟行李坐在了一个爬犁上,把自己埋进了行李堆中,这才好受了点。 山路颠簸,沈瑾清躺在爬犁上,身旁的行李一颠一颠地往身上砸,没一会儿就把她埋进了最底下,沈瑾清也乐得如此,毫不挣扎地接受了命运有点疼的馈赠。 直到前方顺子的马停了下来,沈瑾清被无邪从一堆行李中挖了出来,抬眼一看,不过下午两点,天已是一片灰,他们来到了一个风口,大风裹着大片大片的雪,一下下地往脸上砸,一行人连嘴都不敢张,纷纷戴上了风镜。 前面的雪太厚了,一脚下去就到马肚子了,马不肯过去,他们只能步行。 这样的大风一刮至少两天,等风停再走不现实,要是天黑前不能赶到下一个废弃的哨站,他们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胖子起身,试探性地走了一步,结果人一下子就掉进了雪里,一直盖到大腿。 这要是矮点的人,恐怕半截身子直接埋了进去,胖子骂骂咧咧了两句,艰难地往前走了一步,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路怕是要受罪了。 沈瑾清抬头,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大雪之中,他们可见的范围只有周围几米,风一起,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 看山脉观风水,前提得是能看得见,现在这种情况,就是神仙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靠着经验赶路。 无邪看了看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处两边山脊之间,狭管效应的作用下,风格外的大,要是顶着这样的风走几个小时,只怕没找到岗哨,他们就先垮了。 “前面的雪埋了近一米,这样深和松的雪多半是上面山上掉下来的,这里应该发生过雪崩,你确定那个岗哨还能在吗?” 无邪掬了一捧雪,放在手中观察了一下,对着顺子问道。 闻言,顺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对啊,这里发生过小雪崩,地貌都变了,那个岗哨多半也被埋下去了。 思索了几秒,顺子抬头,另指了个方向, “还有最后一个希望,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个温泉,温度很高,靠我们的食物足以生活好几天了,海拔比这儿高,应该没被雪埋住。” 要是那个再找不到,他们就只能靠求生意志一步步往回走了。 几人穿上雪鞋,拿根绳子把每个人都绑上,穿成了一串,顶着风往上走。 行李放在爬犁上,他们自己拉着爬犁在雪地里艰难行进着。 不知走了几个小时,沈瑾清躲在胖子身后,避开了迎面的风,却依旧被冻得四肢几乎丧失知觉,整张脸僵到做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顺子突然倒了下去。 张启灵追上去看了两眼,把人从雪地里扶了起来,胖子上前,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似是想骂什么,但一张口就被风灌进嗓子眼,话也没能说出口。 沈瑾清看了一眼队伍,所有人此刻都是面色惨白的模样,尤其是陈皮阿四,面上死气愈发浓厚,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 到底是年纪大了,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中能挺到现在已是不容易。 沈瑾清没说错,他命该如此,无论如何,这趟都会死,陈皮阿四能那么平静地接受沈瑾清的话,多半也是对此早有预感。 其实按着他年轻时干的那些烧杀抢夺的事,能活到这岁数都算是老天厚爱了。 此时夹着大量雪花的风被岩石撞击盘旋在他们四周,一米以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认路的向导又倒了,沈瑾清不得已站了出来, “往那儿走!” 沈瑾清指了个方向,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抬腿就走。 几乎是毫不犹豫,无邪胖子等人瞬间跟上了她的脚步,陈皮阿四抬起眼皮看了沈瑾清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眼见着绳子渐渐被绷直,他朝着华和尚他们点了点头,几人也跟了上去。 在沈瑾清的指引下,他们又在雪地里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空气中出现了硫磺味,众人一喜,就听叶成忽然叫了一声, “等等等等!卧槽!那里有东西!” 一旁的沟壑内,一条黑色的不知名生物正盘旋其中,虽然视线受阻,看得不真切,但就露出的那些部分来看,少说有水桶粗细,这丫的怕不是什么雪怪吧! 叶成咽了口口水,看着其他几人朝自己靠来,赶忙手足无措地指着沟里的家伙叫嚷着不停。 胖子捏了个雪球砸在了叶成的后脑上,低声骂道, “你他娘的轻点声,把它吵醒了你丫自己解决!” 胖子脚步轻缓,缓缓靠近了那个沟壑,下一秒,他整个人忽然陷了下去,连带着绳子一紧,其他几人接连倒了下来,离胖子最近的沈瑾清几乎是被拽飞了出去。 跌进雪里,被迫拽着在地上滚了十数圈,绳子猛地绷紧,沈瑾清被拉住,止住了下滚的趋势,整个人重重跌在乱石坡上,身上衣服被碎石勾破了好几个口子,好在衣服够厚,人倒是没怎么伤着,不过身上肯定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沈瑾清浑身酸痛,缓了半天才从地上坐了起来,抬头一看,一个狰狞诡异的巨型生物突兀地出现在了视线中。 苍茫雪地中出现这么一个家伙,即使知道这是石像,沈瑾清依旧心跳加速了一瞬。 回头看去,被拽下来的不止她一个,好在绳子挂在了坡上的一块岩角上,没让他们直接滚下去,要是一头栽到那石像上,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张启灵起身,解开绳子,把边上几人拉了起来。 雪崩后的雪地里,雪层之间有许多气泡,极易一脚踩空,这一路都没事,结果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去。 胖子那一脚把雪层踩断,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这一帮人全让他给带下去了。 上面的雪还在不断地往下塌,无邪靠在背风的坡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他们身旁的雪还算稳固,不至于把他们活埋了,这才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朝坡底跃下。 沈瑾清疼得一抽一抽的,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朝着坡底走去。 下面的石像旁已经围了张启灵、无邪、胖子、磻子他们四个,仔细一看,这黑色石雕分明是只长得肖似大蜈蚣的龙,也就是传说中的百足龙。 见几人都朝自己望来,沈瑾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都是小伤,这坡底风小,比在上面还好受点。 “这也叫龙?看起来邪气冲天的,比故宫雕的难看多了,是正经龙吗?” 胖子盯着这黑色石雕,眼中满是质疑。 沈瑾清点了点头,胖爷果真眼光毒辣啊,这还真不是什么正经龙。 刚跳下来的华和尚闻言立刻反驳了一句,说这是东夏国早期的龙雕,叫百足龙,中国远古的龙有各种迥异的形态,有的还有猪鼻子呢,这没什么稀奇的。 胖子嘿嘿一笑,没想到这还是个有文化的,立马敬称了一句刀疤兄。 靠近这里,硫磺味已经非常明显了,华和尚给这石雕拍了张照,转头去照顾伤病员顺子了,陈皮阿四走近,拉出了龙嘴巴里的马链,直言这是封墓的封石。 封石在这儿,天宫也就不远了,队伍的士气一时振奋。 只有张启灵依旧警惕,他将手往龙头上一放一压,瞬间发现了不对,转头对着无邪道, “龙头后面是空的。” 无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回身从行李中拿出一把石工锤,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对准盘龙封石旁的一块石头用力一敲,本就被封石挤压的石头承受这一记重击,瞬间裂开了一条缝。 封石因为支撑力变化,整个儿顺着石坡滑动,随着一连串石头摩擦声,封石下滑了几寸后,朝着一旁倾斜。 直到后面露出了山体上的一条岩缝,无邪把锤子一扔,动作无比自然地招呼了其他几人一声,随即直接钻进了岩缝中。 众人:…… 无邪一套连招后,众人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得一阵沉默。 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显得他们很像傻子啊…… 胖子摆摆手,一副不足为奇的模样,对着陈皮阿四一行人道, “正常,大学生嘛,脑子活,毕竟倒斗这一行也是要脑子的。” “……” 沈瑾清默默后退两步,靠近了张启灵,随后四十五度抬头望天。 嘴欠的不是她,群殴时别误伤啊…… 第136章 深入缝隙 一般人这时候脱离队伍随意行动那叫莽撞,无组织无纪律,少说得被全队批斗一番,但华和尚见张启灵胖子他们几个都纵着无邪,也就很有眼力见地没说什么了。 虽然是一队的,但队里什么情况他们都清楚,现在那一派势大,他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 无邪朝里走了几步,回身拿手电筒向岩缝外照了几下,胖子会意,这是让他们跟着进去的意思。 陈皮阿四安排了叶成、郎风和磻子留在外,随时照应,顺便照顾晕倒的顺子,其余五人随着无邪到缝隙里去。 缝隙入口窄,胖子猫腰想钻进去,挤了几次都没挤进去,最后脱了外面的大衣,这才勉强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两人不能并排走,而且地下全是棱角分明的大块石头,走起来很费劲。 刚一进洞,沈瑾清就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里面少说有三十度,伸手一摸,连石头都是烫的,而且硫磺味道非常浓。 长白山是活火山,这是火山的一处岩浆口,温度自然高,越来越深入,里面的岩石甚至开始呈现琉璃的光彩,那是云母高温融化过的痕迹。 继续向下走,最前面的无邪忽然停了下来,沈瑾清抬头一看,原来是前面的裂缝陡然收缩,只剩下一个极小的缝隙能下去。 陈皮阿四看了看这个洞口,知道自己的体力是爬不进去了,几人商量了一下,留华和尚陪着他,其余四人继续前行。 无邪、张启灵把外衣脱掉,尽量减小自己的体积,无邪抢过张启灵的活儿,依旧是在最前面打头,其他三人前后下去,挤进那条缝里。 沈瑾清跟在张启灵后面,胖子在最末尾,不知爬了多久,里面越来越热,沈瑾清觉得一阵气闷,流了不少的汗,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也把衣服脱掉了,不至于现在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前面的无邪忽然停住了动作,停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 几分钟后,他回头,神色有些奇怪地瞟了身后的张启灵一眼。 上次来这儿,闷油瓶就是在这儿突然消失的,他这次特意抢在他前面,就是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无邪往侧边凹陷处一闪,摁下其中一块松动的石块,面前的通道陡然畅通,身旁凹陷的地方也恢复如初,再次闪身回来,一共不过数秒。 无邪咬牙,他就说是什么伎俩骗了他那么多年,合着就是这个? 直面无邪的目光,张启灵依旧是一派平静,全然没有半分心虚。 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无邪继续向前,大概又行进了十分钟,无邪向外一探,整个人从缝隙中消失,前面豁然开阔,显然是到出口了。 几人先后爬了出来,张启灵打出数只荧光棒,精准无比地落在四周,黄色的暖光瞬间将他们的视线照亮。 这是山体裂缝中的宽敞处,长有一个半篮球场那么长,宽约莫四五辆金杯,地下满是大大小小的碎石。 “嘿,这儿还有壁画呢,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这儿的人。” 胖子打开手电,扩大光圈,照着四周的石壁道。 碎石之间还有着几处小的温泉眼,热气腾腾的,少说有六七十度,人肯定是下不去的,但当个恒温加热锅倒是不错。 挂了个风灯把空间点亮,沈瑾清拆了几包饼干,四人分了分,把水壶放进温泉里热了热,就着几口温水,囫囵吃了顿饭。 张启灵顺着原路回去通知其他人去了,沈瑾清把地上的碎石清了清,坐地上歇了会儿。 胖子掏出烟,自己叼上了一根,又递了根给无邪, “缓口气儿,那什么破缝啊,歧视胖子是吧?给胖爷我憋坏了。” 无邪正要接烟,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当即收回了手。 “不抽,戒烟。” 常言道,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 私底下抽不抽的两说,至少不能当着那倒霉孩子的面抽,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无邪有些遗憾地搓了搓手指,一抬头,伸手把胖子嘴里的烟也给抢了下来。 “嘿!你丫戒烟抢我的干嘛!” “我自己都不抽,我还抽你那二手烟?” “……” 没一会儿,张启灵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华和尚和叶成,两人先后进来,顺子被磻子一路背了进来,进了这里面后,因为温度的缘故,他的脸色好看多了,至少没那么惨白了。 华和尚给他检查了一下,随即用毛巾浸满温泉水,稍稍冷却后给他擦拭全身,直到全身都搽得血红后,又给他灌了点热水进去。 “咳咳咳!” 顺子有了反应,开始剧烈咳嗽,眼皮不停跳动,华和尚知道这是救活了。 这人的命他不在乎,但这大雪封山的,没个向导他们后面的路只怕难行。 这时陈皮阿四也被磻子搀扶着进来了,气氛缓和后,叶成掏出烟,点上抽了起来。 胖子越看越不顺眼,劈手把烟夺了下来,还没等一脸懵的叶成说话,他先发制人道, “有没有点素质?封闭空间,这么多人在这儿,还有伤员呢,你丫给我们吸二手烟?!” 叶成:…… 其他人:…… 无邪默默低下了头,一看旁边,沈瑾清也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两人并排,盯着地上的碎石,半天抬不起头。 胖子个人行为,跟他俩没关系…… …… 不是,这人有病吧?! 叶成半晌才反应过来,随即脸色涨得难看,偏偏胖子这话他还没法反驳,再一抬头,那个无耻之徒已经若无其事地迈着小四方步,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地看起了壁画。 叶成:…… 把顺子安顿好,华和尚也走上前跟胖子一起并排看壁画。 这壁画上画的是天女飞天,老熟人了,没什么意思,一般人看两眼就失去了兴趣,偏偏胖子眼光极其毒辣。 就听胖子“啧”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开始用手剥起壁画来。 华和尚一见,立马就要伸手拦他,却被身后的一只手攥住胳膊,一回头,就见无邪正盯着胖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壁画剥开了脸盆大的一块缺口,露出了下面颜色更加鲜艳的一层壁画。 其他人见此也全部围了上来,露出的壁画中,有半辆五彩颜料画的马车,马车浮在云上,几个蒙古服饰的女子侍奉在马车左右,马车的主人是个肥胖的男人,穿着奇怪的服饰。 “这和天宫有关……把整面墙都清掉,看看壁画讲了什么。” 陈皮阿四看着这张被盖住的壁画,对着其他人道。 众人齐上手去抠,沈瑾清早就候半天了,这东西一撕就下来,别提多解压了。 不一会儿,一幅色彩绚丽、气势磅礴的画卷渐渐显现。 这是张叙事的壁画,大量鲜红色的艳丽色彩布满整块岩石,像是有鲜血不断渗出一般。 众人看得眼发直,华和尚自言自语道, “这是东夏万奴王和蒙古人之间的战争场景,你们看,这个人应该就是万奴王本人,这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东夏灭国之战的场景。” 沈瑾清自顾自地拿起相机,拍了两张照,不由得一叹, “我堂堂技术骨干,现在都快沦落成专职拍照的了。” 无邪斜眼看过来,技术骨干怎么了?闷油瓶还是技术骨干呢,他不也是技术骨干? 骨干了不起吗,懂不懂什么叫到人民群众中去? 沈瑾清听着华和尚侃侃而谈,抬臂碰了无邪一下, “就咱这知识储备,还不秒杀了他?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装?” 陈皮阿四到底在这一行浸淫多年,手下有过张启灵和黑瞎子这样的高手,找来的这三个伙计也不简单。 郎风十四岁开始放炮眼,炸平的山头不下百座,被称为“炮神”,华和尚精通女真文和东夏国历史,行事果断狠厉,还有一个叶成用来打杂,分工明确,结构完整,再加个经验老道的陈皮阿四,配置齐全。 再看看他们这边…… 嗯,技术骨干很多。 无邪有些无语地望向沈瑾清,揪着她的领子到一边去, “低调懂不懂?小时候老师怎么教你的,谦虚的美好品德呢?” 无邪撒开手,沈瑾清理了理领子,闻言嘁了一声。 美好品德是约束自身的,没见过谁老是用道德绑架别人的。 两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华和尚说着说着拿出一条蛇眉铜鱼,解读上面的女真文,说到因为没找到其他部分而无法完整破译时,陈皮阿四若有似无地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邪轻笑了一声,人老成精啊,陈皮阿四这是有所猜测,怀疑其他两条铜鱼在他这儿,故意引他上钩呢。 他默不作声,只当没听到这话。 华和尚说累了,一行人各自休息,陈皮阿四安排他的人轮流到外面去,雪停了就爬进来叫他们,其他人则开始轮流睡觉。 沈瑾清也累了,一觉睡去,醒来时身旁鼾声如雷,庆幸了一下自己睡在前,不然就这呼噜声她恐怕够呛能睡了。 轻轻地把胖子的脑袋移开,沈瑾清起身活动了一下,过了大半个小时,失温昏迷的顺子和胖子都醒了过来。 顺子一醒来就一个劲儿地道歉,他一个向导,位置位置没找到,人还先倒了,让雇主把他一路背过来。 胖子懒得理他,无邪也不想听他废话,递给他点吃的,堵上了他的嘴。 缝隙内不见日月,过了不知多久,大概两三天后,雪终于停了,他们陆续爬出缝隙。 外面已经放晴,万山载雪,天地之间唯有一片雪白。 看着雪地上新印的马蹄印,胖子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看来阿宁那帮人超过我们,跑前面去了。” 队伍里其他人也感受到一阵急迫,一行人继续上路,带上护目镜,哼哧哼哧地在雪地里赶路。 直到一座巍峨雪山出现在视线中,众人停下来脚步。 第137章 三圣山 远处山峰披雪浮于云海,淡金微茫散落山体,恍若悬空神龛,积年不化的冰雪凝结着亘古的沉默,埋藏了无尽的秘密…… 沈瑾清不由地叹一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古人诚不欺我。 盛景在前,有文化的,当即便会壮志豪情,吟一句:“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像无邪和沈瑾清这种,虽说没有如此壮志,但也能附庸风雅,来两句“雪峰如剑插云霄,四顾群山尽觉低”什么的。 还有个别文化素养比较低的同志,咂摸了半天,就出来俩字—— “白啊!” 胖子拿起望远镜,一边望一边叹道,转过头,就见众人都在盯着他。 “看我干嘛?看下面啊!” 胖子翻了个白眼,指着下面的一队人马道。 他们此刻站在一个山坡上,正好能看到下方阿宁的队伍,那帮人显然在暴雪中遭到了非常大的损失,三十来人只剩下二十多个,马也只剩下了一半。 站在队首的阿宁,此刻正用望远镜凝视同一方向,视线尽头,正是那座出现在海底墓影画中的神秘雪山。 叶成转头对着顺子问道, “那是什么山?” 顺子脸色一变,声音都变了调, “原来你们要去那里?那里不能去的!” 华和尚有些不耐,他们找向导来是为了带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不能去那不能去的。 “来前你自己说的八百里雪山你每一座都能上得去,现在又说不能去,那我们找你有什么用?” 顺子赶忙解释道:“那座山叫三圣雪山,这山只有一小部分在我们这儿,雪线以上以及另一边,都在朝鲜的边境里,我们过不去。” 胖子闻言一愣,问道:“三圣雪山?是不是当年彭老总抗美援朝时,志愿军后勤部队建设战后生命线时翻的第一座雪山?” 顺子点头:“对,就是那山。” 14公里的中朝边境线,海拔2400多米,翻过这山就是朝鲜的丘陵地带,被称为天下最难过的三条边境线之一,封锁极为严密。 也就是说,想要上山,他们就要直面实实在在的81式自动步枪,以及少说一个排多则一个连的正规军。 没人想硬刚军队,磻子问顺子有没有哪条路能偷偷过境,不想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不行,没可能,能上山的路就那么几条,全是高岗,十米一个探照灯,岗哨很密集,别说过境,你要靠近我们自己那边的哨子都不可能。我服役时接到的命令,任何陌生人进入视野,立马朝天开一枪警告,再不退,第二枪直接打你腿,不带一点理由的。” 就像那句口头上被说烂了的话,祖国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在这里是实实在在地被所有边防军人贯彻到底的。 胖子还想再挣扎一下,问道, “那咱们买点水果带上去,装成老百姓慰问行不行?” 话落,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胖子啧了一声,知道没戏。 别说他们没地方找水果,就算找到了,也带不上雪线,就算带上来了,边境也不是能浑水摸鱼的地方。 这下连陈皮阿四都叹了口气,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个长沙的老瓢把子,在自己的行里只手遮天,杀人放火的什么都敢干,但一碰上跟官面上扯上关系的事儿就蔫了,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 沈瑾清不掺和进这些事中,只拿着望远镜,一直望着群山,不知道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山下的阿宁一行人开始动了起来,看方向,显然是奔着三圣山去的。 几人瞬间望向顺子,怎么个事儿,不是说不能走吗,怎么那帮人就这么过去了? 顺子眯着眼看了看,最终下了定论,他们是要从前面的山口绕到别的山上,然后绕过那段边境线,从朝鲜境再转向三圣山。 这样虽然也是非法越境,但可以避开最严防死守的那段边境线,要是他们食物充足,且打通了朝鲜方面的关节的话,确实可以做到。 当然,自己这一帮人是没有那个能力的,也没有那么多的食物储备。 就在这时,老头子伸手一指,指向了三圣山旁的一座小山头。 那是小圣山,和大圣山一起,与三圣山并称五圣山,按照顺子所说,虽然路难行,但从现在的位置,倒是能爬得上去。 众人一愣,不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他们的目标是三圣山,这时候改道去小圣山算怎么个事儿,而且他们的食物也不足以支撑那么久。 陈皮阿四摆了摆手,指了指一边连绵的山脉, “这里山势延绵,终年积雪又三面环顾,是一条罕见的三头老龙,也就是所谓的‘群龙坐’,三座山都是龙头,非常适合群葬。” 关键的是,三龙头的格局非常奇特,三个头必须连通,不然三龙各飞其天,龙就失了方向,所以边上两个小龙头中必然会有陪葬陵,且与主峰相连。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陈皮阿四是风水行家,这番话玄之又玄,不懂行的不敢乱开口,懂行的更觉有理,暗自认同。 队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陈皮阿四看了一眼张启灵,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小哥,我说的对不对?” 张启灵回头看了一眼陈皮阿四,什么也没说,转头继续去看远处的雪山。 倒是沈瑾清,放下了望远镜,回身望向陈皮阿四。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那还要她这个技术骨干干嘛? “四阿公。” 沈瑾清唤了一声敬称,见陈皮阿四朝自己看来,礼貌微笑一下,继续踢馆……不是,继续友好探讨道, “我虽是小辈,但也恰好会点风水,有个问题不吐不快。《撼龙经》中有言,寻龙望气先寻祖,看风水得从整座山脉来看,长白山是龙兴之地,龙脉首尾相顾、气脉贯通,龙行千里不回头,长白山主脉自辽东绵延至此,三圣山恰是龙脉收束的‘龙喉’之位,若是强行分其为三龙,反而割裂了主龙脉,何以镇压地气?” 沈瑾清话落,四周一片寂静。 其余几人看着对峙的两人,一言不发,暗自琢磨着这句话。 是啊,单就山峰来看,似乎确实是“群龙坐”之象,但纵观整座山脉,似乎又于理不合。 华和尚三人觑着陈皮阿四的面色,没敢多说什么。 看沈瑾清这样,是铁了心要来打擂了,论风水一术,他们比不过陈皮阿四,更辩不过沈瑾清,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沈瑾清见陈皮阿四面露思索,继续往下说, “三圣山常年云雾不散,实为‘龙隐其中,其气自敛’的吉兆,若真有三龙相争,云雾必定紊乱四散,怎会如白练绕山,浑然一体呢?” 沈瑾清指了指远处的三圣山,盖棺定论道, “所以,三圣山实为孤龙入海之局,两侧副峰只是余脉,构不成所谓的‘群龙坐’,自然也不会有三头贯通。” …… 胖子站在陈皮阿四身后,默默地给沈瑾清比划了个大拇指,沈瑾清压下唇角,故作谦虚地偷摸摆了摆手。 陈皮阿四盯着沈瑾清看了半晌,开口道, “小丫头,风水是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学问,不是啃两本书就能学成的,齐铁嘴的本事你能有多少在身上还不一定,现在就来断我的眼?” 他的声音和缓,难得带了几分长辈意味的谆谆教诲,说的话却是拆台的,或者说,是倚老卖老的教训。 他要在队伍里掌握话语权,自然不会让一个后生下了他的面子,这会儿没恶声恶气地说话,也是知道沈瑾清说的是实理,不容他辩驳,但他还是要打压一下,省得后辈冒头,他连最后一点本事也没地方使了。 沈瑾清倒是没说什么,胖子先不乐意了, “老爷子,您老有能耐我们不敢说什么,但风水也不是您的一家之言,我们清儿那是实打实的本事在身、名声在外,没事去道上打听打听,现在想请这么号人物有多费劲,她能来那是给面子,不是让您在这儿瞎扯两句就能把这事儿盖过去的。” 无邪也走上前来,此时两方对峙,各自站队,无邪他们五人站在一边,陈皮阿四连带着他那三个伙计站在另一边,顺子站中间,脑袋都快挠秃了。 “但是!”沈瑾清不愿战事升级,赶忙发出了停战信号。 按照国际惯例,“但是”二字堪比二战转折点,是战是停就看这一遭了,果然,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风水之道首重‘形气相应’,这山脉虽有形,气却衰落,这是地脉有损之象,应当是内有人工通衢,伤了地脉,所以小圣山下,应该正有一通道通往三圣山内,虽有凶象,却也是现下唯一的路了……时间有限,那帮人都快翻过山去了,我们在这儿争论没有意义,不如尽早动身。” 天地良心,这句是真的! 无论如何,都是要走一趟小圣山的,这时候就别扯这些了。 陈皮阿四望了沈瑾清一眼,当即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其余人松了口气,赶忙跟上,沈瑾清走在后面,喝口水润了润喉咙。 胖子和无邪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胖子压低了声音,对着她问道, “刚说的那些靠谱吗清儿,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 沈瑾清点了点头,玄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么个高大上的感觉,随即也压低了声音回他, “刚才所言纯属扯淡,一旦出事,本人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胖子:…… 无邪:…… 刚凑上来的磻子:…… 走在最后偷听的张启灵:…… ……国家防诈骗怎么没把这个给抓了? 沈瑾清看着他们的表情,心情颇好地又喝了口水。 能引经据典、一本正经地扯淡,那也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好嘛! 知不知道什么叫信念感? 不建立威信,怎么塑造她的高人形象?不塑造高人形象,怎么让这帮人相信她后面的扯淡? 第138章 雪山叩拜 七分真,三分假,加一起就是十分扯。 沈瑾清说得没有问题,但同样一句话,稍加引导就能有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一个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私下盗墓挖坟,嘿,不务正业! 一位地下工作者工作之余坚持学习进步,嗬,好同志啊! 嘶—— 沈瑾清被自己的无耻程度震惊到了,摇了摇头,赶忙收回了思绪。 山下阿宁一行人为加快脚程抛下了不少的装备,此刻都便宜了他们。 甚至还有几把枪,不过里面子弹都给退干净带走了,只剩下枪身,背身上还显眼,万一遇到边防军,想解释都解释不了,只能忍痛割舍了。 过了山下这片平坦的坡道,后面就是山谷,一行人整顿了一下,从那堆东西中挑拣了些有用的带走。 继续前行,顺子带着他们往小圣山口走去。 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的路程他们走了近一天,到达小圣山山脚下时,已是当天的傍晚。 一路走得人困马乏,但听到顺子提到古代先民冰葬的地方,一帮人还是提起了精神。 大概是倒斗的对尸体的特别情感,除了体力不济的陈皮阿四和照顾他的华和尚,其他人都随着顺子去到那处冰谷。 到了地方,顺子打了个冷焰火朝下面丢去,只见冰谷底部的冰层内,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许多蜷缩成一团的黑影子,有的还能看到人的形状,有的只剩下小黑点。 传说古代山里的村民流行冰葬,直到解放后都还有人葬入这座冰崖,时不时还有老人来这里祭拜。 沈瑾清嘴角一抽,这都谁家的特种兵老人,能单枪匹马一路爬到这儿来。 众人看了一阵就失了兴趣,沈瑾清收回目光,随着其他人一同找温泉去了。 长白山是火山,温泉不少,还真让他们找到一处小的,几人在温泉中洗了脸和脚,一身暖烘烘地回到了营地,胖子找华和尚得瑟,听得他羡慕不已。 晚饭是挂面,沈瑾清捧着碗,有点思念自己的馒头稀饭小咸菜,无邪掰了小半块烧烤味的压缩饼干给她,就着面条吃,就当是小咸菜了。 一夜无话,隔天收拾收拾,开始顺着山脉往上爬。 山腰之上的路格外难行,堆积了千年的雪层,底下几乎是空的,有时一脚踏进去,直接没到了胸口。这还是在他们这帮人个子都不矮的情况下,不然可能直接就是“灭顶之灾”了。 一路跋涉,有的地方极陡,坡度近六十度,只能用冰锥冰锤艰难爬行,登上雪坡时,沈瑾清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陈皮阿四在爬陡坡之时就撑不住,被郎风背在了身上,体力好如胖子,此刻也有些神志不清。 他第一个到达,装模作样地在雪地上用力踩了个脚印,张开双臂,对着其他人说道, “这是我个人的一小步,但对于摸金校尉来说,是他娘的一次飞跃!” 说罢,整个人趴进了雪里,一动不动。 沈瑾清爬上坡,是实打实的爬,此刻再也撑不住了,啪叽一下趴倒在了胖子身旁。 无邪沉默地看着两具躺尸的“尸体”,干脆跟上队形,也瘫倒在了一旁。 磻子左拉拉右拉拉,想把这三个拉起来,结果使不上劲,自己也滚倒在地,索性不起了。 最后上坡的张启灵,看到的就是四人在雪地里躺成一排的场景,顺子蹲在旁边,一脸的不知所措。 老张同志沉默了几秒,开始挨个拔萝卜。 沈瑾清瘫软在雪地中,忽然感觉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领子,直愣愣地把她提了起来。 一转头,果然是张启灵,沈瑾清晃了晃脑袋,把雪甩落,还没来得及感谢,就被远处的风景吸住了视线。 三圣雪山此刻就在他们左侧,比昨天近了许多,高大的山体巍然而立,顶上覆着皑皑白雪,白顶黑岩,雪峰浸在熔金暮色里,冰壁折射出淡紫光晕,一股奇怪的淡蓝色雾气笼罩着整个山体,仙气飘渺,景色极其震撼。 叶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感慨道, “太美了,难怪他们说蓬莱仙境,不及长白一眺,爬了这么久也值得了。” 几个人都是粗人,但也不由得认同,为这夕阳中的美景陶醉。 沈瑾清一回头,张启灵已经不在,再一转头,顺着无邪和胖子的视线望去,就见落日余晖之下,一道挺拔人影缓缓朝着远处的三圣雪山跪了下来。 张启灵十分恭敬地低下了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三圣山的阴影压在他的肩胛上,起伏的脊背仿佛承载了千载的宿命,雪落无声,将这一幕封存,共同刻成一幅隽永的画卷。 “咔嚓” 沈瑾清拿起相机,留下这永恒的一刻。 张启灵抬头,面前忽然出现了两道阴影,将落雪挡住,回身望去,不知何时,无邪和胖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为他遮住了风雪。 沈瑾清低头看向手中的相机,屏幕中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孤寂的神明,一张是人间的张启灵。 再次举起相机,胖子已经发现了她在拍照,给她比了个手势,接着挺起胸膛,摆了个pOSS。 沈瑾清默默把脑袋从相机后探出, “稍显造作了哥……” “……” 张启灵起身,静静地走到一旁,无邪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人身上承载的是什么。 沈瑾清把相机往顺子怀里一塞,拉着他们几个一起要拍张团建照片。 张启灵没有拒绝,被沈瑾清拉着站好位,和无邪、胖子、磻子他们在一块,五个人站定,整整齐齐地等着顺子给他们拍合照。 快门声响起,画面永久定格。 张启灵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儿看照片,嘴角轻抿,缓缓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直到沈瑾清把相机递给了无邪,站到了张启灵刚才的位置,说要拍张同款照片,张启灵嘴角的弧度消失,默默把帽子戴上,转身走到角落里。 张启灵跪拜的是青铜门,是张家千年的信仰和宿命,至于沈瑾清……她纯粹是为了打卡同款姿势。 无邪看着相机中的沈瑾清,光影交错于一身,落日之下,白色登山服披上了半身金纱,透亮的眸子中映着千山白雪……是与闷油瓶完全不同的人。 没有深刻隽永,没有孤寂神秘,有的只是满身清风霁月。 这是真正的局外之人。 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启灵,回过头来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沈瑾清,无邪把相机递给了她。 一帮人围坐在一块儿,磻子点上了无烟炉,沈瑾清跟胖子凑到一块儿看照片,越看眼睛越亮。 人生照片啊! 不愧是专业摄影师,就是不知道穿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照片。 休息片刻后,众人的体力都有所恢复,顺子也开始展现他作为导游的个人素养,指着周围的几座雪山,向他们解释起了由来。 无非是一些神话传说,沈瑾清没太大的兴趣,也没留意听,直到顺子讲完风景,站起来对他们道, “几位老板,你们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然后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得抓紧时间,天快黑了。” 跟了这一路,对这帮人要做什么他心里大概有了数,也知道为了保命必须把嘴巴闭紧。 他倒了茶水,分给众人,自己很识相地站得远远地休息。 顺子走后,其他人的目光在陈皮阿四和沈瑾清之间逡巡。 一个说这里有陪葬陵,一个说这里有人工通衢,说到底还是得挖开才知道,关键这全是雪地,谁知道挖哪儿啊? 陈皮阿四看了看四周的山势,又拿起手中的罗盘对照了一番,虽然还是有些萎靡,气势却不弱, “宝穴的方位就在我们脚下,先下几铲子看看下面有什么。” 话落,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沈瑾清身上,她拿着指南针望着远山,眉头一皱,缓缓摇头,口中呢喃道, “不对……” 众人听不明白,胖子问了一句, “什么不对?” 沈瑾清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沉声道, “方向不对。” 说罢,她抬头看向陈皮阿四, “就依四阿公所言,先挖开再说。” 难得两方风水大师达成一致,其余人袖子一撸,抡起铲子就开始挖。 只是铲了半天,下面就跟混凝土似的,死活铲不动,铲子上带了些冰晶上来,显然是下面有冰层冻着。 众人商议了一番,只有炸开这一个办法了。 只是在雪山上放炮,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引起了雪崩,无异于是自杀。 顺子在一旁急得涨红了脸,想要说什么,沈瑾清瞥了他一眼,他愣是把话咽了下去,转头不管这帮胡作非为的人。 直到陈皮阿四他们祭出了郎风这个大杀器,磻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就是炮神?” 郎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都是同僚捧的,一个外号而已。” 既然有专业人士,华和尚他们也带了炸药,而且郎风又打了包票,保证不会雪崩,一行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无邪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看中一块突出的岩石。 他们所在的坡太缓,一旦雪崩,几乎没有什么掩体,只有那块大石头,跟下面的山岩有个夹角,尚能避一避。 无邪跟沈瑾清对视了一眼,碰了碰胖子,拿出一根绳子,朝他晃了晃。 胖子瞟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明白了他的意思,三个人走到一旁,拿起绳子绑在了那块岩石上。 “那炮神不是说绝对没问题吗?” 胖子一边绑一边问道。 沈瑾清和无邪没有说话,只是面容似乎苦涩了点。 胖子明白了,又是邪门的意外。 其实这还真不能说是郎风的能力不到位,地脉受损,长白山已经出现了地气失衡的现象,无论是谁来炸,结果都是百分百的雪崩。 三人把绳子系在了腰上,回去后又给其他人都系上,只说是为了保险。 郎风的表现极其专业,几乎是一个人放好了雷管,其他人爬到裸岩上,以免连锁反应把他们全部裹下去。 起爆器摁下,声音极小,只有大片大片的雪块像瀑布般倾泻而下,坡度一下子变得更陡峭了。 雪坡下露出了一大块浑浊的、凹凸不平的白色冰雪混合层。 眼看着没出任何事,众人全都用一种赞赏且惊奇的眼神看向郎风,看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嘴角咧得更大,一块雪块忽然砸到了他的头上。 众人抬头一看,头顶大概一百多米的高处,雪坡上出现了一条不起眼,却令人心寒的黑色裂缝,无数细小的裂缝在雪层上蔓延。 随着裂缝蔓延,细小的雪块不断滚落,打在他们的四周,众人顿时浑身冰凉。 第139章 昆仑胎 “所有人不准说话,连屁也不准放!” 胖子用极轻的声音对着众人道,一行人蹑手蹑脚地背上了自己的装备,顺着绳子缓步朝着岩石处挪动。 此时他们才知道刚才无邪他们三人的举动有多么的明智。 只有郎风,立在原地傻了眼, “不可能啊,我算准了分量……” 几人懒得听他废话,捂着嘴直接把人拖走。 雪层滑落后,斜坡上只剩一层冰面,滑得要命,好在他们还绑着绳子,不然一个脚滑落入万丈悬崖,直接当场去见马克思了。 一行人险之又险地走到了岩石旁,上面的雪层再也支撑不住,漫天的雪雾劈头盖脸砸下。 众人没时间思考,直接一个挤一个地躲进了岩石夹角下,刚钻进去,就见白练般的雪瀑倾泻而下,裹着所有能被冲走的物体,浩浩荡荡地冲下了山。 雪崩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分钟不到,雪流从他们身旁经过,只留下了大量的碎雪。 再往下一看,脚下的整个山谷都被白雾笼罩了,众人不由得一阵后怕。 整片的雪坡已经全部倾泻到了山谷的下方,一大块巨型的陡坡冰川暴露在了他们面前,夕阳照耀下,无比的壮观。 刚经历雪崩的冲击,又经受了巨大冰崖的震撼,众人缓过神来,赶忙拿起手电,在冰下找起了地宫。 胖子眼睛毒辣,第一个发现不对,咦了一声,伸手抢过华和尚的手电,朝冰面上照去。 众人顺着他的手电看去,在微弱光线的穿透下,呈现暗青色的半透明的冰川深处,竟然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影子,几乎占了半壁冰崖,看形状,像是个蜷缩的大头婴儿。 “这是……昆仑胎?” 老头子的神情有些激动,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冰盖里的影子,跟见了亲爹似的。 见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奇妙,他解释道,昆仑胎是天定宝穴,只生在龙脉的源头,也就是俗话说的集天地之灵气的地方,非人力可探查,只能等昆仑胎成形,偶然被发现,所以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历史中唯一记载埋在昆仑胎位里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帝。 话落,他看向了沈瑾清。 有昆仑胎的地方,必定有陵墓,墓主人不会放着这么个宝穴不用的,也就是说,到底还是他的陪葬陵说法胜出了。 只是…… 陈皮阿四目露疑惑,这昆仑胎已经是大地灵气汇聚的极品风水了,却只是个陪葬陵,那天宫难不成真的修建在天上? 沈瑾清没理这老头,反倒是一直拧眉沉思,踱步走到冰崖旁,偷摸朝胖子眨了下眼。 “不对,有问题。” 所有人正在兴奋之时,沈瑾清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见众人朝自己看来,沈瑾清指了指还剩下最后一点的太阳,对着他们问道, “那是什么方向?” “当然是西边了。” 叶成理所当然地答道。 太阳东升西落,那夕阳可不就在西边嘛? 沈瑾清点点头,拿出指南针,对着太阳的方向,让叶成再认一遍。 叶成一看表盘,眼睛倏地瞪大,“怎么是北?” 沈瑾清轻抬下巴,示意他们拿出自己的指南针试一试。 无一例外,方向都是错的。 一瞬间,陈皮阿四的脸黑成了锅底。 沈瑾清还没完,在他心上再扎上一刀, “老爷子,咱们都让那汪藏海坑了,方位一改,风水格局立马改变,昆仑胎是地脉汇集之处,普通的龙脉,能生出这样的极品大穴吗?” 群龙坐必须是众龙头朝东,陈皮阿四也是以此为根据判断的,但如今方向是假的,这三座山的山脉全都是朝北,自然不可能是群龙坐的极品大局。 这里只有三圣山一个龙头,两边的山根本不适宜葬人,这里头的陪葬陵显然也是假的。 不仅如此,沈瑾清望着边上的三圣山,面色愈加凝重, “汪藏海改方位自然不只是为了把我们骗进去,最主要的是,能隐藏这山上的风水大局。四阿公是知道我家家学的,于风水一道也是宗师,应该明白,地脉受损、地气失衡,这是有人窃取了龙脉。” “只怕这天宫里葬的不是什么善茬,入了风水局的人,若是时运不济、八字引动刑局,多半会被活活困死在这儿,那座冰崖里的尸体,未必都是葬进去的,这座山到底困死了多少人还未可知,汪藏海所图极大,不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 话落,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沈瑾清话语中的绝望感笼罩。 他们像是傻子般团团转,结果现在发现,全都是一个千年前的死人做的局。 隔着千年的岁月,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那还玩个屁啊? 就在这时,华和尚发现了顺子的不对劲,见他一副失魂落魄、若有所思的模样,当即凶相毕露,一把把他摁住,质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说!你到底是谁?!” 顺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力气极大,一个扭身挣脱了华和尚,欺身压上,瞬间局面反转,把华和尚摁倒在地。 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了,其他人赶忙拉架,陈皮阿四冷着脸盯着顺子,等他给个解释。 情绪平息后,顺子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委顿, “其实我上山不是为了做向导,而是为了找我父亲,他十年前跟着一伙人进了山,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还想着,他没回来,可能还在山里某个地方活着,直到刚才听到那什么风水局,什么困死,我……” 说着,他把头低了下去,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瑾清望着他,也沉默了下来,思索良久,转头看向了陈皮阿四。 “四阿公,那风水局困住的人不止是那些人,如果不管,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现在有被困者的血脉亲人随我们入山,正好可以以此找到局中阵眼,破坏这一局,说不定我们这一趟还有希望。” 陈皮阿四盯着她,沈瑾清毫不心虚地看了回去,半晌,他问顺子, “你刚才说你父亲是十年前跟着人进的山,那伙人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吗?” 顺子摇头,只说不记得了。 沈瑾清到底还是从陈皮阿四那儿要来了炸药,带着炸药和顺子转身就要走,却被无邪拦住。 无邪皱眉望着她, “炸山不是随随便便的事,雪崩你也见识过了,能活下来一次未必能活下来第二次,你真的要去?” 胖子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沈瑾清, “这马上天黑了,你们两个上哪儿找那什么阵眼去?这小子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顺子想要说什么,被沈瑾清拉住,两人不语,只是自顾自地绕开他们向前走,没一会儿,众人就只能见到两个模糊的背影。 胖子气得直咬牙,盯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追了过去,顺带撂下一句话, “我去看看他们俩,你们别管了,先把那什么破昆仑胎解决了再说!” 转眼之间,无邪这一边就只剩下了三人。 陈皮阿四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无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皱眉一瞬,就回来继续研究那昆仑胎。 …… 另一边,胖子追上沈瑾清,三人一对视,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立马找了个角落猫着,盯着昆仑胎那边的动静。 胖子递给沈瑾清半个面包,两人一边啃一边看,顺子看不下去这俩狼狈为奸的样子,开口道, “我已经配合你们了,什么时候带我去找我父亲的尸体?” 胖子不耐烦地摆摆手,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你爸都在那儿多少年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老爷子说不定正在下面安眠呢,你大晚上打搅他,别托梦抽你一顿。” 顺子被噎得心头一梗,说不过他,转头有些不确定地朝沈瑾清问道, “那我父亲……他真的是被那什么风水局困死的吗?” 沈瑾清有些奇怪地瞟了他一眼, “这你也信?” “……” 胖子斜着眼望着他, “宣扬封建迷信,这位同志,你的党性呢?” “……” 靠,一帮子炸山的犯罪分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顺子算是看明白了,跟这俩在一块儿早晚得被气死,此刻很识相地闭了嘴,离这俩远远的,不跟他们计较。 沈瑾清嚼着面包,给胖子科普汪藏海扰乱方位的原理, “那个假昆仑胎里有个灵宫,灵宫里有个大磁龟,磁龟扰乱磁场,所以指南针指的位置都是错的。” 磁龟里还藏了虫香玉,这是汪藏海的阳谋,要是不解决磁龟的话,就没办法依照风水方位找到天宫的位置,要是解决磁龟的话,又会放出里面的虫香玉,招来虫子。 这人的确是很聪明,可惜他没料到,后世有个东西叫GPS,不受磁场影响。 想到这儿,沈瑾清叹了口气。 还是穷啊,看看阿宁,人家那队伍畅通无阻,肯定是用的GPS,哪像他们,装备还是郑和下西洋的同款。 “他们那儿有炉子有火,破掉冰层不是问题,过会儿把冰化了进到那灵宫里的时候,我们……” “砰!” 沈瑾清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炸药引爆的巨响。 下一瞬,脑袋上方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着雪块。 沈瑾清:“……” 胖子:“……” 靠!这么莽,真拿雪山当自己家了?! 他们自己脑袋上的雪是全掉没了,但边上还猫着三个人呢! 第140章 陵宫 三人赶忙找了个凹进去的坑躲着,好在离得不是很近,也没引来什么大雪崩,躲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又重新钻了出来。 沈瑾清抖落掉身上的雪,望着无邪他们的方向,估摸着时间,拿出指南针看了起来。 对于磁龟里的虫香玉她倒没有多担心,进山之前她偷摸给无邪他们塞了不少符。 现在张启灵那儿的符比她自己的都多,躲过那些虫子完全没问题,不过陈皮阿四他们几个就不一定了。 沈瑾清觉得自己还是太良心了,每次跟张启灵都是五五分,一给就是一沓,难道六四分他还能不同意? 那血流都流出来了,不用也是浪费,就算是七三分他又能怎么样? 要是心再黑点,就是八二分也……沈瑾清赶忙止住思绪。 资本家思维害死人啊,果然这种吃人血馒头的事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太有负罪感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指南针的指针开始乱动,最终定格,恢复了正常。 沈瑾清知道他们这是把那磁龟消磁了,背上包,转身就朝着山下走去。 顺子有些懵地跟了上去,“我们这是干嘛去?” “炸山。”沈瑾清的声音很平静。 顺子:“……” ……果然还是逃不掉吗? 走夜路,尤其是在雪山上走夜路,这是件十分危险的事。 好在沈瑾清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目的地也不远,绕开了比较陡的坡,三人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 这里是小圣山和三圣山交界的位置,沈瑾清把包放下,哈了一口白气,夜晚的长白山温度降得更低了,他们得抓紧点时间。 拿着指南针确定好方位,沈瑾清招呼胖子拿炸药,顺子在边上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胖子一阵窝火, “别说你不知道我们这趟要干嘛,炸药还是你给的,都是犯罪团伙了就别这副死样子,不干活就边儿去,别在这儿碍胖爷的眼!”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净膈应人。 胖子说罢,拿起炸药就要往岩壁上放,沈瑾清赶忙拦住了他, “炸归炸,咱们命还是得要的。” 胖子对自己玩火药的本事很自信,但想到刚折了一个“炮神”,这会儿倒也能听得进去劝。 沈瑾清举着手电在附近找了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那是一处山体裂缝,大约只有两米深,作为躲避雪崩的安全点没问题,只是这样的位置必然会受到爆炸的余波,所以安放炸药的位置很关键。 他们用的是从顺子那儿要来的土炸药,这种炸药的威力没有制式炸弹的威力大,而且不稳定,胜在便宜量大,威力不够咱就多来点,一次不行就炸第二次。 至于从陈皮阿四那儿顺来的那点儿……留着炸墓道呢。 室内空间,必须精细操作,这种不稳定的土炸药炸一炸山就得了。 沈瑾清看了看山体结构,顺着安全点裂缝延伸线反向约三十度的位置找,找到一个可以用来装炸药的凹坑。 这个角度能利用岩体自身遮挡80%以上的飞溅物,而且这里有个天然导流槽,能让爆炸冲击形成V形定向破碎区,威力加倍,装炸弹的好位置。 沈瑾清敲了敲岩壁,拿手指量了一下这个凹坑,随后拿出本本,叼着手电,在本子上列出一堆算式。 其实爆破参数计算式本身并不复杂,难的是他们没有专业探测仪器,一切只能靠经验主义和目测法来估量。 相比于炸雪,炸山真的要难很多。 顺子瞟了一眼沈瑾清的本子,只觉头晕眼花,胖子望着他那样,骂了句文盲。 沈瑾清算数据,胖子实操,按照沈瑾清计算的位置和用量把炸药装好,将引线折了个波浪弯,预留了撤离的时间,点燃后撒腿就跑。 一声巨响后,雪瀑漫天,碎石飞溅,沈瑾清蜷在裂缝中,猛地咳出一口血。 毕竟是雪山,山体内部的裂隙和外面的冰壁都会最大程度地传递能量,即便已经做了多层防护,还是没办法避免伤害。 沈瑾清坐起来,给自己把了个脉。还好,不是内脏受伤,问题不大。 胖子倒是几乎没受伤,护体神膘不是开玩笑的,脂肪帮他的内脏抵御了大部分伤害,这会儿跟没事人似的。 听沈瑾清说没什么大事,胖子松了口气,把水壶递给她,嘴里念念叨叨的, “就是太瘦了,你说你要有胖爷这神膘,还怕这些?回去以后得多吃点,你说你见天的捂在屋子里那能行吗……” 沈瑾清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血腥味去除,随即忙不迭地点头,朝胖子一拱手, “您老收了神通吧!回去我就吃,一天吃八顿,成吗?” 裂缝口被雪给埋住了,三个人铲了半天才挖出个通道出去,沈瑾清朝爆炸的位置看了两眼,虽然被雪填住了,但雪层相比别的位置陷下去一大块,形成一个深坑,又正好位于两山之间,看着就像是被什么给拦腰斩断了,无比的突兀。 汪藏海是风水一派祖师爷级别的人物,沈瑾清自问没有那样的能力和魄力设下这样的大局,但搞搞破坏还是没问题的。 “行了,活儿干完了,去找他们吧,那皇陵还等着胖爷我呢。” 胖子把沈瑾清的包背到自己肩上,抹身往回走。 就这动静,回头别给边防招来了。 风紧扯呼! …… 另一边,无邪他们趁着一行人被蚰蜒追得四处乱窜,成功甩掉了陈皮阿四他们几个。 磻子扶着墙把气儿喘匀,有些肉疼地把剩下的符小心地揣回兜里。 这玩意儿可金贵着呢,据说道上现在一张符卖到十万块,就这还想买都买不着。 几张符往外一卖,房子车子全都有了。 “那都是炒起来的价,你还真信啊?” 无邪取下防毒面具,回头看了磻子一眼。 别说是这辟邪符了,上回他见沈瑾清那儿四块钱卖出去的平安符都有人花五百块钱收,看得他都想转行当黄牛了。 “不是我信,是真有傻子买啊,小三爷。” 磻子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皇陵外的神道,面前就是皇陵的第一道石门,叫做天门,过了石门后,神道两边便会出现大量的石头雕刻。 从灵宫中逃出,只有这么一条路,陈皮阿四他们应该是已经顺着神道进去了。 这条神道一共有六道石门,象征着汉家佛教的六道轮回,而女真信奉萨满,这石门的设计者显然是汉人。 过了天门,神道两边每隔五米就是白色石人石马,三人对这些没兴趣,径直向前走去。 这里面的空气很有问题,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已经开始瘙痒,三人又重新戴上了防毒面具。 走着走着,尽头忽然传来了几声惊叫,磻子一下子停住了脚,警戒了起来,侧身对着无邪两人轻声道, “是叶成的声音,他们出事了。” 无邪点头,知道他们那伙人应该是遇到人面鸟了。 不是他故意让他们趟雷,实在是他们几个跑得太快,他总不能阻拦他们的盗墓热情吧? 无邪转头看了张启灵一眼,加快了脚步继续往里走。 走了不知多久,他们来到了神道尽头的祭坛,这里满是黑色的断壁残垣,祭坛的后面,六十阶破败的石阶之上,是皇陵的正门。 三人踩着陵阶走入皇陵正门,这里的大门已经倒塌,巨大的陵门倒在地上,他们踏着门进入前殿,手电往地上一打,满是被踩碎的瓦片。 看来刚才陈皮阿四他们那帮人是遇到劲敌了…… 磻子面色有些凝重,一转头,身后不知何时变得空空如也,半点人影不见。 嗯? 磻子眼睛瞪大,拿着手电环视一圈,偏偏无邪和张启灵两人还真就凭空消失了,一点踪迹都找不着。 “小三……靠!” 无邪从身后扯过磻子,两人瞬间从地上坠下,跌落到下方的一个地道中。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张启灵一手拽一个给拉了起来。 磻子揉了揉磕得生疼的脑袋,举着手电四下观察了一下,上面的机关已经合上了,他们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他抬头,看向无邪和张启灵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们怎么知道这儿有机关的?” 陵墓陵墓,大部分人可能会将它们混为一谈,但其实陵和墓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陵是用来祭祀和入殓仪式的地上建筑,墓才是指地下的地宫,也是他们盗墓贼真正的目标。 磻子看这墓道的规格,知道他们这是已经进入地宫了。 问题是,这两人怎么这么了解这里的机关? 无邪想了想,觉得还是给个合理的解释比较好, “算出来的,咱们那位神算走前给我塞了三个锦囊,我刚拆了一个。” 磻子:“……” 谁家孔明转世了这是? 张启灵在一旁缓缓低下了头,转身向前走去,避开了这个话题。 无邪有些好笑地看了闷油瓶一眼,没等磻子继续问,就拉着他跟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不久,上方的陵宫内,传说中的沈孔明正瞪着眼盯着个记号瞎琢磨。 “这是小哥留的记号?” 胖子咂摸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个什么意思。 他对外语的认知也就是ABCD,26个字母都够呛能认全,更别提单词了。 至于顺子,那就更指望不上了,只能寄希望于沈瑾清这位在场最高学历了。 高中肄业的沈瑾清更是无奈,一个大写的K,一个大写的U,一个大写的S,外加一个三角形……到底谁能认出这是什么意思?! 打不过小哥就算了,现在文化课也够呛…… 沈瑾清把这记号抄在纸上,开始思索起可能的语种。 按照张启灵的经历,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英语和德语,考虑到英文的流传度,作为较为隐秘的记号,应该是德语比较合适。 KUS,这三个字母应该是三个单词的缩写,不然总不能是亲嘴吧? 记号是刚刻下的,看来是专门给他们看的,考虑到自己的德语水平,应该不会是什么很复杂艰涩的词语,既然是提示,那么大概率还会有方位词…… 范围一缩小,意思就好猜多了。 Kanal,Unten,SChalter,?——下面有通道,开关在一旁指向的位置。 沈瑾清在纸上写下这一串字符,再次抬头,顺着三角形所指的方向,开始在墙上摸索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知不知道这种歧视文盲的行为给别人的心灵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这帮有文化的最好别犯到她手上,她回头就报个法语班,以后拿法语做记号,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种痛苦! 第141章 黄金墓室 顺利打开机关后,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 胖子从地上爬起来,往四周一看,瞬间乐了出来, “小哥够意思啊,直接给我们引地宫来了。” 就是那什么记号太抽象了……话说这哥们以前不会是干地下党的吧? 胖子一通瞎想后,举起灯开始往四周打探环境,确定了没什么危险,正打算大干一场,转头一看,沈瑾清和顺子已经坐到了地上。 “忙活一天了,先休息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沈瑾清从包里取出充气睡袋,对着胖子道。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从早上七点开始爬山,历经了十数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该受不住了。 胖子想到皇陵里的宝贝,不由得心痒痒,但也知道沈瑾清说得没错,何况她还刚吐了血,就算不是内脏,也肯定有别的地方受了伤,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自然不能蒙着脑袋瞎往里冲。 都已经来到这儿了,金山在前,却不让他去取,胖子实在是欲火焚身。 睡是睡不着了,他主动提出要守夜,让沈瑾清他们先睡。 风灯点亮,四周一下子暖和了起来,沈瑾清正要往睡袋里钻,就听顺子有些顾虑地道, “我收了那什么三爷的钱,要把那个叫无邪的人带进去找他,现在他们走在我们前面,万一出个什么事,不仅任务完蛋了,估计我也要完蛋了。” 沈瑾清嘴角一抽,恢复了记忆的张启灵和重生的无邪,两人加一起,在这天宫里别说七进七出了,就是十进十出都没问题,这俩不招惹别人都不错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时候休息是最好的选择,你要不放心就自己找他去,反正腿在你身上。” 沈瑾清说完,直接钻进了睡袋,也不管顺子是什么反应。 顺子最后当然是没跑,因为是伤员,沈瑾清不用守夜,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胖子的鼾声打得震天响,守夜的人换成了顺子,沈瑾清爬出睡袋后自己活动了一下筋骨,点起无烟炉,烧了点热水,泡着压缩饼干,这就是一顿饭了。 坐在旁边跟顺子闲扯了一会儿,胖子也醒了过来,随意地吃了点东西,胖子早已心急如焚,三人整理好装备,就开始朝着墓道深处进发。 接下来的路十分的顺畅,因为每到拐弯处或是墓道岔口,总会有个记号出现,帮他们指引方向。 墙上的记号越来越简约,沈瑾清也越走越沉默。 这些记号明显是专门给他们留的,她在海底墓时见过张启灵从前留下的标记,跟这些完全不是一个复杂程度。 相比之下,这里的记号几乎没有理解难度,而且完全符合她的视线高度和观察习惯。 见鬼了,他怎么就确定自己一定能看懂这些记号的意思?万一哪一步走错,后面岂不全部完蛋? 沈瑾清不可置信,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百岁老人碾压了,憋着一股气,加快了脚步。 走在前面的无邪忽然打了个喷嚏,有些奇怪地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他三叔在念叨他? 一旁的张启灵再次刻下一个记号,听到动静后回头看了无邪一眼,无邪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看着墙上的记号,无邪终于有了点心虚的感觉。 ……他们应该能看懂吧? 胖子他就不指望了,只能寄希望于沈瑾清的智商还在线……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关键时刻就没掉过链子,他对沈瑾清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三人继续向前,又走过一条二百多米的墓道,他们停住了脚步。 面前是个巨大的玉门,这是冥殿的大门,只是门的下半截已经被炸飞了,露出一个很大的空洞,显然已经有人进入过了。 无邪轻吸一口气,俯低身子从洞中进入,来到了门后的墓室中。 磻子跟在无邪身后,进来后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下,打起冷焰火,打算好好看清墓室里的布置。 冷焰火亮起的一瞬间,一幅足以让所有人窒息的场景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磻子瞬间冻立在了原地,半天无法动弹。 饶是事先有了准备,无邪还是再次被这样的场景震撼到。 墓室的四个角落里竖着四根巨型廊柱,墓室的地面堆着小山般的金银器皿、宝石琉璃、珍珠美玉,手电一打上去,流光溢彩,满室华光。 对黄金的喜爱与悸动是刻在人类基因中的,磻子眼睛瞪大,口中喃喃道, “我就说吧,大金灭国后的宝贝,女真的国库,南宋的岁贡,全他娘的在这儿了……” 下一秒,他猛地冲进了金器堆中,手中抓起一大把金器,眼神发直地看着,浑身都在颤抖。 满地的金子跟没有实际金钱概念的印章不同,把三百亿的人民币换算成金子,那就是四百多吨的黄金,足以令任何一个人疯狂。 无邪抬手捂住了心口,他们上辈子是扔了座金山啊…… 就在这时,身旁的张启灵忽然转头看向门外, “他们来了。” 片刻后,无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瞬,熟悉的声音响起, “天真同志,你们可够慢的,我们都追上……我的爷爷——” 胖子进门后本想调侃两句,忽然见到那满地金光,一下子噤了声,整个人险些软倒在地上。 沈瑾清赶忙搀了一把,别金山在前,还没到手呢,人先晕过去了。 本来还有所顾忌,一看磻子就趴在金堆上呢,知道这金器没毒,胖子放下心来,直接一个助跑,一脑袋扎进了金堆中。 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沈瑾清也忍不住上前,抓起一把珠宝把玩了起来。 她一无产阶级哪禁得住这样的考验啊。 “胖子,装满。” 眼见着胖子开始往包里塞宝贝了,无邪把自己的包也扔给了胖子,交代给他一个艰巨的任务,随即走向了另一边的一座金器堆。 站在金器堆上往下看,在几堆金器的中间,竟蜷缩着几具死尸,尸体的皮肤已经冰冻脱水成了橘皮状,显然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顺子走到他身旁,看着那几具尸体,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下去,只是从踉跄的脚步中可以窥见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身前,顺子缓缓蹲下,盯着尸体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头缓缓低下,恭敬地给那具尸体整理起了头发。 这时胖子也拿着装满了金器的包来到了无邪身旁,看着顺子这样,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大概猜出了那具尸体的身份,不知该说什么,但还是宽慰了一句, “看开点,十年了,父子还能团聚,老天也算是照顾你了,至少比我好,我家老爷子去得早,给国家干了一辈子革命,最后还给扣上了反革命的帽子,连个念想都没留给我。” 这话一出,磻子眼眶也湿了,说他们好歹都有老爹,他连自己老爹的面都没见到过,视为亲父的三爷至今也生死未明。 沈瑾清默默抬头看天花板,要说亲爹的面,她也没见过。把她带大的师父还下落不明,跟唯一的亲人又分隔两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无邪目光在其他几人脸上扫过,好嘛,这一帮人里除了他都没爹,再说下去怕是要没完了,赶紧岔开了话题, “好了,先看看这些尸体是怎么死的。” 顺子给他父亲理了半天的头发,越理越秃,好不容易理好,最后成了葛优的样子。 其他人顺着无邪的话看向其他几具尸体,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颇有年代感,跟现在的装备没法比。 这些人是十年前上山的,按顺子所说,他们是一行七个人,加上他老爹就是八个人,可这里一共才六具尸体,说明至少有两个人不见了。 无邪知道这是十年前“陈文锦”和“霍玲”领队的那支队伍,逃出去的两人显然也就是她们两个。 就在这时,胖子突然啧了一声, “同志们,你们没有发现这些东西里少了什么吗?” 磻子把地上的装备扫了一遍,觉得还挺齐全的,转过头问他道, “少了什么?” “食物!”胖子拔高了音量,“所有人的包里都没有食物!” 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是因意外而死的,而是吃完了食物,被活活困死的。 众人再次看向那些尸体,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一种深切的绝望,似乎陷入到了一个毫无希望的境地中。 忽然,张启灵看向了墓门外,手电的光穿过那个大洞,照到了外面的墓道中,众人不明所以地随之看去,却在看清后陡然一惊。 只见原来墓道中的红色壁画,此时全部变成了一个个黑色的,脑袋奇大的人的影子。 磻子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什么情况,就见沈瑾清抬起头,盯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再次确定了头顶上没有任何东西,沈瑾清这副样子就显得格外的诡异了,磻子咽了口口水,小心地问道, “妹子,你这是看到什么了?” 其实沈瑾清看不到什么,但能感受到,那上面的东西在盯着她,所以她也很友好地看了回去。 “你们看不到的东西,但能确定不是人。” “……” 这话一出,所有人只觉背后冷汗直冒,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无邪倒是并不意外,轻车熟路地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块黑色的不明物体,点燃后,笑着安慰他们道, “没事,马上就能看到了。” “……” 尼玛的,更吓人了好不好! 第142章 尸胎 看这情况,胖子双手合十,往天花板上拜了拜。 玉帝佛祖王母娘娘,财神月老太上老君,上帝真主哈利路亚,甭管哪路神仙,赶紧的把这些邪门玩意儿弄走。 转过头看着无邪点着的东西,胖子问道, “烧什么呢这是?没事少玩火啊天真,晚上容易尿炕。” 无邪瞥了他一眼, “犀牛角,跟你脖子上那摸金符一个东西。” “……” 胖子怒了:“怎么可能?!我这是正经摸金符,穿山甲的爪子做的,谁跟你这个是一个东西!” 这犀角不好烧,火刚点着就灭了,无邪拿出无烟炉,一边把犀角放炉子上烧,一边答道, “我一个开古董铺子我能不认识?人家穿山甲的摸金符是越带越黑,你自己看看你的犀牛角,都已经开始发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毛了呢。” “麻蛋!我说胖爷怎么那么倒霉呢!” 胖子大怒:“那龟儿子又他娘地晃点我一次,等胖爷我出去,不把他那铺子拆了,我王字倒过来写!” 无邪安慰了两句,顺手把那摸金符也给扔炉子里了, “犀照通灵,传说点燃后用这个光就可以看到鬼,胖爷您就当舍己为人了。” 在很多传说中,古人通过燃烧犀角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得见神怪,晋书中就曾记载过温峤燃犀角照鬼怪的故事。 不过后遗症很大,温峤照见怪物的当夜就中风了,不久后便离世。古人认为是惊扰了鬼神之故,所以有生犀不敢燃的说法。 其实阴气重的地方本身就对人体有害,再加上见到鬼怪的惊惧,伤病体弱的人可能直接就因此身亡了。 沈瑾清从小多病也有这个原因,能感受到阴物的人难免会受其害,像黑瞎子那种能把阴物背身上的狠人毕竟是少数。 传说生犀燃之有异香,不过事实证明传说是假的,墓室里此刻只有角蛋白燃烧的气味。 火光跃动,无烟炉的光陡然变亮,映在了墙上和天花板上,照得满室金光。 沈瑾清看着墓室顶,隐约间,一个黑色的“小孩”渐渐出现。 其他人也看见了这个黑影,赶忙噤声,磻子条件反射地拿起了枪,无邪把炉子举高,墓顶上黯淡的火光渐渐明亮,那个“小孩”的轮廓也清晰了起来。 “小孩”的脑袋越来越大,慢慢地整个黑色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巨头胎儿的模样。 磻子也认了出来,这就是他们之前在假“昆仑胎”的灵宫那儿遇到过的大头尸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胖子没见过,见磻子这样,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夸张地动着嘴巴,用唇语问, “我…靠,这…黑…闺…女…是…你…家…的?” 磻子咬牙,用唇语骂了回去, “他…妈…的…你…儿…子…才…长…这…样…呢!” 无邪无语,挤到他俩中间,把两人隔开了。 无烟炉的光线飘忽,头顶上那个影子也是忽明忽暗,不断飘动,眼见着犀角快要燃尽,胖子举起枪,努力地想要瞄准那家伙。 沈瑾清朝胖子吹了个短哨,见他转头,手中符纸瞬间飞出,直直打向墓顶那道黑影,下一瞬,一道尖锐嘹亮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墓室,无比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胖子感觉到后颈处一片湿湿凉凉的感觉,用手一摸,是尸胎的黑血飙到了他身上。 一转头,一个青黑色的足有普通人三倍大的诡异大头出现在他身后,木然地盯着他,见他转了过来,口中长舌吐出,直奔胖子面门而去。 “小哥!” 无邪把炉子放下,反手抽出大白狗腿,大喝了一声。 沈瑾清只感觉眼前有什么一闪而过,一只大掌瞬间扣住了胖子的肩膀,向后一拉,将他拽出了数米远,无邪当机立断,一刀砍向那条诡异的长舌。 胖子回神,立马破口大骂, “靠,这狗屁尸胎这么恶心?丫的居然跟胖爷我玩舌吻?!” 无邪那一刀将尸胎的舌头砍断了一半,一声凄厉的嘶吼后,胖子端起枪瞄着那黑影,一边打一边骂道, “叫?你亲我的时候我还没叫呢,知不知道耍流氓是犯法的?今儿胖爷我就替天行道,一枪崩了你!” 一枪射出正中脑门,黑血飞溅,磻子赶忙又补上了几枪,那尸胎发出了一种类似婴儿的尖叫声,慌不择路就要逃跑,将炉子撞翻在地,火光熄灭,那道身影瞬间消匿在了黑暗中。 “我操,竟然还能跑?” 还没等胖子追去,就见张启灵飞身上前,手中黑金古刀向下一刺,自头顶穿透,贯穿了那尸胎的脑袋,凭着一股巨力,直接将它钉死在了地上,动作干净利落,全程不到两秒。 沈瑾清默默收回手……什么情况,还没看清呢就game Over了? 顺子溜到拐角,默默把他爹塞进了包里。 一想到他老爹就是被这家伙困死在这墓室中的,他眼眶一红,抱着必死的信念转身,想要报仇雪恨,就见那家伙已经被一把长刀钉在了墓室中央,其他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顺子:…… 怎么回事,他刚才错过了什么? 地上的尸胎从挣扎到平静,此刻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胖子落井下石,上前踹了两脚,张启灵将黑金古刀拔出,手腕轻甩,将黑血抖落,收刀入鞘。 把这个家伙解决后,门外的墓道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果然是它搞的鬼!” 磻子看着墓门外的石道,咬着牙怒道。 解决得差不多了,沈瑾清看了眼时间,转身从包里掏出之前陈皮阿四给的雷管,递给了胖子, “胖哥,靠你了。” 胖子看着这满地珠宝,只觉得自己心在滴血,趁着雷管被拿出来,又往包里塞了不少金子,把缝给填上。 只有磻子一脸的懵,什么情况,怎么就要炸墓了? 顺子满脸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常,他们就这样。” 一群神经病……顺子看向墓道外,眼神闪烁。 胖子找位置安装雷管,沈瑾清和无邪蹲地上扒拉黄金,包里塞不下了,就往张启灵和磻子的兜里揣。 “小哥,收好了。” 沈瑾清把一个奢华繁复到极点的项链往张启灵兜里一塞,还不忘给自己兜里也塞点。 无邪抓起一把簪子,往张启灵的另一个兜装。 不容易啊,盗那么多年墓,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感受到衣服两边越来越重,张启灵默默把衣服兜的拉链拉上。 磻子倒是配合,恨不得再多出几个口袋来。 等胖子把雷管安好,看到的就是几人口袋鼓鼓囊囊的样子, “可以啊,这思想觉悟,天生干盗墓贼的料!” 胖子赞了一声,把装满了战利品的包往身上一背,手里握着引爆器,直接朝着墓道跑去。 “快跑……诶?” 胖子喊完,回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转过头来,发现那五个全在他前面。 “……” 一帮没义气的…… 看着距离足够远了,胖子摁下引爆器。 “砰!” 身后传来一阵重物倒塌的声音,整个墓道都颤了一下。 跑在前面的无邪回头一看,见墓道没有倒塌的风险,逐渐放缓了脚步。 胖子跑在最后,路过十字路口时,往旁边一看,见顺子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脚步一顿,转身去把他抓了回来。 “我已经找到我父亲了,还得了那么多黄金,现在就想回家,不想掺和进你们的那些事里了还不行嘛?” 顺子被胖子一把拉住,梗着脖子道。 胖子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你的任务不是把无邪带去找他三叔吗?人还没找到就想溜?” 顺子动作一顿,随即肩膀一跨,一副颓丧的模样, “老板,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你们想做什么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你就让我回去吧,我怕了,不想跟你们继续冒险了。” 胖子攥紧他的衣服,摇了摇头,咬死不松口, “想得美,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得了那么多便宜,现在想走了?我告诉你,犯罪同伙是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的,只能跟着我们,一条路走到黑!” 他跟着他们,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谁知道放他出去会发生什么。 顺子低下头,眼中泛起凶光,正要动手,就听胖子继续道, “那小哥的身手你看见了,我现在喊一嗓子他马上能到,你看你有几条命能禁得住他砍。” 胖子老神在在地看着顺子,就是不撒手。 “……” 墓道的尽头是一道阶梯,阶梯的尽头是个楼台,外面是几道悬在半空中的长廊,叫作连天廊,是在巨大的墓室中吊人棺椁的设备。 也就是说,这下面很可能是个棺室。 四人站定,在楼梯前听了半天下面的枪声,胖子和顺子才赶过来。 “上哪儿去了这么磨叽,让炮给崩了?” 磻子看了胖子一眼,问道。 “放屁!我玩炸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被崩了我都不可能被崩!” 胖子一点亏吃不得,当场怼了回去, “还不是这小子,半路要溜,被我给逮回来了。” 胖子把刚才的事跟四人一说,无邪和沈瑾清几乎是同时望向顺子,又同时收回了目光,除了磻子骂了两句没义气外,其他人都没说什么。 胖子指了指下面, “什么情况,拿皇陵当练靶场呢?” 下面密集的枪声响了大半天,除了阿宁他们,还有谁家装备能这么豪? 无邪招了招手,几人排队去了楼台,又挨个爬上了连天廊,下方的场景瞬间一目了然。 十几只冷焰火扔在四周,将整个墓室照得通明,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墓室的蚰蜒,正将十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墓室的中央有个倒金字塔形的棺井,井底有八只巨大的黑棺,围着一个巨型玉石棺椁。 玉石棺椁被打开,无尽的蚰蜒从其中源源不断地爬出来。 沈瑾清这时候还有闲心拿出相机给这墓室拍两张照,没办法,实在是太震撼了,忍不住。 就在这时,磻子忽然指向阿宁队伍中的一个老外,老外背上还背了一个人,磻子惊呼出声, “是三爷!” 眼看着潮水般的蚰蜒要将那些人侵吞,磻子坐不住了,从兜里掏出了符纸,正打算救下他们家三爷,就见另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沈瑾清把相机往无邪怀里一塞,不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直接纵身一跃,跳进了虫海里,看得旁边的胖子魂都快掉了。 …… 阿宁作为领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已经到了绝境了。 子弹快没了,体力也已经消耗光了,队内成员几乎全员负伤,这是实打实的弹尽人绝。 阿宁早已疲于应付,但不得不逼迫自己撑起队伍。 又一波虫潮向他们冲来,子弹拦不住那些疯狂的蚰蜒,阿宁绝望地闭上眼,一口气把枪里仅剩的子弹扫射出去,打算跟那些蚰蜒同归于尽。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虫子的撕咬,只听到周围传来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阿宁抬头一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她一步步走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些蚰蜒的疯狂逃离,就像是遇到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 沈瑾清晃了晃手中的符,笑着看向阿宁, “老板,这次有点贵啊。” 第143章 叔侄对峙 沈瑾清一路翻山越岭过来,早已经变得蓬头垢面,看着有些落魄,却不显狼狈,此刻手持符纸,笑着望向阿宁,竟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阿宁怔愣了许久,久到身边的那些队员都警惕地将枪口对准了沈瑾清。 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了,精神紧绷到了极点,此刻一个个双目通红,脸上的筋高高鼓起,眼睛瞪大,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抱有最高的警戒心。 看到沈瑾清笑容依旧,眼中却渗出几分冷意,阿宁赶忙抬手,让他们把枪放了下来。 沈瑾清把手中的符揣回了兜里,还不忘跟阿宁念叨, “新研究的符,第一次用就是为了救你,你居然让他们拿枪对着我,真是太伤我心了老板。” 所以得加钱! 沈瑾清眨巴着眼望着阿宁,就等她说出“又不是我让你救的”这种话,然后愤而离场、甩手不管,让蚰蜒重新回来,她冷眼旁观,在他们的千邀万请中,含泪把价格翻个两三倍,抚慰她这颗受伤的心灵。 阿宁看着沈瑾清的表情,把她那点心思看得门清,故意开口道, “又不是我……” 看到沈瑾清眼睛睁大,面露期待,阿宁微微一笑, “又不是我让他们举的枪,但确实是我的错,所以,你这次打算坑我多少?” 沈瑾清撇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唯利是图的人似的。 “对了,你怎么在这儿,谁把你带来的?” 阿宁往沈瑾清身后看了两眼,见她身后没人,不由得一皱眉, “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沈瑾清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盗墓那肯定是团伙作案啊。 沈瑾清朝阿宁身后一努嘴,阿宁回头,就见那几个熟人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走到她身前。 阿宁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从业至今遇到过最无耻的几个人,除了黑瞎子,其他的已经全部在这儿了……从海底墓的经验来看,跟这几个撞到一起,多半没有好事。 胖子嘿嘿一笑, “这叫白娘子找对象,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说我们路过你信吗?” 阿宁:“……” 你看我信了吗? …… 黑瞎子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炸药放好,站立在旁边,点了支烟。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念叨我呢?” 黑瞎子皱眉,有些奇怪地道。 谢雨臣斜了他一眼, “道上全是你的仇家,有人念叨你很奇怪吗?” 黑瞎子笑了,这倒也是。 谢雨臣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距离约定的冬至子时还有十几个小时,时间还算充裕。 张启灵给的路线,让他们从盘龙封石所在的那个裂缝进入,一路直捣黄龙入了天宫内,就是为了完成沈瑾清的计划。 黑瞎子把沈瑾清画给他的图拿出来又看了两眼,对着谢雨臣道, “七条墓道,我徒弟说她负责一条,剩下的六条归我们,现在炸的这个是最后一个,完事儿了就直接进主墓室找他们。” 到年底了,全国都在严打,连炸药都得他自己配。 黑瞎子叹了一声,这要是别人,这趟活他少说得要个三五百万,可惜这次是给他那不孝徒儿干活,他都不敢开口提钱这个字,生怕沈瑾清反过来找他要账。 黑瞎子用烟头点燃了引线,随手一扔,不慌不忙地朝外跑去。 他配炸药的时候加了点面粉和桦树皮灰,降低了爆燃速度,但能产生更持久的撕裂力。 黑瞎子和谢雨臣跑出一段距离后,墓室轰然倒塌,高温气体喷薄而出,涌入墓道中。 这是进入主墓室的最后一条墓道。 如果这时有人自上而下俯视,就会发现,整个陵墓的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墓室内,无三省被那老外放到地上,磻子有些心酸,眼中含泪地看着苍老憔悴了许多的无三省。 “三爷……” 磻子哽咽着喊了一声无三省,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无三省此刻神志不清,眯着眼睛,身体没有半点反应。磻子摇了他好几下,见他还是这副样子,当即解开了他的衣服。 仔细一看,无三省的衣服里面竟然全是黏脓,衣服解开,胸口处都是烂疮,无数的蚰蜒挤在皮肤下面。 无邪心底一颤,到底还是没办法保持平静。 磻子一看就红了眼,一把扯住边上的老外就要揍他,被其他人抱住,他还一边挣扎一边大叫, “你们他娘的对三爷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老外也是一脸懵,被那伤口吓了一跳, “我们在这棺井下面发现的他,刚发现的时候还以为他死了,是领队一定要带上他——我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些东西,我要知道的话肯定死也不会背他!” “一定是你们!” 磻子被控制住,依旧朝着他大喊道, “老子在越南见过,越南人审犯人就是用的这一招,就是从你们美国人那里学来的,你们他娘的肯定逼问过三爷,老子杀了你!” 无邪拉住了磻子,朝他摇了摇头, “不是他们,如果是他们干的,他们不会不知道死蚰蜒会吸引同类。” 无邪问阿宁要来了他们队里的医药箱,把无三省扶到了无人处,开始给他处理起伤口:“三叔,忍着点。” 无邪拿酒精给他擦了伤口,用烧红的军刀划开无三省的皮肤,用镊子把里面的蚰蜒夹出来,再放出脓水。 磻子全程在边上打着无烟炉,不停地烘烤着无三省,全神贯注地看着全过程,整个人就像是懵了,只顾着守在无三省身旁,再也听不进别的。 无邪熟练地将伤口缝合,又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盯着无三省那张脸,沉默许久,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问道, “三叔,我真的还能信你吗?” 无三省眼皮微微颤动,就听无邪继续说道:“为了拖住阿宁他们,您老对自己下手够狠啊。” 磻子终于从那种状态中醒了过来,目光不断地从两人脸上闪过,眉头渐渐皱起, “小三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已至此,无三省缓缓睁开眼,眼神有些复杂地望向无邪,嗓音嘶哑, “我也想问,你还是我的那个大侄子吗?” 气氛一时沉寂,沈瑾清在边上恨不得把脑袋埋地缝里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场景她又在场?! 胖子敏锐地感觉到会有大新闻,默默地凑近了两步。 “从海底墓出来后散播我的死讯,培植势力,接手长沙盘口,监视盘口伙计,秘密接触汪家外勤暗子,跟谢家合作,在九门铺设监听节点,借用霍家势力散播齐家后人的消息……” 无三省眼睛眯起,盯着无邪,眼神探究, “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到底是哪个无邪?” 其他人对这些事或多或少都有知晓,只有磻子,一副被炸懵了的样子。 胖子咂吧了下嘴, “不然我们还是回避一下吧,再说下去我怕被灭口啊。” 说罢,不顾他的挣扎,直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磻子给拖到边上去了。 无邪给无三省盖上了毯子,看着他,平静地道, “二叔告诉你的吧?” 他二叔是个人精,如果不是早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不会一直放任他做这些的。 无三省的眼神更加复杂,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一步步推进深渊的侄子,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悔意。 为了这个计划,他失去了爱人,失去了自己,还亲手把自己的侄子、无家唯一的后人也送了进去。 太久了,他在这局中太久了,他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无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看着这个亲手带大的孩子,变成了心思缜密、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发疼。 无邪平视着无三省,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这位三叔。 他甚至不能确信这张面皮是否是真的,就像他的一生,真真假假,太多的谎言充斥在他的生命中。 “我从没恨过你,三叔。” 只这一句,无邪终于说出了口。 九门三代人都为抗争汪家牺牲了太多,他三叔布局数十年,东躲西藏,谢连环抛家弃子,舍弃身份,陈文锦和霍玲更是被喂下尸蟞丹后尸化,即便如此,还是在舍命给他传递信息,尽力保全九门的下一代。 小花失去了庇护他的长辈,独自面对谢家的豺狼虎豹,秀秀失去了疼爱她的奶奶,一力承担起风雨飘摇的霍家……他又算什么,他凭什么能独善其身? 无邪垂下眼,他身在九门,就注定要被牵扯其中。 如果不能破后而立,就只能被汪家监视控制,直至九门覆灭。 这是他的责任,他没资格逃避。 他只是怨,怨他三叔欺他骗他,怨自己无力,护不住身边的人。 第144章 别跟他干了 叔侄俩相对无言,半晌,无三省转头看向旁边的沈瑾清, “丫头,九门是个烂泥潭,一脚踏进来就没有回头路了。我知道你不是齐家后人,你又为什么要为我这大侄子卖命?” 一开始就出现在无邪的身边,身份扑朔迷离,本事奇高,这样的人甘愿入局,动机到底是什么? 沈瑾清笑了笑,嘴上说得好听,劝她这是个泥潭,实际上齐家后人的传闻能传得这么快这么广这么真,要说背后没有无三省的推波助澜,她还真不信。 毕竟搅浑这潭泥水、扰乱汪家的视线,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 不说别的,用齐羽的爱情八卦来扩大传言的影响力,这么阴的招也就这帮老家伙能想得出来。 天知道齐羽的形象在道上给传成什么样了…… 沈瑾清看着无三省,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我原本是一个家世清白的算命先生,同时也是一位社会主义好少年,无意中看到了无邪身上的异常,内心的正义感驱使我上前帮忙,没想到……唔!唔唔唔!” 沈瑾清再一次被无邪捂住了嘴,莫名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她是我师妹,跟我一起回来的,自己人。” 无邪朝无三省解释了一句,松手把沈瑾清给放开了。 沈瑾清回头看了无邪一眼,朝他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怎么这次没二百块钱的事儿了? 无邪摁着她的脑袋把她转了回去,沈瑾清对着无三省,又露出一副社会主义好少年的礼貌微笑, “没错,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三爷。” 无三省看着沈瑾清,沈瑾清脸上的笑意不变,两人对视半晌,无三省忽然笑了一声,态度变得热络起来, “既然是无邪的师妹,那就是自家孩子,以后就叫我三叔就行了。” 沈瑾清从善如流,笑容乖巧, “三叔。” “哈哈哈,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本事,了不起啊。” “哪里哪里,三叔说笑了,您老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对了,小清,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师父吗?” “那不是分隔两世了嘛,不耽误。” “是三叔说错话了……对了,你们师出同门,师父是谁啊?” “说来您老也认识。” “哦?” “黑瞎子。” “……”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沈瑾清笑着起身,神清气爽地溜到了阿宁身旁。 抓紧跑,这老头现在这状态,气死了别赖上她。 两人坐在墓室的一个拐角,沈瑾清从兜里掏出两颗糖,递给了阿宁, “呐,大白兔和旺仔奶糖,你要哪个?” 牛轧糖路上吃完了,现在一共就剩俩。 阿宁默然,拿走了那颗大白兔。 沈瑾清嚼着剩下那颗糖,有些含糊地问道, “吃甜食能缓解紧张情绪,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阿宁看着沈瑾清,注视良久,突然道, “为什么要骗我?” “嗯?” 沈瑾清疑惑转头。 阿宁盯着沈瑾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的身份,你的名字,还有,你根本不是学生。” 沈瑾清笑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认真回道, “第一,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是违法行为,未经授权的个人或机构无权调查我的学籍情况;第二,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吴山居伙计,我也确实叫沈瑾清,现在也依旧是叫这个名字,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其他名字和其他身份;第三,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即使我欺骗你,也是完全情有可原且合情合理的事;第四……我真的是高中生,不信你拿套真题过来,我当着你面写。” 阿宁:…… 看着阿宁冷着脸的模样,沈瑾清笑得开心。 欺骗和欺骗也是有区别的,阿宁这么在意是因为她真的相信过自己,沈瑾清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想到了她自己的弟弟,也许是看她年纪小又是个学生,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骗她的是胖子,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情绪。 想到这儿,沈瑾清拿出兜里那张符,递到了阿宁面前, “破军符,威力你见识过了,只要不扔出去,就能一直重复利用,我一共就画了两张,这张给你了。” 这是实话,北斗七星自古被视为“天帝战车”,破军星居于斗柄末端,象征冲锋陷阵的先锋,相比于麒麟符,不仅对阴物的威慑力更强,杀伤力也是翻了好几倍,画起来自然也更费劲。 这是她先前研究云顶天宫大阵时得到的灵感,灵光一闪就画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批量生产,所以真就这两张。 阿宁神色有些复杂,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要说对自己的恶意,沈瑾清绝对是那帮人中最少的,甚至救过她不止一次。 但每当她想要相信沈瑾清时,都会发现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神秘更复杂,到现在她也不确定她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 沈瑾清不知道阿宁在想什么,只是又递过去一个黑色的丸药, “你老板想找的东西,这个就当是我给他的礼物了,也省得你天天替他东奔西走地找。” 阿宁接过那颗丸药,眉头一皱,看向沈瑾清, “你什么意思?” 沈瑾清耸了耸肩, “就这意思呗,我早说过了,想长生就来找我合作,我敢保证,在这世上,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如果不来找我,他百分百会失败。” 当然找了她也没屁用,但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出口。 阿宁慎重地将尸蟞丹收好,一抬头,就见沈瑾清正掰着手指头算着什么东西。 “救命之恩和绝版符纸,外加一颗尸蟞丹,给个友情价,凑个吉利数,就八八八八八八八八吧。” “……几个八?” “八个八。” “……” 见阿宁一副见鬼的表情,沈瑾清啧了一声,有些怒其不争地道, “你没事给资本家省什么钱,他还缺这三瓜两枣的?” 尤其那还是老美的资本,尤其那还是靠倒卖中国古董发家的老美资本,尤其那还是在战争时期低买高卖倒卖中国古董,然后反手把人家给举报了的老美资本。 这年头的中美关系还是很尴尬的,毕竟2001年4月1日发生的南海撞机事件才过去了两年多,“81192”的悲痛还没缓和,人民群众也还没从那种举国震动的情绪中缓过来。 从同年发生的911事件中就能看出,那么大的事,人民日报愣是只给了边栏的一小块位置报道,9月12日当天的头版头条是点燃全运会火炬,国内对此事的态度可想而知。 北京人喜欢贫,尤其是那些老头老太太,沈瑾清在胡同口摆摊时,每天晚上最喜欢的就是听那帮下棋老头海吹。 一聊到老美,那是群情激愤,嘴上沾了这俩字都得唾口唾沫漱漱口,沈瑾清也难免受到点影响。 “你是……” “美国国籍。” 沈瑾清一拍大腿, “那就是了,前两年中国刚入WTO,正是你这种外资进来的好时候,做点生意不比给那老头卖命好?” “……” 胖子从旁边路过,听了一耳朵,就听见个什么WTO,顿时一脸懵。 这是他们本本分分的盗墓贼该关心的事吗? 沈瑾清起身,往阿宁手中放了个白色的药丸,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这东西用到的时候,你就知道该不该替他卖命了。” 按她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的经验来看,裘德考得到尸蟞丹后,如果要找个人做实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江子算。 以阿宁的身份来说,裘德考不可能不防备这个为他鞠躬尽瘁的手下。 把尸蟞丹给江子算喂下,他和阿宁就成了完全绑定的利益共同体,找到能长生的办法,皆大欢喜;找不到,那她弟弟就死。 沈瑾清摇头叹息一声,走出去几米远,忽然折返了回来。 从怀中掏出小本子,沈瑾清写下一串数字后,把纸条递给了阿宁,神情无比慎重,连带着阿宁也慎重了起来。 沈瑾清给她的东西就没有简单的,这个看起来格外重要,不知道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阿宁看了半天,不解其意。 沈瑾清表情严肃, “银行卡号,建行的。” 阿宁:……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这么个家伙! 第145章 相见 沈瑾清把纸条塞给了阿宁,也不怕她会赖账。 裘德考不至于如此短视,这点钱跟长生比起来,还算不得什么。 阿宁是老江湖了,沈瑾清也不指望三两句话能策反她,现在得让她自己看到为裘德考卖命的下场,才会主动向他们靠拢。 沈瑾清走后,阿宁看着手中的白色药丸,眉头皱起。 按照她对沈瑾清的了解,她不会平白无故送自己东西,尤其是她刚才那句话……阿宁把药丸收好,起身走向中间的棺井。 “领队。” 有人来跟阿宁报告,说是在棺井边找到了一个暗门,门内还有个记号, “这些棺椁都是影棺,里面只有玉做的尸体,真的棺椁不在这儿,我们发现这儿有条密道,而且有人进去过,看样子这是个双层墓。” 阿宁点了点头,走近那个暗门,往里一看,果然发现了一条极其陡峭的暗道,看样子挖得极深,不知道通往哪里。 他们的队伍里有很多研究东夏的汉学专家,领队也不止阿宁一个,另一个是个满身肌肉但看起来就像是文化人的老外,名叫柯克,此刻走到阿宁身旁,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无邪他们,低声道, “我们的情报不足,必须弄清楚他们手上的信息,别忘了老板的交代。” 阿宁瞥了他一眼,眉头一挑, “那你去。” “……” 柯克一时语塞,跟那帮流氓土匪,他还真讲不通这个道理。 阿宁放缓了语气,拿出那张符,对着柯克道, “海底墓里的东西他们也见到过,能一路走到这儿,就说明他们不需要我们的情报,是我们需要他们帮忙驱逐蚰蜒,刚才我们已经谈好了,那帮人和我们一起下去,至于能不能找到老板要的东西,那就要靠我们自己了。” 说罢,她对着柯克晃了一下手中的符, “这是他们的诚意。” 就是这诚意有点贵…… 阿宁回头看了一眼沈瑾清,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沈瑾清那话是什么意思,但据她对裘德考的了解,也大概能猜出来一点。事态未明,想到怀中那颗药丸,她承认她到底还是中了沈瑾清的离间计。 有那颗尸蟞丹就足够她回去复命了,天宫里的东西,在她看到无邪他们的那一刻,就知道没可能了。 柯克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一行人能单枪匹马闯过来,就说明也能独自走下去。从那个女孩刚才露的那一手就能看出来,即便他们有装备有人,也还是得靠着那帮人解决掉墓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何况他们不是专业的,一帮业余的人,就算技术设备再好,也还是需要正经的土夫子引路,他心里清楚,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必须和那些人合作。 角落里,无邪看着阿宁手中的符纸,瞟了一眼身旁的沈瑾清,问道, “你把你那破军符给阿宁了?” 沈瑾清正跟胖子挨在一块儿研究地上的蚰蜒尸体,闻言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无邪有些奇怪:“为什么?” 如果有人想救阿宁,那个人也该是他,而不是沈瑾清。 他不明白沈瑾清为什么那么费心费力地帮阿宁,想尽办法帮她脱离裘德考,现在还把她那宝贝符箓送给了阿宁。 “因为她对我好啊。” 沈瑾清拿棍子戳了戳蚰蜒的脑袋,平静回道, “如果你愿意花一万块买我的平安符,五十万买我三个铜板,八千八百八十八万从我这儿买一堆加起来市场价不超过五百万的东西,我也能对你这么好。” 无邪:…… 胖子:…… 边上躺着的无三省:…… 无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 “等等,你刚从她那儿要来了多少?” 沈瑾清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 “八千八百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人民币。” “……” “……她缺心眼啊?” 半晌,磻子忍不住,把其他人的心声问了出来。 沈瑾清倒是很平静,给他科普了一下, “不是她出钱,有她老板垫着呢。” “……她老板有这样的员工真是福气不浅啊。” 胖子有些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那娘们还有这样劫富济贫的高尚情操呢。 无邪默默转过身,盯着地上的无三省,胸中千言万语,最终张口,只吐出一句, “三叔,我们家家产什么时候能继承给我?” 无三省:…… 人还没死呢,这就开始惦记家产了?! 无邪这会儿是真有些心绪不平了,为什么别人挣钱就那么容易? 他一个富三代,奋斗至今,还开着那辆破金杯,愣是舍不得换。 他要是堂堂正正挣钱也就算了,关键他走的歪门邪道啊! 捞了半辈子偏门都捞不到钱,甚至最后还背着一屁股债…… 无三省身上的伤本来就重,这会儿被无邪的话一激,更是意识涣散,直接晕了过去。 沈瑾清环视一圈,直到看见了面色如常的张启灵,心里才稍稍有了点安慰。 还好还好,他们这帮人里还是有视金钱为粪土的高洁灵魂的……话说,他们老张家好像也是地主老财吧? …… 闲聊了一会儿,无邪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到了墓室另一边的一个拐角,顺子坐在墙角处,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样,看得无邪眼角一抽。 “老板,我收了你三叔的钱,事也办了,人也找到了,现在可以放我……” “谢叔。” 无邪蹲到“顺子”身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板。” “顺子”一脸懵惑的样子,还在嘴硬不承认。 无邪却不惯着他,扯起一抹不怎么真诚的笑,直截了当地道, “第一次见面就让算命的贴那么近相面,谢叔还是不够警惕啊。” 谢连环一愣,一转头,沈瑾清正笑着朝他礼貌挥手。 “……” 谢连环愣了几秒,瞬间把事情捋清了。 所以他们事先就怀疑他,先是给他相面确认身份,然后是沈瑾清借炸山将他引走,为的是把他跟无邪隔开。 这样为了找到无邪,顺利把他带进天宫内,他就不得不一路跟着沈瑾清两人,最后再安排胖子在他逃跑时把他截下…… (其实他想多了,沈瑾清把他带上单纯是因为炸药是他配的,比较了解土炸药的威力,带上他方便炸山。) 无邪不管他在想什么,继续轰炸道, “你跟我三叔的事我全都知道了,不仅是我,小花也知道。” 这话一出,谢连环当即沉默了下来。 无邪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快了。 谢连环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墓室入口处,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人挺齐啊。” 黑瞎子看着下方众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阿宁抬头,看到那熟悉的大黑眼镜,只觉眼前一黑。 这下好了,无耻之徒集齐了。 看到黑瞎子和谢雨臣从横梁上跳了下来,走到沈瑾清他们那边,阿宁那边的人脸瞬间挂了下来。 那边又多了两个人,现在两边的人数已经相差无几,他们越来越掌控不了局面了。 谢连环看着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现在这个局面,无邪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的受害者毫无疑问是小花,他没资格替他说些什么。 这时谢雨臣也顺着沈瑾清的目光望向了另一边的无邪和“顺子”,沈瑾清轻咳一声,拽了拽谢雨臣的袖子,小声地把“顺子”的身份告诉了他。 谢雨臣听完倒是没什么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样子,点了点头,抬步朝着那两人走去。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谢雨臣,谢连环难得有了几分无措。 这么多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没有想到再一次以谢连环的身份跟他见面,居然是这么个场景。 无邪起身,回到另一边,把位置让给了这对叔侄。 沈瑾清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相比之下,她家竟然还算是不错的了。 至少沈家那些长辈还瞧不上他们这一脉的那点遗产,甚至看他们是孤儿,这么多年还往她和她哥身上搭了不少,所以她倒没经历过那么多的算计和磨难。 黑瞎子一边看着那边沉默相对的叔侄俩,一边从怀中掏出把小巧的桃木剑,递还给了沈瑾清, “你的宝贝木剑。” 不愧是能让沈瑾清珍藏的法器,他们拿着这个,一路走来诸邪避让,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毫发无伤地在墓里绕了一圈,还顺手炸掉了六条墓道。 沈瑾清接过桃木剑,拿袖子把剑擦了一遍,又小心翼翼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条,把剑身缠上,这才将它收入怀中。 黑瞎子挑眉,有些不解地看向沈瑾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布把剑裹住。 “这是法器,不是杀器,无垢无尘地妥善安放着就好。” 锋芒毕露固然更能发挥出这把剑的效用,但她拿这个不为除魔卫道,只为自保,自然还是藏锋守拙更好。 主要也是实在没什么家底,就这么一个宝贝,自然舍不得拿出来用…… 那边叔侄两人还在聊着什么,这边阿宁已经找上门来了, “我们发现了暗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通往我们这趟的目的地,你们抓紧休整好,尽早下去,我们也能尽早回程。”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地上的无三省一眼, “毕竟,你们这儿的伤员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你说什么呢!” 磻子大怒,当即就要找阿宁拼命,却被无邪和胖子死死拽住。 “知道了,你先安排好你的人。” 无邪转头回了阿宁一句,伸手一用力,把磻子摁在了无三省身旁。 他知道阿宁是想让他们先下去探路,这倒是正中他下怀。 谢雨臣回来了,沈瑾清没看出有什么变化,也是,毕竟是谢家掌权人了,这种事早已没办法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了。 沈瑾清默默凑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沓符,豪气地直接分了他一半。 谢雨臣看着伸到面前的符纸,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是真没什么,刚从无邪口中知道这件事时,还有些许的愤怒和难以置信,夹杂着几分难言的委屈,但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依靠别人,多一个或是少一个这样的长辈,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谢雨臣有些好笑地把沈瑾清的好意收下,就见边上又伸来一只手。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咧嘴一笑, “不能厚此薄彼啊,徒弟。” 沈瑾清:…… 早知道就不当着他面给了…… 第146章 九龙抬棺 沈瑾清看了看手里的符,又看了看黑瞎子的那张笑脸,深吸一口气,把谢雨臣手上的符也给抢了过来。 谢雨臣:……? 无邪安排好谢连环和磻子,让他们留在这儿看着无三省,一转头,就见那边三个正围成一圈分符纸。 沈瑾清拿着手里的一沓符,低着头挨个分发,口中默念道, “瞎一张、我一张,花一张、我一张……我一张……我一张……最后一张也归我。” 看着明显分配不均的三堆符纸,沈瑾清默默把自己那一份揣回了兜里。 黑瞎子抬头,望向沈瑾清的眼神满是赞叹, “干盗墓真是屈才了,徒弟,听我的,你应该当地主去。” 一般的地主都没这剥削的能耐。 沈瑾清瞬间坐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 “封建制度的瓦解是时代的进步,同志,你的觉悟有待提高啊。” 无邪走过来,猝不及防地拍了一下她后脑勺, “行了,抓紧收拾东西。” 这队伍里没一个省心的……无邪一阵心累,看着谢雨臣,眼中是明晃晃的谴责。 你就这么看着他们胡闹? 谢雨臣笑了笑,低头把自己那一沓符纸整理好,只当是没接收到无邪的信号。 作为帮他们趟雷的条件,无邪从阿宁那边要来了一堆雷管,还有几把M16和五六式,几人走在前面,先一步进了暗道中。 墓道的角度非常陡,下方一片漆黑,沈瑾清举着手电,看向一旁的记号。 跟之前张启灵引导他们时画的不太一样,但能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沈瑾清现在已经看出经验来了,大张哥记号中的字母通常表达的就是那一二十个词,基本上就是简单的指令加方位词,外加一些指引符号,懂了之后还是比较好理解的。 下行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这说明他们已经开始靠近火山的地层活动区域了。 “这汪藏海挺能挖啊。” 胖子啧了一声,吐槽道。 无邪回头看了眼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队伍,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墓道走到了尽头。 走出墓道,前面一阵暖风吹来,无邪拿手电一照,发现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处修建在悬崖上的廊台,脚下的地板是用柱子支撑,架空在悬崖上的,有点像是山西的悬空寺。 廊台中间,立着一个大黑鼎,鼎的一脚已经陷入地板中,整个鼎倾斜,看起来摇摇欲坠。 胖子打了一发信号弹,强烈的镁光照亮了大半个悬崖,借着光,他们看清了下方的情形。 在下方深不见底的裂谷中,有无数碗口粗细的青铜锁链贯穿两边,将裂谷连在了一起。 上面的阿宁他们接收到信号,很快来到了悬崖边。 看到下方的锁链,阿宁忙把她在海底墓拍的照片拿了出来,其中一张照片的壁画上,许多东夏勇士背着弓箭,爬到一处悬崖峭壁,背景正是无数条锁链,描绘的显然就是这处巨型地下裂谷。 而后一张照片的壁画上,那些东夏勇士正在搭弓射箭,似乎是在参与一场惨烈的战斗,但壁画上看不到敌人,不知道他们在跟什么东西搏斗,阿宁的眉头渐渐皱起。 见状,沈瑾清走了过去,拍了拍阿宁的肩膀,默不作声,往她手中又塞了一张符,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阿宁眼神疑惑,沈瑾清没给她解释,只是摇了摇头,说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黑瞎子拿出绳子,绑在腰上,第一个爬下去,短短几分钟,就稳稳地落在了锁链上,随后动作矫健地向下一跳,轻轻松松地跳到下面的另一条锁链上,不过五六次,已经下去了十多米。 他拿出手电往上面闪了两下,胖子接到信号,把绳子绑上,也开始向下爬。 张启灵在最后,直到他下去后,阿宁的队伍也开始往下爬。 几人刚来到锁链上,就听到一声枪响,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听无邪大喊了一声不好,抬头一看,上方忽然出现了无数只影子,在他们的脑袋上盘旋。 阿宁刚绑上绳子,还没来得及下去,见到这动静,立刻退了回去。 “是人面鸟!” 下方传来了无邪的声音,阿宁拿起手电一照,果然见到那些盘旋的黑影正是一只只怪鸟。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下面传来了几声惨叫声和枪响,其中一道还是柯克的声音,阿宁脸色一变,想到沈瑾清给她的那张符,明白了她的用意,果断将符纸向人面鸟扔了出去。 下一秒,却见原本还在攻击下方那波人的人面鸟,忽然像是疯了一般朝她追来。 “跑!不要开枪!” 阿宁眼睛倏地瞪大,朝着身边几个被吓傻的队员大喝一声,赶忙把身上的绳子割断,朝着墓道处跑去。 她看出来了,这些鸟多半是视力不行,靠声音辨位,所以会被那一声枪响引来。 至于那张符……那根本不是用来防身的,而是用来吸引人面鸟的! 无邪、沈瑾清……他们阴她! 面对此情此景,饶是阿宁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下面锁链上,沈瑾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她倒不怎么担心,阿宁手上有可以反复使用的破军符,只要她不傻,躲过人面鸟还是没问题的。 上方的人面鸟被聚阴符引走,只有少部分继续攻击他们,为了不把那些人面鸟引回来,无邪他们没有开枪,而是选择跟那些鸟肉搏。 张启灵抽出黑金古刀,在锁链上轻轻一蹬,一刀挥出,上方的几只人面鸟瞬间被一分为二。 在青铜锁链间几个腾转挪移,长刀挥动,仅剩的人面鸟被清除地一干二净,张启灵落回原来的锁链上,一抬头,就见满身是血的五个人正直愣愣地望着他。 张启灵:…… 人面鸟在他们上方,张启灵一刀下去,血直往下面洒。 无邪抹了一把被溅了一脸的血,沉默两秒,说了句下次注意。 张启灵点头,默默收回刀,转过身去,躲过了五人幽怨谴责的目光。 沈瑾清从包里掏出绷带,把糊了一脸的血擦掉,又给无邪他们分了分。 现在这个裂谷就只剩下了他们六个,几人顺着锁链向下爬,几个小时后,他们进入了裂谷深处,前方的青铜锁链上挂着巨型铃铛一样的东西。 靠近一看,都是些吊死的尸体,黑发般的丝线从他们后颈处延伸出来,挂在锁链上,密密麻麻的,少说有上千具。 这里是人面鸟的巢穴,这些尸体是它们的猎物,被挂在这里风干备用。 尸体都穿着破烂的盔甲,有些被风干成了木乃伊,有的甚至成了半骷髅状。 继续向下爬,沈瑾清穿行在尸体中,感觉一股凉气直往脑门窜。 惭愧啊惭愧,入行这么久还是对尸体有膈应的感觉…… 主要是这里上下左右都是尸体,一双双腐烂空洞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你,饶是沈瑾清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也还是忍不住觉得瘆得慌。 黑瞎子打起了冷焰火,瞬间将四周照亮,那种阴郁的感觉减淡了不少。 没一会儿,手电的光已经能照到裂谷的底部。胖子朝下面扔了个照明弹,用枪一个点射,射中下面的弹头。 照明弹瞬间燃烧了起来,将整个谷底照得清清楚楚,也让他们看清了崖壁上的那一扇青铜巨门。 沈瑾清呼吸一窒,心跳倏地加快,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来对地方了。 这扇巨门足有十层楼那么高,宽度更是近六十米,恢弘无比,整扇门面看上去像是整体铸造而成的,足有上万吨重,绝非人力可造。 他们爬到谷底,下了锁链,沈瑾清再次掏出了她的装备,趁着照明弹还没燃尽,借着这点光,把青铜门拍了下来。 她真得研究研究穿越的时候能不能把照片带回去了……沈瑾清看着相机中的照片,只觉得每一张她都舍不下。 裂谷的中间,一块巨石山伫立在当间,巨石被打成一个一个平台,一条长长的石阶修在巨石的一边,每一级阶梯两侧都有一盏小灯奴。 石台之上,摆放着一个如轿车般大小的白色棺椁,棺椁的底下是九条石雕的百足龙,四周还立着四个黑色的石人,呈跪拜状。 “九龙抬尸棺?” 胖子看着这个棺椁,知道他们这是找到真的了。 眼看着胖子就要走上前,无邪伸手将他拉住,示意他看平台边上。 胖子拿手电一照,忽然发现那石台动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那石台上竟然盘了一只巨大的火山蚰蜒。 发现第一条后,他又迅速找到了其他几条,一共九条巨型蚰蜒,全都盘在那石台上,颜色跟火山的颜色十分相近,几乎与石台融为了一体。 九龙抬尸,这是名副其实的九龙抬尸。 怕吵醒这些蚰蜒,胖子连忙噤声,从包里拿出阿宁给的雷管,杀心一起,对着无邪低声道, “甭管是什么大虫子,老子摸过去给它来两炮,保管它脑袋开花。” 他颠了颠包里那大半包黄金,难得地有了几分视金钱为粪土的豪气,对那棺椁里的宝贝也没什么兴趣了,只想把那些大虫子炸死。 黑瞎子笑了一下,伸手把他手中的雷管抢了过来, “得了吧,别还没靠近呢就让那蚰蜒一口咬成两半了。” 他看着那个石台的位置,估算了一下,把一半的雷管扔给了张启灵, “靠你了哑巴。” 张启灵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行动,顺着青铜锁链攀到石台上方,单只脚钩住锁链,整个人倒吊悬空在棺椁之上,将雷管安放在石台两侧,随后轻巧落地,全程没有惊动到石台上的蚰蜒。 沈瑾清嘴巴微张, “我靠……Spider Man?” 无邪伸出手,帮沈瑾清把嘴巴合上。 大惊小怪,那俩一向变态。 胖子拿着引爆器,朝其他几人比了个手势,让他们找个地方躲着。 见他们全都躲好后,胖子也钻到了无邪和沈瑾清身旁,手指往下一摁,整个裂谷瞬间震动了起来。 下一秒,一道尖叫声刺破云霄。 胖子一愣,正要探出头往外看,却被无邪摁下。 看着棺椁中冒出的巨大十二手男尸,沈瑾清直接一张符纸打了过去。 眼见那具十二手男尸被压制,无邪抬手又扔了捆雷管过去,二话不说,迅速在空中引爆。 那男尸被这套连招给炸懵了,十二只手只剩下了八只,身子被炸飞了一半,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顿时大怒,正要找他们的麻烦,一只长棍忽然从身后偷袭,强大的劲力扫来,瞬间将它抽飞了出去。 沈瑾清正好好躲着呢,就见一具男尸从天而降,掉到了自己面前。 沈瑾清:…… 谢雨臣:坏了,没看准方向…… 无邪一把拽过沈瑾清,把她推边上去,抽出大白狗腿,照着男尸的脖子,一刀砍了下去。 男尸的肉体极坚韧,一刀没能砍断,那个家伙竟然还能继续挣扎,无邪连忙又补上了几刀。 直到血肉飞溅,头颅离体,那男尸终于消停了下来。 无邪松了口气,收回刀。 一转头,正对上两双幽怨的眼。 看着被男尸的黑血溅了一身的沈瑾清和胖子,无邪一愣,随后默默地把自己外套里头还算干净的衣服袖口扯了出来,沉默着给两人擦血, “……我下次注意。” 无邪话落,赶忙偏过头去。 沈瑾清:…… 胖子:…… 他是不是笑了? 他刚才是不是偷笑了?! 第147章 阵开 这里虽然比上面暖和,但也有零下十度左右。 几人点上无烟炉,围坐在青铜门前,沈瑾清从地上捡了条石棱,翻了翻炉子,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男尸。 “燃料不够,要不把那东西拖来当柴烧?” 无邪嘴角一抽,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了。 “谁教你这么用的?” 倒霉孩子,别烧出毒气来了。 沈瑾清眨了眨眼,眼神瞟向谢雨臣和黑瞎子两人,其他三人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他们俩。 黑瞎子咬牙,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敲了一下, “好的不学你学坏的!” 沈瑾清抱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在心里骂了好几句。 “还不是你,好的不教教坏的,她一小孩她懂什么啊?” 胖子仗义执言,不满地翻了黑瞎子一个白眼。 好人啊胖哥! 沈瑾清顿时热泪盈眶,投桃报李,从兜里掏出几个金戒指,塞进了胖子兜里。 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几个小时,几人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阵。 临近子时,沈瑾清拿出罗盘,走到那个巨大的棺椁前,蹲下来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淮南子》中有言:日冬至,斗北中绳,阴气极,阳气萌。 在冬至这一天,北斗星的斗柄指向北方,此时阴气达到极致,阳气开始萌发,天地气交,阴阳混沌,正是尸解者借极阴之气蜕凡成仙的时机,也是大阵引动之时。 要不是为了等这天,她何至于大冬天的爬雪山? 沈瑾清抹了一把辛酸泪,将事先准备好的戊狗铜钱压在棺椁四角,戊土制五黄,这是用来压制五黄煞的。 以棺椁为中心,正东方是青铜门,沈瑾清在离棺椁三步远的地方,凿开地板,放了一块青铜板进去,板上刻了一个“卯”字。 做完这些,沈瑾清盘腿坐下,静待子时。 她看着青铜门,依旧是那种悸动感,她知道,她想要的那些答案很快就能得到了。 她对自己的直觉一向自信,这是一种天赋。 过了一会儿,谢雨臣走到沈瑾清对面,把地上的碎石清了清,也坐了下来。 他不清楚沈瑾清要做什么,但她千叮咛万嘱咐必须要他来,他知道,绝不是破阵那么简单。 这个阵的原理他事先也听黑瞎子说了,还看过图纸,虽然不是专业的,但也能看出,沈瑾清的计划远比破阵要宏大。 别的不说,现在阵眼万奴王已经被他们解决了,何必还要这么麻烦? 沈瑾清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时间。 这人太聪明了,她还真有点搞不定。 正好时间到了,沈瑾清起身,让谢雨臣划破中指,将血滴在那块青铜板上。 谢雨臣深深地看了沈瑾清一眼,不问缘由,直接照做。 看着那个“卯”字被染成血红,沈瑾清双手拇指压无名指根,余指相扣,结了个道印,静心默念: “元皇正炁,来合吾身。天罡所指,昼夜常轮。” “俗居小人,好道求灵。愿见尊仪,永保长生。” “三台虚精,六淳曲生。生我养我,护我身形。” 沈瑾清抬头看向谢雨臣的头顶,依旧是金光漫射、紫气氤氲,命格贵重。 这个人太完美,智力、容貌、家世、才学,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只一项,六亲缘浅,命途多舛。 慧极必伤,这样的人注定无法长寿。 沈瑾清念诵的声音停下,谢雨臣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除了两人外的其他人都看不到,随着玉衡星光照下,大阵启动,生气倒灌,却不是灌入那个棺椁,而是灌入了谢雨臣体内。 卯,茂也,言万物茂也。 沈瑾清的目的从不是毁阵,而是改阵。云顶天宫所在,不仅是长白山龙气汇聚之处,更是隐龙脉的龙首处。 汪藏海汲取地气,伤了地脉,却正好跟沈瑾清的打算不谋而合。 与其毁了大阵,不如让这些被窃取的龙气为自己所用。 谢雨臣有些震惊地望向沈瑾清,沈瑾清却没看他,而是看向地下深处。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哀嚎,还没来得及细听,就感到心口一痛,又是熟悉的血腥味。 沈瑾清习以为常地把血咽下,但心脏越来越疼,血也止不住,到底还是流了出来。 沈瑾清面无表情地把血迹擦掉,还对着围上来的其他几人摆了摆手, “小事,问题不大。” 无邪恨得牙痒痒,但看着沈瑾清的脸色,又说不出什么来。 大阵启动后,很快又关闭。 谢雨臣感受着体内蓬勃的生机,又看向沈瑾清嘴角的血迹,心念一动,却没说什么。 沈瑾清被围在当间,面前几人冷着脸盯着她,沈瑾清被盯得发毛,弱弱开口, “我……” “我什么我,小清同志,你还记得你自己身上的伤吗?什么身子经得住你天天这么折腾?”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现在还玩起先斩后奏这一套了徒弟,真打算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没有先斩后奏还是没有折腾自己?你要是死在这儿,正好给那些人面鸟当干粮,我还省得收尸了。” 无邪冷笑一声,彻底把沈瑾清的嘴给堵住了。 沈瑾清:…… 千古奇冤啊!她怎么知道会出事?! 在几人的拷打……不是,是组织的关怀下,小沈同志把事情照实解释了一遍。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通过改墓道格局,以凶制凶,再改变阵眼,震为东方青龙,属木,主生机勃发,引天乙贵人入内,可激发她布置的简易风水局。 葬乘生气,原来属于墓主人的生气被沈瑾清截取,全都反哺给了阵中的天乙贵人。 说到这儿,沈瑾清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命不行啊,她要是也有贵人命格,这么大的机缘多少也能分一杯羹了。 至于吐血这事,那纯属是意外。 看着其他几人明显不太相信的眼神,沈瑾清有些委屈地转过身去,缩在角落里。 画个圈圈诅咒他们…… 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呢,沈瑾清又被黑瞎子给转了回来。 一转头,就见张启灵拿出了鬼玺,正要往青铜门处走。 无邪伸手拦住他:“小哥。” 张启灵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无邪和胖子。 沈瑾清立马坐直了身子,把手伸到了黑瞎子面前, “有瓜子没?” 黑瞎子一巴掌拍在沈瑾清的手掌上,发出一声脆响, “美得你,谁家盗墓还带瓜子下来?” 话落,递过去一个巧克力棒, “拿这个凑合一下。” 无邪盯着张启灵,说心里话,他不愿意闷油瓶进去,但他也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他和胖子能做的只有支持他,为他在人间留一盏灯,接他回家。 “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你,但你也要记住,你的身后还有我,有我们。” 这话有些肉麻,但无邪还是说了出来。 他确实很想进入青铜门,看看这个纠缠了他两辈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现在的计划容不得他有任何的意外,万一进去一趟,出来后被天授了,或是出个什么别的事,那他就是真的抓瞎了。 胖子一巴掌拍在张启灵的肩上, “就是啊小哥,你还有我们呢,别有了窝就忘了兄弟,呆里面不出来了。” 沈瑾清嚼着口中的巧克力棒,举了个手, “还有我!” “就是啊哑巴。” 黑瞎子一笑,也凑了个热闹。 张启灵看了看面前两人,又转头看向身后的沈瑾清他们,笑了一下。 沈瑾清这是第一次见到张启灵的笑,愣了几秒,刚要掏出相机,就见他已经转了头,旋即就是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手慢无啊! 张启灵走到青铜门前,将一块石头推开,露出里面一个青铜凹槽。 将鬼玺放入凹槽后,大地忽然震了一下,随后封住青铜门缝的人皮被崩裂开,巨门开始移动,渐渐开了一条足以让卡车通行的巨缝。 他们身下的石缝中开始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淡蓝色雾气,速度惊人,很快淹没了他们膝盖以下,连带着眼前也蒙了一层雾气。 随着一阵悠扬的鹿角号声在裂谷中环绕,一长队的黑影出现在了裂谷尽头的雾气中。 胖子脸色一白,惊呼道, “阴兵借道!” 说罢,拽着无邪就要往石头后躲。 无邪在石头后,目光一直望向青铜门,目送着那一行阴兵缓缓走入门内,一转身,望着身后的黑瞎子和谢雨臣,忽然一惊, “小清呢?” 胖子也是一愣,随即揪着黑瞎子问道, “清儿呢?她不是在你边上吗?” 黑瞎子朝青铜门处一努嘴,无邪和胖子转头看去,就见队伍的最后,雾气掩映间,沈瑾清不知何时混了进去,正随着那些阴兵一起,即将进入青铜门内。 无邪被气得一个倒仰,直接跑了出去,在进门的最后时刻,拽住了沈瑾清的胳膊。 “听话,那里面不是能乱进的地方,要进去也不是现在。” 无邪尽量平心静气地这倒霉孩子把道理说透。 沈瑾清转头,没有反抗,只说了一句, “我被天授了。” 所以她必须要找回记忆。 无邪一听到这个词就应激,下意识松开了手。 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沈瑾清钻了进去。 大门在面前合上,发出一声巨响,无邪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阵冷气。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两个字到现在还不放过他,不放过他身边的人? 胖子看无邪情绪不对,以为他是担心张启灵和沈瑾清,勾上他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天真,以他们俩的脑子和实力,走到哪儿都不会吃亏的,一起进了那里面说不定还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呢。回头出来,说不定已经成青铜门之王了,以后见面还得买票的那种。” 无邪没说话,面无表情地回身背起包,把里面的食物和水留了一半,放在门前的碎石堆中,转身就朝着外走。 “干嘛去?” 黑瞎子看他走的方向不对,问了一句。 无邪平静回道, “收尸,回家。” 第148章 门内世界 青铜门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沈瑾清跟在阴兵的队尾,环顾四周,什么也看不清,索性朝前面喊了一嗓子, “小哥!”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启灵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身旁的阴兵被沈瑾清的声音吸引,缓缓转过头来,一张苍白诡异的长脸就这么耷拉着,眼神呆滞地盯着她。 沈瑾清默了默,伸手把他的脑袋又转了回去, “没喊你,朋友。” 前面半天没有回应,沈瑾清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挨着那家伙,絮絮叨叨地跟它聊起了天, “哥们你哪个朝代的?在这儿多少年了?一般多久进一次门?你们进来有什么任务吗?这青铜门里到底有什么……宇宙真的有尽头吗?你们的存在是否证明了暗物质是可见的?” “……” 被骚扰的阴兵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沈瑾清知道它听进去了,因为它的脚步明显加快了点,沈瑾清险些追不上它。 有点意思~ 沈瑾清笑了一下,追了上去,继续骚扰它, “兄台我观你气质非凡,不如让我帮你算上一卦,咱们好好叙一叙,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一看咱俩就很有缘哦。” “它不会说话。” 一片漆黑寂静中,身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沈瑾清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张启灵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 张启灵皱眉看着她,淡然的眸子中难得流露出几分不赞同, “你不该进来。无邪呢?” 他怎么没把人拦住? 沈瑾清满脸无辜地眨巴着眼, “该不该的都进来了,现在想走也走不掉了。” 说罢,指了指身旁的那个阴兵,把话题扯开, “现在先把它解决了。” 两人共同望向它,默不作声地把它跟阴兵队伍隔开。 沈瑾清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给张启灵科普道, “中国是人情社会,送礼的习惯自古流传,东西不到位,它自然不会说话。” 沈瑾清把那把桃木剑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将布条解开,锋芒泄出,那阴兵瞬间退避三舍,沈瑾清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走近,把剑往它手中递, “出门有些着急,没带什么好东西,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别嫌弃。” “……” 张启灵瞳孔一颤,第一次发现黑瞎子居然不是他遇到的最无耻的人。 那阴兵终于意识到面前这家伙没打算跟它好好商量,停滞了多年的大脑开始活动了起来,思考半天,只想到一个解决方案——认怂。 于是它沉默着打算接受命运的安排,默不作声地站在了原地。 沈瑾清转过头去继续给张启灵科普, “在中国社会的普遍认知中,这个动作通常表示拒绝,是一种委婉的表达。” 阴兵:…… 你丫到底要干嘛! 就在沈瑾清拿着剑要继续表达自己的善意时,那阴兵直接飞速飘到她和张启灵身前,半透明的身躯从两人身上穿过,瞬间将他们定在了原地。 打不过它跑还不行嘛! 一股寒意从身上掠过,沈瑾清闭上眼,脑中突然多了许多杂乱的画面,像是PPT一般,在她脑海中播放。 前面是这个阴兵生前的记忆,很琐碎,但能看出大概是殷商时代,后面是他死后的情景,画面是周而复返的战斗,每隔一段时间进一次青铜门,打完架就出去,然后再进来,很无聊,画面高度重合。 只不过他们打的东西……沈瑾清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小哥,那东西就是终极吗?” 张启灵摇了摇头。 沈瑾清啧了一声, “那终极到底是什么?” 张启灵依旧是摇头, “不能说。” 沈瑾清挑眉,在门内还不能说,看来这是某种禁制。 沈瑾清一撸袖子, “带路!” “……” 两人顺着那些阴兵行进的方向深入青铜门,直到前方出现了打斗的声音,他们加快了脚步,很快,一个极不科学的场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在别人的记忆中旁观和现实中亲眼所见,差别还是很大的。 沈瑾清一愣,有些僵硬地转头, “小哥,你们老张家没事在门里就干这个啊?” 张启灵点了点头,沈瑾清忽然感到一阵心酸。 面前这群诡异的非人生物,被阴兵组成的防线隔绝在数米之外,沈瑾清看着那些扭曲的家伙,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天天面对这样的东西,一看就是十年,是个人都得变态…… 两方对战没多久,各自退去,一阵淡蓝色雾气浮起,阴兵溃散,异兽消失。 沈瑾清皱了皱眉,侧头望向张启灵, “这打得有点草率吧?” 张启灵没有丝毫的意外,这种小打小闹不过是两方为了消磨各自的实力随意发动的,基本上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但这些异兽不定期会发起暴动,如果没有人镇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沈瑾清眉头一挑, “由于两方矛盾的不可调和性,导致了冲突常态化,理论上来说,只有一方取得压倒性优势时才能解决……嗬,门里面还玩这套?” 张启灵不置可否,带着沈瑾清继续深入。 这里面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沈瑾清不知道张启灵是靠什么辨位的,只能紧紧跟随着他。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开始出现些许光亮,沈瑾清循着光继续向前,忽然感到身旁的人消失了。 没有半点征兆,就像是游魂般,倏地消散。 沈瑾清一惊,举目望去,光亮消失,四周依旧是一片混沌,她张口呼喊,却没有任何用。 沈瑾清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在最离奇的地方发生这种事,也算不得离奇了。 她转身照着原路往回走,但无论走多久,四周依旧是原来的模样。 到了这时,沈瑾清反而平静了下来。 思索了片刻,她索性直接倒下,躺地上睡了起来。 反正凭她的能力暂时也逃不掉,先歇歇再说~ 暗处的家伙看着她的动作,眼皮一抽。 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没有点不畏艰险的探索精神了…… 倒地上就睡啊? 第149章 天道 沈瑾清本来只是为了观望一下的,结果走这么久走累了,真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 沈瑾清愣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盘腿坐了起来,朝着对面的人问道, “阁下是?”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脸,沈瑾清撇了撇嘴,真装。 “你终于来了。” 一道饱含深意的叹息传来,沈瑾清默默举头望天,攥紧了拳头。 我靠,太装了,她快忍不住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门神,张家孤魂,Or天道,你应该是其中一位吧?” 沈瑾清微笑,客客气气地问道。 这家伙一点人的动静都看不出来,又是在青铜门内,是活人的概率几乎为零。 那人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我是哪一个?” “天道。” “Why?” 这次的声音不是面前这人传来的,而是在虚空中蓦地响起,声音也要年轻许多。 沈瑾清嘴角一抽,这天道会的还挺多。 “JUSt fOllOW my heart.” “……说中文。” “我猜的。” 沈瑾清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面前背对着她的那人却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人。 “想裝一下深沉,结果发现太费劲了。” 那人坐到沈瑾清面前,叹了口气道。 沈瑾清默默观察,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看清对面人的脸,索性直接放弃。 “你在等我来?” 沈瑾清皱眉问道。 “不,只是我猜到你会来,而你又恰好如我所想。我平时还是挺忙的,你咖位倒没有那么大。” 沈瑾清:“……” “来吧,为了后续工作的开展,你想知道的直接问吧。” 天道有些认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朝着沈瑾清道。 “你把我拐到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家?” 沈瑾清也不客气了,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家伙。 天道举起手,更正了沈瑾清的说法, “首先说明一点,我没有拐你,一切的交易都是基于你本人同意的前提下,只不过你暂时没有那段记忆,但你应该能感受到,这个交易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至于什么时候能回去……你放心,按照约定,绝对在你高考以前。” 沈瑾清沉默,这还真像是她能提出的要求……她还真挺好学的。 她已经来这儿大半年了,如果是在高考前回去的话,那就说明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有偏差…… 沈瑾清低下头,回想起自己身上的异常。 怪不得,来了这么久,身高只从169.54长到169.66,至今未能突破一米七,她就说这不科学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停止发育了?” 天道摸了摸下巴,中肯地给出意见。 “谁说的,我来之前一年能长三厘米,现在连0.2厘米都长不到!我的要求也不高,长到173.2就行,凑个整。” “……你这凑的哪门子整?” “根号三啊。” “……” 天道觉得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还是尽早结束比较好,赶紧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找你来的目的你大概能猜出来,过会儿再细说,现在还有什么别的问题没有?” 沈瑾清咳了咳,也恢复了正经, “为什么鲁神不杀我,它到底在忌惮什么?我是被谁给天授了,我的记忆怎样才能恢复?” 终于问到正点上了。 天道坐直了身子,认真答道, “事先说明,不是我干的,是你跟你自己世界的天道商量好的,我们的交易内容也是他在中间代为转达的,怎么恢复那得看你们当时的约定了,我也不清楚。” “那傻逼玩意儿……也就是鲁,它不杀你的原因很简单,你身上有原来世界的天道气运,如果你死在这里,你那个世界的天道绝对不会放过它,他可不是我这种倒霉蛋,凭他的力量,想摁死鲁是轻轻松松的事。” 沈瑾清嘶了一声,神情变得有些怪异, “所以我现在相当于常驻大使,要是出了事,就等于是外交事故,是吧?” 天道打了个响指, “正解。” 闻言,沈瑾清立马警惕地看向了对面的人, “既然如此,让鲁杀了我,再让我原来世界的天道把鲁给杀了,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除了你的心腹大患,你才应该是最盼着我死的人吧?” 天道一怔,可能也是第一次想到这么阴的招,愣了两秒,立刻嚷嚷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以为你死了,他能放过我?你哥是他家的天道主角,你是你哥唯一的亲人和羁绊,你要是死了,天道主角道心崩毁了怎么办?到时候世界线乱套,那家伙还不得把我砍死!” 沈瑾清一愣,随即大怒, “那把我扔这儿就不怕我哥出事?他一个人在那个世界会出什么事你们没想过吗?!” 天道沉默,良久,轻声回道, “你来这里是必然的结果,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这个世界,亦或是原来的世界,都是一件好事。” “天道主角的身份注定了你哥不该有亲人,你应该因魂魄缺失而夭折,但你们师徒逆天而行,干扰到了正常世界线,所以必须让你脱离一段时间。” 沈瑾清怔愣半晌,就听天道继续说, “你穿来前已经窥探到了世界线,是你自己主动跟我达成的交易,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半成的世界本源,这于你而言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说到这儿他就来气,沈瑾清要半成,那边那个天道也要半成,里外里他得搭进去十分之一的本源之力,纯拿他当冤大头宰呢! 偏偏鲁那个鳖孙跟他僵持不下,他还必须得靠外力帮忙,这本源还不能不给。 沈瑾清怀疑地看向他,天道被气得脑门疼,强逼着自己心平气和,挤出一个笑容来, “语言是苍白的,但我的内心是真诚的,你能感受到吗?” 沈瑾清很实诚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面前的人变成了一个萝莉的模样,声音也变得稚嫩可爱了起来, “现在能感受到我的真诚了吗?” “……一点点。” 天道深吸一口气,再一变,变成了一个御姐的模样,换了个声线继续问道, “那现在呢?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 沈瑾清此刻的表情无比的抽搐,她沉默良久,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请问,你是正经天道吗?” 对方一愣,随即变回原来的无脸男模样,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语气沧桑道, “曾经是,在那个傻逼没有来之前。” 沈瑾清:…… 所以,鲁到底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第150章 出门 眼见着这家伙要开始追忆往昔了,沈瑾清赶紧把他拦了下来, “还有一个问题,终极到底是什么?” 天道顿了顿,手中的烟凭空消失,看向沈瑾清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深意, “你真的要看?” 沈瑾清一愣,果断点了头。 废话,来都来了,总得见识见识吧。 天道笑了一下,四周场景瞬间变幻,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无数条丝线织成一张巨网,将一条长河网罗在其中,长河之中是无数繁星,沈瑾清看呆了。 “这是……因果?” 沈瑾清只觉得自己在这条长河中看到了无尽岁月,看到了万载春秋,看到了世间万物……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其中。 她情不自禁地起身,朝着前方踏近一步,想要触碰那条星河,却在即将坠入的瞬间恍然梦醒,猛地后撤一步。 天道轻轻勾唇,眼神赞许地望向沈瑾清, “这个岁数能有这样的定力,怪不得你们世界的天道能允许你这样的逆天之人活下来。” 时空长河,因果罗网,从中可窥探一切。 这种近乎全知全能的境界,不是每个人都能醒来的。 沈瑾清的神色冷了下来,转头看向天道, “世界因果线被截断了,这不会就是你让我过来的目的吧?” 天道摇了摇头, “不是被截断了,只是到了尽头。这个世界的因果命运,快要走到尽头了。” 这也是他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把沈瑾清从那个世界借来的原因。 按照正常的世界线发展,这个世界本来应该是个完整的世界,就像是沈瑾清的原世界一样,甚至可能发展出更高级的力量体系。 但一切都在那块陨石到来后改变了…… 那块陨石带来了更高级的生物和力量,它们扰乱了世界的正常发展,让他疲于对付,无力应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事物。 为了不让陨石的影响恶化,他选中了张家,他让张家为他管理这个世界,在世界各地解决陨石带来的后果,作为报酬,他给了他们长生的能力和麒麟血脉,甚至给了他们看到世界因果线的机会。 张家古楼内的秘密足以撑起一个强大的世家,为了平衡他们的力量,张家世世代代都无法逃脱失忆的后遗症。 这是张家开挂的开始,也是一个千年世家辉煌的开始。 自那以后,张家开始借助因果逐步控制整个世界,为了控制张家,天道利用天授的方式指引着每一代张家人履行他们的职责和命运。 如果不是现代新思潮的冲击和汪家的虎视眈眈,他们的统治也许还能持续很久。 汪家的崛起是天道没有想到的,同样都是依靠因果,汪家借助的却是陨石的力量,在两方的共同开挂下,因果线很快被他们弄崩了。 而他已经在与鲁的争斗中耗尽了精力,无法重塑因果线…… 一想到这儿,天道就忍不住咬牙。 要命啊,给张家的挂开大了! 沈瑾清看着眼前的巨网,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如果按天道所说,那么这将是个极大的工程,即便她对自己的天赋有信心,但也不会不自量力到觉得自己能重塑一个世界的因果线。 “这倒不用,你只需要把鲁给解决,我腾开手后自然能把这事给办了。”天道善解人意道。 沈瑾清一动不动,沉声道, “如果我成功了,你能把张启灵身上的失忆症解决吗?让他这辈子都不用再经受天授。” 天道微微挑眉,似乎是没想到沈瑾清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沈瑾清知道,在天道看来,这个交易的受益方是张家,他让他们有了权势和力量,那他们就该为他办事,至于个人的苦痛,这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张启灵是张家族长,他理所当然地该延续这样的宿命,这是交易的公平之处,也是天道一贯的认知。 “如果一切都解决了,交易自然也就结束了,我会帮他把全部记忆恢复,但张家也不会再有延续的可能了,这一代的张家人将会是最后一代,即便有了后代,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特殊能力。” 天道很讲道理,平静地告知沈瑾清。 “可以。” 就张家族内通婚的家规来看,他们家也够呛能有后代了。 “你还挺讲义气的。” 天道笑看着沈瑾清。 人类的情感他不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他是天道,能保全下这个世界就算是大爱了,所以他也不理解沈瑾清的用意,但他知道,这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她跟这个世界的牵绊越多,就会越卖命,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咦~这话好像反派啊…… 天道笑了笑,轻轻一挥,四周重归混沌, “行了,看也看完了,还有别的事没有?我真的很忙的,那傻逼还等着我呢。” 沈瑾清重新坐了回去,脑中不断回想刚才在因果线中看到的内容,口中问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我师父到底是什么身份?” 沈瑾清抬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嘶—— 天道有些头疼地倒吸一口凉气,皱着眉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具体的我不清楚,我知道的那部分也不能说,但你放心,你死了他都不会死的,我只能告诉你,他一直在关注着你,所以大概率你也不会死。” 沈瑾清笑了一声,怪不得,能把她一个该死的人救下来,强行让她插入世界主线,从一个出场就死的炮灰变成主角身边的重要人物,让天道不得不接受她的存在,她家师父果然不是简单的人。 这她就放心了。 “对了,张启灵呢?” 沈瑾清心绪平息后,终于想起门内还有个人,赶忙问道。 “哦,一直在边上呢。” 天道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地上忽然显现出一个晕倒的身影。 沈瑾清赶紧跑过去,晃了好几下,见张启灵还是没什么反应,她瞬间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天道。 呔!这厮对大张哥做了什么?! “没多大事,天授了一下而已,把他脑内关于终极的记忆清一清。” 天道云淡风轻地说道。 本来因果线就要到尽头了,自然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就是有点后遗症,可能会失忆一段时间……我回头再练练我天授的技术。” 说到后面时,天道稍稍有了点心虚。 沈瑾清气得恨不得一拳打过去,强压下火气后,强颜欢笑道, “那么请问,这个后遗症会持续多久?” “不超过三天吧,但是得等他醒过来。”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超过一个星期吧,但你得先出去。” “为什么?” “门里面的物质对你身体不好,不能久待。” 沈瑾清指了指晕倒的张启灵,瞪大了眼睛, “那你还让他一呆就是十年?!” 天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是交易,是他们张家人的职责。” 沈瑾清现在什么火气也没了,她发现了,这个家伙根本没有人的情感,说再多也没有用。 现在的问题是,她要怎么把昏迷的大张哥一起带出去。 沈瑾清拽着他的帽子拖了一米,实在是拖不动了。 要是单一个张启灵也就算了,她背上就能跑,关键还有把黑金古刀,一人一刀加起来将近五百斤……实在是有点太难为她了。 “……能给我开个挂吗?” 沈瑾清在张启灵旁边蹲了半晌,不得不向天道屈服。 “当然。” 天道应得干脆,一挥手,沈瑾清已出现在了门外,耳畔还传来天道的嘱托, “对无邪好点,他挺不容易的。” 毕竟是他们家天道主角,天道还是要关照一下的。 “我去你大爷的!我还不容易呢!他不容易还不是怪你?!” 沈瑾清二话不说直接骂了回去,顿觉神清气爽。 “……我丫给了钱的!大价钱!半成本源,你知道什么概念吗?无邪那儿连千分之一都没有!” “没到手的一律不算!” “……” 吵不过那小孩,天道也懒得再吵了,跌档次。 转过身去看向门内深处,天道狞笑了起来, “来吧,又只剩我们俩了,咱们好好玩玩儿~” …… 沈瑾清在青铜门口搜罗了一下,无邪他们留的物资还是挺多的,够一个人生存十来天了。 把那堆食物七三分好,沈瑾清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饿意,干脆坐门口吃了起来,顺便帮张启灵点了个炉子。 不就是一个星期嘛?多大点事儿啊~ 沈瑾清拿着石头在边上的石壁上划了道印子,这就是第一天了。 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以及时不时探一下张启灵的鼻息,确定他没有事。 不知道张家是用的什么呼吸法,张启灵的气息极其微弱,用手还探不出来,沈瑾清一开始拔自己的头发试,后来拔多了受不了,就拔张启灵自己的头发。 反正他晕着不知道。 隔着道门,天道看不下去了, “我说了,就是天授而已,又不会死。” 沈瑾清扯了扯嘴角, “你的意思是,一个正常人在零下十度的环境下持续一周不吃不喝,但是身体不会出任何问题,是吗?” 天知道她多怕哪天一睁眼大张哥就没了! 天道:…… 哦吼,忘了人类还要进食了…… 张启灵平躺在地上,沈瑾清把炉子摆在他身旁,自己坐在旁边,后来发现这个站位好像不太吉利,遂止。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看小哥死没死,沈瑾清就只有骚扰天道这一个打发时间的法子了。 大部分时候天道都挺忙的,沈瑾清就对着青铜门絮絮叨叨,直到他被烦得受不了,就会出来陪沈瑾清聊一会儿。 “今天带来的是一首现代诗——《致橡树》,谢谢大家的支持。” 沈瑾清礼貌地朝青铜门一鞠躬,转身又对着张启灵鞠了一躬,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起来,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里面的天道嘴角一抽,实在是受不了沈瑾清那死样了, “他不醒你就不能自己走吗?!” 沈瑾清停了下来,对着青铜门微笑了一下,随后笑容消失, “你们家有什么你丫自己不知道啊?他要是醒了,那就是盗墓笔记,他要是不醒,那就是神庙逃亡。” “……” 天道:“继续,刚才到痴情的鸟儿那句……” 接下来几天,沈瑾清充分地向天道展示了她良好的文学素养,从古至今,从文学经典到世界名著,从李杜王白到托尔斯泰,只有他没听说过的,就没有沈瑾清不会的。 “今天带来的是《满江红》,岳飞。” 沈瑾清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找感情,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我滴妈!” 沈瑾清单手背在身后,在青铜门前踱步,不期然对上一双平静的黑眸,被吓了一跳。 跟张启灵对视良久,沈瑾清终于反应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哈喽啊~” “……” 这是哪儿?他是谁?还有,这个对着门诗朗诵的女孩又是谁? 第151章 我是你债主 “第一,你叫张启灵。” 张启灵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第二,这里是长白山云顶天宫,咱们在青铜门前。” 张启灵看着眼前的青铜巨门,若有所思。 “第三……我是你债主。” 张启灵一顿,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默默拿起了黑金古刀。 沈瑾清目光清正,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把他的拿刀的手摁了回去,反手把自己的刀和枪亮了出来, “事先说明,我是个好人,就我身上这些武器,要是想害你,何必要等到现在?” 说罢,给张启灵递过去一瓶水。 “有道是欠债不在年高,虽然对于你现在的处境我深表同情,但该还的钱还是要还的。” 沈瑾清轻车熟路地从张启灵的兜里掏出一张符,然后又从自己的兜里掏了一张同款,将两张符放在一起,对着张启灵道, “你身上的符,我画的,你没给钱,按照市场价一张十万块来折算,给你去个零,就算欠我两百万,年息三成,里外里一共需要还我二百六十万,友情价,不打折。” “……” 张启灵看着沈瑾清的笑容,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这个笑的意思……好像是要坑人? 他把那张符拿了回来,仔细看了看,望向沈瑾清,平静道, “我的血。” 沈瑾清眉头一挑,嚯,这都能看出来? “你的血就可以不用给钱吗?纸还是我的纸呢,这符箓的版权还归我呢。” 沈瑾清大拇指一翘,理直气壮道。 平时坑不到小哥,难得有机会,虽然只有三天,但也够她过个瘾了。 两人对视良久,看着张启灵苍白的面色,沈瑾清先败下阵来,她往自己嘴里扔了半块压缩饼干,又给张启灵递了一包, “算鸟,你也不涌意,先次点东西再嗦吧。” 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张启灵接过沈瑾清递来的东西,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女孩确实没有害他的想法。 “这些食物都是你的,吃饱了咱们好上路。” 沈瑾清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抄近路的话,应该能在三天内赶回营山村。 这样的话还能赶得及过个元旦。 “对了小哥,东北这边过元旦有什么习俗吗?” 张启灵沉默了几秒,有些没捋清沈瑾清的思路,怎么突然就到这个话题了? 还有,这种事为什么要问他一个失忆的人? ……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都很好,两人一路顺利,抄近道回到了先前躲雪的那条岩缝,还找到了他们落在外面的爬犁。 正好方便了沈瑾清,她爬累了就躺爬犁上,让大张哥拉着走。 有时良心发现了也会反过来让大张哥躺上去,但张启灵只会沉默着拒绝。 就这么走走歇歇,三天后,两人看到了山下营山村的影子。 但是…… 看着村中多出来的一行陌生人,气质跟普通村民迥然不同,明显是在搜寻着什么,沈瑾清眉头皱起。 什么情况,便衣来逮人了? ……不会是无邪他们被抓了吧? 沈瑾清正思维发散呢,身旁忽然传来了张启灵的声音, “清。” “大敌当前,这时候就……嗯?” 沈瑾清僵硬地转头,看着张启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小哥……你想起来了?” 张启灵点了点头。 沈瑾清顿时热泪盈眶,朝着天上一抱拳。 仗义!说三天就三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下面情况未定,这荒山野岭的,出去的路全是山崖,必须得依靠交通工具,避是避不开的。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尤其是在队友如此给力的情况下。 两人将武器握在手中,缓缓朝山下走去。 即将靠近村子时,山下一人眼尖,看到了两人,顿时神情激动地喊了出来, “找到了,就是他们!” 沈瑾清面色一变,正要拔枪,就听另一人跑上前,激动地对着两人喊道, “终于找到你们了,清姐!” 那个伙计拿着手中的照片跟面前两个风尘仆仆、满身血迹的人对比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将两人认了出来。 看着那张照片,沈瑾清和张启灵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确定了,自己人。 在村子里洗了个澡,把身上收拾了一下,又换了套衣服,两人直接坐进了回程的车里。 得知他们是无邪的手下,被安排在这儿等他们,沈瑾清嘴角一抽, “新手吧?” 开车的伙计一愣,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脑袋, “你怎么知道的?清姐。” 沈瑾清默默看向窗外,因为正常的盗墓贼不会这么嚣张地在山上搜人…… “老板和胖爷在吴山居等你们,让我们在山下接应。” 那年轻伙计还在不断地找话题, “清姐你能给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崇拜你!” 沈瑾清愣了一下,不是,他们这到底是盗墓圈还是饭圈啊? 怎么哪儿都有粉丝? “没问题,回去以后就给你签,吴山居伙计的特殊待遇。” 难得遇到自己的粉丝,沈瑾清还是很好说话的,尤其是在盗墓界顶流张启灵面前。 张启灵侧头看了沈瑾清一眼,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配合地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关注,满足一下这孩子的虚荣心,然后继续盯着车窗外发呆。 那伙计眼前一亮,瞬间乐呵了起来。 他就知道这趟来对了,不仅有二百块钱的出差补助,还有偶像的签名。 沈瑾清都有点替他心酸,从杭州到长白山,出差补助二百……无邪你坑人往死里坑啊! “诶?可是老板说我们吴山居的待遇已经很好了,外面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工作。” 那伙计显然被忽悠得不轻,这时候还在帮无邪说话。 沈瑾清点了点头,没有拆无邪的台, “是,吴山居的人均收入的确是同行业第一。” 算上那八千八百万,她来这儿不到一年,收入过亿,再加上黑瞎子欠她那几千万,平均月收入一千三百万,跟吴山居其他伙计均一下,确实是同行业第一。 改明儿直接把消息散布出去,吴山居伙计年入过亿,冠绝同行,绝对的头版头条。 …… 时隔数月,再次回到吴山居,沈瑾清有些感慨。 给那个小伙计签完名合完影,看着一身黑衣站在庭院中,气质明显成熟了许多的王蒙,沈瑾清笑着打了个招呼, “蒙哥。” 王蒙走过来,把她的包接过,给两人引上了二楼, “还是你原先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你们先休息,老板现在在老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沈瑾清微微挑眉,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王二瓢把子比之前的吴山居小伙计可是强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正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沈瑾清也累了,干脆一头扎房间里睡觉去了。 等到沈瑾清一觉睡醒,无邪和胖子已经回到了吴山居,张启灵也早就醒了。 杭州的老式建筑很有特色,尤其是吴山居,典型的江南楼阁式建筑,具体可参考潘金莲掉衣架砸西门庆的那种二层楼阁。 檐廊的窗户一推开,下方就是饭菜的香味,胖子端着菜,抬头招呼沈瑾清下来吃饭。 沈瑾清哼着歌溜达下去,坐到饭桌前,无邪拿筷子在她手上敲了一下, “洗手了没?” “洗了洗了~” 沈瑾清摆了摆手,拿起筷子直奔桌上的饭菜。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什么苦日子? 自从上了开往长沙的火车,至今一个月,除了火车上那顿盒饭,她愣是没吃过一顿正经饭菜。 “呜呜呜,胖哥,我想死你了……” 沈瑾清一边吃一边跟大厨打感情牌,看得无邪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在那里面没出什么事吧?” 无邪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们俩。 沈瑾清伸了伸胳膊腿, “全须全尾的,能出什么事?” 吃着吃着,她又抬起了头,补上了后半句, “就是小哥失忆了。” “啪!” 筷子掉落在桌上的声音,张启灵侧过头,就见无邪和胖子正死盯着他,知道他们是误会了,于是解释了一句, “没事。” “是没事,现在又恢复了。” 沈瑾清倒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气得无邪牙痒痒。 大悲大喜不过如是,他是真怕了失忆这两个字。 吃饭的时候不能跟这倒霉孩子聊天,无邪长了教训,果断把话题终结,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 饭后,四人一人端着杯茶,围在小桌边上,看似和平洽谈,实则三堂会审。 “你们看到终极了?” 无邪还是没忍住问出他两辈子最想知道的问题。 沈瑾清点了点头。 无邪:“终极是什么?” 沈瑾清张了张嘴,说不出来。 “不能说……” 胖子:“门里头除了有什么终极还有什么别的没有?” 沈瑾清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 “不能说……” 无邪:“小哥为什么会失忆?” 沈瑾清依旧是那一句, “不能说……” 无邪:“那有什么是能说的?” 沈瑾清合上了眼,语气沧桑, “就没有能说的。” “……” 这青铜门保密级别这么高? 第152章 新年 这天道的审核卡得太严,沈瑾清被禁言禁得一脑门子火,反过来问无邪, “你把陈皮阿四的尸体带出来了?” 无邪点头,他让人把陈皮阿四的尸体送到了广西,现在那边的盘口应该已经开始大乱了,他正好趁机收拢那边的势力。 沈瑾清的眼神瞬间变得敬畏了起来,上辈子把人家鼻子砸烂,这辈子夺人家盘口,陈皮阿四的报应就是无邪吧? “大环境不好,我这是给那些伙计一个再就业的机会。” 无邪瞥了沈瑾清一眼,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 “这年头大环境就不好了?” 沈瑾清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相信。 “大环境好不好跟我们也没关系,咱们这行属于偏门,旱涝保收,就是哪天老美经济崩盘了,也不耽误我们上市挣钱。” 胖子吸溜了一口茶,丝毫不慌。 “胖哥,咱们这行好像上不了市吧?” “那更好,还不用交税。” “吴山居居然连税都不交吗?” “反正赃款那部分不交。” “……” 无邪眼见着这俩把话题扯偏,默默端着茶往房间走去。 碗还放在厨房没洗呢,他先溜再说。 直到沈瑾清惊觉身边少了一人时,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打了个哈欠,端起自己的搪瓷缸, “还有点困,我先上去睡了。” 说罢,直接闪身上楼。 胖子看着沈瑾清的背影,皱了皱眉, “不是刚醒嘛,难道是身体出问题了?小哥你说她……小哥?” 胖子回头一看,后方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人。 胖子:…… 三个粘上毛比猴都精的懒蛋…… “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王蒙从外面回来,见下面就胖子一个人,顺口问了一句。 胖子顿时眼睛一亮,笑脸相迎, “晚上吃了吗蒙蒙?” 王蒙感到一阵恶寒,赶忙后退一步, “没吃,怎么了?” “厨房里给你留了饭菜,你热一热。” 王蒙正疑心胖子怎么会那么好心,就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然后顺手把碗给洗了。” 王蒙:…… 他就知道,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 回来后没多久就到了小年,吴山居内只有无邪和王蒙过南方小年,其他三个过的都是北方小年。 所以最终北方小年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本来是因为担心沈瑾清和张启灵而暂时留在吴山居,但这会儿临近春节,胖子索性不回北京了,直接留在这儿跟他们一起过年。 五人在吴山居内为新年做准备,作为吴山居的门脸,春联是重中之重。 由谁来写,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由于个人极强的才华以及极高的艺术修养,沈瑾清在此次对决中荣获冠军,为此,她还特意去边上西泠印社定制了一枚印章。 “一个星期内刻好,上门拿货,到时候正好赶得上春节。” 沈瑾清安排地很完美,胖子表示很满意。 作为手握年夜饭大勺的主厨,就是他在比赛中第一个把无邪给淘汰的。 原因很简单—— “大过年的,你那字贴门上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淘汰!” 无邪心觉有理,但嘴上不肯吃亏,顺手来了个祸水东引, “你行你上啊,再说了,还有小哥呢。” 张启灵闻言放下笔,抬头望向两人。 一旁的沈瑾清谦虚地将手向下一压, “险胜险胜,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个别同志不要妄图挑起对立,我相信裁判同志的裁决。” 胖子满意点头,反手给无邪发了张红牌,直接罚下。 丫还敢质疑裁判?胆儿忒大! 无邪:…… 不能得罪大厨,他先让胖子嚣张一阵…… 腊月底,沈瑾清去西泠印社取印章时,无邪他们四个全都去市场买年货去了,开着那辆小金杯去的,所以她回来时吴山居内空无一人。 把印章收好,沈瑾清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忙里偷闲,望着天,开始梳理起青铜门内的事。 对于这方世界的天道,她的信任度不高,那家伙说的话至多可以相信一半,至于是哪一半,她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索。 天道说他能重塑因果线,沈瑾清不怎么信,如果他有这样的能力,即便腾不开手,也不该毫无动作,任由因果走向尽头。 即使自己的天授不是他干的,而是另一方天道所为,他也绝对不无辜。 刚穿过来时,沈瑾清就被下了心理暗示,引导她,让她认定必须改变原剧情才能回家,但自从苏醒少部分记忆后,这个心理暗示就消失了。 回想起先前从因果线中窥探出的东西,沈瑾清皱起了眉。 她当时凑近,除了被吸引,最主要是为了看清因果线中的内容。她看到,无邪的因果线,是那些线中唯一被干扰、截断的。 这些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按照她的推测,实际重塑因果线的不是天道,而是——无邪。 因为上一世没能成功,所以天道将他的因果线扯断,让他重新来过,再加上来自异世、被下了心理暗示的自己,两人共同将剧情转向另一个方向,用大势脱离原本的世界线的桎梏,从而让这个世界得以继续延续。 相比于自己重塑一个世界的因果,让天道主角引导世界线的改变,似乎更加轻松省力。 这样天道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在除掉鲁之后,又把这一件心头大患解决。 沈瑾清呼吸一窒,无比希望这是自己的恶意揣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也许无邪还会被重新投放回世界线的开端,再一次经历这些…… 天道无情,即便是自己选定的天道主角,也不过是帮他维护世界的工具,就像他对张家所做的那样。 他对沈瑾清说的那句话,也许就是他对无邪最后的一点怜悯。 他清楚这对无邪不公平,但个人的命运和苦难,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沈瑾清心绪难平,忍不住朝天上竖了个中指。 关于她缺失的记忆,所谓的交易部分,于她而言是完全空白的,那家伙说的还不知是真是假,指不定是什么阴阳合同、坑人的合约。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她的确是上面有人,因为鲁对她的忌惮做不得假。 沈瑾清这时候也是体会到了无邪的感受,别人随便一句话就要用尽心思揣度,任何一个靠近的人都要报以最大的怀疑,这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要是这时候能把无邪的脑子嫁接过来就好了…… 无邪提着大包小包进院时,看到的就是沈瑾清举头望天,一动不动的场景。 “你这是?” “思考。” “思考什么?” “天。” “……” 无邪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朝天上望去,除了蓝天白云,以及难得的太阳,什么都没看到。 他走到沈瑾清身旁,用一种看破红尘的语气道, “张衡抬头观星,发明了浑天仪;哥白尼举头望日,提出了日心说;牛顿被苹果砸,抬头一看,发现了万有引力……但是现在,人类已经登月,卫星已经上天,这时候思考已经来不及了。” 总结下来一句话,你丫生不逢时。 他把东西放下,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 “所以放弃理想吧少年……抓紧干活,后备箱里还有一堆东西没拿。” 沈瑾清低下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浑身挂满了东西的小哥正走进门内。 看得出来东西确实是很多了,拿大张哥当驴使呢这是…… 沈瑾清上去搭了把手,五个人来回两三趟才把车里的东西搬完。 “挣了一年的钱,年底全搭进去了。我说几位,你们这是把市场给搬空了?过个年买六箱烟花,咱是不是高调了点?” 沈瑾清累得够呛,一边喘气一边接过王蒙递来的水。 “过年的热闹程度跟人民幸福感直接挂钩,我们总不能拖人民的后腿吧?胖爷我就乐意听个响。” 要不是无邪拦着,他还能多买点。 沈瑾清摇了摇头,再过几年就不是了,等到烟花禁放,人民幸福感跟热闹程度就没什么关系了。 隔天就是除夕,无邪要先回老宅见长辈,写春联贴春联做年夜饭等一应事全都是他们四个干,好在卫生早在前两天就被收拾好了。 沈瑾清凭借文化人的身份成功争取到了省力的活儿,等到把春联写好,跟王蒙一起把贴到门上后,沈瑾清抓了把花生,溜到后厨看大厨颠勺。 切墩一向是衡量中国厨师的一项技术活,但是现在,这个活儿被大张哥接手,切粽子的手用来切菜也是格外的顺畅。 沈瑾清捻起一根土豆丝,忍不住感叹。 胖子作为吴山居厨艺巅峰,独占灶头,看到沈瑾清进来,从锅里捞了块排骨给她, “来得正好,呐,尝尝咸淡。” 沈瑾清洗了手,干脆用手拿,一边被烫得龇牙咧嘴,一边给胖子竖大拇指。 味香色浓,软烂入味,完美! 两人一个投喂,一个来者不拒,很快就把厨房里的菜尝了个遍。 沈瑾清深觉自己不能如此,别人都在干活,她怎么能如此安逸? 于是痛定思痛,果断开始在厨房里帮厨。 具体表现为,把王蒙洗好的菜递给张启灵,把张启灵切好的菜递给胖子,顺便帮胖子尝菜。 三人看着中间隔着的不到两米的距离,沉默了几秒,反手把沈瑾清推了出去。 倒霉孩子,闲着没事就出去嗑瓜子去。 等到无邪从老宅回来,看见的就是厨房里勤勤恳恳的三人,以及坐在电视机前嗑瓜子的沈瑾清。 “我深知,劳动是一项光荣的事业,他们无情地剥夺了我光荣的机会,对此我深表痛心和遗憾,再次申明,此事与我本人意愿无关,完全是被迫。” 沈瑾清眼睛无意间扫到边上盯着自己的无邪,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瓜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无邪沉默,无邪反思,无邪抓起一把瓜子坐到了她身旁。 “那我主动把光荣的机会让给别人。” 沈瑾清:…… 很好,吴山居不挣钱的原因找到了…… 有这样的企业文化,不倒闭就算不错了。 第153章 2004 等到菜被端上桌时,无邪和沈瑾清立马换了副嘴脸,极卖力地拿杯子拿碗筷,务必以最少的劳动量营造出最卖力的感觉。 沈瑾清把酒和饮料摆上桌后,拿袖子擦了擦汗,无邪嘴角一抽,拿胳膊捣了她一下,提醒她装过头了。 “太励志了,开饭了终于想起来自己有胳膊有腿了。” 胖子看着两人干活的身影,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那俩就当听不出来,无邪对胖子的嘴再了解不过,这才哪到哪啊? 无邪今年接手了长沙盘口,手头宽裕了,年货买的也都是高级货,胖子看着那些酒,被勾出了馋虫,刚上桌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 沈瑾清照旧是喝饮料,满桌都是她喜欢的菜,趁其他几人喝酒聊天的功夫,她直接把脑袋埋碗里吃。 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本来就是食欲过剩的青春期高中生,自从跟着黑瞎子学武后,饭量更是涨了一大截,沈瑾清下午吃的那些零食干果完全不影响她此刻的战斗力。 背景音是中央台的春晚,这一年,赵本山还是春晚舞台上不可撼动的台柱子,周杰伦第一次登上了春晚舞台,倪萍迎来了她春晚主持人生涯的最后一年,六小龄童在台上扮起了孙悟空。 这一年,外面还是可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 无邪隔着桌上氤氲的雾气,看着难得有了烟火气的张启灵,看着不停引诱小孩喝酒的胖子,以及埋头苦吃,死活不答应的沈瑾清,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只觉得恍如隔世。 看到电视机里播放着熟悉的节目,他终于意识到,现在是2004年,他身边人还都好好的,也是这一年,阿宁在他怀里停止了呼吸,磻子为了掩护他死在了张家古楼,霍老太太的头颅被他和胖子亲手切下,霍秀秀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而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 “想什么呢天真?赶紧喝啊,过会儿还要出去放炮仗呢,我这儿弹药齐备,今儿必须得炸出风采来,别耽误胖爷我的正事!” 无邪回过神,就见其他四人一起盯着他。 他端起酒杯,看着他们,没忍住笑了出来,越笑越开心,直到完全抑制不住。 其他四人:…… 大过年的别是中邪了吧? 沈瑾清看了一眼电视上的赵本山,又看了一眼无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一顿饭连吃带喝,胖子兴头上来了,直接随着电视里的音乐唱起了歌,还拉着无邪跟沈瑾清一起,满室热闹,就连张启灵都被灌了好几杯酒,不过大张哥酒量好,脸不红心不跳的,一点看不出来,倒是王蒙,直接被灌成了半醉,考虑到后半场还有活动,这才放过了他。 直到电视里开始了新年倒计时,一行人来到了门外,胖子吱哇乱叫地要炮轰杭州,点起了一堆烟花。 沈瑾清拿起手机,卡点群发了新年祝福。 给黑瞎子他们的很简单,就四个字——“新年快乐!” 给老主顾的拜年信息就要用心多了,扩充到了八个字—— “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沈瑾清发完,单独点开了阿宁的聊天框,无比认真地敲下一行字, “新春快乐,姐,钱什么时候能到账?” 无邪瞥了一眼她的屏幕,又默默收回了视线。 年三十讨薪,不愧是她…… 没一会儿,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了起来,都是回信。 外面都是烟火味,震得她脑子疼,沈瑾清钻回屋里,开始挨个看了起来。 黑瞎子回了个新年快乐,配了个戴着墨镜的笑脸表情,说压岁钱先欠着,按照沈瑾清的经验,多半就是没有了。 谢雨臣发来一张谢家家宴的照片,看来是忙里偷闲回的消息,沈瑾清感慨了一句大家族家主果然不好当。 霍秀秀问她为什么不在北京过年,沈瑾清一边吃着干果一边回她,因为在杭州过年不用她花钱,对面默然,显然是没料到这个答案。 至于阿宁,她没回消息。 沈瑾清收回手机,胖子他们也进门了,几人把桌子一清,开始搓起了麻将。 本来是想把沈瑾清踢出去的,但小哥不肯陪他们玩,为了凑齐一桌,他们在沈瑾清百般保证下,把她拉进了局。 其实麻将算牌的原理就是概率和逻辑推理,比斗地主难一点,但难得不多。 对于这种数据的处理,已经刻进了沈瑾清的生物本能,但她说不开挂就真的老老实实地打,牌桌上这几个都是精的,一时间打得有来有回。 直到后半夜三点半,她实在扛不住,第一个撤了,上楼睡觉去了。 完蛋啊,最年轻的抗不过他们几个岁数大的…… 沈瑾清上床前做了几十个俯卧撑,稍微得了点心理安慰,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了。 沈瑾清走后,胖子和无邪他们想拉着张启灵补上沈瑾清的位,但大张哥不为所动,坚持不上牌桌,他们索性麻将改斗地主,又消磨了半夜。 这一夜外面的鞭炮声就没停过,沈瑾清本来就没睡好,大早上更是被无邪直接拉了起来。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要回无家拜见一下长辈,无邪打算把他们几个全都带过去。 王蒙打了一夜,这会儿睡死过去,死活叫不醒,四人上了小金杯,让酒精代谢能力好的大张哥开车,三人在车上又补了一觉。 无家老宅是典型的明清时期建筑风格,青砖灰瓦,亭台楼阁,水池花园,跟北京的四合院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三人跟着无邪走进后院,先去拜见无老太太。 老太太精神矍铄,年轻时是大家闺秀,现在也是心性通透豁达的慈眉善目老太太,沈瑾清从善如流,笑容乖巧,喊了声奶奶。 无老太太笑呵呵地给四人发了红包,沈瑾清和胖子把红包往兜里一揣,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拢嘴,不停地给沈瑾清投喂零食,无邪这个亲孙子险些都挤不进去。 直到无家其他叔伯长辈来给老太太拜年,四人打了个招呼,识趣地腾开了位置。 四人离去后,无老太太看着张启灵的背影,沉默许久,轻叹了口气。 几人被无邪领着在无家老宅闲逛,又去见了无家父母一面,吃了个早饭,就被无二白的人叫走了。 无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慎重了起来,胖子望着他,有些奇怪地问道, “天真,你这二叔到底什么滴干活?” 他们老无家就是混黑的,盗墓贼世家,难不成他那二叔还能比他三叔更黑? 无邪和沈瑾清一齐看向了胖子,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 能,整个无家数他最黑。 胖子啧了一声,顿觉这无二白是个人物。 能比无邪和无三省还黑,这样的人在世上不好找啊。 无邪反手一个肘击过去,死胖子,什么破嘴,年初一就开始损人。 第154章 压岁钱 四人往无二白的书房走去。 从云顶天宫回来后,无三省一直在医院待着,谢连环被无二白藏了起来,无邪思索了几秒,大概明白了他二叔叫他们是要做什么。 无非就是他重生一事,以及……沈瑾清的身份。 无邪转头看了沈瑾清一眼,倒是没多担心这件事。 他二叔人老成精,自然能看出沈瑾清的能力和作用,利益捆绑下,不可能会深究这件事,就像他三叔一样。 沈瑾清这是第一次见到无二白,深色唐装,面容瘦削,气质儒雅,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很符合沈瑾清对他的刻板印象。 无二白看着走进书房的四人,目光在沈瑾清和张启灵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很快又收了回来。 面对无家最心黑的一位,沈瑾清和胖子老老实实地随着无邪喊了声二叔,张启灵轻轻颔首,就当是打过招呼了。 无二白倒是比沈瑾清想象中的要和煦些,见面先给四人发了红包,无二白看着张启灵,还是把那个红包递了过去。 按照辈分,不该是他给张启灵红包,但他现在的身份是无邪的朋友,那他也不能厚此薄彼。 跟沈瑾清想得不一样,无二白只是简单地跟他们聊了两句,甚至没有提到过有关于她身份的事,只是把无邪单独留在了书房里。 三人走出门,胖子一边拆红包,一边对着旁边两人道, “什么都没问,把天真一个人留下,不简单啊……嘿,这红包还挺厚。” 沈瑾清思忖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问就说明什么都知道,或是不用问就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以无二白的势力,在她放出齐家后人的消息时,恐怕就已经把她查了个底朝天了,不过问题不大,不管怎么说,他们目前还算是一条绳上的。 至于无邪,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人家好歹是亲叔侄俩。 就在这时,边上伸过来一只手,递来几个红包。 沈瑾清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疑惑地眨了眨眼,张启灵解释了一句, “压岁钱。” 张家没有给压岁钱这个习俗,至少他没有过,但他知道,别的地方的小辈过年时是能收到压岁钱的。 沈瑾清接过红包,看了看红包里的数目,盯着张启灵,无比认真地道, “哥,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了。” 张启灵有些奇怪地望向她,就听她继续说, “以后你就是我叔,亲叔。” 按照沈家给小辈红包的规格,这个数量可以叫叔了。 “……” 虽然这是无家的红包,大张哥借花献佛,但沈瑾清还是很乐呵地收下,顺便给大张哥点了个赞。 胖子见状也递过来一个红包,顺手把剩下几个红包揣进了兜里。 按他的话说,叔都喊出口了,总得留几个吧,就当是改口费了。 张启灵看着他,不知从哪儿又多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胖子。 “我也有份?” 胖子嘿嘿一笑,把红包收了起来,随即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被小哥占便宜了? 一转头,张启灵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他拿人的手短,被占便宜就被占吧。 胖子捏了一下红包的厚度,决定在新年的第一天,当一位和谐社会的安定分子。 …… 书房内,无邪坐到了无二白的对面。 无二白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盏,呷了一口杯中茶,抬头望向无邪, “重生? 难为他一把年纪了,到老了还遇到这样的事。 从他第一次见到重生后的无邪,就发现了不对,开始他以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假无邪,但他自己的侄子他不会认不出来,直到后来看到他干的那些事,即便再不可思议,也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 无邪点头,虽然很不科学,但事实确实就是这么扯淡。 无二白看着他,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孩子,他沉默良久,只说了几个字, “你长大了。” 无邪轻笑一声,要是经历那么多都不成长,那就是傻逼了。 无二白将难得温情的神色收起,转而问起了沈瑾清的事, “那个女孩也是跟你一起重生的?” 这件事是无三省跟他说的,说实话,他刚才见过了那个女孩,一瞬间就将这个说法给推翻了。 她不像无邪,她没有那种人生阅历,这是个很简单的孩子,十几岁的年纪,从小到大半辈子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相比于现在的无邪,她更像是最开始一无所知的无邪。 无邪知道这时候即便说‘是’,他二叔也不会相信,索性闭口不言。 无二白也没继续追问,只说, “既然是你信任的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一年后。” 无邪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跟他二叔来不了虚的,即便已经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他依旧不觉得自己的道行能比得过他二叔。 无二白点头, “那就是快四十了。” 无邪心里吐槽,这还用他算?他自己能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吗? “结婚了吗?有孩子没?孩子多大了?” 无二白的话题转得猝不及防,但又在情理之中。 “咳!” 无邪被呛了一下,虽然早知道这个话题在所难免,但他还是有些心虚。 无二白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即摇了摇头。 别人像无邪那个岁数,孩子都能有沈瑾清那么大了,他现在还只能靠齐羽的身份才有这么个闺女。 无邪看了看他二叔,又想起沈瑾清的话,到底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算了,还是给他二叔留点念想吧…… 跟无二白聊了一会儿,无邪走出门,在院子里找到了沈瑾清他们三个。 彼时沈瑾清正和胖子蹲地上画格子下井字棋,张启灵在一旁,一副不认识他们俩的高冷模样。 “行了,回家了。” 无邪走过来,把两人叫了起来。 沈瑾清起身,蹲得有些久,她一瘸一拐地向外走,朝无邪伸了伸手。 “我的压岁钱呢哥?” “昨晚不给了二百吗?” “那不是过年的奖金吗?” “你天天迟到早退,还不来上班,过年还指望有奖金?” “……” 沈瑾清:这什么无良老板?! 等到四人坐上车的时候,沈瑾清还是如愿以偿,手里多了一个红包。 回到吴山居时,王蒙已经醒了,正在院子里刷牙,沈瑾清把给他带的早饭放桌上,看了看时间,好像快到午饭的点了。 不过几人都不饿,直接先回了房间补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六点,沈瑾清出了房门,就见胖子也是一副刚醒的模样, 胖子揉着脑袋,下楼把昨晚的饭菜又热了热,几人随便吃了点。 “不行了,这日子过颠倒了,晚上又睡不着了,还得攒局来几把麻将。” 胖子一边剔着牙,一边抖着腿道。 沈瑾清抬起头,挑了挑眉, “不一定是麻将,咱们还可以来点别的娱乐活动。” 胖子坐直了身子, “哦?” …… 电影院门口,五个人拿着手里的电影票,在窗口排队买爆米花和可乐。 这年头的春节档还不像后世那么热闹,可供选择的电影很少,沈瑾清他们挑了一部合家欢的喜剧片。 主要目的是打发时间,他们也就图一个乐呵。 五个人靠在椅子上,一边嚼着爆米花,一边点评着。 无邪:“我觉得不错。” 沈瑾清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 胖子:“我觉得一般。” 沈瑾清喝了口可乐,再次点了点头, “确实一般。” 王蒙:“不上不下吧,打发时间可以。” 沈瑾清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又一次点头赞同, “确实可以。” 话落,三个人全都转头看向了她。 沈瑾清一顿,转头看向了张启灵,其他三个跟上动作,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张启灵,眼神中明晃晃的就一句话,到你了。 张启灵:…… 张启灵顶着四个人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嗯。” 四人转回头,继续探讨, “我觉得可以。”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还OK啦。” “……” 第155章 裘得考 无家是个大家族,年后的事特别繁杂,从初二开始,直到初五以后,无家的祭祖活动结束,无邪才闲了下来,吴山居也才正式开张。 (其实一直就没关过,只不过前几天没生意罢了。) 沈瑾清从西湖边晃悠回来,看着刚走出门的客人,十分的不可思议, “年初六吴山居居然就有客人了,你们在外面发小广告了?” 柜台后的无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在电脑上编辑邮件, “吴山居没钱印小广告。” 沈瑾清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不过她现在倒是真的有钱了,裘得考的那八千八百万已经到账,给出的借口是古董交易。 不过从古董购销合同到文物出境许可,所有文件都是那边伪造的,看得出他们公司是老手了,这种灰色交易干了不少,不愧是倒卖文物起家的公司。 中间在官面上扣了多少税沈瑾清不清楚,对她来说,只要到手的钱有这么多就行了。 钱到了,估计人也快找上门了。 沈瑾清溜去厨房拿了个包子,回来后靠在柜台边,啃着包子,对着里面的两人问道, “小哥他们呢?” 王蒙随口道, “钓鱼去了,说是在家太无聊。” 说曹操曹操到,王蒙话音刚落,吴山居门口就多了两道人影。 胖子扛着钓鱼竿,提着个水桶就回来了,张启灵跟在后面,手里也提了个水桶,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的淡定,无邪眉头一挑,问道, “怎么样,钓了多少?” 不知道够不够中午加个菜的。 胖子把雨靴脱下,走进屋喝了口水,郑重地道, “钓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而且吧,我觉得,这事儿小哥全责。” 张启灵转头朝他看过去,胖子继续道, “他那一身老闷宝血,虫子遇上虫子跑,粽子沾上粽子跪,他往那儿一站,鱼都跑光了,当然钓不到。” 沈瑾清探头,朝桶里瞟了一眼,两个桶里各有一条鲫鱼。 还好,中午还能加个鲫鱼汤。 无邪在那儿损胖子,谁家正月里去能钓到鱼,胖子不服,两人险些吵起来。 就在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沈瑾清顺手接起了电话,清了清嗓子,一套话术顺口就来, “摩西摩西,这里是吴山居,竭诚为您服务。古董拓本、玉石珠串、珊瑚玛瑙,我们应有尽有,还可提供古董鉴定服务。” “一千块你买不了吃亏,一千块你买不了上当,给吴山居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期待您的到来哦~” 边上四人:……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 “一千块,出来吃顿饭。”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瑾清瞬间笑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阿柠姐,我们不提供三陪服务。” “……” 无邪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小小年纪的不学好。 “我们老板约你见一面,明天中午楼外楼,我去吴山居接你。” 阿柠言简意赅地把她的来意说了一遍。 沈瑾清坐到了柜台后面的椅子上,语气有些欠地对着电话那头道, “其实我咖位挺大的姐,不是谁都能约到的。” 阿柠被这话噎住,平息了一下情绪,继续道, “事关你上次给我的尸蟞丸,来不来你自己决定,我会准时去接你。” 话落,对面沉默许久,轻声道, “还有,谢谢你的药。” 沈瑾清笑着摇了摇头, “不谢不谢,钱货两讫,我不亏。” 阿柠没说什么,沈瑾清自己不在乎,她却不能不记着。 对面把电话挂断,沈瑾清一抬头,几个脑袋伸到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胖子搬了个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那个老外要来找你,还约你明天见面?” 沈瑾清点了点头。 胖子沉思一会儿,一拍桌子, “我跟你一起去!” 那老外是个阴险的,不能让沈瑾清一个人面对他。 沈瑾清摆了摆手, “问题不大,这次是他有求于我。” 无邪坐到胖子身旁,看着沈瑾清,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半晌,抬眸问道, “裘得考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能有把握让他出手吗?” 沈瑾清笑了, “他九十多岁了,离大限之期越来越近,这种一步步接近死亡的感觉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太痛苦了,他没理由不选择我,况且,我真的是良心商家。” 胖子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哑谜,只以为是沈瑾清给的那颗尸蟞丸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这种老头他见得多,有权有势的就是最怕死, 沈瑾清看向张启灵,问道, “小哥,你应该有办法联络到陈文锦吧。” 作为陈文锦少有的信任之人,这两人应该会有一些不为外人道的联系方式。 张启灵点了点头,无邪和沈瑾清对视一眼,只有胖子皱着眉,看着他们三人,一副你们三个叛徒背离了组织的模样。 至于王蒙,他早就回到电脑前扫他的雷去了。 陈文锦的名字胖子是在海底墓时听说的,但是了解不深,无邪被他这眼神看得无奈,给他解释起了陈文锦的情况,听得胖子有些咂舌,转头看向张启灵, “小哥,人家天真三叔的女朋友,他未来的三婶,现在这个情况,不找他男朋友,怎么跑来跟你联系啊?” 长得帅了不起吗? 无邪反手就给了他一杵子,死胖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第二天中午,一辆车停在了吴山居门口。 阿柠从车上下来,一身干练的黑衣,勾勒出高挑纤瘦的身形,掩住了身上的肌肉,却没能掩住那一身迫人的气势,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静静地倚靠在车门处,等待着沈瑾清。 沈瑾清看着她,总感觉跟之前比,似乎更冷峻了几分,想来是裘得考做的事对她的刺激造成的。 看着门口那辆车,沈瑾清嘴角一抽,真是难为她了,来回一共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居然还开了辆车来。 最后还是沈瑾清一个人上的车,她没让胖子他们跟上来,没有那个必要。 油门踩下,沈瑾清刚系好安全带,车已经停了下来,地方到了。 沈瑾清沉默着把刚插进去的安全带又拔了出来,跟着阿柠一起进了楼外楼,被服务员引着去了一间包厢。 包厢内,一个白发的老外坐在茶案旁,看着进门的沈瑾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瑾清顺势坐到了他的对面,阿柠则十分自然地站到了裘得考的身后。 “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裘得考,阿柠的老板,想必小友也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对小友也是神往已久,今日打扰,实在是有个疑问,不吐不快。” 裘得考看着沈瑾清,露出一个十分装腔作势的笑,就是那种想要倚老卖老、故作玄虚的笑容。 沈瑾清被这老外的中文尬得忍不住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这人的中文谁教的,这么多年身边就没什么心直口快的中国人吗? “咳,叫我沈瑾清就好。” 裘得考盯着她看了两秒,继续自顾自道, “沈小姐的真名现在已经传遍盗墓界,不必对我继续隐瞒,说来我与令祖父还是故交。” 沈瑾清无奈地一耸肩,将茶杯放下, “那我们就开门见山,裘先生有什么话直接问吧。” 裘得考推过去一摞厚厚的A4纸,沈瑾清打眼一瞧,满满的都是英文,而且全都是专业名词,看得她眼花。 勉强从字里行间看出这些是检测报告,沈瑾清抬头望向裘得考,状似不解地问道, “这是?” 裘得考微微一笑,解释道, “关于上次沈小姐给我的药,我已经检测过了,但还想请问沈小姐一件事,这个药的副作用如此之大,我该如何相信你呢?” 沈瑾清沉默了几秒,随即抬眸望向裘得考,语气低沉, “裘先生知道汪家吗?” 裘得考神色一顿,没有回答,沈瑾清继续往下说, “这么多年,裘先生应该也发现了,盗墓界存在着一个隐秘的家族,在暗自操控着什么,你想要的东西,也正是汪家追寻的,也许,你可以在那里找到答案。” 裘得考凝视着对面的女孩,沈瑾清笑着任由他打量。 “那沈小姐呢?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裘得考舍弃了他从中国文化中学来的拐弯抹角,问得十分直白。 沈瑾清表情一冷,沉声道,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应该也清楚我父亲的情况,西沙海底墓,我父亲遭人暗算,要说跟汪家没有关系,我绝不相信。”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我父亲报仇,无论是接近无家,亦或是接近张启灵、黑瞎子,都只为了这一件事,所以裘先生放心,你我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裘得考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开口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沈瑾清语气笃定, “很快你就会收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事实是否如我所说,我自然会向你证明,裘先生无需担心。” 裘得考看了看沈瑾清,似乎是信了她的话,忽地一笑,点了点头,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看着阿柠把沈瑾清送下楼,裘得考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盯着沈瑾清的背影。 这次聊天,得到的信息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即便是狐狸家的孩子,这个岁数也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果然经不住几句试探。 明明是他有求于人,现在三言两语就变成沈瑾清要向他交投名状。 只是汪家…… 裘得考想到自己追寻了那么久的答案,眼神又逐渐变得亢奋,如果没办法得到长生,他也活不了多久,如果真的如沈瑾清所说,那他宁愿拼一把。 只是,他得先确定一下,沈瑾清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 沈瑾清跟着阿柠走下楼,伸了个懒腰。 来饭店不吃饭,非得要喝茶,还不如去茶室呢。 跟那老外说话太费劲,她得回去吃顿好的,补一补。 她拽住想要上楼的阿柠,动作无比自然地钻进她车里,理所当然地道, “坐车来的,难不成还要我腿儿着回去,当然是送佛送到西了。” 阿柠抬头朝远处望去,吴山居就在肉眼可见的距离,走回去不到一分钟,很明显,沈瑾清这是在无理取闹。 阿柠坐进了驾驶位,把车开了出去,很快就停在了吴山居门口。 沈瑾清没有下车,她侧头看向阿柠,问道, “那颗药被喂给谁了?” 阿柠抓方向盘的手一紧,没有说话。 就在前两天,她弟弟忽然陷入了深度昏迷,现在被安置在裘得考的私人医院,给出了诊断结果是,中了某种未知毒素,裘得考安排了一整支医疗团队,向她承诺务必会治好她弟弟。 回想到沈瑾清先前给她的那颗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现在他们都在裘得考的监视下,她不能把药喂给她弟弟,这样的昏迷状态会持续多久她还不确定,但那些人会对她弟做什么她却一清二楚,即便如此,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这就是裘得考,这就是她的老板…… 沈瑾清看着她,安慰道, “很快了,很快你就能救他了。” 阿柠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疯狂,沈瑾清有些沉默,最后提醒了她一句, “当心你们公司的中国人。” 说罢,转身走进了吴山居。 吴山居内,胖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炉子,正放在院子里烤红薯,看到沈瑾清回来,赶忙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说?那老外什么态度?” 沈瑾清拿着火钳子翻了翻炉子里的红薯,转头看向张启灵, “小哥,可以让陈文锦把录像带寄出去了。” 无邪知道,这是裘得考那边没问题了。 “对了,还有件事。” 下一瞬,沈瑾清像是想起什么,神情一肃,顿时引得其他几人朝她看来,沈瑾清皱起眉,无比认真地问道, “午饭还有吗?” 光喝了一肚子水饱,她还没吃饭呢。 “……” “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中午不能就吃烤地瓜吧?” “别跑啊,我还饿着呢!” 第156章 录像带 跟裘得考见过面后,无邪开始着手接触陈皮阿四的势力,忙得脚不沾地,一两个月都回不到杭州一趟,天天在广西和长沙间飞来飞去。 沈瑾清在吴山居照看铺子,胖子从云顶天宫带出来的黄金让他大赚了一笔,现在手头阔绰,暂时也不打算回潘家园做生意,索性跟沈瑾清一起守着吴山居。 王蒙自从吃惯了胖子做的菜,已经回不到从前天天吃泡面的日子了,三人吃完饭,悠闲地在吴山居正厅躺成一排。 张启灵倒是没跟他们躺在一起,他站在书架旁,拿着吴山居内的拓本,随意地翻阅着。 无邪回到吴山居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想到自己在外累得像狗似的,再一看这几个人闲适的模样,他瞬间心理不平衡,走上前,把躺着的三人挨个摇醒。 张启灵朝这边瞥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老板你回来了。” 王蒙被晃醒,倒也不生气,睡眼惺忪地起身,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箱子,递给了无邪。 沈瑾清解释了一句, “是录像带,还是寄到这儿来了。” 实际上他们收到了两个包裹,一个是寄给张启灵的,还有一个是被汪家截取的,原本寄给裘得考的那份。 当然了,他们看过之后肯定还是给裘得考寄了过去,寄的是他们公司的上海总部,按照杭州到上海的距离,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收到了。 无邪拿着录像带,看向满脸无辜的三人, “你们什么时候收到的录像带?” 沈瑾清比划了一个手势, “三天前。”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瑾清两手一摊, “那会儿你正在前线大杀四方呢。” 新闻三要素,时效性、真实性、准确性,好歹他们还占了俩。 “就是,天真你放心在外面收盘口赚钱养家,我们在后方给你当好贤内助。” 说罢,胖子还朝无邪抛了个媚眼。 无邪:…… 莫名感觉手痒痒的…… 这种老式的录像带没办法用DVD放,必须要买那种老式录像机,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 几个人把录像带放进去,把这段录像又重新看了一遍。 再次看到画面中行为诡异的长发女子,无邪已经不再有任何情绪,他一言不发,直到录像带放完,起身把录像机关上。 沈瑾清掐了掐手指, “不出意外的话,阿柠明天就会上门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瑾清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了电话,对面瞬间传出了黑瞎子的声音, “三十万,卖你一个消息。” 沈瑾清把玩着手中的铜钱,随意道, “裘得考的公司雇佣了你,目的地是青海格尔木。” 黑瞎子啧了一声,没意思。 “这种消息您老卖三十万,拿你徒弟当冤大头呢?” 沈瑾清说罢就要挂断电话,却听黑瞎子继续道, “还有件事,霍家被人调查了,对方势力很大。” 沈瑾清一顿,很快猜出了对方是谁。 看来是叶家在着手调查她的身份了。 她当初在叶仲那儿拍的是军方的勘探日志,属于秘密档案,他肯放她走,不代表不会追查这件事。 建国初期,国家为了进行资源勘探,曾经组织过科研团队深入各个无人区,包括原始密林、沙漠戈壁、沼泽荒原等各类无人区,后来因为勘探期间发生了一些离奇的事件,这些档案被永久封存。 直到国家准备大面积开垦北大荒,为进行资源探测,再次组织了许多科学家和学者,包括退伍侦察兵,成立了专门的组织,隶属于中科院,实际上直接受中央军委指挥,在西南、西北及东北地区进行各项研究。 期间发生了许多超自然现象,这些资料也就未对外公开。 叶仲那里也只有这么一本日志,是当初一位学者留下的勘探日志,后来几经波折,落到了他手里。 而那个组织去过的地方,就包括了昆仑山脉、柴达木盆地,以及青海的大部分地区,还有……噶尔穆,也就是现在的格尔木。 沈瑾清当初看这本日志的时候没有注意过这个地方,直到来了盗墓世界,她才恍然想起,原来噶尔穆和格尔木是同一个地方,她也因此想找到这本手札,碰一碰运气。 这个世界的这本日志确实跟她原来的世界有所不同,里面有提到一种血红色的虫子,也就是沈瑾清所猜测的尸蟞王,曾被他们收集样本,带回研究室专门研究过,对于虫子的毒素他们也曾进行过分析。 这个组织从成立到解散仅存在了三年,知之者甚少,所以沈瑾清目标明确、直奔这本日志的行为,就显得很奇怪了。 沈瑾清特意把霍秀秀带去叶仲那儿,也是因为她是这帮人中唯一经得住查的身份,其他人全都是法外狂徒。 叶仲开始探查她的身份,结合她马上要去格尔木的行踪,必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一些更深的东西。 汪家在组织中有人,那部分人具体是谁沈瑾清不确定,但好在两个世界有相同的历史和背景,能在那个风声鹤唳的年代保下新月饭店,按照沈家当时的势力进行推算,她大概清楚了对方的领头人有哪些。 这件事是隐秘,叶家开始下场调查,无论有没有查到那边,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到2005年,那个组织的最后一位领导者才会去世,在此之前,为了摆脱他们的势力,沈瑾清只能狐假虎威,借叶家的势力让他们忌惮,削减对方的影响力。 沈瑾清长出一口气,深感疲惫。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 “把电话给秀秀。” 黑瞎子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谢雨臣和霍秀秀,微微挑眉。 这算命的还真不讲道理,她怎么知道人在边上? 霍秀秀接起了电话,沈瑾清轻声安慰了她一句, “没事,这件事不会影响到霍家,你不用担心。” 霍秀秀笑了笑, “小花哥哥跟我说过了,我还不至于这么经不了事。” 沈瑾清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他怎么说的?” 霍秀秀转头看了一眼谢雨臣,对着电话道, “他说,这是你的计划,你不会让这件事发展到影响后续行动的程度,你能引来那些人,也肯定有办法脱身。” 沈瑾清摸了摸鼻子,跟聪明人待在一块儿就是这点不好,他什么都能看出来。 “秀啊,帮我跟你奶奶带句话,可以准备准备出发了,我会履行我的承诺,让她去青海格尔木……” 沈瑾清声音一顿,转头看向无邪。 无邪拿了张纸条,写下一行字,递给了沈瑾清。 “去青海格尔木市昆仑路德儿参巷349-5号,我在那儿等她。” 电话挂断,沈瑾清抬头看向无邪,两人对视良久,沈瑾清先开了口, “周杰伦出场费多少来着?” 她回头好给阿柠报价。 两人一齐转头,看向了张启灵。 张启灵:…… ……难道这种事他会知道吗? 无邪问道:“你确定她明天会来?” 沈瑾清点头:“百分百确定。” 无邪打了个电话,让他在旅行社的朋友帮他订了四张两天后去格尔木的火车票,因为没有直达,只能在西宁中转。 隔天上午,沈瑾清坐在柜台后面跟王蒙比赛扫雷,无邪和胖子在边上观战,张启灵单纯就是盯着屏幕在发呆。 胖子嗑着瓜子,盯着两人电脑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只觉得眼花缭乱。 这还不如来两局斗地主呢。 阿柠敲了敲吴山居的门,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老板,来生意了。” 无邪抬头看去,丝毫没感到意外。 阿柠走进店里,感受到柜台后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朝无邪问了一句, “这是在?” “激战,目前是零比零,一局定胜负。” 无邪平静答道。 阿柠:…… 一屋子神经病…… 她看着无邪,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语气笃定道 “你知道我来找你们是做什么的。” 无邪点头,把人带进内堂,拿出录像机,动作十分自然地把包裹从阿柠手上抢过来,把里面的录像带放进了录像机中,点了播放键,顺手还给阿柠倒了杯茶。 胖子抓了把瓜子也跟了进去,给无邪分了一半,两人一副看电影的悠闲模样,看得阿柠眼皮一跳, “你们知道录像带里的内容?” 两人动作一致地摇头,继续嗑着瓜子。 “……” 阿柠跟沈瑾清待久了,脾气竟然被锻炼地好了不少,此刻倒也没把心里的脏话骂出来,只是平静地点了个快进。 很快,录像中出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人影,在地上艰难爬行着。 直到那个人爬出镜头,阿柠点了暂停,看着无邪和胖子,问道, “看出问题了吗?” 无邪点了点头, “没有。” 阿柠:…… 她走上前,换上第二卷录像带,快进了十几分钟后点了播放,画面晃动了一会儿,一张脸缓缓从镜头下方探了上来,直到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了镜头中,阿柠再次摁下暂停,回身看向无邪, “那现在呢?” 只见那屏幕中的脸,竟跟无邪长得一模一样。 “哇塞。” 无邪和胖子适时表现出了自己的震惊,阿柠一愣,随即怒起。 靠,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录像带的内容! 就在这时,沈瑾清从门外走了进来,正好看到录像机中暂停的画面,脚步一顿,很配合地惊呼了一声, “哇!” “……不用装。” 沈瑾清很听话地收回了表情,拉了个椅子,坐到了阿柠的对面, “那咱就直接聊正事吧,一人五百万,裘得考要什么我都给他带出来。” 胖子补了一句, “是税后,而且我们四个起卖。” 无邪转头提醒他, “我们不交税,所以应该直接把税款折到劳务报酬里,一人是六百六十万。” 随后,三人露出了如出一辙的笑容,用阿柠的话来说,就是坏得流黑水的那种笑。 她看着沈瑾清,思索半晌,认真地问道, “是不是便宜了点?” 按照她对沈瑾清的认识,这个价似乎有点低了。 “……” 沈瑾清愣了半天,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 “劫富济贫,大气啊姐!” 边上两人也是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三人看向阿柠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和欣慰,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是什么改邪归正的正面人物。 最后,经过双方友好洽谈,定下了一人八百万的价格。 这年头,周杰伦应该还没他们挣得多。 目送着阿柠的背影远去,沈瑾清目光幽深,双手背在身后,朝旁边两人问道, “一个杰伦是周杰伦,你们知道四个杰伦是什么吗?” 两人望向她,就听她无比认真地答道, “是月杰伦。” 无邪:…… 胖子:…… 他们就不该对这倒霉孩子抱有什么期待…… 第157章 格尔木 三人朝外面走去,无邪顺口问道:“刚才那局谁赢了?” 沈瑾清故作潇洒地摆了摆手:“险胜两秒。” “你险胜?” “他险胜。” 无邪脚步一顿,望向柜台后的王蒙。 不是吧,这厮玩扫雷玩到功法大成了? …… 从杭州到西宁,四人买的是卧铺,相比于之前春运期间去长白上的那一趟,现在车上的人明显少了不少。 无邪去餐车买了两份饭,回来后给了张启灵一份土豆烧鸡的。 张启灵接过饭,看了看无邪,又看了看身旁空着的两个床位。 “不用担心他俩,他们饿不着。” 无邪递过去一瓶水,随意道。 另一边,硬座车厢内,沈瑾清和胖子坐在空位上,接过旁边大妈递来的鸡爪,道了声谢,随后继续目不转睛地听对面的大爷大妈们侃侃而谈,顺带很配合地捧着哏。 “是吗?” “嘿哟!” “还有这回事儿呢?” “介是为嘛啊?掰掰,您给我们嗦嗦呗。” 沈瑾清一边啃着鸡爪,一边盯着对面那位大爷。 这年头的火车上没什么娱乐方式,只能听听八卦聊聊天,等到无邪来找他们俩,这边已经进行到下一个环节了。 沈瑾清拉过对面一个女孩的手,认真道, “二月份的双鱼是吧?这个爱情线挺长啊,我看了一下,四月份你这个桃花吧……” “真的吗大师?” 那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给沈瑾清嘴里喂了一颗糖。 无邪:…… 胖子在帮另一个看舌苔, “舌头伸出来我帮你看看,你这舌苔泛白,湿气有点重啊,平时有没有泡脚的习惯?” 无邪:…… 等到两人被无邪拽走,还在依依不舍地跟车厢内的男女老少们道别。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沈瑾清下车的时候已经站不直了,硬是被张启灵拉着帽子把人拉直的。 无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给她喂下,高原反应加长时间坐车再加晕车,能站直才怪呢。 从西宁转车到格尔木,又坐了近十个小时,沈瑾清已经适应了高海拔,开始探讨起哲学问题了, “既然科学的进步是为了方便人类,那我们为什么不坐飞机呢?” 无邪看着她,笑了一下, “因为国家的户籍制度也在完善。” 沈瑾清:…… 很好,连身份证都是假证的黑户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落地格尔木,四人先找了个馆子吃了顿饭,沈瑾清去隔壁摊子买了张油饼回来,跟他们分了分。 这饼叫狗浇尿,是青海的特色,沈瑾清特地问了一下这名字的来历,据说是因为烙饼时将油顺着锅边浇一圈,就像狗浇尿似的,因此得名。 名字是下流了点,但味道还是很上品的。 沈瑾清咬了口饼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格尔木是一个新建的城市,连接青藏甘新四省,因为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在修建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时人口聚集,逐渐形成了城市。 城内的老城区多次扩建,但还是遗留了不少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建成的违章建筑,恰好,他们要去的疗养院就是老城区的一条小巷。 出租车开不进巷子,四人找了个小三轮,嘎吱嘎吱地往疗养院赶去。 车夫是汉族的,苏北人,听到无邪的南方口音还挺亲切,一路上不停地给他们介绍格尔木的风土人情。 车子骑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路两边的房子把阳光挡住,大白天的依旧透着几丝凉意。 三轮车停下,车夫朝前面一指, “呐,地方到了。” 四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老旧的建筑,破败的红木板门,荒废已久的颓败气息,整栋楼显得鬼气森森。 沈瑾清眯起眼睛看了半晌,缓缓挪到了张启灵身旁。 靠,这不是显得鬼气森森,这是真的鬼气森森啊! 小三轮把他们放下,车夫收了钱后转头离开了巷子,走前告诉了他们这间疗养院的来历。 格尔木是兵城,这个疗养院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建起来,给当时来到格尔木的领导和军官住。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这个疗养院被撤掉,改成了戏楼,后来戏楼也没了,就一直荒废至今。 胖子上前推了推那个红木板门,没有推开,门后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有锁链把门锁上了。 四人翻过围墙,从窗户处翻了进去,沈瑾清左手打着手电,右手捏着符,目光不断地在四周逡巡着。 不知是发现了什么,沈瑾清皱起眉,让无邪他们三个先上去。 无邪拽着她的衣服,眼神中写满了‘你丫这时候脱离队伍逞什么能’。 沈瑾清晃了晃手中的符,把手电筒叼在嘴里,又从兜里掏出一沓符,两只手一起,甩得哗哗响,满是火力充足的豪气。 无邪撒开了手,嘱咐了一句, “出事了记得喊救命。” 沈瑾清比了个OK, “你就盼我点好吧。” 他们三人上楼后,沈瑾清把符收了起来,在一楼大堂转了一圈,抬步走上了二楼。 沈瑾清在二楼转悠,一边转一边把所有房间门都打开,口中念念有词, “大哥大姐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们,我是个实在孩子,初登贵宝地,也没带什么好东西,给你们送个礼,大家别互相难为成吗?” 说罢,沈瑾清站到了二楼正中间,轻声默念,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 “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念诵了数遍,沈瑾清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朝三楼走去。 刚走到三楼,沈瑾清就隐约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以及几道诡异的嘶叫声,她脚步一顿,果断往反方向走去。 依旧是挨个把门打开,依旧是念诵经文,重复完刚才的动作,沈瑾清走进了306。 房间内,无邪他们刚从地下室出来,还带了个被五花大绑的禁婆。 沈瑾清看了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霍玲,从兜里拿出一颗白色药丸,趁着她张口嘶吼的空当,直接扔进了她嘴里。 随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电话那头的霍秀秀沉默了几秒, “地瓜有什么事?” 沈瑾清笑吟吟道, “没什么事,就是我这边的问题解决了,你们抓紧来,我等你哦~” 霍秀秀反手把电话挂断,沈瑾清挑眉,有些失望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真是的,这土豆一点都不配合。 沈瑾清抬头看向面前的霍玲,黑发如瀑,面色苍白,不似人形。 “你确定那个药有用?” 无邪看着没有任何变化的霍玲,对着沈瑾清问道。 “不确定。” 沈瑾清很实在地摇了摇头, “她是第一个吃这药的禁婆。” 无邪点头,并没有感到意外, “那你还敢把霍仙姑招来?” “大不了还她一个禁婆女儿呗,好歹把人找到了。” 无邪侧头看向沈瑾清,莫名地感觉这话跟黑瞎子有点像,管杀不管埋,包去不包回。 张启灵提着霍玲到了一楼,四人在楼下等着霍家人来接手霍玲。 “咕叽——” “咯咯咯——” 边上的霍玲还在发出各类阴森诡异的声音,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一个多小时了。 沈瑾清蹲在地上,用碎石子摆了个‘囧’字,随后拿出相机,把自己、地上的字、被绑的霍玲,还有边上三人,全都塞进了取景框。 胖子见状,伸手比了个耶。 留完影,沈瑾清转过头,好声好气地劝道, “姐,姑,姑奶奶,您老叫这么久了,不累不渴吗?” “咯——” 沈瑾清咬牙,这要不是马上要给霍家交人,她绝对找块布把这位姐的嘴给堵上。 “霍姐,我跟你侄女也有点交情,咱们好好商量行不行?” “我还是个孩子,关爱未成年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你这样戕害我的耳朵和精神,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行为,我在此发出严正谴责及抗议。” “咕——” “你是禁婆也没用,禁婆就可以不用承担社会责任吗,你的价值观呢?你的责任心呢?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社会还怎么进步?!” “咯咯!” “是,把你绑起来是我们不地道,那我不还给你喂药了吗?你知道那东西有多贵吗?我上回卖出去八千多万呢!你看我跟你提钱了吗?” “咕叽—叽——” “对嘛,你看你消停下来,你好我也好,咱们和谐社会,就得要有这样的觉悟。” 沈瑾清看着逐渐变得平静的霍玲,欣慰地点了点头。 胖子看完全程,只觉得这个世界太他丫的扯淡了,他拿胳膊戳了戳无邪, “这俩怎么做到无障碍交流的?” 这禁婆居然还真能听进去沈瑾清的话。 张启灵看着霍玲,摇了摇头, “药效。” 是沈瑾清喂的那颗药起效了,霍玲显然不可能是因为社会责任感住口。 无邪把从地下室带出来的陈文锦的笔记本合上,望向了霍玲。 她此刻脑袋耷拉下来,头发掩住面部,无声无息,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但愿那个药不会吃死禁婆……要是死了,就跟霍家说到手就是这样的。 四个人百无聊赖地又等了一个小时,门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随后就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就是这儿!” 沈瑾清闻声抬头,是先前那个三轮车夫。 这货难道垄断了整个格尔木的带路生意? 外面开始撞门,张启灵走到门口,抽刀把锁链劈开。 门被推开,门外霍秀秀挽着霍仙姑,身旁围满了霍家的伙计和随行的医生。 霍仙姑看到门内的张启灵,神情一怔,向前迈了一步, “您……” 话没说完,张启灵已经转身走了进去。 霍仙姑知道他是不想理睬自己,收敛情绪,抬步走进门内。 沈瑾清抬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仙姑。” 霍秀秀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目光瞬间捕捉到角落里的长发女子。 “她是?” 沈瑾清笑着点了点头, “你姑我霍姐。” “嗯……嗯?” 霍秀秀点点头,随即一愣。 ……这辈分是不是有点问题? 第158章 会合 霍秀秀走上前,咬了咬牙,伸手在沈瑾清胳膊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依旧是心有不平。 都怪黑瞎子,把人都给教坏了! 打得不怎么疼,沈瑾清揉了揉胳膊,领着霍仙姑和霍秀秀去验货……不,是认亲去了。 霍仙姑看着身前被捆成粽子的长发女子,眼中闪过几分痛色,缓缓蹲下,轻柔地把霍玲的头发别到耳后,抬起她的脸,仔细地辨认面前的人。 这是她的女儿,她找了二十年的女儿。 霍秀秀看着眼前不人不鬼的霍玲,她的亲姑姑,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 沈瑾清靠过去,把肩膀往她那凑了凑,轻拍了两下,示意她可以靠上来。 霍秀秀转头,往旁边挪了两步。 沈瑾清:…… 小心眼儿!她不就占了两句口头便宜嘛?! 霍仙姑轻抚着霍玲的脸,帮她把脸上的灰擦掉,垂眸问道, “她现在是怎么回事?” 沈瑾清蹲下身,把霍玲身上的绳子解开,拿起她的手,把了把脉。 不出她所料,什么都没把出来。 她松开手,转头看向霍仙姑,从容答道, “问题不大,醒来就没事了。” 霍仙姑看着沈瑾清,很明显不怎么相信,她起身让开,吩咐那些医生来给霍玲检查。 在医生检查的空当,霍仙姑回身看向无邪,眼神中带着审视, “无老狗的孙子?” 无邪心里一叹,他爷爷的风流债啊,到头来还得孙子背锅。 无邪点头打了个招呼, “霍婆婆。” 霍仙姑冷笑一下, “跟无老狗一副德行。” 接着转过头,懒得再看无邪那张脸。 胖子气得直磨牙,撸起了袖子, “没人说过这老太婆很欠吗?” 无邪拉住了胖子,朝他摇了摇头。 很显然,有人说过,但他们肯定不能这么说。 无邪指了指边上的霍家伙计,以及他们手中实枪荷弹的家伙什。 胖子很听劝,把袖子放了下来, “我就说这老太太风姿绰约、老当益壮,这风流债绝对是天真你爷爷当年有眼无珠。” 无邪嘴角一抽,好一个能屈能伸。 霍秀秀惊诧地看过去,没想到能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 沈瑾清把她的脸掰了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正常,这都是常规操作,习惯了就好。 医生检查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的生命体征正在慢慢恢复。 沈瑾清挑眉,对霍仙姑道, “您老也听见了,人我帮你找到了,还帮你治好了,您答应我的事也该兑现了。” 霍仙姑看着沈瑾清, “我霍仙姑说到做到,只要人醒了,霍家欠你一个人情。” 沈瑾清乐了,早说要等人醒啊。 她反手拿出一张符,直接逼近了霍玲,在即将贴到她脑门的瞬间,霍玲被符纸的气息活活地给惊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此时的霍玲虽然还是一副禁婆的模样,但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神采,原本漆黑的眼珠也变得黑白分明,沈瑾清愣了愣,把符藏到了身后,嘴巴张了张,打了个招呼, “哈喽,霍姐。” 霍玲:…… 霍玲此刻刚醒,只恢复了些许神智,头脑还不太清楚。 她的目光越过沈瑾清,钉在了她身后的霍仙姑身上,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那是谁,眼睛一眨,整个人顿时委屈了起来,泪珠滚落,嗓音嘶哑地喃喃道, “妈……” 她的语言功能还没恢复,只会喊这一个字。 霍仙姑眼眶一红,上前去把霍玲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哄道, “妈在,妈在呢,没事了,乖,妈带你回家。” 沈瑾清退后,给她们母女俩腾出空间。 果然啊,不管多大,有妈就还是个孩子。 胖子有些感慨,正要开口,就被无邪捂住了嘴。 他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张启灵和一脸淡然的沈瑾清,又看了看被自己捂住了嘴的王胖子。 他身边别说父母双全的了,想找到个单亲的都费劲,这时候就别再提这个话题了。 无邪把胖子放开,沈瑾清已经在旁边录起了视频,一边录一边感叹道, “感人啊,太感人了。” 等到录得差不多了,沈瑾清把相机往无邪怀里一扔,走到那母女俩身旁,检查了一下霍玲的情况。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初具人形。 不管是身体还是神智,都还处在禁婆和人类之间的状态。 没办法,当了这么久的禁婆,能恢复成这样就不错了。 沈瑾清把药瓶递给了霍仙姑,嘱咐道, “一周喂一颗,这瓶吃完了我再给她检查,到时候会给她配新的药。” 霍仙姑放开霍玲,看向沈瑾清, “我霍家记下了这份人情,就一定会做到,不用这么防着我。” 沈瑾清笑呵呵地摆了摆手, “哪里哪里,您误会了不是?凭仙姑的身份,怎么会为难我一个晚辈,我只是实力不行,不然肯定把人治好。” 当然得防,一次性把人治好她还怎么确保霍家事后会履行约定? 霍仙姑接过药,没说什么。 她倒是挺欣赏沈瑾清这个后辈的,也乐意让霍秀秀跟她交朋友。 就是可惜了,她是无邪的人。 让伙计把霍玲带到巷外的车上,霍仙姑拍了拍霍秀秀的手, “我在外面等你。” 很快,疗养院内就只剩霍秀秀和沈瑾清他们。 霍秀秀走到无邪身前,歪头看着他, “无邪哥哥,还记得我吗?” 无邪点了点头,嘴角勾起浅笑, ”秀秀。“ “你们要做的事我听小花哥哥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说。” 霍秀秀看着无邪,无比认真地道。 谢雨臣跟她说的不多,她只知道,身为九门的一份子,她有义务参与到这件事中,也必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胖子嘿嘿一笑,立马打蛇顺竿上, “看,还是我们秀秀懂事贴心。” 他赶忙从包里翻出了两盘录像带,递给了霍秀秀, “你看看,巧了吧,这还真有个小忙。正好秀秀你在,回去的时候顺带帮我们把这两盘录像带送到裘得考的公司。” 沈瑾清翻了翻身上,又塞过去一封信, “还有这封信,务必要亲自送去。” 无邪把手中的相机也塞进了她的怀里, “还有相机里的视频。” 三人看着霍秀秀,用力地朝她点了点头,一副看全村的希望的模样。 沈瑾清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给她打气, “干巴逮,秀秀酱!” “……” 眨眼间怀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霍秀秀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用一种莫名的表情看向面前三人。 他们仨倒还真没跟她客气…… 目送着霍秀秀离去,沈瑾清蹲下身,把地上的‘囧’字拆开,重新拼成了一个‘牛’字。 等到裘得考看到那两段录像,数十年来容貌不变、在疗养院内行为诡异的霍玲,和出院后乖巧地靠在霍仙姑怀里喊妈的霍玲,两相对比后,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汪家寻找能消除尸蟞丸后遗症的解药。 阿柠坐在车内,靠在车窗边,看着前方霍家的车队驶离,拿起手机,发出去一条消息。 没一会儿,疗养院内的四人就跑出巷子,钻进了他们车里。 胖子随口抱怨道, “我说你们老外有没有点守时的基本操守,等你们半天了,现在才来。” 阿柠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时间, “我们已经来了一个多小时了,要是刚才真的进去了,恐怕才会被那波人灭口吧。” 她让司机开车,四人在车里坐定,黑瞎子坐在对面,啧啧了两声,笑道, “来得挺齐啊,你们四个不会是打包出售吧?” 沈瑾清一愣,还真让他猜对了。 无邪没理黑瞎子,在车里环顾一圈,大部分都是老熟人了,只是多了几个陌生面孔,而且看样子,多的全都是中国人。 车子载着这些人在格尔木的城区内飞速行驶,很快就驶出城区,开向了戈壁。 车内那些熟悉的高加索人正跟他们攀谈,上次人面鸟那事他们不知道是无邪和沈瑾清坑他们的,阿柠也没跟他们说,所以靠着沈瑾清的符逃出生天后,他们还挺感激这几人的。 无邪也是丝毫不感到心虚,就这么聊了起来。 那几个中国人虽然在队伍里,却被他们无形排斥,听那些高加索人说,这些都是阿柠特意跟老板申请,从美国公司总部调来的人才。 自从阿柠为裘得考带回尸蟞丹后,她在公司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些人也跟着沾光,自觉他们是一个派系的人,那几个空降的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无邪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索性靠在车上闭眼假寐。 车子在戈壁中行驶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藏族的司机招呼着他们下车,所有人都拿起了自己的行李。 沈瑾清下了车,一股冷风猛地刮过来,她浑身一颤,瞬间清醒。 面前的戈壁滩上,十几辆统一涂装、统一标志的车一字排开,地上堆积着大量的物资,篝火遍地,放眼望去,全是穿着风衣的人,以及巨大的卫星天线和照明汽灯。 “钱要少了……” 沈瑾清看了看这些装备,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黑瞎子把胳膊搭到她肩上,咧嘴一笑, “四个一起卖,打包价嘛,正常。你要了多少钱?” 沈瑾清转过头,满脸无辜,叹了口气道, “唉,才要了八百万。” 黑瞎子笑容一僵, “四个人?” “一个人。” “……” 黑瞎子收起笑容,冷下脸来,转身去找阿柠。 这帮老外最好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然他就要从无意坑雇主,变成故意坑雇主了。 第159章 营地 几分钟后,黑瞎子走了回来,盯着沈瑾清,问道, “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沈瑾清笑了, “你要到了多少钱?” “考虑到公司的流动资金和我临时涨价的不义之举,她诚恳地建议我跟你们保持同等水平的酬劳。” “作为薪资不均等的补偿,可以多给我五十万,并且当着我的面给她老板打电话要钱,声称我态度强硬,不给钱就反水。” 黑瞎子把阿柠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有些感慨。 虽然最后一句疑似有造谣的成分,但他很久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雇主了,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坑人了。 沈瑾清抬头望天,黑化的阿柠果然可怕,这是直接奔着搞断裘得考公司资金链去啊。 黑瞎子把她的脑袋摁下来, “别看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沈瑾清摇了摇头, “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她老板做了什么。” 黑瞎子挑眉,来了点兴趣。 环视一圈,看到别人都在营地里忙碌,沈瑾清和黑瞎子溜到一旁,聊起了八卦。 胖子眼神扫到二人,很快加入了进来,无邪和张启灵看着这三人,对视一眼,各自移开了视线。 问题少年、问题中年、问题老年……这下好了,全都凑齐了。 阿柠来找无邪, “东西呢?” 无邪从包里拿出一个红木的扁平盒子,递给了她,这是他们从地下室带出来的瓷盘。 阿柠打开看了一眼,点头收下,目光掠过边上三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他们在干嘛?” 无邪看向阿柠的眼神有些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不能说他们仨在聊她的八卦吧? “……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无邪违心地说道。 阿柠指了指他们, “边嗑瓜子边商量?” 无邪看过去,嘴角一抽,平静点头, “企业文化。” 阿柠用一种你们果然是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无邪几眼,很快又恢复成了谈正事的模样。 她靠在车上,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营地里的那几个中国人,对着无邪两人道, “之前小清跟我说,让我小心公司里的中国人,在之后的两个月,我分批调出了所有我能调动的资料,将公司内的所有中国员工都调查了一遍,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阿柠扭头,看了看无邪和张启灵的表情,没有看到任何讶异的情绪,索性转回来,继续说道, “在四十年前,曾有十几个中国人入职公司,在这四十年间,他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内部,而在资料中,这些人入职时的年纪就已经有二三十岁了,可直到现在,他们的容貌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阿柠蹙眉,她知道,裘得考对长生之事深信不疑,也必定有这些人的教唆,他们给裘得考看了一些东西,让他从此对长生有了执念。 美国的公司体系与中国不同,董事会不是董事长的一言堂,股东会才是真正的老大,这也给了她离间的机会。 这段时间,她想尽办法私下里联络公司内的其他董事,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裘得考对这些中国人的信任,以及他们身居高层多年,早已掌握了公司内的大部分部门。 那些傲气的外国人怎么可能允许公司高层中有这么一批人影响到他们的地位,所以明里暗里地开始将他们推向行动的一线,远离决策层。 她申请将这些人中的一部分拉入这次行动中,一是为了削弱这批人在公司的影响,二是为了调查出他们真正的身份。 毕竟,她弟弟的现状,跟这些人也脱不了干系。 无邪望着面前的阿柠,帮裘得考办事时兢兢业业,一旦叛出,下手稳准狠,无论是做朋友还是盟友,这都是个很靠谱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这么草率地死在这里。 无邪又看向那几个中国人,轻声道, “他们是汪家人。” 话落,张启灵和阿柠同时有了反应。 这个家族阿柠听沈瑾清说过,她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这个家族是个隐世家族,势力很大,跟长生有关。 无邪眉头一挑,这不张家吗? 他转头看向张启灵,心说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隐世家族,家族隐着隐着都给隐没了。 张启灵看到无邪眼底的笑意,直觉他没在想什么好事。 无邪让阿柠先不用管这些人,等把阿柠送走以后,无邪去把边上那三个闲聊的给拉了过来。 人口关系如此简单的一家子,他们居然能八卦半个小时,真是见了鬼了。 现在天色渐黑,营地里的人已经开始准备休息,五人进了阿柠给他们安排的帐篷里。 无邪把刚才阿柠说的事跟沈瑾清他们转述了一遍,几人闲聊了会儿,随即拿出睡袋,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帐篷外的风声响了一夜,沈瑾清醒来时,阿柠正坐在一旁。 见她的脑袋从睡袋里钻了出来,阿柠递过去一块青稞饼,还配了些干酪。 沈瑾清从睡袋里出来,换上公司特制的沙漠服,睡眼惺忪地理了理一团乱麻的头发,朝阿柠摇了摇头, “没刷牙呢。” “戈壁上去哪儿给你找那么好的条件,只有饮用水,漱个口得了。” 阿柠把手收了回来,自顾自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饼子。 “他们几个呢?” 沈瑾清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体质了,为什么每次她都是最后醒的? 阿柠看了沈瑾清一眼,她不是睡着了,她是被高原反应折腾地晕过去了。 “在外面干活,我花了那么多钱请人,不是让他们来旅游的。” 虽然花的是裘得考的钱,但沈瑾清没有反驳阿柠的话。 她跑到帐篷外漱了个口,又吃了点药,感觉好了不少,随意地吃了点早饭,然后往阿柠身边一坐。 “说吧,大早上的找我干嘛?咱们可以细聊。” 她暂时还不想出去一边吃沙子一边干活。 沈瑾清微笑着看向金主,一副阳光开朗好少年的模样。 阿柠把手腕伸到沈瑾清面前,纠正了她的说法,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不是大早上。” 他们十二点就要出发,现在外面已经收拾掉一大半了,就剩这么一个帐篷还杵在这儿。 沈瑾清微笑着接受了金主的纠正, “说吧,大上午的找我干嘛?” 阿柠顿了顿,拿出那颗白色药丸,沈瑾清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大了。 “尸蟞丸起效时间是多长?你们的计划还需要多久?” 她弟弟还在裘得考的监视下,不知道在他尸化前,他们能不能解决掉裘得考。 沈瑾清抿唇,沈瑾清不解,沈瑾清大为震惊。 “那个不重要,现在我比较想知道的是……这药怎么还在你手上,你没喂你弟吃吗?” 阿柠一愣,皱眉问道, “这药喂下后,尸蟞丸的药效解了,裘得考不就发现不对了吗?” 沈瑾清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这是药,这不是仙丹啊!吃一颗是给他把命吊住的,谁说能治好他了?!” 就现阶段的症状来说,她弟应该还是正常人形态,就算恢复了点也根本看不出来啊。 阿柠:…… 沈瑾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 她一把攥住了阿柠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满脸的感动, “大义啊姐,为了计划天衣无缝,连亲弟都献祭!” 阿柠:…… 赶在阿柠炸毛前,沈瑾清撒开手,表情又恢复了正常, “放心,问题不大,我们给裘得考寄了点东西,他看过后很快就会忍不住动手,那个时候你弟应该还有救,就是可能有点后遗症。” 阿柠心一紧,问道, “什么后遗症?” 沈瑾清啧了一声,蹙眉思索了几秒,盯着阿柠,认真地问道, “你能接受你弟有体香吗?” 已经开始尸化的部分没法完全恢复,不出意外的话,他得一辈子带着禁婆香了。 “……” 沈瑾清被赶到了帐篷外,不满地撇了撇嘴。 体香怎么了?多少人想要都还没机会呢! 身后的帐篷被拆掉,塞进了后备箱里,营地被彻底收拾干净,队伍即将出发。 沈瑾清背上自己的包,看了看被扎西搀扶着上车的定主卓玛,朝身后的无邪问道, “你们早上见到陈文锦了?” 无邪点头,又往沈瑾清的包里塞了点东西。 沈瑾清嘴角一抽,提醒道, “我快沉下去了。” “嗯。” 无邪说着,往沈瑾清的背包侧面又塞了一瓶水。 不负点重,回头风刮起来,沈瑾清这样的连站都站不住。 等到无邪终于把最后一丝缝也给填完,他们坐上了车,沈瑾清把鼓鼓囊囊的包往后备箱一扔,终于缓了口气。 黑瞎子作为全场最高身价,被阿柠安排在自己那辆车上,在车队的最前面。 他们这辆车没有配司机,所以是无邪、胖子和张启灵他们三个轮流开车。 此刻,从上空俯视,十数辆吉普车连成一长条车队,在大漠黄沙中蜿蜒前行。 车子在戈壁滩上飞驰,掀起漫天黄尘。 沈瑾清看向窗外,第一次对‘平沙莽莽黄入天’有了切实的感受。 接下来几天,车队途经敦煌,越过察尔汗,一路开向柴达木的腹地。 车子接近柴达木后,就离开了公路区,路也开始变得难走了起来,一路上走走停停,甚至还报废了一辆车。 “行了,别拍了。” 沈瑾清正举着从阿柠那儿要来的相机拍风景呢,就被无邪叫停了。 他指了指前面的小村庄, “兰措到了。” 第160章 文锦 当年陈文锦的马匹和骆驼就是在这个村庄买的,能找到这儿,至少说明他们的方向没错,定主卓玛真的有能力把他们带进塔木陀。 队伍里的众人一时间欣喜若狂,此时天色已晚,他们索性就在村内安营扎寨。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他们没有支帐篷,只是点起篝火,露天凑合一晚。 沈瑾清钻进睡袋里,股涌着凑近了火堆。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有一二十度,夜晚可能就降到了零下。 阿柠看着地上那个不断往火堆中股涌着的睡袋,嘴角一抽,找了个毛毯盖了上去。 睡袋终于停了下来,阿柠拽着睡袋的一角,把它调了个方向。 再往前,脑袋都要扎进火里了。 沈瑾清睡得很早,因为她知道,今晚注定无法安眠。 营地的守夜工作交给了雇来的当地人,到了后半夜,那些守夜的人也开始打起了盹,前半夜的聊天声消失,营地里只有偶尔几声动物的叫声,被夜风吹散,听得不真切。 沈瑾清睡得很安稳,被晃了好几下才晃醒。 从睡袋里钻出来,无邪和胖子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出了营地。 离他们营地二百米处,隔着中间停放的车子,是定主卓玛他们的休息地,三人绕过那簇篝火,看到了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无邪走上前,对着那个藏族女子喊了一声, “文锦阿姨。” 这个白天以定主卓玛儿媳身份示人的女子,正是失踪多年的陈文锦。 陈文锦看着无邪,叹了口气, “小邪。”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又皱眉看向一旁的张启灵,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暴露给这么多人。 “他们可信。” 张启灵看到陈文锦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陈文锦抿唇,觉得自己似乎大意了。 太多年没见,她的盟友好像变得有些缺心眼了。 无邪看出了陈文锦眼中的思量,先一步开口, “文锦姨不用防着我们,当年的真相我三叔已经全部告诉我了,所以无论小哥有没有说,这些事我们都知道。” 陈文锦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几分嘲讽, “真相?你知道的真相只是你三叔想让你看到的,这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甚至连‘无三省’这个人都……” “谢连环。” 无邪打断了陈文锦的话, “你是想说,我三叔其实是谢连环是吗?” 陈文锦瞳孔一缩,震惊地望向无邪。 这么多年没见,难道谢连环也变得缺心眼了…… 连这种大实话都跟孩子讲?! 无邪继续, “我们刚从疗养院出来,也见过了霍玲,所以,现在能继续聊了吗?” 陈文锦的目光有些复杂, “小邪,你比我想象中陷得更深。“ 如果无三省和谢连环连这个秘密都不打算掩藏的话,那就说明,无邪已经接触到了整件事的核心,包括“它”的存在。 他掌握的信息已经足以让他成为计划的制定者,而非执行者。 对无三省和谢连环而言,为了他们的计划,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存在。 她自己已经成为了牺牲品,她想尽办法传递出去信息,就是不希望九门的第三代也为他们的计划白白牺牲。 可现在看来,事情已经不在她的可控范围内了。 陈文锦看向一旁的沈瑾清和胖子,两人顿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要多傻有多傻的那种。 陈文锦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无邪,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我就不多说了,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没办法帮助你们更多,甚至要借助你们才能进入西王母宫,只有待在那里面,我才能活下来。” 无邪摇了摇头, “文锦阿姨,你知道霍玲现在在哪儿吗?” 陈文锦蹙眉, “疗养院?” “是霍家。” 陈文锦一愣,下意识反驳, “不可能,她已经尸化了。” “现在又好了呗,这都多少年了,医学早进步了。” 胖子没忍住插了句。 沈瑾清上前一步,拿出一瓶药,认真介绍道, “就是这个,集传统中医、现代医学、玄门秘法于一体的大成之作,一颗立竿见影,七颗药到病除,二十颗包你尸化都能变回人,不看广告看疗效哦~” 陈文锦:“……”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不是精得不正常,就是傻得不正常。 她接过药瓶,不确定地看了眼面前三人,就见三人都极郑重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眼张启灵,见他也微微颔首,心顿时安定了些。 张启灵在她这儿还是有点信誉的,至少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形象是靠谱的。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坏,陈文锦倒出一颗白色药丸,直接吃了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一片寂静中,沈瑾清忽然开口, “记住,这药一周吃一颗,要吃满七周。” 陈文锦正要点头,忽觉后颈一痛,随即眼前一黑,倒下去前还回望了身后的张启灵一眼,满脸的‘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是这种货色’的表情。 张启灵接住了即将倒下的陈文锦,把人平放在了地上。 四个人在她身旁围成了一圈,沈瑾清伸出手给张启灵点了个赞。 这药一个小时后起效,到时候还是得晕,还不如现在就晕呢,他们还能回去多睡一个多小时。 再跟陈文锦这么唠一个小时,他们那点家底都不够抖落的。 四人把陈文锦送回了定主卓玛他们那儿,扎西看到晕倒的陈文锦,面露凶光,猛地站了起来。 张启灵把人放下,看着他,平静道, “人没事,天亮前就会醒。” 说罢,直接转身走人,没有半句多余的解释。 扎西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只是转身给陈文锦盖上了毛毡。 四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营地,沈瑾清钻回了睡袋,又自力更生在地上滚了两圈,把毯子裹上,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车队再次启程。 继续往戈壁深处开,车队进入无人区。在这片几十甚至上百年都没人到达的土地上,车轮碾过遍地的碎石沙尘,开始了一段极度颠簸的路程。 车子沿着一条枯竭的河道行进,定主卓玛借助风蚀的岩石和河谷确定方向,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后他们就会到达河道的尽头,从那里开始,戈壁就会变成沙漠。 沿路没有可以安营的地方,为了赶路,这几天他们都是在车上睡的。 沿着河道开了两天后,夜里休息的时候,沈瑾清走到车队最前面,敲响了阿柠的车窗。 黑瞎子和阿柠同时看了过来,车上还有一人,是他们雇来的藏人,充当司机,此刻正趴在方向盘上睡得正香。 沈瑾清看了眼外面的天,对着阿柠道, “事先提醒一句,明天白天会刮大风,你最好早做安排。” 阿柠把脑袋探出车窗,也往天上看了看, “你怎么知道?” 沈瑾清靠在车门边笑道, “诸葛亮能借东风,我难道就不能夜观天象预知沙尘暴?” 阿柠看着沈瑾清,算命的这种职业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虽然看出这小孩多半是瞎编的理由,她也还是二话不说地相信了。 阿柠下车,拿起对讲机,开始呼叫其他车上的人。 沈瑾清的目光又转向了黑瞎子,朝他笑了一下,黑瞎子啧了一声,就知道肯定还有他的活儿。 “说。” 黑瞎子直截了当道。 沈瑾清的表情变得正经了一点, “戈壁的地下情况很复杂,尤其车队现在的位置是在河床,河流干涸后会在沙下形成盐壳,一旦刮起沙尘暴,盐壳很可能会塌陷,到时候整个车队都会被流沙埋住。” 黑瞎子点了点头,他知道沈瑾清的意思,让车队继续沿着河道走太危险了,他们必须找到一处可以暂时躲避沙尘暴的地方。 “所以,这种黑灯瞎火趟雷的活儿你就让我去干?”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再次感叹他收了个孽徒。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嘛?肯定是你和小哥你们两个人去啊!” “……” 没办法,谁让这俩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堪比水熊虫,就算单独离队,找不到好歹还能活着回来。 就在这时,边上忽然亮起一盏车灯,随着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越野停在了他们的车旁。 这是无邪他们那辆车。 黑瞎子被气笑了,准备得这么充分,合着就等着他了。 他下了车,打开边上那车的驾驶座车门,把胖子换了下来。 黑瞎子瞥了一眼副驾的张启灵,幽幽地叹了一句, “一样的钱,我俩干的活最多,没天理啊哑巴。” 张启灵看着他,认真道, “你多五十万。” 黑瞎子居然觉得被安慰到了,一时有些震惊, “不得了啊哑巴,你居然会安慰人了。” 张启灵收回目光,闭上眼,懒得跟黑瞎子继续扯。 车子疾驰而去,扬起一地沙尘,下车的无邪打开车门,上了阿柠这辆车,沈瑾清也很自觉地坐了进去。 胖子打开驾驶座的门,开始大力地晃悠起还在打呼噜的司机。 等到那个藏人司机被摇醒,看到的就是胖子那张放大的脸。 胖子乐了一下,对着他道, “起来了哥们,换司机了。” “……” 那个司机还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玄幻。 好邪门的梦…… 他为什么会梦到一个一米八的壮汉?! 第161章 魔鬼城 等到阿柠回到车上,车里的人已经换了个遍。 她平静地系上安全带,对着沈瑾清他们道, “车队今晚会连夜赶路,争取在沙尘暴来临前找到避风港,但为了不影响方向的判断,我们依旧要沿着河道走。” 说罢,她拿起对讲机,开始指挥起车队。 戈壁的环境很恶劣,白天尚且难走,何况是视线受阻的晚上,一行人顶着寒冷和困意的侵袭,昼夜不停地赶路。 在这样的环境里开车太过消耗精力,轮了一圈后,沈瑾清自告奋勇,坐到了驾驶座上。 虽说她没考过驾照,但这里又不需要考虑交通规则,连转向灯都不用打,只要会握方向盘,知道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就行。 无邪在副驾上指挥了一阵,见沈瑾清上手极快,也就随她去,闭目养神起来了。 反正这儿也没什么障碍物,不把车开翻就行。 按照无邪的经验,高中生的智商还是可信的。 沈瑾清一直开到天明,整个人已经累得有些萎靡了。 直到看见了远处亮起的信号弹,沈瑾清眼睛一亮,知道是黑瞎子他们找到地方了。 赶忙把无邪给晃醒,两人换了位置后,沈瑾清两眼一闭,安稳地睡了过去。 就算是一天在校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的高中生,也架不住一天一夜不休息啊。 外面的风声渐渐变大,黄沙和碎石被卷起,噼里啪啦地砸在车上,沈瑾清睁开眼,车窗外已是一片昏暗。 此刻的车速已经降到了最低,他们根本不知道车子是否在动,以及往哪里动,为了防止沙子进入发动机,无邪把车停了下来,转了个方向,让车的侧面迎风。 柴达木的戈壁下就是个满是空洞的干奶酪,不知道哪块下面是盐壳,尤其现在是春季,冰雪融水渗入盐壳,其内部结构变得更加脆弱,继续待在车里,一旦他们脚下的盐壳塌陷,载着他们的越野车将会瞬间变成埋葬他们的铁棺材。 四人戴上风镜,无邪从沈瑾清鼓鼓囊囊的包里翻出几块布,递给了胖子他们, “把脑袋蒙上,留个喘气的缝。” 按照闷油瓶他们最后一次给出的信号,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应该不会超过十公里。 沈瑾清费劲地把车门打开,一股飓风裹着漫天的沙土,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沈瑾清按照无邪教的,学着鸵鸟的样子,脑袋朝下趴伏在地上,手中攥着手杖,死死地插入地面,再加上背上那个数十斤的背包,终于稳住了身形。 趴了四五分钟后,逐渐适应了狂风,沈瑾清抬起脑袋,站起身来。 在戈壁上开车,为了防止扬尘对后车视线的影响,两辆车之间通常隔着很远的距离,以至于他们此刻完全看不到后面的车队。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线电也没办法正常使用,阿柠要去后面通知其他人,被无邪一把拉住, “相信你的人,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先找到避风的地方要紧。” 阿柠顿了顿,随即点头,无邪松开了手。 他转头看向之前信号弹的方向,朝沈瑾清他们招了招手,顶着风,一步步朝那里走去。 前面的风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霸道了,显然是有挡风的东西,沈瑾清的包在她适应了狂风后就丢开了,四人轻装上阵,速度极快地向前行进着。 走了没一会儿,前方忽然亮起一道强光,随即出现两道人影,转眼间就到了面前。 阿柠认出了他们,心里松了口气,朝两人比了个手势,黑瞎子点头,往四人来的方向走,去找车队里的那些人,沈瑾清他们四个则是被张启灵带去了避风的地方。 不知在风中跑了多久,沈瑾清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巨大黑影。 凑近一看,原来是立在平地上的一座座石头山,那是聚集在一起的风蚀岩群,一大片雅丹地貌。 张启灵把他们引到一个平坦的石山后,沙尘和狂风都被两边的巨石挡住,他们坐在地上,终于能得空歇息一会儿。 沈瑾清把脸上的布取了下来,摘掉风镜,靠在石头上大口地喘着气。 要命啊,两条腿都快赶上人家四个轮了,为了跟上大张哥的速度,她容易嘛她! 张启灵把他们带到这儿后,给他们留了几瓶水,就再次出发,往车队的方向赶去。 四人润了润干裂的嘴唇,随后并排靠在石头上休息。 歇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上面下沙子,又围坐成一圈,在脑袋上顶了块布,他们躲在布的下面。 “看起来有点像傻逼。” 胖子很客观地评价了一句,沈瑾清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创意提出者无邪表示很不满,扯了扯嘴角,扭头对胖子道, “那胖爷你出去吃沙子去。” 没有审美的家伙……再说头顶一块布怎么了?显富贵好不好! 其他人的情况还未知,阿柠睡不着,沈瑾清他们三个倒是没心没肺,靠在一块儿,闭上眼就睡。 阿柠望着他们三个,满眼的无奈。 她帮三人挪了下位置,找了个靠的地方,又拿了几块布,像盖盖头似的给三人盖上,用来遮挡风沙。 就是白布看起来好像不太吉利…… 沈瑾清小憩了半个小时,身旁忽然热闹了起来,她睁开眼,把布取下来一看,黑瞎子已经带了十几个人回来。 直到傍晚,车队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都找了回来,他们身旁也变得拥挤了起来。 只有两个人不知所踪,阿柠皱眉,看了无邪他们一眼。 不见的两人正是那几个汪家人中的两个,此刻莫名失去了踪迹,下落不明。 如果不是他们有意脱离队伍,那就是出什么事了。 阿柠看着队伍中剩余的汪家人脸上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不安,觉得多半是后者。 一天的时间过去,风已经完全止了,阿柠派了几组人出去寻人,搜了几遍都找不到,只能暂时放弃。 风停了以后,车队的车也被他们开了过来,除了其中两辆比较倒霉,陷进流沙中,基本宣告报废,其余大部分的车辆和物资都没有丢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直到此刻,他们才有空看一眼身后这片广袤的雅丹地貌,数不胜数的风蚀岩石矗立在黑暗中,被风沙雕琢成各种奇异的造型,在月光下,有种静谧而又诡异的感觉。 这里是魔鬼城,也叫风城。 队里不少人都对这魔鬼城感兴趣,纷纷拿起相机拍照。 阿柠侧过头看了张启灵和黑瞎子一眼,找避风的地方不难,但想找到魔鬼城却不容易,她总觉得这两人是故意的。 黑瞎子见状往嘴里灌了口水,朝她笑了一下,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模样,张启灵则是干脆忽视掉她的视线。 沈瑾清放下相机,上前对着阿柠道, “车队紧急停车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人下车后的第一反应都会是朝着能够避风的地方去,魔鬼城是距离最近的可以挡风的东西,所以走丢的那俩多半是直接进了魔鬼城了。” 阿柠盯着沈瑾清的脸看了几秒,她确定了,他们就是故意的。 无线电恢复了正常,阿柠拿着对讲机,用英文指挥队里的人在城外扎帐篷,并且安排几个人,跟他们一起进魔鬼城找人。 扎西走了过来,拦下了他们, “等等,我奶奶说了,你们不能进去!” 这片雅丹地貌有八十多平方公里,占地广阔,未经任何开发,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地标,晚上在里面行进极容易迷路,而且魔鬼城里还有许多流沙井,危机遍地。 阿柠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她是领队,没人比她更清楚抛下这两人对队伍士气的影响,况且,既然是沈瑾清他们故意要进去,那就说明里面的危险不会伤到他们。 阿柠看向无邪,无邪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扎西还想再说什么,这时一旁的定主卓玛发了话,说的是藏语,沈瑾清听不懂,只知道扎西听后面露不解,刚要抗议,就被定主卓玛呵斥了一声,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等到他再回来,已是一脸的郁闷,对着他们几人道, “算你们走运,我奶奶让我带你们进去。” 众人收拾了一下装备,果断奔着魔鬼城城口而去。 扎西拉着个脸在前面引路,一行人跟在他身后,呼喊着那两人的名字,阿柠也在不断地用对讲机呼叫。 众人的声音在岩群中回荡,混合着呜咽的风声,不像人的声音,倒像是鬼声,尤其是连续喊了两三个小时后,所有人的嗓子都嘶哑了。 面对这种情况,扎西这个本地人也没办法,他们知道危险,自然不会蠢到大晚上进魔鬼城,所以对里面的环境也不了解。 一听这话,队伍里的几人顿时一副被坑了的表情,想要骂什么,但又实在喊不动了,只得作罢。 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人,他们干脆直接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启灵忽然开口, “是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 那些个老外都是对中国文化有研究的,对这个词倒不陌生,此刻全都望向张启灵,等着他的高见。 张启灵却没说话,只是看着沈瑾清,于是那些人的目光也随之转到了沈瑾清身上。 “……” 沈瑾清嘴角一抽,忽悠人的活儿倒知道撇给她了…… 第162章 沉船 “西王母是术数高手,传说当年黄帝得到的天授神书就是西王母给他的,所以作为奇门遁甲的创造者,在她的陵宫外摆个障眼法是件很正常的事。” 沈瑾清看了张启灵一眼,继续道, “现在是晚上,所以刚才我们没看出来,同理,那两人进来后也很可能会被引导着陷入鬼打墙,所以要想找到他们,我们可以顺着奇门遁甲给出的误导信息走,他们两个的体力有限,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说完瞎话,沈瑾清叹了口气,她那本就不多的节操终于还是降到了负数。 队伍里的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阿柠,在这样的岩群中兜圈,很容易迷失方向,何况还是在有奇门遁甲的情况下,说不准他们就被困在里面出不去了。 阿柠思索了几秒,一锤定音道, “照着奇门遁甲的路线走,沿途做好记号,天亮前找不到人就原路返回。” “行行行,抓紧的吧,再不快点收尸都不赶趟了。” 胖子背上包,不耐烦地催促道。 众人起身,背上装备,张启灵一步当先,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纷纷跟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张启灵是以什么样的办法判断方向,只知道他每次在岔路口转弯时,沈瑾清都会煞有介事地左右观察一番,然后在地上做好标识,两人一唱一和,看着就很专业。 无邪错开眼,有些不忍直视。 不知道在城内兜了多久的圈子,前面的路忽然被阻断,众人望去,那是一个巨大的半月形土丘。 这个土丘足有五十米高,非常陡峭,完全无法爬过去,众人一愣,下意识看向张启灵。 这哥们别是带错路了吧? 没有前路,他们只能在土丘下搜寻。 张启灵拿着手电照向地上一串杂乱的脚印, “他们在这儿。” 众人围上来,顺着那串脚印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在土丘根部戛然而止。 扎西的脸色有些奇怪, “那两人不会在这土丘里吧?” “不是!” 阿柠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她抬头看向那个漆黑的土丘, “他们爬上去了。” 在其他人还没消化掉她话中的意思时,阿柠让众人退后,然后掏出信号枪,朝天上开了一枪。 信号弹飞上天,瞬间将天幕照亮,被掩藏在黑暗中的景象显现出来,众人抬头,看着眼前的场景,发出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那土丘的半山腰下,竟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物体,一半埋在里面,一半从土丘中伸出,凌空横在他们头顶。 直到信号弹熄灭,他们才回过神,开始思索起那是什么东西。 乍一看像是某种奇怪的建筑,他们只能确定这是一块古老的木头物体的遗骸,具体的情况还要上去才能看清。 “爬上去看看!” 队伍里有人喊了一嗓子,瞬间引动了一帮人,当即就要往上爬。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冲了上去,动作极其敏捷,在土丘上地跃了几下,眨眼间就爬到了那个巨大物体的下方,单臂一吊一甩,整个人稳稳落在了上面。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上面已经传来了黑瞎子的声音, “这是艘沉船。” 下面的人眨巴两下眼,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事。 “猴赛雷啊……” 沈瑾清喃喃着,把边上人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既然已经有人上去探路了,剩下的人也纷纷开始拿着匕首当登山镐,噌噌噌地往上爬。 等到爬上去后,阿柠点起一个冷焰火,往沉船上一扔,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众人看清船体后,发现这艘船已经解体到很严重的程度了,木头的船身完全炭化破碎,几乎与那些泥融为了一体。 木船边是一条巨大的裂缝,里面是空的,最深的地方漆黑一片,阿柠爬过去,用手电一照,隐约可见里面大量的泥巴和许多裹在泥巴里的陶罐。 看到这副场景,队伍里的人也大概明了了,这是艘去往西域通商的货船,那些陶罐就是他们的货品,而从四周的地貌中可以看出,这里以前应该是古河道,这么多年沧海桑田,古时候的河道竟然变成了戈壁。 为了确认那两人是否在船里,阿柠拿出对讲机,呼叫了一声,船内顿时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声音,十分清晰。 众人一喜,看来人就在里面,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没办法回应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俩白痴会往这种地方钻,但人找到毕竟是好事。 阿柠朝船上的张启灵唤了一声, “张先生。” 张启灵点头,一矮身,动作极灵活地钻进了满是淤泥的船舱内,很快,里面传来了张启灵的声音, “找到了。” 腐朽的木船承担不了太多人的重量,其余人都在土丘上,张启灵和黑瞎子钻进船内,把那两人从土里挖了出来。 两人各背一个,从船舱内出来,阿柠上前,探了一下背上人的脖颈,脸色一变, “还活着!” 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招呼着土丘下的队医准备抢救,张启灵和黑瞎子把人送到下面,队医立刻把他们的衣服扯开,开始做心肺复苏。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这两人身上的外伤不严重,肉眼可见的只有后颈遭受过重击,手臂骨折,背上有拖行的痕迹,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拖的。 听到这话,沈瑾清悄摸看了张启灵一眼。 队医给他们注射了一针药剂,吸了包氧气,然后用木板把他们的手臂固定住,随后松了口气,转头告诉阿柠, “身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就是被埋得久了,有些窒息,暂时陷入了昏迷,再过几个小时就会醒来了。” 但是这两人现在身体虚弱,他们没法把人带出去,而那些比较大的设备又都在外面的车上…… 扎西自告奋勇,主动说要去外面拿设备,顺便再叫来些人帮忙。 其他人点上篝火,拿出烧酒灌了几口,用来驱寒,又从包里拿出了保暖布,给那俩伤员盖上,帮他们把几个重要部位护住。 直到此刻,在魔鬼城内搜寻了数小时的疲惫才如潮水般涌来,众人围在篝火旁,一个靠一个,倒头睡了起来。 清早醒来,天已经微亮,队伍里又多了不少人,是扎西带着人回来了。 地上扎起了帐篷,看着像是把外面的营地搬了进来,伤员被安顿在了帐篷里,现在还没醒来。 上面的裂缝中,有人正在用吊篮把那些陶罐往下运,无邪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这帮人忙活地热火朝天。 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妇送来了酥油茶和早饭,沈瑾清笑着跟她们道了声谢,简单吃完了早饭,地上已经多了几个抽水马桶般大的陶罐,神奇的是,这些陶罐竟然一个都没有破损。 罐子上的图纹是传说中西王母的图腾之一,三青鸟,队里几个戴眼镜的学究正围着这些罐子研究。 沈瑾清和胖子挤不进去,干脆溜达到一旁,蹲在帐篷边旁观。 看那帮人研究了半天,最后竟然决定砸罐子,两人当即一撇嘴。 沈瑾清:“草率。” 胖子:“白痴。” 话虽如此,他们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无邪走过来,一手拽一个,把这俩拉进了帐篷里。 帐篷内,那两个昏迷的汪家人躺在地上,黑瞎子正在扒衣服,张启灵拿着水壶,往两人身上浇着热水。 热水浇在肩头,两人的皮肤上瞬间显现出一个凤凰纹身,胖子咂摸了一下嘴, “这纹身还挺帅,这就是那什么汪家人的图腾?。” 沈瑾清看着腾起的热气,沉默了一瞬, “你们浇的不会是开水吧?” 张启灵把水壶收回,点了点头。 沈瑾清:“……” 俺娘哟,这是什么满清十大酷刑?!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惊呼。 沈瑾清走出帐篷一看,地上滚落着几个裹满了泥的人头,那是罐子被砸碎后掉出来的东西。 其中几个人头被队伍里的人用药水洗干净,露出了里面的骷髅,此刻骷髅在地上滚了几圈,飞出数只血红色的虫子。 队伍众人认出了那是尸蟞王,当即就是一阵惊呼,更恐怖的是,地上其他的人头也开始动了起来。 很快,人头中涌出一大群蟞王,地上已是一片血红,密密麻麻的满是红色的斑点。 胖子当即痛骂出声, “我擦!你丫的手痒痒啊?什么你们都敢玩!现在好了,玩儿砸了吧!” 对面那边戴眼镜的也不甘示弱,反口骂了回来, “滚你大爷的!刚才不拦着,现在说屁的风凉话,有这功夫赶紧撒腿跑!” 大难临头,众人直接抛下营地,扭头就要跑,黑瞎子和张启灵一人背上一个昏迷的汪家人,瞬间蹿了出去。 无邪和胖子立刻跟上,沈瑾清回头看了眼跑往另一个方向的那帮老外,从兜里掏出一把符纸,朝他们那儿甩了过去。 “谢谢!” 对面的人知道这是能保命的好东西,接过符纸后立马高声道谢。 阿柠跟着沈瑾清他们一起跑,营地内剩下的三个汪家人左右一看,望见被张启灵和黑瞎子背着跑的两个伤员,果断跟了上来。 一行人跑了不知多久,沈瑾清唰唰地往身后扔符,几个拐弯后,终于甩脱了那些尸蟞王。 不知何时,跑在最前面的两人已经停住了脚,放下背上的人,转头看向了队尾的三人。 那三个汪家人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见状一愣,反应过来不对劲,果断往回跑,却生生地被后面那些尸蟞堵住了去路。 黑瞎子笑了笑,欺身上前,握住黑金短刀,直接往要害处招呼。 那三人一咬牙,眼中带上几分狠意,刚要掏出枪,就听到几声枪响,三人的胳膊上瞬间多了几个血窟窿。 无邪和阿柠收回枪,张启灵和黑瞎子趁机把人拿下,胖子桀桀地笑了两声,朝他们走去。 三分钟后,五个捆得严严实实的家伙被扔在了地上。 胖子把布塞进他们嘴里,用了死劲,直接塞到了嗓子眼。 那三人一边干呕,一边死死地瞪向胖子,胖子也不服气,跟他们对着瞪。 沈瑾清蹲下身,看着这几个汪家人,眉头一挑,望向边上的张启灵和黑瞎子, “你们武林高手就没什么一指头点上去就能让人说实话的招吗?” 没想到这个年代了,居然还要搞刑讯逼供这一套…… 黑瞎子啧了一声,屈指在沈瑾清脑门上崩了一下, “年轻人少看点小说。” 胖子摸了摸下巴,看向沈瑾清, “清儿,你那儿有没有什么能让人说实话的符箓?” “那叫下降头,是邪法,跟我们不属于一个体系的,你没事也少看点小说吧哥。” 沈瑾清耷拉着脑袋,有些无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 “不过,理论上来说,这种符应该能造出来。” 其他四人齐刷刷地看向沈瑾清,就见她一耸肩, “但不是现在。” “……” 沈瑾清看着他们的表情,撇了撇嘴。 天才怎么了?天才也得要有灵感吧。 再说了,人家学道术为了除魔卫道,她学道术用来审讯,这档次立马掉了下来。 阿柠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这帮人没一个靠谱的。 无邪盯着那几个汪家人,静静地思索着。 他对这些人再熟悉不过,汪家的训练方式是反人类的,要想在清醒状态下套到他们的话,基本上不可能。 所以,要想问出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一种办法…… 第163章 欺之以方 “精神崩溃?” 沈瑾清听到无邪的话,思索几秒,眼睛微微眯起,轻声回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们在魔鬼城内找了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那是几座巨石搭成的一个半球形的石槽。 张启灵在那两个昏迷的家伙的后颈处捏了一下,没一会儿,那两人悠悠转醒。 看到身前的张启灵,两人被骇得向后一倒,随后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处境,看着两边同样被绑的伙伴,两人瞬间明了,他们汪家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两人的后颈还在隐隐作痛,这会儿终于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当时车队遭遇了沙尘暴,他俩在找避风点时落了单,正好遇到了来找人的张启灵。 两人不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还想着好好说话,结果这不讲理的煞星二话不说,上来就把他们胳膊折断,然后捏晕,最后就是两眼一睁,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扔这儿了。 张启灵现在捏人的手法已经是炉火纯青,这俩竟然活生生地晕了二十多个小时,这要换了一般人,把人颈骨捏碎了都捏不出这效果来。 两人张了张口,刚要说话,胖子已经熟练地把布塞进了他们嘴里。 都是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不落。 外面正在下雨,黑瞎子在地上点起了篝火,这里的昼夜温差极大,下雨后气温骤降,只能靠生火取暖。 六人围坐在火堆旁,沈瑾清看了一眼对面被绑着的汪家人,随后望向无邪, “如果不考虑他们人身安全的话,我这儿确实有个法子。” 沈瑾清的手指向黑瞎子, “把他身上的东西逼出来,借助那个家伙,我有办法让那五个人的精神彻底崩溃。” 阿柠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眉头一挑,望向边上眼睛瞪得跟蛤蟆似的五个人质, “这种事,当他们面说不合适吧?” 沈瑾清摆了摆手,没办法,条件艰苦,这地方哪有单独审讯的条件啊? “没事,我们行事一向坦荡,读书人嘛,不搞那套虚的。” “唔!唔唔唔!!!” 听着对面五个疯狂挣扎的声音,沈瑾清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 “看,群众反应很积极嘛。” 阿柠:…… 沈瑾清看向黑瞎子,后者无所谓地笑了笑,沈瑾清随即正色,伸手探向黑瞎子后颈。 一阵刮骨般的寒意从指尖传来,沈瑾清皱眉,手掌在虚空中一握,似是抓住了某个东西。 下一瞬,一道凄厉的尖啸声响起,几人一惊,正要上前,就听沈瑾清和黑瞎子的声音同时响起, “退后!” 无邪他们立刻后退了几步,沈瑾清把怀中木剑取出,抬手扔向阿柠,对着几人喝道, “再退!” 这东西一旦不受控制,无邪他们还有气运或是麒麟血庇体,阿柠却几乎是必死无疑。 磅礴的阴气从黑瞎子背后喷薄而出,一时间,整个石槽的温度连降了几度,在这样浓郁的阴气中,无邪他们隐约看到一个拖长的鬼影正从黑瞎子身上挣脱而出。 鬼影离体,沈瑾清伸手一抓,那恶灵立刻乖巧地伏在她掌中。 沈瑾清被气笑了,心眼子不少,坏事没少干,装倒是会装。 她抬眸看向面露惊恐的五个汪家人,轻轻掀起嘴角,将手中的恶灵掷出, “去吧,皮卡丘!” 那恶灵离开的沈瑾清的压制,在空中舒展了身形,眼中恶意乍现,直扑向那五人。 他们五个还没来得及挣扎,只看到一张狰狞鬼面朝他们扑来,顿时目眦欲裂,心防失守。 阴气灌入体内,五人身形一颤,脑袋瞬间耷拉了下去。 沈瑾清抬手一握,恶灵从那五人的体内被抽出,又重新回到了她手中。 沈瑾清看向手中蜷成一团的恶灵,笑意不达眼底。 真是精明啊,明明有机会在那五人中重新选个便于操控的身体寄生,却还是不肯脱离黑瞎子的身体。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你能活多久全都取决于他,你最好想清楚了。” 沈瑾清拿出铜钱,屈指一弹,射向那恶灵,将它身形打散,警告了一句。 黑瞎子顿时一口血喷出,整个人的气息都委顿了许多。 沈瑾清松手,那只恶灵再次聚拢身体,重归黑瞎子体内。 无邪走上前,他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关心那几个汪家人了,只是盯着黑瞎子,目光变得有些凝重, “什么情况?” 沈瑾清手一招,阿柠手中的剑又重新回到她手上, “他那背后灵的实力大涨,阴气已经浸透他全身,再不解决,他以后会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沈瑾清手指轻绕,那柄木剑随之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转头直指张启灵, “小哥。” 张启灵闻言站在原地不动,木剑的锋芒掠过他的手掌,留下一道血痕。 沈瑾清盘腿坐在黑瞎子身后,朝无邪和胖子看了一眼,两人会意,立马上前扒起了黑瞎子的衣服。 黑瞎子咬牙,他大爷的,虎落平阳啊。 零下的温度,两人愣是把黑瞎子上半身扒得一点不剩,连脖子上那个牌子都没留下。 胖子把衣服往边上一扔,侧头看向沈瑾清, “裤子要扒吗?” 沈瑾清嘴角一抽, “裤子还是留着吧……” 不然她怕黑瞎子秋后算账…… 张启灵坐到沈瑾清身旁,伸出浸血的手掌,沈瑾清蘸着温热的鲜血,在黑瞎子背上绘起了符咒。 时机差不多了,从黑瞎子身上的阴气来看,他的眼睛已经可以淬炼成鬼眼了,但她现在没办法把那只恶灵从黑瞎子身上分离开,只能暂时压制。 沈瑾清抿唇,开始一心二用,思量起解决背后灵的办法。 等到黑瞎子的背上满是血红的符咒,沈瑾清收回手,黑瞎子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跟他的背后灵同源同体,那家伙受到的痛苦,全都会加倍施加在他身上,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胖子把衣服又给黑瞎子穿上,还找来个毯子给他盖上。 “瞎子没事吧?” 胖子看着黑瞎子面色苍白的模样,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沈瑾清扔了卷绷带给无邪,让他给张启灵包扎,然后拿起水壶喝了口水, “现在没事,至于回去以后……我会想办法把这件事彻底解决的。” 既要保命,又要保眼,必须再找一个实力不弱于她的人为她掠阵,不然搞不好就是一个死。 用资敌的办法蕴养鬼眼,早在一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无邪一边给张启灵包扎,一边听着沈瑾清的打算,不由得眉头微蹙, “实力不弱于你的人……这样的高手找得到吗?” 他对沈瑾清的天赋还是了解的,绝对无愧于天才二字,如果这样的人好找,黑瞎子的那双眼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沈瑾清放下水壶,有些讶异地望向无邪, “要是比我强的都找不到,那玄门是真完蛋了。” 没想到她在他们心中的评价还挺高。 沈瑾清的天赋在于她学得极快,几乎没有学习门槛,所以她是个全才,观星、占卜、卦算、符箓、风水、奇门……相比于别人专精一门,沈瑾清每一项都极为优秀。 但天赋归天赋,入门归入门,要想耕深某道,还是要精研十数年乃至数十年,所以要想找到某一途比她强的人,虽然不简单,但也不算多难。 沈瑾清摸着下巴思索,要是她十几年来专耕其中一道,说不定已经是个中宗师了。 “打个比方,道上盗墓技术比你高的人很难找吗?” 沈瑾清看着无邪,认真问道。 无邪沉默,他的技术他自己明白,这么说他就懂了。 “那你要去哪儿找那些人?” 沈瑾清一顿,看向地上的黑瞎子, “去名门大派拜山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实在不行再许之以利益,反正花爷有的是钱,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瞎子出事。” 再不行,还有她自创的那些符箓,大不了全送出去,总有一样能打动那些隐世高人的。 无邪没忍住手中一用力,张启灵抬头看向他,无邪反应过来,又把动作放缓。 “我跟你一起去。” 就像沈瑾清说的,总有一样可以打动对方,事关黑瞎子的命,哪怕是求、是强逼,都得把人弄来。 重来一世,他已经经受不起任何人的离去了。 张启灵抬眸,望向沈瑾清, “一起。” 胖子也凑了过来, “就是,要去一起去,胖爷我还就不信了,什么世外高人,拿枪还逼不出来他们?!” 地上躺着的黑瞎子眼皮一颤,阿柠正掐着其中一个汪家人的下巴,闻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重新收回了目光。 沈瑾清笑了一下,拿枪恐怕还真逼不出来。 她没有山门,只是跟着师父学艺,要是原来那个世界,跟着她师父还能去攀个关系,但现在在这个世界,以她的辈分只怕没人会把她放在眼里。 他们这些人,在那些名门眼中就是社会闲散人士,人家不报警就算不错了。 无邪把张启灵的手掌包扎好,起身去看那五个被吓破了胆的家伙。 阿柠扭头看着来到身旁的无邪,朝他笑了笑,猝不及防地问道, “如果是我出事,你也会救我吗?” 无邪愣了一下,转头看着阿柠,认真地回道, “会。” 说罢,他回身看向篝火旁的沈瑾清, “不止我会,她也会。” 阿柠望向沈瑾清,眼中溢满笑意,无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阿柠。 “我回去后会尽力让董事会跟裘得考离心,你们要让裘得考以卵击石,至少要给他一些资本。” 无邪点头, “他很快就会得到汪家总部的位置。” 阿柠继续道, “如果你们的目的是一次性除掉汪家和裘得考,我劝你们还是歇一歇,就我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裘得考也不过是颗被利用的棋子,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但如果只是让他做马前卒,三个月足够他把自己玩死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够你们救黑瞎子了,期间我会随时告知你们公司的动向,保证这边的行动不会打扰到你们那边。” 无邪望向阿柠的眼神变了变,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阿柠看了无邪一眼,又扭头看向那几个汪家人,轻声道, “因为我发现跟你们做盟友是件很划算的事。” 她要完全治好她弟弟,脱离裘得考的控制,事后在公司留存一席之地,这些都离不开无邪和沈瑾清他们的帮忙。 她明明白白地站队,就是为了他们的这句承诺,让他们保下她和她弟弟。 阿柠垂下眼眸,君子可欺之以方,重情义的人更是如此。 既然如此,她只能做一遭小人了。 第164章 雨 在他们为黑瞎子画符时,阿柠已经把这几个汪家人拷问了个遍。 他们是被安插在公司内的暗子,从二十多年前九门二代的探险开始,他们就借助裘得考的力量频繁干涉其中。 直到现在,公司内的大部分事务都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暗子执行外勤时,汪家只接收信息,不会明确安排任务,公司内的汪家人一共有十四个,彼此都互通了身份。 “是鬼!这里有鬼!” 那五人的精神明显已经不正常了,这不是被吓的,而是被阴物强行入体后导致的魂魄受损,几乎没有恢复的可能。 无邪望着地上的人,忽然开口对阿柠道:“前面的路你走不下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嗯?”阿柠眉头一挑,没明白无邪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的死劫在西王母宫中,你要是继续深入,会命丧于此。” 沈瑾清起身,走到阿柠身旁。 阿柠沉默不语,目光从无邪和沈瑾清身上扫过。 “前路注定必死无疑吗?我躲过这一次,死劫就会消失吗?”阿柠的语气很平静。 “第一个问题,未必,因为有我在,第二个问题,不会,但是有我在。”沈瑾清顿了顿,“我不会让你死。” 阿柠沉默了许久,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向无邪:“需要我做什么?” “原路返回,回到疗养院,那里有人在等着,把这五个人交给他,剩下的一切有他在。” 阿柠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你们这是早有预谋了。” 看来关于她的死劫,这两人早就已经知晓了。 也是,以沈瑾清的实力,她早该知道的。 无邪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幕, “不出意外的话这雨还要下几天,决定好了吗,是继续深入西王母宫还是回到格尔木?” “作为盟友,为了计划执行命令是我的职责。”阿柠站起身,“我原路返回。” 阿柠这句话一说出来,无邪和沈瑾清神色莫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心口猛地一缩,同时吐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阿柠呼吸一窒,几乎是瞬间,伸手接住了两人,把他们放倒在地上。 一眨眼,张启灵已经出现在两人身旁,面容冷峻地搭住两人的手腕。 胖子围了上来,看到这俩满口鲜血的模样,都快气抽过去了, “怎么回事,一个不留神就出事,尼玛这俩祖宗又干嘛了!” 这回好了,六个折三个,这丫的创业未半先中道崩殂啊! 沈瑾清吐习惯了,这会儿还能坐起来安慰一句, “问题不大,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只手同时摁下,胖子恨铁不成钢地嚷道, “这问题还不大,那什么叫问题大?!” 沈瑾清的话被堵了回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地老老实实躺下。 阿柠一边帮两人把血擦掉,一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想到刚才两人说的死劫,她大概清楚他们是为什么吐血了。 他们是为了救她才出事的。 无邪和沈瑾清躺在地上,任由他们折腾,沈瑾清说得没错,他们确实问题不大,为阿柠改命的因果分到两人身上,已经没办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了。 只不过现在一时半会儿的还起不来。 沈瑾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朝天上竖了个中指。 手指刚刚竖起,风雨交加的天空忽然闪过几道雷电,带着劈开天地的威势落在了这片戈壁上,雷声阵阵,映得整个石槽亮如白昼。 “……” 沈瑾清沉默,躺在一旁的无邪默默伸手,把她的中指摁了回去,换成大拇指,顺便举起自己的另一只手,也竖了个大拇指。 中指刚收回,外面的风一瞬停止,原本被风刮得直往石槽内漏的雨也消停了下来,瞬间从狂风骤雨变成了和风细雨。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沈瑾清也被天道的小心眼震惊到了,瞪大了眼睛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张启灵三人再次摁住。 胖子走到洞口,朝天上拜了拜, “甭管过路的是雷公电母还是四海龙王,孩子还小不懂事,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小屁孩计较,回去之后我就把贡品送到位,各家都有,您各位别急眼……” 沈瑾清:…… 她再也不挣扎了,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这小心眼天道说的世界本源作报酬最好是真的,不然她回头直接把青铜门炸了去…… 黑瞎子醒来时,气氛异常的安静。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扫过边上几人,目光落在了无邪和沈瑾清身上,尤其是他们被血浸透的衣襟, “你们怎么了?” 什么情况,他就晕了几个小时,这俩怎么就一副快不行了的模样? 胖子递过去烧热的温水和压缩饼干,闻言冷笑一声, “别管他俩,逞英雄逞的。” 无邪:…… 沈瑾清:…… 考虑到胖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为了队伍的和谐安定,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认怂,低下头,暂避锋芒。 这场雨陆陆续续下了三天,几人没事就在洞口坐成一排,像花果山上的猴一样,看着面前跟水帘洞似的雨幕。 好不容易等到雨小了,沈瑾清拿脚划拉了一下快要淹到石槽内的水面, “在戈壁里被雨困住,这么扯淡的经历也是少见了。” 雨势渐小,几人收拾收拾东西,主要是收拾收拾那五个人,趟着水往外走。 那几个汪家人此时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沈瑾清他们,在魔鬼城内绕过几个大圈,走到了外面。 看到魔鬼城出口时,张启灵和黑瞎子脚步一顿,同时出手,瞬间把那五个汪家人捏晕了过去。 外面的人等候了数天,都已经绝望了,此时见到几人平安出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五个的情况很不好,必须马上回去,你们呢?” 晕倒的五人被张启灵他们从背上放下,阿柠走上前,朝队伍内的众人问道。 这时候老外以人为本的思想观念就起效了,大部分人都想要回去,阿柠对这个结果显然没有感到意外。 让他们抓紧时间把营地内的东西收好,阿柠像装行李似的把那五个汪家人往后面一扔,坐上驾驶座,靠在车窗上,对着下面的无邪和沈瑾清道, “欠你们的一条命,我记下了。” 沈瑾清一笑,朝她敬了个礼,随意道, “都说了是盟友,保障盟友的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职责,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阿柠看着沈瑾清这副样子,也笑了出来,随手把手链脱下,取下三枚当十铜钱,扔给了沈瑾清, “收了你三枚铜钱,现在还你三枚。” 说罢,也没管沈瑾清的反应,直接踩下油门,越野车瞬间启动,穿过戈壁滩上的风雨,向着格尔木飞驰而去。 沈瑾清回过神,低头看向手上的三枚当十铜钱,把玩了一阵后,将铜钱小心收好,随后望向无邪,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带着几分嘚瑟地道, “啧,你看看这事闹的,我也不想要,但架不住她非得给啊~那我难道能辜负人家一片心意吗?诶,对了,你怎么没有啊?” 无邪:…… 不能搭理这倒霉孩子,越搭理她越来劲。 无邪早有经验,索性直接转身回到营地,沈瑾清站在原地,哼着歌目送车队远去。 这帮老外还算讲究,给他们留了不少的物资和装备,还有辆车。 这场戈壁中罕见的大雨为河道注入了充足的水源,河床的水位渐涨,五人顺着河道深入戈壁,直到车子开到一处断崖,面前已是绝路。 “到了。” 无邪看着前方断绝的道路,把车子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走到悬崖边,一个巨大的盆地突兀地陷在这片平地中,低头一看,就望见一个与四周戈壁格格不入,如同奇迹般的巨大绿洲。 这个如同陨石坑般的盆地填满了密集的树冠,一片烟雾缭绕间,他们只能看见满片绿海。 几人开车绕了个圈子,在盆地四公里外的地方找到了峡谷的入口。 入口处最开始的那段还可以开车,直到前方乱石越来越多,阻隔了道路,众人下车,背着装备步行入内。 进了绿洲以后,四周变得极为闷热,他们在密林间穿行,不像身处青藏高原,倒像是在原始丛林中。 沈瑾清把裤腿扎紧,左手握剑,右手捏符,还差身道袍就能直接COS天师了。 黑瞎子扭头看她, “怎么,遇着鬼了?” 沈瑾清吸了口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陈文锦的笔记里写了,泥沼多蛇,遇人不惧,它们惧不惧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惧。” 黑瞎子嘴角一抽,怂就直说,还扯得这么诗意。 “所以,为防止被蛇追得屁滚尿流、满地乱爬,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沈瑾清满脸坚毅地将木剑竖在身前, “毕竟,我的偶像包袱还是挺重的。” “……” 无邪低下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青春期的未成年更可怕的了,他再一次坚定了这个信念。 第165章 迷魂阵 沈瑾清本就不怎么靠谱的形象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见其他几人都不搭理自己,只蒙头往前走,沈瑾清抱住自己的剑,扭头一撇嘴。 怕蛇怎么了?有本事蛇来了他们别跑啊。 一扭脸见前面几人已经走远,沈瑾清赶忙追了上去, “等等我啊!” 五人在雨林中迅速前进,说实话,相比于亚马逊雨林和刚果雨林这些人类禁地,在没碰到蛇之前,塔木陀的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至少没有什么奇怪的猛兽和杀人蜂,也没有手持刀枪的盗猎者,他们需要考虑的只有遍地的毒蛇毒虫,还有地上的腐殖质。 沈瑾清一脚踏下去,脚底传来的触感让她不由得一皱眉。 沈瑾清抬头望向无邪, “按照你对汪家的理解,我们身后有汪家人的概率是多少?” 无邪用脚把地面的落叶拂开,绕过一个水坑,回头看向她, “百分之百。” 汪家重点关注对象几乎都在这儿了,按照汪家的尿性,赶走了裘得考公司的人,他们必定还会安排别的人监视他们。 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两人,沈瑾清闻言没什么意外的神情,继续问道, “你的打算是?” 无邪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树木, “居高临下,在这样的环境内,如果受过专业训练的话,白天他们的跟踪距离最远可以在三百米开外,很难在这么大范围内找到他们,如果夜晚我们不赶路的话,他们同样可以远距离监视。” “所以,只有在进入陵墓后,才能让他们主动拉近距离。” 以有心算无心,到时,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 很合理,沈瑾清点头,看向头顶的树冠, “但陵墓内的环境比这里要危险得多,很可能会出现别的变故,最简单的,就是在这里把他们解决掉。” 当然,这没那么容易。 沈瑾清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你们听说过迷魂阵吗?” 迷魂阵? 这名字听着就不简单,其他几人闻言眉头一蹙。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复杂,沈瑾清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始给他们科普。 简单来说,这就是种借助八卦,改变环境建筑或其他障碍物的排列,造成一种时间和空间的错觉感,以此困住外来者的阵法,比魔鬼城里的那种要高级一些。 所谓‘进了迷魂阵,状元也难认,东西南北中,到处是胡同,好像把磨推,老路转到黑’,淳朴的劳动人民还给这种阵法取了个生动形象的名字,叫作鬼打墙。 由此可见,这种阵法的威力还是不小的。 在山东省阳谷县就有个迷魂阵村,传说是孙膑和庞涓当年用八卦阵对战的古战场遗迹,村内所有的房子都依街道走向而建,斜度不一,朝向各异,外人进来后极易迷失方向。 塔木陀在建成之初,也是用了同样的方法干涉这些树木的排列和生长,可历经千年,这些参天巨树的生长不受控制,原来的阵型也改变了不少,阵法的效果大大削减。 不过,废物利用一下也无不可。 沈瑾清笑了一下,往上抛了枚铜板,随手指了个方向, “往那儿跑。” …… 数百米外的一棵树上,汪海扶着树干的手猛地往旁边一探,再次收回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条一米多长的棕褐色毒蛇。 手里的大家伙不断挣扎,汪海跟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晌,然后随手一扔,把蛇扔到了树下。 “第五条了,再这么蹲下去咱俩就要被蛇吃了。” 汪海无聊地转着手中的短刀,对着身旁人道。 汪川皱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他们加快速度了,追上去。” “我的妈呀,这帮人还真能跑。” 汪海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声,脚下一蹬,轻巧地落到前面一棵树的树枝上。 幸亏这儿的树枝够粗,树冠密集,不然凭前面那几人的速度,他们在地面上视线受阻,几乎没有追上的可能。 跑在前面的沈瑾清抹了把汗,左右一看,果断指了个方向,朝那里跑去。 在后方跟着的汪川和汪海随之加快了速度,汪海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冷声道,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这里的树也越来越密集了。” 为了追上沈瑾清等人,两人不得不拉近与他们的距离。 不断地拐弯、加速,行动间没有一丝犹豫,这些人像是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汪川紧抿唇角,极力地在密林间捕捉他们的身影。 两方的距离正在迅速缩近,二百五十米、二百米、一百五十米…… 直到前面的人猛地转过一个弯,汪家两人顿住。 “人没了?” 两人紧蹙眉头,目光不断地在下方搜寻,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身边的环境已经与之前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分头找。” 汪川当机立断,往左边的树上跃去。 汪海自觉地朝右边去,两人在林中找了半天,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找到了,汪海眯眼笑了笑,口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鸟鸣,不远处的汪川闻声扭头,朝这个方向赶来。 汪海跳到旁边的树上,原本被遮挡的视线瞬间明朗,他好整以暇地望向前面五人,眼中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此刻的沈瑾清望着眼前身形庞大的两条树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丫的也太大了吧……” 沈瑾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直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无邪抬手一枪射出,左手揪住沈瑾清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拉。 树冠中,一只巨大的蛇头飞速探出,血红色的巨口朝两人直扑而来,沈瑾清眼一闭心一横,手中破军符掷出,直接扔进了蛇嘴里。 胖子趁着对方被符纸控住的几秒钟,果断朝蛇眼射去,一击射中,一击落在鳞片上,炸开了两朵血花。 黑瞎子抬臂,在树枝上借力一甩,一脚踏在了巨蟒的蛇头上,手起刀落,黑金短刀破开褐金色的蛇鳞,钻入对方脑中。 脚下的巨蟒不断挣扎,黑瞎子抬头朝林中某个方向望去,嘴角轻扬,对着张启灵道, “人来了。” 汪川也听到了前面的枪声,纵身一跃,朝汪海所在的树枝上跳了过去。 身子在半空中时,他陡然一惊,脑中警铃乍响,耳畔破空声响起,汪海果断一个扭身,生生止住了原先的动作,任由自己从十数米高的半空中跌落,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在他扭身的瞬间,一把黑色长刀擦着他的脖颈而过,钉在了身后的巨树上,凌厉的刀锋隔着几厘米,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深痕,险之又险地擦了过去。 汪海瞳孔一缩,再一抬头,一道黑色人影在林间急速穿行,眨眼间就逼近了两人。 黑瞎子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啧啧道, “线外投,三分球啊。” 沈瑾清看着远处张启灵的那一刀,微微瞪大双眼,喃喃道, “教练,我想学篮球……” 黑瞎子扭过头看了沈瑾清两眼,摇头道, “不是教练不给力,以你的力量,别说刀了,球都扔不了这么远,放弃吧井寿。” 沈瑾清不死心, “不能轻言放弃啊教练,咱们这不是热血番吗?” 黑瞎子反手在沈瑾清脑门上一敲, “认清现实吧少年,人家那是灌篮高手,我们这是今日说法,最多上个法制栏目,要热血也是人家警方。” “……” 边上的无邪和胖子听不下去了,咬牙切齿地望向这俩划水的。 “搭把手啊倒是!你俩再聊下去我们就要见阎王去了!” 胖子气得手抖,枪都快打不准了。 被这么一吼,两人如梦初醒,黑瞎子提着刀上前,沈瑾清抱着剑退后。 见其他三人朝自己望来,沈瑾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上不了,腿有点软,再上前过会儿跑都跑不动。” “……” 没办法,这是生理性恐惧,一时半会儿克服不了。 沈瑾清豪气万千地掏出一沓符,扔给了三人, “拿符砸死它,今天扔多少符我都认了。” 无邪他们接过土豪清的符,刀枪齐上,物理攻击加法攻,等到张启灵拖着人回来时,这边的打斗已经平息,地上只余满地鲜血,以及堆成小山的两条巨大蛇尸。 胖子看着被扭断胳膊、卸了下巴的汪家两人,不满地道, “两个人就想看住我们五个,你们那什么汪家会不会做人啊?明摆着没把我们放眼里嘛!” 无邪把胖子的脑袋推开,蹲下身来,在地上两人的脖颈和耳后处摸索,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无邪皱眉,直接将他们的衣服撕开。 见无邪的手伸过来,汪海眸中一冷,抬腿朝他踢去。 “别动。” 无邪单手钳住扫来的腿,另一只手抽刀,反手将大白狗腿的刀柄狠砸在他的腿上,只听到一声轻微的骨头碎裂声,无邪收回刀,继续察看他肩颈连接处。 沈瑾清走上前,俯身在两人的脸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转回头,说了句公道话, “这俩真是原皮。” “……” 无邪看了沈瑾清一眼,用眼神问她怎么不早说,沈瑾清回了个无奈的眼神,明明是他没问好嘛,她怎么知道他上来就扒衣服啊? 两人不怎么友好地眼神交流了一番,无邪转头把手松开,沉默着帮汪海理了理领子,顿了顿,果断把责任丢了出去, “你也有责任,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汪海瞪大眼,被卸掉的下巴让他被迫张开嘴,此刻听到这话,恨不能一头把面前这不要脸的家伙给撞死。 你大爷的上来就摸,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嘛?! 第166章 喂药(劳动节快乐!) 胖子和无邪把这俩姓汪的绑到树上,沈瑾清上前,笑意温和地给两人喂了颗药。 “不用嚼。” 沈瑾清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可惜那两人不领情,还反过来瞪了她一眼。 下巴又没给复原,说得好像他们能嚼似的。 沈瑾清嘶了一声,岂有此理,这厮竟如此嚣张? 无邪和胖子显然没她那么好说话,两人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把汪川汪海的口鼻死死捂住。 见他们满脸涨红地拼命呼吸,直至肌肉痉挛,喉结一动,药丸滚入腹中,无邪和胖子平静地收回手,对自己的缺德行径毫无所觉。 沈瑾清摇头,好好说话不肯听,非得来硬的,她低头看了眼时间, “这两颗是改良款,起效更快,不出意外的话……” 沈瑾清抬眸望向两人,下一秒,树上被绑的两人脑袋一歪,瞬间失去了意识。 胖子嗬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药的效果这么好。 沈瑾清转头看向他, “主要是你们下手狠,把他们憋得大脑缺氧了,不然还真没这么快。” 话音落下,天边闪过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峡谷。 胖子一怔,不至于吧,这点事儿居然还惊动天雷了? 那天上神仙闲成什么样了,难不成天天专盯着他们几个? 直到滂沱大雨落下,成串的雨珠连成雨箭,啪的一声砸在他们头上,沈瑾清抱住脑袋,疼得直咧嘴。 长这么大,头一回让雨给揍了…… 好在四周树冠密集,沈瑾清一张符纸飞出,把树枝上的草蜱子赶跑,随后飞快爬上树,找了个被藤蔓和树枝遮挡的死角。 其余四人也迅速跟上,五个人挤在这一小块空间内,沈瑾清看了眼下方被淋成落汤鸡的汪家两人,难得良心发现,从包里翻出两块防水布,一块扔下去,盖到了那俩的脑门上,一块铺在上面,盖在他们五人的头上。 天色渐黑,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雨声,五人缩在这一根树枝上,点起矿灯,静静地等着雨停,在这一片狂风暴雨中,竟然意外的平静祥和。 沈瑾清蹲得有些困了,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扔进了嘴里。 无邪看向她,真是怪了,她怎么走哪儿都带着她那点零食? 沈瑾清一看无邪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晃了晃脑袋道, “都是放松的手段,总好过你抽烟吧,我知道你兜里还偷摸藏了几根散烟。不是我说,咱要抽也抽点好的,又不是没那条件。” 无邪:…… 他不是藏内兜了吗,这倒霉孩子又是从哪儿看到的? “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坏毛病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有时下意识地就会翻出来一根,等抽了两三根了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再停下也迟了。 这么想着,无邪朝沈瑾清伸了伸手, “给我也来一颗。” 沈瑾清从兜里翻出一颗陈皮糖,递给了无邪, “你心里有数就行,肺纤维化不是开玩笑的,天天吐血的日子不好过,前几天你也体会到了,真要到了那一步,你只会比这更痛苦。” 沈瑾清话落,无邪还没说什么,其他三人已经看了过来。 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无邪, “什么意思天真,什么叫肺纤维化?怎么就天天吐血了?” 张启灵也看着无邪,面色紧绷, “无邪。” 黑瞎子也是难得地收起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无邪这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事他自己都是听沈瑾清说的,但他自己什么样他清楚,这事儿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 “哦,就是地下的毒气吸多了,再加上他抽烟没个节制的,结果不到五十就性命垂危了。” 沈瑾清嚼着嘴里的糖,贴心地帮忙解释了一句。 无邪看着沈瑾清,他确定了,她就是在阴他。 沈瑾清平静地看了回去,无邪的烟瘾必须戒,多几个人看住他是好事,现在四比一,优势在她。 不知何时,黑瞎子的手已经搭在了无邪的肩膀上,无邪刚转过头,张启灵的手也搭上了他另一边肩头。 不好,要完! 无邪脑中警铃响起,下一瞬,整个人被黑瞎子和张启灵两人制住,胖子二话不说,对他上下其手, “清儿,你刚说他兜里藏的烟是在上衣兜还是裤兜来着?” 无邪咬牙, “你大爷的胖子,别扒我裤子!” “放屁,我这是合理搜查,少祸害胖爷的名声!” “在上衣内侧……你丫变态啊,还摸个没完了!” “……” 非礼勿视,沈瑾清转过身去,又往嘴里扔了颗奶糖。 …… 汪海醒来时,已经不知被绑在这儿多久了,绳子勒得很紧,浑身血液流通不畅,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他扭头看去,汪川还没醒,他从高处摔下,本来就受了伤,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雨已经停了下来,但地面上满是水坑和烂叶,无邪他们扫了块干净的地方,铺了防水布,此时正在休息。 汪海没有发出响动,他不清楚他们被喂的药丸是什么,但绝不仅是让他们昏迷那么简单。 此时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不老实不行。 汪海闭上眼,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么简单的一个外出任务,甚至都不需要跟任务目标正面接触,居然能让人揍成这样。 “别乱动,不然死了我概不负责。” 树上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汪海抬头望去,黑瞎子正在树枝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迟钝了很多啊。” 黑瞎子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走到汪海身前,抬手把他的下颌往上一掰,恢复了原样, “其实把你们的下巴卸了也没什么意义,我觉得你还不至于有咬舌自杀的魄力,不过抓你们的那位先生嫌你们烦,顺手就卸了。” “瞎。” 正在休息的张启灵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低声道。 黑瞎子笑了笑,毫无背后说人坏话后被抓包的尴尬,随手在汪海的后颈一捏,人再一次晕了过去。 “哑巴,换你守夜。” 他走到张启灵身旁,直接把人挤开,两眼一闭,靠倒就睡。 张启灵起身,抱着刀,坐在了旁边的树根上。 第167章 谈判 天亮,汪川和汪海被一捧凉水泼醒。 一睁眼,面前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张脸,胖子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手一甩,又砸了他们一脸的水珠。 汪川:…… 汪海:…… 沈瑾清笑靥如花,帮两人松绑,顺便热心问候, “怎么样,身体还好吧?没什么不舒服吧?有问题要说哦,我好为你们解决嘛~” 汪川汪海两人毫无被关照的感动,有的只是满背竖起的汗毛。 这帮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诡异? 两人的下巴已经被复原,沈瑾清收起笑容,恢复了正经, “既然身体没事,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限时十分钟,免费回答。” 汪海深吸一口气, “你给我们喂的到底是什么?你们为什么不杀我们?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三连问,每个都跟他们预想的一样,沈瑾清打了个响指, “漂亮,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先说第一个,你们吃的是尸蟞丹,你应该听说过这东西,我就不多介绍了。” 汪家两人的眼睛猛地睁大,看面前三人就如洪水猛兽一般。 有病吧这帮人,正常人谁没事给别人喂这东西?! “第二个问题,不是不杀,而是缓慢地杀,有计划地杀,放长线钓大鱼地杀。” 无邪微笑着竖起两根手指,很热心地解答了第二个问题。 汪家两人沉默,他们终于遇到比汪家人更有病的了……而且一来就是一堆。 “至于第三个问题,这就要看你们了。” 沈瑾清轻轻转动手中的木剑, “尸蟞丹的作用你们应该清楚,被喂下尸蟞丹的人回到汪家是什么结果你们应该也了解,所以,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沈瑾清从地上捡起两片叶子,伸到二人面前, “第一,回到汪家,然后等身体出现异样,开始散发禁婆香,被汪家人发现后抓走,做人体实验;第二,脱离汪家,躲开汪家追捕,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尸化,变成无知无觉的怪物……你们选哪个?” 汪海冷笑一声,一口把那两片叶子咬住,吐到一旁, “说吧,第三个选择是什么?” 沈瑾清挑眉,这姓汪的不会属狗吧? “第三,我这里有药,你们可以吃药消除后遗症,也就是说,你们不仅不会尸化,还能得到完美无副作用的长生。” 沈瑾清捡起第三片叶子,插进了汪海的领口,语重心长地道。 汪川汪海闻言瞳孔巨震,张口就要质疑,却被无邪抢先, “你们可以选择不信,直接去死。” 无邪的话当头砸下,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 黑瞎子说得对,他们的确没有赴死的魄力。 胖子一脸不赞同地望向无邪, “这话说的,天真,人家哥俩又不傻,还能不知道好赖吗?” 汪川抬眸盯紧无邪的眼睛, “你要我们做什么?” 沈瑾清闻言,也转过脸来一脸严肃地看着无邪, “瞧瞧,我就说人家这面相一看就是当内奸……不,是一看就是明事理的人,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以卵击石、不识好歹、损人不利己的事来?你这是对汪家人的刻板印象,思想落后,小无同志,我得批评你两句了。” 胖子上前一把攥住两人的手,皱眉叹道, “你说小哥也是,上来就下那么狠的手,把我兄弟都打成什么样了!是吧,汪……” “汪川。” “汪海。” 两人也是被这三个无耻之徒惊到了,此刻神情竟有几分呆滞。 “有缘呐,这名字一听就大气,跟我有得一拼,怪不得我一看你们就亲切,一个姓汪一个姓王,保不齐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胖子一本正经地胡扯八道,关键是无邪和沈瑾清这俩还在一旁配合着点头。 汪川看着面前三人,只觉得他们的笑怎么看怎么奸邪。 不仅无耻,而且坦荡,无耻得坦荡,坦荡地无耻,简称不要脸。 这样的人居然能凑齐三个,汪家恐怕要完啊…… 黑瞎子上前,给两人处理被折断的胳膊, “我说什么来着,有这觉悟,就算不喂药难道人家就不帮这个忙了吗?狭隘啊,你们心思狭隘!” 汪川看着这人,默默收回刚才的话。 这样的人居然能集齐四个,汪家肯定要完了…… 站在一旁的张启灵闻言缓缓背过身去,目光涣散地盯着头顶某处的树枝,不发一言。 等到胡扯环节过去,沈瑾清掏出药瓶,给两人一人一瓶, “十五天吃一颗,一瓶里面有十颗,药没了再来找我,在此之前你们在汪家的行动一切照旧。 你们要是觉得我在骗人,可以选择不吃,不过一旦禁婆香传出,你们恐怕很难在汪家存活。” 七天一颗是治病,十五天一颗那叫吊命,药一断就完,沈瑾清笑容真挚,一脸诚恳地给两人下套。 世道变了,卖假药的比比皆是,好歹她这还是真药,怎么能叫骗人呢? 直到送走汪家两人时,沈瑾清他们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看着五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汪海停住脚,看向一旁的汪川, “怎么样,真的要做内奸帮他们?人家可没拿我们当人啊,这药在他们手上,我们就要一辈子受制于人。” 汪川看着手中的药瓶,面无表情道, “除了这三个选择,你还有第四条路吗?” 汪海抬头望天,轻笑了一声, “我们还有刀,还可以自杀,如何?要为我们亲爱的汪家尽忠吗?” 汪川不语,只是盯着汪海,对方被盯得满心无奈,举手投降, “得得得,我怕死,我怕死成了吧。” 况且,这个没有副作用的长生,他还真挺感兴趣的。 如果这是真的,恐怕汪家的信仰就要整个儿瓦解了,这时候继续跟着汪家混,不如在外头找条后路。 “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回去该怎么上报任务。” 汪川抬步继续向前,把汪海甩在身后。 汪海想起这事,头疼地一拍脑袋,追上前去,殷勤地笑道, “你想,我抄你的。” 汪川看了身旁人一眼,淡淡地道, “任务目标成功进入西王母宫,在与巨蟒的交战中负伤,五人失散,我们追寻路上与巨蟒正面对上,负重伤,原路退出。” 他们的任务是监视目标对象,到这一步就够了。 汪海咧嘴一笑, “妥了,这就算是投名状,咱俩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叛徒了。” 至于回头怎么摆脱那些人,把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咯。 汪川额角青筋一跳,加快了脚步。 投诚的盟友不要脸,身旁的队友是白痴,效忠的家族眼看要完…… 一个人的命怎么能苦成这样? 第168章 石雕 汪家两人走后,沈瑾清他们也收拾东西继续赶路了。 上面的人循着霍家调查到了整个九门,九门众人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反应。 当年的九门被张启山清洗后就算是在官面上过了一遍了,九门不复,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现在的九门明面上基本都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也不怕被查。 至于暗地里的那些,各家都有各家的法子,要是那么容易就被拔出来,他们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 只有无三省和谢连环,现在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毕竟他们当年干的事太过离谱,他那铺子下面的东西也实在见不得人,所以这会儿根本没空来到这里。 他们这些混不吝的盗墓贼,别的都不怕,就是怕跟上头那些人打交道。 陈文锦吃下药后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进入西王母宫,无邪索性劝她别趟这趟浑水,让他们这些小辈自行解决。 阿柠带来的队伍在进来前就已原路返回,身后跟着的汪家人也被策反,现在整片雨林就只有他们五个生人。 几人在林中漫步,行动间完全没有盗墓的急迫,反倒跟春游踏青似的。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绿洲之中,五人的心境都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里本就是凭空从戈壁滩中凹陷下去的盆地,西王母宫更是在盆地的低洼处,两场大雨后,林中的水都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他们顺着水流走,也不需要费劲找路。 走了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一片沼泽,就在几人要涉水下去时,张启灵忽然顿住脚步,盯着面前的沼泽,提醒了一句, “把这些淤泥涂在身上,可以防蛇。” 陈文锦在这儿这么多年,能够从蛇口中存活下来,靠的就是这个法子。 众人低头看了眼脚下混杂着腐烂的树叶的烂泥,沈瑾清无所谓地笑了笑,开玩笑,像她这种有偶像包袱的人,怎么可能…… “脸上也要抹吗?” 沈瑾清在泥沼中滚了一圈,转头对着张启灵认真问道。 “……” 没办法,相比于她的偶像包袱,还是蛇更可怕。 无邪默默把手伸进淤泥中,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裹满泥浆的手直接摁在了沈瑾清脸上, “要。” “……” “靠,你为老不尊!” 沈瑾清一下子从泥沼中跳了起来,怒视着无邪。 小心眼,这人忒小心眼! “那些蛇鬼精着呢,不把身上裹满,回头找上你,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无邪挑眉,一本正经地胡扯。 沈瑾清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忽地笑了起来,身后的手掌暗自浸入沼泽中,捞起满满一大把的淤泥,趁无邪不备,二话不说朝他砸了过去, “那多谢了,我也帮帮你!” 无邪的脑袋实打实挨了这一下,矛盾激化,战争升级,两人直接在泥沼中打起仗来。 这时候武力值已经没有用了,两方纯粹靠憋着一股气,用最原始的野性对决,简单来说,就是你扔我一把我也扔你一把,黑瞎子和胖子在一旁乐得看热闹。 无邪和沈瑾清听着他们的笑声,只觉刺耳,看了看自己和对方身上挂满的淤泥,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了对方的想法。 两人一边打斗一边缓缓靠近黑瞎子和胖子,就在他们以为这两人要近身搏击时,沈瑾清和无邪同时出手,一把将观战的那俩摁进了泥沼中。 尤其是黑瞎子,无邪想着上辈子被黑瞎子扔到孤岛上跟鳄鱼大眼瞪小眼的日子,沈瑾清想着近一年来在他手底下遭受的磨难,两人什么都不说,但下手却是一个比一个狠。 等到黑瞎子从泥潭中抬起头来,面上挂起一个危险的笑容,目光锁定,盯住这两人,沈瑾清和无邪抿了抿唇,没有一丝丝犹豫,扭头就跑。 二人对战变成了四人混战,张启灵站在一旁,看着被淤泥浸满,看不出人形的四个家伙,微微仰头,有些不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凑出四个来……嗯? 张启灵低头,两个泥人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两个脚踝,随后猛地一拽,将人拖进了泥沼中。 无邪和胖子干完坏事就默默溜走,反正现在四个人也认不出谁是谁,他们跑了,小哥就不知道是谁干的了。 “太过分了,老无同志、老王同志,你们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最关键的是,怎么能干完坏事就跑呢?这是不对滴,是要被严正批评滴!” 沈瑾清义正言辞地点破两人身份,正在偷溜的无邪和胖子闻言身形一顿,张启灵随之看向两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沈瑾清身后响起一道危险的声音, “哦?觉悟这么高,那你自己呢?” 沈瑾清浑身一僵,然后撒丫子开始跑。 她?她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能跑就跑了! …… 事实证明,即便是泥沼混战,武力值也是很重要的。 趟过这片沼泽,沈瑾清几乎是爬上岸的,她脸朝下,趴到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是谁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沈瑾清翻了个身,任由无邪和胖子把她扯了起来。 “地上不能躺,脏。” 把沈瑾清拉到旁边的树下,胖子看着浑身被泥覆盖的沈瑾清,脸不红心不跳地认真道。 脏? ……还能比她现在更脏吗? 沈瑾清看了看满身的泥巴,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认命地一闭眼,往后一仰,靠倒在树上。 身旁,胖子点起无烟炉,张启灵把四周的藤蔓和树根劈开,腾出一片空地,沈瑾清睁开眼,上方的树冠密集地透不进天光,周围的藤蔓编织成一张大网,将他们覆在网下,整片林子静得有些不可思议,显得格外阴森。 耳畔是无邪他们劈砍藤蔓的声音,沈瑾清坐起身,环顾一圈,顺着水流的方向看去,前方的树林几乎是一片水泽。 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只能踩着水面上露出的树根,架空着走过去。 沈瑾清转过头,胖子他们已经开始煮茶了,几人刚从沼泽里爬出来,得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一片静谧中,整个雨林只有他们几个饮茶的声音。 胖子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环境不对劲, “这林子怎么看怎么阴险呐……” 别说蛇了,连鸟都没有一只,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沈瑾清一边喝着茶一边翻出自己的铜钱,随意地抛了几下,没一会儿,抬头安慰道, “没事儿,没我们阴险。” 胖子乐了, “这我就得说你两句了清儿,对自己同志的用词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阴险的是天真,不是我们这种好同志。” 沈瑾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无邪斜眼看他俩,往两人的身上各砸了一包压缩饼干, “多吃东西少说话。” 五人吃了点东西,又歇息了会儿,就踩着树根,涉水继续往深处去。 前方的水面上出现了一些黑影,走近以后,才发现那都是古建筑的断壁残垣,这些建筑数量很多,高低错落地遍布水面。 终于见到了西王母宫的遗迹,几人加快了速度,隔着浅浅的水面,他们看到水下的古迹遗骸越来越多,与盘根错节的树根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异常诡异却又壮观的景象。 直到他们绕过前面的一棵大树,胖子惊呼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一张足有卡车头大小的巨大怪脸突兀地出现在林中。 矿灯打在那张脸上,众人看清,那是一个被青苔和藤蔓包裹的诡异石雕,高鼻大目,身体浸在水下,露出的头颅上满是绿斑,水下的鸟身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蹲姿,蓄势待发,仿佛随时会展翅而飞。 指着这个巨大的人面鸟雕像,沈瑾清看向胖子, “这就是阴险的原因。” 胖子一愣,随即上前,打算凑近了看,脚刚迈出没几步,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细碎脚步声,听得人毛骨悚然,胖子顿住脚步,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胖子屏住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前方,就见数米外的石雕逐渐变得扭曲,那张巨脸缓缓转向胖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变得怨毒狰狞,嘴角渐渐裂开,露出一个异常诡异的笑容。 这石雕是活的! 胖子朝着其他几人狂奔而来,口中大喊:“快跑!!” 沈瑾清他们后退数米,拉住了还要继续跑的胖子,示意他回头看,胖子转身,就见不远处的石雕已经消失,只余满地“碎石”。 再一眨眼,那满地的碎石忽然飘浮到上空,看得胖子表情都扭曲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狗日的,是蛾子!” 那些飘起的石头正是一只只黑色的飞蛾,数以万计的飞蛾振翅,五人用衣服捂住口鼻,看着那些飞蛾渐渐飞散,如同漫天的黑色花瓣。 蛾子飞走后,原本被飞蛾遮盖的地方露出了大片的白色,仔细一看,竟是满片白花花的蛇蜕,与植物的藤蔓纠缠在一起,像是白色的肠子。 在穿插的树根和藤蔓间,这样的蛇蜕足有上百条,看样子甚至是刚褪下不久的,也就是说,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这片林中至少隐匿了上百只的毒蛇。 沈瑾清浑身一颤,有些头皮发麻。 亲眼看到这种东西,他们现在什么心思也没有了,五人迅速绕过这片区域,重新回到密林中,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 “这都什么事儿啊!” 胖子举着灯,一边赶路一边骂骂咧咧,下一瞬,却被沈瑾清扯住了袖子。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身旁的沈瑾清,对方却没说话,只是拉紧他,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看着头顶遮天蔽月的树冠,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就在这时,四周忽然漫起雾气,而且越来越浓,直到一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了,沈瑾清松开了手,抽出腰后的横刀,低声道, “跟上我。” 第169章 鸡冠蛇群 其他四人闻言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雨后林中水汽增多,再加上日落前气温下降,起雾是正常现象,但此刻四周的动静却显然不正常。 一阵飘忽不定的低吟声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呢喃,又像是哭泣,如同鬼魅勾魂,在这样一片雾气深重的雨林中,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五人屏气凝神,无邪扭头给胖子他们做了个口型—— ‘是蛇!’ 胖子有些莫名其妙,用口型回了他一句, ‘什么施舍?’ 无邪:…… 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法交流,他索性放弃,只是摸出刀,观察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出手。 沈瑾清微微俯低身子,脚步轻缓地在林中走着,对其他四人低声道, “如果说之前的迷魂阵还停留在普通障眼法的级别,那这片林子就是障眼法的集大成之作。” 她骤然加快了速度,其他四人跟上她的脚步,四周的动静越来越大。 月光惨白,因水汽过多产生的雾气正在消散,树枝攒动,沈瑾清带着其他四人,以一个诡异的路线,在这片林子里兜了一大个圈子,随后爬上树,示意他们往中间看去。 林间的雾变得稀薄,胖子拿着望远镜往沈瑾清指的方向看去,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无数道血红的长影在树身上游走,上百条鸡冠蛇挂满了树枝,目光闪动,蓄势待发,围住中间那一片区域。 这些蛇的智商极高,居然还知道包抄,要了命了,再让这些家伙发展下去,保不齐还能出本蛇界三十六计。 可想而知,如果刚才他们没有从中脱开,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场景。 沈瑾清扭过头,不敢往那儿看,她拿胳膊捣了捣胖子, “那里头什么情况,我能看吗?” 她大概能猜出里面那个画面,此刻全身汗毛竖起,生是不敢扭头看一眼。 其他四人显然都看见了里面的情形,他们有些怜悯地望向沈瑾清,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沈瑾清明白了,点了点头,双眼一闭,缓缓背过身去。 “这里的树林很奇怪,似乎已经形成了一定的智慧,它们困人的手段不仅限于阵法,还有主动的干扰,并且跟这些鸡冠蛇达成了某种合作。” 沈瑾清坐在树杈上,背对着他们,提醒道。 无邪接过胖子手上的望远镜,望向树上那些漫无目的的鸡冠蛇, “这些蛇在有意识地把我们往一个方向逼,它们在这林子里待久了,极擅利用地势,现在误以为我们还在包围圈内,正在找寻猎物,随时准备动手,鸡冠蛇依靠气味和温度辨认猎物,我们身上有泥裹着,它们暂时找不到。” 所以,现在他们在暗,那些蛇在明。 胖子端起枪,啧了一声, “这林子林子邪门,毒蛇毒蛇邪门,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似的,今儿胖爷就替天行道,把它们一窝端了。” “还有没有点自觉?有没有文化?懂不懂什么叫国法?这都什么年代了,丫还敢光明正大成精?!” 沈瑾清默了默,真是大环境不好了……这年头对蛇的学历也有要求了? 在王胖子领导就塔木陀环境建设作出了重要批示后,无邪他们果断端起了枪,黑瞎子拿出信号枪,对准前方的鸡冠蛇群。 一记信号弹打出,白光呼啸着扑向蛇群,上千度高温的火球掉落在林中,瞬间引燃一片火海。 大半的鸡冠蛇被活生生烧死,余下那些正疯狂逃离中间那片区域,一部分蛇正往他们的藏身之地逃来。 黑瞎子正要跳下去,却被张启灵摁住肩膀,无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沈瑾清, “我们三个下去,你在上面看好她。” 下方是一片火海,黑瞎子的眼睛根本受不了那个亮度。 黑瞎子闻言,盯着无邪看了几秒,随即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过身跟沈瑾清一起在树枝上坐着。 无邪他们三人下了树,下方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吐信的声音,加上蛇身碾过地上落叶的声音,听得沈瑾清脸上表情都有些抽搐。 “行了,都没见着呢就怕成这样?” 黑瞎子在沈瑾清脑袋上轻推了一把,这要按他以前的教学手段,这时候早一脚把人蹬下去了。 沈瑾清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搓下来一手的泥,她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黑瞎子, “要见着了还得了?别想歪主意啊,我是你徒弟。对我好点,以后给你养老,对我不好,以后拔你氧气罐。” 黑瞎子被气笑了,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是你大爷!” 沈瑾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随便吧,反正都是一个辈的,爱怎么叫怎么叫。 “大爷,下面战况如何,我能回头看了吗?” 听到下面一阵枪声响过,沈瑾清改口改得顺畅,认真问道。 黑瞎子:…… ……他就多余跟这脸皮厚的唠这个。 看了眼下方的情况,黑瞎子提溜着沈瑾清,把人带到了树下。 无邪它们三人已经停了手,地上残余数十条鲜红的鸡冠蛇尸体,有的蛇已经被枪打烂,皮肉和血混杂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沈瑾清捡了根树枝,戳了戳地上软趴趴的一滩烂肉。 她欺软怕硬,这会儿对这些家伙倒没什么恐惧了,沈瑾清站起身,抬脚踩住地上几只闻着血腥味赶来的草蜱子。 无邪看着地上逐渐聚拢的虫群,以及蛇尸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对其他几人道, “这些草蜱子嗜血成性,且数量恐怖,这么多蛇血,过会儿整片林子的虫都会被引过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胖子咋舌, “好家伙,比我们还横,评四害的时候怎么没把这东西评上!” “说明这东西不针对人民群众,只针对我们这些盗墓贼呗。” 沈瑾清拿布条把袖口和裤口扎了起来,以免虫子钻进去,顺口答了一句。 “那还不得打压一下它们嚣张的气焰,怎么着,我们不是人民群众啊?” 胖子依旧不满,接过沈瑾清递来的布条,给自己也扎上, “还敢抢我们地盘,反了天了它们。” 沈瑾清沉默了几秒,很实诚地道, “讲道理,好像是咱们抢它们的地盘吧。” 他们几个似乎才是外来的…… 黑瞎子往树上一靠,笑道, “讲道理?我们几个哪个是讲道理的人?” 沈瑾清闻言自我反省了一下,皱眉道, “我还行吧,我大部分时候还挺讲理的。” 无邪也思索了一下,他也还好,至少有讲理的时候,这么想着,他又看了眼胖子。 胖子不是不讲理,是他只认自己的那套理。 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张启灵和黑瞎子身上,黑瞎子指着张启灵,理直气壮道, “就他最不讲理!” 张启灵微微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黑瞎子,手里的黑金古刀缓缓出鞘。 黑瞎子一闪身,更加理直气壮了, “我就说他不讲理吧!” 无邪瞥了张启灵一眼,他知道闷油瓶没生气,拔刀纯粹是在逗黑瞎子玩,也没拦着他。 他带着几人走到一处水流处,把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以免草蜱子找上他们。 林中雾气几乎完全散去,天色微亮,五人一路疾行,从森林中走出,面前霍然出现大片神庙似的黑色遗迹,巨石堆砌,廊柱林立。 “世界第九大奇迹啊!” 看来是到了正地方了,胖子精神一振,当先一步,朝着前方的神庙冲去。 …… 清晨的太阳渐渐升起,格尔木老城区内,一辆满是泥沙痕迹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疗养院外的巷口。 阿柠下了车,眉宇间满是疲惫,她独自走进疗养院内。 院中的情形远超她的想象,几个帐篷立在楼房前的空地上,阿柠落地的动静很轻,但几乎是在她进院的瞬间,其中一个帐篷就传来了响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帐篷中走出。 “谢当家?” 阿柠的语气有些惊诧,她跟这人的交集仅有在云顶天宫内的短暂相遇,但她在见到这人第一面时就知道,这是个十分难搞的人。准确来说,这帮人中就没有好搞的。 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在这儿待了挺久了,似乎是在专门等她,看来无邪他们事先就已经把一切准备做好,也料到了她的选择。 思及此,阿柠的目光有些复杂,幸好,她现在不是他们的对立面。 谢雨臣跟她打了个招呼, “阿柠小姐。” 天亮后,帐篷内的人陆续醒来,都是谢家的伙计,谢雨臣和阿柠走到一旁,单独聊了起来。 “无邪让我给你送来的五个汪家人现在在外面的车上。” 说到这儿,阿柠顿了顿, “我只能保证他们现在还有气。” 回程这一路,越过数百公里的戈壁滩,除了水她没给他们灌别的,中途那五个人醒来过,给他们喂了几块饼干后她就又把人给打晕了,所以现在那五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谢雨臣随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有活口就行。” “队伍里的其他人我已经让他们连夜离开格尔木,现在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上了飞机,作为领队,我会在格尔木的医院陪同这五人治疗,直到他们脱离生命危险,最多一周,我必须回到公司,向上层报告这次的行动。” 阿柠看了眼腕表,简略地把事情跟谢雨臣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一周以后,这五个人将会从格尔木的医院转走,她的要求也只有一个,有活口就行。 无论谢雨臣是要刑讯还是用其他的什么手段,至少给她留一个活的,带回去应付公司就行。 第170章 安营休息 车里的五人已经被谢家伙计抬了出来,谢雨臣瞥了眼地上生死不明的五个家伙,抬眸对阿柠道, “一周的时间够了。” 阿柠点了点头,到这一步,她答应无邪他们的事已经完成了,至于谢雨臣要干什么,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 “对了,你们怎么把帐篷扎在这里?” 屋子就在边上,这帮人却不进去,而是在外面扎帐篷。 阿柠看着这些帐篷,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里面我嫌脏。” 谢雨臣转头看了眼一旁的楼房,又瞬间收回目光,简单回道。 阿柠抬眉,眼神掠过那栋阴森破败的房子,没再多问,只是跟谢雨臣打了个招呼,留下联系方式,随后转身出了疗养院。 越野车驶出老城区,谢雨臣蹲下身,手指触在汪家人脸上,随意地看了看。 “面具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谢雨臣低头看着地上的五个家伙,朝身后的谢家伙计问道。 那伙计笑了一声,应道, “放心吧花爷,一早就准备好了。” 谢雨臣站起身,拿起一块帕子,轻轻擦了擦手,目光从半死不活的汪家人身上移开,转身走向帐篷,随口嘱咐道, “把他们弄醒。” …… 塔木陀内,神殿前的平地上,沈瑾清看着远处的滚滚黑烟,沉默无言。 她就说他们比林子阴险吧……沈瑾清掐着手指,一脸严肃。 了不得,他们现在的命格已经硬到可以克死千年古树的地步了吗? “别看了,烧不起来。” 无邪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抖了两下,抖下来一地的泥。 刚下过雨的树林,内部湿度高,一把火烧不着,最多烧出点黑烟。 沈瑾清点了点头,也脱下自己的外套,这淤泥在身上干成了泥壳子,穿起来浑身不舒服。 她倒不是担心这林子,她只是怕火烧起来,里面的蛇逃窜出来,追着他们跑,那她就真的两眼一黑,彻底完蛋了。 黑瞎子和张启灵把包里的帐篷取出来,在平地上搭了起来,胖子起火煮茶,在包里翻了翻,除了那些面包饼干,居然还翻出了几包鸡爪。 胖子抬头看向沈瑾清,沈瑾清缓缓把视线移到一旁,只当是没感受到胖子的目光。 五人身上满是泥土,在山雾和雨林间奔跑了一夜,这会儿把泥壳剥开,才发现身上的伤口和遍布的细小划痕,几人互相检查了一下,即便已经很注意了,但还是有不少的草蜱子钻到了皮肤下面。 没办法,身上的衣服都快破成抹布了,全是洞。 沈瑾清把裤腿撸起来,闭上眼转过头,一副誓死如生的模样。 胖子手法娴熟,把之前从无邪那儿搜来的烟拿了出来,用烟头烫那些草蜱子的屁股,把钻进去半截的虫子烫出来,至于钻得比较深的,就只能用匕首剜出来了。 等到沈瑾清转回头来,小腿上已经多了好几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作为唯一幸存者,张启灵正挨个给他们四个包扎,一抬头,就见沈瑾清面上两行长泪直直流下,一边流泪,一边啃着胖子递来的鸡爪。 活生生从腿上剜肉,这地方还没有麻药,沈瑾清疼得嘴唇都在颤抖。 张启灵:…… 算了,这次没喊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黑瞎子处理好伤口,走过来顺手拿走沈瑾清身旁的一包鸡爪, “年轻人日子过得别太腐败,要学会分享。” 一扭脸,就见沈瑾清眼睛通红地看着他,未语泪先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黑瞎子咬了一口手中的鸡爪,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假装没看到。 主食依旧是水煮的压缩饼干糊,沈瑾清最开始还不太习惯,现在倒也觉得味道不错了。 随意地吃完饭,几人钻进帐篷内休息,一夜未眠,后面的路也不好走,必须得要养足精神才行。 黑瞎子让无邪他们三个进去休息,他和沈瑾清昨晚没跟鸡冠蛇群正面对上,现在的精神头倒是比他们三人要好,正好在外面帮他们警戒。 神殿前的广场重归平静,两人有些无聊地坐在外面,头顶是他们用几根树杈和防水布搭的简易遮阳棚,武器放在手旁,随时应对意外情况, 沈瑾清从包的侧面翻出几颗薄荷糖,给了黑瞎子一颗,自己也吃了一颗,提提神,以免睡过去。 黑瞎子吃着沈瑾清给的糖,看她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什么,忽然开口, “除掉我身上那个东西,对你有什么影响?” 他昏迷时没听清,只听到沈瑾清他们说要去各家名门求人帮忙,他对自己的情况有认知,不好办尚在其次,身上那只灵会伤人才是最要紧的。 这一路他都在想这件事,他不是好人,招惹上这东西也算是他自作自受,要是需要伤害别人来救他,他还可以说服自己接受,但要是伤害的是身边这些人,他一个都没法接受。 无论是哑巴胖子,还是他这两个傻徒弟,亦或是外面正在处理汪家人的谢雨臣,他都没办法接受。 沈瑾清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讶然地望着黑瞎子,嘴巴微微张开,口中的糖差点掉了出来。 她居然在黑瞎子的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妈妈呀,谁把她这黑心师父附体了? 想了想,沈瑾清放下手里的树枝,坐正了身子,神情认真了起来, “放心,我既然能揽下这件事,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我不会拿自己,更不会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我不会让那东西有附身别人的机会,何况我找的还是名门正派,用的都是正经手段。” 考虑到后续的行动,沈瑾清觉得自己还是得正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黑瞎子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漫起笑意,他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这话要是对无邪他们说,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沈瑾清思索着继续道, “这件事我事先就有准备,去找人帮忙只是为了多加几层保障,确保万无一失……你之前去拜过那些山门吗?” 黑瞎子眼睛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按说应该是想过这些办法的。 黑瞎子笑了,递给沈瑾清一个水壶,随口回道, “找了,爬上山后先参观一圈,进门有卖平安符和珠串的,五十块钱能找道士算一卦,溜达一圈后,下午六点准时闭观,门口挂上牌子,谢绝游客参观。” 沈瑾清接过水壶,一口凉水喝下去,从头凉到脚,嗓子眼都在漏风,半天张不开口,良久,才道, “那是你不懂规矩。” 黑瞎子挑眉, “怎么,你们进门还要对暗号?” 怎么听着比他们黑道还黑? 沈瑾清摇了摇头,缓缓竖起一根手指,看着黑瞎子,认真道, “无论所求何事,秘诀只有一个字……” 黑瞎子凑近,就听沈瑾清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诚!” “……” 黑瞎子沉默着盯着沈瑾清看,沈瑾清抿了抿唇,声势弱了一些, “实在没有诚心就砸钱……” 黑瞎子刚想问修道之人也这样?忽然想起面前这人的德性,顿时无话可说。 “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欣赏。” 沈瑾清有些不信,觑着黑瞎子的面色,怀疑地道, “……怎么看着更像是鄙夷啊?” 黑瞎子笑着起身,走到一旁的水池边, “恭喜你,猜对了。” 沈瑾清:“……” 在心里给黑瞎子竖了个中指,沈瑾清心气顺了点,一瘸一拐地追上黑瞎子,跟他一块蹲水池边洗脸。 …… 一觉睡到下午,无邪忽感一阵地动山摇,猛地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就见边上两人正各自拽着他的一条胳膊,使劲地摇晃着。 见无邪醒了,黑瞎子和沈瑾清两人的脑袋往他面前一凑,六目相对,三人沉默了几秒,沈瑾清理直气壮地开口, “换你守夜,我们要睡觉。” “……” 无邪左右看了一眼,确定这俩只叫醒了自己,坐起身来,朝旁边抬了抬下巴, “我一个人?” 沈瑾清微笑:“我欺软怕硬。” 黑瞎子点头,毫不害臊:“我也是。” 无邪被气笑了,懒得看面前这俩,他伸出手,一手拽住胖子一手拽住张启灵,用力地摇了起来。 好兄弟,就是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第171章 冲出重围 “注意素质。” 无邪坐在帐篷外,顶着胖子不断飞来的眼刀,淡定提醒道。 胖子被他这副死样子气得牙痒痒,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就朝着无邪身上扔了过去, “守个帐篷你把我俩全叫起来干嘛?大义凛然没见过,大义灭亲你倒没少干啊!” 无邪拒绝正面回答,转而把话题扯到张启灵身上, “行了,你看小哥都没说什么。” 张启灵闻言转头看向两人,墨黑的眼眸中没有什么波澜,无邪和胖子看着他的表情,默默收回了目光。 行吧,用脸骂得挺脏的…… 天色渐黑,黑瞎子和沈瑾清在帐篷内睡觉,帐篷外三人拿着容器去边上的水池装淤泥。 无邪和张启灵把淤泥往帐篷上抹,胖子从包里拿出几个防毒面具,掀开帐篷,走进去,扣在了沈瑾清和黑瞎子脸上。 在胖子靠近的一瞬间,黑瞎子睁开了眼,坐起身来看着胖子,胖子指了指帐篷外, “今晚林子里不消停,天真说的,先做好准备。” 话落,他身后的沈瑾清也醒了过来。 沈瑾清取下脸上的面具,长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逃不掉啊……” 到底是《人与自然》还是《今日说法》,就看今晚了。 “被蛇咬死上不了《今日说法》,但是以后逢年过节我可以给你上坟,要是能留下全尸,出去以后我给你找个王侯墓,让你家那个小的陪你一起下葬,顺带蹭一蹭风水。” 当然,落在蛇群里是几乎不可能保留全尸的。 黑瞎子一番实话,噎得沈瑾清心头一梗。 这人也就是功夫高,不然还真活不到这么大岁数,早让人打死了。 走出帐篷,外面已经被糊了一层泥巴,无邪看着刚起来的沈瑾清,指了指边上的水池,让她给自己身上也裹一层。 沈瑾清从善如流,水池很浅,她索性直接把自己摔进去,随意地在淤泥中滚了滚,裹得那叫一个均匀。 入夜,五个泥人全部挤在帐篷内,静等着外头的动静。 “往边上去点,别挤我。” 胖子把黑瞎子往边上挤了挤,趴在帐篷边,顺着帐篷口的缝往外看。 黑瞎子揪着胖子的帽子把人扯到一边去, “行了,外头乌漆嘛黑的你能看到什么?” 外面没点篝火,胖子知道在场几人就黑瞎子眼力最好,闻言识趣地闪到一边,给他腾了个位置。 帐篷内很平静,沈瑾清屏气凝神地等着黑瞎子的宣判,就听到他轻声一句:“起雾了。” 林中起雾不稀奇,稀奇的是这雾气不是正常的白色,而是偏蓝的色调,很容易让人想起雨林中的毒瘴,莫名有种不安感。 五人互相检查了一下,确定其他几个都老老实实地戴着防毒面具呢,这才放下心来。 此刻刀枪在手,身边围着的都是高手,沈瑾清倒是平静了下来,转而涌起一股仗势欺蛇的嚣张。 以她的实力,蛇群她干不过,单挑难不成还能怕了?五人对五百蛇,优势在我! 时间继续向前,帐外开始响起奇怪的声音,模糊不清又似人非人的声音将蛇群前行的动静掩藏,但有心去听,还是能听到蛇身在地上蠕动的轻响,在帐外连成一片。 那些蛇正在包围他们! 无邪给黑瞎子递了把信号枪,黑瞎子会意,把枪伸出帐外,贴着地面打出一枪,火光飞溅,落入蛇堆中,翻滚出一片火浪。 没一会儿,胖子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味道,眉头一挑: “哟,自助烤肉。” 张启灵握着手中的黑金古刀,上前一步,微微探出帐篷,其余四人紧随其后,随时等着他的信号。 看着外面的火光,张启灵伸出手朝其他四人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即疾速往帐外跑去,其他人迅速跟上。 跑出帐外,沈瑾清终于看清外面的场景,脚步一顿,果断闭上眼,给自己催眠了起来。 看不见…看不见……什么她都没看到…… 这哪里是五百蛇啊?五千都不止吧! 五人飞奔到火海中,身上淤泥中的水分迅速蒸发,就像五只自己跳进火堆里的叫花鸡。 随着一路跑动,”叫花鸡“身上的泥簌簌往下掉,身上的气息泄出,被高温灼烧而被迫远离的鸡冠蛇闻风而动,转瞬间又围了回来。 沈瑾清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四周不断围拢的血红长蛇,身躯贴地滑行,滴血般的鸡冠不断颤动,蛇信吞吐,眼中满是恶意,迎着火墙朝他们飞来。 沈瑾清心头一颤,双手攥住手中的刀,看着在眼前放大的狰狞蛇口,下意识横刀劈出,刀刃顺着蛇口斩入,直接削去了半个蛇头,蛇身落在地上,扭动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杀了一条又飞来十几条,有一就有二,沈瑾清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她扭头一看,黑金古刀已经斩下了一地蛇头。 “别分心。” 黑瞎子朝沈瑾清低喝一声,让她迅速回过神来。 满地扭动的鸡冠蛇不断将空隙填满,烧出来的路很快便消失,只能硬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踏着一地的血肉,五人疾步往林中跑去,沈瑾清的刀第一次见这么多的血,刀身上的蛇血已经顺着刀柄流下,沾满了她的手心。 血液滑腻,沈瑾清攥不住刀,不得已将刀收回换成了枪。 跑出鸡冠蛇的包围圈,几人三两下窜上树,沈瑾清在树底下摆了一圈的符,蹲在树杈上,看着地上挤成一堆的血红蛇潮,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无邪递了块破布给沈瑾清,让她把血擦干净,顺带搓了搓她的脑袋,搓得脑袋上直往下掉渣, “没事,现在应该是它们怕你。” 光她刚才杀的蛇,已经比别人一辈子看到的蛇都多了。 那么多的同类惨遭毒手,貌似该怕的应该是对方……他就说现在的未成年都有点毛病吧,嘴上喊着害怕,下手一个比一个狠辣。 无邪收回手,沈瑾清的脑袋也成了鸡窝头,不过由于无某人过于坦然的神情,沈瑾清暂时还没发现他的恶行。 下方游弋的蛇群渐渐离去,远处一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响起,随即就是一声巨响,他们原来的那顶帐篷被蛇群彻底压塌。 胖子用力掷出一个照明弹,落地后端起枪、眯着眼,穿过密集的蛇潮一枪射中那颗照明弹,一阵极亮的白光闪过,靠近照明弹的鸡冠蛇被高温迅速烧成了焦炭,下面又是一阵闹腾。 无邪和沈瑾清一人伸出一只手,各捂住黑瞎子的一只眼,黑瞎子咬牙,把这两人的手拍了下去。 这也就是徒弟,但凡换个人都用不了这么大的手劲。 五人在树上蹲到天色亮起,沈瑾清坐在树上,活动一下蹲酸了的腿,面前的空地上满是糜烂的血肉和焦黑的残骸,现场极其惨烈。 经过这么一遭,林中的蛇再次折损了一堆,只怕剩下的也有心理阴影了。 这里的蛇群是社会性蛇群,这些鸡冠蛇处于社会最底层,它们负责找食物供养巨蟒和蛇母,并且辅助它们交配,但即便是最底层的蛇,它们的智慧也是相当可怕的,几次三番的吃瘪足以让它们长记性了。 张启灵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水池边冲洗身上的血迹,其他人也随之一起处理掉身上的血和淤泥。 清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几人补了一觉,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他们都快日夜颠倒了,天天夜里打架赶路,白天修养精神,要怪就怪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不讲武德,丫的回回夜里搞偷袭。 再一次在近晚时分赶路,胖子有些痛苦的抓了抓脑袋, “这作息还调不回来了,谁家正经人天天大半夜的赶路?” 沈瑾清溜达到他身旁,安慰了一句, “没事胖哥,我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干的也不是正经活。” 胖子思索一番,竟然觉得这话颇为有理,两人对视一笑,眼中满是对彼此的欣赏。 无邪:…… 队伍里到底还有正常人没? 第172章 井道 在林中跋涉到半夜,沈瑾清腿上的伤都已经走得没有知觉了,完全凭着身体本能赶路,直到前面几人骤然停住脚,沈瑾清抬头看去,前路蓦然消失,数米外,一道断崖猝不及防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断面不高,即便直接往下跳也不会受重伤,张启灵和黑瞎子就干脆直接跳下去了。 沈瑾清索性也不绑绳子,她单手握刀插在石缝中,在崖壁上一荡,脚下一蹬,轻松落在崖底。 “十分。” 沈瑾清收回刀,掸去衣服上的尘土,淡定给自己打了个分。 掸了半天,发现这衣服实在是脏得救不回来了,沈瑾清无奈放弃,拄着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黑瞎子蹲在一旁,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在边上的泥潭中搅了搅,闻言抬头看向沈瑾清,啧了一声, “动作完成度七分,难度性五分,瞎评分倒扣一分,总分不及格。” 沈瑾清:…… 脑袋朝下直接跳倒是难度性高,死亡率还更高呢。 沈瑾清举起胳膊,认真道, “评分不合理,裁判我申请重判!” “驳回申请。” 沈瑾清:“……” 黑哨啊,这是黑哨! 胖子在最后,往下爬时他一脚踩在石壁的青苔上,哧溜一下滑了下来,好在他底盘稳,落地时被无邪搀了一把,只是踉跄了一下。 无邪撒开手,看着脚边的沼泽,让其他几人离远点。 “这里是雨林里那些蛇的大本营,里面都是蛇卵,它们靠尸体腐烂的热量孵化蛇蛋,那些就是刚孵化出来的蛇。” 无邪指着泥潭里不断股涌的长条状生物提醒道。 这种小蛇一旦咬住人的皮,被咬的人只会疼一下,很快就会麻掉,到时候被皮鞭抽都没有痛觉,这些蛇会慢慢往人的皮里钻,吸人血长大,直到毒性大到把人毒死,再从人皮中钻出来。 闻言,沈瑾清默默后退一步,再退一步,再退……踩到大张哥的脚了。 沈瑾清沉默着低头看了一眼,感受到身后若有似无的目光,有些心虚地把头越埋越低,往前走一步,若无其事地把脚移开,心里暗道了一声抱歉。 张启灵:…… 黑瞎子用树枝挑起泥潭中的一块不明物体,扔到地上,展示给其他几人看。 胖子探头一看,矿灯照在那东西上,众人看清,那是一只腐烂了大半的人手,皮肤已经被泡烂,鼓着绿色的脓包,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烂肉中冒出,显然在沼泽中泡的时间不短。 这只是九牛一毛,灯打在沼泽中,浮浮沉沉的尸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水面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水泡破裂,翻滚出阵阵黑气。 这是大量树叶腐烂产生的有毒气体,经常存在于沼泽和雨林伸出的淤泥下,五人退开几步,戴上防毒面具,迅速爬上沼泽边的大树,自上而下看,黑气迅速在地表蔓延,遮蔽住了他们的视线。 黑气蔓延的速度太快,没一会儿已经将他们所在的枝桠淹没,无邪把手电筒绑在脑门前,攀着树枝和藤蔓,在林间疾速穿梭,沈瑾清他们在黑暗中追着灯光,跟在他身后。 等到无邪顿住脚步,其他四人随之停下,无邪取下手电筒,往树下照去,那是一个蓄水池,塔木陀位于戈壁,降雨量少,为了储存更多的水,内部建有完整的储水系统。 无邪把手电往胖子怀里一扔,从包里取出绳子,绑在五人的身上,一边绑一边说: “跟上我,记住,有情况就拽绳子。” 绑好后,无邪看着下面的蓄水池,直接纵身一跃,跳进水池里。 沈瑾清感受到腰上的绳子收紧,看了看下方的池子,仰头哀嚎一声: “还来——” 人家盗墓贼夜里摸金,他们几个摸黑在林子里跑铁人三项…… 沈瑾清还来不及犹豫,身旁三人已经跳了下去,她叹了口气,随着他们一起跳入水池。 五人没入水中,无邪沿着水池边,找到一个井道,拽了拽绳子,让沈瑾清他们跟上他。 塔木陀地下的水道设计地很复杂,沈瑾清也不记得他们穿过几个井道,经过几个水池,终于找到了一个干涸的井道。 井道的位置很高,张启灵和黑瞎子翻上井道,伸手把其他三人拉了上来,沈瑾清爬上去后,生无可恋地靠倒在井道中,把面具取下,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 胖子蹲下,伸手在沈瑾清鼻子下面探了一下,扭头对着张启灵问道, “这孩子没事吧?气儿都不喘了。” 张启灵看了一眼地上的沈瑾清,甚至都不用靠近,很有经验地淡定回道, “没事,累得。” 沈瑾清颤巍巍地比了个大拇指,表示大张哥说得没错。 无邪把包里的防水布翻出来,抖落两下,盖到沈瑾清身上,顺手把她的胳膊摁下, “累就别举着了,省点力,过会儿还要赶路。” 这里是井道口,鸡冠蛇随时有可能爬进来,他们必须到更深处。 他知道沈瑾清的身体素质,虽然在他们当中是最差的,但神奇的是,沈瑾清在有些时候,可以做到完全靠意志支配身体。 一般人除非遇到极端情况,否则几乎不可能出现突破人体极限的情况,但沈瑾清似乎在这方面有某种天赋,她的精神比她的身体强大得多,可以短时间做到突破身体极限,由意志支配身体,提高身体上限。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瑾清体质那么烂,在黑瞎子手底下还能进步得那么快的原因。 无邪拍了拍沈瑾清的肩膀,认真道, “你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 沈瑾清闻言扯了扯嘴角,随即脑袋一歪,两眼一闭,彻底倒了过去。 胖子点了火,五人围着火休息了一会儿,顺便把伤口重新包扎,沈瑾清坐起身来,把腿上的绷带拆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已经泛白,边上的皮肉都翻了出来,沈瑾清用匕首把那些皮肉削去,用烘干的绷带重新包扎。 包好后,沈瑾清忽然抬头,语气有些凄惶, “完了,我好像瘫了。” 腿酸得已经感受不到痛了,不知道过会儿还能不能爬得起来。 众人闻言一愣,黑瞎子挑眉,拔出黑金短刀,在沈瑾清腿上比划了一下, “是吗?那我帮你扎一刀试试。” 沈瑾清瞬间瞪大了眼,搬着自己的伤腿背过身去,顺带挪了挪位置,离黑瞎子远了点。 坏了,让她遇着真变态了…… 又歇了没一会儿,无邪灭了火,五人起身,继续往井道深处而去。 这里井道纵横,地形复杂,但张启灵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了约一个多小时,找到了一个向下的裂缝。 众人顺着缝隙来到下一层,矿灯照在缝隙壁上,沈瑾清看到四周满是佛龛似的坑,每个凹陷中都有着一团干泥茧,用烂泥粘在坑中。 有的泥茧已经开裂,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的白骨。 这是曲肢葬,古代修大型工程时会死很多人,无法将这些人运出去掩埋,就用这样的方式就地掩埋,长城边上也有不少这样的墓穴。 在这条大裂缝中还延伸着一些小裂缝,他们挤进小裂缝中,抄近道进入了另一条井道。 这里的地下蓄水系统很复杂,好在有个认路的人领路,途中他们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记号,一看就是大张哥的手笔。 沈瑾清现在对张启灵的记号已经能看懂个七七八八了,真让她自己走,她靠着这些记号也不会迷路。 在井道中行进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又走了约莫两三个小时,一直没有任何危险出现,无邪索性叫停队伍,几人在原地休整一番。 昨晚又是一夜未眠,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夜颠倒的感觉,胖子在地上铺好布,几人七横八竖地躺下,就这么睡了起来,连吃东西的功夫都没有,张启灵一个人抱着刀在火堆旁守夜。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四周封闭的空间让沈瑾清安全感倍增,就是醒来后浑身酸痛,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伤口的疼痛。 身旁是胖子的呼噜声,守夜的人已经换成了黑瞎子,张启灵则是靠在一旁的井壁上闭目养神。 沈瑾清坐了起来,从包里翻出一包饼干,简单地垫吧一口,她站起身来,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其他人,溜到了黑瞎子身旁。 “换我来守了。” 沈瑾清咽下口中的饼干,很自觉地要替换掉黑瞎子。 他们没有固定的轮换时间,就是简单的谁醒了谁来换,现在她醒了,就是她来守夜。 黑瞎子伸了个懒腰,起身在沈瑾清脑袋上拍了一下,嘱咐道, “枪握在手里,随时注意四周,看到蛇就跑……算了,你这腿现在跟四级伤残也没什么区别了,看到蛇你还是喊人吧。” “……” 不是,他一个瞎子还好意思瞧不起瘸子?! “……知道了。” 沈瑾清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老老实实应道。 沈瑾清轻吸一口气,在心底念着—— 她尊师重道,她尊老爱幼,她是一位新时代好少年,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着高尚品格的人…… 黑瞎子看着沈瑾清嘴里念念叨叨的样子,微微挑眉。 这倒霉徒弟不会在偷摸骂他吧? 第173章 斩巨蟒 沈瑾清不知道黑瞎子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在心里念叨着。 等到无邪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沈瑾清正坐在火堆旁,无聊地拿刀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无邪走近,探头一看,只见地上画着一堆一堆的小方块,边上还列了一长串的算式。 沈瑾清听到动静,扭头看去,见着身后的无邪,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无邪:…… 他怎么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 “先设这个四维长方体四个维度的长度分别为a、b、C、d,让n满足……” “再把遍历过程看作是在四个维度上依次移动,从一个立方体出发,在第一个维度移动a-1步,在第二个维度移动……” 两人蹲在角落,无邪捡了根烧焦的树枝,在地上指指画画,给沈瑾清讲解着。 胖子在火堆旁脱了鞋烤脚,目光扫过角落里蹲着的那俩,怪道, “他俩聊什么呢?” 聊半个点了,他一句也没听懂。 黑瞎子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抬脚在胖子腿上踢了一下, “我一个学音乐的上哪知道去……别烤你那臭脚了,他俩就是被你熏跑的。” 胖子不乐意了, “你懂个屁,胖爷这是毒气驱蛇,没见那些蛇一条都没敢进来嘛!小哥你说是吧?” 张启灵侧头看了一眼胖子的脚,又往旁边挪了两步,一切尽在不言中。 黑瞎子笑了一声,跟上队伍,也往边上挪了挪。 胖子:…… 没文化的,知不知道什么叫杀蛇于无形?知不知道什么叫不战而屈蛇之兵?! 角落里,沈瑾清抱着刀,看着地上的解题过程,感慨道, “哥啊,但凡你当年开个补课班,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吴山居那样。” “……” 倒霉孩子,刀子专往心上扎。 无邪沉默,盯着沈瑾清低着的脑袋,蜷了蜷手指,随后抬手,在面前的脑袋上用力一敲。 沈瑾清‘嗷’的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无邪起身,心情畅快。 抬步往火堆那儿走了两步,闻到空气中越发嚣张的气味,无邪顿住脚,果断转身,又蹲回到沈瑾清身旁。 顶着沈瑾清莫名其妙的眼神,无邪淡定地捡起树枝, “来,下一题。” 沈瑾清:…… 有病吧这人! 在群众的严正抗议下,胖子还是穿上了鞋,一边穿一边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絮叨着什么。 沈瑾清在一旁做题做得直抓脑袋,头发都快薅掉了。 这不讲理的净拿高数题难为她一个高中生,学历高了不起啊! “念叨什么呢?” “夸你学历高。” 沈瑾清迅速改口,违心地答道。 无邪瞥了沈瑾清一眼,知道这孩子心里肯定没想什么好话。 “行了,歇好了吗?” 无邪撂下手里的树枝,随口问道。 沈瑾清点了点头,无邪见此直接起身收拾东西。连沈瑾清都歇好了,他们也是时候继续出发了。 五人沿着蓄水系统继续往地下去,渐渐深入,他们发现这蓄水系统其实是个网兜状的,越往下结构越简单,但是井道和蓄水池的体积也越大。 直到他们停在第六个蓄水池那里,面前的池子已经干涸,看着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蓄水池内长满了干枯的树根,几乎覆盖了整个池子,那些分流的井道口被树根遮盖,上面还长着奇形怪状的菌类,堵住他们继续前进的道路。 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些根本不是树根,而是菌丝,长得跟树根很像,但是很软,刀一砍就是一大片。 沈瑾清一刀劈下,面前瞬间清空一片,随便几下,井道口就被清出来了,再一刀,面前的石壁上忽然出现了一张石雕的人脸。 沈瑾清乍然见到这张诡异人脸,被吓得猛地后退一步,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硬生生顿住了脚。 平复好心情,忍住骂人的冲动,她从地上捡块碎石,往“人脸”上一砸,瞬间惊飞了大片飞蛾,露出了后面的蛇蜕。 蛇蜕很潮湿,肉眼可见地有粘液。 张启灵目光一敛,瞬间认出那蛇蜕是刚蜕下的,手往身后一探,将黑金古刀拔出。 “当心,蛇在附近。” 张启灵侧头朝身后几人提醒了一句,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沈瑾清在原地撒了一把符纸,四人爬上井道口,往里头一钻,二话不说直接溜了。 胖子回头喊了一嗓子, “记得跑啊小哥!” 有蛇不跑二百五,要是小蛇也就算了,这蛇光看蛇蜕就小不了,腰有水桶那么粗,他们脑子坏了才留在原地等蛇来。 “……” 张启灵习以为常地收回目光,对他们几人的这副德性毫不感到意外。 他单手扶住井道口,吊起身子,在半空中一翻身,正要进入井道,身后忽然闪过一道红光,直奔他而来。 电光石火间,张启灵反应极迅速,原地一扭身,黑金古刀带着无匹的锐气直劈那道红光,一刀砍中,他立即收手,脚下一蹬,重新落回地上。 借势退开两步后,张启灵一抬眉,终于看清了那东西。 这是一条刚蜕完皮的血红色巨蟒,那一刀实实在在地劈在它的身上,刚蜕完皮的鳞片还不坚硬,直接被砍出一道大口子,蛇血洒落满地,这巨蟒疼得不断扭动着身子,尾巴一扫,把蓄水池中的菌丝搅成一团。 井道中,黑瞎子忽然顿住脚,朝其他三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下。 “有东西来了,哑巴在打架。” 黑瞎子回头看向入口处,面上没什么表情。 胖子啧了一声,还是跑慢了,让那蛇撵上了。 沈瑾清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朝入口处看了一眼, “没事,我留了符纸。” 话虽如此,四人还是不放心,转头又顺着原路往回跑。 另一边,张启灵身手矫健地在蓄水池周旁快速移动,撑着刀凌空踏在四周的石壁上,身形快得几乎只能看到影子,那只巨蟒不断在他身后追逐着,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张启灵看着地上的符纸,脚下动作一顿,忽然转身,往反方向折返而去,追在后面的蟒蛇没反应过来,随之转身,身后的尾巴在地上一扫,扫到了那几张让它避之不及的符纸。 符纸触到蛇身,瞬间在它身上灼烧出大片伤口,皮开肉绽,伤口焦黑,那巨蟒痛苦地在地上一滚,却不小心沾到了更多的符纸,当即疼得蜷缩成一团,口中蛇信不断吞吐,望向张启灵的眼神无比怨毒。 巨蟒的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痕,它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张启灵,獠牙亮出,见张启灵的身形动了起来,它瞬间跟上,巨大的身躯裹着劲风,射向这个把它折磨至此的家伙。 就在它的獠牙即将咬住面前这人的瞬间,张启灵一脚踏在巨蟒的蛇头上,活生生把它的动作转了个方向,等到巨蟒再次抬头,面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踪迹。 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巨蟒猛地转身,在它转身的刹那,身后一把黑金古刀忽然从它的脑后划下,一路划到了蛇尾,几乎将它整条蛇活活切成两半。 身上皮肉翻飞,巨蟒疼得整个身子反弓过去,蛇口张大,痛苦得整条蛇都在颤抖,已经无暇顾及那个罪魁祸首。 可惜,它放过了张启灵,张启灵却没打算放过它。 看着身前不断扭动的庞大身躯,张启灵将黑金古刀反手握住,缓缓举起,深眸望向那张巨大的蛇口,抬臂用力一扔,将黑金古刀掷向巨蟒张大的血口。 “铿!!!” 刀身裹挟着血气轰然贯出,穿透蛇口,将巨蟒的蛇头钉在石壁上,蛇身重重落下,掀起蓄水池中的满地菌丝。 墙上的刀柄仍在震颤不止,张启灵随手将脸上的血迹抹去,抬眸望向上方井道口。 沈瑾清趴在井道口,看着下方的一片狼藉,缓缓收回手中那把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的枪,沉思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这么看来,小哥跟我打的时候应该是放水了。” 闻言,其他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沈瑾清身上,眼中明晃晃的就俩字——废话! 沈瑾清举手投降, “得得得,不是放水,是放海、放海成了吧?” 沈瑾清话落,下面再次响起一声巨响,张启灵拔出刀,整条巨蟒随之落地,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张启灵翻上井道口,带着满身血腥气,见面前四人都盯着自己,他低头看了眼衣服上的血,解释了一句, “不是我的血。” 无邪点了点头,递过去一个水壶, “我知道,你先喝口水。” 看着张启灵喝下水,沈瑾清把水壶拿了回来,眨了眨眼,指向一旁的岔道口, “不仅我们知道,它们也知道。” 张启灵随之看去,就见被蛇尾扫干净的其他井道口中,开始爬出大量血红的鸡冠蛇。 鸡冠蛇的速度很快,循着血腥气,眨眼间就要来到他们身前。 胖子反应速度很快,端起枪往蛇群中扫了一梭子,随后转身往井道深处跑得飞快,还不忘提醒其他人一句, “还愣着干嘛?跑啊!” 沈瑾清无奈往自己腿上一捶,仰天长叹,声音哀凄, “怎么还来?!” 黑瞎子懒得听她废话,伸手一拽,险些把沈瑾清胳膊拽飞,直接将人拖着跑。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倒霉孩子,再不跑就要喂蛇了! 第174章 又见玉俑 “我…我自己跑!” 沈瑾清被拽得一个踉跄,赶忙嚎了一嗓子。 黑瞎子松开手,沈瑾清站定,理了理刚才险些被拽烂的袖子,神色平静地侧过头,朝身旁的黑瞎子点了点头。 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黑瞎子忽觉一阵风在面前刮过,抬头望去,沈瑾清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窜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井道拐角。 黑瞎子嘴角一抽,这什么薛定谔的腿伤…… 送走沈瑾清后,黑瞎子拔出枪,回身朝蛇群奔去,跟队尾的张启灵会合。 张启灵听到身旁的枪声,没有回头,继续挥动手中长刀,黑瞎子枪法极准,一枪射出,直接将鸡冠蛇的脑袋打烂,两人配合精准,一时间竟将整片蛇潮拦下。 地上堆叠的尸体越来越多,黑瞎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沓符纸,在地上严丝合缝地码成一条线,将野鸡脖子拦在线外,半点空隙都不留。 野鸡脖子感受到威胁,瞬间退开,盘桓在同类的尸体上,警惕地望向地上的符纸,逡巡着不敢上前。 看着蛇群被隔绝在“楚河汉界”以外,张启灵动作停下,将黑金古刀上的蛇血拭去,收回刀,扭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黑瞎子,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他从哪儿来的这么多符? 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言辞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从我徒弟那儿顺的,孩子傻,想不坑都没办法。” 雁过拔毛,一个合格的贼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 黑瞎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容愈加灿烂。 张启灵淡淡瞥了这人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黑瞎子总觉得这家伙的表情中透着几分鄙夷。 “懂什么,这叫会过日子……行了,这符挡不了多久,赶紧走。” 黑瞎子把话题岔开,又拿出一张符,用打火机点着后扔在蛇尸堆中,瞬间燎起一面火墙。 井道内,无邪带着沈瑾清和胖子跑到一处,停住脚,掏出水壶,把水浇到一个泥茧上,将泥土和稀,随后抓起人骨身上的稀泥,一手一个就往沈瑾清和胖子身上涂。 沈瑾清被泥巴糊得睁不开眼,好半天才把无邪的手推开,张口道,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放心,按照那些蛇的速度,到现在还没追过来,肯定是被小哥他们拦下来了。” 沈瑾清抹了一把脸,把脸上的泥抹匀,继续道, “他们俩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高防御高输出高攻速,超长蓝条,还没有CD,比一般BOSS难打多了。何况瞎子那儿还有一堆符纸呢,法攻也补上了。” 胖子闻言一愣, “他哪儿来的那么多符?” “上次打巨蟒的时候从我这儿顺的,他兜里那沓也是。” 沈瑾清抬眉,伸手指向无邪,胖子的目光也随着她的手指转了个向。 被指中的犯罪嫌疑人无某手上动作一顿,默默转过身去,躲开两人的视线。 沈瑾清咬了咬牙,这师徒俩一个比一个阴,她在他们师门都算得上是小白花了。 “我靠,天真同志,你这犯罪行为性质太恶劣了!顺东西就算了,居然还不带兄弟我……劝你立刻把东西交公,争取宽大处理!” 胖子立刻摁住无邪的肩膀,把人晃了起来。 无邪被晃荡了两下,伸手把胖子的手打了下去。 这胖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还交公,想黑吃黑直说! “干嘛呢两位,在墓里玩摇摇车?” 黑瞎子刚跑过来,就见这两个泥人在乱晃,随即停住脚,挑眉笑道。 三人闻言转头,目光落在刚刚赶来的黑瞎子和张启灵身上。 无邪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面前两人,微微侧过头,朝沈瑾清和胖子眨了下眼,两人瞬间接上信号,面上展露出如出一辙的和善笑容。 “先涂上泥,小心那些蛇。” 沈瑾清把手伸出来,收起面上的笑意,神色一凛,对着面前两人说道。 等到沾满泥巴的手掌糊在两人身上,沈瑾清三人的动作愈发嚣张,直接把黑瞎子和张启灵两人从头到脚涂了个遍。 两分钟后,五个泥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无邪左右看了看,压下嘴角的笑意,蹙眉正色道, “那些蛇随时有可能追上来,我们必须马上走。” 沈瑾清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胖子轻咳一声,当先一步走了出去,走了不到两步就开始跑了起来,无邪和沈瑾清立刻追了上去,三人在井道中越跑越快,就跟后头有鬼追着似的。 张启灵面色平静,抬手把糊在眼睛上的泥抹开,黑瞎子看着沈瑾清三人的背影,啧了一声,把手上的泥往张启灵身上蹭了蹭,然后在身旁人渐冷的目光中朝那三人追去。 张启灵对黑瞎子的动作并不感到意外,他没有阻拦,只是不急不缓地抬步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井道中传来了几声惨叫。 “嗷!你丫是亲师父吗,下手这么黑!” “死瞎子,你#%&*@#!!” “……” 井道内,三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不时朝一旁的黑瞎子投去怨愤的目光。 黑瞎子只当是没感受到三人的怨念,时不时还扭头朝他们笑一下,笑得沈瑾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心黑手毒,笑得还瘆人……果然,她这种老实人跟他们比还是白了点。 五人继续向下,沿着井道深入,直到前面出现一个更大的蓄水池,这个蓄水池中同样满是树根般的菌丝,四周只有唯一的岔道口,看起来像是走到了蓄水系统的终点。 蓄水池的底部有一个石板,上面有两个铁环,胖子跳到蓄水池中,弯腰拉了拉这铁环,抬头招呼其他几人一起帮忙。 黑瞎子下去拉住另一个铁环,两人一用力,把石板抬了起来,露出下方一个深洞。 胖子蹲在洞旁,用矿灯照了一圈,见下方是个环形巨大岩洞,洞中还有许多的石门。 “可以啊,这就叫别有洞天。” 胖子起身从包里翻出绳子,往下面一甩,固定好另一头,就准备往下爬。 沈瑾清趴在洞旁,看着胖子爬下去后举灯在环形墓室中环视一圈,随后用矿灯朝上面传了个信号,表示下面没危险。 把行李和装备都顺着绳子运下去后,沈瑾清他们也跳了下去,手上剩的照明弹只剩下三发,不过他们也差不多走到最后一段路了,索性不再节省。 沿着“非”字形的甬道走到底,面前是一个溶洞,甬道的尽头有阶梯,胖子看着眼前的洞穴,抬手打了一发低空照明弹,溶洞瞬间被照得通明。 火光爆闪后,洞内的光线渐渐变暗,直到变成他们可以接受的亮度,沈瑾清抬眸望去,岩洞四周如体育场的座位般被修成一阶一阶的,每一阶上面都摆有一具具黑色的雕像,密密麻麻地填满了岩洞四周的岩壁。 雕像的造型臃肿,又是黑色的,他们几乎看不清细节,只是这样的场景实在壮观,让人不禁喟叹。 照明弹渐渐落下,五人得以看清阶梯的最下方,正中间是一个石头的圆盘,周围摆放着数十只大小不一的青铜器。 五人顺着阶梯往下走,照明弹也在此时完全落地,照明范围大幅渐小,但也足以照亮周围一小片的区域,也因此,他们看清了那些黑色的“雕像”,根本不是所谓的石雕,而是成片的玉俑! 回想起鲁王宫中看到的玉俑,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的玉俑,不会每个玉俑里都有一具活尸吧? 胖子扭头看向无邪,无邪无奈点头,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这里的玉俑里装的不是活尸,而是实打实的干尸,总之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耽误人家粽子老爷起尸。 一想到上千只粽子起尸的壮观景象,胖子顿觉有些牙疼,但走到这一步,退也不可能退了,何况无邪肯让他们进来,这里肯定不会是什么绝路。 想到这儿,胖子瞬间把刚才的情绪摁下,几步跑到最下面,看着面前巨大的石盘,以及旁边比他们还高的青铜器,敏锐地察觉到这些东西的不寻常。 这些青铜器的腐朽程度很高,使用的痕迹也很明显,显然不是什么摆设,而是西王母国实打实的用来修炼或是进行宗教仪式的用具。 巨大的石盘上是星罗棋布的墨绿色药丸,每颗药丸就如同一颗星星,胖子一眼认出,这就是沈瑾清给汪家人喂的尸蟞丹。 无邪走到那块石盘旁,转身对着其他四人道, “这里是西王母的炼丹室,也是西王母国皇室进行秘密活动的地方,这个石盘下设置了一个平衡陷阱,每一颗丹药的重量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只能按照固定的顺序取下丹药,一旦错误,就会立刻触发机关。” 说罢,无邪伸手指向四周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玉俑,如果机关被触发,他们瞬间就会被这里的上千只粽子包围。 沈瑾清看着面前由尸蟞丹摆成的星图,微微挑眉,抬头望向无邪, “如果能够以完全正确的顺序把这些药取出来,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局直接通关?” 无邪怔愣一瞬,意识到沈瑾清的意思,四人的目光瞬间落到沈瑾清身上,就见她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笑道,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我想除了西王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了。” 第175章 通关大礼包 要同时满足对星象的精深研究和对这幅星图的了如指掌,还要对机关有所研究,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有点难,但对沈瑾清来说却是基本课程。 毕竟像她这种四岁背星象、六岁学阵法、十六岁进入全新领域跟着名师学机关术的倒霉蛋,也确实很难找了…… 她当初为了研究云顶天宫内的阵法,直接把这幅星图背了下来,现在只需要计算平衡陷阱的触发机制,找到满足机关条件的星图规律,依次取出丹药就好。 沈瑾清取出匕首,目光扫过身前的石盘,大脑开始疯狂转动,匕首尖在石盘表面轻轻游走,刀锋刮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空间中异常清晰,无邪四人围在石盘四周,屏气凝神,静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直到刀尖抵住石盘上的一颗丹药,沈瑾清眸光一凝,手腕微动,当机立断将丹药取出,随即抬眸,手指向前一指,干脆利落道, “下一颗,取虚宿司危星。” 话落,看着对面胖子迷茫的眼神,沈瑾清声音一顿,换了个说法, “就是你左手边第一颗星。” 胖子立刻动手,把手边的丹药撬了出来,沈瑾清一手取尸蟞丹,一手指着石盘上的星点,指挥其他四人动手—— “小哥,正前第二层。” “黑爷,右二第三层。” “西南最外层,取两颗。” “内四层正北。” “……” 随着石盘上的丹药渐少,沈瑾清的动作愈发行云流水,眼前的星点彻底勾连成一片,她无暇抬头,口中一刻不停地念着星位。 直至石盘上仅剩最后一颗尸蟞丹,沈瑾清手中动作猝然止住,轻呼一口气,将匕首一转收回刀鞘,抬眸看向对面四人,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伸手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通关大礼包,谁来拆?” 扫雷扫到最后一颗了,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架不住他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啊。 沈瑾清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半步,其他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无邪的方向瞥去,无邪嘴角一抽,同样很有自知之明地后撤一步,远离了中间的石盘。 居于石盘正中间的丹药还大剌剌地摆在那儿,张启灵看了眼边上退避三舍的两人,足尖在原地一点,直接飞身跃上石盘,疾掠而过,半空中拧身探指夹住药丸,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颗尸蟞丹已经稳稳落入他手中。 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整个石盘向下陷了一寸,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沈瑾清紧盯着眼前的石盘,身旁的无邪却突然攥住了她的袖口,大喝一声, “跑!” 沈瑾清抬头一看,胖子正面色沉肃地端起枪指着边上的岩壁,她扭头看去,上千个玉俑此刻全部活动了起来,长久未动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沈瑾清一愣,随即表情逐渐扭曲,语气悲愤地仰天呐喊, “靠!顺序对了也起,这干尸纯碰瓷啊?!” 在玉俑发出动静的一瞬间,张启灵直接拔出黑金古刀,跟黑瞎子一起疾跑到一旁的石壁边。 他蹲下身,找到石壁上一个熟悉的记号,随后顺着石壁上的纹路摸了一把,找准了地方,举起黑金古刀,用刀柄砸了两下,面前的石壁忽然裂开,张启灵用力往前一撞,撞出一个可容纳一人匍匐通行的洞。 这是设计机关用的管道,也是他们现在的逃生通道。 就在张启灵要探身进去时,身旁的黑瞎子看着眼前幽深的洞口,忽然面色一凝,拽住张启灵的衣服,用了极大的力气,把他强行从洞口处拽开。 张启灵知道黑瞎子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果断借势,顺着力道向后一退,两人瞬间退开数米。 刚跑到洞旁的沈瑾清三人见状也连退了几步,面前的石壁开始震动,内里传来石块崩碎的巨响,像是有巨物在其中拱动。 后路无望,前路被堵,无邪侧头一看,忽然发觉身后那些玉俑只是活动关节,半天都没有起尸。 无邪心中一动,让其他四人再退后几步,话音刚落,身前的石壁被‘砰’的一声撞碎,一团巨大的东西冲了出来,扭动间,又挤碎了大片岩石。 等到看清那团东西是什么,一股凉意从脚底漫到心头,沈瑾清有些僵硬地抬头,在碎石飞尘间,正撞上一双阴冷的黄色巨眸。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口中蛇信吐出,微微伏低脑袋,饶有兴趣地凑近了沈瑾清。 一人一蛇间的距离仅有不到三米,沈瑾清甚至能看清对方鳞片上的纹路,直至此刻,她竟然还有闲心在脑中做个简单的换算。 一般蟒蛇的眼睛直径大约是1至3厘米,体长三到六米,面前这只的眼睛足有篮球大,也就是说,它藏在洞后的身体至少数十米长,甚至可能有百米长。 众人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不敢轻举妄动,黑瞎子握住手中的枪,一转头,就见离巨蛇最近的沈瑾清面上表情依旧十分淡定,不由得一愣神。 可以啊~这孩子出息了。 沈瑾清此时已是心如死灰,百米长的蛇,一刀捅进去也就受个皮外伤,炸弹都炸不死的存在,她此刻虽然人还在这儿,但显然魂已经飞了。 无邪瞪了身旁满脸赞许的黑瞎子一眼,随后果断把沈瑾清往身后一拉,挡住了巨蛇的视线。 什么出息了,那是吓傻了好吧!没看这娃连眼都不会眨了嘛? 猝然回过神,沈瑾清从无邪身后探出一个头来,望着对面的蛇母,发觉对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也就是说,这条蛇的目标正是她。 沈瑾清:……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拆大礼包拆出隐藏款就算了,关键这大礼包还不是她拆的啊! 沈瑾清有些委屈地在心里念叨着,她都已经退避三舍了,怎么找上的还是她? 就在此刻,四周传来细密的甲片摩擦声,五人转身望去,空荡的岩洞惊起一声轰鸣,岩阶震颤,上千只玉俑轰然跪地,单膝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雾。 阶上玉俑跪成一片,这种震撼的感觉几乎无以言表,看着满地恭敬行礼的玉俑,胖子转头望向无邪,朝他挤眉弄眼。 什么情况,盗个皇陵哥几个还真成皇帝了? 就这个动静,他们不现场登个基都对不起这么敬业的气氛组。 无邪回了个你小子别扯淡了的眼神,还登基,他们这最多叫篡位。乱臣贼子,万一被这些家伙清君侧了怎么办? 一错眼的功夫,沈瑾清感受到颈后传来的凉气,猛一转头,几乎与庞大到近乎恐怖的蛇头脸贴脸。 无邪感受到沈瑾清身体的僵硬,也缓缓转身,刚一回头,一条长长的蛇信几乎吐到了他脸上。 无邪:…… 他就知道他躲不掉…… 就在无邪和沈瑾清直面蛇母时,张启灵腾挪至巨蛇身后,缓缓举起手中长刀,黑瞎子和胖子脚步轻缓地退开几步,各自端起自己的枪,沈瑾清见状瞳孔一缩,急忙抬手,制止住几人的下一步动作。 像这种体型的巨兽,这些刀枪对它的伤害很有限,激怒这家伙对他们而言是得不偿失的事,况且,沈瑾清总觉得这条蛇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蛇母细嗅了面前这个小人身上的味道,有些失望地后退了几米。 沈瑾清深吸一口气,决定用爱感化对方—— 【沈瑾清用眼神向蛇母发起连麦】 【对方没看懂……】 【沈瑾清再次努力,企图达成和谈】 【对方拒绝连接……】 沈瑾清气得牙痒痒,发觉对方还在盯着自己看,很硬气地反瞪了回去。 有能耐就把她吃了,就怕它牙口不行,到时候把牙给崩了。 对面的蛇母不知道沈瑾清在想什么,依旧在努力。 【蛇母向沈瑾清发起连麦】 【对方已拒绝,并回了个中指】 【蛇母没看懂对方的意思,歪了歪头,继续发起连麦】 【对方开始暗戳戳骂蛇】 【蛇母……蛇母不耐烦,直接把人掳跑了】 巨大的蛇尾直接砸穿整片石壁,干脆利落地将地上五人一卷,顺着孔洞向下钻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过连贯,沈瑾清大脑宕机,直至被蛇母放在背上时依旧有些懵。 张启灵倒是很平静地收回了刀,就像沈瑾清说的,这么大的蛇,他一刀扎进去就跟牙签扎进去没什么区别,既然蛇母没动手,他们主动激怒它完全是找死的举动。 无邪坐在蛇身上,看着蛇母带着他们一路披荆斩棘,滑向地下的水渠中,回想起这条蛇对沈瑾清的态度,以及那些跪地行礼的玉俑,他眼眸微垂,沉思了起来。 西王母还存活于世,她当初进入陨玉前就知道自己可能获得长生,必定事先做了准备。 这只蛇母和那些玉俑都是她的后手,一旦她成功从陨玉中出来,这些东西就会成为她的助力,只是她没想到,千年后会出现一个沈瑾清,仅凭一张星图就破了她的机关。 刚才蛇母凑近嗅沈瑾清,就是在确定她是否是西王母,但现在看来,只要破了那个机关,无论是不是西王母,都相当于在它那里拿到了通行证。 沈瑾清四人围在无邪身旁,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这条蛇现在算他们的半个同伙了……西王母知道她养的蛇会在她的墓里给盗墓贼带路吗? 沈瑾清咧开嘴,还没来得及笑,忽然脑袋一痛,就听头上和四周传来“当当当”的三声脆响。 胖清邪三人整齐划一地嘶了一声,沈瑾清抱着脑袋抬头,前方拐弯的地方,上方又凸出一块石头,她赶忙趴下身,险之又险地保住了岌岌可危的智商。 再这么撞下去,她就是不残也得落下个弱智。 看着沈瑾清三人脑袋上鼓起的大包,全场唯二的幸存者,张启灵和黑瞎子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别开眼去。 坏了,刚才躲太快,忘了边上还有三个了…… 第176章 陨玉 蛇母带着他们顺水道通往地下深处的蓄水湖,巨大的身躯挤入水渠中,水面瞬间上升到了沈瑾清他们的脚边。 胖子的矿灯打到水面下,照见无数只肉色小虫密密麻麻地挤满水道两边,蛇母每次扭动身子,身下都会碾过上万只虫子。 这水渠像是专门为这条蛇修的一般,无论是宽度还是高度都无比贴合蛇母的体型,沈瑾清抱着脑袋趴在蛇身上,这时候也无暇顾及害不害怕的问题了,不趴就得撞脑袋。 一路激流勇进,前面的水道越来越宽,顶部也越来越高,沈瑾清坐直身子,下方蛇身灵动一滑,带着他们冲出水道,来到了一片浅滩。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水洞,大量从洞顶垂下的巨型石柱插入水面,宛如神庙的廊柱,整个石洞气势恢宏,就像是海神的神庙大殿。 能在大漠深处寻到塔木陀这块沧海遗珠,建立一个国家政权,达到皇权与神权的高度集中;内部工事如此完备,在千年前完全依靠人力开凿就能挖掘到这么深的地方,可见这个文明的工程能力也极为发达。 治国有方,御兽有术,炼丹和术数全能,个人能力如此突出,西王母可称一代传奇君王,可惜,也被埋进长生这个大坑里了。 何苦来哉~ 沈瑾清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千古多少英豪,怎么就勘不破一个‘死’字呢? 她拍了拍身下的蛇母,很有礼貌地请求道: “蛇前辈,地方到了,能把我们放下了吗?” 蛇母似是没听清,缓缓转过身,巨大的蛇头凑近了身上五人,口中蛇信吞吐,鼻息几乎喷在几人的脸上,吐息声清晰可闻。 沈瑾清抬头与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蛇眸对视,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事了前辈。” 对不起,刚才草率了,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也还没到勘破生死那个境界…… 蛇母转了回去,带着他们继续往地下湖深处游去,沈瑾清臊眉耷眼地垂下脑袋,黑瞎子微微挑眉,抬手在沈瑾清的背上轻拍了两下,以表自己深切的同情与安慰。 识时务者为俊杰,别人半截身子入土都悟不透的道理,她十几岁就明白了,前途无亮……不是,前途无量啊! 沈瑾清:…… 世纪之初,民风普遍纯朴,网络尚未发达,鲜少有人能将安慰的话说得如此刻薄,她家师父果真是领先时代啊…… 随着五人一蛇渐渐深入,张启灵的目光落在身旁经过的石柱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石柱上刻有记号,这记号沈瑾清他们现在都已经熟悉了,一看就是大张哥本人的手笔。 直到又一个记号出现,与前面的符号都不相同,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张启灵轻声道: “最后一个了。” 这是最后一个记号,前面就是目的地了。 果然,在绕过这根石柱后,蛇身碾过水底的声音变成了脆响,身下细碎的石子中开始出现片状石片,无邪滑下蛇身,探身从水下一捞,捡起石片,随后单手翻回,递给其他四人看。 这是魔鬼城中挖出的古沉船上那种陶罐的碎片,蛇尾搅乱水底碎石,翻出了更多的陶片,碎片中夹杂着人骨和头发,骨头被侵蚀地满是孔洞。 时不时冒出的几块头骨中,还有着一些灰色的胶质,看着像是蜂巢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尸蟞王的杰作。 坐在蛇母身上的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至少他们不用踩在满地尖锐的碎片中,不用担心被陶片划伤。 一路安稳地行至此,蛇母忽然停了下来,像是顾忌着什么,不肯再向前。 胖子从包里掏出一把荧光棒,向四周扔去,荧光棒在水面下泛起幽绿色的光芒,荧荧绿光中,满地白骨更显诡异。 无邪把矿灯的照明强度调到最高,灯口瞬间射出一道白色的光柱,他将矿灯照向洞顶,就见数十米高的洞顶岩石上,镶嵌着一块巨大无比的物体。 这块球形物体大得完全无法估计其直径,其他四人随着无邪抬头望去,一时间都有些怔愣,巨石的表面满是成千上万柏油桶大小的孔洞,密密麻麻,如同被虫子蛀空,看起来丑陋无比。 传说塔里木盆地就是由一颗分裂的小行星撞击而成的,这块陨石碎片也许就是那时候掉落在这里的。 沈瑾清敛眸收回目光,陨玉中有能量遮蔽,她看不出什么来,但能感受到,这股能量很熟悉,并且前所未有地强。 五人从蛇母身上跃下,落入水中,这地下水的温度极低,在触及水面的瞬间,沈瑾清猛地打了个寒战。 果然是由奢入俭难,这没个座驾,自己蹚水都费劲。 沈瑾清涉水前行,水位到腰的位置,没走多远,下半身都冻得几乎没有知觉了,她回过头,看向目送他们前行的蛇母,换了副嘴脸,同它商量着, “好蛇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老就受累多走两步,把我们送过去得了。” 蛇母:“嘶嘶——” 沈瑾清:“刚才?刚才那是我不懂事,您总得给年轻人改正的机会吧。” 蛇母:“嘶嘶!” 沈瑾清:“不可能,哪有什么危险?这洞里还有比你更危险的家伙吗?再说了,就咱这体格,凡事一尾巴扫过去,甭管什么都得被碾死!” 蛇母:“嘶……” 沈瑾清:“行行行,我们自己走,您自个儿在这儿歇着吧。” 沈瑾清无奈摆手,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其他四人:(=?Д?=) ……不是,她真能听懂啊??? 蛇母这条路走不通,他们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 这里的水太寒凉,人体在这样的温度下会迅速失温,最简单的维持身体知觉的方式就是喝酒取暖,但沈瑾清不会喝,只能咬牙撑住,一边闪避着水下尖锐的碎片,一边加大动作幅度,提高身体温度。 又往前走了几百米,直到来到陨石与洞顶的交界处,前方洞穴中的奇观倏地跃入眼中,五人一时间全都顿住了脚。 眼前的情形宛如人间炼狱,大片的石瀑布如流水般从洞顶垂落至水下,每条石瀑布都大得离谱,像是一座座小山。 这些怪异的石瀑布个个形状诡异狰狞,无比丑陋,延伸出去的石柱如同巨大的触手,粘腻地纠缠在一起,这是陨石撞击后的高温将岩石熔化形成的奇景,其壮观程度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 而其中最大的一条石瀑布上,还修有简陋的石阶,石阶两旁摆放了青铜的灯具,最上方与洞顶连接处被平整地截断,断面被修成一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石头的王座,隐约间还能看见有个人坐在巨大的王座之上。 那显然不可能是活人,五人蹚水攀上石阶,看清了那座上的女尸。 精美繁复的发冠,金丝缀玉的裙袍,远观姿态端庄、栩栩如生,近看一张发青的尸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无比阴森,全身上下的皮肉都蒙在一层类似石灰的青色胶质中,如同一尊入定的青石雕像,面容晦涩不清。 这就是千年前的保鲜技术? 沈瑾清有些好奇地探头一看,瞥见女尸的身后还站了两尊守卫,身上的盔甲一看就是西域的款式,这两具尸体不像女尸保存地那么好,脸上的石灰几乎脱完,露出里面腐朽枯烂的骨骸。 张启灵抬手将沈瑾清挡了回去,让她退后几步,随后半蹲下身,奇长的手指在围着王座的圆盘边缘摸了摸,抬首道: “有细小的缝隙,可能也有平衡机关,不要靠近。” 沈瑾清乖乖听话,退了回去,抬头望向头顶的陨玉。爬上石台后,他们距离洞顶已经很近了,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陨玉,沈瑾清伸手摸了一把,手感温润,质地细腻,就像是真正的玉石。 幽深的洞口竖直向上,黑洞洞的不见底,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内壁极光滑,绝非人力可开凿,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爬得进去的。 洞口太小,由于体型所限,像无邪那样高大的身形在里面几乎无法用力,在场五人应该只有张启灵和黑瞎子可以凭借身手自己爬进去。 沈瑾清垂眸,她清楚,她的力气和体能都不足以支撑她进入陨玉。 “小哥,你要进去?” 沈瑾清声音沉稳笃定,没有疑问,只是再次确认一下张启灵的态度。 果然,在见到张启灵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后,沈瑾清很自然地把包放到一旁,然后盘腿坐下,抬眸往上面看了一眼,不见天,只见巨石横亘,她收回目光,平静叙述道, “我不知道这些话有多少能说出来,我只能尽力。” 不出意外的话,她感受到的那股能量应该就是古神鲁的能量,陨玉内是它的地盘,从这个能量强度来看,一旦放小哥进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从鲁王宫到海底墓,从谢家盘口和青铜巨树,再到长白山的云顶天宫,他们下地的行事准则就是逮一个毁一个。 尤其是云顶天宫内,她把东夏王留给自己的千年大阵截胡了,将从龙脉中汲取的能量全部送给了谢雨臣,如今一条隐龙脉上的大穴硬是让他们毁了大半。 她先是召黑白无常出手,后又在龙首处窃它龙脉地气为谢雨臣做嫁衣,现在“鲁”的力量还剩几成她不了解,但可以想见它应该是恨毒了他们,尤其是她,所以必须预先让小哥他们有所准备。 “当年陨石掉落地球,留下的不只是这些陨玉陨铜,还有一个名叫‘鲁’的外星生物,与这些东西同出一脉,它的身躯在地下形成一条龙脉,我们一路历经的那些墓就是在这条……” 沈瑾清想卡bUg,语速极快地向众人介绍着,结果还没说两句,忽然一阵心悸,脑中响起黄钟大吕般的轰鸣,震得她头昏脑胀,鼻血霎时流下。 看着其他四人眼睛瞪大,朝自己扑来,沈瑾清抬手想安慰他们一句,结果一张口,大口的鲜血就从口中涌了出来。 她趴在地上,鼻腔和口腔中不断涌出鲜血,很快在地上积成一片,血流如注,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沈瑾清的面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极为苍白,鲜血在脸上糊成一片,看着极其可怖。 无邪把沈瑾清扶了起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他第一次见沈瑾清吐血吐成这副样子,短短几秒内,沈瑾清流的血已经将他的前襟湿透。 几人现在无暇消化沈瑾清刚才说的话,他们眼里只有那一片血红。 沈瑾清的手被黑瞎子捉了过去,他给沈瑾清把了个脉,随即面色稍松,胖子手忙脚乱地用纱布接住沈瑾清流出的血,但显然是杯水车薪,血液很快把纱布浸透,变成一块血布。 无邪没有放任沈瑾清平躺,他托着她的后脑,防止血液流入气管,胖子不断地用纱布拭去她脸上的血,但永远也擦不干净。 不知湿透了几块纱布,沈瑾清的血终于渐渐止住。 她睁开眼,似乎是失血过多,眼前有些模糊。 沈瑾清向后一倒,躺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直到缓过劲来,她掀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随后果断往天上竖了个中指,又极快地收回了手,不知是竖给天道还是陨玉内的存在。 无邪回过神来,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沈瑾清满身满脸的血,又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于是把沈瑾清的手摁住,不让她再继续挑衅。 谁知道那个小心眼的会不会计较,先前竖中指还被打雷警告,现在在这里面雷劈不到,保不齐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沈瑾清记吃不记打,血刚止就再次坐了起来,抬手把脸上血迹一抹,神色冷漠道, “继续!” 有种就弄死她,没种就憋着。 这些家伙最好能压她一辈子,别让她找到翻身的机会。 否则,她一个一个找他们讨回来! 第177章 入洞 沈瑾清把一手的血往衣服上蹭了蹭,此刻她无暇顾及满口的血腥味,刚要开口,边上飞来一只大手,把她的嘴死死捂住,随后往边上一带,瞬间将人钳制住,标准的绑架犯姿势。 “呜!呜呜呜!!!” 沈瑾清倏地瞪大眼,拼命挣扎了起来。 无邪不理不睬,一手紧紧箍住沈瑾清,在她的呜呜声中转头望向其他三人。 这小孩是个犟种,不捂嘴谁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来,万一把自己玩儿死了怎么办? 无邪对此类问题少年的处理已经有经验了,一个个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关键时刻什么都干得出来,比他们这帮盗墓的还狠,必须得看紧了才行。 沈瑾清自己清楚,无论是天道还是“鲁”都不会把她杀死,至少不会直接动手把她杀死,最多也就是受点罪,但其他四人显然不知道。 最终以四比一的压倒性优势高票通过,强行把这位犟种禁了言。 敌方势力过大,沈瑾清选择暂避锋芒,索性放弃挣扎,顺势靠倒在地,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顺便勾来一个背包在脑袋下垫着,悠哉悠哉地合上眼,看得无邪眼皮狠狠一跳。 不管怎样,终于是把这个最不消停的给制服了,无邪腾出空来,目光锁在张启灵身上,良久才开口,语气不容拒绝道, “陨玉内的情况太复杂,我跟你一起进去。” 他原本就没打算放闷油瓶一个人进去,现在沈瑾清这么一说,他更不可能把人就这么放进去了。 胖子在一旁正要张口,无邪已经抬手把人拦下了,果断接道, “一起去。” 他要敢把胖子一个人撇在外面,还不得翻了天了? 张启灵抬眼看了看两人,没说什么,依旧神色平静,像是没听到无邪的话似的。 无邪知道要论犟,这闷油瓶比之沈瑾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吐槽一下。 无邪抬头往上方的孔洞看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平静道,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的,爬上去虽然难,但不是完全无法做到,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上,要么一起进去,要么我们自己跟过去,你自己选。” 无邪这话说得无赖,手上还挟持着沈瑾清,这全身的气质,妥妥的一副混不吝的流氓样,张启灵抬眸望他,手指微动。 黑瞎子在一旁看热闹,见此微微挑眉。 哦吼~哑巴要动手了。 无邪也看到了张启灵的动作,知道他多半要动手捏人了,当即嘴角微抽。 又来这套,一天到晚的也没个新招…… 赶在张启灵动手前,无邪再次开口, “里面的东西必须解决,现在情况复杂远超我们的想象,你自己进去就是自投罗网,遇到危险受伤还在其次,关键的是你很可能再次被天授。” 在这个问题上,无邪的态度极强硬,他松开了捂住沈瑾清的手,沈瑾清迅速接话, “天授跟天授也是有区别的,‘鲁’下手比青铜门内的家伙下手狠多了,一旦被天授,就不是三五天能恢复得了的。” 话落,无邪动作很自然地再次把沈瑾清的嘴捂上。 “……” 沈瑾清抬眸,满眼谴责和不可置信地望向无邪。 果真是世风日下……人心怎么能坏成这个样子?! 无邪和沈瑾清连番上阵,张启灵终于被劝动,静思几秒,点了点头。 沈瑾清还在呜呜呜地叫唤着,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无邪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把她鼻子也给捂上,又继续移开了眼。 直到沈瑾清连脚也开始扑腾了,无邪终于松了口,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开口前先想好了,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沈瑾清乖巧点头,眨巴眨巴眼,就差没把憨厚老实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无邪松了手,沈瑾清赶忙咳嗽两声,把气儿给喘匀,随后调转方向,如恶虎扑食般扑向无邪,朝他乱舞了一套王八拳。 天杀的,血液倒流进喉管,差点没把她给呛死! 黑瞎子和胖子一人拽着一个,把这俩货给拉开。 张启灵微微仰头望天,到底还是不放心自己一个人进陨玉。 别的不说,就把这几个不着调的放在外面,他也没办法放下心来。 被拉开的无邪、沈瑾清两人各自安坐在两边,中间隔了条楚河汉界,沈瑾清收回愤愤不平的目光,情绪渐渐平息。 她盘腿在原地坐好,看着面前四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看过来,然后捡起地上一块沾满了血的纱布,在地上画了起来。 她不确定什么程度的泄密会惊动天道,只能靠这种打擦边球的方式给他们解释。 地上的血迹连成一条蜿蜒的曲线,见四人都是一脸莫名地望向自己,沈瑾清指了指那条曲线,贴心介绍道, “这是龙。” “……” “条件有限,画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凑合着看吧。” 感受到其他四人的目光,沈瑾清没空再多解释。 她在那条曲线上点了几个点,随后在龙首处画了条横线,将龙形截断,接着又在龙尾处着重点了几下,抬手指了指头顶的陨玉。 无邪眼睛微微眯起,迅速反应过来沈瑾清的意思。 他们此前下的墓都在这一条龙脉上,现在半截龙身上的大穴全部受损,龙首处更是被沈瑾清釜底抽薪,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恰好是龙尾,要是再被截断,这一条龙脉就被彻底分尸了。 《葬经》中所言‘势顺形动,回复始终’,地中吉气顺着龙脉山势而行,一旦龙脉被截断,地气逸散,吉气便会化成死气。 但自古以来凡要改动龙脉,无不是挖山改河的大工程,至少也是建塔盖庙镇压地气,像长白山上那种借助了千年大阵的取巧办法,他们恐怕再遇不到第二个了。 按沈瑾清先前所说,陨玉与那个“鲁”同出一脉,如果把这东西毁了,也许有希望能影响到地下龙脉。 无邪的脑子转动一圈回来,已经完全领会了沈瑾清的计划,饶是沈瑾清本人也不得不给他竖个大拇指。 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这点好,不用多废话。 队伍里都是有脑子的,此刻也都反应了过来,胖子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几个雷管,表情渐渐变得兴奋,眼中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着简直不是一般的瘆人。 炸药不是万能滴,但没有炸药是万万不能滴~ 胖子看着手中的雷管,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人生信条。 下墓不炸墓,那算什么倒斗啊? 沈瑾清把血布揣回了兜里,好歹是自己的血,回去后她再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事已至此,四人一齐望向张启灵,他们这是必须要全部进去了。 张启灵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下一秒,胖子直接把雷管收好,转身在包里翻找起了绳子。 这个大小的洞,只能让张启灵先上去,然后再用绳子把他们拉上去。 张启灵把绳子在腰上系好,踩着胖子的肩膀借力,一跃进入上方的孔洞中。 内部空间狭小,他身体伸展不开,只能将手脚贴在洞壁上,一点点挪上去,一直挪了十几米,直到沈瑾清他们在洞外完全看不到内里的人影,拖在洞外的绳子忽然动了动,那是张启灵发出的信号。 接收到信号,无邪将绳子缠好,同样借着胖子的肩膀进洞,一点点向上爬去。 胖子不满地啧了两声,还真拿他当垫背的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洞内的两人似乎是顺利会师了,下面的三人也开始陆续进洞,艰难地向上爬着。 陨玉内壁极光滑,洞又窄小,沈瑾清蜷曲在其中,光是撑着身体不掉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力气,好几次向上爬都险些手滑掉落。 至于胖子,他那体型塞进洞里反倒是挤得满满当当的,滑不下去,但也动弹不得。 黑瞎子在上面一边爬一边拽着绳子,防止下面两人出事,见沈瑾清这样,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的金字招牌都快被这倒霉徒弟给砸了……虽然说他在教育界好像也没什么金字招牌。 沈瑾清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语气无奈道, “没办法,我这手长腿长的,伸不开。” 上面的绳子松动,沈瑾清瞬间滑落一段距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当机立断改口道, “没您老腿长!” 松动的绳子再次绷紧,将沈瑾清两人缓缓向上提去。 “……” 沈瑾清沉默片刻,缓缓低头看向下面的胖子,诚恳发问, “胖哥,一般更年期是持续多久来着?” 怎么这个都一百多岁了还没结束?! 第178章 西王母(六一快乐!) 后半程是被张启灵和黑瞎子拉上去的,沈瑾清翻身落地,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已经变成破洞裤的裤子,生怕不小心把裤腿给拍下来。 回头再下墓她肯定多带几套衣服……果然是实践出真知,这是血的教训啊! 沈瑾清抬眼看了看其他四人,一溜的丐帮弟子装扮,再来根打狗棍,就能直接在丐帮应聘上岗了。 此刻无邪正举灯在陨玉内寻找着什么,这里面的空间别有洞天,内里九曲十八弯,即便是打着灯也很难看清前面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哪里就冒出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五人各自握紧手边的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几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几分钟,沈瑾清蹙眉,有些奇怪, “太安静了吧,我们这都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原住民怎么还没反应?” 陨玉一共就这么大,他们在里面兜个圈子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这都进来半天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瑾清话音刚落,黑瞎子忽地停住脚,面前一道黑影闪过,沈瑾清只听到一阵刀兵相击的声音,随后便被一股巨力推开。 沈瑾清连退几步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前方黑暗处已经多了一道长发拖地、消瘦嶙峋的人影,面容隐在长发后,看不清人脸,但能出现在陨玉内,这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明。 沈瑾清抬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这乌鸦嘴。 张启灵将刀横在身前,目光落在面前的西王母身上,眉头微微拢起。 刚才那一击,黑金古刀直接与西王母相抗,只削去了她的半截指甲,甚至没能伤及皮肉,这家伙的实力远比血尸更强。 沈瑾清被无邪和胖子拉得离远了些,她望着那边对峙的三人,赶忙提醒了一句, “小哥,记得用符,照脸砸!” 张启灵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一手持刀,一手取出符纸,当机立断朝对面的西王母扔去。 感受到这东西的威力,西王母疾退几步想要躲开,却被绕到身后的黑瞎子一刀挡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受了这张符。 符纸从身上擦过,顿时将西王母身上皮肉烫得焦黑,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啸,响彻整个陨玉,震得沈瑾清耳膜生疼。 这些家伙有没有点别的招了,怎么光会叫? 沈瑾清心里吐槽一句,又往后缩了缩,躲在角落里,静观那边的战场。 “这千年的老粽子就是不一样,都成粽子精了。” 一打二还能有来有回,怪不得能把外面那大蛇当宠物养。 胖子一边装弹,一边说道。 可惜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一打二有来有回,他就不信一打五那家伙的骨头还能比子弹硬。 “不是粽子。” 沈瑾清和无邪看着那边的打斗现场,同时出声道。 “嗯?” 胖子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这两人。 无邪望向那边长发翻飞的西王母,目光微凝。 有战斗意识,流的血也是正常的血液,关节不像普通禁婆那样僵硬,沈瑾清皱眉,又抬头看了看这片陨玉,没想到啊,这东西还真的有用。 所以现在这西王母应该是半人半尸的状态,看来比起周穆王,还是西王母的脑子好用一些,至少她的下场比周穆王好,这也算是某种形式上的长生了。 “躲开!” 沈瑾清正思索着,耳边忽然传来无邪的疾呼声,接着便被一手拽倒在地,一股剧痛从胳膊上传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喊道, “哥…哥…哥哥哥……” 胖子从地上抬起头,就听沈瑾清继续喊, “胳膊!”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压在沈瑾清的胳膊上,赶忙起身。 完蛋,别压出事了。 胖子摆弄了两下沈瑾清的胳膊,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沈瑾清捂着胳膊正要坐起来,一道劲风扫来,她下意识侧头躲过,再回头,就见一团黑发朝她袭来。 沈瑾清把胖子推开,就地一翻,连滚数圈,手往地上一撑,翻身起来,反手扔过去一张符。 黑发遇符退去,刚躲过致命一击,沈瑾清在地上翻滚的时候胳膊二次受伤,此刻她捂着胳膊抬眸望去,西王母正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利爪如勾,深深嵌入身下陨玉之中,可见刚才扑来那一击用了极大的狠劲。 沈瑾清叹了口气,好言相劝, “我说这位姐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跟我玩儿什么命啊?我死不死的两说,你要死了,这几千年不白干了嘛!” 不应该啊,她脸上难道写着软柿子三个字? 沈瑾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 西王母伏身在地,漆黑的长发垂落,缝隙间探出一双泛着幽光的黑瞳,缓缓向沈瑾清的方向转来。 直到锁定了沈瑾清的身形,西王母的头微微一偏,那双黑眸中忽然溢出几分凉薄的笑意,转瞬又变作无机质的冷光。 沈瑾清心底一寒,西王母真的存有意识! 沈瑾清看着西王母身后那道渐渐靠近的人影,表情一垮,继续好言商量着, “别老盯着我啊,这位姐姐,我真的是个好孩子,走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都会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吃饭从来不浪费,走路不踩花花草草,见面点头说你好,分开挥手说拜拜……” 沈瑾清还在碎碎念,胖子从地上起来,缓缓后撤两步,望着西王母,也大声嚷嚷了起来, “好歹也是当皇帝的,上来就挑最小的欺负,有能耐你站那儿不动,我崩你两枪试试!” 沈瑾清嘴角一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她还是太要脸了。 胖子话音刚落,西王母身后一道刀光闪过,无邪的大白狗腿直往她脖颈处劈去。 沈瑾清和胖子见状扭身撤步,退开数米,西王母抬眼望着对面两人,猛地将指甲从地上拔出,就在两人以为西王母是奔他们而来时,却见西王母轻讽一笑,回身抬手,将无邪那一刀格挡回去。 刀刃劈砍在皮肉上,发出一声金铁相击的鸣响,却只在西王母身上留下一道白痕。 一击不成,无邪收刀猛退,西王母反探身向无邪抓去,沈瑾清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掏符飞奔,往西王母背上一贴,动作一气呵成,顺带手还把无邪从西王母的爪下拽开。 血尸的身体强度,禁婆的技能,人类的智慧……靠,这西王母开挂了吧! 无邪刚才那一下没伤到对方,反把自己的手震得生疼,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沈瑾清贴在洞壁上喘了口气,气还没喘匀,又被奔来的胖子反手一扯,扯飞了出去。 “靠,那老粽子发疯了!” 胖子怒喝了一声,身后的黑发如附骨之疽,铺天盖地朝三人追来,只在一步之外,躲不掉甩不脱,逼得他们只能一气往前跑。 沈瑾清一边跑一边龇牙咧嘴地喊道, “哥诶,这是胳膊,不是麻绳,经不起这么拽!” 说到这儿,沈瑾清的表情一滞,低头往腰间看去。 胖子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闻言只喊了一嗓子, “拽断了回去再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瑾清此刻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另一件事牵走了,她目光微沉,侧头望向无邪, “小哥他们呢?” 身上绑着的绳子不知是何时断开的,陨玉一共就这点大,那两人就这么平白消失,他们还对此无知无觉…… 闻言,无邪的神情也变得冷肃。西王母偷袭沈瑾清时,他只看到一团黑发遮挡了那边正在打斗的三人,再一抬头,一道人影已经直扑沈瑾清而来了,他也没有看清张启灵和黑瞎子是怎么不见的。 把他们五人分隔开,无非就两种可能,一是要单独对付张启灵他们,二是把武力值高的带走,单独对付剩下三人,但无论是哪一种,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害无利。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思及此,沈瑾清脚下一顿,紧追不舍的黑发几乎是瞬间就攀上了她的脚腕。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迎着边上两人的目光,取出一把桃木剑,反手扔去,剑身脱手飞出,剑势迅疾,扑向三人身后巨网般的长发,直取对方面门。 剑锋携着锐气,搅碎一地墨发,露出隐在其后的西王母。 苍白到毫无血色的人脸上是极阴冷的表情,原本森寒的黑眸此刻却难得带上了几分错愕,沈瑾清一剑祭出,锁定了她的气机,刃尖直指眉心,杀气纵横,逼得她生生止住脚,转而往身后逃去。 沈瑾清把自己的胳膊从胖子手中救下,晃荡了两下,幸好,还没脱臼。 看着正在奔逃的西王母,她勾唇一笑,甩了甩腕,反身追了上去。 从此刻起,攻守易形了! 第179章 不同空间 桃木剑如同劈波斩浪,在黑发中劈出一条通道,往西王母脑后袭去。 沈瑾清知道这招太作弊了,但她也没办法,谁让她是道二代,家里长辈确实有实力呢。 电光石火间,西王母往身侧一闪,断尾求生,剑身擦着后脑插入右肩,瞬间击碎了她的肩胛骨,溅起大朵血花,强大的劲力将西王母整个人撞飞,重重砸在地上。 沈瑾清跟在桃木剑后,见状脚步渐缓,微微挑眉,漫不经心道, “前辈小心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摔。” 看着西王母半死不活的样子,沈瑾清回望了眼身后,又转回头,将横刀拔出,刀尖指向地上蜷缩的西王母。 她歪了歪头,目光绕开身前的刀刃,直视数米外趴伏在地的家伙,含笑出声, “作为一个尊老爱幼的好少年,我可以给你个活命的机会,现在开始逃,只要能甩开我,你就能活命。” 难得当一回反派,必须得把派头拿足了。 沈瑾清嘴角笑意愈浓,认真地跟西王母谈起了条件。 西王母从地上抬起头,眼神极怨毒地望向沈瑾清,目光死死锁定,唇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声音嘶哑,极尽怨愤, “死…死!!!” 沈瑾清眼皮一跳,下意识侧身闪过,下一瞬,一股黑发如长链般逼来,被她这一下堪堪躲过,一击不中,黑发拐个弯,继续朝沈瑾清攻去。 沈瑾清一边闪避一边将靠近的发丝斩断,见发丝越来越多,她蹙眉四下一看,计算着角度,抬脚在洞壁处借力一蹬,随后在地上翻滚半圈,以跪姿滑过数米,干脆利落地绕开黑发的围剿,扭身疾速逼向受伤伏地的西王母。 两人的距离迫近,沈瑾清手中刀刃直往西王母伤处捅去,近在咫尺的距离,她脸上的笑意收敛,声音平静,再次提醒道: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你确定要继续挑衅我吗?” “!!!!” 对方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急忙翻身坐起,右臂无力垂下,只得单手撑起身子,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回身怒视了沈瑾清一眼,然后仓惶向前逃去。 沈瑾清拄刀起身,随后翻腕将横刀一挽,抬眉望去,在心中数过三秒,抬脚疾步追去。 千年禁婆的实力不是开玩笑的,沈瑾清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被甩开,两人恰好维持着近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给西王母压迫感的同时又让她心存希望。 再一个拐弯处,前方忽然传来了打斗声,沈瑾清脚步一顿,贴着洞壁缓缓靠近,就见前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张启灵和黑瞎子,此刻两人合力夹击,打得受伤的西王母无处招架。 看到突兀出现的两人,沈瑾清眉心一动,心中猜想被印证,她立在原地,静静地观望着那边的战况。 直到看见西王母的右臂被长刀连根削去,倒飞在空中,鲜血大片涌出,满地血红,沈瑾清大踏步走出,往西王母所在跑去。 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她轻笑着挥了挥手,当机立断砸了一张符过去。 符纸扔出的刹那,沈瑾清看见西王母脸上露出诧异又明显松了口气的神情,一副‘她居然只是扔了一张符’的庆幸模样,看得沈瑾清嘴角一抽。 她们俩到底谁是反派啊,怎么现在搞得像是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黑瞎子抬手接住速度过快险些冲飞出去的沈瑾清,把人拽了回来。 直到此刻,沈瑾清心里的弦才稍稍松了一点,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扶着黑瞎子肩膀才勉强能站起来。 “疼疼疼疼疼!” 黑瞎子拉着沈瑾清胳膊要把她扶起来,结果不知道摁到哪个开关了,触发了一连串的疼。 沈瑾清现在腿伤未愈,胳膊又添新伤,刚才在地上滑的那一下,膝盖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她纯粹是靠意志力一路追过来的。 手摁到黑瞎子的肩膀上的瞬间,沈瑾清身形一顿,抬头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望向身后的西王母。 “嗯?” 地上的手臂还在,西王母却没了人影,沈瑾清惊诧了一瞬,扭头看向张启灵,用眼神询问他这是发生什么了。 张启灵摇了摇头,他刚才提刀上前,正要动手,地上的西王母就地一滚,忽然就消失在了面前。 沈瑾清早有预料,闻言倒没有多奇怪,她扶着墙,撑住身子,靠在墙上缓了一会儿。 不行了,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疼的,她也算是提前步入老胳膊老腿时代了。 沈瑾清苦笑一声,索性坐到地上歇了起来,她抬头看着面前两人,招呼他们一起坐下。 黑瞎子蹲下,把沈瑾清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轻轻点了点头, “还行,没缺胳膊没缺腿。” 沈瑾清强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谢谢关心啊,托您老的福,还没死……哎哎哎哎哎,疼疼疼疼疼!” 张启灵在一旁捏住沈瑾清的胳膊,刚一碰上,直接触发了一大段连绵不绝的疼,他手上动作一顿,有些怀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刚才好像没用力吧? 看着沈瑾清这副样子,张启灵干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捏住她的关节处,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沈瑾清倒吸凉气的声音。 张启灵松开手,沈瑾清止住了哀嚎声,甩了甩胳膊,感觉是比之前好多了。 原先被胖子压了后,沈瑾清只是有一点轻微脱臼,问题不大,但是被她刚才又是耍刀又是在地上翻滚的,这条胳膊不堪折磨,终于被折腾地真的脱臼了。 张启灵抬手摁在沈瑾清的关节处,确定已经完全接回去后,侧首看了看沈瑾清过来的方向,蹙眉问道, “无邪他们呢?” 沈瑾清捂着胳膊,闻言倒是没什么反应, “跟你们俩刚才的情况一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跟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 刚开始追过去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对,逼迫西王母一路逃跑,她跟过来,就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西王母在见识到她的实力后,把她跟张启灵他们扔到了一起,看来对方的目标是无邪他们俩。 不过现在的西王母身受重伤,无邪和胖子也不是吃素的,沈瑾清倒是没多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 沈瑾清坐直了身子,看着张启灵,一字一句问道, “你们刚才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消失,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张启灵静默一瞬,随即抬眸望向沈瑾清。 跟他们三人分开后,他和黑瞎子就一直在陨玉里兜圈,绕了数圈都没能找到无邪三人,直到听到沈瑾清刚才的话,张启灵忽然意识到,也许正如她所说,他们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地方。 三人围坐一圈,沈瑾清静静听着对面两人的讲述,眉头先是拢起,随后渐渐舒展,沉默良久,缓缓抬头,正视着张启灵和黑瞎子两人,认真问道, “你们听说过爱因斯坦的多重空间概念吗?” 张启灵:“……” 黑瞎子:“……” 听过倒是听过……但这话题是不是跳得太快了点?! 沈瑾清垂眸思索,口中还在给两人解释着, “根据空间维度的理论,高维空间包含着无数个并列存在的低维空间,从多维空间角度来看,同一位置在不同维度可能呈现不同形态,也就是说,陨玉内可能是个更高维的世界,存在不止一个三维空间,我们看似在同一个地方,实则可能在不同的空间。” 陨玉是外星来物,并且很可能来自高维世界,内部空间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但西王母是三维空间的生物,她的感知和行动受维度限制,不可能做到在两个三维空间内任意穿行。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陨玉内的空间不是完整的高维空间,只是恰好有两个三维空间叠在了一起,西王母在这里待了千年,找到了其中的规律,可以通过固定的节点穿梭在两个空间中。 他们五人初遇西王母的地方是个节点,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另一个节点,西王母身上带着重伤还非得跑到这儿才能溜,可见她无法随心所欲地穿行。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找到这个规律,就也能做到穿梭空间。 这一长串的分析结束后,沈瑾清长出一口气,理了理衣服,目光落在面前两人身上,诚恳建议道, “此处应该有掌声。” “……” 顶着两人略带无语的目光,以及稀稀拉拉、极其敷衍的掌声,沈瑾清双手向下一压,止住掌声,平静地继续说道, “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谁学过多维空间理论?” 她一个高中生,知道的也就这点了,只够纸上谈兵的,实操还是得专业人员来。 第180章 来者何人 “师父,您老一个留过洋的高材生,对此有没有什么高见?” 沈瑾清直接略过张启灵,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抬眼看她,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学历问题: “留洋归留洋,专业不对口,你有本事让爱因斯坦背个唐诗三百首试试。” 沈瑾清目光一闪,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问题不大,西王母进来的那会儿还没有爱因斯坦呢,连她都能找到规律,没道理我们仨找不到。” 张启灵唇角绷直,微微侧头望向沈瑾清,沈瑾清垂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右手缓缓摁在身后的匕首上,语调放低,继续道: “还有一个问题,即便西王母的目标是无邪他们两个,也不可能把我们三个凑到一起,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这儿,除非……” 说到这儿,沈瑾清顿了顿,抬眸紧盯着黑瞎子, “除非她留了后手,有万全的把握,我们不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话落,沈瑾清“噌”的一声拔出匕首,直扑向对面的黑瞎子,刀身即将抵到黑瞎子脖颈时,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影一动,转瞬退到了数米之外。 沈瑾清抬头望去,就见对面的“黑瞎子”笑容逐渐变得诡异,片刻之间,人影骤然消失,沈瑾清举目张望,四周空空如也,她寒毛瞬间立起,抬手将匕首横在身前,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她侧身一动,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沈瑾清眼神发狠,刀尖朝下,一刀砍向对方手腕处,却只碰到残影。 沈瑾清赶忙转身,一张拉长到不正常的惨白人脸在眼前急速放大,眨眼间就要撞上她,沈瑾清连退几步,对方紧追不舍,眼看两人就要脸贴脸,对方忽然身形一晃,在黑金古刀砍上的瞬间,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沈瑾清的面前。 “呼——” 黑金古刀在身前急停,沈瑾清被逼退几步,亲眼看着那张人脸消失,她心头一松,扶着墙长舒一口气。 好险,差点又被变态亲上了…… 张启灵没有收刀,目光落在沈瑾清身上,两人对视了半分钟,见气氛越来越紧张,沈瑾清无奈朝他扔了张符, “我是真的,这张是麒麟血画的,你验验货。” 张启灵抬手接住符纸,低头看了一眼后将刀收归刀鞘,停在她两步之外,没有靠近。 沈瑾清摆了摆手, “不用,小哥,咱俩见面的时候我就验过了,我知道你是真的。” 这陨玉的材质特殊,能隔绝和遮蔽气息,她是在碰到黑瞎子的肩膀后才发现的不对,他身上那只灵最怕的就是她,平时一靠近都得抖两下,现在手搭上去跟死了似的,只有阴气,没有半点动静。 发现黑瞎子不对后她就立刻验了张启灵的身份,确定了他身上的麒麟血脉,这才敢跟他们俩待在一起。 “它应该是读了你或者瞎子的记忆,不然不会装得这么像。” 沈瑾清眉头一拧,语气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是被师父养大的,黑瞎子的思想传统,两人对拜师的事都很慎重,还没行过拜师礼,沈瑾清从没改口叫过黑瞎子师父,两人算是有师徒之实、有师徒之名,就是没正经敬茶行礼过。 刚才她喊了一声师父,对方一点反应没有,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张启灵的记忆里知道了她和黑瞎子的师徒关系,但是再深入的就不清楚了。 在陨玉内,她摸不清对方的气息,但能确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活人。 如果是孤魂野鬼,能有这样的能力,实力绝对不简单。 沈瑾清和张启灵凑在一起,两人仔细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复盘了一遍。 沈瑾清正把自己的推测告知张启灵,就见对面的大张哥忽然扭头望向一边,与此同时,边上的甬道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聊什么呢?” 沈瑾清转头看了一眼来人,见到那张熟面孔,又淡定地收回目光,顺口答道: “聊你呢,你来得正……嗯?!” 沈瑾清反应过来,眼睛倏地瞪大,脖子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一旁正笑着跟她打招呼的黑瞎子,赶忙退后几步。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沈瑾清将刀拔出,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对方的真假,于是眼中怀疑之色愈浓,开口问道: “来者何人?!” 见对面两人都将刀尖对着自己,黑瞎子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他挑了挑眉,正儿八经地回道: “你那乐于助人、高风亮节、视金钱如粪土、对徒弟关怀备至、对雇主认真负责的好师父。” 沈瑾清嘴角一抽,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这几个词跟面前这人有什么关系,她强压下唾弃对方的冲动,凑近了一点,探着头,把真心话问了出来: “问,如果你不幸英年早逝,你愿意把财产留给你最孝顺最听话最可爱的徒弟我吗?” “包括那一屋子的古董,永乐的青花、雍正的珐琅、黄花梨的桌椅、紫檀的沙发和博古架、黑酸枝的床,还有北京的铺子,西湖边的宅子,四川那个院子和……“ 沈瑾清细数着黑瞎子的财产,越数眼睛越亮,直到一气说完,对面的黑瞎子已经被气笑了。 “不愿意,我死之前把全捐了。” 黑瞎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沈瑾清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眉目一凛,厉声喝道: “不好,是妖孽!小哥收了他!”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这绝对不是她那个黑心师父! “……” 沈瑾清扭头一看,见张启灵半天没有动静,她沉默几秒,缓缓走上前,抬手在黑瞎子颈后摸了一下,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收刀,低头认错。 “对不起,刚才是我年轻不懂事……” 沈瑾清态度极其诚恳,充分体现了她的认错之心,言辞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黑瞎子面无表情地听完沈瑾清认错,看着眼前快要垂到地上的脑袋,他抬手,用力在沈瑾清脑袋上一崩,然后在对方的痛呼声中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收回手后,他抬头望向对面的张启灵,皱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确定了眼前这个黑瞎子是真的,沈瑾清捂着脑袋,把之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说完后,沈瑾清忽然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对啊,那你刚才是去哪儿了?” 黑瞎子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闻言抬眸回道: “跟你们分开后我就是单独一个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我一路跟过来,刚见面就是刚才那副场景。” 沈瑾清垂下眼眸,能听到声音就说明他们是在同一个空间,但陨玉就这么大,刚才绕了几圈,两拨人硬是没撞上,也许是有什么人让他们故意碰不到。 高维空间包含了低维空间的所有信息,陨玉本就是从天外来的,如果说“鲁”真的是高维生物,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很可能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沈瑾清正想着问题呢,旁边黑瞎子忽然转头把她上下左右看了看,出声问道: “你那把小木剑呢?” 沈瑾清头也没抬,随意一摆手, “还插西王母身上呢,我没拔出来。” “……” 沈瑾清一抬头,就见黑瞎子和张启灵都在盯着自己看,吓得她往后一闪。 “……我不傻,那把剑西王母拔不出来,我是留给无邪他们的。” 沈瑾清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时有些无语,解释了一句。 西王母刀枪不入,她不给那俩留点武器怎么行? …… 另一边,胖子看着正追着西王母扎的木剑,有些惊叹地啧啧了两声,凑到无邪身旁感慨道: “这剑还是成了精的……不是,是开了智,开了智!” 胖子正说着呢,忽见那把桃木剑调转方向,剑尖指向自己,刷的一下就要飞过来,赶忙举手投降。 不应该啊,这剑居然还知道听好话? 胖子更感兴趣了,凑近了仔细旁观那边一人一剑之间的打斗。 无邪见状嘴角一抽,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剑。 这死出跟那倒霉孩子简直一模一样。 第181章 “沈瑾清” 桃木剑在前线奋战,无邪和胖子两人在后方看热闹,时不时插上两句。 “漂亮!这一剑才叫横扫千军,气势如虹!” 胖子靠在墙上,敷衍地喝了声彩,扭头递给无邪半块饼干。 “嗯,厉害。” 无邪接过饼干,顺口也附和了一句。 这剑也不知道沈瑾清平时是怎么养的,夸一句动一下,不搭理它就不动。 桃木剑被夸得飘飘欲仙,嘚瑟地在空中摇来摆去,时不时还来个漂亮的空中漂移,然后悄悄靠近边上的无邪和胖子,等着两人夸它。 无邪有些没眼看,咬了口手中的饼干,默默移开眼。 “还有水吗?”他侧过头,朝胖子问了一句。 “水没剩多少了,就这么凑合吃吧。” 胖子看了眼背包,这些食物能不能撑到出去还难说,回程一路恐怕还会更困难。 两人正吃着手中的压缩饼干,忽然发现对面半天没有动静,一抬头,被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木剑吓了一跳。 桃木剑剑身笔直,竖在两人身前,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两人一剑对峙半晌,无邪竟然硬生生从一把剑身上看出了幽怨的情绪。 两人歪了歪头,就见不远处的西王母正满眼猩红地死盯着这边,只是惮于桃木剑的实力,没敢靠近他们。 “咳……” 无邪和胖子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人家在前面打架,他们俩在边上歇着,好像确实不怎么地道。 “行行行,你歇着,我俩干活。” 胖子无奈,一口把剩下的饼干吃完,然后端起枪,绕开身前的木剑,瞄准了对面的西王母。 这剑比人都难伺候,夸它还不够,还得给它提供情绪价值。 也不知道一把剑歇什么歇…… 胖子刚腹诽两句,一扭脸,就见那把剑跟鬼似的,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一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卧槽!” 胖子被这家伙吓了一跳,往后一仰,随后反应过来,脑门上青筋直跳,咬着后槽牙道: “疑心这么重,你丫曹操转世啊?!” 桃木剑文化水平有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胖子的意思,随即大怒,剑身一甩,剑柄直往胖子脑门上磕去。 靠!这辈子除了自己的主人,它还没在别人手上吃过瘪! 眼见着这一人一剑闹腾起来,无邪硬是被气笑了,他伸手一握,攥住木剑的剑柄,把它甩到边上去。 “行了,消停一会儿。” 无邪把他们俩隔开,望着另一边的西王母,伸手将身后的大白狗腿抽出。 胖子见状立刻反应过来,跟无邪打起配合,他抬手一枪,瞄着西王母身上的伤口射去,对方一身重伤,大惊失色下只得就地一扑,险之又险地闪过这一枪。 胖子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无邪说得是真没错,都被扎成这样了还能徒手躲子弹,这家伙还真是开挂了。 一旁的木剑现在不用干活,立马切换成看热闹的状态,绕着他们转悠了两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就差抓把瓜子在一旁嗑着了。 一枪未中,胖子又连开数枪,把人射得四下逃窜,无邪见此直接抄起大白狗腿,几步上前,拦住要逃的西王母,一刀插进伤口,把人摁倒在身下,两手分别用力,一只摁在西王母的肩上,一只死死钳住西王母仅剩的一只手。 趁人病要人命,无邪招呼胖子上前,把人绑住,左三圈右三圈,两人活生生把西王母绑成了大麻花。 “那曹贼呢?” 胖子把人绑好,抬头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那把剑的踪影,于是问了一句。 无邪听到胖子对那把剑的称呼,嘴角一抽,也扭头在陨玉内搜寻了起来。 这是沈瑾清的剑,万中无一的宝物,要是真弄丢了,他把吴山居和他三叔的盘口全赔上都不够。 这么说来,都是做师父的,黑瞎子好像没给他留什么值钱的宝贝…… 无邪正想着,一转头,身形忽然顿住,胖子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走出一道人影,光线暗淡,两人屏住呼吸,胖子还顺手把地上西王母的嘴也给捂上。 脚步声渐近,无邪握紧手中的刀,目光凌厉,紧盯着那道人影,耳畔破空声响起,就见一道飞影贯出,刚才不知藏到哪里的木剑此刻突然出现,杀气纵横,直奔那道人影而去。 漂亮! 无邪和胖子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一剑飞出,剑气如虹,将暗中那道人影逼停,木剑即将洞穿对方时,猛地一刹车,急停下来。 剑尖离鼻尖仅有半寸的距离,悬停在空中,沈瑾清抬手,屈指在剑身上一弹,把木剑弹歪。 桃木剑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想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有些心虚地退后一点,再退后一点,直到撞到旁边的墙上,它默默转个身,自觉地开始面壁思过。 完蛋完蛋完蛋,它的剑生怕是要玩完了! 都怪这块破陨玉,把它家主人的气息藏匿地太好,让它认不出来。 不过,这次的主人好像也有点奇怪…… 想到刚才感受到的沈瑾清的气息,桃木剑有些困惑地晃了两下。 望着那边逐渐走近的无邪两人,沈瑾清瞪了旁边的桃木剑一眼,随后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解释道: “那个,最近天气不好,这破剑有点接触不良,刚才没认出来。” 胖子看到熟悉的身影,松了口气,把手中举着的枪放下,将面前的沈瑾清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然后有些奇怪地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开口问道: “没事吧清儿,就你一个人,小哥和瞎子呢?” 沈瑾清追着西王母跑远后,他和无邪也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前方的动静忽然消失,沈瑾清和西王母同时消失,无邪把他拦下,两人没有继续再追。 按照无邪的猜测,沈瑾清应该是跟张启灵和黑瞎子一样,被西王母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再次见到西王母时,她身上已经满是刀伤和剑伤,肩上插着桃木剑,还少了一只右臂,两人见状放下心来,这至少说明了沈瑾清他们是占上风的,应该没出什么事。 此刻完完整整出现在这里的沈瑾清也说明了这一点,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另外两个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会是出事了吧? 顶着无邪两人的目光,沈瑾清先抬手,让他们稍安勿躁,然后给他们喂了颗定心丸, “先说清楚,他们俩没事,我也没事,我出现在这儿是个意外。” 看着不远处被捆成一长条的西王母,沈瑾清伸手把边上面壁思过的桃木剑一把握住,然后往那边走了几步。 找了个宽敞点的地方,沈瑾清轻舒一口气,直接原地盘腿坐下,松开手,木剑飞出,乖顺地绕在她身旁,就像开了个飞剑特效。 沈瑾清抬头看向无邪和胖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两人坐下,然后理着袖口,随意说道: “来吧,现在是答疑时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无邪微微眯起双眼,跟胖子一起坐在沈瑾清身旁。 沈瑾清看着两人,叹了口气,把她追着西王母离开,去到另一个空间,然后遇到张启灵和黑瞎子的事说了一遍,还有她关于多维空间和空间节点的猜测。 “西王母走后,我和小哥、瞎子就在找那个空间节点,不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我运气比较好,莫名其妙就走到了这儿”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应该还留在那个空间,放心,西王母被绑住了,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沈瑾清靠在墙上,视线绕开对面两人,望向另一边的西王母, “不过要想知道那个什么节点,靠我们自己还是太过麻烦,既然有前人铺路架桥,我们何必要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无邪和胖子会意,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西王母,在对方淬了毒的眼神中,无邪两人默契对视一眼,然后起身,朝着西王母走去。 沈瑾清曲着腿,随意地倚靠在墙上,双指夹住一旁正在飞的木剑,在手中旋转着把玩,她歪了歪头,看着对面钳制住西王母的两人,轻轻笑了一下。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也不知道他们这三个不是一条心的和尚到底能不能喝上水。 沈瑾清拍了一下手中的剑,很不走心地说了一句: “乖,我不会打架,过会儿出事了我留在后方为你掠阵,你记得自己往上冲。” 桃木剑:∑(O_O;) ……啊?它吗? 第182章 撕破脸 虽然它的个人……个剑实力确实很突出,但它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剑,除了对阴物有额外的bUff加成,它谁也打不过啊! 领导定的KPI不合理,小木剑委屈,默默往沈瑾清身后躲了躲。 沈瑾清余光瞥见木剑的动作,无语地在它身上又弹了一下。 这剑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看起来一副心智缺失的样子,俗称缺心眼。 那边无邪和胖子把西王母拖了过来,沈瑾清懒得起身,干脆就坐在地上跟西王母大眼瞪小眼。 “你…该…死!!!” 西王母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但看到沈瑾清的瞬间还是激动地朝她嘶吼着。 沈瑾清翻了她一个白眼,抬脚踹去,一脚将对方踢翻在地: “行了,说点新鲜的,还有没有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了?” 对方挨了一脚,回头怒视着沈瑾清,沈瑾清歪头挑眉看她,那模样要多欠有多欠。 无邪提着西王母的后领,将她转向面对自己的方向,随后半蹲下身,与西王母平视,在对方狰狞的表情中,平静地亮出自己的大白狗腿,他翻腕反手握刀前刺,刀尖直指对方的眼珠,最终停在西王母眼前几厘米处。 西王母:…… 这人有病吧,上来就动刀! 顶着锋利的刀锋,西王母的表情平息下来,她看着无邪,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外…来…者,你…们…要…做…什…么……” 胖子站边上听了半天,实在是不耐烦,有些无语地对着西王母道: “我说你在这儿待这么久就不知道练练口条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会说吗?” 西王母轻移瞳孔,面无表情地看了胖子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一副不屑搭理他的模样。 沈瑾清在边上看热闹,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 果然是当皇帝的人,都被绑成这样了还这么拽。 胖子看着来气,一撸袖子,指着对方鼻子就开始进行思想教育: “知不知道局势,反帝反封建听说过吗?王朝都被推翻多少年了,老子皇陵都不知道刨了几个了,你个千年老禁婆还在这儿摆皇帝的谱。” 胖子说着,朝旁边的沈瑾清一伸手:“清儿,给我来几张符,老子砸死她!” 沈瑾清把胖子伸出的手拍开,无奈道: “哪还有符啊,刚才在那个空间都砸完了,不然我怎么全须全尾回来的?” 无邪伸手把愤懑不平的胖子拽开,不动声色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见胖子转眼朝自己看来,无邪回头继续将刀尖对准西王母,开口问道: “另外两个人在哪里?怎么从这里过去?带我们去找他们。” 视线离开沈瑾清后,西王母的情绪明显稳定多了,她轻轻掀起眼皮,依旧是嘶哑的声音,却平静了许多,她声音轻缓,吐字清晰: “外…面…已…经…过…去…千…年…了……?” 陨玉内无春秋日月,百年千年于她而言没什么分别,她在这里面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时间。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陪她……想到那个煞星,西王母的脸色瞬间挂下来几分,看向面前两人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连带着整个人都好说话了不少。 无邪看到西王母的神情变化,心头一动,意识到她怕是还留了后手。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西王母也不恼,此刻她态度从容,漆黑的眼眸内古井无波,目光下落,落在自己被五花大绑捆成螃蟹的身体上,她开口,言简意赅道: “放…开…我。” 无邪闻言摇了摇头,把刀收了回去:“先把我的问题解决。” 现在陨玉内的情况太过复杂,他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西王母的态度相比于刚才倒是配合了不少,在无邪和胖子警惕的目光中,她墨发飞起,如长钉般钉入四周的陨玉之中,随后头发不断伸长,攀满了半面墙。 无邪一手拉住胖子,退后几步,看向西王母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审视,以她现在展示出的战斗力,刚才根本不可能被他们绑住。 长发覆满墙壁,地上也被占满了,沈瑾清无奈只能拍拍衣服站起身,又找了个空当地方看热闹。 黑发延伸,在触及某一处时忽然消失,如同被一把巨大的隐形刀刃切断,切口整齐,在刀刃的这端是满壁长发,在刀刃的另一端是光滑的陨玉。 无邪和胖子都被这离奇的一幕惊到,无邪怔愣片刻,缓缓走近。 怪不得正常人很难找到的空间节点能被西王母找到,像她这种铺天盖地淹满头发的方法,虽然蠢笨但是有效。 把空间铺满了,想不找到都难。 无邪对物理学也有些了解,此刻看着眼前的场景,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词——量子隧穿。 但如此宏观和稳定的量子隧穿,在现实世界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看来这陨玉里的空间还真有点意思。 在他们身后,沈瑾清不知何时走到了西王母的背后,伸手将桃木剑一握,干脆利落地抬手,自下而上在西王母背上划了一长道剑痕,绑人的绳子瞬间绷断。 沈瑾清没有留手,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打算留手,把绳子割断的同时也在西王母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对方疼得呜咽一声,回头瞪向沈瑾清,在望见她满不在乎的表情时,硬生生住了口,藏住眼底的怨恨和忌惮。 她现在倒宁愿那些外来者把这煞星弄死,相比于那些人,还是眼前这家伙更令人讨厌。 无邪和胖子听见动静,敏锐地回头看去,与此同时,沈瑾清将手中的木剑贯出,剑尖直指无邪的要害。 身后西王母已经连滚带爬地逃走,两边的墨发如潮水般退去,沈瑾清静立在原地,饶有兴致地掀眸看着对面两人。 木剑激起一阵风声,直奔无邪心口而去,眼看就要把他扎穿,胖子目眦欲裂,转身一把将无邪推开,力道极大,直接将人推翻在地。 木剑指向的人变成了胖子,在剑刃即将没入要害之时,桃木剑速度一缓,剑尖微微往边上偏去。 飞剑扎入胖子后心处,将他掀翻在地,面朝下砸到了无邪的身上,两道闷哼声响起,无邪满眼猩红,顾不上自己被压的地方,赶忙翻身起来,扶住胖子,看着他身后的满背鲜血,大喊一声: “胖子!” 无邪将胖子揽在怀里,见这人半天没有动静,他手脚冰凉,大脑放空,嘴巴张开却喊不出声,一股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就在此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随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嘶——奶奶的!这小王八东西下手还真狠!” 胖子话音刚落,他背上插着的那把剑微微转动,又往肉里钻了点,逼得他又闷哼了一声。 靠!不仅下手狠,还丫的小心眼!!! 无邪大悲之后便是大喜,他咬牙在胖子肩膀上用力一捣,死胖子,差点把他吓死! “靠!天真,你丫下死手啊!” 胖子疼得龇牙咧嘴,往边上闪去。 无邪把胖子放下,抬眸朝沈瑾清望去。 他对这个假沈瑾清的判断出现了误差,他本以为这个东西伪装成沈瑾清的模样是有别的图谋,没想到它居然直接下死手。 两方此刻已经撕破了脸,“沈瑾清”歪头看他,嘴角翘起,眼睛一眨不眨,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态度颇为友好。 无邪皱眉,迅速拔出刀,下一秒,“沈瑾清”身形一晃,直接消失在他眼前。 一旁的胖子见状眼睛瞪大,我去,这家伙还真不是人啊! 那为什么那把破木剑听它的话? 胖子有些奇怪,他身上插着的那把剑也奇怪,这个主人不对劲,大大滴不对劲,但它智商有限,看不出来是哪有问题,只知道它的主人不会让它杀无邪两人,所以它刚才留了一手,没真把人扎死。 无邪举着刀环视一圈,挡在胖子身前,胖子挣扎着起身,胸口憋着一股气,端起枪,目光如炬,死盯着四周的动静。 “能行吗?” 无邪微微侧头,朝胖子问了一句。 胖子吐出一口血沫,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笑道: “放心,胖爷我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只要弄不死我,老子高低得崩它两枪。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天真,我看那东西真要找上门,估计还是得找你。” 无邪不语,他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胖子这话还真没问题。 “是么?”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无邪身侧突兀响起,声音顺着肩头一路传导至耳骨,在无邪脑内炸响,炸得他头皮发麻。 第183章 再聚齐 无邪转头,肩膀处轻飘飘没有半分重量,此刻一张熟悉的脸正搁在他肩头,见无邪看过来,“沈瑾清”嘴角裂开一道恶意的笑容,眼眸一闪,漾起点点星光,无邪身形顿住,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涣散,那张脸在他面前咫尺处,逐渐扭曲发青,短短两秒,就变成了一张死人面。 耳畔响起胖子的一声痛呼,无邪猛地回过神,赶忙回头看去,“沈瑾清”一只手握住桃木剑柄,直接将木剑从胖子背后拔了出来,此刻正漫不经心地将桃木剑在胖子衣服上蹭着,把血迹擦掉。 意识到自己刚才是被对方控制了,无邪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胖子被“沈瑾清”这副挑衅的模样气到,端起枪扭身二话不说连发数枪,子弹却直接从对方身上穿透,射中旁边的陨玉,发出几声脆响。 “沈瑾清”面上笑容彻底消失,她身形一动,瞬间来到胖子面前,手掌在他脖颈处一握,随后整个人撞了上去,从胖子身上穿过。 两道身影交错后又分开,“沈瑾清”回头看去,胖子定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针扎般的刺痛,仿佛有万根钢针,将他的脑子扎成一滩烂肉,疼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的胖子自己没有意识,但一旁的无邪已是目眦欲裂,看着鲜血顺着胖子的眼睛和口鼻流出,无邪抄起自己的大白狗腿,劈手朝着“沈瑾清”一刀砍去,用了全身的劲力。 这一刀依旧是从“沈瑾清”身上穿过,她顶着刀不退反进,直扑向无邪,眼看就要撞了上去,无邪闪身一退,速度迅疾,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反手朝对方扔了过去。 对方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接住了扔来的符纸,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无邪,语调有些奇怪: “有意思,用我的符砸我?” 无邪闻言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沈瑾清”,心中翻过数道惊涛,但面色依旧平静,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扫了一眼。 “沈瑾清”身后,满脸鲜血的胖子此刻恢复了些许神智,正踉踉跄跄地朝她走去,他脑中依旧是震颤不止,像被针扎的似的,眼前一片模糊,“沈瑾清”的人影在他眼中不断闪烁,他抬手用力往脑袋上砸了几下,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随后拼着一口气咬牙朝前扑去,大喝一声: “天真!弄她!!” “沈瑾清”闻言下意识抬眸盯紧了无邪,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突袭,她侧身一闪,胖子擦着她的身子一头往地上栽去,在脸即将砸在地上时,他两只手一齐握住“沈瑾清”手中的桃木剑,硬生生把剑抢了下来。 胖子抱着剑栽倒在地,果断滚过两圈远离了“沈瑾清”,将桃木剑护至身下,咬牙低声怒骂了一句: “榆木脑袋的玩意儿,连自己主人都认不出!我看你回头怎么跟清交代!” 身下的桃木剑震了几下,到底还是没挣脱。 “沈瑾清”被胖子这一手声东击西弄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手掌骤然一空,她刚扭头朝胖子看去,脑后就闪过一道疾风,无邪甩手就是一刀砸去,玩的就是偷袭。 两人这一套配合极默契,“沈瑾清”被接二连三地突袭,这一刀终于不再从她身上穿过,而是实实在在砸在了她脑后,将她砸得一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无邪无暇顾及她到底怎样,一击得手,他头都没回,立刻跑到胖子身旁,一手搀起他,往一旁的空间节点奔去。 “沈瑾清”扶着脑袋抬头望去,脚下一动,在无邪即将穿过空间通道时,猛地撞上了他。 无邪受了这一下,硬生生止住脚步,大脑轰鸣,眼前的世界轰然炸开,连带着全身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然后就是一阵剧痛袭来,他在原地停了十数秒,一旁的胖子见状死命晃了无邪几下,想把他唤醒。 足足定了半分钟,无邪的意识终于开始回笼,满口鲜血从口鼻中涌出,他朝胖子摇了摇头,拉着他果断摔进通道之中,两人瞬间从“沈瑾清”眼前消失。 “沈瑾清”没有追上去,她站在原地,有些困惑地微微皱眉。 无邪的精神强度和灵魂强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强,已经超脱正常人的范围了,她刚才还怕那一下太用力会把他弄死,没想到居然没造成什么伤害。 …… 此刻另一个空间内,无邪和胖子摔在地上,胖子抱着木剑,咳出两口血,翻个身仰躺着,脑袋垫在无邪身上,大口喘着粗气。 “还行吗天真?”胖子费力地抬起脑袋,朝身下的无邪问了一句。 无邪用力把胖子的脑袋从身上推开,回道:“死不了。” 胖子被推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并排躺在地上,缓解着大脑中还未消退的疼痛,眼皮也越来越沉,木剑从胖子手中挣脱,绕在两人身旁,小心翼翼地左戳戳右戳戳。 不会吧?不会真的出事了吧?那它可怎么跟它家主人交代啊? 至少等它的嫌疑洗脱了再死啊! 胖子被它绕得眼晕,抬手像拍苍蝇似的把木剑拍飞到一旁。 同一空间内的另一处,沈瑾清三人已经在这里找了许久,还是没找到所谓的可以穿越空间的节点,沈瑾清蹲在地上,不信邪地抛着铜板。 “不对啊,明明是峰回路转的好卦象,怎么会找不着呢?” 沈瑾清盯着地上的三枚铜钱,万分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黑瞎子走过去,弯腰把铜钱抓起,沈瑾清的目光随着铜钱上移,落在黑瞎子身上,就见他望向甬道一端的黑暗处,随手把铜钱扔还给沈瑾清,缓缓出声道: “峰回路转未必是得偿所愿,也可能是山来就我。” 沈瑾清眉头一敛,抬手接住铜钱,一侧的张启灵同样看向那个方向,简短地提醒了一句:“有人!” 话落,他快步朝那边跑去,黑瞎子倒是不怎么着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沈瑾清起身跟了上去,直到前面两人停下,沈瑾清走上前,就看见地上躺着的无邪两人,还有窝在角落里生闷气的小木剑。 桃木剑正自个儿生着气呢,忽然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它一转身,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旁,此刻正有些疑惑地盯着它看,似乎是不理解它缩在角落里干嘛。 桃木剑愣了几秒,随即直飞向沈瑾清,速度至少开到了八十迈,整把剑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 呜呜呜~它终于回家了!妈妈呀,终于见到它家清儿了! 沈瑾清被吓得连退几步,靠,这大傻剑不会是要弑主吧? 桃木剑来到沈瑾清身旁,仔细感受了一下气息,确定了这个是正版后,心理防线瞬间崩塌,立马委屈地凑到她面前,剑身一颤一颤的,恨不能把无邪、胖子、西王母还有那个假沈瑾清全都投诉个遍。 它承受了它这个大小的剑不该承受的压力……太难为剑了! 沈瑾清直接抬手把木剑弹到边上去,跨种族交流,她现在还没这本事。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无邪两人身上,此时张启灵和黑瞎子已经把他们身上的情况检查了个遍,除了胖子背后那一道剑伤,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外伤。 只是两人现在满脸鲜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尤其是胖子,七窍流血,要不是还有气,他们都要以为他没了。 沈瑾清蹲下身,看了一眼胖子身上的剑伤,立刻抬眸瞥向一旁的桃木剑,对方见状有些心虚地渐渐飘远。 过会儿再来计较这件事,沈瑾清收回目光,地上两人此时都是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半昏迷着晕倒在地,三人一剑围在他们身旁,等着两人醒来。 沈瑾清有些奇怪,一个已经负了重伤的西王母,怎么可能把无邪他们伤成这样?尤其是她还送出了桃木剑……对,还有胖子后心的那道剑伤,显然是被桃木剑扎的,离要害只差一点点,可谓是生死一线间。 难道是那个冒充黑瞎子的家伙? 沈瑾清一边想着一边掐指开始默算,她垂眸低吟,片刻后,地上忽然溅起一片血花,沈瑾清捂住嘴,大股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她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刚想歇一歇眼睛都没来得及合上的黑瞎子:“……” 正给地上两人把脉所以没注意到边上倒霉孩子在搞事的张启灵:“……” 全程在一旁划水忽然发现惊天噩耗的桃木剑:“!!!” 第184章 残魄 在沈瑾清即将后脑勺着地时,张启灵迅速把人接住,然后放倒在地,三人在地上整整齐齐地躺成一排。 黑瞎子和张启灵盯着地上躺着的三人,一时有些沉默。 一个没看住啊,就那么一下,这倒霉孩子就这么把自己折腾倒了……现在好了,一躺躺仨,能站得起来的就剩他们两个了。 不过沈瑾清的情况显然比另外两个好多了,至少无邪醒来时她已经醒了,沈瑾清正吃着饼干,见无邪坐起,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无邪接过张启灵递来的水壶,简单润了下嗓子,脑子还有些混沌,他低头看向身旁地上躺着的胖子,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此刻正打着呼噜,被他这么盯着,还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我睡了多久?”无邪移开视线,捂住脑袋问了一句。 “八小时,前三个小时还是晕着的,后面就开始打起呼噜了。” 黑瞎子斜了他一眼,实话实说道。 无邪:…… 看着胖子那样,无邪觉得黑瞎子说的多半是实话,他一把将身边的胖子推醒,然后在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将他生拉硬拽起来。 既然两人都醒了,那他们的问题也该得到解答了。三人一剑把无邪和胖子围在中间,标准的三堂会审格局,沈瑾清甩手将木剑拍到中间去,局势变成三人围着中间的两人一剑,等着他们的解释。 无邪看着沈瑾清的脸,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开口,沈瑾清静静听着,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无邪说到假沈瑾清可以免疫符纸的效力,并且口称那是她的符,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沈瑾清。 沈瑾清自己倒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顶着众人的目光,她轻轻抬头,微微挑眉道:“哦?这货这么拽?” “……” 看着众人的神情,沈瑾清无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她说得对。” 其他四人瞳孔一震,沈瑾清仰头望天,语气沧桑: “事情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具体的太过复杂,一句话解释,就是我先天残疾,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她是真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是她先天残缺、流落在外的那一魄……不应该啊,她这种一心向善的阳光好少年,怎么会黑化成那样的阴暗批呢? 沈瑾清的注意力已经拐跑偏了,她正满脸认真地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就见一旁的黑瞎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同道: “这我可以证明,她先天残疾这事儿是真的。” 沈瑾清:…… “我再重申一遍,武学天赋不行不是残疾!我的身体素质绝对是在正常人类范畴内的!!!”沈瑾清目视着黑瞎子,严正抗议道。 不在正常人类范畴的明明是他和小哥好嘛! 黑瞎子瞥了她一眼,回想起刚教沈瑾清那会儿,让她清晨用冰水淋浴,逼着她的身体强制激活肾上腺素系统。 沈瑾清的缺点太明显了,痛阈太低,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提升她的痛阈,加快她的反应速度。 谁知道才淋了一天,这倒霉孩子倒头就发起高烧,连烧三天,他跟哑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光在床边守她了,生怕一个错眼她就直接没气儿了,后面的训练计划几乎全被他们删改了个遍。 胖子有些奇怪,将沈瑾清上下扫了个遍,半天没看出问题来:“不对啊,这不好好的吗?哪儿残了?” 沈瑾清看了看他们,抬手指着自己脑袋,认真回道:“这儿。” 胖子:…… 不是,脑残啊? 见他们全都盯向自己的脑袋,沈瑾清摆了摆手:“说起来比较麻烦,涉及封建迷信。三魂七魄知道吗?那家伙是我其中一魄,不过先天丢失,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 都是盗墓的,这种神神鬼鬼的知识点属于必考范围,在场的人显然对此都有所了解,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难免觉得惊奇。 沈瑾清垂眸蹙眉,沉默了下来,她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个“沈瑾清”,她们虽然同出一源,但如今几乎可以算作两个人。 她到底想干什么?一缕残魄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强大?她又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故意放跑无邪和胖子? 沈瑾清有些头疼,这辈子没想到她有一天能自己跟自己对上,这算什么? 就在此时,无邪目光洞悉地抬头望向沈瑾清,神色平静,语气却无比认真: “缺失一魄对你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影响?” 沈瑾清的脑子正乱七八糟地转着呢,忽然被无邪打断,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嗯……应该没什么影响吧,小时候倒是身体比较差,被断言活不过两岁,不过现在好多了,吃嘛嘛香,还白得了十几年的寿数,一直活到现在。” “至于以后能活多久……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咯~” 沈瑾清心态很好,她觉得自己运气真挺不错的,如果能从那个缺德天道手里抠到那什么世界本源,她不仅不用死,说不定还能直接进化成超级赛亚人呢。 再说现在那一魄都送上门了,她不接才是傻子。 无邪看着沈瑾清,这件事他之前从没听她说过,沈瑾清被看得有些心虚,别开眼,缓缓向后挪去。 听完沈瑾清的话,其他几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连那智商不高的木剑都变得沉稳了起来,定在原地。 黑瞎子摁着沈瑾清的肩膀,把她拉了回来,原本三堂会审的格局再次改变,沈瑾清被围在中间,耷拉着脑袋,其余四人一剑死死地盯着他。 无邪抬眸问她:“你的打算?” 沈瑾清抬起头,斩钉截铁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 无邪没感到意外,他平静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行了,这个是指望不上了。 沈瑾清不服,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 “我觉得我还是很讲理的,像我这么正直的人,魂魄再黑化也黑化不到哪儿去,这年头这么阳光开朗好说话的人不多了,咱们得珍惜。” 无邪:…… 其他三人:…… 桃木剑有些羞耻地往胖子身后缩了缩,努力挤出众人的视线。 妈妈咪呀,它脸皮薄,真的听不下去…… 无邪没说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空间通道,大脑开始疯狂转动,他向沈瑾清问道: “那道残魄能免疫你的手段,你能做到不被她所伤吗?” “能。”沈瑾清语气坚决。 那家伙无非是道精神体,能伤到无邪和胖子也不过是因为精神力强大。 她一个画符的,从前纸上谈兵的时候可能还力有不逮,但来这儿一年多,下了那么多次墓,精神力透支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早就被锻炼地远非从前可比了,沈瑾清不觉得那家伙能伤到她。 前提是对方不开挂……沈瑾清默默祈祷对方不会开大。 “你有多大把握能收服对方?” “……五成?” 沈瑾清的声音有些不确定。 无邪掀眸看了她一眼,扭头朝胖子问道:“胖子,你留的炸药呢?” 胖子瞬间领会了无邪的意思,把炸药从包里拿出来,满眼的跃跃欲试,无邪看着他手里的炸药,估摸了一下剂量,应该足够了。 “小哥,你砍下的西王母的胳膊呢?” 无邪一边计算着接下来的行动,一边朝张启灵问道,张启灵闻言从善如流,直接起身往甬道内另一方向走去。 “瞎子,你和胖子一起去洞口埋雷。”看着剩下的三人,无邪干脆利落地安排好。 两人走后,桃木剑兴奋地飞到无邪身前,等着自己的安排,一人一剑对视良久,无邪沉默了下来。 桃木剑:O_O? 为什么到它这儿就没话了。。。。 感受到面前桃木剑身上散发着的委屈的气息,无邪认真考虑了一下,回道: “你在边上随时待命。” 桃木剑默默低空飞走…… 最后剩下的沈瑾清兴奋举手:“那我呢那我呢?” 无邪侧头朝她看去,两人对视,沈瑾清从他的眼神中领会到了精神,默默把手放下: “懂了,我单刀赴会去……” 第185章 初次会晤 沈瑾清穿过通道踏入另一个空间时,脑子里还在回想无邪刚才说的话,直到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沈瑾清抬头,怔愣着停住了脚步。 “我去,真长一样啊……” 沈瑾清的表情有些怪异,对面的另一个“沈瑾清”却没有丝毫意外,她闲散地坐在地上,显然是早就在此等候,此刻见到来人,她挑眉平静看去,抬手跟沈瑾清打了个招呼。 “咳,那个…瑾清啊,怎么称呼?” 第一次跟自己会晤,沈瑾清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她坐到另一个“沈瑾清”的对面,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抬眼默默观察着对方。 “叫我沈瑾安。” 对面的人饶有兴趣地盯着沈瑾清,轻轻开口,然后眯起眼,好整以暇地静等着对方的反应。 沈瑾清闻言愣了半晌,缓缓放下手,蹙眉看向对面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沉声问道: “……你有记忆?” 这个名字是她出生前沈家为她取的,沈瑾清在肚子里时就因为体弱,险些保不住,家里长辈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未出生前就记在了沈家族谱上,希望让沈家先祖庇佑她平安出生长大。 不过后来她被送走,她师父收养她后为她改了名。 清者,天之气也,师父为她取字瑾清,沈瑾安这个名字也就从此废止。 她回到沈家后也不愿用回原来的名字,索性让家里长辈把她在族谱里的名字也给改了。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名字,除非—— 她的这缕残魄,有本体的记忆! 沈瑾清面色凝重,沈瑾安倒是神色淡淡,她看着对面的人,平淡地叙述道: “平安降世的是你,改名瑾清的是你,被悉心养大的也是你。我不是沈瑾清,我是沈瑾安,沈家那个险些胎死腹中的倒霉蛋。” 说到这儿,沈瑾安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紧盯着沈瑾清,语气中带着几分诘问: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一方态度激动,一方却是神色莫名,沈瑾清将对面的人上下打量一番,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这……不过得挺好的吗?” 她一残魄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不仅没有烟消云散,还强得跟开了挂似的,沈瑾清实在看不出来对方过得有什么不好。 沈瑾安脸上表情一收,骤然恢复了平静:“过得确实不错。” 沈瑾清:“……” 确定这个是她本人吗……神经病嘛这不是! 沈瑾安看着沈瑾清的这副样子,眼中闪过一道微光。 她当年流落在外,最开始的十年一直没有意识,只能四处飘荡,期间她凭着本能贴到龙脉上,汲取龙气强化自身,直到一朝苏醒,有了意识,才发现她到了一个叫‘鲁’的家伙的地盘上,她蹭龙气的那条龙脉就是对方的躯体。 实力不够只能老实做人,‘鲁’显然也没把她放在眼里,沈瑾安一边打擦边球一边偷偷增强自己的实力,随着精神强度不断提升,这道残魄愈发稳固,她的脑海中也开始闪现另一个世界的沈瑾清的记忆。 也是到那时,她才知道她的身世。 三年前,这方世界的天道发现了她的存在,开始靠近沈瑾安,也是从那时起,‘鲁’开始把目光投向她这个不起眼的家伙。 后面的事,沈瑾安靠着自己的推理和脑中的记忆,大概把全部摸清楚了。 这方天道看出沈瑾安的重要性,主动与沈瑾清原世界的天道交涉,希望达成交易。 沈瑾清的师父想让沈瑾清来这个世界,收回最后一魄,同时获得世界本源力量,为她的将来铺路;她原世界的天道想修正世界线,把本该早逝的沈瑾清送走,让身为天道主角的沈瑾怀在这段时间内尽快进入剧情;盗墓世界的天道想驱狼逐虎,借外力把‘鲁’解决。 ‘鲁’自知无力抵抗,想将手里的沈瑾安作为筹码,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反制沈瑾清,与她合作反攻此方天道;沈瑾清希望收复魂魄,同时在与盗墓天道的交易中获得力量,让她在回到原世界后能够保全自己和家人…… 所有人都有目的,他们都默认了沈瑾安是沈瑾清的附属品,这最后一道残魄早晚会回归沈瑾清的身体,他们各有谋划,而无论是哪一条路,沈瑾安都会是最后的牺牲品……所以她必须要争! 沈瑾安抬眸望向沈瑾清,目光中带着无匹的锐气,却见对方幽幽地叹了口气,往身后的墙壁上一靠,双臂交叠垫在脑后,抬头盯着天花板,随意问道: “说完了?” “……” “这么多年,我命再苦没怪过政府,点再背没怨过社会……这么一个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好少年,怎么为这点破事儿就黑化成了这样?” 沈瑾清的语气有些奇怪,她把胳膊放下,低头看向沈瑾安,神色平淡: “前十年浑浑噩噩,后六年平安无事,这十六年你从没受过什么挫折,也没经历过什么磨难,这会儿倒是伤春悲秋了。现在主动伤人的是你,把我那两个朋友都折腾成那样了,难不成还指望我安慰你吗?” 沈瑾安扯了扯嘴角,瞪着沈瑾清,冷笑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瑾清懒得跟她扯皮,坐直了身子,声音散漫道:“想要跟我合作就好好谈,扯这些没有用的只会浪费我时间。” 话音落下,沈瑾清起身急速迫近对面的沈瑾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贴近,沈瑾清盯着对方,缓缓开口: “你刚才说,你能从龙脉中汲取龙气?” 跟本体贴得太近,沈瑾安眉头一皱,浑身都感到不舒服,她拼尽全力抵抗残魄亲近本体的本能,刚一伸手想将对方推开,沈瑾清已经迅速抬手,攫住了她的胳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触到沈瑾清冷淡的目光,沈瑾安愣了几秒,随后身体开始虚化,挣脱沈瑾清的钳制,朝她撞去,沈瑾清没有闪避,停在原地任她施为,身后桃木剑‘噌’的一声飞出,朝着沈瑾安一剑劈下。 沈瑾安穿透沈瑾清的身体,踉跄着闪身躲过那一剑,最终停在数米外,回身望向沈瑾清,面色凝重: “你的精神力比在蓝田地下时强了很多,怎么做到的?” 沈瑾清缓缓站直身子,捋了下头发,转身态度谦逊地回道: “主要是靠我个人的努力吧,当然,也与我卓越的天赋和亲朋好友的支持脱不了干系。” “……” 沈瑾安的表情有些抽搐,她真的很不想承认面前这家伙跟她是同一个人。 沈瑾清走近,把手随意地搭在沈瑾安的肩头,半靠在她身上,语重心长道: “试也试过了,夺舍这条路走不通,你想脱离‘鲁’的掌控只能跟我合作,我再劝最后一句,现在我们好好聊还来得及。” 沈瑾安不过是一个精神体,所用的手段也只有精神攻击,一旦这个手段没有用,她对沈瑾清也就没有了任何威胁。 “重伤无邪和胖子,却又把他们故意放走,既是为了向我暗示你的身份,也是为了展示你的能力,想与我合作,借助我的力量逃脱‘鲁’,又不愿意居于人下,所以想要夺舍我,但这个法子太不保险……你应该还有plan B吧?” “比如,夺舍失败后死不承认,骗我帮你对付‘鲁’,两败俱伤时你从中渔翁得利,窃取‘鲁’的龙气,精神力增强后再来抢夺这具身体,彻底把我的意识吞并。” 沈瑾清一气说完,神色变得有些惆怅,她无奈地抬手一拍额头,叹道: “没想到我还真是这么阴险的人,连这种邪门歪道咱们都能想到一块儿去,我俩的道德水平实在是有待提高……” 这些话一部分是她和无邪一起分析出来的,一部分是她刚才听了沈瑾安的话后自己完善的,最开始无邪说的时候她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现在看来……她居然还真是这样的人。 想起先前无邪看向自己时那副‘你对自己的无耻一无所知’的鄙视眼神,沈瑾清垂下眼,少有地感到些许羞愧。 “你想怎么谈?”沈瑾安沉默许久,自知她的任何想法都瞒不过沈瑾清,索性直接问道。 沈瑾清的思绪被打断,她抬眼看向对方,粲然一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知道的,我这人最老实不过了,哪能狮子大开口啊?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窃取‘鲁’的能量的?” 东夏王为了那点龙气,建那么大个阵,谋划千年,最后还让他们几个摘了桃子,而沈瑾安却能直接将‘鲁’的能量化为己用,一道朝不保夕的残魄硬是进化成了精神力拳打无邪、脚踢胖子的存在。 两相对比,这家伙简直就是开了挂嘛! 想到这儿,沈瑾清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沈瑾安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憨厚的傻笑,她沉默着抿了抿唇,默默退开两步。 希望本体的弱智不会传染给她…… “我的好处?”沈瑾安躲开沈瑾清搭在她肩上的手,蹙眉看向她。 “好处?”沈瑾清收回手,啧了一声,认真思索片刻,望向对方,真诚发问:“放你一马算吗?” “……” 沈瑾安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那你有本事还是弄死我吧。” 第186章 达成协议 “别闹,这种丧良心的事我沈瑾清绝对干不出来!就咱俩这关系,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见沈瑾安不好糊弄,沈瑾清立马睁大眼睛,义正辞严地对着沈瑾安说道。 沈瑾安闻言默默阖上眼,说不出半句话来。 跟本体比起来,她简直可以用天真纯朴来形容了……她这本体这么多年不是被当正派弟子培养的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跟流氓无赖似的?! 沈瑾清蹲下身,招呼沈瑾安一起蹲下,她用手指简单在地上比划了一下,演示给对方看: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在龙脉上的位置你应该清楚,你把窃取龙气的方法告诉我,我帮你截断龙脉,到时龙气泄出,你我都能得利,说不定你的实力还能一跃到吞并我的程度……朋友,我这可是真正的推心置腹了。” 沈瑾清揽过沈瑾安的肩膀,妄图打一下感情牌: “瑾安,安安~我们俩的情况你应该清楚。你杀了我,就是一辈子的孤魂野鬼;我杀了你,便终生魂魄残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就是我的,分那么清楚干嘛?” 沈瑾安思索着垂眸不发一语,耳畔沈瑾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本就是一个人,就说你现在在拖延时间这点,不也瞒不过我嘛。” “!” 沈瑾安猛地转头,就见沈瑾清笑着朝她眨了眨眼: “西王母刻意隐藏实力,现在那边又少了我和我家小剑,你想拖延时间让西王母把我那几个朋友解决……唔,这个计划貌似有点不现实啊。” 沈瑾清认真思索几秒,给出了评价。 “你对他们这么自信?”沈瑾安斜眼看过去,冷声问道。 “废话,我们这行干的就是违法乱纪的活儿,同伙不给力,我们怎么敢下地?” “……” 沈瑾安被沈瑾清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惊到,正要嘲讽两句,还未开口,陨玉内一道惊天爆炸声响起,将她的话堵了回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地动山摇,两人本就蹲在地上,这下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 沈瑾安心中大惊,迅速反应了过来,另一个空间的打斗动静不会影响这个空间,像这个级别的巨大动静,是整个陨玉都在遭受重击! “咚!” 身旁传来一声沉闷的重响,原来是沈瑾清摔倒,膝盖砸到了地上,沈瑾安闻声扭头看去,就见沈瑾清此刻跪伏在地,疼得身子蜷曲,头都抬不起来。 天杀的坑爹队友!!! 沈瑾清在心中把另一边的四人骂了个遍,她这刚想耍个帅,还没怎么样呢,就被自己人拆了台。 “……” 沈瑾安没有实体,摔这一下对她没有影响,这会儿利落起身,低头看着沈瑾清的狼狈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沈瑾清疼得嗓音嘶哑,抬起一条胳膊: “……搭把手,站不起来了。” 沈瑾安拽着胳膊把人拉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沈瑾清的膝盖,嘲讽出声: “磕一下就爬不起来,你不会年纪轻轻就骨质疏松吧?” 沈瑾清把身体重心压在沈瑾安身上,疼得龇牙咧嘴,嘴上依旧不肯吃亏,当即反攻了回去: “你倒是想骨质疏松,你有骨头吗?” “……” 沈瑾安手一松,沈瑾清没了支撑,立刻往一边倒去,她哎哎哎地叫唤着,沈瑾安冷眼看了一会儿,见沈瑾清真要摔倒了,她伸手一揽,将人又拽了回来。 “嘴真欠。”沈瑾安语气冰冷。 沈瑾清身上的疼痛缓和,她站直身子,抬腿活动了一下膝盖,扭头看向沈瑾安: “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我这人尊老爱幼、尊师重道、尊贤敬德……可惜,你一个也不占。” 沈瑾安扯动嘴角,懒得分给沈瑾清一个眼神,她环视四周,看着不断震动的陨玉,眉头渐渐拧起。 沈瑾清把伤腿蜷起,身子往一旁的墙壁上靠去,看着沈瑾安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已经做了,陨玉已经被炸,现在能答应我的条件了吗?” 沈瑾安闻言立刻朝沈瑾清看去,内心震动。 这个动静,居然是沈瑾清事先准备的手段? 沈瑾清的目光一直落在对方脸上,见沈瑾安的表情有些许松动,她立马打蛇顺竿上,把手往前一伸: “行了,既然同意了,抓紧带我逃命去吧,陨玉要塌了,你是压不死,我还怕死呢。” 沈瑾安从思绪中抽出,被这一句话气笑了,她沉默着扶住沈瑾清,带着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也是默认了沈瑾清的提议。 这场交易沈瑾清是完全的得利者,她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沈瑾安窃取龙气的法子,还能重伤‘鲁’,获取泄出的龙气,可谓一石三鸟。 沈瑾安对此感到很不爽,但条件实在诱人,龙脉截断后她获得的能量远非之前的小打小闹可比,如果她能借此更进一步,也许…… 她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沈瑾清,眸色幽暗,见对方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模样,她嘴角一抽: “别装了,膝盖伤了一下弄得跟下肢截肢似的。” 沈瑾清一口气堵在心头,怒道: “谁装了?!你要再不快点,我过会儿就不是截肢,而是直接嗝屁了!感情不是你的身体你不心疼是吧?!” “……” 沈瑾安真的很想把沈瑾清甩到地上,她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也是她的身体,她早晚要回到本体中的,心中的怒火才被压制下来。 不过沈瑾清还真不是装的,她的腿之前受过伤,现在新伤叠旧伤,跟截肢也差不了多少了。 沈瑾清眼含热泪,她这可怜的多灾多难的腿啊~ 被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着,沈瑾清随口跟身旁的沈瑾安唠着嗑: “对了,你跟那个小西是什么关系?她怎么那么听你的话?” “……小西?” “西王母呗,不然叫老西?老王?老母……哎,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滚……” “叫滚?你取的外号吗?文化程度一般啊。哦对,你九年义务教育好像没上过,那没文化确实也不能怪你。” “闭、嘴!” “哎,冲动了不是?这样是不对滴~年轻人脾气不要那么……唔?唔!唔唔唔!” 沈瑾清瞪大了眼,目光紧盯着面色不耐的沈瑾安。 不是,这帮人捂嘴这招到底跟谁学的?怎么都来这套?! 第187章 坍塌 十五分钟前,另一空间内。 西王母黑发舞动,来势汹汹,万道长发如利刃般向着对面的人斩去。 张启灵速度极快地闪避开迎面攻来的长发,以S型路线逼近对方,目光沉静地盯着前方,挥刀斩断身前一切阻隔。 “好了没?” 黑瞎子看了一眼那边的战况,垂下头朝蹲在地上的胖子问了一句。 “行了行了,催催催,催命呢!胖爷我这叫有条不紊,大将之风。” 胖子把炸药安放在挖好的坑中,扭头把黑金短刀扔还给了黑瞎子,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快点儿吧,你要再不好,大将都要疯了。” 无邪将绳子在腰间绑好,无奈对着胖子道。 他把绳子的另一头递给胖子,顺手将西王母的那只断臂插在了腰后。 胖子也把绳子绑好,一手捏着引爆器,一手握住绳子,转头朝无邪点了点头。 无邪看着脚下的深洞,一跃而下,绳子迅速收紧,直到完全绷紧,无邪膝盖微曲,落在下方的石台上,稳住身形后环视一圈,再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他深吸一口气,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面的胖子感受到无邪拽着绳子发出的信号,知道他平安落地,随即看向一旁的黑瞎子: “瞎子,我这条命可就交在你手上了,你可得抓紧了。” 黑瞎子握住绳子尾端,在手上缠了几圈,闻言唇角勾起,朝胖子比了个OK的手势: 胖子跃下,下落的速度不断加快,直到眼前一闪,他出了陨玉,上方的绳子被拽紧,速度减缓,下方无邪紧盯着他,随时准备接应,胖子见状笑着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没事儿,瞎子靠谱。” 陨玉内的黑瞎子两手握住绳子,嘶了一声,在胖子落地后他松开了手,甩了甩胳膊。 不行,回头真得让这胖子减减肥了。 下面胖子落地,解开腰上绑着的绳子,揉着肚子,朝无邪抱怨了一句: “差点给胖爷我勒成香肠了。” 无邪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石台下不远处的那条巨蛇,他将西王母的断臂拿在手中,跟胖子一起走下石台,寒凉的地下水逐渐浸没两人的下半身,无邪和胖子齐齐打了个寒战。 等到离陨玉有一段距离后,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无邪继续前行,靠近那边的蛇母,胖子停住脚步,拿着引爆器,回身朝上面的陨玉大声喊道: “瞎子!跑远点!” 陨玉内的黑瞎子收起长绳,闻声笑了一下,闪身直奔张启灵和西王母的战场而去。 下一秒,引爆器的开关摁下,提前安置好的炸弹被引爆,陨玉中央开始崩裂。 随着裂缝越来越多,本就坑坑洼洼的陨玉开始大面积坍塌,众多坑洞围着的中心处整片掉落下来,砸到了下面的石台上,将石台撞碎半边,碎石飞溅,胖子一矮身躲进水下,脑袋上方是噼里啪啦的一阵密集的石头雨。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不远处的蛇母,它抬起脑袋朝那边看去,被眼前陨玉崩塌的画面惊到,但很快,它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个东西引走。 来到蛇母身前的无邪举起手中的断臂,熟悉的气息引动了蛇母,它俯身靠近,直到看清那条鲜血淋漓的胳膊,它眼中的亲昵和依赖瞬间收起,变成了震怒。 待到反应过来后,它瞳孔放大,怒意勃发,金黄的蛇眸中闪动着嗜血的红光,仰头蓄力,随后张开巨口,猛地向无邪攻去。 无邪早有预料,果断回身跑开,他大喊了一声胖子,一边跑,一边将胳膊扔给了他。 胖子从水里抬起头,接过无邪扔来的断臂,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血盆大口朝他咬了过来。 靠,死天真坑队友啊! 胖子在心中骂了一句,连滚带爬地躲开,跟无邪并排往石台上跑去,一条胳膊不断在两人手中辗转,身后的蛇母怒气积累,再也顾不得前方有什么,只一股脑地追着面前两人,恨不得将他们吞吃入腹。 “我靠天真,你会不会蛇语?先给它解释两句再说啊!” 胖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巨蛇,立马朝边上的无邪喊道。 “放屁,谁能会那玩意儿!” 无邪和胖子一边吵嚷着一边爬上石台,上方陨玉的大坑旁垂落一根长绳,刚刚结束了战斗的黑瞎子拽着绳子,看向一旁制服了西王母的张启灵: “过来帮忙,还真拿我当起重机了?” 张启灵闻言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走上前与他一同握住了绳子。 下方的无邪和胖子拽住绳子,迅速地被陨玉内两人拉了上去,后面追着两人的蛇母犹豫一瞬,仰起头,带着必死的决心撞上了头顶的陨玉。 巨大的蛇头从大坑中探入陨玉内部,目光搜寻着无邪和胖子两人,躯体扭动着一同钻了进去,本就被炸出裂缝的陨玉再次遭到重创,开始寸寸龟裂。 无邪和胖子喘着粗气被张启灵他们拖到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一旁满身伤痕的西王母被捆缚着扔在地上。 蛇母的动作越来越大,整个蛇身都几乎挤了进去,直到一阵密集的咔嚓声从陨玉四周传来,这块巨石再也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重创,整个儿塌了下去。 此刻另一空间内的沈瑾清还在被沈瑾安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寻找出路,忽然四周全部坍塌,她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就随着整块陨玉一同往下面摔去。 沈瑾清一脸懵逼,这丫就是无邪说的办法?坑爹啊!!! 沈瑾安同样没反应过来,但她看着下落的沈瑾清,下意识护住了她的身体。 这丫就是这货说的截断龙脉的办法?! 沈瑾安被气笑,她看着自己的本体,就这个找死的程度,沈瑾清那个不靠谱的能活这么多年简直就是奇迹。 两人一齐栽了下去,沈瑾安身为魂体没有性命之忧,她护着沈瑾清,凝实了身体想给她缓冲一下,以免直接被摔死。 下一秒,两人一同摔在一个有些柔软的垫子上,沈瑾清睁开眼,有些疑惑。 诶?不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垫子下方忽然探出两只手,一手拽着一个,把她和沈瑾安拖到了垫子下面。 沈瑾清一惊,挣脱那只手,猛地翻身爬了起来,直到看清左右两边的张启灵和黑瞎子后,她心下一松,随后望见无邪那张熟悉的脸,表情转瞬间又变得扭曲,恨不得扑过去给他一拳: “这就是你丫说的万全的办法?!” 无邪被近距离吼了一嗓子,有些头疼地挖了挖被震得生疼的耳朵,伸手转动沈瑾清的脑袋,让她往头顶看去。 沈瑾清带着满心怒火抬头,正跟一双大眼对上,蛇母的脑袋垂落,一人一蛇对视,沈瑾清瞬间噤声,半晌,抬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嗨~” 她好像知道刚才垫在下面的垫子是什么了…… 蛇母眼中的怒意几乎化作实质,但看着下方被捆成一团、受制于人的西王母,又不得不直起身子,帮这几个无耻之徒挡住上方掉落的碎石。 无耻!这帮人全都是无耻之徒!!! 沈瑾清缓缓转头,目光复杂地望向无邪: “哥,这么不要脸的招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无邪嘴角一抽,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拍了一下。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不要脸?这明明是兵不厌诈。 一旁的沈瑾安目光复杂,她终于知道沈瑾清那副无赖样是跟谁学的了。 这不是流氓,这是流氓团伙啊! 第188章 兵不厌诈 头顶的陨玉已经完全塌了下来,碎石落在蛇母的身上,刮出几道血痕,随后四散落下,砸在地上,满地玉屑碎石。 沈瑾清抬头望向头顶,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身旁几人的目光则是一直落在沈瑾安身上,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 “机会难得,时间有限,这几张符你们拿着,具体的先别问,过会儿听我指挥,所以现在咱们可以先……” 沈瑾清从兜里掏出她刚才在陨玉内画的符,望着上方陨玉坍塌后泄出的磅礴龙气,回想起刚才沈瑾安告诉她的办法,她神情严肃地嘱托着其他几人,手伸出去半晌没人回应,她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转过头。 就见身后四人此刻全副心神都放在一旁的沈瑾安身上,四对一,五人大眼瞪小眼,沈瑾安被盯得有些烦躁,啧了一声,背过身去。 沈瑾清:…… “……还有没有人在听?” 沈瑾清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无邪脑中关于沈瑾安的万千思绪闪过,被这一句话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来,扭头看去,就见沈瑾清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几人,见无邪看过来,她扯了扯嘴角,朝他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 无邪移开视线,选择不跟沈瑾清对视,他默默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符纸,仔细看了两眼,有些讶异地抬头,沈瑾清抬手捋了捋头发,云淡风轻道: “对,新研究出来的,主要是灵感来了刹不住。” 无邪:“……” “牛过会儿再吹,先把刚才的话说完。” 沈瑾清撇了撇嘴,目光扫过面前几人,神情又恢复了几分正经: “你们现在把符纸贴到额前,剩下的我和小安来操作就行,过会儿记得听我指挥。” 小……安? 无邪几人的表情有些怪异,目光再次转向一旁的沈瑾安。 什么情况,不是一个人吗?怎么还改名了? 沈瑾安闻言转过身,走到沈瑾清身旁,猛地抬手用胳膊捅了她一下,冷眼望着她: “小安也是你能喊的?” “唔……” 沈瑾清闷哼一声,捂着被捅的地方,神色痛苦地弓起腰。 沈瑾安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她刚才……似乎没用力吧? “你受伤了?哪里疼?”沈瑾安扶住沈瑾清,皱眉问道。 “心疼。” “?” 沈瑾清轻轻抬眸,满眼苦涩,痛心疾首道: “我待你情深意重,不想你却如此对我……你我之间,竟连一句小安都叫不得?!” 沈瑾安:…… 她嘴角一抽,强压下动手的欲望,转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四人: “这种情况有没有人管一下?” 无邪几人默默别开视线,假装没听到,黑瞎子耸了耸肩,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沈瑾清还在继续,她伸手向面前某个方向一指,语气悲愤道: “我不能喊,还有谁能喊?难不成是她吗?!” 偷偷把绳子挣开,趁着其他人说话的空当正欲逃跑,却被沈瑾清一指头点住的西王母:……? “对,不用怀疑,就是你。”沈瑾清面色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其他几人闻声全部往西王母处看去,顶着对面六人的目光,西王母刚迈出去的腿默默收了回来,无比自然地坐回原处,拿起绳子给自己重新捆好,恢复成原先老老实实的模样。 沈瑾清收回目光,继续看向沈瑾安,翻脸极快,瞬间转换成一副正经的模样: “龙脉已断,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帮我一起牵引龙气。” 沈瑾安目光瞟向身侧四人,瞬间了然,她扯动嘴角,盯着沈瑾清: “够仗义,不过,我有答应过你吗?” 沈瑾清神色不变,朝一旁的西王母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道: “我当然仗义,要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动她?这家伙陪你那么多年,没有感情也相处出感情了,你帮我的忙,我好好安置她,怎么样?” 沈瑾安顺着沈瑾清的目光看向西王母,沉默半晌,原地盘膝坐下,默认了沈瑾清的条件。 沈瑾清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这家伙就是嘴硬心软,她转头看向无邪四人,比了个OK的手势,让他们不用操心,随后与沈瑾安一同坐下。 此刻在两人的视线中,头顶的大坑中央,一道龙形渐渐成型,型如困兽,不断挣扎,四周漫起金光,龙气氤氲,两人的精神力开始向四周伸展,随后沈瑾安身上出现一股吸力,将四周的龙气纳入体内。 沈瑾清的精神力则是将龙气引向无邪四人额前的符纸中,沈瑾安侧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帮她一起牵引龙气。 这里的能量太盛,她们两个本就不可能吸收完,在这种情况下,无邪他们吸得越多,对‘鲁’的影响就越大。 况且,一旦‘鲁’被激怒,她和沈瑾清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但无邪几人要是没点防身的能力,只怕就要折在这里了。 沈瑾安迅速在脑中把利害关系理清,她深深地望了沈瑾清一眼,今天过后,她就能回到这副身体中,她和沈瑾清的魂体会结合,成为一个新的‘沈瑾清’。 沈瑾安收回目光,轻轻合上眼,将全副心神放在牵引龙气上,下一秒,她身旁的沈瑾清倏地睁开眼,朝她看了一眼,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对不住了,兵不厌诈嘛…… 沈瑾清起身,放轻了脚步,趁着沈瑾安现在精神力全部放在吸收龙气身上,她摸出身上的桃木剑,缓缓走向对面四人。 张启灵感受着一股纯净的力量从额前的符纸中流出,涤荡全身,体内沉疴宿疾一扫而光,连身后的麒麟纹身都在微微发烫,身上的麒麟气息变得更加深厚。 张启灵微微感到讶异,就在此时,身前有人靠近,他察觉到有些不对,猛地睁开眼,就见沈瑾清正半蹲在他面前,见他睁开眼,赶忙做了个嘘的手势。 身旁的无邪早就睁开了眼,对沈瑾清此刻的举动丝毫不感到意外,似乎是早有预料,他垂下眼,帮她把黑瞎子和胖子也叫醒。 五人脚步轻缓地走远了一些,无邪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闭眼坐着的沈瑾安,朝沈瑾清问道:“什么情况?” 沈瑾清朝那边瞥了一眼:“一个愤世嫉俗的黑化少年,对我有些不满。” 无邪闻言眉心微蹙,问道:“能顺利收服吗?” 沈瑾清垂眸,声音变得有些沉重:“有我本人六成智商,怕是有些棘手。” “……” 看着面前四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沈瑾清撇了撇嘴,随后恢复正经,将手中木剑递出: “所以要用些非常手段,过会儿趁其不备,你们帮我敲她闷棍,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无邪接过木剑,嘴角抽了抽,抬眼望向沈瑾清。 合着正面形象是她的,偷鸡摸狗的活儿都交给他们是吧? “主要是这种偷袭的阴险活计我不太擅长。”沈瑾清语气真诚地解释了一句。 “……” 沈瑾清熟练地忽视掉对面四人的眼神,转身小心翼翼地溜回到沈瑾安身旁。 这就叫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她都有团队了,这种活儿当然是交给队友了。 第189章 天打雷劈 沈瑾安睁开眼时,沈瑾清还在吸收龙气,感受到体内充盈的能量,沈瑾安的目光落在身侧的沈瑾清身上,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下一秒,沈瑾清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地往一旁倒去,沈瑾安一惊,反应迅速地接住了沈瑾清的身体,眉头紧锁,伸手往沈瑾清腕上探去。 “放松,别乱想,也别乱算。” 沈瑾安一边给沈瑾清把脉,一边低声安抚着她。 就在此时,身后扫来一道劲风,她侧身一闪,冷眼看过去,就见无邪手持大白狗腿,和胖子并排站在她身后,刚才那一击显然是他们的手笔。 “无耻。”沈瑾安的声音缓缓吐出,脸色阴沉,她回头看向地上的沈瑾清,补了一句:“你也是。” “……” 沈瑾清眼皮轻轻一颤,果断选择继续装昏。 沈瑾安被她的这副样子气笑,她抬眸盯向对面的无邪和胖子,身上的精神力几乎化为实质,疾速朝对面两人攻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无邪和胖子躲无可躲,两人脑内一震,齐齐定在原地,随后口鼻处血流不止,身子一歪,倒地发出两声重响,沈瑾安懒得将眼神分给地上两人,她立在原地,侧头对着沈瑾清淡声道: “再不起来,你的朋友就要死了。” 身后的沈瑾清依旧没有动静,沈瑾安刚要转身,一道黑色刀锋自脑后直劈而下,沈瑾安皱眉,疾步后退,险险避开这一刀。 她抬眉看向对面的张启灵,凝实了身体,一脚往他持刀的腕上踢去,一击不中,她疾速逼近,却被张启灵一边挥刀挡回,一边闪身躲过,无法贴近。 沈瑾安被牵着鼻子,进不得退不得,她有些烦躁地停住脚,正欲换个手段,下一秒,身后飞剑看准时机,无比精准地砸到她颈后,沈瑾安眼前一黑,随后缓缓倒下。 张启灵见状停住脚,沈瑾安倒下,露出身后的黑瞎子,两人对视,黑瞎子朝着张启灵咧嘴一笑。 偷袭这种专业的活儿果然还是要交给他这种专业的人。 黑瞎子伸手一招,将掌心摊开,刚刚被扔出去偷袭沈瑾安的木剑再次飞起,往他的手心处飞回,却在他身前数米时拐了个九十度的弯,果断凑到了沈瑾清身旁。 夭寿啊!它家主人要嗝屁了! 桃木剑看着沈瑾清的这副样子,有些焦急地在她身旁滴溜乱转,完全忘了边上还有个黑瞎子。 黑瞎子:…… 真是世态炎凉,说变脸就变脸,这剑怎么跟它那主人一副嘴脸? 沈瑾清用胳膊撑着身子,缓缓从地上坐起,吐了口血沫,朝飞在她身旁的木剑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对面的无邪和胖子此刻也醒了过来,三人对望,齐齐抬袖抹了把脸上的血。 无邪两人的身体在龙气的灌输下渐渐转好,脑海中的刺痛消散,沈瑾清起身,看向地上躺着的沈瑾安,良心难得有些不安。 没办法,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对不住了。 沈瑾清蹲下身,伸手覆上沈瑾安额头,下一瞬,地上的人影渐渐扭曲,飘向沈瑾清,两人的身影在半空中相合,沈瑾清定在原地,双眸紧闭,良久,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 沈瑾清一抬头,面前四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吓了她一跳,五人相持半天,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起来。 沈瑾清有些莫名其妙, 她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确定地对了个暗号: “天王盖地虎?” 无邪神色一松,没问题,这副德性,还是原来的沈瑾清。 黑瞎子将沈瑾清上下扫视了一遍,问道:“现在怎么样?” 沈瑾清蹙眉揉了揉有些发昏的脑袋,站起身来回道: “她现在在我体内,我奈何不了她,不过好在她也动不了我。” 话落,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蛇母,无奈道: “行了,别老凉飕飕地盯着我了,我答应过她,不会动你主人。” 陨玉已毁,以西王母现在的情况,很快就会完全尸化,现在没有杀她的必要,况且蛇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这时候动西王母,完全是自讨苦吃,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四周的龙气盛极而衰,沈瑾清望着顶上的空洞,残余的龙气渐渐聚拢成一道巨大的神像,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一道阴冷的目光投下,与沈瑾清对视。 其他四人似有所觉,虽然看不见神像,但他们能感受到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气息。 胖子歪着身子凑到沈瑾清身旁,问道: “什么情况啊清儿?什么玩意儿在上面?” “苦主。” 胖子点了点头,原来他们刚才吸的就是这倒霉蛋的能量。 沈瑾清被‘鲁’的气机锁定,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知道‘鲁’的目标不是她,沈瑾清就这么维持着仰头的动作,看着神像的目光偏移,落在身旁的无邪身上,一双深眸中闪过几分恶意。 五、四、三、二、一…… 就在沈瑾清暗自默数到最后一个数时,‘鲁’的动作发动,直奔无邪而来,几乎是同一瞬间,一道巨型闪电落下,雷暴倾泻而下,直直劈向半空中的‘鲁’,硬生生将它的攻击逼了回去。 沈瑾清身体一松,舒了口气。她就知道,龙脉被截断,‘鲁’的实力遭到重创,天道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何况那家伙还打算朝他们家天道主角动手。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天道充分地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天打雷劈,什么叫五雷轰顶,什么叫小人得志……望着眼前的场景,沈瑾清只觉得自己耳畔隐约间传来了天道的奸笑声。 粗大的闪电如银蛇狂舞,随着轰隆的雷声一同落下,如同世界末日、天降神罚,电光如同电网般笼罩着整片天空,居于雷池中央的‘鲁’瞬间被闪电淹没,被劈得那叫一个均匀。 黑瞎子望着眼前的雷池,眼睛被晃得睁不开,他从怀里掏出几个墨镜,沈瑾清四人沉默不语,果断拿起墨镜戴上。 黑瞎子提醒了一句:“一千一副。” “嗯。”几人应得十分干脆。 黑瞎子嘴角一抽,一听这态度就知道这几个无赖是打算赖账了。 果然出手大方的雇主是可遇不可求的。 原本压在众人头顶的蛇母被接连不断的闪电惊得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叼住西王母身上捆着的绳子,将人往身上一甩,当机立断往另一边逃去,百米长的身躯硬生生被它舞出了灵动的感觉,一个甩尾,一人一蛇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沈瑾清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中的迷你木剑,羡慕地叹了口气。 人家那个才是坐骑,她家这个怎么看都还是个未成年啊。 此刻塔木陀外的千里戈壁中,一行车队停了下来,望着被闪电割开的苍穹,以及远处连劈了十几分钟还没有停止的雷暴,谢雨臣在原地驻足良久,侧头看向身旁被请来的当地向导: “这是,格尔木的特色?” 一旁的向导也被这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动了动嘴唇,半晌才有些僵硬地扭头,真心发问道: “谢老板,这一单我能退吗?” 开玩笑,这种情况下不跑才不正常吧?! 第190章 顺风车 西王母宫内,沈瑾清五人戴着墨镜站成一排,还在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的雷暴,原本逃走的蛇母忽然去而复返。 五人听到身后的动静赶忙回头,在众人有些懵逼的眼神中,蛇母巨大的瞳孔扫过面前几人,最终定格在沈瑾清身上,二话不说叼起她的衣服领子,转身就跑。 沈瑾清:??? 其他四人:!!! 当面抢人,这么嚣张?! 就在其他几人提刀准备冲上来时,蛇母的眼中闪过几分犹豫,很快又化为坚定,它长尾一扫,将正欲动手的无邪四人揽进包围圈中,随后用尾巴圈起,打包一起甩到了身上。 沈瑾清还被它咬在口中,衣领被叼着,人在半空中晃悠,她此刻还有些发愣,费力地抬头看去,只能望见蛇母那张血盆大口,以及那一口阴森的白牙。 沈瑾清:……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蛇母在甬道内奔逃,速度一度飙到了四十迈,沈瑾清在半空中摇来摆去,大声提醒道: “哎哎哎,前面有石头!我这是人脑,你当是棒槌呢?生往上砸啊?!” 蛇母被吵得厌烦,一甩脑袋,把沈瑾清丢到了后面的身体上去。 吵死了,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都已经给她安排VIP座了吗? 前瞻全景豪华视野,独享吊椅风情,还配有温情人性……蛇性服务,这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它一条蛇,一条活了千年的大蟒蛇,这帮人还真拿它当司机使啊? 沈瑾清在蛇母的身上滚了几圈,被张启灵眼疾手快地一手拉住,这才停了下来。 她坐直身子,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抬手把墨镜取下,另一只手往颈后摸去,果不其然,衣领湿得透透的,全是蛇母的口水。 沈瑾清僵立在原地,手停在后颈处,两旁的胖子和黑瞎子抬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同时叹了口气,用行动表达了他们诚挚的同情。 “……” 良久,沈瑾清才接受了现实,她深吸一口气,动了动肩膀把两人的手抖开,抬眼看向对面盘坐着的西王母,拱了拱手,认真道: “多谢。” 她知道,要是没有西王母的授意,蛇母不会掉头去救他们。 虽然手法有些糙……沈瑾清想到衣服上那一滩哈喇子,实在是有些笑不出来。 西王母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缓声开口:“她在哪?” 沈瑾清瞬间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谁,她微微挑眉,真是怪了,沈瑾安的记忆里这俩不是天天打架吗,难不成还打出感情来了? “现在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西王母发丝垂落遮住面容,闻言不发一语。 从前沈瑾安实力不如她时,仗着是个魂体,滑溜地跟泥鳅似的,让她奈何不得,后来沈瑾安吸收了陨玉内的能量,她更是动不了对方。 她知道沈瑾安的实力足以杀了自己,但她没有,只是时不时逗乐般的来挑衅她一下。 从前她觉得这人是个烦人的煞星,到如今,除了蛇母,西王母能想到的竟然只有那个烦人精。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陨玉没了,她的长生也没有成功,很快她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最后的这段日子,陪着她的竟还是千年前的那条大蛇。 所谓长生,到最后也不过是荒草孤茔、黄土一抔。 陨玉上方不断落下的闪电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蛇母在甬道内游走,后方不时传来阵阵雷声,沈瑾清五人在蛇身上坐成一排,回望着被甩在后面的岩洞。 “这天雷……到底是什么情况?”胖子咂吧了一下嘴,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这种唯物主义战士的坚定立场,回头说瞎话他都得提前在心里掂量两下。 沈瑾清默了默,眨着眼睛认真道:“我要说我天上有人脉,你们会信吗?” 其他四人:“?” 几人的脑袋默契地一起转了过来,眨巴着眼盯着沈瑾清,沈瑾清看着眼前的四个脑袋,沉默半晌,接着道: “再多的不便多言,总之这雷劈不到我们头上。放心,我上面有人。” 无邪勉强劝自己接受了这个扯淡的说法,他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沈瑾清,落在她的身后: “那她……又是什么情况?” 沈瑾清随之转头望过去,坐在蛇母脑袋上的西王母此刻垂首静默不语,身上是与世隔绝的气场,整个人散发着孤寂的气息。 她收回视线,平静道:“没事儿,emO呢,应该是在想我……嗯,另一个我。” 无邪:…… 这都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 无邪扭过身去,怕再跟沈瑾清这么聊下去,他的世界观该崩塌了。 几人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坐着过山车,一路被蛇母送至西王母的炼丹室,上千个玉俑还在原地肃立,蛇母停了下来,扭了扭身子,显然是在催沈瑾清几人下来。 沈瑾清端坐在上方,朝着身下的蛇母揖了一礼: “蛇姐仗义!” 蛇母昂了昂脑袋,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高风亮节,就听沈瑾清接着道: “另外再跟您商量个事,跟你马仔说一声,让你手下那些野鸡脖子别老盯着我们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老这么打来打去也不是个事儿。” “……” 胖子打蛇顺竿上,配合默契地接口道: “就是,都是自家人,老是烤它们我们也不忍心啊。” “……” 蛇母想骂人,但语言不通,它吐着信子,看着从它身上跳下来的五人,犹豫半晌,还是游曳着靠近了中间的无邪,伏低脑袋,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脑袋。 无邪微愣,随后意识到对方的意思,上前一步,主动靠近了蛇母,一人一蛇的鼻尖相触,张启灵忽然开口道: “费洛蒙。” 胖子疑惑转头,沈瑾清随口解释道: “一种生物体分泌的化学信号分子,可以进行信息传递,一般只能用于同类生物。” 胖子表情怪异,指了指面前这一人一蛇: “天真,大蟒……同类?” 沈瑾清也很疑惑,她抬手摸了摸下巴,皱眉道: “我倒是知道有种蛇类的费洛蒙可以被人类读取,但没听说过蟒蛇也行啊。” 蛇母闻声转动瞳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沈瑾清,沈瑾清举手投降: “哎行行行,您老是千年大蟒、万蛇之王,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是我没见识行了吧。” 无邪的鼻尖与蛇母分离,他双眸紧闭,立在原地不动,良久才缓缓睁眼,眼中闪过几分无机质的冷漠,如同阴冷的冷血动物,很快又恢复如初,面前沈瑾清正满脸好奇地凑到他眼前,他摁住这倒霉孩子的脑袋,把人推开。 “怎么样?什么感觉?”沈瑾清好奇地采访着无邪。 无邪顿了顿,回道:“天机不可泄露,先出去再说。” 沈瑾清愣了一下,这不她的词儿嘛? 等她回过神来,其他四人已经收拾好准备往外走了,沈瑾清回头朝身后的蛇母和西王母挥手告了个别,随后一瘸一拐地追上前面四人。 西王母终于抬起了头,目送着沈瑾清的身影远去,她轻轻地抚摸着蛇母的脑袋,轻声道: “我们,回家。” …… “这就是开挂的感觉吗?” 沿路回去,原本对他们趋之若鹜的野鸡脖子变得退避三舍,无邪所到之处各路蛇群四处奔逃,如同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家伙,沈瑾清有些咋舌地叹道。 进来时走了几天的路程现在只用了不到一天,五人从地下的井道中钻出,回到了外头的雨林中。 顺着来路往塔木陀出口走去,背包内的食物和水已经所剩无几,五个人一分,每个人更是没有一点,连日奔波赶路,沈瑾清几乎是靠意志力拖着身体走了。 直到前方熟悉的断崖出现,眼看就要走出塔木陀了,她掐指一算,随后两眼一闭,倒头就晕。 “??!” 四人被她骤然晕倒的动作惊到,黑瞎子一把接住倒下的沈瑾清,将人平放在地上,无邪蹲下身检查她身上的外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在龙气的涤荡下恢复如初,只有腿上最深的伤口还结着痂,基本可以排除外伤发炎的原因。 胖子用瓶盖盛着水给沈瑾清润唇,张启灵伸出手指要把沈瑾清的眼皮掀开检查瞳孔,刚把她的一只眼睛撑开,就见她另一只眼睛随之刷的一下睁开,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无邪见到这一幕,心口渐渐变凉,连带着神情也冷了下来。 最坏的预想终于还是实现了…… 醒来的这个人,不是沈瑾清! 第191章 离开塔木陀 沈瑾安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欣赏了一会儿面前几人有些凝固的表情,大约是猜到了他们心里的想法,她眯起双眼,轻轻勾唇,亲口印证了几人的猜想: “是我,沈瑾安。” 话落,四周寂静无声,良久,才听到无邪冰冷的声音传来: “沈瑾清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沈瑾安支着腿半倚靠在一旁的石头上,闻言收起眼底微不可查的笑意,面无表情道: “你应该问她把我怎样了,毕竟,是你们偷袭我在先。” 气氛僵持,无邪和沈瑾安对视,空气中火药味弥漫,胖子走出来打起了圆场: “行了行了,有什么出去了再说,再不抓紧动身,食物耗尽了哥几个都得交代在这儿。” 他大大咧咧地勾起无邪的肩膀,把他往后一带,两人转过身去,胖子顺手勾住一旁的黑瞎子和张启灵,四个脑袋凑到一起,他脸上的笑意骤然一收,晃了晃手中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石块,低声道: “再砸一次,试试看能不能把清儿砸回来。” 黑瞎子闻言抬头看他: “她们俩现在在一个身体里,一砖头下去两个都砸死了怎么办?” 胖子愣了一下,甩手把石块往边上一扔: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她把清儿的身体占着?” “她是故意的。” 就在此时,张启灵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仔细地回想着刚才昏迷前沈瑾清的动作,语气冷静地说道: “清是故意晕倒,把沈瑾安召出来的。” 黑瞎子笑了笑,点头道:“是她能干出来的事,那丫头粘上毛比猴都精。” 胖子觉得有理,沈瑾清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控制住身体,绝不会让沈瑾安跟她共用一体,三人抬眼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无邪,等着他发表意见。 无邪垂眸,脑中迅速闪过了围魏救赵、借刀杀人、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浑水摸鱼、调虎离山、釜底抽薪等一众阴谋诡计,他眨了眨眼睛,最终选定了怀柔点的办法——虚与委蛇。 先跟沈瑾安正常相处,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再看准机会,想办法把沈瑾清弄回来。 胖子闻言斜眼横了他一眼:“这应该叫笑里藏刀吧?” 无邪头也不抬,抬肘直接朝他捅去,胖子早有预料,往后一仰,躲开了这一击。几人达成一致,围拢的四个脑袋又重新四散而去。 另一边,沈瑾安抬头看着面前几十米高、与地面近乎九十度垂直的崖壁,眼皮狠狠一跳。 真是好样的啊沈瑾清…… 孙贼你手段够阴的。 顺着悬崖爬上去时,沈瑾安全程冷着脸,她翻身落在上方的平地上,利落地起身,身上的冷气呼呼直往外冒,胖子有些疑惑地看过去,难道这小屁孩听到他们刚才的阴谋诡计……不是,锦囊妙计了? 沈瑾安没理睬他的目光,她抬眸向前看去,见到了那辆先前被他们遗弃在断崖旁的越野车。 他们运气不错,这辆车还剩下点油,可以帮他们省去几十公里的戈壁徒步,沈瑾安上车前回望身后这片盆地一眼,入目依旧是盈盈绿色。 她的目光随着她的精神力越过整片雨林,投向最深处,隐约间,她似乎看见了一条巨蛇,和蛇首上站着的长发女人,沈瑾安知道,这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她十六年人生里,有十年是迷蒙不晓世事的,而在有意识的六年里,她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陨玉中度过。 靠着与本体间的感应,她能够借助沈瑾清的记忆感知外界,可现实中她唯一能接触到的活物,也只有陪了她三年的西王母。 “砰!” 沈瑾安不发一语地坐上车后座,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也将塔木陀的一切都隔绝在了外面。 黑瞎子看着她的动作,眉头微微一挑。 呦,这小孩这么拽? 沈瑾清难搞也就算了,怎么连她的魂魄都是个难搞的叛逆期少年? 下一秒,车外四人动身,极为默契地占据了车上剩下的几个座位,后座的两边车门打开,两个一米八彪形大汉闯入,左右夹击,将原本抱着胳膊大马金刀坐着的沈瑾安硬是挤成了一个乖巧的坐姿。 沈瑾安:…… 她愣了好一会儿,猛地抬眼怒视两边故意挤兑她的无邪和胖子,两人一摊手,满脸无辜,但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那表情要多气人有多气人,沈瑾安放下胳膊,向椅背一靠,身上又开始呼呼冒着冷气。 无邪和胖子抬头隔着中间的沈瑾安彼此对视,互相眨了眨眼,随后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动作整齐划一地抱臂后仰,学着沈瑾安的模样垮起了脸。 黑瞎子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后视镜里神情一模一样的三张冷脸,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一旁张启灵扫来的目光中稍稍收敛了些。 沈瑾安:…… 有病啊这帮人! 逗小孩的目的已经达成,看着沈瑾安的冷脸再也维持不住,在她彻底炸毛前,胖子从包里掏出一包只剩一半的压缩饼干,趁着沈瑾安张口说话,直接塞进了她口中。 沈瑾安动作僵住,饼干含在口中不上不下,她微微瞪大了双眼。 “先吃东西。”胖子看着眼前呆住的沈瑾安,回想着沈瑾清对她的称呼,试探着唤道:“嗯……瑾安?” 虽然里头的魂儿不是沈瑾清,但这具身体还是沈瑾清的,真要饿坏了,受伤的还是清儿。 沈瑾安抬手把饼干从嘴里拿出来,她顿了顿,小口地咬了一下,随后动作迟缓地嚼着口中干巴巴的饼干。 胖子看得有些奇怪,这破饼干有什么好吃的,值得这么细嚼慢咽? “你没吃过?” “嗯。” 话一出口,胖子就反应过来了,果然,下一瞬,沈瑾安应得十分平静。 准确来说,她不是没吃过饼干,而是没吃过任何东西,连带着她对咀嚼这个动作都不怎么熟悉。 在记忆里看沈瑾清吃东西和自己亲口咬下饼干,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无邪在费洛蒙的幻境中感受过千百次的爬行,也无法做到自己在地上扭动身子。 这是第一次,她切实拥有自己的身体。 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沈瑾清刚才为什么要昏倒把身体让给她。 沈瑾安还在仔细感受着吃东西的新奇感觉,车上的其他四人见此却都沉默了下来,胖子望着旁边低头认真咬饼干的沈瑾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叛逆期的拽小孩也是小孩,何况这孩子还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健全才长成的问题少年。 他拧开瓶盖,把水杯递了过去:“别噎着。” 沈瑾安也不拒绝,她照单全收,举起水杯喝了口水,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她眉心一动,抬手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车子驶入来时的戈壁,速度逐渐变得缓慢,直至油箱里最后的那点油耗尽,轮胎挣扎了几下,最终在黄沙中偃旗息鼓,彻底没了动静。 五人果断背上包弃车而去,顶着满脑袋的沙子,直奔戈壁深处。 沈瑾安落后半步,掂了一下身后的背包,她抬眼看向前面四人的包,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重量,很快确定了一个事实—— 这个队伍里近半的食物和水都放在了她的包里。 格尔木城外到西王母宫内的这段路程,数百公里的戈壁,几乎未经开发的原始雨林,遍地泥泽的蛇沼,一个人可以携带的物资是有上限的,如此长距离的探险,食物短缺是注定会出现的局面,这是即便预知到也无法改变的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队伍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物资偷偷塞给了沈瑾清,沈瑾安想清楚后,伸手握住背包带,加快步伐追上了前面四人。 无邪回头,有些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同出一体,一个滑溜得像泥鳅,一个叛逆得像倔驴,撒手就没,一转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有些头疼地收回目光,计算着剩余的路程,也不知道在小花赶到之前,他能不能把那个倒霉孩子弄回来。 这年头盗个墓也不容易,拿着发不起工资的收入,操着百亿富翁的心…… 无邪想着吴山居的那笔烂账,嘴角一抽,有些后悔先前没把西王母的陪葬刨干净。 第192章 格尔木医院 从塔木陀出来已经过去了近三十个小时,除了最开始的几十公里,后面他们几乎是一刻不歇地在戈壁里赶路,直到夜色浸黑整片沙漠,五人才放缓了脚步。 他们的物资有限,夜晚温度低,没有取暖的东西,与其在原地失温,不如赶路取暖,何况他们还有黑瞎子在,无邪基本是拿他那便宜师父当夜视仪用。 沈瑾安耷拉着脑袋,几乎是被拖着走,在这二十多个小时里,她除了机械地抬腿赶路,只干两件事—— 在心里骂沈瑾清、用尽自己毕生的知识储备和词汇量,以每小时八百字的输出速度,在心里痛骂沈瑾清。 沈瑾安自觉是个老实人,这辈子除了偶尔对西王母嘴毒犯欠,几乎没有这么骂过什么人,但是现在,她只恨自己的词汇量储备太匮乏。 天杀的,她一个魂魄,十几年来从没感受过什么叫累和痛,直到今天,直到那天杀的沈瑾清让她接管了身体,她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弱鸡成这个样子。 原本关于沈瑾清是为了让她感受正常人的生活才让她接管身体的猜测此刻被沈瑾安全盘推翻,那厮绝对是故意的! 她把自己放出来就是为了帮她赶路! 沈瑾清的意识正在沉眠,此时却忽感一阵凉意,她有些疑惑地皱眉挠了挠背上的鸡皮疙瘩,将那股寒意压下,翻身继续睡觉。 其实沈瑾安之前猜得没错,沈瑾清把她放出来的确是为了让她感受一下这具身体。 随着沈瑾安的那一魄归位,沈瑾清的魂魄变得完整,与此同时,沈瑾安的意识也会渐渐被沈瑾清同化,直到完全融为一体,变成沈瑾清的一部分。 在她意识消散前,沈瑾清希望她能感受到真实的属于正常人的生活,让她体会到真实躯体带来的一切感觉。 不过让她赶路也是真的,都说了是体验生活,不苦不累怎么能叫体验生活呢? 她一小孩她懂什么叫良苦用心吗? 沈瑾清在识海内安稳睡觉,不知道外面的沈瑾安已经在心里写好了骂她的十万字论文,相关引用文献涵盖古今中外,用词之考究可称一代文豪,只差正式发表了。 黑瞎子扯了扯手中的绳子,回头看向身后几米外拖着腿面无表情走路的沈瑾安,从开始徒步的几个小时到现在,沈瑾安的态度从最开始的誓死不接受他们的帮忙,到现在脸上表情誓死不从,手里却老老实实地握住绳子另一端,黑瞎子好笑地收回视线,看来这还是个懂得变通的犟种。 经历短暂的休息,五人继续上路,背包内的水几乎耗尽,前方巨大的黑影却仿佛远隔千里,永远也无法走近。 沈瑾安的神情逐渐变得麻木,她含着一口水,用呼吸带动水汽进入肺部,以此减少饮水量,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却还是凭借着强大到近乎恐怖的自制力,违背身体的本能,强行压下将口中水咽下的欲望。 这个方法是无邪刚才教给她的,所以他无比清楚,此刻沈瑾安的自控力有多么恐怖,简直可以称作没有身体本能的机器人。 无邪收回目光,就在此时,一阵引擎声刺破黑暗,数十道刺眼的白光向几人射来,他停住脚,目视着远处正在驶来的车队。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沈瑾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大脑迟缓地转动几秒后,她很快做好选择,将口中的水咽下,她缓缓闭上眼,身子直挺挺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向前倒去。 身旁正在望着车队的四人:??! 张启灵迅速扶住肩膀把人接住,他有些疑惑地抬眸朝一旁没有任何动作的无邪看去,却见下一秒,无邪以相同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下。 张启灵:……? _ ? 他抬手扣住无邪的肩膀,一手扶着一个,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身形一顿,转头看去。 身后的胖子已经栽倒,见张启灵看来,黑瞎子伸手将人提起来,一脸无辜地道: “刚才手滑,没接住。” “……” 谢雨臣从车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倒没有多意外,让车队里的随队医生将晕倒的三人放平在原地检查身体,他拨通电话,让人准备好格尔木医院的病房,随后抬眼看向对面还能站得直的两人。 “嗯,两间。够用了,还有两个能站得住的。” 谢雨臣挂断电话,队医已经检查好了三人的情况,就是正常的缺水和疲劳过度,还有轻微的失温症状。 这么极端的环境,在全队缺食物缺水的情况下还连续走了几十公里,说实话,能撑到现在才倒的,都不是简单的人,而能撑到现在都不倒的,绝对不是正常人。 队医有些惊叹地瞥向一旁还安安稳稳站着的张启灵和黑瞎子,以他多年的从业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是变态中的变态。 黑瞎子和张启灵上了谢雨臣的那辆车,车队启动,十数辆车连成长龙,向着格尔木驶去。 开车的向导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两人,眼中满是好奇。 原来那天雷就是用来劈他们的啊? 九九八十一道,不知道是哪个哥们在渡劫…… …… 两天后,沈瑾清在格尔木医院内醒来。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病房,沈瑾清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干他们这行的,时不时进一趟医院很正常,只是…… 沈瑾清看着缓缓推来的轮椅,嘴角狠狠一抽,有些迟疑地问道: “姐,我这伤,用轮椅是不是夸张了点?” 推轮椅过来的护士目光下落,朝着沈瑾清被缠得跟木乃伊似的下半身努了努嘴,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沈瑾清沉默了,她无奈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她早就想问了,就那点破伤,缠成这样就已经很不正常了吧?! 谢过主动要帮忙的护士姐姐,沈瑾清咬着手中的苹果,另一只手自己转着轮椅的轮子,缓缓移动到隔壁病房串门。 “拱卒。” 病房内传来胖子的声音,看来他们醒得比自己早。沈瑾清坐在轮椅上推门走进,就见病房内无邪和胖子正斜靠在床上,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床头柜上下着棋。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在与沈瑾清目光对上的瞬间,他们就意识到,醒来的这个是沈瑾清,而非沈瑾安。 两人在心底松了口气,沈瑾清转着轮子上前,从边上桌子的果篮里顺了两个橘子,把两边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两个病房的果篮不一样,她那儿没有这玩意儿。 沈瑾清揣好橘子,转身看向病床上两人,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病号服,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容易啊,五个倒了三个,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无邪目光扫过沈瑾清身下的轮椅,奇怪问道:“伤这么重?” 沈瑾清咬了口手中的苹果,认真回道: “提前练习一下轮椅技术,以备后患。” “……” 无邪没打算搭理沈瑾清这不着调的话,他将面前的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想到沙漠里的情况,他蹙眉问道: “沈瑾安是什么情况?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沈瑾清闻言有些头疼地嘶了一声,向后一仰,有气无力地回道: “她啊,有些麻烦,不过基本还在我掌控内。” 沈瑾安的精神力太强,想把她完全同化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多糟糕,至少她有办法控制对方,也有信心绝对不会被对方反杀。 说罢,她将脑袋从椅背上抬起,环视一圈,有些奇怪地问道: “小哥他们呢?” 就这么把病号扔在医院,不是他们的风格啊,至少小哥和小花不会这样。 “裘得考公司传来消息,汪家总部的位置已经送到他手里,那老外要准备动手了,小花带着他们正忙着呢。” 胖子一边收拾着床头柜上的棋盘,一边回答着沈瑾清的问题,话落,他想起另一件事,转头朝沈瑾清看去: “对了清儿,你之前说要去山上找高人治瞎子眼睛,什么时候动身?去哪里找人?” 裘得考那边一旦开始行动,留给他们的时间就不多了,得趁这几个月抓紧把瞎子的事儿给解决了。 沈瑾清闻言愣了一下,她微微阖眼,思索了几分钟,再一睁眼,胖子不知从哪里寻摸出一张地图,已经摊开在了棋盘上。 沈瑾清转着轮椅上前,视线扫过面前的地图,最终定格在了一处不怎么显眼的地方。 她抬手,指尖落在地图上标识着休宁县的位置,一字一句缓声道: “一个月后,齐云。” 第193章 千军万马来相见 三人的伤都不怎么重,在医院没待几天就收拾收拾回家了。 从格尔木离开,无邪马不停蹄地赶回杭州,张启灵和胖子同他一道回了杭州,至于沈瑾清,她还有事要处理,和黑瞎子一起蹭谢雨臣的车回了北京。 约定好一月以后再出发,是沈瑾清仔细计算过的结果,在上山之前她还有很多准备要做,最主要的是,她家里还落了个孩子,得回去安置一下。 “这么久没见,建国肯定想我了。”沈瑾清颇有些惆怅地叹道,深觉自己不是个负责任的家长。 “那倒没有。” 黑瞎子回想起天天在家看电视,嘴馋了就学它主人翻墙到他家蹭饭的那只缺心眼粽子,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想人的迹象,出门前他依稀记得那货已经把整个猫和老鼠系列看完,开始看起米老鼠了。黑瞎子嘴角一抽,果断打破了沈瑾清的幻想。 沈瑾清闻言转头看了黑瞎子一眼,叹息声更加沉重。 她就这么把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扔在家里……这么想着,沈瑾清觉得自己更不是人了。 面对沈瑾清同情的眼神,黑瞎子瞬间意识到这小屁孩估计没想什么好事,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反手一个暴栗扣在沈瑾清脑袋上,看到沈瑾清抱起脑袋的模样,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心微动,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一句: “家里是没事,不过,外面倒是有个麻烦。” 沈瑾清还没意识到黑瞎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手捂着脑袋,推开了院门。 院内陈设与她出门前几乎没什么差别,地上的堆积的叶子不多,黑瞎子应该是帮她清理过。 只是此时此刻,院内还有个更显眼的存在,让沈瑾清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她的目光从院内的大枣树上移开,缓缓挪到了一旁的院墙上。 沉默半晌,沈瑾清有些僵硬地扭头,看向身后斜倚在门边的黑瞎子。 这就是他说的麻烦? 屋内听到动静的沈建国耳朵一动,熟练地捞起一旁的遥控器,用力一摁,把动画片暂停,随后跳下沙发,噔噔噔几步跑到门外。 应该是那大黑家伙回来了,沈建国回想起自己这一个月来的生活,又想到先前黑瞎子在时它吃香喝辣的美好生活,小短腿倒腾得更快了点。 虽然它这个品种的非典型人类不需要进食也能活,但架不住粽子也有嘴馋的时候啊。 奔出房外,还没来得及寻找黑瞎子,它就先一步看见了门边那道熟悉的身影,沈建国脚步停下,眼边瞬间滋出了泪水,它抬手抹了把脸,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跟电视剧里的重逢名场面就差个感人的背景音乐了。 “咯!” 小粽子飞扑到沈瑾清身上,以为会被稳稳接住,却没想到一脑袋撞在膝盖上,瞬间倒飞出去,它在地上连滚几圈,直到从地上坐起,都还是一脸懵的模样。 怎么回事?几个月不回来,现在态度还这么冷漠…… 这是不打算养了吗? 一旁蹲在墙上的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小粽子身上,见状认真地在手里的小本本上记下一行字,随后把本子合上,想将笔插在胸前,半天插不进去,他低头一看,想起自己穿的还是道袍,干脆把笔别在了领口上。 沈瑾清没理会地上沈建国看向自己那充满了悲伤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她膝盖被撞这么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去,就见那小家伙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看着自己。 她挑了挑眉,确定这货看的是动画片吗?看这样子怎么像是刚从琼瑶剧里进修回来的。 沈瑾清弯腰,揪着小粽子的领子将它随意提起来,目光扫向它,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道: “行了,别装了,我不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想我,没良心的。” 小粽子听懂了沈瑾清的话,有些心虚地将脑袋耷拉下来,偷偷瞄向一旁的黑瞎子,满脸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愤慨,黑瞎子啧了一声,抬手把这货的脑袋摁下,用武力将它的视线压了回去。 看什么看?他阐述事实而已。 将沈建国夹住胳膊下面,沈瑾清抬眸看向院墙上那人,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好心提醒道: “这位……道长,您在山上待久了可能不知道,时代变了,这年头私闯民宅是犯法的,替天行道之前咱们可以先学学法律。” 为了防止小粽子被发现,出门前她特意在院子里放了符纸,一般的道门同仁应该不会感受到这家伙的气息,眼前这个,要么是比她更强的高手,要么就是冲着别的来的,无意间发现了这只粽子。 感受到这人的气息以及黑瞎子的态度,沈瑾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确信面前这人是第二种情况。 这么想着,沈瑾清决定还是先来文的,实在不行再动武。 墙上的年轻道人闻言没有退去,反倒理直气壮地指着沈瑾清胳膊下的小粽子,同她理论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私藏危险物品也是犯法的吧。” “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条规定,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刑拘,而关于危险物品的界定,我国现行法律中没有明文提及粽子的存在,就当下普通民众的普遍认知而言,想要接受这种超自然生物也很困难。这位朋友,如果你想靠这个罪名告我的话,似乎还是我的胜诉概率更高一些。” 听对方说完,沈瑾清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一手夹着粽子,昂着脑袋,不慌不忙地给那道士科普法律。 身后的黑瞎子已经顺手把门关上了,年轻道人沉默许久,一时半会儿无话应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走还来得及,这位道长。” 沈瑾清不动声色地弹了胳膊下的沈建国一个脑瓜崩,缺心眼的,家里多个人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收拾完沈建国,沈瑾清脸上冷淡的神色收起,转而对那年轻道人露出个微笑,一副大度的模样劝道。 年轻道人思索了一会儿,决定换个策略。 他翻身从墙上落下,甩袖拍了拍沾灰的道袍,随意地朝沈瑾清揖了一礼: “不好意思,从这儿路过,看见有粽子才多待了一会儿,烦劳这位道友,我想讨碗水喝。” 青年面色坦然,沈瑾清身后的黑瞎子却没忍住眉头一挑,这会儿知道装了,先前在他面前怎么不是这副样子? …… “咕噜咕噜……” 边上的开水壶正烧着水,屋内静默地只有开水沸腾的声音。 沈瑾清坐在沙发上,垂眸唇角微抽。 讨水喝?她都小半年没回来了,哪有水给这人喝? 与其在这儿傻等,还不如自己对着水龙头喝两口自来水得了。 水开了,沈瑾清拿了个搪瓷缸子,倒了点开水递给对面的年轻道人,那人接过水杯,手指轻触杯壁,被烫得缩了缩手,他把搪瓷缸端在手里,雾气在他眼前升起,遮住了对面沙发上那两大一小的身影。 道士朝杯子里吹了吹,将搪瓷杯上的蒸气吹散,随后小口轻啜了一下杯里滚烫的白开水,下一秒,他龇牙咧嘴地颤动了一下脸皮,显然被烫得不轻。 就这,他还是抱着搪瓷缸不撒手,像是看不出屋内尴尬的气氛似的,死活就是赖着不走了。 沈瑾清眼皮一跳,被这人的没眼色震惊到了,她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个,张道长,还有什么事儿您可以直接说,没事的话我可以借你两块钱,巷口小卖部买瓶矿泉水,我这儿没什么菜,就不留您吃晚饭了。” 坐在对面的年轻道人正要再度挑战搪瓷缸里的开水,闻言愣了一下,抬眼看去: “你知道我姓张?” 沈瑾清将手一摊,满脸无辜地道:“很难看出来吗?” “……” 年轻道人将目光偏向一旁的黑瞎子,就见他以一模一样的姿势摊手,漫不经心地笑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允许你在墙上蹲那么久?” “……” 见到对面两人露出如出一辙的欠揍表情,那道士把搪瓷缸放下,轻咳一声,索性直接自报家门: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承认了,我叫张千军万马,海外张家人。” 第194章 二……三师父? “千军万马是我的名,简称张千军。” 闻言,沈瑾清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任何的意外,她配合地也自我介绍了一下: “沈瑾清,暂时是无业游民……” 顿了顿,她出声纠正了一下:“暂时是待业青年。” 身旁黑瞎子的目光扫来,沈瑾清静默两秒,再次纠正道:“待业青少年。” 说到这儿,沈瑾清的心中还闪过些许凄凉,这年头还真不容易,青少年都开始走入就业市场了。 张千军:“……” 他对现在的就业形势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黑瞎子就更简单了,一张名片递过去,张千军看着名片上那一长串的业务,眼皮一颤,抬眼看去,就见黑瞎子朝他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张千军忽感一阵恶寒,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属于张海盐的南洋第一贱的气质。 他敢确信,这人绝对是个难搞的货色。 张千军收回思绪,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沈瑾清身上,他是个道士,且不说道法学得如何,基本的相术还是没问题的。 他盯着沈瑾清的脸看,良久,不由得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清气贯额,山根静岳,眉如雪刃,目似清潭……说得直白些,这样的面相、这样的根骨,不做道士简直天理不容。 回想起自己七岁还不会说话的挫样,张千军的眼皮耷拉下来,他师父当年收的徒弟要是这个资质,保不齐还能神清气爽地多活几年,可惜老道没福气,只收了他这么个没出息的。 师父,你徒弟不争气,但百年之后还能给你挣个争气的徒孙。 张千军想得心头火热,立刻开口道: “拜我为师,怎么样?” “有什么事儿你找他,这是我师父。” 两人的话同时说出口,说完后又一齐停了下来,原本想赶紧把烫手山芋甩给黑瞎子的沈瑾清闻言呆愣了几秒,眨了眨眼。 耶咦?这么突然吗? 黑瞎子也坐直了身子,笑意淡了淡。 这年头还有当面抢徒弟的?想挣学费想疯了吧。 晚来一步啊!张千军心中懊悔一瞬,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道: “郭靖还有江南七怪七个师父呢,我可以当你二师父。” 沈瑾清嘴角一抽,比划了一个三: “其实你是三……”话到嘴边她忽然反应了过来,“不是,这事儿我还没同意呢!” 看着坐在对面宽袍大袖的青年,沈瑾清有些头疼,她把沈建国赶到房间里看电视去,随即露出标准的六颗牙微笑,朝张千军问道: “张道长除了收徒还有没有什么正事?或者说,张家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不找你,找族长。” 张千军很坦诚地回道,他已经在这儿蹲一个多月了,刚来的时候还跟黑瞎子打了个照面,交了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打过一架后黑瞎子就不管他了,只是也不让他进沈瑾清的院子,只让他在墙上蹲着。 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应该就知道自己张家人的身份了。 他来这儿的确是为了找族长,张家除了他以外,还派了别人去杭州吴山居,打算两头堵,不过后来他看到这只粽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干脆就在这儿蹲守了一个多月,观察这只格外有灵性的粽子,并且全程记录。 至于找族长的任务……族长既然不在这儿,就肯定在无邪那儿,张家自然有人去对接,关他一个搞科研的道士什么事? 说到这儿,张千军的话锋一转,又接上了先前沈瑾清的话:“其实我当三也行。” 好徒弟都是抢来的,收个天才先把衣钵传下去才是要紧事,不然他以后到地下都没法儿去见他师父。 沈瑾清:“……” 娘诶,有没有文化!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沈瑾清心口涌上一股鲜血,险些骂出脏话来,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假装没听见对方的话,强行把话题带到自己想问的问题上: “那张家找小哥是有什么事?” 张千军言简意赅:“干汪家。” 之前张海客在陕西跟无邪遇上时,两人就有过一次长谈,具体的内容张千军不知道,但那位代族长传回张家的消息很简单直白—— 灭汪家,兴张家。 虽然这些年张家本家对海外张家的掌控力早已不复从前,海外张家也生了许多各怀心思之人,但在干汪家这件事上,态度还是极其整齐划一的。 何况还有无邪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家伙在,族长在他手上,他们想不听话都不行。 要说资金支援什么的张家可能还有些够呛,但当打手,张家人是专业的。 尤其是被打的一方是汪家时。 沈瑾清听得颈后漫起一阵寒意,脑子里莫名出现一群张家人抄起家伙盯着汪家人笑得阴邪的模样。 干架这种事,确实还得是张家那帮不怕死的来…… “奥~~~” 沈瑾清一副如梦初醒般的模样,随后摊开手,皱眉无奈道: “那道长你找错地方了,这件事儿你得找我们总顾问无邪,或者去谢家找我们赞助方,我这儿只能给你开一封介绍信。” 她是真不想跟张家人打交道,赶紧把人赶走赶紧完事,何况这人还对她家建国那么感兴趣。 在无邪给她的诸多忠告中,远离张家人绝对算得上最重要的一条。 她肯把人带进家门已经是看在这人是张家保皇党一派的了,但凡是个有反骨的,这时候她枪都要掏出来了。 张千军:“……” 这屁大点的组织,环节还挺冗杂……居然还要开介绍信??! “这个回头再聊,你真的不考虑拜我为师?” 张千军还是不肯死心,他从袖里抽出一张符纸,眉间一凛,终于有了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将符纸夹在两指之间,口中念念有词: “神霄灵火,速降除邪!急急如高上神霄玉清真王律令!” 声音落下,张千军身上的道袍荡起,脑后长发被风掀起,手中符纸瞬间燃起烈火,不过一瞬间,便被他轻轻掐灭。 露了一手后,张千军当即朝沈瑾清挑了挑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了,拜他为师,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沈瑾清咳了一声,有些无奈,她知道,此时此刻,她不装个逼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沈瑾清一脸平静地也从兜里取出一张符纸,屈指轻弹一下,符纸凭空自燃,窜出一道足有半米高的火焰,下一秒,沈瑾清蜷起手掌,火焰瞬间熄灭,只在她掌心处留下些许灰烬,被她随意掸去。 两人隔着中间的茶几对视,气氛有些尴尬,沈瑾清默默抬手打了个招呼: “忘了告诉你了,咱俩是同行。” “……” 张千军:“那只粽子?” 沈瑾清:“我养的。” 张千军:“它是粽子……” 沈瑾清:“从良了。” 张千军怔愣着重新端起了搪瓷缸,像是感受不到烫似的,讷讷地喝了一口,半晌才缓过神来。 原本还以为那只粽子是变异品种,被沈瑾清从哪个墓里捡出来的,不仅智商远超普通粽子,身上还有着普通粽子绝不会有的灵气,他这才趴墙上多观察了一阵儿。 没想到,居然是被沈瑾清养成这样的。 也就是说,这孩子不仅天赋超群,实力也绝不弱于他。 想到这儿,他猛然抬头: “你今年多大?” 沈瑾清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穿过来前刚满十六,加上在这个世界的一年,满打满算应该是十七岁。 张千军闻言嘶了一声,猛吸一口凉气。 十七岁能有这样的实力……此子当真恐怖如斯! 沈瑾清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对面人一秒钟变换八十个表情的脸,黑瞎子也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望向他,随后扭头向沈瑾清问道: “你那符里加什么东西了?这人脑子还正常吗?” 沈瑾清嘴角抽动,还没说什么,对面的张千军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怒瞪向黑瞎子: “知不知道骂出家人是要造口业的!老子奉劝你一句,当心夜里小鬼来缝你的嘴!” 他忍这个人很久了,见第一面就揍了自己一顿,还抢了他徒弟,现在又这么阴阳怪气,还真当出家人没有脾气啊? 喊完这嗓子,张千军又端起杯子喝口水润了润喉,这才换了副嘴脸继续看向沈瑾清,用一副诱骗未成年的口吻对她道: “这样吧小朋友,我可以代师收徒,你做我师妹。这样省得拜师了,只要逢年过节给咱师父上炷香就行,以后有事师兄罩你,怎么样?” 沈瑾清一手死死地拽住黑瞎子的袖子,把人摁在原地,以免他直接抬手一拳砸过去,此刻听到张千军的话,她眼皮一跳,对此人的变脸速度之快感到无比震惊。 不过…… “道长,其实我师兄编也满员了。”沈瑾清嘴角抽搐,无奈道。 张千军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先是沉默了两秒,再试探着问道:“谁?” “无邪。” “……” 漂亮!族长和师门希望都折那小子手里了。。。。。 第195章 外门师兄 其实对于张千军的能力沈瑾清还是挺心动的,他虽然师承道家,但手段不完全是道士的手段,也许是因为贴近群众,反倒有不少民间的巫术手段。 譬如起乩,这种不属于正统道教的民间术法,沈瑾清还是很好奇的。 看着对面张千军黑下去的脸,沈瑾清思索几秒,再次开口道: “虽然正经师兄编已经满了,但我这儿还能给你腾个外门师兄编。” 张千军:? 听说过入室弟子和外门弟子,今儿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入室师兄和外门师兄的……不是,那姓无的凭什么做入室师兄??? 张千军:“那我师父……” 沈瑾清果断接上,满脸真挚: “我那条案还空着,正差个牌位放上面供着,就是给咱师父留的。” “……” 张千军看着沈瑾清的眼神都变了,小小一方庭院,居然能出两个张海盐级别的无耻之徒……这院子风水不会有问题吧? 他师父的牌位供这儿确定不会起尸吗? 张千军想着大山深处的地下爬出来一只百年老粽子,那画面怎么想怎么诡异。他扭头四周环顾一圈,还好,除了装修风格前卫了点,暂时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怎么样?” “成交。” 爬出来就爬出来吧,就当焕发人生第二春了,反正他这外门师妹会养粽子,多添一个老粽子也是一样的养。 沈瑾清的手还死死地揪住黑瞎子的袖子,黑瞎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岌岌可危的袖口,眼角一抽,伸手就要把沈瑾清的手扯开。 倒霉孩子,他这夹克可是前两天在格尔木的时候刷花爷的卡买的,五位数,够买他一衣柜的衣服了,揪坏了算谁的? 沈瑾清还以为他是不满,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 “一个师父半个爹,这便宜外门师父顶多算四分之一爹。放心,不会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的。” 说完,她还朝黑瞎子递了个看我多孝顺的眼神,看得黑瞎子太阳穴直突突,他眼睛一闭,将手松开。 算了,收了个傻徒弟他认命了,揪坏了就当马甲穿吧。 那边,沈瑾清和张千军双方已达成友好共识,就两方下一步的教学和合作进行了深入探讨,沈瑾清还把房间里正在看电视的小粽子提溜了出来,借张千军研究了一会儿。 沈建国一脸懵逼地在两人手里完成了交接。 院子里的枣树下,沈瑾清和黑瞎子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屋内正跟粽子大眼瞪小眼的张千军,又同时收回了目光。 沈瑾清垂下眼皮,用无邪的话来说,张家人都是一群有病的奇人异士,个顶个的难缠,而且一头驴有一个栓法,没有能一招鲜吃遍天的办法,只能一个一个磨,她今儿算是见识到了。 好在这头驴赶巧了,她恰好会栓。 想着想着,沈瑾清又开始头疼了,她抬头看向黑瞎子: “这人趴墙角你就放任他不管?” 早赶跑了哪有这么多事? “我要不放任说不准他都把那货偷走了。” 他那时候正要出发去格尔木,谁知道那张家人那么有毅力,居然为了观察粽子活生生蹲了一个多月。 沈瑾清闻言往树根边上一蹲,叹了口气。 她那符纸防君子不防小人啊……算了,拜个便宜师兄能学点本事也是好事。 粽子限时体验卡结束,张千军被沈瑾清请出了家门,他走到门外,刚要回头说什么,身后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显然对逐他出门这事儿已经期待良久了。 “……” 屋内,沈瑾清啪叽一下摔进沙发里。 呼~终于能歇一歇了。 黑瞎子站在冰箱前翻着里面的东西,天热了,他自个儿的冰箱用来镇啤酒,其他东西他一律塞沈瑾清冰箱里,现在翻一翻,居然还真找到了一个月之前剩下的青椒炒饭。 沈瑾清看着热好了递到面前的青椒炒饭,表情一僵: “一个月前的炒饭,你确定还能吃?” “能吃,我放了防腐剂。” “?” 不是,谁家自己炒饭还往里放防腐剂啊? 堂屋内的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茶几边上,大中小三人正专心致志地往嘴里扒饭。 为了照顾沈建国的身高,沈瑾清和黑瞎子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黑瞎子一边吃着炒饭,一边接受着对面沈瑾清往他碗里投递的青椒,他夹起一筷子青椒,平静放入口中。 没品位…… 沈瑾清把碗里的青椒全都挑出来分给了黑瞎子和沈建国,这才开始放心地往嘴里划拉饭,她嘴里塞了满口的炒饭,含糊不清地对着黑瞎子道: “我这几天有事,建国先放你那儿,我那便宜师兄来了你就说我在闭关,至于沈建国,他要参观的话让他付费。” 黑瞎子抬起头来,眉头微挑:“闭关?什么事?” 沈瑾清咽下口中的饭,表情认真道:“挣钱。” 黑瞎子:“什么路数?” 沈瑾清:“……反正不是什么正道。” 这年头想靠正道挣钱不奋斗个十年八年的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何况她连身份证都是假的,想干点正经活儿都干不了。 “我赚钱打拼,你就在家给我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放心,你徒弟很快就要给你奋斗出个美好生活了,你就等着安心养老吧。” 黑瞎子闻言把筷子放下,果断掏出兜里的诺基亚,打开录音机,伸到了沈瑾清嘴边,示意她再说一遍。 黑瞎子:“我留点证据。” 毕竟这没良心的上回还说要拔他氧气罐来着,不留点证据他不放心。 沈瑾清就跟没听见似的,埋头继续吃饭,不时抬起头夸两句黑瞎子的手艺,绝口不提给他挣钱养老的事。 黑瞎子对她这副德性丝毫不感到意外,他扯了扯嘴角,把手机收了回去。 沈瑾清说闭关就闭关,吃完饭抱着个电脑就钻进房间里去了,黑瞎子洗好碗,把沈建国赶回房间,这家伙有个电视就能消停,它现在已经能自己踩着凳子换碟片了,跟成了精似的,也不知道沈瑾清是怎么养的。 等到张千军第二天一早抱着牌位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沈瑾清房门外挂着的“闭关中,谢绝进入”的牌子。 黑瞎子朝他点了点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哦,现在看那只粽子也得花钱。” 说完,他还从兜里掏出一个移动pOSS机,笑容灿烂地递到了张千军面前。 张千军被气得一个倒仰,左手抡起他师父的牌位,右手拔出桃木剑,扭头就要跟黑瞎子决斗。 五分钟后,远在杭州的张海客接到了电话。 张千军:“借我点钱。” 张海客:? 张千军:“任务活动经费,怎么说我也是在帮张家干活。” “你趴墙上蹲人要什么活动经费?” 话落,张海客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启灵。 ……更何况他连人都没蹲到。 张千军怒拍桌子,理直气壮: “我吃喝拉撒不要钱啊?!你还真指望我化缘不成?我是道士,不是乞丐!” “要多少?” 张千军收回拍桌子的手,认真回道:“三百万。” 张海客紧了紧拳头,这货吃什么玩意儿要三百万?! 连黑瞎子都没忍住朝张千军望去,沈瑾清跟他说的价格是三百块钱一天,他以为他要三万已经够黑了,没想到这还有个比他更黑的。 张千军朝他翻了个白眼,赚钱怎么了? 他穷道士自个儿穷点就算了,现在收了个师妹,教学还得买材料呢,总不能让师妹出钱吧。 张海客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抬眼看向坐在正对面的无邪:“借点钱。” 张家人没有经商的头脑,他们大部分的产业都是祖产,短时间内很难变现,海外张家的资产多数用来维持张家本身的运转,现在族长刚找到,复兴张家还要大笔的资金,他都想引进点商业人才进张家了,上哪儿给那货掏那么多现钱出来? 无邪嘴角一抽,强压下无语的神情,他长得很像傻叉吗? 借钱之前先看看他门外停着的那辆破金杯,像是有钱的样子嘛? 无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海客点了点头,朝电话那头说道: “要钱没有,要命两条。” 张千军闻言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抬眉望向黑瞎子,一副滚刀肉的模样: “要钱没有,要命三条。” 黑瞎子遗憾地啧了一声,无奈道: “那就三千一天吧,我就当吃点亏了。刷卡还是现金?” 第196章 正式出关 张千军到底还是从张海客那儿磨来了一百万,他直接刷给了黑瞎子三万,先包个十天。 沈瑾清的闭关流程黑瞎子已经很熟悉了,每天到了饭点就直接把饭菜放在她房门口,然后在门边听一会儿里面的动静,确保人还活着。 张海客手里提着正在嗦冰棍的沈建国,学着黑瞎子的样子趴门边听墙角,就听见里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至少说明人还是活着的。 张千军每天来点卯一趟,趴门边听一下沈瑾清的状态,顺带研究一会儿沈建国,偶尔蹭两顿黑瞎子做的饭,不过在黑瞎子向他征收五百一顿的天价饭钱后,他就开始自带盒饭了。 一个风平浪静的傍晚,沈瑾清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推门走出房间。 刚从冰箱里拿了根雪糕出来,屋内听见动静的沈建国就已经跑了出来,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要往沈瑾清身上扑。 在距离身前还有半米的位置,沈瑾清弯腰一手把小粽子提了起来,单臂将它环抱住,她把雪糕叼在嘴里,走到院中,足下轻蹬,另一只手扣住墙壁,借力一甩,整个人便攀上了墙头。 厨房里正在炒菜的黑瞎子闻声提着锅铲就出来了,看到在墙头上蹲着的沈瑾清,他眼皮一跳,两人对视,沈瑾清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Hi~” “别把我葡萄架踩塌。” 黑瞎子撂下这句话,转身回到了厨房。 前脚刚进厨房,后脚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鸡飞蛋打的声音,他咬了咬牙,抄起锅铲再次走出了门。 不好! 院内,看着那道逼近的身影,沈瑾清嘴里的冰棍掉了出来,闪身就要躲。 下一秒,一声哀嚎响彻整个院子—— “我靠!谋杀亲徒了啊!!!” “……” 等到坐到饭桌前时,沈瑾清脑袋上已经多了个大包。 她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往嘴里扒饭,黑瞎子若无其事地开了听啤酒,自动忽视了对面不时投来的怨念的目光。 “钱赚到了?”黑瞎子没理睬沈瑾清的怨愤,自顾自地问道。 “急什么,事业才刚刚起步呢。” 黑瞎子筷子都没停一下,接着问道:“那我的养老有希望吗?” “……我个人觉得,靠人不如靠己,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努力。” 黑瞎子闻言朝沈瑾清看了过去,后者的脑袋埋得更低了,她快速地把饭划拉完,也没管沈建国吃没吃完,撇下它就翻墙溜跑了。 身后传来黑瞎子的声音:“走门!” 沈瑾清踩着地上已经塌了的葡萄架,单手一撑,便飞身越过院墙,落地后还不忘嘴硬回一句: “反正架子已经塌了,走哪儿都一样!” 沈瑾清走后,黑瞎子手中虚握住酒瓶,望着坍了小一半的葡萄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眉头微扬,笑了出来。 他这徒弟体质好像是比之前好了些,至少更抗揍了。 看来灵魂的强度还真能影响肉体。 黑瞎子将易拉罐里剩下的酒一口饮尽,随手把碗碟堆到了旁边还在埋头苦吃的沈建国面前。 沈建国一脸懵地抬起头,黑瞎子面带威胁地朝它笑了笑: “你主人不要你了,你得干活抵饭钱。” “啪!” 沈建国口中的鸡腿掉了出来,它赶忙左右看看,才发现沈瑾清是真的跑路了,顿时感觉天塌了。 在黑瞎子的注视下,沈建国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含泪抱起那叠快有半个它高的碗碟,小心翼翼地往厨房走去。 天杀的,这里有人欺负粽子啊! 它边走边停,一步三回头地回望着沈瑾清的院子,这副模样看得黑瞎子嘴角一抽,险些一脚踹过去。 当然,直到最后沈瑾清也没来拯救它,不过碗也没洗成。 结果是那一摞碗盘全部殉身,罪魁祸首沈某挨了顿揍,被黑瞎子扔回到旁边院子。 …… 从闭关状态出来,跑腿的活儿又落到了沈瑾清身上,第二天清早,她提着一大兜子的油条包子豆腐脑从外面回来,刚进院门,就看到了坐在方桌旁的张千军。 此时的他脱去了道袍,换了身休闲装,闲散地坐在竹椅上,散落的长发在顶上盘成了太极髻,一根桃枝随意地插在发间,不知道在跟黑瞎子说什么,见沈瑾清回来,他扭头跟来人打了个招呼。 沈瑾清把早饭放到桌上,咬了口手中的包子,坐到黑瞎子旁边的椅子上。 在葡萄架修好前,沈瑾清被黑瞎子勒令不准去隔壁院子,现在干脆连饭桌都搬到这儿来了,摆明了是防备她翻墙。 张千军仔仔细细地把沈瑾清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了人没事,才问道: “正式出关了?” 沈瑾清叼着包子点了点头,把装着油条的袋子递给了他。 按照她之前跟张千军商量的计划,本来早就应该开始教学了,只不过她突然闭关,才把这事儿拖延到现在,今天张千军一早就过来,不用说她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看着张千军这副模样,沈瑾清难得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几分靠谱的感觉,她咽下口中的包子,好心提醒道: “怎么说您也是出家人,看破红尘,怎么就在这事儿上这么执着呢?妄念太多会影响修行的。” 张千军喝了口豆腐脑,平静回道: “你不也是道士,你能做到看破红尘?” 他是被他师父养大的,为张家守箭、为师门传承衣钵,他师父临走前就这两个执念,他作为徒弟总不能弃之不顾吧。 沈瑾清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她接着又咬下一口油条,正儿八经道: “因为我不是正经道士。” 张千军:“?” 沈瑾清:“我八岁就被我师父扔回家了,一早就还俗了,最多算是个俗家弟子,百无禁忌,跟你不一样。” 张千军端着豆腐脑的手一顿,有些不确信地抬头问了一句: “你是说,你只跟你师父学艺到八岁?” 沈瑾清刚点头,面前的人就闪身不见了,她愣愣地转头,就见张千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屋内他师父牌位前,认真地拜了拜: “师父,这么多年,这是您最仗义的一次,真给你徒弟送了个天才来。” 沈瑾清:“……” 黑瞎子挑眉看向旁边的沈瑾清:“哟~天才。” 沈瑾清:“……” 她缓缓低下头,就差直接把脑袋埋进碗里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臊得慌呢? 吃完饭,沈瑾清跟着张千军一起叩拜牌位,她这个外门弟子就算是在师门挂了名了。 直到沈瑾清正式学艺,张千军才理解了所谓天才到底是什么含金量。 看着身上附焰、第一次起乩就成功的沈瑾清,张千军瞳孔一缩,侧头望向一旁的黑瞎子,嘴唇微动,半天才发出声音: “……她学东西一直是这样的吗?” 怪不得黑瞎子不放人,谁家收这么个徒弟舍得放手啊? 黑瞎子回想了一下他教沈瑾清的场景,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办法违心说‘是’。 他今儿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偏科了…… 第197章 教你画符 沈瑾清的学习进度远比张千军想象得快,不过三四天,就已经能把他教的那些术法完全融会贯通了。 张千军坐在凳子上,望了眼院内持刀起乩、瞬间附灵的沈瑾清,又扭头看了看桌案上他师父的牌位,有些忧郁地叹了口气。 这个师妹太逆天,这才三天,他已经教无可教了…… 沈瑾清立在院中,手腕一翻,手中横刀瞬间附上了火焰,她盯着手里的刀,忽地长叹一口气。 本来还指望认张千军做师兄,看他能不能帮忙跟自己一起把黑瞎子身上的东西除去,但现在看来,他所学的术法更偏向于杀伐,想让他帮忙保住黑瞎子的命的事看来是没希望了。 沈瑾清对此倒是没感到很意外,只是稍稍有点遗憾,张千军能帮忙的话,算是意外之喜,要是帮不了忙,也无非就是多费点事。 两道叹息声同时响起,两人一愣,同时抬头朝对方看去。 沈瑾清有些愣神地眨了眨眼,张千军轻咳一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她今天就学到这儿了。 再学下去他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沈瑾清点了点头,走到一旁蹲下,用软布把刀仔仔细细地擦干净,随后收起,放回屋内。 自从过了立夏,北京的太阳越来越毒辣,她进屋把刀放下,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冰棍,扔了一根给张千军。 张千军接过冰棒,把包装撕开,一抬头,忽然望见沈瑾清嘴里叼着的梦龙,他愣了一下,又望了望手里朴实无华的盐水冰棍,没忍住嘴角一抽。 虽然说外门师兄不值钱,但不至于连冰棍都搞区别对待吧。 感受到张千军投来的目光,沈瑾清走到他旁边的竹椅上坐下,把冰棍从嘴里拿出来,扭头解释了一句: “其实我之前挺有钱的,就是这两天搞投资,钱暂时没了,你放心,回头我投资成功了请你吃哈根达斯,每种口味都来一盒,咱甩开膀子吃。” 张千军斜眼看过去,指了指沈瑾清手里的梦龙,意思不言而明。 给他吃冰棒就没钱,自个儿吃就有钱了? 沈瑾清面不改色地微微侧身,躲过他的视线。 再苦不能苦自己,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面对张千军无语中带着谴责的目光,沈瑾清一边嗦着冰棍,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朝他递了过去,一脸的大公无私: “投桃报李,师兄,你教我术法,我教你画符,怎么样?” 张千军把盐水冰棍叼在嘴里,接过符纸仔细地研究了一番,随后抬头,用一种‘阁下竟是此等品性高洁之人’的惊异目光望向沈瑾清。 沈瑾清撇嘴,她怎么了?她这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一直就这么品行高洁。 看到张千军的反应,她微微放下心来,看来用她自创的那些符纸上山,应该能请到人出手帮忙。 张千军轻轻捻动符纸,感受到其中的气息,他微微抬眉。 麒麟血? “你跟族长关系很好吗?” 一般人可做不到用麒麟血画符。 沈瑾清往椅背上一靠,随意回道: “一般吧,你们族长以前揍我揍得挺狠的,我都记着呢。” 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还回去……如果可以的话,她要把黑瞎子以前揍的也还回去。 沈瑾清估摸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如果扶乩上身的话,还是有三成希望的。 ……就是前摇太长,她这儿刚开始吟唱呢,大张哥一刀砍过来,直接game Over了。 张千军:“……” 师妹跟族长干架……那他不成两边不是人了? 沈瑾清把冰棍吃完,随手把棍子丢进垃圾桶,然后微微倾身靠近张千军,像是随口一问般,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你呢师兄?你对你们族长是个什么态度?” 张千军闻言顿了顿,偏头朝沈瑾清看去: “别试探了师妹,你师兄坚决支持一个张家原则,族长就是族长,族长领导一切。” 被直接戳破,沈瑾清有些尴尬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您这政治觉悟还挺高哈。” 保皇党果真名不虚传。 “就您这个觉悟,回头等小哥登基……不,复位了,少说封你做个二品大员。” 沈瑾清煞有介事地给张千军画着饼。 张千军没被沈瑾清这话唬到,他盯着她望了几秒,忽地问道:“我是保皇党,那你是什么?” 沈瑾清咂摸了一下嘴,认真回道: “热心且思想先进的革命群众。” “……” 望着张千军的表情,沈瑾清笑了笑: “放心,我真就一群众,张家什么样我没兴趣,整个张家我只在乎你和小哥两个人,除此以外,其他张家人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话落,她叩了叩桌子,指着张千军手中的符纸说道: “行了,甭掰扯了,先把画符学了再说,我这可是独门秘传,不是谁都教的。” 沈瑾清说完,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沓的黄纸,往桌上一拍,另外又甩给了张千军一把匕首。 张千军接过匕首,愣愣地抬头看向沈瑾清,对方朝他温和一笑,手起刀落,直接在他掌心划了道口子。 张千军:“……” 沈瑾清:“我教你,总不能还自己出教学材料吧?” 刚说完,她忽然想起来,张千军教她好像就是自己买的教学材料。 沈瑾清默了默,在心底说了声抱歉。 …… 张千军的天赋远比他自己想象中的强,至少沈瑾清没费什么事,教了几遍就把人教会了,连血都没用完。 沈瑾清就着张千军手掌上的血,下笔如飞,刷刷地画着符。 反正这血都流出来了,用不完多浪费。 张千军伸着手,看着掌心的血顺着掌纹汇聚成一滩,他嘴角一抽,瞥着沈瑾清,语气幽幽道: “还是人吗?就看着你师兄这么流血?” 沈瑾清随手甩过去六七张画好的符,头也不抬地道: “放心,给你分成。” 张千军拿过符纸,捏在手里,垂下头思索了一分钟,终于在贫贱不能移和出家之人少私寡欲的艰难抉择间,选择了把符纸揣进了兜里。 他默不作声,把手又往沈瑾清面前递了递。 “……” 沈瑾清看着凑近的手掌,缓缓抬起头,朝张千军比了个大拇指,感叹道: “您还真是富贵就淫,贫贱就移啊。” 张千军咬牙,抬起另一只手往她脑门上崩了一下: “有没有文化?你这是夸人的词儿吗?” 等到沈瑾清给他包扎好伤口,张千军兜里已经多了十来张的麒麟符,他捏了捏口袋,轻叹一口气。 这年头做道士的行情真是不一样了,都得卖血了,目下无尘果然是活不下去的,还是兜里有东西才踏实。 沈瑾清目送张千军离开,甩了甩手里的符,听着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把符纸妥帖放好,起身背着手乐呵地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 一滴血没出,平白多了十几张符,老张家人还是实在啊。 回屋里陪沈建国看了会儿电视,沈瑾清算了算时间,骑车出门,兜了十几公里,买了半只烤鸭,还有一些卤菜凉菜,拎了一大堆回家,正好天色渐黑,进门的时候,黑瞎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桌椅摆正,碗筷放好,沈瑾清把买好的菜放到桌子上,黑瞎子拿杯子的手一顿,偏头瞥向旁边笑得一脸乖巧的沈瑾清。 “说吧,要血还是要肾。” 黑瞎子把杯子撂下,眼神怀疑地望着沈瑾清。 沈瑾清啧了一声:“合着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啊?半只烤鸭办这么大的事儿,黑帮都不敢这么黑。” 说罢,她抢先一步帮黑瞎子打开易拉罐,端端正正地递到他面前,看得黑瞎子眉头一拧,探头往易拉罐里面看去。 什么情况这是?这酒里头不会下药了吧? 还没想明白沈瑾清这是抽什么风,下一秒,她一句话直接将他钉在了原地。 “师父。” 沈瑾清盯着黑瞎子,语气认真地砸下一个平地惊雷: “下周咱们正式行拜师礼吧。” 第198章 先斩后奏 沈瑾清说完这句话就若无其事地端着碗吃饭了,黑瞎子却怔在原地思索了许久。 他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沈瑾清具体的打算,但联想到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她在这时候提出要正式拜师,绝对是有一个必须要为之的理由,且那个理由很可能……不,是百分百与他有关。 黑瞎子的表情逐渐收敛,他看着沈瑾清,没有一丝的犹豫: “不行。” 沈瑾清一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的模样,啧了一声,夹起一块烤鸭扔进了嘴里,随意道: “该教的你都教了,该学的我也都学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你上下嘴皮子一动,说不行就不行了?” 黑瞎子扯动唇角: “怎么,拜师你还打算霸王硬上弓?” 沈瑾清在心底叹了一句,她倒是想,关键她也打不过啊。 说实话,她选择在这时候拜师的确是有一些外在原因,但她刚才说的也是真的。 黑瞎子是个好师父,他在徒弟身上投注的时间和心血不比任何人少,他为她量身制定训练计划,教她保命的手段,为她选择最合适的武器……传道授业解惑,他一样不落,已经尽到了作为师父的责任。 沈瑾清虽然一直没有改口,但心里早就认定了他是自己的师父,不然也不会为了他的事这么劳心费力。 她嘴里含着烤鸭,含糊不清地对着黑瞎子道: “放心,我真就是单纯的拜师,没有你想的那些狗血的事,我也没打算大义殉身,您老没事儿少看点电视吧,看也看点正经的,别看那些狗血剧。” 齐云山是道教名山,门内集全真和正一的道统为一体,因此对外来道传的接受度也比其他名门大派要高,这也是她选择齐云的原因。 沈瑾清从来没想过白请人家帮忙,一物换一物,她的符箓如果能换来他们的出手相助,她不仅全部奉上,还能当场给人家再原创一个。 不过齐云怎么说也是正派名门,他们一帮盗墓贼上门请人帮忙,人家不拿扫帚把他们扫出来就算不错了。 沈瑾清抽空抬眸往对面的黑瞎子脸上一扫,随即微微挑眉。 啧,就这面相,怎一个凶煞了得啊。 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慈眉善目乐呵呵的,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所以这种事儿还是得她上。 身为弟子,为救师长上山请援,这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她虽然已经还俗,但也算是半个道门弟子,这段与齐云的因果由她承接,比让黑瞎子自己承受更合适。 换而言之,人家未必愿意救一个身负命案的盗墓贼,平白惹得一身骚,但如果是帮自家道门中人一个忙,而且还是平等置换,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她要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且必须在上山之前完成。 黑瞎子还在犹豫,沈瑾清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她咽下嘴里的东西,状似随意地说道:“哦对,下午我出门的时候顺道去了趟潘家园。” 黑瞎子眉心一跳,果然,下一秒,沈瑾清又一道记重雷砸了下来: “我找了大金牙,拜师的事明天就会在道上传开。”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把剩下的话一气儿说完: “反正这事儿木已成舟,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干脆就这么从了得了。” “……” 黑瞎子彻底被气笑了,他紧盯着沈瑾清,对方自知理亏,低头端着碗,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他。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黑瞎子知道这货是下定了决心的,他这回还真就被逼上梁山了。 他在道上的名声他自己知道,说是仇家遍地都算是保守了,这消息传出去,即便沈瑾清在道上的地位特殊,也难保不会有人把她也记恨上。 这么想着,他直接站起了身。 沈瑾清有些警惕地抬头:“你要干嘛?消息已经递出去了,这时候可收不回来了。” 黑瞎子冷笑一声,没好气道: “我去给我家那霸王硬上弓的倒霉徒弟拿点保命的家伙去。” 沈瑾清愣了一会儿,等她反应过来,黑瞎子已经翻身跨上了墙,她抬眉问道:“不是不让翻墙吗?” 黑瞎子回头:“是不让你翻,这规定只针对你一人。” “……” 沈瑾清尊师重道,懒得跟黑瞎子计较,她知道拜师这事儿已经成了,坐回椅子上,乐呵地哼起了歌,半晌,扭头朝旁边院子喊道: “师父,我要那把TT-33和AK!” 下一瞬,一颗石子儿从院墙另一头飞来,正中她的脑袋。 沈瑾清:“……” 她捂着脑袋,没忍住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随后像是想起什么来,又喊了一嗓子: “那这烤鸭你还吃吗?” …… 沈瑾清看中了很久的那把AK最终还是到了她手里,虽然不怎么会用,但她还是抱着乐呵了好一会儿。 晚上跟无邪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哼着歌的。 “你说你跟瞎子要办拜师礼?” 这话一出,不仅是无邪,连一旁的张启灵和胖子都忍不住投来了目光。 无邪闻言一时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沈瑾清对拜师这件事的看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提起这件事,他很难不想东想西。 “嗯,这事儿就是跟你们知会一声,正好下周拜师礼办完,差不多就要动身去齐云山了,到时候我们在杭州集合……” 沈瑾清随意地接着话,话还没说完,就听无邪斩钉截铁道: “我过去,跟你们一起。” 沈瑾清愣了愣,就听无邪继续道: “你先别轻举妄动,我们去北京跟你们集合,顺便参加你跟瞎子的拜师礼。” 沈瑾清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跟黑瞎子一样,怕她这时候拜师是要大义献身,跑来看着她来了。 思及此,沈瑾清没忍住嘴角一抽,不愧是师徒啊,这脑回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唉,我真没事儿……”沈瑾清有些心累地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另一头的无邪把手机放在桌上,他跟张启灵、胖子围在一起,认真地听着电话里沈瑾清的声音。 等到全部听完,他微微蹙眉,奇怪地问道: “黑瞎子也被你说服了?他就这么同意了?” 没道理啊,他这黑师傅是什么心性他知道,不可能被沈瑾清这么三两句话就说服的。 沈瑾清被这话问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敛起面上的表情,垂下眼眸,淡声道: ”我让人把拜师的消息传了出去,明天,整个道上都会知道,我沈瑾清拜了黑瞎子为师,黑瞎子是我沈瑾清的师父。”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但无邪明白。 沈瑾清在道上的地位超然,她出手的次数不多,但名声极盛,除了九门齐家的身世传言,更重要的是,她能通鬼神的手段。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候,神鬼传说和八卦新闻永远都是最吸人眼球的。 ‘阴曹叩关,鬼门夺人。神通幽冥,言断生死。’——这是道上给沈瑾清的判词。 她仅有的几次出手,几乎每次都是鬼门关夺人,道上人都知道,她只救人不救急,所以也只有被困入绝境了,他们才会求到她身上。 无论南派还是北派,沈瑾清都打过交道,念着她恩情的不少,忌惮她手段的更多,而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有一个共识——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沈瑾清。 都是干刨坟掘墓的脏活的,谁能保证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这辈子都不会在阴沟里翻船?如果进了什么凶墓,或是挖出来什么不该挖的脏东西,他们还是得求到沈瑾清的面前,得罪了她,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所以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些人见了面都得客客气气地敬她一声“道爷”。而此时她对外放出这个消息,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她跟黑瞎子是一条线上的。 也是给黑瞎子的那些仇家一个警告,他们动黑瞎子,就是在得罪她。 无邪闻言笑了笑,行,长大了,还知道护短了。 沈瑾清撂电话之前还不忘嘱托他们一句,来的时候带点西湖龙井,要明前的,正好当作拜师茶了。 无邪嘴角一抽,张口就知道点贵的,他自己喝龙井都舍不得喝明前的。 电话挂断,他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抬头对着张启灵和胖子果断道: “收拾东西,咱们明早出发。” 无论沈瑾清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要过去一趟,这倒霉孩子能先斩后奏放出拜师消息,难保不会背着他们干点别的。 沈瑾清把电话挂断,沉思一会儿,再次拨出电话。 “喂,花爷,明天上午有空吗?” “秀秀,我明天去给你姑姑检查,你在霍家等我。” “……” 第199章 投资 次日上午,谢家。 沈瑾清不是第一次来谢家了,谢家的伙计也都认识她,把她领进门就随她逛了。 她两手插兜,随意地在谢宅院子里转悠,谢家是标准的四合院格局,沈瑾清并不陌生,她转了两圈,看了眼时间,轻车熟路地走入会客的厅堂。 谢雨臣的时间规划很规律,沈瑾清闲着没事,也不去催他,就自个儿坐着喝了会茶,一边喝茶一边掐着点盯着门口,果然,手表上的数字刚跳到十点,门口就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雨臣穿着休闲装,身上的锐气都缓和了几分,他抬步坐到沈瑾清对面,开口直入主题:“你跟瞎子要办拜师礼?” 沈瑾清啧了一声:“我这还打算自个儿来送消息,谁这么碎嘴,这么快就把捅出去了?” 谢雨臣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出卖他那发小,他看着沈瑾清,自然地转了话头: “打算哪一天办?” 沈瑾清仰头往椅背上靠去,随口答道:“五天后,拜师礼办完就出发去齐云。” 说完,她又坐直了身子,把这趟真正的目的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递给了谢雨臣。 “谢总,一份计划书,您老帮我看看怎么样。” 谢雨臣接过那张纸,抬眉看向沈瑾清,他就知道,沈瑾清特意跑一趟,肯定不止是通知拜师的事。 沈瑾清图穷匕见,依旧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她轻咳一声,靠近谢雨臣: “怎么样花爷?三个月十倍收益,可行性有保证,这生意您感兴趣吗?” 谢雨臣迅速把这张纸上的内容扫了一遍,心口猛地一震,面上却依旧平静,他把计划书放下,端起茶盏,浅饮一口: “我对违法的生意不感兴趣。” 沈瑾清平静地轻哦一声,眼睛微微眯起,望向谢雨臣的眼神中满是怀疑。 “……” 谢雨臣端茶的手一顿,改口道: “我对违法且有暴露风险的生意不感兴趣。” 沈瑾清闻言点了点头,问道: “那被查到的概率有多高?” “百分之百。” “最多能把出事时间延到多久?” 谢雨臣深深地看了沈瑾清一眼:“按照你扫尾的手段,最多一年。” 沈瑾清闻言轻舒一口气,跟她想的差不多,一年足够了。 下一秒,却听谢雨臣继续道: “如果是我,最多能摁住三年。” 沈瑾清瞳孔放大,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愧是谢家大当家,干这种违法的事就是专业对口。 “那就麻烦花爷了。” 沈瑾清神色一正,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双手递上,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预谋已久。 “……” 谢雨臣接过笔,看向沈瑾清的眼神变了变,他今儿算是知道什么叫逼上梁山了,他就这么被拉入犯罪团伙了? 只一瞬,谢雨臣便不再纠结这件事,他垂下头,抬笔直接在纸上落墨,神情逐渐变得认真,动作越来越快,沈瑾清凑上前旁观,看着笔下流出的那一行行或懂或不懂的专业术语,她的表情渐渐变得呆滞,直至完全懵逼。 谢雨臣一边写,还一边耐心地给沈瑾清介绍: “要在三个月内达到十倍收益,风险太大,所以整套操作必须要在境外完成,如果你能确保这些操作每一步都能成功……” 说到这儿,谢雨臣顿了一下,沈瑾清的计划书环环相扣,外汇杠杆、期货投机、跨境对冲……每一步都很完美,但也正因如此,才令人感到震惊。 未来几个月的外汇涨跌、国际形势,她像是了如指掌般,步步谋划。这些环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却计划得如此细致,显然不是臆测,而是真的对未来局势无比清楚。 谢雨臣知道这不可能是算出来的,想到无邪的情况,他没有多问,只停顿一瞬,便继续给沈瑾清细致地讲解: “你最先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资金转到境外,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境外注册一个公司,通过贸易往来把钱转出去,相比于其他方法,这个最不容易被查出来……” 直到谢雨臣说完,在愣神的沈瑾清肩上轻拍了一下,她才缓过神来。 沈瑾清举起那张改良后的计划表,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谢雨臣的字迹,她咂摸了一下嘴,惊叹着把纸收了起来:“回头挣到钱了我给您分成。” 只粗略地看了一遍就能做出这么完整精细的计划,资本家果然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谢雨臣把笔盖合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不是万全的办法,几年后还是有可能会出事,到时候你怎么办?” 沈瑾清闻言怔愣了一下,随后笑容绽开,声音轻快: “也许那时候他们已经抓不住我了呢?” 谢雨臣心中一动,一个猜想在脑中划过,再次抬头,沈瑾清已经走了出去,背对着他晃了晃手臂再见: “记得来参加拜师礼。” 看着沈瑾清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谢雨臣拿出手机,给无邪发去一条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没事。” 他这发小昨晚特意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帮忙打探一下沈瑾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现在看来,她还有心思弄这些东西,想来的确是没有什么牺牲的打算。 不过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三年后已经抓不住她了……谢雨臣眼皮压下,开始静思起沈瑾清这句话的意思。 …… 沈瑾清从谢家的高门阔院中走出,蹬上自己停在门口的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往下一个目的地骑去。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嗯,这个点儿过去还能蹭一顿午饭。 去霍家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她答应了霍仙姑要给霍玲复查,正好,她也想见霍秀秀了。 “秀秀,我到你家门口了。” 沈瑾清的车停在霍家大门前,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宅院,拿出手机给霍秀秀打了个电话。 霍秀秀出来接人时,沈瑾清正在玩霍宅门前石狮子嘴里的石球,她见状扯了扯嘴角,一伸手直接把人拉了进去。 再让沈瑾清这么玩下去,石狮子嘴里那口牙都要让她掰坏了。 沈瑾清被霍秀秀拉着去霍仙姑跟前跟她打了个照面,然后就被领到了霍玲的屋子里。 此时的霍玲跟刚从格尔木疗养院出来的霍玲简直判若两人,拖地长发被剪到了及腰的位置,面色虽然依旧惨白,但眼中的光彩已经与正常人无异了,愣愣的看起来还有几分乖巧,沈瑾清在她面前晃悠了几圈,可能是被转悠烦了,霍玲被逼得竟然开了口: “别、动。” 说话功能还有障碍,但基本意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沈瑾清听话地停在了原地,扬起笑看向一旁的霍秀秀: “你姑恢复得不错啊,还知道嫌我烦了。” 霍秀秀闻言点了点头,望着霍玲,面色柔和了几分: “奶奶天天陪着姑姑,两个人都好了不少,谢谢你了清。” 霍玲回来,了却了霍老太太的一桩心事,母女俩在一起,霍老太太也能够安心度过晚年,奶奶和姑姑都很好,她自然是开心。 沈瑾清摆了摆手, “别介,霍老太太请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答应我的事该办还得办,打感情牌可没用。” “……” 知道沈瑾清这么说是为了让她没有心理负担,霍秀秀也没再说什么,沈瑾清又给霍玲留下一瓶药,转身跟着霍秀秀一起出了屋子。 走出门后,沈瑾清随意靠在一根廊柱上,抱臂望着霍秀秀: “所以现在你奶奶在准备让你接手霍家了?” 霍玲回来后,霍仙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注在了她这失踪多年归家的女儿身上,自然就没什么时间管理霍家,沈瑾清一看霍玲的恢复情况,就知道霍仙姑没少费心,为了霍玲,为了霍家,霍仙姑必会选择将家族大权移交给继承人。 身旁没有别人,只余她跟沈瑾清两人,霍秀秀眼中的疲惫不再掩藏,她轻轻点头,回应了沈瑾清的问题。 沈瑾清笑了,挺好的,比起霍仙姑死后让秀秀接手风雨飘摇的霍家,现在这种权力平稳过渡的境况无疑对霍秀秀更好。 霍秀秀走了两步,倚在栏杆上,侧眸望向沈瑾清: “你呢?找我有什么事?” 沈瑾清被提醒后,像是突然想到了这件事,瞬间站直了身子,拉着霍秀秀的袖子往外走: “差点把正事忘了,到饭点了霍总,请我吃顿饭,正好我有个投资,咱们饭桌上谈。” 霍秀秀嘴角微抽,没见过哪个被请客的还这么嚣张的。 “等等,我去开车。” “开什么车,直接坐我自行车后座!” “哪家店?远不远?你骑车能行吗?” “甭操心,反正蹬车的是我,累不着您。” “……” 第200章 不是无邪 北京的胡同大多不宽敞,又普遍是居民区,开车不方便,还容易堵车,沈瑾清一向秉持着能蹬车就不打车的准则,二十公里内的距离骑上车就走。 店内,霍秀秀面色平静地将沈瑾清给她的计划书看完,随后把纸轻轻放下,客观评价道: “你这不是投资,是投机。” 沈瑾清正在涮肉,刚往嘴里夹了一筷子,闻言抬起头来:“有区别吗?” 霍秀秀一针见血道:“区别就是,投资不用坐牢。” 沈瑾清:“……” 霍秀秀看着坐在对面的沈瑾清,表情若有所思。 沈瑾清与南派和北派都有几分交情,按照她在道上的人脉和地位,真想挣钱的话,根本不会缺货源,她完全可以自己坐庄,发展成古董行业的上线,压根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你很缺钱?”霍秀秀笃定问道。 如果不是急用钱,她实在想不出来沈瑾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盗墓多少算是地下生意,这么多年也发展出了完整产业链,只要小心谨慎,像她这个级别的很难被抓住,相比之下,这种在金融市场中搅动风云的手段,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埋雷,这颗雷总有一天会引爆,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何况眼前之人的计划还如此的大开大合,想不出事都难。 沈瑾清听到这话,心酸地险些拿不住筷子,她看了眼面前的碳锅,声音悲凉道: “何止是缺钱,简直是穷得叮当响,要不然也不至于跑这么大老远来蹭饭……” 说到这儿,她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又往嘴里划拉了一大筷子肉。 霍秀秀:…… 被霍秀秀面无表情地盯了好一会儿,沈瑾清终于咽下嘴里的东西,老老实实答道: “钱全投进去了,兜里就剩下两万块钱,还是留着应急的。” 早知道那张黑卡就不还给谢雨臣了……不过那东西她留着也没用,最多也就只能借用谢大当家的名头在新月饭店招摇过市一下,以新月饭店的消费,偶尔去打打牙祭得了,真要天天去,她的钱包也受不住。 霍秀秀闻言心头一梗,望着沈瑾清可怜巴巴的样子,抬手招来服务员: “你好,麻烦再加一盘羊腿肉。” 都说了是来蹭饭的,至少得让人吃饱了。 羊肉上桌,服务员走远,霍秀秀才再次开口: “说吧,这么着急用钱是要做什么?” 还特意去找了小花哥哥帮忙打扫痕迹,看来她对这个所谓的投资是真的很重视。 沈瑾清放下筷子,抬眉看向霍秀秀,按照阿柠传来的消息,汪家总部的坐标已经成功被送到裘得考的手里,逐渐衰老的身体和对长生的欲望让那个老头的理智彻底绷断,他很快就要对汪家下手了。 沈瑾清知道,只要裘得考开始动手,他就离死不远了,到时他的公司必然会崩溃,这时他们入手最好的时机。 这么多年他们公司在中国获取的所有资料、他们在国内外的一切渠道和资源……这些东西才是沈瑾清的目的。简单来说,就是她要趁火打劫,把裘得考的公司拿下。 阿柠听说沈瑾清的计划后,整个人愣了许久,随后拿起计算器就开始算,如果不需要公司的其他产业,只要这些东西的话,那么在公司溃散的情况下,十五个亿就足够拿下。 沈瑾清告诉她,三个月后,十五亿就会打进她的账户,到时就是公司改姓的时候。 天凉了,裘得考的公司该破产了。 那时的阿柠还不知道什么叫霸道总裁,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她当场被沈瑾清震撼到,稀里糊涂地就上了贼船。 那时的她不会想到,天凉裘破的沈总,此刻会混得连三万块钱都掏不出来。 沈瑾清言简意赅道:“我打算收购一个公司。” 霍秀秀正喝着茶,闻言一口水呛住,直接咳了出来,沈瑾清一惊,赶忙上前帮她顺气。 霍秀秀一边咳嗽一边抬头望着沈瑾清,满眼震惊: “你要收购公司?不是,你收购公司的钱现挣?!” 这给她的震撼不亚于一个兜里只有三百块钱的人说他一个星期后要买一套三百万的四合院,然后转头套上头套,去银行现抢。 还有,沈瑾清不是黑户吗,怎么收购公司? 像是看出了霍秀秀的疑问,沈瑾清随口答道: “我帮我一个朋友收购的,我出钱,她…她当内应。” 霍秀秀掀起唇角:“沈总好魄力。” 沈瑾清闻言谦虚地摆摆手,随后笑着凑近: “那霍总您……” “我投五千万,三个月后还我两亿五,违法生意,合同就不签了。” 五千万,按照沈瑾清的计划,三个月后就是五个亿,即便她只拿两亿五,这个数字也十分恐怖了。年收益率1600%的生意,但凡找她的人不是沈瑾清而是别人,她都会认定这是骗子,直接扫地出门。 可现在,计划书就摆在眼前,里面的内容虽然乍一看无比惊世骇俗,但仔细研究后,逻辑却十分合理且严整清晰,只要每一步都不出错,的确能够做到三个月十倍收益。 霍秀秀终于知道了沈瑾清为什么找过谢雨臣后还来找她,现在正是霍家权力变动的时期,这笔极高收益率的生意足够让她这位霍家下任当家的腰杆挺得更直。 沈瑾清重新坐直身体,端起料碗,将里头满满一碗裹满麻酱的肉递到了霍秀秀面前,笑道: “霍总大气,以肉代酒,我干了。” 这五千万的投资对她的计划来说没什么额外负担,但那多出来的两亿五却实打实的进她兜里了,说好的给黑瞎子养老,这个饼终于有希望实现了。 霍秀秀:“……” 两人边聊边吃,一顿饭直接吃到了下午,走之前,沈瑾清又交给了霍秀秀两样东西。 给黑瞎子治疗非是一日之功,彼时他们在山上,汪家和裘得考那边未必有精力顾得上,沈瑾清把阿柠的联系方式给了霍秀秀,她如今是霍家的半个当家,沈瑾清相信她们俩的能力,凭她们两个,完全能够处理好这些事,让他们在山上无后顾之忧。 另外就是一封信,沈瑾清托霍秀秀帮忙把送到叶仲的书摊上,信里的内容她不方便当面跟叶仲解释,只能用这种方式,她先前答应过霍秀秀,叶家那边她会去解决,自然不能置之不顾。 这些事做完,沈瑾清忽然有种临终嘱托的感觉,霍秀秀显然也是同感,她抿了抿唇,思索几秒,试探性地问出: “你确定……” “我保证,是正常拜师,程序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绝对没有任何意外,我也不会死。” 沈瑾清嘴角一抽,第N次解释道。 吃完饭,小二轮驮着她们俩回家,沈瑾清把霍秀秀送回霍家,就当是消食了,随后掉转车头,往着自家小院骑去。 回家的路上她还去小卖部买了瓶可乐,这东西黑瞎子不让她碰,沈瑾清每次只能在外面偷摸喝。 车子被支在旁边,沈瑾清熟练地蹲在胡同口,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可乐。碳酸饮料她戒了一年,终于体会到无邪戒烟的感觉了,这东西不戒还好,未必多想喝,但越是不让喝,越让人心痒。 沈瑾清正打算三两口把饮料赶紧解决,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挡住了阳光,高大的阴影停在她身前,压迫感十足,沈瑾清偷喝可乐的动作顿住,在脑中迅速整理好措辞,抬头果断甩锅道: “其实这可乐不是我买……” 沈瑾清准备好的话术卡在喉头,面前这张脸她十分熟悉,却不是她以为的黑瞎子。 沈瑾清站起身来,身高差距缩短,那道人影的压迫感也急速下降,她直视着眼前人,眉梢微挑: “无……邪?” 站在她对面的无邪应了一声,随后目光下落到沈瑾清手上的可乐瓶上,问道: “你这是?” 沈瑾清没有回他,只是后退半步,眼睛微微眯起,一语道破来人的身份: “你不是无邪,你是张家张海客。” 无比确定的语气让张海客眉心一跳,他没有否认,刻意模仿的表情在一瞬崩裂,相同的一张脸转眼就变成了另一种气质,他随意地往边上的电线杆子上一靠,盯着沈瑾清认真问道: “这位同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在吴山居时刻意模仿过无邪,虽然跟熟人多说两句仍然会露怯,但他有信心,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个照面就被认出来。 沈瑾清也不吝赐教,她把可乐的瓶盖拧上,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说话的语气、呼吸的节奏,你的表情,你唇角的弧度,还有你站立时两只脚摆放的角度……” 张海客倏然一惊,眉头下压,开始陷入沉思,他没有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能对人的观察入微到如此程度。 下一瞬,沈瑾清话锋一转: “这些我都看不出来。” 张海客:“……” 他这么大年纪了,多少也有些社会经验,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被眼前这个女孩耍了。 张海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沈瑾清随意地把可乐插进兜里,转身扶住自行车,抬脚把自行车支架踢上去,推着车往胡同内走去,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背对着他嘴角翘起,扬声道: “但我有一双慧眼,这是天赋。” 张海客吓了自己一下,自己也耍了他一下,这下扯平了~ 第201章 还差个白龙马 沈瑾清推着车子进门,回头正要关门,就见张海客跟在三步之外,在门口盯着自己。 望着那张与无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沈瑾清平静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毫无心理负担,抬手就要把门关上。 一个无邪就够烦了,两个她更受不了,何况这是张海客,他的难搞程度在整个张家都是数得上号的。 张海客嘴角一抽,伸手拦下即将合上的大门,隔着门缝,他望着沈瑾清无奈道: “好歹给口水喝吧。” 师兄从他这儿捞走了一百万,师妹连口水都不给喝就要把他关到门外,作为这对师兄妹教学任务的最大投资人,张海客这时候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遇到杀猪盘了? 沈瑾清扶着门思索两秒,随后将门打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人也就算了,但这是张家人,海外张家的首领,张启灵和张千军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沈瑾清侧身让过,张海客动作自然地走进院中,沈瑾清随之进屋,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拿出自己还剩小半瓶的可乐,两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地各喝各的。 沈瑾清觑着对面人的脸,人皮面具她见了不少,但这种面具与人脸融合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时候张海客脸上的人皮面具还没完全跟皮肉融合,从她的视角来看,这张脸的面相还是挺诡异的,沈瑾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突然奇怪地轻啧一声,随后摇了摇头,又喝了口可乐。 张海客:…… 这个气氛,简直到了诡异的程度了。。。。 沈瑾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顿了顿,正要开口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声音,她抬眉望向门口,就见胖子提着大包小包,用膝盖顶着门走进院内。 身后无邪和张启灵还在从车上搬东西下来,沈瑾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望向张海客。 果然,这家伙之前一直在杭州跟无邪张启灵他们在一起,这次肯定也是跟他们一道,不可能丢下族长单独跑过来。 等到沈瑾清走出去要搭把手时,门外三人已经把后备箱的东西都搬干净了,沈瑾清蹲下来翻了翻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不由得咂舌。 “这龙井是明前的吗?怎么看着像河坊街一百五一斤的纪念品礼盒装?” 沈瑾清拿起茶叶,抬头看向无邪,“出发前随便找家特产店买的吧?” 无邪嘴角微抽:“能买就不错了,你昨晚才打的电话,我上哪儿给你准备去?” 其实这还真不是在河坊街买的,他们出门的时候街上的店还没开门,这是在路上的服务区买的…… 沈瑾清这才反应过来,她抬腕看了眼手表,接着无比震惊地望着眼前几人: “从杭州到北京,这个点儿……你们是飙车了还是凌晨就出发的?” 她看起来就这么没谱嘛,至于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无邪三人的沉默让她心头一梗,沈瑾清扭过头去,继续翻着这一堆东西。地上除了他们答应的茶叶,还有一堆现买的瓜果蔬菜、新鲜肉类,显然是他们刚买的。 胖子有这小院的备用钥匙,沈瑾清没回来前他们就到了,见沈瑾清和黑瞎子都不在家,他们在厨房看了一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连锅碗瓢盆都不齐全,索性出门去给她买点回来。 至于张海客,他没跟他们一起,而是自己留在这儿等人,沈瑾清就是这么被他蹲到的。 他们几个一路赶来,估摸着一天都没怎么吃,沈瑾清不再磨叽,直接把东西提进了厨房。 终于不用跟张海客一起傻坐着瞪眼了,沈瑾清哼着歌,帮无邪和胖子一起把东西归置好,看着几乎被填满的厨房,沈瑾清第一次觉得这屋子似乎有些小了。 收拾好后,大厨拿出食材开始准备,她则端着个小板凳,拿了个空碗,坐到门口剥蒜。 沈瑾清的厨艺无邪他们是见识过的,能让她进厨房就不错了,至于碰灶台?想都不要想! 无邪在水池边洗菜,胖子在剁排骨,张启灵他……他代替沈瑾清进屋去跟张海客大眼瞪小眼。 沈瑾清探头看了一眼,就见屋内两个张家人正默不作声地在沙发上坐着,正在此时,沈建国忽然从房间里噔噔噔跑出来,在两人齐齐投来的目光中,很没眼色地挤到他们中间,镇定自若地打开了电视机,调到自己喜欢的动画片。 张海客:O_O…?!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莫名出现的非人生物…不,貌似连生物都不是……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 沈瑾清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剥着手里的蒜,屋内传来动画片的声音,无邪朝里面看了一眼,很快又转向了沈瑾清,问起她关于拜师的事,到底是怎么准备的。 沈瑾清无所谓地道: “就拜师敬茶改口呗,我又没请别人,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就行。” 再说她跟黑瞎子的师徒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不过是走个正式流程罢了。 说到拜师,沈瑾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对了,我现在还多了个师兄。” 无邪和胖子手上的动作一顿,闻言全都看了过来,无邪轻轻眯起双眼: “瞎子又收徒了?” 不对啊,就算收徒那也应该是师弟才对啊。 胖子左右看看,啧了一声,朝着无邪说道: “你们师徒四个还差个白龙马就能直接取经了。” 无邪瞪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沈瑾清,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八戒你细说。” 沈瑾清:…… “不是瞎子收了徒弟,是我多了个师父。” 胖子闻声立刻又叹了一句: “收三个徒弟的见过,收三个师父还真头一回见,清儿,你可以带着你那三个师父去西天取经了。” 沈瑾清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我那三师傅你们刚才已经见过了。” 见面前两人一副疑惑的样子,沈瑾清伸手指了指屋内: “就是案上供着的那位。” 三个脑袋齐齐从门边探出,看了眼屋内供着的牌位,沈瑾清掐了掐手指,继续道: “算起来走了差不多有小一百年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起不来。” “……” 胖子点头,深以为然道:“那还是让他老人家在下面歇着吧。” 说罢,他还拱手朝牌位拜了拜。 三个脑袋又一齐收回,沈瑾清叹了一声,转身靠在墙上: “我那师兄是代师收徒,虽然喊的是师兄,实际上跟师父也差不多。” 这么算起来,她的师父居然有四个? 她果真是个好学的孩子啊~ 无邪皱眉算了算,抬眸盯住沈瑾清: “你师父死了快一百年了,那你师兄……” 沈瑾清闻言绕开无邪的视线,重新坐回小板凳上,点了点头道:“是张家人。” 胖子嘶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无邪: “先前那个坑了张海客一百万的张家人,说是给他师妹用,不会就是清儿吧?” 沈瑾清一愣,什么一百万,她怎么连个毛都没见到? 就算张千军买的那些材料不便宜,也不至于要一百万吧?最多也就是折个半,五十万差不多了。 沈瑾清在原地定了几秒,脑中迅速闪过之前的事,随后突然醒悟,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 “黑瞎子,你坑爹啊!” …… 外头的胡同里,正在往回走的黑瞎子忽感一阵恶寒,他停下脚步,皱眉四下观察了一番,随后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当场便开始算了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忽然起一身鸡皮疙瘩……不会是有人打算当街套他麻袋吧? 第202章 她……打张启灵? 厨房内,无邪和胖子的问话还没结束,在小沈同学还算客观的转述下,他俩基本把情况理了个清楚。 当然,相较于这个新冒出来的师兄,沈瑾清着重介绍的还是对方如何多次请求,自己又是如何反复推辞,最终让张千军决定代师收徒,以及她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一个如此复杂的术法…… 沈瑾清一边说一边剥蒜,不知不觉已经剥了满满一大碗,她起身把碗放到灶台上,转身洗了把手,拿起水池里无邪刚洗好的黄瓜,随意地啃了起来。 无邪站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虽然沈瑾清的大部分介绍都着墨在吹捧自己上,但他还是迅速地在一堆废话中找出了重点—— 沈瑾清认了个张家人作师兄,并跟对方学了个可以被她单拎出来吹五分钟的术法……据他对沈瑾清的了解,这个含金量已经很高了。 对此沈瑾清倒是不否认,就她当前的需求而言,这个术法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看着无邪和胖子求知的模样,沈瑾清一边啃着黄瓜,一边给他们科普。 扶乩,发源于南北朝时期,至今已流传有千年,本是旧时民间一种占卜问疑的活动,其核心便是起乩,而起乩,便是指鬼神附身于人。 凡人六根不净,难以血肉之躯承接天地鬼神,而正神也无需借凡人之躯显能。道家自来有‘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的说法,由此一切可附身的皆被视为是精灵鬼怪等低级精怪,不为正派所容。 沈瑾清和张千军自然都清楚这一点,凡此类精怪附体,多是为求香火、血食,更有甚者,还会吸食附身者的精气和福报,招惹这类东西,实实在在是惹祸上身。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他们那位老师父了,真乃神人是也……思及此,沈瑾清咂摸了一下嘴,眼神中带上了几分钦佩。 百年前那位老真人拘下了两只野怪,秉持着既然要香火,那就给它们香火的信念,在山里为它们建坛设祠,每日晨昏两柱香,将它们引归正途,从此结下大因果,后又以符契镇坛,逼得二怪立誓结约: ‘受香火者,当守坛护山,济民答恩,不得妄取血食,侵扰生人。’ 自此,两方结下契果,为报还恩情,那两只野怪“自愿”为这一脉弟子所用,世代守山护人,积功赎孽。 说到底,他们那位师父就是料想到那俩精怪既舍不下香火建祠、正道成仙的诱惑,又没能力掀桌,再加上它们当时本就是初具灵性、尚未开智,在山上待了半辈子,连人都未必见过几个,更没脑子看破这番谋算,就这么被天大的因果困了一辈子。 …… “咔嚓” 听完沈瑾清的话,胖子愣愣地拿起一根黄瓜,掰了一半给无邪,他咬了口手中的半截黄瓜,望着沈瑾清,张了张嘴,由衷感慨道: “你们修道的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心黑啊……” 沈瑾清摇头,淡定回道: “此言差矣,世风日下固然是事实,但如我这般品质高洁、心性单纯的也不在少数。” 无邪:…… 胖子:…… 无邪抬手,在沈瑾清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来,万一真被雷劈了怎么办? 他吃着手里的黄瓜,对着面前两人道:“别吃了,黄瓜留着凉拌的。” 仨人在厨房里活没干多少,配菜倒是吃得差不多了。 沈瑾清被赶到了厨房门口,以她的水平,厨房里为数不多她能干的活儿都已经干完了,已无用武之地。 无邪把洗好的青菜黄瓜西红柿从水池捞出来,随后面露思索,转头看向门口的沈瑾清: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把你那个师兄叫来吃饭吧。” 张家人,一个个人老成精,不当面看两眼他不放心。 “哦。” 沈瑾清应了一声,靠在门框上,开始给张千军发消息。 胖子正在给排骨焯水,闻言也插空朝沈瑾清喊了一句: “顺便把小花和秀秀他们也叫来!” 一个人也是吃,三个人也是请,干脆把人全叫来得了。 沈瑾清点头,开始群发消息。 还鲜活着在地上乱蹦的鱼被无邪扔进水池里,刀背往脑袋上一敲,那条鱼直接晕了过去,胖子招呼张启灵出来杀鱼。 以大张哥的刀工,能够把整张鱼鳞完整割下来,鱼身和鱼鳞都一点不破,沈瑾清曾偷师多次,但始终难得其要领。 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客厅内的张海客还没从屋里有个活粽子的震撼中脱离,仍旧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身旁的沈建国,沈建国瞥了他一眼,跳下沙发,去冰箱拿了两根冰棍,回来后,大方地分给了张海客一根。 张海客从粽子手里接过冰棍,整个人还有些宕机,愣愣地低头看着手中的冰棍,旁边的沈建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斜了这人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自顾自地边吃冰棍边看动画片。 这个人类的智商怎么下降了那么多?几个月不见,好像变成傻子了……沈建国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嫌弃的意味几乎从眼神中溢出来。 “当啷” 厨房里,沈瑾清刚从锅里捞出一个鸡翅膀,还没来得及尝味道,就听身后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厨房内几人的注意力。 三人转身望去,就见无邪手里的锅铲掉落在地,他仍旧是面色平静,只是目光不断地在沈瑾清和张启灵之间逡巡,带着几分思索,似乎是刚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沈瑾清顿感不妙,缓缓将鸡翅放归锅里,无邪的目光渐渐锁定,他望着沈瑾清,认真问道: “你新学的那个术法,有实战过吗?” 沈瑾清愣了一下。 实战?她这才刚学没几天,上哪儿找机会实战去? 闻言,无邪平静地将视线转到旁边还拿着菜刀的张启灵身上,目光微动,唇角渐渐扬起。 沈瑾清见状脑中警铃大作,果然,下一秒,就听无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张启灵,微微挑眉道: “小哥,你帮忙试试?” 沈瑾清:O_O?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懵逼。 她……打张启灵??? 这未免有点过于有种了吧…… 张启灵看了呆若木鸡的沈瑾清两眼,点头同意了无邪的提议,他低头解围裙时,无邪分明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明晃晃的蔫坏表情,不由得在心里为沈瑾清叹息一声。 他轻轻摇头,祖国的花朵嘛,总得经历点风雨。 就在张启灵解下围裙,打算去屋里拿黑金古刀时,无邪终于回过神来,和胖子一起赶忙伸手,一人拽住了他一只胳膊。 胖子轻咳两下,疯狂地给张启灵使着眼色。 差不多得了,跟自家孩子打还用黑金古刀,真把娃打出事来了怎么办? 无邪嘴角一抽,把自己的大白狗腿递了过去。 他只是想试试这倒霉孩子的术法,但闷油瓶……这腹黑蔫坏的不会真想痛下杀手吧? 第203章 起乩 张启灵接过无邪的刀,看着院中面色各异的三人,眼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无邪呼出一口气,他不清楚沈瑾清那个术法的威力,但从她的态度来看,显然不简单,不让张启灵用刀的话,万一沈瑾清没收住手出了事怎么办?要是让张启灵用黑金古刀……那更收不住了。 他这大白狗腿是之前找人定做的,一次性批发了好几把,虽然质量也算是结实耐操,但跟黑金古刀和沈瑾清那把高级私人定制还是没法比的。 黑金古刀那个量级的,一刀砍下去,不被砍死也被砸死了,用大白狗腿至少能保证张启灵在关键时刻能随时收手。 沈瑾清看了看张启灵,又看了看胖子和无邪,最终深呼吸一下,转身回屋拿刀去了。 沙发上的张海客正吃着冰棍跟沈建国一起看米老鼠,就见沈瑾清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又拎着刀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他愣了一下,果断决定出门看热闹去。 刚走出门,就看见院内沈瑾清正跟张启灵对峙而立,两人各自持刀,相对无言。 沈瑾清望着手中的刀和对面的人,感觉自己颇有些像初出茅庐、跳个崖得了本武林秘籍就敢单挑成名已久的武林耆宿的毛头小子,她脊背挺直,朝张启灵点了点头,示意她要开始了。 “……他俩干嘛呢这是?” 张海客站到无邪和胖子身旁,有些奇怪地问道。 “打架你看不出来啊?”胖子闻言瞥他一眼。 张海客点了点头,打架他知道,但…… “他们光在这儿站着干嘛?” “起范儿呢,武林决斗你没看过?” 胖子这次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两人。 张海客:“……” 在四人齐刷刷的目光下,沈瑾清长身而立,抬手结印,双指并立如剑,口中喝令,声如切金断玉: “奉敕:洞渊辟邪,玄灵合真。” “香云达信,符令通神。” “今召尔众,听吾号令。” “破邪除秽,不得稽停!” “功成香火,契守玄根。” “违则震煞,依律显形,急急如律令!” 声落之时,沈瑾清的发丝衣角无风自动,身形震颤而不倒,双目骤缩,忽而变作竖瞳,神情肃穆的面庞上染上几分妖异,诡异的瞳孔在眼眶中转动,最终停在一个方向,双眼翕合,再度睁开时,瞳孔消失,眼中唯余一片白翳。 这诡异的一幕让院中几人全部噤声,屏气凝神地紧紧盯住那道挺立的身影。 数秒之后,那道身影向前一步踏出,气势一瞬变换,古朴凶戾的野性气息铺天盖地涌出,如同山间猛兽出世,令人心悸的威压刹那间充斥整个院子,锁定了院中所有人,却在一呼一吸之间,蓦地消失于无形。 像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被院中那道身影强行压制在体内,沈瑾清闭上眼,默数着呼吸了三下,静心入定,逼着自己守住心防,不被附体之物影响了心智。 再睁眼时,已是锋芒减退、锐气内敛。 沈瑾清的气息渐归平和,纯白空茫的眼球微微转动,眨眼间,便似有墨笔凌空飞来,眼内霎时晕出一团墨色。只是这双被点睛的眼眸中没有半分光彩,那张一贯清峻的脸终于还是显出几分似人非人的诡异。 “噌!” 场上的人忽然动了起来,旁边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长刀出鞘的声音,下一瞬,金铁击鸣,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张启灵已经持刀迎上,拦下了这一击。 两把刀架在一起,两人隔着刀身对望,沈瑾清无甚表情,侧身双手持握刀柄,猛一用力,将拦在面前的大白狗腿挡开,再一转身,手中横刀朝着张启灵当胸砍下。 感受到从刀身传来的力量,张启灵眼中划过些许异色,面对这狠厉的一刀,他只手腕略一翻转,大白狗腿在空中划过一圈,击中即将砍下的横刀,在这迟滞的瞬间,他已闪到沈瑾清的身侧,抬脚朝对方膝弯处踢去。 沈瑾清被这一击震得手腕发颤,感受到身侧扫来的劲风,她右腿向后一撤步,堪堪躲过,张启灵却没给她留反应的时间,直接欺身而上,抬肘往沈瑾清颈部砸去。 沈瑾清连退数步,被逼到墙边,她微微皱眉,果断向后仰去,手掌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凌空翻折,她在空中迅速调整好重心,腰身拧转后,蓄满全身气力的一脚直接扫向逼近的张启灵的腰侧。 一腿扫出,凌厉迅疾,空中似乎都有了破空声,张启灵不闪不躲,一臂横出,硬生生用手肘拦下了这来势汹汹的鞭腿。 一声闷响之后,张启灵立在原地不动如山,沈瑾清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被气力反噬得有些发麻的腿,但还是迅速控制住全身肌肉,另一只脚蹬在墙上,借力卸力,调整好身形,在地上稳稳落定。 张启灵像是特意在等她,沈瑾清刚刚落地,正是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节点,便有一道身形如鬼魅般疾速逼近,在她准备提刀迎击时,又如游鱼般从她身旁滑开,连衣角都没让她碰到。 只这一下,沈瑾清便似有所觉,不敢乱动,只停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刀。 果然,只一刹,脑后一道罡风迎头砸下,寒光闪动,生死一线之际,她猛地转身,横刀截住这一击。 大白狗腿被险之又险地截停在她肩上半尺的位置,张启灵却面无表情地缓缓加重手上的力道,沈瑾清只觉得自己刀上有千钧重,险些脱手。 感受着张启灵手中的大白狗腿缓缓下压,直到冰冷的刀刃贴着她的耳朵,几乎压在了她的肩头,只差分毫,就能把她肩膀削掉,沈瑾清轻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被压出了几分火气。 “不要收力。” 几乎是张启灵声音响起的瞬间,沈瑾清骤然发力,刀势急转,力道自腿脚至腰身再到手臂,拔地而起,刀锋顺着大白狗腿的刃口向上猛撩,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后,竟生生将张启灵的刀挑了开来。 从险境脱身后,沈瑾清的眼中墨色翻涌,周身气息不再是凶戾,也非是强行压制后的滞涩,而是被彻底激发的、属于她自己的锐意。 张启灵静立原地,感受到沈瑾清身上的变化,他垂首看了眼刀身上那一道新鲜的划痕,眼中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不等沈瑾清喘息,他已再次逼近,这一次,面对张启灵那如同山岳倾压的刀势,沈瑾清迎头直上,双刀剧烈碰撞,一时间,小院刀光萦绕、金铁交鸣声不断。 旁边观战的三人被这突然的动静惊到了,胖子张了张嘴,喃喃道: “完了,玩儿大了……” 如果说这两人刚才的动作只是试探,面对攻击,主要还是以闪躲为主,远没到拳来砍手、腿来剁脚的残暴程度,那现在,就是真正的生死一线间的对决。 两人都是身法潇洒、动作凌厉的高手,打起来自然是精彩的,如果在这儿打的不是他们而是其他人,胖子当然没意见,甚至还乐见其成。可惜,现在对打的两人都是他家的崽,打坏了哪个他都受不了。 跟无邪和胖子的担心不同,张海客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他见过张千军起乩的模样,但沈瑾清跟张千军还是有所不同的,他望着张启灵和沈瑾清的动作,忽然开口道: “族长是故意的,这位叫沈瑾清的,应该没跟人真刀真枪地拼杀过吧?” 张家的功夫,都是以粽子为假想敌的,殊死搏杀,自然是要多狠厉有多狠厉,而沈瑾清,她虽然有功夫,却没有那样的杀心,动起手来当然束手束脚。 他能看出来,作为对手和半个师父的张启灵肯定更能看出来,所以才会强逼着沈瑾清尽全力,刚才那一下,刀几乎是架在脖子上往下压,被人逼到这样的险境,再好的脾气也该压不住火了。 何况沈瑾清此刻还是被附身的状态,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意识不清,是很难保持理智的,动辄就会失控。 只不过,沈瑾清好像格外的清醒,清醒得简直不像是身处起乩状态的人…… “你没在道上听说过她的名号?凭她的手段,还用得着跟粽子真刀真枪地干?”胖子嗤笑一声回道。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沉着眉望着那两人,生怕这俩打出事来。 无邪见状捣了一下胖子的胳膊,示意他看门口: “放心,有人看着呢。” 胖子抬眼望去,不知何时,黑瞎子已经站到了门口,正抱臂观战,见他们看过来,黑瞎子微微歪头,目光越过院中打得正火的沈瑾清和张启灵,径直落在并排的无邪和张海客身上。 他看着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向无邪轻轻挑眉,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无邪耸肩,朝正在打架的两人轻抬下巴,示意他这时候还是那俩更重要,黑瞎子轻笑一声,收回目光,继续靠在门边观战。 胖子表情一收,明显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海客看着战况,忽然出声道:“快结束了。” “嗯?” 胖子侧头看去,无邪摇了摇头,轻声道: “体力。” 起乩可以让力量和速度都大幅加成,但有一样却无法改变,那就是体力。 体力的差别来自于先天的肌肉纤维类型差别和后天的训练程度差距,即便能一时透支,但人体机能是有上限的,终究还是无法持续超越生理极限。 果然,就在他话落的瞬间,场上的情况骤变…… 第204章 刀断 沈瑾清被张启灵近乎于挑衅的打法打得心头冒火,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张启灵的刀法依旧是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她心中的戾气却再也压制不住,墨黑的瞳孔骤缩,眼中满是肃杀之气。 再一次被张启灵一刀挡开后,沈瑾清双眸眯起,后撤一步,下一秒,右脚骤然发力,整个人腾空跃起,动作快到几乎只留下一道残影,右手紧握住刀,翻身在空中回转一圈,借着回旋下落之势,力劈山河,一刀斩下。 从被挡开到那一刀出现在张启灵脑袋正上方,间隔时间不到一秒,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势若雷霆。可就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张启灵隔着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刀,清晰地望见了沈瑾清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这一招扑杀,相比于人类的功夫,更像是最原始的野兽捕猎的动作…… 张启灵知道,他的目的快要达成了。 “嘶——” 旁边的胖子看得直抽气,拼了命地隔空给黑瞎子使眼色,让他动手,但黑瞎子一动不动,就跟没看到似的,让胖子大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憋屈感。 …… 场上,张启灵双手持刀抵抗这一击,一声清脆的巨响后,大白狗腿直接被崩裂成两截,刃尖飞出,险些误伤旁边三人。 看着刀被斩断,张启灵的神情依旧冷静理智,他微微侧身,硬生生用剩下的半截断刀卡住沈瑾清的横刀,两人一动不动,僵持良久。 方才那势不可挡的一刀,带着千钧力道落在这把断刀上,此刻却如泥牛入海,再也动不得分毫。 待沈瑾清余力散尽,喘息声不可避免地变得明显时,张启灵忽地收刀,另一只手迅速攥住她持刀的手腕,猛地一拽一松,沈瑾清瞬间重心不稳向前跌去。 沈瑾清的身体往下直直倒去,而张启灵手中冰冷刚硬的刀锋却像是一瞬变得绵软,灵活地顺着沈瑾清的手腕如同游蛇般瞬间攀上她的臂膀。 在断裂的刀口即将插进沈瑾清胳膊时,张启灵手腕一翻,刀口倒转,转而用刀柄往她关节处一击,只一下,沈瑾清的右臂便不自然地往一个方向扭去,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下一秒,沈瑾清重重跌落,砸在地面上。 整个院子为之一静。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要上前扶起沈瑾清时,唯有张启灵和黑瞎子一动不动。 张启灵知道,以沈瑾清现在的体力没可能再提刀起来与他拼杀,可他依旧望着地上的人,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抬手拦下了旁边的无邪和胖子,果然,就在他拦住他们的瞬间,地上的沈瑾清已经动了起来。她强行用右肘支起自己的身体,就地一滚,左手飞快捡起掉落在地的刀,脚下一蹬,与张启灵滑开了三米的距离。 她右手摁住地上,掌侧与地面摩擦,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止住身体后,用尽最后的力气,隔空向张启灵挥了最后一刀。 三米多的距离,这刀当然砍不到对方身上,刀尖徒劳地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度,下一瞬,一道烈焰倏然自刀尖斩出,眨眼间便砸到了张启灵身上,瞬间燎起两米多高的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 突如其来的骤变让旁边三人都慌了神,连张海客都再也维持不了平静,抬脚就要朝张启灵奔去。 沈瑾清用刀勉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汗水自额角滑落至下巴,滴到了地上,看着那团火焰,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轻抬起还在流血的右手,屈指放在唇边,嘴唇微动,吐出一个低哑的音节: “归。” 一字砸出,如同一道不容置疑的敕令。 那漫天燃烧、几欲噬人的烈焰应声而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消失得突兀至极,狂暴的能量在刹那间坍缩,尽数纳入沈瑾清体内,唯余空气中还扭曲着的热浪,扑打在迈步上前的三人脸上。 张启灵周身缭绕的灼热气劲骤然平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是从未发生过,他抬头与一脸呆滞的无邪三人对视,沈瑾清见状呵笑一声,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人和刀一同向后倒去。 沈瑾清就这么倒了,所以自然是没看见被她一条短信叫来、刚刚迈进门槛就看到这惊奇一幕的张千军。 这招……居然还能收?! 张千军的腿还定在半空中,他脖颈僵硬地转动着,目光投向地上躺着的沈瑾清,连族长都没管,抬腿就朝着沈瑾清大步跨去。 …… 就算是初夏傍晚最后的阳光,照在眼睛上还是不好受的,沈瑾清费力地抬起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身旁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体内的力量正缓缓抽离,她的意识也渐渐完整地归于自己,直到附身在体内的精怪彻底脱离,她舒爽地呼出一口气,差点就这么睡过去。 太累了,她现在实在是太累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第205章 两败俱伤 迷迷糊糊间,沈瑾清忽感眼前天光大亮,她的右臂被抬起,阳光再次直射进眼中,她眯了眯眼,微微侧头望去。 无邪一手捏住沈瑾清的胳膊,另一只手稍一用力,一声脆响后,弯折变形的右臂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困倦到极点沈瑾清就听见他的声音隐隐绰绰传来,像是在跟张启灵说话: “……以后别动她右臂……上个月刚脱臼……留下病来了………” 沈瑾清觉得有些吵,她动了动,把脑袋偏到另一边去,眼睛眯开一条缝,隐隐约约间,好像看到有个人影在靠近,她把眼睛睁大,然后猝然与一张放大的人脸对上了眼,张千军眨了眨眼,伸手在沈瑾清眼前晃了晃。 这孩子没事吧?怎么看起来有些半死不活的? 沈瑾清:“……” 她深呼吸一口,被这一下惊得都有些清醒了。 沈瑾清撑起身子,左看右看,就见张千军和无邪一左一右地蹲在她身旁,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彼此,正皱眉审视打量着对方。 沈瑾清见状,身上的肌肉一松,又重新躺了回去。 出于对两人和平共处的考量,她伸出还算完好的左手,随意地垫在脑后,另一只手左右点了点,漫不经心地帮忙介绍了一下: “介绍一下,我师兄,无邪。” “我师兄,张千军…万马。” …… 师兄见师兄,那场面真是……沈瑾清看着两人快要飙出火花来的眼神,赶忙开口打断,她向无邪问道: “小哥没事吧?” 虽然收手及时,但那种威力的火焰,一旦燎着了,一般人基本不可能躲得掉,要不是张启灵趁她心神摇曳时故意挑衅,让附体的精怪的情绪影响到了她的行动,她是绝不可能把这种大杀器放出来的。 无邪摇了摇头,闷油瓶没什么大事,就是裸露在外的皮肤有轻微的烧伤,还有就是头发……咳,就当换发型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沈瑾清,右臂脱臼,右掌磨破皮,除此以外,身上几乎毫发无损。 那个级别的打斗,这俩居然都只是轻伤,只能说他们的控制能力比之自身的战力也不弱了。 “行了,想笑就笑吧。” 无邪无奈地瞥了沈瑾清一眼,见她听到闷油瓶受伤,嘴角都快压不住了,索性让她放开了笑。 沈瑾清再也抑制不住,嘴角扬起,稍显做作地道: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小哥的伤应该不严重吧?” 嘿嘿,她打伤了张启灵~~~ 无邪:…… 旁边的张千军:…… 张千军像是恍然想起他的正事,赶忙一手摁住沈瑾清的肩膀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语气有些急迫地问道: “师妹,刚才那火焰你是怎么收回来的?” 他记得他没教过这招啊! 沈瑾清心情颇好地翘着嘴角,伸手比了个三,给张千军解释道: “将附身之物对自身意志的影响率控制在百分之三十以下,就能做到随意收回了,这是我反复试验后得到的数据。” 也就是说,需要本人在被附身的情况下,对自身的掌控程度超过百分之七十,这是施法者与附体者的博弈。 当然,一方是普通人,一方是以百年为单位修行的天地精灵神怪,两方的精神力和灵魂强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张千军闻言果然蹙起眉: “百分之三十?这不可能。” 正常施法者在被附体后就会进入半清醒半混沌的状态,更有甚者,会直接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完全交出去,在这种情况下,能将影响率压在百分之五十至七十就已经不容易了。 百分之三十?除非被附体的也不是人…… 沈瑾清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把压到百分之十。” 她的精神力是毋庸置疑的强,而沈瑾安,比之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在她们吸收了陨玉内能量后。她们两个的结合,远胜于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精神力强还在其次,沈瑾安对精神力的操控才是最恐怖的。她这么多年一直是以魂体的形式存在的,相比于沈瑾清的被动使用,沈瑾安已经能完全做到精神力外放,如同操控自己的手脚一般,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怕会影响战斗力,她甚至还能往下压。 见沈瑾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张千军望着他这个师妹的眼神变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瑾清笑了,她挑了挑眉道: “如果我说我是双魂,你信吗?” 张千军自然是不信的,他嘴角一抽,正要说这孩子是不是太中二了,抬头一看,却见无邪神情平静,一脸稀疏平常的表情,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怀疑。 张千军:“……” 他又扭头看向旁边站立的闲着没事旁听的黑瞎子,却见他的脸上是与无邪一般无二的淡定。 这下不淡定的变成他了。 张千军:“……” 靠!玩儿真的? 这确定不是挂吗?! 沈瑾清淡定地把被压得有些发麻的左手从脑袋下拿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真人不露相的高深模样,将手伸到半空中,望着天边云霞,淡声道: “行了,扶朕起身吧。” “……” 感受到四周的不配合,沈瑾清轻咳一声,果断改口: “劳烦两位师兄帮忙,我没力气,起不来了……” 第206章 新发型 无邪和张千军到底还是没放任沈瑾清在地上躺着,把她拉了起来。 屋内,沈瑾清和张启灵各占一把椅子,被摁着上药。 沈瑾清的伤口处皮肉混着沙砾和尘土,要上药必须要先把伤口清理干净。 “嘶…嘶嘶……” 黑瞎子手上的棉球碰一下沈瑾清的伤口,面前就响起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碰一下响一下,碰一下响一下。 他轻轻抬眉,试探着把棉球又往下摁了一下,下一瞬,一道饱含着悲怆与绝望的痛呼声直接在屋内炸开: “靠靠靠!换!换人!胖哥!” 沈瑾清眼泪盈眶,望向旁边正给大张哥上药的胖子,果断申请换人。 黑瞎子:“……” 他已经够轻了……他之前给哑巴处理伤口时,这个级别的伤连纱布都用不上,用水冲两下就完事了。 最终还是张千军接过了黑瞎子手里的镊子和棉球,继续给沈瑾清清理伤口。 黑瞎子腾开手,把沈建国扯开,自己随意地往沙发上一靠,他左右看看,望着光荣负伤的沈瑾清和张启灵,真心发问道: “二位闲着没事,连自残都无法满足,开始互残了?” 沈瑾清摁住自己颤抖的手掌,闻言扯了扯嘴角,不经意间望了眼无邪,随后摇了摇头道: “吾本欲相安无事,奈何家有逆贼,其心不轨,欲行阋墙之乱,不得已,只得兵戈相向,而今两败俱伤,实为奸人作乱也。” “说人话。” “你大徒弟挑拨的。” 黑瞎子扭头,用一种‘你小子果真随我’的表情,将无邪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轻扫过站在张启灵另一侧的张海客时微微一顿,随后笑着起身,一把揽住无邪,把人拉到了旁边的房间里。 沈瑾清随意地朝两人的方向扫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张启灵身上,见大张哥没注意到自己,她伸手,轻轻往大张哥的发尖一捏,一声脆响后,头发就这么碎在了自己手里。 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背在身后,偷偷将碎发洒在地上,然后转头装作无事发生。 张启灵偏头看去,沈瑾清背对着他,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 张启灵:“……” 上药的流程已经结束,张千军开始往沈瑾清的手上裹纱布,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裹成个大白萝卜,她无奈地晃悠了一下自己的手,向后一仰,把脑袋搁在了椅背上。 刚刚被压下的疲惫又重新涌了上来,沈瑾清闭上眼,开始回忆刚才那一战。 “小哥,刚才我们打了多久?” “四分半。” 沈瑾清点了点头,看来她的身体在这个状态下全力战斗,坚持的时间大约就是四到五分钟。 考虑到不是所有对手都像大张哥这么难缠,时间最长应该能撑六分钟左右,这么长的时间,可运作的空间还是很大的,而且她也不是对谁都留手的,六分钟,足够她保命了。 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起乩的缺点也很明显,前摇太长,耗蓝太多,一旦使用,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力都会一战消耗殆尽,技能用完直接进入虚弱状态。 就比如现在…… 沈瑾清一边想,一边就这么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无邪正在房间内跟黑瞎子解释张海客的存在,目光却越过虚掩的房门望向客厅内睡着的沈瑾清。 欲锻利刃,必得先受烈火毒炙,再经钢锤锻打、砺石淬锋,其间万般艰难困苦,非亲身历者不可尽知。 这样的道理无邪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看着锋芒尽显的沈瑾清,他想到的却是最开始遇到的那个初出茅庐、连爬山都要拽着他背包带子的十六岁少女。 从几度生死之境脱险而出练就的精神力、勤耕不辍冬夏不歇地打熬身体习得的功夫、百般谋划历经千辛才收回的残魄,还有她如今苦心练习的术法……短短一年,从初生之苗到参天大树,沈瑾清的每一步他都看在眼里。 无邪不知是想到了黎蔟,还是想到了从前的自己……仿佛一切都无可避免、无可更替、无可回转,重来一次,他还是又将一个少年引上了这样的道路。 “她有她在乎的人,也有她要走的路。我的徒弟我清楚,嘴上认怂,心里比谁都犟,她这样的人肯这么折腾自己,说明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黑瞎子散漫的声音骤然在身旁响起,无邪闻言回过神,扭头看去,就见他那黑心师父正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盯着自己。 见无邪朝自己看过来,黑瞎子笑了一下,随后表情一收,话锋转得极快: “有人举报你挑拨离间、引起内斗,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 沈瑾清醒来时,她已经被挪到沙发上了,身上没盖毯子,只给她肚子上盖了个抱枕。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屋内的灯光混着四周的人声,沈瑾清缓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过来。 “醒了?” 面前忽然探过来一个脑袋,挡住了天花板上投下的灯光,长发垂落,扫在她的脸上。 跟眼前这人对视几秒,沈瑾清眯了眯眼,声音微哑: “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霍秀秀伸手拂开有些碍事的头发,闻言嘴角一抽,拿起沈瑾清身上的抱枕往她脸上一扣,转身懒得搭理她。 沈瑾清笑着把枕头拿开,扶着脑袋懒散地坐起身环顾一圈,看清了客厅内的情况。 桌上烧好的饭菜被罩子盖着,在灯光下还氤着热气,最中间的长沙发被她占据着,无邪他们七零八落地坐在两边的沙发和椅子上,谢雨臣和霍秀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正跟无邪他们一起看着电视。 沈建国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前,手里还紧攥着遥控器,屋内的其他人只得陪着它一起看动画片,等沈瑾清醒来吃饭。 见众人都被自己醒来的动静吸引,往这里看过来,沈瑾清的懒劲又犯了,她向后一仰,又重新靠倒回沙发上,曲起长腿,随意地翘了个二郎腿,脑袋往霍秀秀的方向挪了挪,一本正经道: “我饿了。” “……” 考虑到这倒霉孩子伤员的身份,以及归根结底这事他挑出来的,无邪还是给沈瑾清盛饭夹菜,送到了面前。 桌上,沈瑾清左手拿勺,有些费劲地吃着饭,她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对面的张启灵,望着他的发型,不动声色地靠向身旁的无邪: “小哥这头发谁剪的?” “你瞎师傅。” 无邪顺着沈瑾清的视线往张启灵的脑袋上瞧了两眼,说实话,闷油瓶这发型他早看不下去了,以他十多年后的审美看现在的那些流行,基本上跟非主流都差不多。 尤其张启灵的头发又黑又多,隔一段时间不剪就变得又厚又长,这回这头发被烧了也好,黑瞎子剪的这新发型还更精神点。 沈瑾清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可惜了,要是大张哥的头发再养长点,就能剪自己的同款发型了。 无邪嘴角一抽,往沈瑾清的碗里夹了个鸡腿。 真要剪了同款,她跟闷油瓶、黑瞎子三人站在一起就能直接玩消消乐了…… 第207章 礼物上门 惬意地吃完饭,沈瑾清成功地凭借自己伤员的身份躲掉了洗锅洗碗、收拾餐盘的活儿。 就在她以为自己接下来的几天都能如此惬意地度过时,第二天一早,大张哥提着黑金古刀站到了她面前。 “……” 沈瑾清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启灵手里的刀,晃悠着自己的哆啦A梦同款馒头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现在的手……跟黑金古刀PK? ……大张哥不会是在报他的断发之仇吧? 张启灵垂眸思索了一瞬,很快回道: “用左手。” 沈瑾清还想挣扎一下,她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院子,弱弱地叫唤了一声: “师父……” 院外,头发乱成鸡窝的无邪端着杯茶走了进来,果断将沈瑾清的希望斩断: “别喊了,瞎子早上就出门了。” 他揉了揉眉心,抬手捋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就地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昨晚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提议要喝酒,白的混着啤的一起,张海客跟张千军那俩杀千刀的更是直接盯着他灌酒,像是跟他有仇似的,一夜宿醉,今早起来时头还是痛的。 他依稀记得,最后似乎喝倒了大半个屋子的人,只有滴酒不沾的沈瑾清、坚挺不倒的闷油瓶和瞎子还站得住。 小花、秀秀和那俩老张家的还是黑瞎子开着小金杯挨个送回家的,胖子在潘家园的铺子都半年多没回去收拾了,他们三个没地方去,还醉倒了两个,索性就一起在瞎子这儿凑合了一晚。 沈瑾清闻言彻底绝望了,片刻后,胖子顶着同款发型,端着同款茶缸,泡着同款茶,从门外走来。 他把无邪往旁边挤了挤,一屁股坐下,占据了另半边门槛。 两人一边吸溜着茶缸里的茶,一边盯着院内两人,完完全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沈瑾清耷拉着脑袋,无奈进屋拿刀,离开学校一年多,她终于又体验到了随时随地模拟考的感觉,还是顶尖名师一对一出题,答不好就挨揍的那种。 就在她半死不活地握着刀准备起乩时,张启灵忽然伸手拦下了她,然后拿走她手里的横刀,反手把黑金古刀递了过去。 沈瑾清一愣,让她用黑金古刀,万一起乩后还是拿不起来不就尴尬了? 她伸出手,有些谨慎地从张启灵手中接过刀,就在大张哥松手的瞬间,黑金古刀刀尖朝下重重砸落在地上,砖块龟裂,碎石飞溅,地板上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沈瑾清眼皮一跳,幸好她留了个心眼,没让这刀砸到脚上。 她用手肘支着刀,腾出手将右掌上的绷带解开几圈,直到手指可以随意活动,沈瑾清把解下的绷带随手抛在地上,直起身,干脆利落地直接开始低吟结印: “奉敕:洞渊辟邪,玄灵合真……” 张启灵就这么望着沈瑾清,看她起乩上身、缓缓平举起黑金古刀,刀尖锋芒直指自己,他静立在原地,淡声道: “直接用那招。” 沈瑾清的左臂不断震颤,能举起黑金古刀已经让她近乎力竭,此刻的她很清楚,凭她的力气,最多使出一招,黑金古刀便会脱手。 她没再犹豫,既然张老师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黑金古刀横空劈出,凌厉的刀锋撕裂空气,发出一声长鸣,刀尖猛地迸发出一道烈焰,热浪翻滚,如同赤龙出渊,直扑张启灵而去。 这一刀劈出,沈瑾清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耷拉了下来,黑金古刀随之掉落在地,一声重响后,地板上又多出一个坑。 火焰呼啸而至,瞬间便来到了张启灵的面前,就在火焰迫近的刹那,他身形微动,却非后退,而是侧身迎着火龙的边缘,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这直扑面门的一击。 躲开之后,他右手探指疾出,精准地扣住一旁院中的枣树,修长的手指刚猛异常,指力入木三分,只听“咔”的一声,那树干竟直接被勒出几道指痕。 借着这一扣之力,张启灵足下用力一踏,身形如猿猴般轻灵,贴着树干一个迅疾的旋绕,绕开空中仍旧炽烈的长焰,身影一闪,如同瞬移般,眨眼间便迫近至沈瑾清身前。 这一套动作极为迅速,寒光闪过,沈瑾清左臂的酸麻还没消退,便觉脖颈一凉,冰冷的寒意瞬间攀升,她垂眸一看,一把熟悉的横刀已然架在了她的颈上。 沈瑾清呼吸一窒,抬头望去,冰冷的刀锋还贴在她的要害处,身前的张启灵却依旧是神色平静、气息平稳,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静地望着她。 沈瑾清的表情霎时间变得严肃起来,张启灵见状将手中的刀收回,他知道,沈瑾清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这一招虽猛烈,可如果对方提前有所准备,身法又迅疾如张启灵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躲开。 当然,这种人很少,但也不能排除遇到的可能。 而如果她像这两次一样,将这一招视为逆转惊天的绝技,挥刀之后再无自保之力,一旦对方躲开这一击后近身搏击,她便是自陷绝境。 张启灵跟沈瑾清打架自然不是单纯地为了打架,昨天打完后,他便大致估量出沈瑾清现在的力量,并将她身上致命的破绽一一记下,为的就是能让沈瑾清在接下来的训练中将这些问题逐个击破,更进一步。 沈瑾清一听便觉眼前一黑、生活无望了。 这样的模拟考居然还要天天来?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小命嘛! …… 因为是专程来参加拜师宴的,待不了几天就要走,胖子也懒得去收拾他的铺子了,他们仨这几天干脆一直住这儿得了。 没过两天,王蒙一通电话打来,无邪开着小金杯出门,到家时拉回来了一堆从杭州寄来的包裹。 除此以外,沈瑾清从谢家那儿也拉回来了一堆东西,到家后就接到了霍秀秀的电话,说她那里也有。 茶几边上,沈瑾清和胖子蹲地上拆了好半天,终于是把这一堆小山般的礼盒包裹给清理干净,这动静就连旁边吃着薯片看着电视的沈建国都被吸引到了,时不时朝他们投来目光。 胖子盯着地上摆出了一个方阵的各类古董花瓶字画,陷入了深深的不解。 “不应该啊……” 沈瑾清索性直接坐到了地上,在那些礼物中挑挑选选,无邪在她旁边帮忙掌眼,她闻言扭头朝胖子看去: “怎么了?” 胖子咂摸了一下嘴: “咱们混黑道的,什么时候有过这白道的待遇了?” 沈瑾清嘴角一抽,什么叫混黑道的?听起来很像非主流诶。 这堆东西都是道上那些或是生人或是熟人送的礼,在她要拜师的消息传出去后,这些礼物就开始陆续从全国各地发来了。 因为找不到沈瑾清的踪迹,所以就寄去了跟她有过来往的吴山居和谢家,让他们帮忙转交,甚至因为她九门出身的传言,还有一部分交托给了同为九门的霍家,请他们转交给沈瑾清。 这些人的目的沈瑾清很清楚,借着拜师的名义给她送礼,不过是为结交她找的由头,向她卖个好,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能给她留下印象最好,留不下也就算了,将来真要有什么事求上门来了,好歹有点香火情。 沈瑾清倒也无所谓,送都送来了,她也就一概照单全收。 胖子摇了摇头道: “倒斗这行是背后捅刀子的生意,不是我抢你盘口,就是你夺我买卖,在地底下更是动刀动枪地干,哪有这么些人情往来?一般人要拜师宴客,他们不往锅里唾唾沫就算不错了。” 也就只有沈瑾清这种人才能让南派北派同时结交了,不然就黑瞎子在道上的仇家数量,别说礼物了,拜师宴没让人砸了都算他藏得严实。 “没见电视里那些广宴好友要金盆洗手的黑老大,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吗?” 胖子老神在在的,一副江湖老油条的模样。 无邪在旁边听着,忽然间听到了这句话,他抬起头,想起自己回来前正打算接上闷油瓶之后就跟这俩一块儿光荣退休,金盆洗手去福建村子里隐居。 他眼皮一跳,抬肘猛地给胖子来了一下。 死胖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靠,老子踩你麻筋了?” 胖子捂着被打的地方,愤愤地念叨了无邪几句。 三人把地上的古董收拾了一下,找了个空房间当作储物室,把东西放了进去。 黑瞎子从外面回来,正好撞上他们收拾东西,就见这仨左手拎着瓷瓶,右手抱着画轴,嘴里还叼了个玛瑙烟斗,跟土豪搬家似的,来来回回地搬着这堆东西。 他抱臂在旁边旁观了半天,挑眉问道: “你们这是洗劫了谁家铺子?” 这么嚣张,赃物都不藏一下,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家里? 胖子蹲在地上,抱起一摞碑帖拓本,闻言头都没抬道: “不用劫,这些是送货上门。” 黑瞎子沉默数秒,抬步上前,一把拿起一个明宣德洒蓝釉瓷碗,手指在碗壁上轻轻摩挲两下,随后抬头望向沈瑾清,认真问道: “徒儿,你终于发达了?” “……” 沈瑾清:倒还真没有。。。。 她现在兜里一共就两万块钱,院子里还有俩坑没钱填平,今儿出门差点被绊了一跤。 至于这些古董……一帮盗墓贼送的,难道她还真敢拿出去卖? 第208章 礼成(国庆快乐!) 那两个坑被无邪挖了点土暂时填上了,是趁黑瞎子不在家挖的他那葡萄藤下面的土。 这几天黑瞎子早出晚归的,沈瑾清问了无邪胖子他们,两人都说不清楚他干嘛去了,倒是张启灵,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就大张哥的口风严密程度,沈瑾清想问出什么来几乎不可能,索性直接放弃了。 拜师的消息还在道上疯传,没办法,两位当事人一个是道上名声最显的两大高手之一的南瞎,一个是横空出世、谢家盘口一战成名,身世传说常年稳居头版头条的玄门天才。 ……这俩到底是怎么搅和到一块儿的? 道上的人都奇了怪了,就黑眼镜那名声,居然还能有人想不开要拜他为师? 当然,无论外界对此事的讨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这一隅小院中的几人,更不会影响到他们的拜师礼。 此刻,黑瞎子正随意地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身前一脸正色的沈瑾清身上。 她没换新衣,身上穿的还是平时那身最普通的T恤,只是头发被仔细束好,少了几分往日的随性和懒散,身姿挺拔,眉眼间难得透出几分清峻孤直。 自从沈瑾清的头发剪短后,黑瞎子几乎就没见过她束发的样子,今天难得见到她如此正经的模样,黑瞎子墨镜后的目光逐渐变得认真,原本瘫坐着的身子坐正,抬眼静静地望着他的这位小徒弟。 本想说没必要弄这些虚的,他们师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拜师礼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但话到嘴边又被他止住了。 沈瑾清自小随师父长大,待拜师之事极慎重,即便是之前随口答应张千军的供奉师父牌位,如今也是一丝不苟地践行着,每日三柱香,在堂前敬奉。 她在他身边学艺一年,可直到一周前,才真正改口唤了他师父,如今正式拜师,黑瞎子自然是得顺着她的流程走,全了这一份心意。 沈瑾清神情无比认真,躬身将呈上手中的拜师帖。 黑瞎子接过帖子,目光扫过帖上的字字句句,最终定格在了末尾处一句—— “弟子沈瑾清虔心叩上” 他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纸上的字,半晌,将拜师帖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再抬眼时沈瑾清已经伸手接过了一旁无邪递来的茶盏,她指节绷紧,轻吸一口气,一揖到地,腰背折得极低,双手将这一盏茶奉上。 “师父请用茶。” 黑瞎子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他看着沈瑾清弯下的脊背,挺拔如劲竹。 谁能想到,从前一场冷水澡就能烧得半死的孩子,短短一年,却能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伸手接过沈瑾清手上的茶盏,茶汤盈满,却一滴都没露出来,他端起茶盏,仰头一口饮尽。 茶盏落到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几秒后,黑瞎子的声音响起,还是那副惯常的、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 “行了,搞这么正式……起来吧。“ 知道黑瞎子这句话就是礼成了的意思,沈瑾清直起身,目光清亮地看着他,笑着叫了声师父。 黑瞎子闻言唇角勾起,站起身,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胡撸了一把,直到把沈瑾清那好不容易梳整齐的头发揉乱,他往她脑门上一弹,转身阔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着。” 沈瑾清嘴角一抽,抬手理了理自己悲催的头发,她这头发一年多来就没长多少,这长度,能盘成这样她容易吗?就这还是靠着霍秀秀帮忙才弄好的。 一旁的谢雨臣走上前,随意地拿起桌上的拜师帖看了起来。 “别看了,那词儿是昨晚我们帮她写的。” 无邪见状眼皮一颤,对着谢雨臣道。 沈瑾清小时候拜师那会儿,才屁大点一个小孩儿,哪会写这个?那时候撅起屁股叭唧给她师父磕一个就算是拜师了,她连拜师帖是什么格式都不清楚。 现在的这张帖还是昨晚她拽着无邪小哥胖子他们仨连夜赶工出来的,无邪和胖子想的词儿,小哥润色,她自己誊抄了一遍。 谢雨臣闻言失笑,把帖子放了回去。 怪不得这词儿看着怪怪的…… “咚!” 从屋内走出,一个沉重的剑匣被黑瞎子甩手扔在了桌上,众人闻声齐齐看来,沈瑾清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地朝黑瞎子看去。 黑瞎子随口道:“入门礼。” 沈瑾清震惊,她家瞎师傅终于知道心疼徒弟了,这拜师礼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她把剑匣打开,一把玄色长刀静静地躺在里面,跟黑金古刀有六成像,不过刀身略窄,刀柄稍长,显然是根据她的用刀习惯定制的。 沈瑾清眼前一亮,伸手将刀从剑匣中取出,不过入手的瞬间,她就愣住了。 不对,这个重量…… 她赶忙拔下一根头发,轻吹一口气,发丝从空中飘落,悠悠荡荡地落在刀刃上,只一瞬间,发丝便被劈成了两段。 沈瑾清倒吸一口凉气,这画面她可太熟悉了。 ……这是黑金古刀?! 第209章 黑金 “想得美,真给你做把黑金刀你能拿得动?”黑瞎子扯了扯嘴角,解释道,“只有刀刃是黑金的。” 沈瑾清闻言一把将剑匣扣上,死死抱在怀里。 够使了,就像黑瞎子说的,整个刀身都是黑金的她也拿不动,刀刃是黑金的就够用了。 她惦记黑瞎子那把黑金短刀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也算是另一只形式上的得手了。 尤其这刀是完全按照她的习惯私人定做的,比之黑瞎子那把更适合她。 沈瑾清乐呵地掂了掂怀里的剑匣,从此行走江湖,一把木剑,一把好刀,足矣。 旁边的无邪等人此刻的表情都有些震惊,只有张启灵,对这把刀的出现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 忽然,沈瑾清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皱眉抬头看向黑瞎子: “不对,这把黑金刀是怎么来的,你不会是你那把刀熔了吧?” 黑瞎子被气笑了: “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直到黑瞎子把自己的黑金短刀拿了出来,沈瑾清才放下心来。 既然这刀不是拆东墙补西墙补出来的,沈瑾清大概也猜出了来源。 之前张启灵恢复部分记忆后,曾私下去了张家古楼一趟,最终负伤归来,沈瑾清当时还不知道他那伤是怎么来的,后来隐约有了些猜测,又从黑瞎子那儿得到了确切答案,印证了这个猜测。 按照青铜门内天道的说法,他曾给予张家一部分窥探和操控世界因果线的能力,据沈瑾清的猜测,这个挂多半就在张家那几个祖地之中,而张家古楼,就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个。 不过在汪家展露头角后,天道就意识到了问题,把给张家的这个挂给收回了。 彼时张家分崩离析在即,末代起灵临危受命,那样一个年代,张家大本营又在东北,一边是家族覆灭之危,一边是国土沦丧之难,张家古楼内的事是否有张家人察觉还未可知。 大张哥很可能就是恢复记忆后猜到了些什么,独自去往广西探查去了。无论如何,那都是张家敛尸存骸之地、家族信仰所在,世代族长的职责与归宿,他必须要去一趟。 而沈瑾清这把刀的原材料,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小哥从古楼里带出来的。 …… 这次沈瑾清还真没猜错,张启灵从古楼出来时,带出来把断刀,这件事他没跟别人说过。 直到黑瞎子猜出了他那次出门的目的,问到了他的面前,张启灵直接承认,并且把那把断刀给了黑瞎子。 黑金古刀材质特殊,密度极高,质地极为坚硬,在他当时熟识的人中,有能力有人脉,能处理掉那块材料,并且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只有黑瞎子一人。 为了给沈瑾清铸新刀,黑瞎子这次算是出了大血了,不仅把那块料子拿了出来,还贴钱收了不少其他的珍惜材料。 能跟黑金一起铸刀的材料不好找,能熔炼黑金的技术性人才更难找,何况他这还是个急茬,每一步都得用钱铺出来。 无邪在一旁看得眼皮直抽……他当年怎么没这待遇? 怎么他当初是普通的大白狗腿,到了沈瑾清这儿就变成高级定制黑金刀了? 胖子盯着沈瑾清怀中的剑匣,胳膊肘捅了捅边上的无邪,揶揄道: “看见没,人家那是金箍棒,你那个顶了天就是九齿钉耙,八戒。” 无邪嘴角抽搐,一巴掌把胖子的胳膊打了下去。 黑瞎子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他取下藏在腰间的刀,随手扔给了无邪。 无邪接过刀,感受到入手的分量,他怔愣几秒,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只拔出三分之一,他便停了下来,目光转移到黑瞎子身上,表情是沈瑾清同款的‘你终于学会做人了’的震惊。 黑瞎子当即便有些不爽,他给这俩货锻个刀容易吗?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副死表情? 徒儿徒儿,是徒也是儿。但很显然,他家这俩都是逆子…… 胖子扭头凑上去,在无邪手中的刀上弹了一下,随后惊叹道: “黑金大白狗腿?天真你这是鸟枪换炮了啊。” 无邪一把将刀收回鞘中,反手插到了腰后,速度跟沈瑾清有得一拼。 没办法,穷怕了。 …… 晚上,胖子正跟张启灵一起收拾行李,边上两个一人抱着把刀,坐那儿就是擦,一擦就是半个小时。 幸好这刀是天生黑,不然就以这俩的擦法,漆都快给磨掉了。 胖子再也忍不住,甩手把衣服往椅子上一摔,怒视着他们俩: “有完没完了?不干活你俩就挪个屁股,别在这儿碍事,看得我心烦。” 无邪:“……” 沈瑾清:“……” 被制裁后,两人明显老实了许多,哼哧哼哧开始收拾起第二天出门的行李。 去齐云的行程已经定好了,他们明天先坐火车去杭州,再从杭州开车去齐云山。 这年头的轨道交通不像后世那么发达,从北京坐火车直达黄山需要二十个小时,而北京到杭州的直达特快却只要十三个小时,加上开车到齐云的时间也不过十五六个小时。 沈瑾清回想起之前坐绿皮的经历,果断选择了后者。 绿皮火车那种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尤其是动辄一二十个小时的绿皮,简直就是折寿啊…… 第210章 不盯他盯谁? 落地杭州时,王蒙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六人开上车,直奔齐云而去。 到山脚下城镇时,天已经擦黑,他们随便找了个招待所,放下行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饭。 找了家土菜馆,让服务员照着菜单上的特色菜随便上一桌,沈瑾清端起碗就开始狂扫,她这一天基本都没吃什么,一共就喝了瓶矿泉水,这会儿都快饿疯了。 无邪见状嘴角一抽,果然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岁数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吃。 他盛了碗汤递过去,在沈瑾清背上拍了拍,皱眉道: “慢点吃,吃这么快过会儿要打嗝了。” 果然,就在他话落的瞬间,沈瑾清猛地打了个嗝。 “嗝!” 沈瑾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转头看向无邪,震惊道: “你!言…嗝……言出法随?!” “……” 坐在对面的黑瞎子笑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就感受到了左右两边的张启灵和谢雨臣同时投来的目光中,他的表情瞬间收敛了起来。 无邪没好气地给沈瑾清拍着嗝,闻言重重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旁边的胖子见状不满地啧了一声,一把将无邪的手拍了下去。 沈瑾清喝了半碗鸡汤才缓过来,之后吃饭的动作明显文雅了起来,开始细嚼慢咽了,旁边柜台的女服务生看了半天,也笑了半天,这会儿憋着笑给她送来了一瓶酸梅汤。 “不收你钱,送把你的。” 望见沈瑾清疑惑的眼神,服务员笑着补了一句。 虽然大部分的黄山话沈瑾清都难以理解,但这句她还是听懂了,知道人家在边上看了她半天热闹,沈瑾清倒没觉得不好意思,接过饮料后扬唇一笑:“谢谢姐姐。” 目送服务员转身离开,沈瑾清晃了晃手中的瓶子,挑眉朝其他五人嘚瑟了一下。 无邪瞥了眼那服务员的背影,很快又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吃饱喝足、喝着酸梅汤消食的沈瑾清: “这次的事有把握吗?” 沈瑾清把口中的酸梅汤咽下,伸手比了个三,声音平静道: “这一次有没有把握我不确定,但还有三个月的时间,齐云不行就去武当,去青城,去龙虎山,总会有愿意接受我条件的门派。” 黑瞎子的眼要祭炼成鬼眼,需在中元节,地官赦罪、鬼门大开之时引渡阴气和鬼气入眼。 正所谓阴极生阳、阴阳互济,这招虽有风险,却也是唯一一个既能保全他眼睛,又能保全他性命的办法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些道教名山……做手术是去私人诊所还是三甲医院,这问题还用考虑? 别的不说,光这些名山上积累的千年香火供奉,就足以把阴物暴动的可能直接压制到零,再请动玄门高道出手压阵,沈瑾清至少能保证黑瞎子的性命无忧。 “至于明天的行动……上山后听我指挥。” 沈瑾清低头看了眼自己潦草的装扮,是时候要装个正经人了…… 在柜台结完账,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变黑,沈瑾清走出门,忽然回身望向柜台上正摁着计算器算账的那位女服务员,见对方抬头朝自己看来,沈瑾清笑着向她摆了摆手,用口型说了声再见。 身旁的张启灵也随之淡淡地往店里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几人没走多远,便听到身后餐馆传来卷帘门拉下的声音,沈瑾清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迈步继续往招待所走去。 餐馆内,目送着六人离开的服务员缓步走回到柜台后,仰倒在躺椅上,虽然外貌没有变化,但身上的气势一瞬变得危险起来,修长的四肢随意地搭在躺椅的两旁,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发了条消息出去: “见到了。” 那边的回应很迅速,下一秒,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躺椅上的女子接通了电话:“哥。” “族长他们到了?”张海客的声音从手机内传出。 “嗯,到了。” 张海客闻言顿了顿: “他们认出你的身份了吗?” 张海杏回想了一下沈瑾清刚才的举止,挑眉随意一笑: “重要吗?你觉得我能瞒得过族长?” 张海客瞬间明白了,下一瞬,张海杏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们要在山上待三个月,哥,我真的要一直盯着他们吗?” 张海客没说话,让张海杏盯人是其次,把张海杏从他身边支走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回想起无邪对他说的话,汪家打算对海杏下手,他不敢赌这个可能性,既然汪家已经起了这个念头,即便他把张海杏拴在裤腰带上随身带着,也还是会有风险。 他就是个靶子,张海杏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张海杏,一旦把她跟自己分隔开,张海杏就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张海杏,她才能有隐于市的机会。 让她跟着张启灵他们来齐云山,一是为了让她脱离汪家视线,二也是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听话,注意隐藏身份。” 他们老张家就剩这么一个族长了,还一撒手就不见,不盯他盯谁啊? …… 第二天清晨,一辆三蹦子载着车斗里的沈瑾清,以极其华丽潇洒的技术漂移刹车,叱的一声停在了齐云山山门口。 沈瑾清从车上跳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环顾一圈,对着开三蹦子的大爷道: “您这技术开三蹦子有点屈才了,咱这趟多少钱?” 三个轮子跑得比无邪他们的四轮还快,果然,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大爷随意地摆摆手: “我这趟顺路,钱你望着给就照了。” 沈瑾清在兜里掏了掏,摸出来张十块的零钱,就当是车费了。 等到无邪他们到山门口时,沈瑾清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 身着道袍的少年身修背挺,临风静立,身骨还未长成,一身从张千军那儿借来的灰蓝道袍穿在她身上稍显宽大,宽袖垂落直至指尖,行动时衣袍荡开,更显清瘦,恍若一竿青竹撑起山间晨雾。 满头青丝被一根桃木簪随意束起,些许碎发落下,却不显凌乱,反倒更为潇洒。 远山裁眉,雪峰凝鼻,棱角分明的面庞偏被一层未化的少年清气柔化,沈瑾清目光澄明,只站立在那儿,便已如孤鹤栖松、寒潭映月。 来往的游客见状都忍不住朝她看去,有的以为沈瑾清是齐云山上的小道士,从她身边路过时还朝她揖了一礼,沈瑾清也都礼貌地一一还礼。 被还礼的游客心中一叹,不愧是名门大派啊,随便一个道士都是如此姿容。 “啧……” 脑海中旁观的沈瑾安实在是受不了沈瑾清这副装得要死的样子,不耐地啧了一声: “你敢不敢更装一点?” 沈瑾清表面上依旧是山巅流云、月下松涛的从容,只在心底回了句: “你懂个蛋!” “……” 无邪五人在边上看了半天,一时都有些呆滞。 他们此刻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忽然发现前一天还一起穿着跨栏背心大裤衩的同伴今天穿上了高定西装,满身贵气地游走于交际场,再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还是那身背心裤衩。 简而言之,就是他们被背刺了。。。。 无邪抬头看了看沈瑾清,又低头望了眼自己,不由得嘴角一抽。 怪不得早上出门的时候让他们先走,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呢。 他甚至怀疑沈瑾清不跟他们站一起是怕被拉低了档次…… 瞥见无邪五人的身影,沈瑾清转身抬步朝他们走来,待到走近后,看清他们的表情,沈瑾清停住脚,轻咳一声,淡定地解释了一句: “小小地出卖一下色相,防止过会儿被赶下山。” 就他们这伙人的气质,不说是凶神恶煞,至少是肉眼可见的绝非善类。 她要不事先准备一下,怎么能让人家放心地接纳他们? 场面沉寂数秒,几人闻言怔愣一瞬,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职业性质,随即果断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沈瑾清上下打理起来,拍灰的拍灰,梳头的梳头,理领子的理领子。 “做道士的头发得弄精神点。” “这个衣服得要整理好,不能有褶。” “清儿啊,上山以后可就靠你了。” “……” 第211章 故人来访(补个中秋快乐!) 沈瑾清站在原地,眼神放空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面无表情地被几人上下收拾了一番。 “别拽了各位,这道袍是向我师兄借的,他穿过了,有褶是正常的。” 沈瑾清深呼吸一口,出声制止了他们试图用手硬生生把衣服熨平的动作。 没时间量身定制,沈瑾清出门前找张千军借了几套半新不旧的道袍,虽然有些大了,好在她的身高还不至于让衣服拖地,也就凑合穿了。 等到他们几个收拾好,原本装束还有些潦草的沈瑾清,此刻当真称得上一句姿容端正、清隽无双了。 就这样买票上山,沿途遇到的不少游客都朝着沈瑾清友好地拱手行礼,微笑着唤一声道长。 无邪有些疑惑地瞥了眼身旁的沈瑾清,这衣服的效果这么立竿见影吗? 直到一行人到了山顶的道观,见了观内的道士,他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本来正引着游客挂福带的年轻道士,一回头忽然瞥见这六人,尤其是中间的沈瑾清,没忍住愣了愣。 他转过身,满眼惊讶地望了两眼沈瑾清,随后眨眨眼,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们微微一躬,拱手行礼道: “几位、施主好,请问、这…这位道友是?” 那道士有些结巴,说话很缓慢,隔几个字便停顿一下,等到他说完,抬头望向沈瑾清他们时,却发现这六人的目光各自投向东西南北上下,愣是没一个看自己的。 “……” 沈瑾清低着脑袋,在心底哀叹一声。 我的师兄诶,老张家怎么抠成这样?道袍还买大众款的?! 观内其他帮忙指引游客的道士见状也都好奇地投来目光,沈瑾清望着身上这套跟他们一模一样的道袍,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谁能想到道袍还能撞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上山踢馆来了。。。。 “缘分啊,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 胖子左看右看,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 沈瑾清也扬起一个微笑,俯身回了一礼,礼貌谦和道: “小道沈瑾清,家师曾与贵派赵老真人有旧,今日前来拜会,还望勿怪叨扰。” 那道人闻言神情一凛,赶忙躲开这一礼。 沈瑾清口中的赵老真人是他的师爷,如果她师父真与自己师爷同辈相交的话,那他少不得还得喊面前这位一句师叔,两人差着辈分呢。 “不…不叨扰,小道、齐云周君山,请问几位、是哪方同道?” 周君山倒是不怀疑沈瑾清的话,主要是在这种事上骗他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就眼前这人的气质,说她不是名门大派的他都不信。 “杭州,吴山居。”沈瑾清坦然回道。 话落,对方彻底懵了,站在沈瑾清身后的几人此刻都默默背过身去,连张启灵都没忍住扭头朝另一边看去,谢雨臣还算镇定,他轻呼一口气,压住了唇角的笑意。 周君山还在盘算,吴山居又是哪家的?听着不像是个道观的名字啊,最近好像也没听说有哪家要来交流学习…… 胖子压低声音,凑到无邪旁边问道: “清儿在山上还真有人脉?那什么姓赵的老道士是谁啊?” 无邪面色平静,淡定回道: “齐云山上一任掌教,她刚在景点门口的介绍栏上认识的。” 胖子:…… 那边,还没想起来吴山居是何门何派的周君山有些抱歉地朝沈瑾清笑了一下,他目光清正,视线在沈瑾清身上停留数秒,决定还是先带他们去见自己师父。 毕竟人家跟自家师爷有关系,又同为道门中人,还是不能就这么晾着人家的。 向身边的游客道了声歉,周君山带着沈瑾清他们往山上走去。 齐云山一年有二百多天被云雾环绕,自山顶向下看,称为云外仙山也不为过。此刻晨雾未散,云海翻涌,几人踏着青石阶行在云间,自山腰处的太素宫拾阶而上,真如踏云登天。 仅是这自山上向下的匆匆一瞥,便足以将这一川烟雨、半壁云山永远嵌入沈瑾清的脑海中。 她回想起之前一位专研文学的长辈跟她聊起过一段话,纵观中国文学史,就地理意象而论,可举出五个文学圣地,即:中原、边塞、江南、荆楚、巴蜀。 而就文学地位和作品数量来评的话,江南当属其中魁首。据说每四首颂景的诗文中,就有一篇关于江南的。 那时的沈瑾清还不清楚其中的分量,如今来到这个世界,随着无邪的活动范围也算是在江南兜了小半圈了,方知何为山泽淑灵、烟雨晴岚之胜景。 待到穿过那片雾气,沈瑾清的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发丝和睫毛上都坠着细小的水珠,行过一方山势转处,前方的周君山忽地停下了脚步。 沈瑾清随之驻足,知道这儿就是齐云的后山了,她举目望去,便见几座古朴的木构建筑镶嵌在崖壁上,与天然岩洞相合,飞檐翘角如同直接从岩壁中飞出。 两侧流水声不断,山间清泉被竹管引入其下的碧潭之中,泉声鸟鸣,果真是世外静修宝地。 沈瑾清胡撸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珠抹去,周君山朝他们几人微微顿首,进门去向他师父通报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袖子撸起,手里还抄着把铁锹的中年道人从洞府中跨步而出,目光一瞬间便定格在沈瑾清几人身上,周君山追在身后,有些着急地向他师父说着什么。 那道人走出门外,把铁锹立在墙边,拍了拍身上和手上的尘土,目光从无邪五人身上扫过,眼神中多了几分深意,他看向了被五人围在中间的沈瑾清,声音和缓地问道: “听说你与齐云有渊源?” 沈瑾清赶忙行了一礼: “抱歉叨扰前辈,晚辈沈瑾清,家师多年前在外云游时曾与贵派赵前辈相交为友,今日特代师来齐云拜会,未能提前相告,请恕晚辈无礼。” 沈瑾清身后的胖子心中无比震惊,这还是他家那个嘴比刀还狠的清儿吗?怎么说变异就变异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他面上还是点头、微笑,一脸的憨厚老实,那模样、要多正派有多正派。 中年道人盯着身前躬身行礼的沈瑾清的发顶,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他语气温和道: “无事,贫道张知行,你口中的那位赵前辈正是家师。只是不巧,家师如今不在山上,既然是师父旧友之徒来访,我这就请他老人家回山……不知令师名号?” “……” 沈瑾清嘴角抽搐,不是吧?这么倒霉…… 不是前任掌教吗? 算算公示栏上介绍的年份,那位赵前辈这会儿都快百岁了吧,居然还在世?! 呸呸呸! 沈瑾清在心里呸了自己几句,又赶忙暗道了几声抱歉,她不该如此编排人家道门前辈。 没有一丝丝犹豫,沈瑾清果断低头道歉: “抱歉前辈,我骗了您。” “?” 在场唯一一个脑子跟不上剧情的周君山此刻一脸的震惊懵逼,他看了看坦然道歉的沈瑾清,又看了看岿然不动的自家师父,没明白画风变化为何如此之快? “晚辈上山实是有事相求,家师与赵前辈未曾相识,瑾清妄言,骗了您与周道长,在此向二位告罪。” 沈瑾清神情严肃地向着面前两人鞠躬致歉。 有错认错,人家摆明是看出你有问题了,这时候继续死扛着也没意义,不如直接承认。 张知行不仅没有生气,眼中笑意反倒更甚,山上清修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孩子,恰到好处的机灵,恰到好处的分寸,进退有礼、行为果决。 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这个骗了他家傻徒弟的年轻人,如今倒还真对眼前这少年起了几分欣赏之意。 “不必道歉,我也犯了妄语之戒。家师仙逝已近十年,即便真是故友之徒来拜,现在怕也是回不来了。” 张知行望着沈瑾清,明明是已近六十的面庞,此时却带着几分狡黠戏谑的笑容,全无刚才那仙风道骨的高人之姿。 沈瑾清:…… 无邪五人:…… 胖子看着立身对峙的一老一小,明明都是渊渟岳峙、气度非凡之人,此刻却怎么看怎么像是老狐狸和小狐狸斗法。 他嘴唇未动,声音压成一线,吐嘈声低低传入身旁的无邪耳中: “……这道士怎么看着不像靠谱的样儿?” 另一边,偷听到这话的黑瞎子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头靠近,声音极低地回道: “你见过的道士有几个靠谱的?” 胖子闻言一愣,仔细掰扯起来。 他看着眼前的沈瑾清和张知行,想起了家里那个张千军万马,不得不承认了黑瞎子的话。 好像确实没什么靠谱的…… 第212章 我一力担之 “既是情有可原,那也无可厚非。” 张知行最终还是轻轻摇头,一句话将此事揭过。他抬手抚上身侧周君山的脑袋,偏头望着他,声音平和道: “切记,不得因此事而心有愤懑。” 周君山闻言当即点头应是:“是,弟子、谨记。” 其实无需师父明言,他本就没什么恼怒怨怼之心,沈瑾清他们虽欺瞒戏弄了他,但未有伤他害他之意,如今既已道歉,他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 张知行说罢,目光再次投向沈瑾清身旁的无邪几人,无邪见状立刻反应过来,接道: “我们几个想在齐云山上清修一段时间,还望道长成全。” 清修? 张知行似笑非笑地与无邪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周君山领着他们几个去山上为香客准备的道院里入住。 就在转身即将进屋之时,张知行忽地顿住脚步,侧身对着沈瑾清说了一句: “进来吧,你不是有事相求吗?” 话落,他便拿起墙边的铁锹,迈步走入洞府之中。 “多谢前辈!” 沈瑾清闻言立刻笑了出来,她转头朝无邪他们递了个眼神,随后果断跟着张知行走了进去。 张知行哼笑一声,缓步走向他屋后的那几方菜田。 刚才他那傻徒弟进来跟他说第一句话时,他便听出外面这几个是在诓人了。 他师父什么时候有过云游相识的好友了? 他老人家年轻时下山砍鬼子砍得太狠,以致杀性过重,继任掌教后就一直留在山上修心,几乎没怎么下过山,更别说是去云游了。 沈瑾清要是听到这话,必定会扼腕叹息,早知道就不编排她师父,编排她家高祖多好啊。 这俩要是在同一个世界,保不齐当年还真一起砍过鬼子呢。 沈家祖上就是皖南的徽商出身,不过那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儿了,后来国家动乱,沈家送了一批族人出国留学,家里又分成了两脉,各自带着一半的家资背井离乡,一脉北上参加抗战,一脉南下经商留存血脉,家国两不负。 不过就那时的国情,北上的那一脉注定是抱着牺牲的信念去的,不巧,沈瑾清他们家便是那一脉的。 事实的确如此,即便他们这一脉在战争后侥幸留存了下来,也还是人丁不丰。 几代从军,沈瑾清她爷爷那辈兄弟姐妹三人,其中两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留在了战场上,到如今这一代,全家更是只剩下她跟她哥两人。 南下那一脉倒是发展得不错,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归国侨商的身份回国,带着大把大把的美金要在国内投资建设,受到了上面的重视,两家才算是正式重聚。 不过沈家分家到沈瑾清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两家的关系都快出了五服了,到底还是生疏了。 最后还是因为他们这一脉的长辈全部离世,留下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另一脉的沈家长辈这些年来对他们多有照拂,两家的关系才亲近了些。 张知行把铁锹放在菜田边上,顺带洗了个手,这才将沈瑾清引入他的静室内。 此间屋内陈设很简单,能坐的地方也只有矮桌边两把颇为老旧的竹椅,沈瑾清伸手晃了晃这椅子,便听它吱呀吱呀地响了起来。 张知行见状笑了一声,在一旁的架子上找着什么: “我这屋子除了那些个徒弟,基本没什么生人来,你随便坐就行……对了,围棋会下吗?” 张知行说着从书架上取下棋盘和棋子,回头看向沈瑾清。 沈瑾清闻言当即有些头皮发麻,要说象棋她还勉强算是半个行家,在胡同摆摊算卦时还曾靠这手艺大杀四方,斗倒过不少的老头老太太,但是围棋…… 就这么说吧,她行走江湖多年,至今还未曾有过胜绩。。。。 沈瑾清本是抱着舍命陪君子的信念与张知行对弈,大不了也就是丢个脸嘛,却没想到,这一下便收不住了。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厮杀,一老一小越下越起劲,那叫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局结束,张知行险胜半子,此刻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中都带上了几分惺惺相惜。 大约是这么多年都没遇见过能与自己下得有来有回的对手,两个臭棋篓子回味一番,咂摸了两下嘴,眼神在空中交错,一瞬便领会到了对方的意图,当即袖子一撸,果断又开了一局。 “行了,年轻人,你们到齐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直说吧。” 棋至中局,张知行缓缓落下一子,忽地开口,眉眼轻抬,瞥着沈瑾清幽幽道, “想好了说,你们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但我也不是个傻子。” 年轻时他也曾在山下历练,尸气这种东西还是能闻出来的。 这些人是什么人,他方才见面之时便大致清楚了,此时说这话也是在给沈瑾清机会,让她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 沈瑾清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将棋子放下,无奈道: “君子直言坦荡,晚辈刚才假称齐云旧人,确为小人行径,此事无可辩驳,但我既明言是有事相求,待您必还是以诚字为先,绝不会再有欺瞒。实不相瞒,这次上山的确是为我一位长辈的事而来,想请前辈相助。” 沈瑾清话落停了几秒,正打算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便听对面的张知行淡声道: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戴墨镜的身上的问题,那就另请高明吧。你既知这事情棘手,便也应该明白,他要是维持此时的状态,还能活一阵子,但要是贸然动手,极有可能抗不过这一遭。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也不会抗下这段因果。” 这些人身上都有大气运,同时也身负大因果,那个气运最深之人尤甚,如果说其他四人他能看清三分,那人他至多只能看清一分。至于眼前这个……他更是半分都看不透。 张知行敛眸,他的确是喜欢这孩子的性子,但也确实不愿意与这帮因果缠身之人多接触。 沈瑾清怔愣数秒,随即苦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前辈您……” 说罢,她忽然挺直了身子,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直视着对面之人,语气诚恳道: “瑾清知道此事为难,您放心,无论您是否愿意出手帮忙,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都绝不会以此因果相挟,更不会让此事影响到您与齐云。” “万千因果,我自一力担之。那位长辈待我有传道授业之恩,身为弟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消命丧。” “至于是否有万全的把握……我自然不会随意拿我师父的性命去赌,齐云山千年香火延绵,清气浩荡,只要您肯出手压阵,其他的一切皆由我来解决。我虽不敢保证绝对成功,但至少不会让我师父死在齐云,不会为齐云惹上麻烦。” 此番话说完,屋内一片寂静,唯余两道悠长的呼吸声。 沈瑾清知道张知行的顾虑,无邪他们几人的存在极为特殊,气运加身、因果纠缠,正是方外之人最不愿接触的那类人,况且他们在俗世中的身份本就是个巨大的隐患。 更别说这次的事算是彻底改变了黑瞎子的命运,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沾染因果,极有可能惹麻烦上身。 大麻烦找上门,齐云没把他们赶下山已经算是客气了,此时此刻,这番境地,站在张知行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都算是惹上了麻烦,稍有不慎还极容易得罪人,这才叫作飞来横祸。 人家是前辈高人,心胸豁达,没有因此对他们心怀不满,但给人添了麻烦,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见张知行半天不说话,沈瑾清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说话间又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猥琐: “咳,那什么,前辈啊~~我看这山上的游客不算多,环境也有些简朴,这样吧,我们给您投资点香火钱,把那些大殿啊、卧房啊什么的都翻新一遍,也算是聊表心意了,您看怎么样?” “……” 第213章 先订一个月 张知行觑着沈瑾清这副表情,闻言终于是被气笑了。 难得啊,他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居然在这么个小家伙身上破了功。 “怎么着,你很有钱?到我这儿摆阔来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沈瑾清想了想她身上仅剩的那点糊口的钱,一时有些沉默。 “我没钱,但是那几个有钱,您一句话,我立马帮您坑他们去,绝不收您的分成!” 沈瑾清换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果断在张知行面前站好了队。 “小滑头!我看你这心上是光长心眼了!” 张知行指着沈瑾清笑骂了一句,随后不耐地摆摆手,开始赶人, “行了,别在这儿装了,我齐云山还不差你们那点钱。赶紧走赶紧走,别烦我,你说的那件事我再考虑考虑,放心,会给你个说法的,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沈瑾清无奈,只得向对方躬身行礼拜别,起身向外走去。 张知行在她身后摇头轻叹了一声,这孩子实在是对他的胃口,怎么他的那帮傻徒儿就没这么好玩呢? 即将踏出房门之时,沈瑾清倏地停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到了张知行的面前,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沓符纸,放在了棋盘之上。 “前辈,晚辈还有件东西要给您……” …… 另一边,周君山将无邪五人带到了前山,唤来另一个小道士带他们去道院客房,他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口不善言,不便向他们介绍。 “这里就是香客居住的地方了,几位随意选吧。” 那年轻道士将他们带到几处院落外,请他们自便。 都说修行清苦,这山上的环境自然无法跟山下比,不过这年头的招待所环境也就那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院子虽简陋,但也够他们住的了。 几人还没来得及进屋放下背包,便见那道士熟练地拿起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低头看着本子上的字,一口气念道: “一共是六个房间,只住一晚的话是每间二十,包周是一周一百,包月暂无套餐,按四个星期的价格收费,几位打算订多久的?” 话音刚落,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谢雨臣已经平静地递去了一张卡: “先订一个月的。” 那道士看着眼前的卡,肉眼可见的怔了一瞬,黑瞎子见状笑了出来,他对着谢雨臣挑眉道: “花儿爷,不是所有人都像瞎子我服务这么周全的,这山上哪来的……” 黑瞎子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瞥见那小道士从腰后拿出一个移动pOSS机来,接过谢雨臣的卡,行云流水地完成了刷卡缴费的流程,动作一气呵成。 黑瞎子:“……” “收您两千四。” 那道士将谢雨臣的卡递还回去,向他微微颔首,随后扭头望向黑瞎子,淡定地朝他眨了眨眼: “施主,我们是个成熟的门派,运营模式很完备的。” 黑瞎子表情抽搐了一下,旁边的谢雨臣见状忍不住弯唇,笑着将卡放回了口袋里。 无邪看了眼时间,将身上的背包扔给了胖子,抬步随着那年轻道士一同走出院外。 出了门,他顺着原路走回到后山,来到张知行的洞府门外,却见周君山也在此处,茕然一身,似是在门外等候着什么。 无邪微微挑眉,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 “周道长也来这儿等人。” 周君山只轻轻颔首,便继续望着眼前的门,不发一语。 无邪套了半天的话,但就跟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全被对方轻轻地挡了回来。 他扯了扯唇角,决定不在周君山身上浪费口舌了,他一边看时间一边盯着门等沈瑾清出来,猛然发觉自己现在这样,颇像是在校门口接孩子放学的冤种家长。 无邪摇了摇脑袋,按照他的情况,应该更像是在局子外捞人的黑社会才对…… 边上这人跟老僧入定了似的,半天不说话,无邪有些无聊地半侧过身,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 他刚把烟屁股叼进嘴里,还没来得及把烟点着,便听一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道长,我举报!有人吸烟!” “……” 无邪还保持着叼烟的动作,闻言转身看去,周君山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即神色一正: “这位施主,景区内、不让吸烟!” 无邪:“……” 一旁的沈瑾清笑着靠在门边,看见无邪这副吃瘪的样子,心内一阵舒爽。 活该!叫这货偷摸抽烟! 虽说此时此刻这场景多少有些尴尬,但无邪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听了周君山的话,他轻咳一声,镇定地将嘴里的烟取下,放回烟盒中,一副配合工作的好游客模样。 正当他要把烟盒揣回去时,一只手横空探出,疾如闪电,劈手将烟盒夺了下来。 “别收了,直接交公。” 沈瑾清淡定地夺过无邪的烟,反手扔给了周君山。 无邪看得嘴角直抽,很想跟这霉孩子理论一番,但他自知理亏,只得咬牙,沉默地带着沈瑾清往前山走去。 周君山看了看手里的烟,又抬头望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缓缓摇头,直接将烟盒扔进了另一边的垃圾桶里。 “君山。” 屋内传来张知行的呼喊声,两人一个像是一早知道师父会找自己,一个似是料定徒弟会候在门外,无言的默契让他们此刻正好达成共识。 周君山一走进屋内,便看见了矮桌上摆着的那方棋盘,以及棋盘上下了一半的残局。 他不由地眼皮一跳,就他师父这棋艺,难得居然能有人跟他下个旗鼓相当…… 张知行见他这副表情,当即便哼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递给了他几张符纸。 从师父口中得知这符纸的来历,周君山眼睛微微瞪大,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 张知行见状勾唇一笑,掀眸瞥了他一眼,似是在嘲讽自己的徒弟。 周君山面上不显,心思一时间却全部挂在了那几张符纸之上,他是山上弟子中于符箓一道研究最为精深之人,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几张符的水平,饶是此时的他也无法画出。 见师父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个不停,周君山没什么心思再听,却不想,下一秒,那张嘴里就吐出了一句让他几乎道心破碎的话。 十几岁的年纪能画出这种程度的符纸,那位沈道友的确称得上是天赋异禀,至少他这个年纪时绝对做不到,只是这几张符看着有些眼生,也不知她真正的师承是…… 等等、、、 什么叫作,在她之前、从未有人画出过这样的符纸…… 什么叫作,这符纸是她自创的…… 熟悉的文字排列成了周君山完全不能理解的意思。 ……这东西,居然还能自创? 这东西,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自创?? 他眼睛瞪得生疼,半天缓不过神来。 此时此刻,周君山才终于起了‘对方是来踢馆的’的念头。 ……到底是谁家没关好门,把这种变态放出来霍霍别家弟子的道心的??? 第214章 债务外包 “老无同志,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引以为戒啊。” 两人踏着山路往前山的客院走去,沈瑾清挑眉侧目,对着无邪说道。 无邪斜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这话。 上山来一共就藏了这么一包烟,一口都没抽上,就让这屁孩子给收了。 还下次……下次还能让她逮着就算他这么多年白混! 沈瑾清见状笑得开心,胳膊悠然地搁在脑后,信步在青石板路上晃悠,此刻雾气散尽,再无遮掩,沿途一路好风光。 无邪见她这副乐呵的样子,被气笑了一下,旋即又稍稍放下心来,出声问道: “谈得怎么样?这事妥了吗?” 沈瑾清闻言呵笑一声: “一次就想谈妥,想得太美了吧……咱连跟人家当家人见面的身份都是假的,没被赶下山去就不错了。“ 沈瑾清一边说一边走,刚走出两步,忽觉不对劲,她回头看去,便见无邪已经停住了脚,此刻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中满是平静与淡定,显然没被她这话唬到。 “啧。” 真是老狐狸…… 沈瑾清无奈地放下胳膊,朝无邪伸出了手。 无邪见状没说什么,只是从善如流地从兜里掏出两颗大白兔,放在了沈瑾清的掌心,然后朝她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沈瑾清把一颗大白兔放进嘴里,缓缓道: “齐云老当家那边有八成概率会同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这一周内的事儿。” 无邪闻言神色终于有了几分讶异:“你给人家下药了?” “……” 沈瑾清深呼一口气,不愧是混黑道的。。。。正常人谁第一反应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 她变换神色,表情认真了些: “要想让别人权衡利弊后仍旧甘愿帮忙,就要清楚他的顾虑是什么、他的需要是什么,他在乎什么,我们又能给他什么。” 她抬手在空中虚握成拳,将拳头举到无邪面前: “举一纲而万目张,握住了纲,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而我现在已经大致猜出了些他心中所想,所以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瑾清说完,收回了拳头,她嚼着口中的奶糖,伸手想朝无邪再要两个。 无邪听了沈瑾清的话,垂眸若有所思,忽见一只手伸到自己眼前,他下意识抬手,一巴掌拍了上去—— “嘶~~~~!” 沈瑾清龇牙咧嘴地收回手,便听面前这禽兽的声音响起: “少吃点糖,以后每天不能超过五颗,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清早上山时这死孩子自己一个人穿着道袍,清风霁月、衣不染尘地走在前面,一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模样,背包全让他们几个扛了。 道袍上没有兜,沈瑾清带的糖全都给了无邪,让他先帮忙装着,现在正好被他拿来反过来制裁她。 现在好了,俩人一人戒烟,一人控糖,互相折磨…… 无邪看着沈瑾清一副惊闻噩耗的模样,眼底不自觉地漫起些许笑意,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笑意逐渐收敛。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染上的爱吃甜食的习惯,越是伤神耗脑子的时候越嗜甜,现在已经到了出门需要随身带着糖的程度。 有些变化潜移默化,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这种不自觉找寻一个减缓压力的寄托的方式,没人比无邪更清楚。 两人一个面容苦涩,一个思绪重重,就这么回到了院子里。 院内,胖子绕着这俩转了一圈,转头疑惑地看向张启灵: “这俩什么情况?回来路上不会干了一架吧?” 张启灵闻言瞥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回了他一句:“没有。” 以他们俩的武力值,真打起来了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么平静。 胖子嘴角一撇,废话,这事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想问的是这俩这副死了人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瑾清呼出一口气,率先从被强制控糖的悲愤中恢复过来。她绕过面前的张启灵和胖子,抬步朝正屋走去,就在即将进门之时,她回头对其他五人说道: “进屋,谈正事。” 屋内,坐在长凳上的沈瑾清抱着胳膊,表情认真严肃地扫了面前几人一眼,胖子立刻会意,表情同样变作严肃模样,他抬手朝沈瑾清敬了个礼: “领导您指示!” 沈瑾清点了点头,对着胖子淡声道: “先不弄这形式主义了,正事要紧。” 她手指放在膝盖上,随意地叩了叩,对着面前正看着自己的五人正色道: “首先……先通报批评一件事,无邪刚才偷摸抽烟,被我抓了个正着。” 声落,沈瑾清连同其他四人齐齐转头,面无表情地朝无邪看去。 无邪:“……” ……这破事儿怎么还有二杀?! 感受到他们几个赤裸裸的目光,无邪啧了一声,蹙眉无奈道:“真没了,我就带了这一包。” 沈瑾清见他表态,也不再继续多说,她收回目光,垂眸道:“其次……” 她将刚才与无邪说的话跟黑瞎子他们说了一遍,先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说罢,沈瑾清轻抬眼皮,望见谢雨臣脸上微松的神情,她沉吟两秒,抬头对着他道: “最后……花儿爷借点钱。” “……” 顶着他们五个的眼神,沈瑾清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神色依旧淡定: “我这不是最近把钱都投出去了嘛,行走在外,兜里还是要揣点钱的,尤其咱这还是求人办事。” 她望着谢雨臣,神情认真道: “花儿爷,账记我师父身上,他这人心黑,来钱快。” 黑瞎子:“……” “你师父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忍心干出这种事?!” 见谢雨臣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要点头,黑瞎子一拍桌子,撸起袖子就要站起来,被无邪和谢雨臣一手拽着一边,硬生生给拉住了。 看着黑瞎子被人拉住,沈瑾清有了些底气,噌的一声也站了起来,跟他对质: “那你就忍心看你徒弟我这年纪轻轻的背上债务?你反正债多了不愁,多背点儿怎么了?!” 张启灵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手,一手拽住一个,强行把两人都摁了下来。 师徒俩对视数秒,各自偏过头去。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钱归了沈瑾清,债归了黑瞎子,谢雨臣决定安抚一下黑瞎子,他压下唇角,转头对着黑瞎子真诚道: “放心,我不收你利息。” “……” 沈瑾清不用看也知道她瞎师傅此刻是什么表情,所以干脆不看了。 她回忆了一下,确定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遗漏的,随即点点头,起身拍了拍衣裳,踱步朝着门外走去: “行了,无事退朝吧。” “……”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口,目送沈瑾清离去。 一分钟后,门外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沈瑾清快速地扫了一圈屋内五人,沉默两秒,问道: “我房间在哪?” …… 第二天一早,沈瑾清六人吃完早饭就到玉虚宫门口旁观齐云山众道士早课诵经。 早课结束,道人们开始在殿门口练习太极,六人还在一旁学着一起比划。 沈瑾清研究了一会儿,勉强能跟上点动作,扭头一看,大张哥那个变态已经能将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飘逸潇洒了。 沈瑾清:…… 她不死心,又转过头去看另一边,就见黑瞎子同样已经入门,不说得其神,至少形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一套拳法舞下来,居然还真有几分出尘之意。 两个变态……沈瑾清向前一步,不愿意跟这俩站到一起。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武学天赋的确是有些够呛。。。。 看着前方的周君山,沈瑾清一边跟着四周之人的动作比划,一边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上前去跟他打个招呼: “周道长早啊~” 周君山还保持着揽雀尾的动作,闻声扭头看去,就见到了那张让他有些心悸的脸。 沈瑾清奇怪地看着周君山蓦地放大的瞳孔,以及他那副见了怪物的表情,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这都不影响她办自己的正事。 沈瑾清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默默塞进了周君山的怀中,压低声音道: “钱在这里,张前辈昨天说的事,还请道长不吝帮忙。” 周君山眼皮一跳,当即闪身躲开了些,对着沈瑾清道: “这件事师…师父已经同我说了,道友,我们这…这是正常流程,正常收费,不用这么偷偷的。” 沈瑾清闻言无奈地垂眸一叹: “没办法啊道长,我们这种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无产阶级平头老百姓,凑点钱不容易啊,可不得慎重点……” 话落,周君山看向沈瑾清的眼神立刻变了。 这几个人的职业昨天师父都告诉他了……勤勤恳恳姑且不谈,这帮人跟老老实实沾得上半点关系吗??? 第215章 下山买药 最前排授课的张知行一眼便看见队伍里鬼鬼祟祟又光明正大划水的两人,他目光停在两人身上半天,停下动作,点名把这俩叫了出来。 其余人还在继续练功,沈瑾清和周君山耷拉着脑袋,被张知行提溜到了大殿侧旁的厢房内。 两人一个低下头,羞愧得像是被老师抓住上课走神的好学生,一个不声不响,垂眸看鼻尖,典型的老油条装乖。 张知行显然看透了这俩的本质,他白了自己徒弟一眼,随后双手背在身后,侧眸看向沈瑾清: “钱凑齐了?” 沈瑾清闻言点头微笑,无比乖巧,一旁的周君山此刻十分有眼力见地把卡从怀中取出,给张知行递了过去。 张知行摆了摆手,让他把卡收好。 沈瑾清偏头,嘴角保持着相同的弧度,对着周君山同样点头微笑一下: “那就麻烦道长了。” 在请人帮忙的时候,沈瑾清还是很礼貌的。 昨天上午她与张知行对弈,临走前曾给他留下一叠符纸,张知行望着那些符箓,思忖良久,到底还是在沈瑾清出门前叫住了她。 他的确是对那些符箓感兴趣,更知道它们价值不凡,自然不可能空手套白狼,白拿沈瑾清一个后辈的东西。 张知行开口拦下沈瑾清,终究还是让了一步,幽幽道:“东西我收下了,不白拿你的,那只恶灵我帮不了你,明日把药钱送来,我先帮你修复你师父的身体。” 沈瑾清正背对着张知行,即将迈步跨出门槛,闻言立刻笑了出来,随即迅速收敛笑意,满脸认真地转身向张知行躬了一礼:“多谢前辈。” 能退一步就能退更多步,这至少说明了她手上的筹码足以令人心动。 张知行轻瞥她一眼,不紧不慢道: “五行各一,唯火有二者,乃君相之不同。相火则丽于五行,人之日用者是。至于君火,乃二气之本源,万物之所资始。 阴灵附体之人,多会相火挟邪,上扰清窍,继而君火失明,神明被蒙,他的体质非同一般,此前应当也有人用药为他调养过身体,所以虽阴气入体,他看起来仍是与一般人无异。 但诸此药物只能养护他的相火,难以调养其体内君火,日积月累之下,日后即便除去他身上的阴灵,其身体内的问题积重难返,只怕也会命衰寿短。” 沈瑾清闻言面色沉了下来,此前她给黑瞎子检查身体时从未注意到这件事,但经张知行这一点拨,她瞬间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君火被阴气侵蚀的后果沈瑾清当然清楚,之前居然从没发现过……怪只怪她当年没好好学习,道门五术中,她最差的就是医术了,好在纸上谈兵还是没问题的。 黑瞎子身上的问题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如今听到这番话,一时震惊之后,倒也没感到多么的难以接受。 沈瑾清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姜还是老的辣啊,人家老道长只见了黑瞎子一面,便能看出问题所在,她这符箓给得不亏。 话虽如此,但除了符箓,该给的药钱还是得给。 齐云山的香火不丰,好在山上都是道士,日子清苦惯了,倒也足够自给自足,但除此以外,多余的钱就没了,而要修复黑瞎子的身体,所需药材都是价格不菲,这钱自然得要他自个儿出。 现在钱到位了,张知行也干脆,当场支使周君山下山买药去,沈瑾清随着周君山一道,打算下山偷摸买点糖回来。 两人一路向下,走到齐云山山门口,沈瑾清蹲在原地,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周君山一身宽袍大袖,熟练地从收费口旁边开出一辆电动三轮,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 沈瑾清愣了好几秒,缓缓站起身来,就望见周君山平静地下车,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折叠小马扎,打开后放到了后面的车斗里,然后重新坐回车上,朝沈瑾清轻轻颔首,示意她上车。 沈瑾清:“……” “道长您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沈瑾清咂摸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年头道士不好当啊,居然连三蹦子都要会开。。。。不对,齐云山道士的出行方式居然是三蹦子??! 周君山闻言只点了点头,便没再回应,沈瑾清利落地翻身上车,乖巧地坐在小马扎上,任由周君山把她拉到山下镇子上。 两人在街上分道扬镳,沈瑾清兜了一圈,买了二斤糖果,走出店门时还细心地分成了四份,分别放进四个兜里,确保表面上看不出她藏了东西,这才动身往回走。 她没有回山,而是含着颗糖,独自走到了横江边上,缓步在江边溜达,隔江望向对面的齐云山。 走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沈瑾清停住脚,她看着眼前浮江薄雾顺着江水、绕过群山,向着她扬扬而来,漫江碧色,她被淹没在一片氤氲白雾间。 沈瑾清轻轻抬起手,动作缓慢却精准地掐了个诀,她顿了顿,轻声开口: “太虚流形,八面威神;吾身即枢,感通八虚。” 声落,在此江边清野,以沈瑾清为中心,周身数丈的江风与雾气倏然停滞,如果此刻从山巅俯视,便能看见,在如白练般流淌而过的江雾中,一片空间突兀凝滞,颇为诡异。 感受到清风拂身而过,沈瑾清垂眸看向指尖,一缕气流萦绕指端,被她随意地捻在手里。 她手掌张开,周身的风绕她流动,沈瑾清发丝逆扬,身旁白雾已成一道气旋。 风行之势,皆系她一念之微。 沈瑾清将手掌收拢,并指捻住半缕清风,声音平静而又轻缓: “来从太虚,还归渺冥;炁散神宁,复我清静。” 句末轻语随风化开,身旁气流一瞬消散,天地复归平静。 江雾依旧随风穿江而过,沈瑾清仍旧静立在原地,她沉默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 完了,这是真的…… 虽然从她吸收了陨玉的龙气、最后一魄回归身体后,沈瑾清便能感受到自己的体质和悟性都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但直到昨天,她才第一次发觉自己有了质的变化。 走在齐云山的山路上,看着山下疏风薄雾,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东西,那一刻,她只觉动念之间,天地之息皆为我息。 如果说,从前她在符箓之道的顿悟不过是一种灵光乍现,那么这一次,她确信她已然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但只一瞬,那种感觉便已消退,可却有什么东西一直留存了下来,沈瑾清那时似有所觉,但没有细究,直至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她顿悟了什么。 沈瑾清在江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不解地蹙眉思索。 虽然不止一人对她说过她天赋非凡,但沈瑾清一直觉得那种天赋无非就是些小聪明,要说能凭空悟道,她自觉还没到那种程度。 或者说,从前的她还没到那种程度。 至于现在,沈瑾安重归她的身体,沈瑾清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也许还真有点天赋。 她一边思索一边随意地捏住几丝清风,在指尖把玩着,沈瑾清看着指尖的小玩意儿,确认了一件事。 以这个世界的层级,是不足以让她有这样的悟道的,而能轻易容纳这等力量的世界,绝不会是普通的现代社会。 也就是说,她原来的世界,很可能存在极高的力量体系! 沈瑾清想起青铜门内天道对她说的话,她是窥探到了原世界的世界线后,自愿达成交易,来到这个世界的。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的她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只是那段记忆至今还被封存,她无从得知罢了。 “啧……” 沈瑾清向后一仰,靠倒在石头上,满心无奈。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那件事啊…… 第216章 好好商量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沈瑾清双臂枕在脑后,这么想着,忽地对着空气开口问了一句。 良久的沉寂之后,一道略带嘲讽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沈瑾清闻言一个打挺从石块上坐起,挑眉道: “当然了,我这人很讲道理的~” 吸收了陨玉的能量后她就尝试过冲破天授,试图恢复那段记忆,反复试验后,她确定了,她只差那么一点,只要她的灵魂再稳固那么一点,就可以冲破那层屏障。 但想要吸收沈瑾安那个级别的魂魄,稳固己身,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做到。 以她们现在的这个融合速度,少说还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让灵魂达到足以冲破天授的程度。 所以她选择跟对方好好商量,只要借那么一点的力量,让她恢复记忆即可。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又不逼你。” 沈瑾清从石头上下来,双手插兜,说着就打算往回走。 她虽然想知道那段记忆,但还不至于强力逼迫沈瑾安与她融合,反正只要回到原世界,她注定会被卷进世界线,到那时,有没有这段记忆都无所谓了。 沈瑾安噤声没再说话,直到沈瑾清快要走到桥边,越过横江走回山门,她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语气满是讥讽: “骗子,只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蛊惑人心!” 沈瑾清:“……” 不是,她又怎么了?! 沈瑾清一脸懵逼地停住脚,什么情况?她什么时候蛊惑人心了? 识海内,沈瑾安说出这句话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微敛,静默地盘坐在原地,回想起她从西王母宫出来后的经历。 说实话,她跟沈瑾清的相处算是出乎意料的和谐,她们同在一体,但沈瑾清是绝对的主导者,可她并没有压制自己,强行吸收这道残魄,不仅如此,她还给了自己极大的自由。 也许是对自己的掌控力有绝对的信心,沈瑾清不仅没有强行禁锢沈瑾安,还时不时地把她放出来,偶尔是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偶尔是在饭点把她放出来吃饭,甚至有次正跟黑瞎子对练,忽然把她放了出来,结果切换得不灵便,被对方一腿扫倒在地。 虽然每次的时间都不长,但也足够令沈瑾安对这个世界有个独属于自己的认知了。 她自问,如果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自己,她必定会对沈瑾清严防死守,短时间内强行吸收对方的魂魄,以免夜长梦多。 但也正是这些接触外界的机会,让她愈发认识到了一件事—— 她永远也不可能脱离沈瑾清独自存在,她的身上,已经被深深地烙上了对方的印记…… 沈瑾安越是接触外面的世界,越是深刻意识到,她永远也摆脱不掉沈瑾清对她的影响,她一切对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沈瑾清的记忆,对世间万物的认识、对各类知识的理解,甚至连个人喜好、吃东西的口味,这些全都取决于沈瑾清的记忆。 接受记忆,便意味着她接受了沈瑾清对她无孔不入的渗透。 沈瑾安恍然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第二个沈瑾清,即便最后留下来的真的是她的意识,这具身体、这个灵魂,也永远无法剔除掉沈瑾清的存在。 “你逼不逼我有什么意义?十年、二十年,无论这个时间有多长,我都注定会成为你的一部分,结局既定,这时候的选择还是选择吗?” 沈瑾安淡漠的声音传来,沈瑾清怔愣数秒,随即将双手从口袋里拿出,神情认真了起来。 她轻抿唇角,缓声道: “不必担心,我可以保证,三十年、五十年……无论多久,只要你不愿,我便不会迫你。” 那道残魄与本体的融合她控制不了,但留存一小部分,保下这道意识,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沈瑾安如果甘愿与她融合,那沈瑾清自然不会拒绝,但她若是不愿,对沈瑾清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能百分百压制对方,这道意识留着没事还能聊聊天。 这句话说出,脑中的沈瑾安明显愣了许久,就在沈瑾清抬步要继续往回走时,一股精纯的力量倏然流淌而出,浸透她的魂魄。 熟悉的声音再次从脑海中传来: “果然是个会蛊惑人心的家伙……” …… 沈瑾清回到山上时,已经是夜晚时分。 她踏进客院,小心地左右环顾几圈,随后噔噔噔跑回自己房间,把兜里捂着的糖拿出来,找了个地方藏好。 要命啊,吃个糖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她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有些无奈地想着。 沈瑾清一边含着糖,一边走出房门,夜半风来,她长舒一口气,脑中过量的信息带来的冲击终于平复了些。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解除个天授,居然让她直接在江边昏迷了大半天……醒来后梳理了一遍完整的记忆,她自己又在江边独坐了半天。 “回来了?” 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沈瑾清一跳,她转头看去,便见谢雨臣端着个茶杯,在门边含笑看着自己。 沈瑾清:“……” 大晚上的背后偷袭,差点把人吓出病来了…… 她捂着心脏,点了点头,就当作回应了。 谢雨臣见状笑了一下,走到院内的石桌旁,将手中茶杯放下。 他目光落在沈瑾清身上,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人的身上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不过这种事他不会点破,更不会去追问。 谢雨臣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纸包,轻轻放在石桌上。 沈瑾清知道他失眠,自蓝田一行结束后,便把当初给他喝的那种药的药方给了他。 但从长白山回来后,他已经不需要靠药物入眠了,只是总还是习惯随身带几包药粉。 谢雨臣望着沈瑾清,目光平和,轻声道: “一夜好梦。” 留下药包和这句话,他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转瞬间,小院内便只剩下沈瑾清一人。 她走上前,拿起桌上那包药粉,无奈扶额。 这种人真是恐怖,洞察力强到吓人,幸好他俩不是仇人…… 不过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要是不靠药物的话,她恐怕还真睡不好。 沈瑾清将三分之一包的药粉倒入桌上的茶杯中,晃了晃,端起茶杯将茶水饮尽。 得嘞,回屋洗洗睡~ …… 隔天上午,黑瞎子的房间内,围着一众人等。 周君山效率奇高,昨天便把需要的药材买了回来,病不宜拖,今天索性一步到位,直接把药送进黑瞎子嘴里。 他端着药汁进屋,看见沈瑾清,正要对她说什么,便见对方干咳几声,疯狂地朝着自己使着眼色。 周君山愣了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眼下正事要紧,他还是赶紧把药递给了黑瞎子。 “多谢。”黑瞎子接过药,感受到碗壁的温热,朝周君山道了声谢。 张知行坐在一旁,稳如泰山,抬手搭脉给黑瞎子检查了一番,随后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喝药了。 房间角落里,两个人凑在一起,周君山从怀里拿出那张卡,递还给沈瑾清: “这是买药剩…剩的钱。” 沈瑾清接过卡,没有丝毫的意外,直接揣进兜里。 这卡里有二百万,以这年头的物价,别说药材了,就是药店都能买下不止一个,有剩余很正常。 至于这剩下的钱怎么办……当然是给她当劳务费了。 反正账是挂在黑瞎子身上的~ 周君山见状嘴角微抽,他买药一共才花了几万块,沈瑾清这中间商赚差价直接赚九成啊。 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喝药的黑瞎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同情,两相对比之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师父简直称得上是大孝徒了。 两人鬼鬼祟祟地溜走,又鬼鬼祟祟地溜回来,张启灵侧首看了沈瑾清一眼,沈瑾清瞬间明白,他这是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了。 沈瑾清朝张启灵笑了笑,无所谓,反正大张哥是不会去告状的。 黑瞎子饮尽药汁,阖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他手臂轻搁在桌上,一旁的张启灵和沈瑾清轮流给他搭脉,屋内众人的目光齐聚他一身。 再度睁眼时,黑瞎子的面前,两个脑袋正凑在一起,观望着他的情况。 他笑了一下,抬手摁住两个脑袋,一手一个,把无邪和沈瑾清一块儿推开,随后抬眸看向屋内其他人。 谢雨臣看着黑瞎子的脸色,蹙眉问道:“怎么样?” 黑瞎子耸耸肩,淡笑道:“没什么感觉。” 一旁的张知行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闻言解释道: “这是调养身体的药,又不是仙丹,这才第一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起效。” 沈瑾清听了这话,盯着黑瞎子,咬了咬牙道: “没什么感觉你起那么大范儿干嘛?!” 坐那儿半天一动不动的,她还以为这药有问题呢,差点打120了! “我不仔细感受,怎么知道没感觉?” 黑瞎子理直气壮地回道。 沈瑾清:“……” 丫的,钱还是坑少了。。。。 第217章 无需问天 黑瞎子体内的问题算是找到办法了,但他背上那个家伙,还是得徐徐图之。 沈瑾清一副不慌不忙、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无邪他们几个也就把心定下来,天天在山上溜达了起来,那些道士也没管他们几个,就这么随他们逛。 齐云山每天清晨的太极晨练,沈瑾清他们也都混迹其中,照着一起比划,山上的道士已经见怪不怪了,直到张知行看不下去,把他们几个拉走开小灶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怕沈瑾清他们把他那些弟子给带歪了。 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能把太极打成醉拳的…… 张知行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瑾清,有些奇怪地拢眉问道:“这些你之前没学过吗?” 符箓一道如此精通,没道理其他科一点不会啊……这孩子这么偏科吗? 沈瑾清无奈笑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学那些道术就够费劲了,这些是真学不动了。” 张知行没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几人运掌的姿势和动作。 沈瑾清正要白鹤亮翅,身旁一只手疾速探来,摁住了她的手腕。 看着腕上的手,沈瑾清眨眨眼,收回动作,歪头看向身旁的张知行。 “行了,别比划你那王八拳了。”张知行敛眸给沈瑾清把脉,还不忘插空吐槽一句。 就这掌法,出去要说是在齐云学的,都算是砸他们招牌。 他把了半天脉,眉头越皱越深,随即手一松,转头又摁住了旁边无邪的手腕,帮他把了起来。 帮无邪检查了半天,张知行再次松手,还是相同的表情,黑瞎子见状微微挑眉,很自觉地把自己的手也伸了过去。 剩下三人见状乖乖排好队,等着张知行帮他们挨个检查。 张知行帮六人检查完,负手静立原地,垂眸不语,忽而沉重地叹息一声。 沈瑾清:“……” 前辈别闹,你这样真的很吓人。。。。 张知行沉思良久,疑惑地轻声喃喃道:“以你们的练武运气之法,练到现在这种程度,没道理身上没暗疾啊……” 何况这还是帮盗墓的,天天接触阴邪之物和机关暗箭,阴气入体,身体居然还这么健康,这不科学。 沈瑾清无语,在心底暗自吐槽,咱大哥别说二哥了,盗墓的和修道的貌似都没资格谈科学吧? 不过张知行说的确实没问题,虽说张启灵和黑瞎子他们平时带她训练时也会教一些减少身体伤害的技巧,但毕竟他们练的是格斗,不是太极形意,身体的劳损以及各类伤害都是无法避免的。 更不要说他们在地底下动辄流血受伤,别说肌肉了,就是内脏,在积年累月的伤病下也难免留下暗伤。 只不过几人之前被龙气洗涤过身体,大部分的暗伤隐疾都被修复了,也就黑瞎子那种程度的还残留着。 张知行看着沈瑾清默然的模样,就知道其中大概有着什么隐情,他没再继续打听,只是提醒了一句: “大伤虽然没有,但体内还剩下点残留的尸毒和阴气,肌肉的撕裂也是不可逆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些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解决,还是那句话,药费你们自己出。” 沈瑾清闻言抬眉望向张知行,眼中的疑惑呼之欲出。 张知行见此轻轻摇头,坦诚道:“你那符箓珍贵,我不想欠你人情。” 沈瑾清知道张知行这是不想跟他们沾上关系,她倒也不着急,只是这话提醒她了,要想避免无邪肺纤维化那种事,他们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就修养身体。 沈瑾清思索片刻,缓缓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神情无比认真地凑到张知行跟前同他商量: “前辈,我能在您这儿办个会员吗?” “……” 张知行愣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一巴掌把人拍开: “我这儿没这服务!” 不过卡他还是拿走了,齐云山的效率没让沈瑾清失望,第二天药就送到了他们院子里。 沈瑾清看着黑色的药汁,此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她豪气万千地一口气把药喝完,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来,愣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独自抱着碗靠着门在门槛上坐了许久,无邪给她塞了好几颗糖都不管用。 胖子见状蹲下身来,跟无邪一左一右地围住沈瑾清,他左看右看,很快确定了病因,笃定地转头对着无邪道: “很显然,这是被苦懵了。” 沈瑾清:“……” 最终无邪塞了整整六颗糖,才让沈瑾清恢复了正常。 后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张知行说的,没过两天,药再送来时,她的那一份已经变成了药丸,在其他几碗黑黢黢的药汁中格外显眼。 沈瑾清淡定地喝茶吞药,仿佛没感受到其他几人的目光,但药丸入喉时,她还是没忍住抽动了一下眉毛,险些没维持住现在的逼格。 这什么破药,做成药丸了还这么苦…… 但该吃还是得吃,沈瑾清每天吃完药,就去后山找张知行下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人实力相近、输赢对半开,几天下来,沈瑾清下棋的热情不但没有半分衰退,反倒越下越有劲。 她现在每天的日程就是早起练太极,中午吃完饭,嘴一抹就往后山跑,一直下到晚饭时间,再回来吃个晚饭。 短短几天,沈瑾清只觉自己的棋艺进步飞快。 张知行的静室内,沈瑾清落下最后一子,看着棋盘上黑子以微弱优势赢过白子,她轻呼一口气,随即苦笑出声。 她的棋艺进步如此之快,却依旧每盘与张知行五五开,每次都是以些微的优势或劣势结束棋局,她要再看不出对方是在压制实力陪她玩,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前辈,承让了。”沈瑾清微微颔首,朝着对面的张知行说道。 张知行拿起桌旁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闻言摇了摇头: “我可没让,这棋是你自己下的。” 沈瑾清挑眉,一副‘你把我当傻子’的表情望着张知行。 张知行:“……” 年轻人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配合一下怎么了? 他看着棋盘上星罗密布的黑白棋子,忽地叹了口气: “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啊,我那些傻徒弟,没一个有耐心陪我下棋的,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啊。” 沈瑾清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这是因为起点较低,以她的技术,一般也没什么人有耐心陪她玩…… 张知行放下茶杯,指尖在棋盘上轻点:“按说以你的算力,棋术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去,只是有个道理,你不该不懂。” 他拖长音,掀眸瞥向沈瑾清那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稚嫩的面庞上,语气和缓地徐徐道: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有些事没必要太执着,你同我下了那么多盘棋,若不是悟了这个道理,不会进步得那么快。你既然知道了这个道理,就该好好用,用得明白。” 对着这个天赋过人的孩子,张知行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沈瑾清身上的因果他看不清,但他知道,这孩子即将涉足的是个泥潭,他总想着能多把她往回拽点。 至少不该强行涉入那些气运深厚、牵扯重大之人的因果…… 沈瑾清怎么会听不出张知行的意有所指,这份心她领受了,但—— “您说的道理我懂,但还有句话:急所重于大场。得失取舍亦要视己而定,得其要者,一子可定乾坤:失其要者,百子也难回天,有的子注定是无法舍弃的。棋盘上我或能做到不吝一城得失,但现实中,有些人、有些事,我须得寸土必争。” 沈瑾清的语气无比认真,说罢便拱手端正一礼,算是谢过这位长辈的真心提点。 张知行静默须臾,方才继续问道:“你觉得,你此刻所为便是在争急所?” 沈瑾清失笑,摇头轻声道:“无关什么急所,只为我心中所念之事。” “我师父也曾对我说过,贫富贵贱,宿生所载;寿夭短长,人各分定。有些事命中注定,不应勉强,更不该擅改。只是我年轻气盛,总有些不识天高地厚,凡事还需先撞南墙,再谈回头。” 沈瑾清微微一笑,说到自己年轻气盛,脸上不但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倒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即便是说出这句话的师父,也还是为了救她这个注定早夭的徒弟,百般筹谋,强行为她改动命运。 有些事儿,道理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是没想过明哲保身,但无论是原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总有人让她甘愿逆天而行。 张知行闻言凝视沈瑾清许久,胸中之气一泻而出,再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年纪,随心所欲胜过一切,权衡利弊她不是不懂,只是孰轻孰重她心有定论。 这孩子日后之路必定崎岖坎坷、万分难行,他言尽于此,既然是沈瑾清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再多说就招人烦了。 沈瑾清见此眉心一动,面上带了几分调侃和了然,顺势说道: “别说我了,您不也不肯放周道长下山嘛?” “……” 张知行盯着沈瑾清,目光变了又变。 ……这孩子难不成真是成了精了? 沈瑾清淡定耸肩,周君山命途多舛,日后自有一番波折,看出这种事对她一个专业算命相面的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就那家伙身上的气运来看,大小也是个富贵人家出身,没事跑这山上来苦修,还是七八岁就上山,要说这其中没什么隐情,谁能相信? 周君山如今已经二十了,张知行始终不肯放他归家,沈瑾清又岂能看不出他这是在刻意为他徒弟避开命数。 只是这些事不是光靠逃避就能解决的,沈瑾清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久坐后有些僵的四肢,转头对着张知行躬身道别,认真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瑾清年幼离家,血亲几乎尽数离世,然亲缘浅,尘缘深,十余年来常得亲长庇拂、师友护佑,心中牵挂之人太多,实在做不到心境豁然、超然物外。我知晓您的用心,在此谢过前辈,但也请容我自己搏一搏,只当是我年少不知事,多有莽撞,甘愿撞这个南墙。” 沈瑾清说罢便欲走人,张知行却忽地出声,问出最后一句:“你不为自己算一卦吗?” 沈瑾清闻言止步,没有回头,只静静回道: “必行之事,无需问天。” 这话一出,张知行怔愣了一秒,随即脸上浮起浅淡笑意,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门边的身影,他蓦地起身,言道: “六十四卦,无非吉凶悔吝,怎可一言析透世间万事?你说得对,凡事要撞了南墙再回头。” 说出这句话后,张知行便知道,他留不住周君山了。 无论命数如何,是否能改变命运,都要自己去闯一番,避世不出绝非良策。 他年纪大了,道理知道一箩筐,却没了少时的心气。既然是年轻人,就该自取前程,该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魄力。 沈瑾清瞬间停下脚步,背对着张知行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又很快掠去,她缓缓转身,静待下文。 “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投桃报李,我也还你一番因果。你师父的事我会尽力,但是否能成,我不能保证。” 张知行双手向后一背,撂下这句话,就兀自走开。 既下定决心,就绝不回头。 同沈瑾清在门口擦身而过时,他偏头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眼神平静而锐利。 他抬手指了指沈瑾清,觑着对方哼笑了一声:“都说人老成精,我看你这年纪轻轻的也不遑多让啊。” 一步步给他下套,终于还是让这小崽子得逞了。 此时此刻,沈瑾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闻言眉头一挑,眼中笑意几乎溢了出来: “别啊前辈,我这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张知行扯了扯嘴角,不搭理她这话。他自己被人家三言两语说动了,这么大年纪还玩热血,能赖得了谁? 沈瑾清目送着张知行踱步走向后头那片小菜地,随后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走回静室,轻轻地放在棋盘上。 这是她之前送出去的那些符箓的绘制方法和详细介绍,是这几天临时赶工写出来的,为的就是此时。 反正是自创的,不是祖传的,沈瑾清送起来倒也不心疼。 她返身往外走时,目光旁落到门边的挂历上。看着挂历上的日期,沈瑾清算了算,嗯,与她预想的一周时间完全一致。 正要打道回府,沈瑾清忽然想起,因为受不了山上道士的统一饮食,胖子自个儿在院子里架了口锅,让小哥在林子里打了两只野鸡,说是今晚要吃铁锅鸡。 她转头看了眼张知行的菜地,果断三步并作两步,抄起地上的篮子就往菜地里冲。 …… “前辈,能再借点土豆和豆角吗?” “……” 第218章 三堂会审 看着沈瑾清手里的那个大竹篮,张知行胸膛起伏,重重呼吸一下,咬着牙指向菜园里的一小块菜地: “要吃就自己挖自己摘,最多就这一篮子!” 跑他这儿批发来了? 就沈瑾清这个走量的挖菜方式,他这菜园子还不够她一个人祸祸的……他一个奔七的老道士,辛辛苦苦种点菜容易吗? …… 晚上,院子正中间燃起一堆柴禾,黑瞎子和无邪临时搭了个架子把铁锅架住,旁边的流水线上,沈瑾清削土豆,谢雨臣洗豆角,张启灵快刀切土豆剁鸡块,然后一齐送入锅内,胖子站在大锅旁,把锅铲舞得上下翻飞。 门外,路过的齐云山道士们闻着院内传来的阵阵香气,想着平时吃的自家师兄弟做的勉强可以被称作食物的饭菜,一时间心境凄然、眼含热泪。 下次熬药再也不帮他们送货上门了……一点都不知道分享,就不能在山上多问一嘴吗? 他们又不会拒绝! 院内,大火收汁完成,胖子揭开锅盖,蒸腾的雾气裹着食物的香气,翻滚着扑到每个人的脸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五双筷子立刻探入锅中,胖子猛一抬头,就见面前这五个货全然不顾往日战友情谊,当着他这个大厨的面就开始抢肉吃。 其他四人都有过在西沙船上吃鱼锅子的经验,对于抢肉这件事已经熟稔,至于谢雨臣,他有样学样,一看其他几个的这副样子便知这是场苦战,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畜生啊!懂不懂什么叫谦让?!” 胖子悲愤疾呼,甩手撂开锅盖,抄起筷子就加入了战场。 满满一锅的鸡块豆角土豆,被他们六个瓜分得一干二净,沈瑾清吃饱喝足,把碗筷一丢,整个人瘫坐靠倒在椅子上。 胖子以同款姿势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他一手拿着牙签剔牙,一手举起,在空中摆动,打了个嗝道:“同志们,艰苦奋斗告一段落,锅碗瓢盆先撂着,明天再猜拳洗碗。” 沈瑾清举手点头,表示无异议:“服从组织安排。” 她也真的懒得动了…… 沈瑾清脑袋枕在椅背上缓缓消化着食物,大脑放空后,她忽地想起自己忘了件事。 数秒后,一道平静的声音在小院骤然响起,让旁边正在消食的五人瞬间清醒过来: “对了,有个事儿忘了说了,瞎子的事张前辈下午已经答应了。” “……” 无邪闻言坐起身,抬手捂住心口,神色居然异常的平静。 嗯,心跳正常。 跟这帮动不动就放颗雷出来的问题少年待久了,他现在已经能做到淡定接受沈瑾清说的所有话了。 沈瑾清靠着椅背仰头看天,这句话说出,半天没得到回应,她疑惑地坐直身子,却见面前五人已经站起身,绷着脸围在她身前,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沈瑾清:“……” 她有些心虚地向后挪了挪,下一瞬,黑瞎子和张启灵倏然腾挪到她身后,一左一右地摁住了她的椅子。 接下来,沈瑾清眼睁睁地看着无邪和胖子搬着三把椅子放在她对面,谢雨臣不知从哪儿拿出的纸笔,三人迅速摆好姿势,坐在竹椅上,同她面对面地当堂对质。 胖子蹙眉在膝盖上敲了敲,认真道: “中央三令五申不允许单独行动。这位同志,请配合组织的工作,尽快坦白你的所作所为。” 沈瑾清嘴角微抽,看了看这个站位,她很有眼力见地举起双手,轻咳一声,随后配合地大喝道: “我是冤枉的啊,阿Sir!” 无邪不为所动,斜眸看了眼谢雨臣手里的小本本,抬头一板一眼地问道: “时间、地点、人物、具体内容,全部老实交代,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万一这倒霉孩子答应了人家什么了不得的条件,这时候赶紧交代,他们现在去找人家反悔还来得及。 毕竟这货有先斩后奏的前科,他们不防不行啊…… 之前沈瑾清是说过让他们不用管,但也不能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给,事成后直接通知吧? 沈瑾清知道他们的疑惑和担心,叹了口气,把事情简单捋了一遍。 除却她与张知行下棋论道的部分,掐头去尾拢共一句话就能概括,张知行同意帮忙,她付出的只有几张符和那些符箓的绘制方法。 世路风波险,各人皆有难关要度,黑瞎子如是,周君山亦如是。沈瑾清为她师父而来,张知行自然也要为他徒弟筹谋。 她的那些符箓,是给周君山下山加些筹码,让他多一个自保的手段,她同张知行推心置腹,是真心实意向他陈情,也是为助推他放徒下山的决心。 同样是违逆天命,若黑瞎子能成功,便意味着周君山也可能会成功。对张知行而言,有个人探路在前,这才是最重要的,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家孩子要紧。 所以他会同意这件事,沈瑾清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张知行真的咬死了绝不搅和到这滩浑水中,他一开始就不会收下沈瑾清的符,可他收了,就说明他是能为了某些人某些事破例的。 只要知道他在乎的是什么,自然能让对方松口。 沈瑾清言罢,谢雨臣合上手中的本子,极认真地向她发出邀请: “瑾清,考不考虑来我们公司?我可以给你个满意的薪酬。” 年纪轻轻就有技术有能力还有心眼,这样的人才放在哪一行都抢手。 沈瑾清压下嘴角略带嘚瑟的笑容,摇头摆手道:“不好意思,不是钱的事,在下自由职业者,不拿死工资。” 黑瞎子站在沈瑾清身后,闻言哼笑一声,抬手就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时候装上了,还不是钱的事……坑他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张启灵若有所思地垂眸看向抱着脑袋干嚎的沈瑾清,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 第二天下午,齐云山后山,黑瞎子刚一敲门,张知行便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水瓢扔回水缸。 “又来一个……”张知行满脸无奈,把人领进了屋。 他盯着眼前这浑身黑不溜秋、看着不太正经的家伙,兀自点头数道:“嗯,第四个……” 黑瞎子闻言眉头一挑,正要开口,忽地似有所觉般转头朝门外看去。 果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后,黑瞎子先笑了出来,扬手朝对方打了个招呼。 张知行朝门口瞥了一眼,就见张启灵立在门外,目光投去,对方朝他微微颔首。 他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招手让人进屋坐到他对面。 行了,第五个也来了…… 张知行看着面前两人,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未等他们开口,便已熟练地报出一长串答案,显然是早有准备: “放心,事情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那丫头也没签什么霸王条款,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坑她一个孩子。结果未定,代价我不清楚,但那孩子至少没性命之忧……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话说完,张知行端起茶缸喝了口水,目光却一直定在对面的张启灵和黑瞎子身上。 他就奇了怪了,沈瑾清先前是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才能让这五个对她一点信任没有,轮番跑他这儿来旁敲侧击? “没问题了……” 黑瞎子咬了咬后槽牙,心知无邪他们肯定已经来过了,为的还是同一件事。那三个黑心的家伙没把这件事告诉他,显然是故意想看到这个场面。 还好来的不止他一个……黑瞎子侧眸看了眼一旁的张启灵,干净利落地起身,不再打扰张知行,顺带把边上人也一起拉走。 张启灵倒也配合,随之一同起身往外走,虽然这么半天他一句话没说,但至少得到了答案。临出门前,黑瞎子还转身朝张知行道了声谢。 两人一路走回前山的客院,沈瑾清和无邪正坐在院子里,对着沓硬卡纸在剪剪画画,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无邪头也没抬,甚至还转了个方向,拿后脑勺对着黑瞎子和张启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黑瞎子:“……” 张启灵:“……” 沈瑾清不明所以地看着无邪的动作,又歪头看了眼刚进门的两人,总觉得他们有点问题。 她啧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怀疑,在这三人之间逡巡。 无邪依旧是镇定自若,抬手把沈瑾清的脑袋摁了回来:“别看了,他俩现在正不痛快呢。” 沈瑾清瞬间领会到了意思,默默把凳子往后挪了点,远离面前这人。 她懂了,又是无邪这心黑的家伙坑了人…… …… 一下午时间,沈瑾清和无邪一直在鼓捣那些卡纸。 当晚吃完饭,沈瑾清便直接把她做好的那沓卡牌拿了出来,放在面前的桌上。 谢雨臣垂眸看了眼牌上的字,在脑中搜寻一番,随后眉头一挑。 三国杀?没听说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瑾清闻言当即抹了把辛酸泪,这山上太无聊了,信号时好时坏的,他们打麻将扑克又都不带自己,她实在没事干,只能把这玩意儿搬出来了。 这年头还没有三国杀,在场知道这游戏的只有沈瑾清和无邪,好在他俩记忆力都不错,折腾了一个下午,终于手动还原了一套卡牌。 沈瑾清拿着做好的卡牌,甚至产生了要抢占商机、做大做强的念头。 果然穿越到这样一个年代,随便一个点子都能挣钱…… 简单上手两局,几人很快掌握了基本规则和流程,该说不说,这游戏就是适合他们这些腹黑心眼多的人玩。 沈瑾清翻开自己的身份牌,神色平静地看着卡上的内奸二字,随后将卡牌淡定扣上,满眼真诚地望向谢雨臣: “主公,清实为忠臣,而今外敌环伺,臣以为,你我绝不可此时内战,虚耗兵力,助长敌威,而致大业倾覆、功亏一篑啊。” 谢雨臣眼皮一颤,但显然没被这套话术震慑到,他扭头看向另外四人,正想听听他们的说辞,便听得沈瑾清继续说道: “主公何必舍近求远,观他们几人的面相,非奸即贼,绝非仁义良善之人,必为奸臣反贼,怎可托付大业?” 谢雨臣:“……” 手里捏着忠臣卡的无邪:“……” 一边旁观的仨反贼:“……” 不是,你瞎扯就算了,人身攻击算怎么回事?? 第219章 又摆摊 面对众人的眼神压迫,沈瑾清依旧目光清正、神色坦然,她屈指摁在面前的诸葛亮英雄卡上,对着谢雨臣垂眸沉声道: “亮一生鞠躬尽瘁,唯愿汉室复兴,但求君心似我心,勿负臣之忠义。” 无邪闻言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古奸臣多仕途通畅了。就这种话,真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谢雨臣轻轻眯眼,看着沈瑾清,笑着配合道:“孤信你。” 沈瑾清满眼动容地抬眼看去,两人就差当场演一曲情深意重、君臣相和。 她拿到内奸牌,那么剩下的无邪四人就是三反贼一忠臣,无论如何,反方是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完全没必要伪装成忠臣混淆视线,这样反而会影响他们与队友的配合。 以她对他们四个的了解,无论哪三个是反贼,都会直接撕破脸开打,所以她才会开局直接装忠臣自爆身份,把水搅浑,分散他们三个集火攻击的对象,也避免自己成为开局被谢雨臣攻击的对象。 对沈瑾清来说,场上的都是敌人,她搅和起来毫无压力,只要别让反贼先把主公杀了,她不介意这些人多消磨消磨彼此。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谢雨臣他们对这游戏没有成体系的攻防策略和游戏经验的前提下,所以当谢雨臣跟无邪配合,最后一记诸葛连弩直接带走她三血,宣告她死亡时,沈瑾清当即沉默下来。 她盯着谢雨臣看了良久,才艰涩出声: “你明明说过,你信我的……” “……” 看着她这副样子,边上的胖子都有些怀疑了,这不会真是忠臣被冤吧? 旁边一个脑袋探过来,掀开沈瑾清面前的身份牌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真内奸啊?不是,那跟这儿演什么蒙冤受屈呢…… 跟这帮人玩了几局后,沈瑾清多年游戏经验积累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她不得不承认,在不作弊的情况下,跟这帮几乎是心眼子上长了个人的家伙比,她还是嫩了点。 沈瑾清独自蹲在墙角,脑袋抵着墙,默默地在地上画圈圈,黑瞎子拿了根削好的甘蔗过来,掰下半截,戳了戳地上蹲着的家伙:“行了,输就输呗,又没输钱。” 沈瑾清接过甘蔗,默不作声地啃了一口,面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她得好好复盘一下,跟他们几个学习一下怎么骗人…… …… 这年头的景区没后世那么多花头,齐云山大部分游客是来登山观光的,顺带参观一下道教古迹,而观内除了上香、祈福、太极表演外,几乎没什么活动。 沈瑾清闲着也是闲着,白天干脆在山上摆了个卦摊玩玩,顺便帮山上道士也研究了些打发时间的生意。 无非就是后世那些景区里的那套,石刻印章、扇面上题字画,还有些签筒算卦什么的,主要还是要形成产业链。齐云山是道教名山,弄点平安符什么卖一卖也挺好,总之要与自身品牌形象和相契合,这叫资源依托型产品定位。 沈瑾清面前的小道士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眨了眨眼,看向一旁同样蹲着旁听的年轻坤道,认真问道: “……师姐,你听懂了吗?” 什么依托?定位啥玩意儿? 那道人闻言抿了抿唇,一手摁在了她师弟的脑袋上,神情严肃道: “师姐今天教你句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意思就是做人要坦诚,实事求是。” 小道士眼中闪过几分迷茫:“所以?” “我也没听懂。” “……” 沈瑾清嘴角一抽,实在是受不了这俩文盲了。她挥挥手,直接把两人赶走: “听不懂就回去找个听得懂的人问问,别在我这摊子前挡着。” 两人倒也老实,听了这话真就回家乖乖找家长去了,张知行听了他俩一比一的复述后,几乎没有犹豫,当即把他那些同辈师兄弟们赶去干活,为山上创收去了。 正好岁数大,在外面摆摊就当晒太阳了,预防骨质疏松。 这话一出,他的那些师兄弟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是人吗?!一个个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他们在外头风吹日晒地摆摊挣钱? 他们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让这么个家伙当了掌教! 后山养老的一帮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合计了一番,高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冲了出去。第二天清晨,沈瑾清看着四周多了一圈的摊子,以及鼻青脸肿的一群老年人,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摊子往边上挪了挪。 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身旁拉二胡的黑瞎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沈瑾清一把拽走。他偏头看了眼略显心虚的自家徒弟,顿时领会到了什么,嘴角微抽。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盯着沈瑾清,忽地沉声开口:“有件重要的事你要记好了。” 沈瑾清闻言一脸懵地抬头:“嗯?” “日后在外头闯出祸事,不要把为师供出来。” “……” ……………… 就这么在山上待了一个多月,沈瑾清终于收到了那个意料之内的消息。 接到阿柠的电话时,她刚准备收回卦摊,铃声刚响一声便没了信号。沈瑾清连摊子都没来得及收,在山上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她有些命苦地叹了口气,挑了个阴凉点的地方蹲着,将电话拨回。 对面的阿柠几乎是瞬间接通了电话,开口便问道:“你们在墓里?” 几天内她给沈瑾清打了六十多个电话,总共就打通了这么一个,无邪那儿也是杳无音讯。这俩要再没个消息,她都打算收拾包裹直接去找人了。 沈瑾清看了眼手机里几十个未接来电,又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回道: “嗯。。差不多吧反正……我们在景区。” “……” 阿柠闻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瞬间被气笑了。她在这儿累死累活的,那帮家伙居然在逛景区?! 沈瑾清咳了咳,赶紧转移话题:“这都不重要,咱们说正事儿……” 阿柠没再跟沈瑾清掰扯这个,按照计划,大概率以后她还得喊沈瑾清一声BOSS呢。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她神色一正,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五天前裘得考亲自带人,按照你们给的位置去寻找汪家总部,两天前整个队伍失联,目前这件事还没有在公司内传开,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队伍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一张汪家总部的照片,以及他们即将炸掉汪家总部的计划。” 说实话,她跟了裘得考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的莽撞。果然,年纪大了,死亡的威胁在前,任谁也无法保持理智。 沈瑾清对此倒不感到意外,死亡缓缓逼近的感觉太绝望,通天大道就在眼前,反正都要死,赌一把还可能有点希望。 不过以汪家的手段,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家,已经是裘得考占便宜了,毕竟汪家确实想不到有人能精确知道他们总部的位置,更想不到那个人会是裘得考。 但只要炸药一响,汪家反应过来,裘得考他们必定是凶多吉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那老外估计已经没了。 沈瑾清对此表示很满意,她也没打算这一下就能让整个汪家直接瘫痪,对她的计划而言,裘得考同志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也算是虽死犹荣了。 她很不厚道地笑了一声,随后忽然想起什么,笑意收起,蹙眉朝阿柠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以那老头的胸怀,这种搏命的活儿怎么可能把阿柠撇下? 阿柠看着自己打上石膏的胳膊和腿,淡定答道:“医院。” 为防止和裘得考一起送死,早半个月她就自己把自己折腾出粉碎性骨折,床都下不了,于是顺理成章地留在美国,没去执行这次的任务。 沈瑾清闻言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有魄力。” 她沉思片刻,对着电话那头继续道:“裘得考失联的消息你再压半个月,公司里的情况你比我了解,等到快要拆家散伙时再出手,我现在可能联络不便,有任何事就去霍家找霍秀秀。” 想到他们后续的计划,沈瑾清垂下眼眸,沉声幽幽道: “这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古人言,生于忧患,死于……诶?” 沈瑾清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挂断。 沈瑾清:“……” 罪魁祸首阿柠平静地把手机放下,脸上看不出半点愧疚。 谁有功夫听这一大堆废话?她这还受着伤呢,胳膊都抬不起来,能举起电话就不容易了,哪有空听沈瑾清扯这些? 沈瑾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嘴角一抽,倒也没跟她一个伤员计较。 现在一切事情都按计划进行着,接下来就要看汪家能否沉住气了。 沈瑾清抬头看了眼天,很快又收回目光。趁着这儿有信号,她把刚才阿柠送来的消息一次性群发给了山下几人,随后起身往她卦摊的方向走回。 今天先不收摊了,接下来的安定日子估计只有在齐云山的这几个月,她得好好珍惜珍惜。 第220章 七月半 晚上,沈瑾清收回摊子,回去就把裘得考的事告诉了无邪他们。 “……所以,我有充分证据怀疑,裘得考同志已经遇害。对于汪家这种罔顾人伦的行为,我表示严正谴责。” 沈瑾清哗的一声开扇,“有文化”三个苍劲潇洒的大字跃然而出,她轻摇手中折扇,一本正经地对着面前五人说着。 “……” 五人对沈瑾清的这副样子显然早已习以为常,无邪手指轻叩桌面,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现在的局面是他们上山前就预料到的,九门被汪家渗透成筛子,即便他们已经瞄定了大部分的内奸,也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有遗漏。 陈皮死后,从前的九门如今仅有无家、霍家、谢家三门还立着。九门里他和小花在山上,一走就是几个月,天高皇帝远;霍仙姑现在一心扑在霍玲身上,霍家正是权力更替的时候,更是一团乱麻,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终于有机会出来活动了。 汪家总部被袭,遭到重创,必定会收拢在外的外勤暗子,此时此刻,就是顺藤摸瓜、找到其他汪家据点的最佳时机。 他把无三省和谢连环那俩老狐狸都留给了秀秀,为的就是这件事,拔出暗处的家伙,找到汪家所有老巢,彻底肃清九门内的那些牛鬼神蛇。 现在的时局与他前世不同,“祂”还没有倒台,那个强大到让所有人小心翼翼、除了等候其自己灭亡外别无他法的组织,此时依旧如高山般压在他们头顶。 只要“祂”还存在一天,不仅他们的行动会受到掣肘,汪家的存在也绝难覆灭。只要还有汪家人存在,以“祂”的势力,随时还能再建一个新汪家,他们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用的工具。 无邪当然知道这时候他应该选择蛰伏,像杭州地下的那些人一样等待“祂”的消亡,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可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了。 他等不起,闷油瓶和沈瑾清也等不起……无邪回想起沈瑾清之前对他说的话,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那是他第一次在沈瑾清脸上看到那样的神情…… “不用考虑那些,‘祂’的问题我来解决,我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后续的计划。” 彼时沈瑾清冷静沉稳得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说出这话后,她偏头看向无邪,无比平和地陈述道:“不要再拖下去了,我要回家。” “我不知道我能在这个地方待多久,一年两年,我还能保持理智,但我自己也不确定,这种理智还能维持多久。我只知道,如果让我在这里待十年,我绝对会疯掉。” 人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只要看得到希望,就能死命撑下去,但这种硬撑也是有极限的。 无邪知道沈瑾清说得没错,十年,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太过漫长了,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让她半生都滞留在另一个世界回不了家,任谁都会疯掉的。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如此坦率地向他直言自己要回家,无邪看着她,良久,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 “嗯,回家。” … 想到这儿,无邪收回思绪,下意识偏头看向沈瑾清,沈瑾清感受到他的目光,歪头疑惑看去,然后晃了晃手里的折扇,龇着牙朝他笑了一下。 “……” 无邪平静点头,这孩子的心态暂时还不用操心。 …… 山下形势不断变幻,霍秀秀独挑大梁,九门内暗潮涌动,山上却依旧是每日闲散的清修生活。 沈瑾清每天摆半天的摊,没事就跟跟边上的老道士们聊聊天,无邪胖子他们也时不时跑来帮忙一起看摊子,主要是为了凑热闹。 无邪是真的会一点简单的卦算,胖子就纯粹是门外汉了,不过好歹会看风水,忽悠起人来头头是道的,解决一些小问题还是可以的,沈瑾清也就随他俩去了,反正有她压阵,出不了什么事。 古人言: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齐云山上的日子虽不至于到不知年的程度,但也的确过得飞快,晃晃悠悠又是两个月过去。 七月半,地官赦罪,万树凉生霜气清。沈瑾清盘膝坐在太素宫正殿,望着面前的神像,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指,朝身旁的张知行问道: “我没经验,您老给我交个底,我师父这事儿到底有门没有?这好歹是我师父,您给个准话,我也好去跟他道个别,也省得真出了事,他临了也没留下个只言片语。” “……”张知行闻言瞥她一眼,这小孩嘴是真毒。 不过也就只有嘴毒了,她要是真如她嘴上说得那么轻松,就不会大费周章地到山上来,又想尽办法地让他出手帮忙救人。 “这件事要问你自己,我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 说罢,张知行起身径直走向神像,伸手一摸,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乌黑木尺,半米长的尺子前宽后窄,足有一指厚,上面刻满蝇头小字,张知行握在手里,随意甩动一下,空中瞬间传来炸响的风声。 沈瑾清见状眼皮一跳,这玩意儿不会是用来打黑瞎子的吧……她抬表看了眼时间,随即轻呼一口气,朝边上侧殿喊了一嗓子:“把人带上来!” 此时侧殿内的牌局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胖子听到沈瑾清的声音,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果断把牌往地上一摔,奋而起身,义正词严道: “办正事呢,你们还在这儿打牌,像什么样子!” 地上三人闻言一齐抬头向他看去,旁边独自发呆的张启灵也被这一嗓子喊回了神,顶着四对目光,胖子神情坦然,八风不动,兀自转身,踱步朝正殿走去。 无邪翻开胖子扔在地上的牌,看到仅剩的一张三和一张四,面上没有丝毫惊讶。 这胖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沈瑾清看了眼殿门外的天色,此刻正是戌时末,天地昏缯而万物否,她屈指轻弹手中的符纸,转头望向迈步走来的黑瞎子,然后拿起笔,在地上画了个圈。 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坐。” “……” 黑瞎子看着地上那个圈,扬眉问道:“悟空,此乃何意啊?” “师父你坐圈里。”沈瑾清默不作声地递过去根木棍:“叼着,过会儿忍着点儿。” “?” 第221章 祭炼 沈瑾清看着圈里的黑瞎子,面色沉肃,盘腿坐到了他的对面。 黑瞎子望着面前的小徒弟,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随后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他咬住那根木棍,缓缓将墨镜摘下。 这是沈瑾清第一次看见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睛。 浅灰色的眼珠内,一道道黑色裂隙从中裂开,密布全眼,如同一张黑色蛛网,裹住整颗眼睛,她身后的胖子见状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还挺有个性啊!” 沈瑾清沉着脸,神色有些凝重,下意识伸手探去,还没碰到黑瞎子的眼睛,便被一股大力拽住,身子猛地向后一仰。 “别动。”张知行肃声警告道。 沈瑾清闻声回过神来,抬眼看去,黑瞎子闭上眼,同样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平时这背后灵不敢朝她动手,但今天这个情况,难保那家伙不会突然发疯,临死之前同沈瑾清来个鱼死网破。 想明白后,沈瑾清呼出一口浊气,从兜里掏出一沓准备好的符纸,抬手欲抛,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 沈瑾清看了看面前的手掌,眨眨眼,抬头疑惑望向身前的张启灵,对方没说话,只看了眼边上的黑瞎子,随后垂眸利落拔出匕首,抬手便打算往掌心下刀,沈瑾清赶忙把人拦住。 张启灵抬起头,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数秒后,沈瑾清反应过来,伸手想把匕首夺下,拽了拽,没拽动……她嘴角微抽,当机立断道: “这回真不用你放血,小哥。” 这是在齐云山上,有千年气运香火镇压,没必要用麒麟血镇邪了,至于她手上的这些符……前阵子教周君山画符的时候,沈瑾清顺带用了点儿他的血。 物尽其用嘛,就当是学费了~ 张启灵闻言收回手,退回到一旁,沈瑾清看了眼手里的符纸,目光一凝,甩手扔出,片片符箓霎时飞出,直往她面前的黑瞎子而去。 符箓触碰到身体的瞬间,黑瞎子浑身一震,牙关紧咬,咔嚓一声,口中的木棍当即崩裂,沈瑾清不为所动,目光凛冽地看着那些符纸一张张附到黑瞎子身上,随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颗碧色玉珠。 一旁的张知行忽地感受到一阵阴凉的气息,忍不住侧眸望去,看到沈瑾清手中的那颗珠子,他一怔,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眉。 看来这孩子除了天赋高,机缘也不错啊。 不过就她干的那行当,手里有点宝贝倒也正常。 这就是当初沈瑾清从海底墓那具干尸屁股底下撬出的那颗鬼珠,上山后黑瞎子就把这珠子还给她了。 沈瑾清将手中的碧玉珠放到黑瞎子面前,微微低眸,平静唤道:“前辈。” 张知行会意,配合着掐诀念诵: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 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七政八灵,太上皓凶; 长颅巨兽,手把帝钟。 素枭三神,严驾夔龙; 威剑神王,斩邪灭踪。 ……”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黑瞎子身上的符纸微微颤动,他背上的家伙开始拼命挣扎,牵动着他身体内与之紧密纠缠的千万根神经,烈火焚身般的灼痛感侵蚀他全身,黑瞎子紧咬着棍子,唇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下一刻,面前的鬼珠中涌出的阴气直扑他面门而来,阴寒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顺着他紧闭的眼睛侵入眼内,身上的灼痛稍有缓解,但很快,一种更为痛苦的刺痛从眼中一直传到大脑,如一把冰锥,狠狠戳入他的眼睛,反复翻搅。 黑瞎子的太阳穴狠狠一跳,坚韧如他也扛不住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咬碎的木屑扎破口腔,满嘴鲜血从唇边滴落,他只低下头,继续咬紧牙,无暇顾及这些。 与他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相比,这点伤实在不算什么。 这一切都漫长得令人心生绝望,直到他背后一声痛苦尖锐的嘶叫响起,惊动了殿内所有人。沈瑾清猛然抬眼,袖中一震,桃木剑穿袖而出,带起一阵风声,直往那背后灵飞去,对方无半分还手之力,瞬间被洞穿。 同背后灵连通的部位再度传来灼烧的痛感,黑瞎子感受到对方的瞬间虚弱,强扯起一抹笑,抬手给沈瑾清比了个大拇指。 “继续……”嘶哑模糊的声音从喉间溢出,黑瞎子睁开眼,眼白处的黑色裂纹已经消退大半,但这双眼依旧可怖。 桃木剑在他身旁盘旋,找准机会就给那恶灵一剑,时不时地还用剑柄拍拍黑瞎子的肩头,以表自己对他的支持。 鬼珠中磅礴的阴气涤荡着黑瞎子的眼睛,张知行握着厚尺,踱步至他身后,视线在那把乱飞的桃木剑上一扫而过,转而定格在空中某一处,目光渐凝。 戌亥之交,渐入混沌,阴阳未分,天地归寂,鬼门将开。 那家伙再也忍不住,它意识到自己今天注定逃不过去了,开始疯狂挣扎,怨毒地折磨着它附身的黑瞎子。 黑瞎子闷哼一声,肩上沉重,头被压得越来越低,脖颈几乎被压到对折,骨头摩擦声咔咔响起。 张知行静静地看着,手腕微翻,下一瞬—— “唰!” 破空的嘶鸣声从身后传来,木尺带过的劲风扫过他的头顶,身上那个东西瞬间萎靡,随着凄喊声响起,身上附着的数十张符箓一齐催动,极致的痛苦中,黑瞎子身躯微颤。 就在背后灵近乎神消形散之际,沈瑾清抬手虚握,口中轻念,黑瞎子只觉身上一松,随即便似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塞进自己的眼球,疼痛过后,便是一阵清凉舒缓之意,从眼中传至四肢全身。 没了。 意识涣散之际,黑瞎子恍然意识到,那个附在他身上、折磨了他那么久的东西,是真的消失了…… 他松了松肩头,抬起头,张开了口,血水混杂着碎裂的木屑一齐从嘴角涌出,但他却咧开嘴,笑着闭上了眼,往地下倒去,几乎是同时,沈瑾清也脱力,整个人向后栽去。 祭炼鬼眼,需要将一只魂体完整地引入眼内,再用阴气将其与人眼结合,这都是精细活,要不是她精神力强,压根都撑不到这时候。 张启灵飞身接住即将倒地的黑瞎子,无邪立刻从身后托住沈瑾清的后脑勺,见她实在没力气了,他缓缓把人放平在地上。 沈瑾清虚脱地躺倒在地,黑瞎子被张启灵拖到她身旁,两人并排躺在齐云山大殿内,张知行只看了他俩一眼,便继续观摩起一旁的桃木剑。 十几岁的小孩,哪来的这种东西?看来这孩子不是盗二代,是道二代啊……果然天才的师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小木剑不搭理他,看到沈瑾清倒下,它直接绕开张知行,飞到了沈瑾清身旁,焦急地转悠着,然后被胖子弹开。 “不帮忙就别添堵。” 胖子不耐地在桃木剑身上崩了两下,对方也不甘示弱,果断调转剑尖,往胖子身上也扎了两下,随后自个儿钻回了沈瑾清的袖子里。 沈瑾清转头看了眼身旁晕倒着的黑瞎子和他满脸的血迹,朝谢雨臣比划了个手势: “花爷,喂药。” 超过人体极限的疼痛会摧毁一个人的精神,即便黑瞎子意志坚定,全程扛了过去,但精神已然透支,在结束的瞬间,脑子里的弦绷断,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正是需要养魂的时候。 谢雨臣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粉,拆开后送到了黑瞎子的嘴边,胖子把黑瞎子嘴撬开,看着那满满当当的一包药,扭头问道: “这药能喂得下去吗,清儿?别回头瞎子没让那东西弄死,让我们给噎死了。” 沈瑾清抬手把胳膊垫到脑袋下面,云淡风轻地回道: “噎不死,我这药遇水即溶,他嘴里还有点血,用来喝药正好。” 无色无味、遇水即溶,还有沈瑾清那下药的熟练手法……无邪眼皮一跳,低下头看她。 这霉孩子以前真的是正经高中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