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女欠你什么[追夫火葬场]》 1、01,灌酒 在wring酒吧第一次见到慕邵凡,是廖筠大学刚毕业的夏天。 一个有点心烦的周日,晚上。 哄闹的环境吵得她犯困,偏偏发小的消息催命似的轰炸,不停地关心她在哪儿。 那位发小名叫温跃,打从出生起就跟她认识。学生生涯一直跟她争年纪第一,成绩不相上下,后来她保送云州理工大,温跃却考到了遥远的芳州学医,漫长的四年里,俩人的关系说好不差,见了面还总得怼两句才罢休。 欢喜冤家的稳定状态直到半个月前,去芳州毕业旅行的廖筠酒后失态,把人带去了酒店。 去之后的事她倒是忘了,但温跃非说,既然发生了什么,就应该对她负责。穷追不舍的态度直接把她给烦得逆反了。 手机静音勿扰,廖筠坐在吧台喝冰块水。 酒吧里落单的美女往往被默认为猎物,但她身份特殊,wring的常客大多都听说过,出了名的有钱脾气差,比起那些啃老的无能富二代,她手握整个廖家的庞大资产,有些富二代的爹妈来了也得叫她一声廖总,不知道多想跟她攀上关系。 她这种身份地位,只有别人给她当猎物的份。 水里的冰块叮咣响,一杯尼格罗尼很有眼力见地推过来,撂下其他客人的酒保谄媚地打招呼:“廖总!什么时候从芳州回来的,好几天没见您了。” 廖筠不接:“不喝了,戒酒。” 酒保看得出她心情不好,隔着吧台笑嘻嘻地往前凑:“前两天您不在,咱这新来了个打工的穷学生,长得可招富婆喜欢了,漂亮得跟朵小白花儿似的,比男明星还帅。” 廖筠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你是说,我也是那种喜欢玩鸭子的富婆?” “没没!瞧您这话说的,我哪有那意思啊,就是想聊点好玩儿的……”酒保见献宝不成,立马改口,“刚才我碰见那小白花了,不知道怎么惹了骆哥,嘴又笨,道歉都不会,被骆哥摁住了狂扇巴掌灌酒,那场面,哇!太养眼了,真的!可带劲了!” 廖筠态度冷淡:“你们家小张总非要留着那个姓骆的,就会欺负老实人。” 酒保墙头草,义愤填膺地附和:“没错!姓骆的大傻逼,就会欺负老实人,我一直看他不爽。” 说着话,某个包厢“砰”地被撞开了门。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踉跄着,耷拉着脑袋往外走,身后一头卷毛的骆哥紧跟而上,嘴里叼着烟,脏手粗鲁地抓着他的肩膀,不停地骂骂咧咧。 酒保一拍手:“快看!那个就是。听说是刚从云州美院毕业的小画家,命不好吧,名还挺大,叫什么……慕邵凡!” 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被点名的慕邵凡恰好抬起头,眸光隔着酒吧昏暗斑驳的光线撞进了廖筠的眼中。 本来只是随意瞥过去看热闹的廖筠愣了一下。 深邃分明的五官精致得分外惹眼,他的长相是一种不需要用任何限定词来谦虚的漂亮。鼻梁精巧,薄唇微张,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含着一层泪,怎么看怎么委屈可怜。令人昏聩的光影如同为他洒下了一层浓艳滤镜,周身充斥着与白衬衫风格相悖的撩人妖娆。 修长的手指倔强地捏着一副细边框眼镜,镜腿歪得不能戴了,显然已经挨了一顿打。个子倒是不矮,约莫一米八五上下,身形偏瘦,挽着袖子的小臂有着结实的肌肉线条,细看也能看出他宽阔挺拔的脊背,绝非弱不禁风。 确实有点姿色。 酒保见缝插针道:“他家情况可惨了,他爸好赌,他妈有病,他还有个妹妹不上学在外面鬼混,现在他毕业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租了个小破出租屋想考研,要不是为了交房租,也不至于……” “行了,”廖筠今晚实在没什么耐心,“你废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写小说呢。” 酒保拿不准她的态度,往常她明明很喜欢看帅哥的,尤其是慕邵凡这种类型,看不上也会调笑两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她要走,酒保心里着急,赶紧朝着骆哥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酒吧热闹又拥挤,廖筠的身影很快融入人海中。 即便她身份再特别,混乱的场合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有眼力见的人来避让她,有的男人趁乱故意往她身上靠,她见怪不怪,歪头先看对方颜值,再打量一下身材,眼里写满了“看不上”,把人家看得就跟脱了毛的狗一样不自在,只能落荒而逃。 真无趣啊。 本来路过这里想进来放松一下,结果反而觉得更没意思了。 男人就像调味品,当她连食欲都没有的时候,调味品就是最废物没用的东西。 慢悠悠地离开人群中心,她打算回家睡觉,睡醒了明天还有个客户要见。这时一阵嘈杂的声浪从身后扑过来,她还没等反应,忽然被人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穿着高跟鞋,险些摔倒,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倒霉的小白花。这里离大门不远,他这是想逃跑。 “操!你个狗东西长不长眼!往哪儿窜呢?” 骆哥跟得很紧,凶神恶煞地冲过来,直接把小白花拖了回去,抬腿就是重重的一脚,把人踹倒在地上。 旁观人群围成圈,骆哥站在中间狂飙唾沫:“你他妈的一个乡巴佬,话不会说,跑得还挺快,摔坏了那么多酒,你当老子瞎?再跑,信不信老子他妈的就在这弄死你!” 小白花目光迷离地撑在地上,头晕眼花,虚得要命,嘴唇却倔强地抿着。 额前的发梢被酒水和汗水打湿,下巴和脖颈也全都洇得湿漉漉,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狼狈得像个落魄但漂亮到惹眼的乞丐。他尝试着想要爬起来,没成功,红唇吃力地张了张,却不是用这最后的力气跟骆哥求饶,而是抬起湿润的双眼,恳切地望向了人群中的廖筠。 廖筠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 可是他的口型分明是在向自己求救。 骆哥后知后觉,才看到廖筠竟然在这,嘴磕绊了一下:“廖、廖总,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您跟他认识?” 廖筠居高临下,没有回答。唯有审视的目光强势地压在慕邵凡身上,如同一座冰山。 骆哥鬼精,摆手说:“廖总您甭理他,他摔了我好几瓶酒,一分钱不赔就要跑,当我吃素的。您放心,他不长眼敢撞您,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廖筠还是沉默,让骆哥的自说自话有点尴尬。他干咳两声,嬉皮笑脸套近乎:“对了,前两天小张总还念叨呢,说您光顾着出去玩,可别忘了回来给他过生日,正好,待会儿我跟小张总说说去,他还不知道您回来了吧?” 廖筠终于看了骆哥一眼,赏了两个字:“你谁?” “呵呵,您这是贵人多忘事,我姓骆呀!上次您来找小张总,还叫我小骆呢,我还帮您停车,您忘啦?” 廖筠表情极其淡漠,说话的语调柔柔的,透着一种悦耳的知性,又有点凌人的傲慢:“你应该不了解我的规矩,当着我的面,一不能打架,二不能骂人,尤其是不能骂的时候沾女人。他摔了你的酒跟他妈有什么关系,你爸没教过你怎么说话吗?” 骆哥没傻到去招惹她,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素质低下,我刚才也是气急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这样,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也不让他赔钱了,我俩私下和平解决……” 廖筠嗤鼻:“算了吧,他差你多少钱,账我替他平。”随手把酒杯递过去,被骆哥双手接住。 骆哥想起她也是个玩得花的,好爱勾搭小帅哥,以为她是看上人家了,直接狮子大开口:“没多少!哎呀也就,也就几万,小钱,哪能让您给他平……廖总,您真是大气!” 廖筠挑眉,不紧不慢地解下左腕的表,拿在手里晃了晃:“几万是几万?” “呃,三五万?他摔的都是好酒,我还没合计呢,我现在就让人去算……” “咕咚——” 手表被廖筠扔进酒中。 “不用算了,现在,马上,滚。” 最后一个字卷携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像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骆哥的脸上。但骆哥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孙子早习惯了,哪会跟有钱人过不去,撤场飞快,捧着酒就跑,还顺道轰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 失去威胁的小白花缓了缓神,扶着墙柜摇摇晃晃爬起来,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廖筠正好趁这机会光明正大打量他。 近距离看,长相优势很明显,面部折叠度几近完美,五官不过分硬朗,也不过分阴柔,是浓淡正好的英气,挺像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廖筠明知故问:“名字?” 他略显拘谨,乖顺地垂着眸子:“慕邵凡。” “学生?” “刚毕业。” “画画的?” “嗯……” “几万虽然不多,但这个价位的酒不至于随便乱放吧,你故意的?” “没有!”慕邵凡被她误解,慌张抬头,“我不是故意的,那些酒都很便宜,是那个姓骆的乱要价,他想坑我!” “哦,那这么看,他坑你不成,所以坑了我。” 慕邵凡不如酒保脑子灵活,不懂如何应对她的脾气,老实巴交地说:“抱歉,多谢你救我,钱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那倒不必。你都到这打工了,能有什么钱。也就身上的部件拆了值钱,组合在一起又没什么用。”廖筠好像嘲讽他似的,却又不关心他窘迫的反应,单纯就是嘴毒。淡然地在旁边找了个干净位子坐下,又要了一杯冰水。 慕邵凡见她不说话,干脆跟着坐在她身边,隔着一个空位,距离和分寸把控得刚好。 他需要休息,而她身边显然很安全。抹了一把脸,他闷头捣鼓手里的眼镜框,可惜镜片掉了,框也歪得没法用,无奈又折起来放在一旁。 廖筠随意看过去,一眼认出了镜框上雕刻的花体logo,来自一个珠宝奢侈品牌——frola。 不像那些喜欢炫耀价值的品牌,frola非常低调,极为小众,更注重艺术创造和设计理念,只有真正懂它的人才能欣赏它的魅力,也正因如此,它并不受廉价造假的青睐。 巧合的是,廖筠从几年前开始收藏它的珠宝,对这个牌子的全系列产品都很感兴趣。 又重新打量了一遍慕邵凡,她朝着吧台的方向勾勾手指。这酒保是她忠实的狗腿子,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廖总!” 廖筠吩咐:“给他来杯酒。” 慕邵凡好像飘在状况外,眼神呆滞:“不用了,我不太会喝酒。” 廖筠无所谓道:“我还挺想看你被灌酒的,你要是不会喝,我叫人帮你。” 慕邵凡抗拒:“……不,不是这个意思。骆哥刚才让我喝了很多,我不太舒服,而且明天……明天我还要上课。” “你明天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来咯!”酒保特别上道,端着烈酒飞快地送过来,起哄他,“廖总请客的,干了吧!” 慕邵凡精神恍惚,盯着酒杯纠结了一会儿,再看廖筠,忽然感觉她比骆哥还要可怕三分。没办法试探着喝了一口,好像十分难以下咽,脸都白了。 酒保调侃:“啧,梁姐来的时候你不是挺能喝的么,装什么装。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不喝,那就是不给咱廖总面子。” 廖筠问:“哪个梁姐?面子比我还大。” 慕邵凡傻傻地:“我不认识梁姐。” “你怎么不认识!”酒保说,“你上次还给梁姐跳脱衣舞了呢。” 廖筠跟酒保一唱一和着调戏他:“那你身材不错呀。” 慕邵凡的脸颊隐约晕开了一层红,像个脑袋空空的笨蛋美人,百口莫辩。闷着头跟酒较劲,喝又喝不下,不喝又不敢,实在有点可爱。一个大老爷们露出这么娇憨的神情,偏偏他身上还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纯,中和了这种娇柔,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勾得廖筠盯着他欣赏了半天,都有点不舍得为难他了,“噗嗤”笑了出来。 “好了,不用喝了,别回头把你送医院去,再让我担个责。” 慕邵凡暗自松了一口气,把酒杯放下:“谢谢。” “谢什么。” 廖筠顺手拿起他的酒,侵略性的眼神不客气地流转在他身上,浅浅地抿了一口:“你这种任人宰割的小鱼,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好心劝你一句,趁我还在这,赶紧走,不然待会儿可走不掉了。以后换个工作吧,wring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廖筠故意卖关子,笑着凑近他,压低声音,“哦,你真以为我是冤种啊,我给的那块表其实是假的。” 撩人香气扑鼻而来,慕邵凡像是被定住的木偶,瞳孔轻晃,一时呆愣在那。 廖筠只当他浅薄无知被吓到了,眼疾手快拿起他的眼镜细细观察:“姓骆的早年偷鸡摸狗,名声不好,好不容易靠上小张总,过了遍水,万事都很小心,要是拿着我给的东西被发现是假的,面子和名声必然得垮一个,收他货的人更不可能轻饶了他,那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你呢。” 将镜框仔仔细细地摸了个遍,廖筠话锋一转:“不过往好处想,他压根不认识什么好货,也是自己活该。不然拿走你的眼镜,可比那些破烂酒贵多了。” 慕邵凡没反应过来,见廖筠在frola特制logo处反复摩挲,分明是在确认工艺,眼神骤然慌了。 廖筠笑笑:“不用紧张,我不好奇你的私事,只是觉得你的金主蛮有眼光的。” “咔哒” 眼镜被重新放在桌子上,廖筠起身:“你不走,我可不等你了。待会儿再被抓,就跟老天求救吧。” 长发摇曳的背影远去,周围沁人的香气也随她而散。 慕邵凡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让他飘忽其中的理智难寻出口。 杯口印着她浅浅的唇印,酒精的味道像是毒药一般肆意拨弄着他的神经。虚弱的四肢缓缓蔓延出让人精神紧绷的痒,心脏更是控制不住地升起了病态的念头,几乎想都没想地,他拿起那杯酒来一饮而尽。 酒保惊讶:“你怎么!……不是不会喝吗?” 慕邵凡被酒激得懵了一阵,酒杯从手中摔落。他踉跄着站起来,撑着最后的理智追往廖筠的方向。 这里离大门不远,廖筠也没走太快,刚才的小白花无疑引起了她的一点兴致,但四处看看其他猎物,却还是觉得差点意思。小白花能有frola,八成有金主,她可是很有道德观念的,绝对不玩别人的东西。 不过……她步子一顿,要不回去确认一下?如果真有金主,不至于被姓骆的那种喽啰欺负吧。 那种品相的好货只能看不能玩,实在有点可惜。 正打算折返回去,转身的一瞬间,小白花就像凭空冒出来似的,“砰”地又撞上了她。 迎面相撞,直接把她抱了个满怀,高大的身躯紧锁着她,脑袋却软绵无力地靠在她的肩膀。异常灼丨重的呼吸洒落在她耳畔,她愣了愣,奇怪地叫他:“……小白花?你没事吧。” 慕邵凡已经神志不清了,挂在她身上,目光涣散,脸颊直蹭她耳朵。 这才过去多一会儿,他的整张脸竟然都红透了,满头冒汗,胸口起伏,古怪得很。 廖筠不是什么纯情挂的小女孩儿,情场夜场,见多识广,脑子一转就猜到了他的状况,肯定是被下药了。 酒保不至于在她眼皮底下作妖,估计是姓骆的不怀好意,假借摔酒要债,实则另有所图,先把人吓住,再把人打服,酒里加点料……剩下的还不是为所欲为。 要是她刚才没插手,小白花可就惨了。 廖筠叹了口气,好心叫来两个贴身保镖:“把他送楼上去,先扔门口。” “是。” 廖筠独自回到刚才的散台,找到了被遗忘的眼镜,再仔细摸了摸,应该是正品没错……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识不识货。收好眼镜又去找酒保,单臂撑在台面上,歪头甩出两个字:“梁姐?” 酒保苦着脸嘿嘿笑:“我瞎说的。” “脱衣舞?” “真的就是想开个玩笑……” “他的金主是谁?” “没有金主吧,反正我没听说。” 廖筠有数了,敲了敲桌面:“姓骆的有什么动向,发我微信。” “明白!” …… 走进vip专用电梯,廖筠越过那一层层普通酒店,上行到大楼的更高处。 最顶端的三层是小张总的私人领地,只开放给身份特殊的贵宾。单是走廊就奢华非凡,摆放的画作之多,简直可以称为私人美术馆。 来到属于她的那间套房,慕邵凡正蜷缩着躺在门口。 走廊的温度比酒吧要低很多,他看起来不太舒服。廖筠并没有关心他的死活,高跟鞋直接从他身上迈了过去,迎面两个保镖从两边默契地打开房门,明亮辉煌的室内就这样映入眼帘。 这里是云州最繁华热闹的中心地带,整面的大落地窗映照着璀璨的城市夜景,绘制成一幅无数钱权利益堆砌而成的艺术画。 站在这里的,如果不能成为观众,就只能像小白花一样,被剪碎尊严剁成菜送上来。 进门前,廖筠瞥了小白花一眼,戏谑地说: “自己爬进来吧,我收留你一夜。”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2、02,金主 慕邵凡意识一片混乱,脑袋都要烧着了,压根就听不清廖筠说什么,当然也没力气自己进屋。 两个保镖就这么守在敞开的门口,顺便守着他。 一小时后,泡完澡的廖筠披着半干的长发,穿着浴袍,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喝红酒。说好的戒酒只是一时胡说罢了,酒这玩意儿她要是真能戒掉,也不至于跟温跃闹得那么尴尬。 她性格刺毛,从小就耐心不多,处理感情的时候尤为理智残酷。 昨晚她跟温跃都在朋友贺召家里,俩人在阳台上晒着月亮喝酒的时候,她明说了,希望能把芳州的意外翻篇。当时的温跃痛快答应,今天却不知怎么的又反悔,从中午分别到现在,不停地给她发废话。 什么在哪儿啊,吃了没,在干嘛,睡了吗,为什么不回消息,新装修的店怎么样,工作巴拉巴拉……后面的她一句也没看。 再这么下去,早晚被朋友们知道她连自己的发小都下手,渣女也是要脸的好吗。 看着温跃再次发来的新短信,她把手机也扔进酒里,用ipad玩起了游戏。 “咚咚” 保镖找准她游戏赢了的空档,敲门提醒:“廖总,慕先生还在门口。” 廖筠差点忘了这个人。 “睡死了?姓骆的不会下成安眠药了吧。” “还没,慕先生一直不太舒服,您要不要看看他?” “我看他干嘛,”廖筠说,“你把他弄进来吧,给他洗洗,让他睡觉。姓骆的肯定不舍得用什么好东西,发个烧难受点,撑一撑,很快就过去了。” “是。” 她有两个贴身保镖,一男一女,都是武力值很强的高手。眼下,男的这位自然担负起给慕邵凡洗澡的重任。不过情况特殊,保镖也不是搓背的,顶多把人扔进浴缸里,再捞起来换身干净衣服就是了。 浴缸里慢慢积起一层水,保镖面无表情地往慕邵凡身上倒沐浴露,想去去他的酒味,以免被廖筠嫌弃。 水声稀里哗啦乱响,噪音越来越大,终于在某个瞬间吵醒了混沌之中的慕邵凡,猛然睁开眼,他还以为自己溺水了,浑身一激灵。 “你是?……”他声音沙哑,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陌生的环境里,疑惑逐渐转为警惕,“你想干什么!” 嗓门还挺大。 保镖一脸高冷,不搭理他。 他当即就要爬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客厅的廖筠被动静吵到,刚到浴室门口就看到慕邵凡在跟水斗争,浑身湿透了,情绪格外激动,手抓着浴缸边缘想往外跑,胳膊却隐隐发抖没力气,反复打滑。 “怎么了?” 廖筠警告的眼神扫过保镖,意思是在问他。 保镖举双手表示无辜:“我给他放水呢,什么都没干。” 廖筠看向浴缸,里面确实有一层水,还有一些沐浴露泡泡。视线上移,慕邵凡的脸肉眼可见的泛起了红。 害羞什么,不会以为她往下看是在耍流氓吧…… “咳,”廖筠收回目光,“这里是wring楼上的酒店,我嫌你身上太脏,所以让阿杨帮你清理一下。阿杨是我的保镖,对你没有威胁。你既然醒了,自己来吧。”说完使了个眼神,保镖懂事地点头离开。 浴缸的水还在流,慕邵凡没再挣扎了,坐在浴缸边缘,花洒淅淅沥沥地打在背后。 廖筠提醒:“你现在可能有发烧的感觉,那是因为姓骆的给你下药了。还是那句话,wring不适合你,除非你背后真的有什么厉害姐姐撑腰,不然趁早滚蛋,你玩不过姓骆的,钱也赚不明白,懂吗?” 慕邵凡没抓住重点,沮丧地低着头:“我没有姐姐,你别听那个酒保说,我真的不认识梁姐。” 廖筠要被他的脑回路气笑了。 径直往前去,弯腰将手搭在浴缸边缘,和他的胳膊隔着一拳之远,却让他的耳朵瞬间羞红。水灵灵的样子我见犹怜,真没白费她冲着颜值把人救回来。扬起嘴角,她缓缓蹲下,支着下巴,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他胳膊往里缩了缩:“……看什么?” “看你啊,看你长得怪好看的,姑且原谅你的愚蠢了。” 慕邵凡委屈地抿了抿唇,的确像个纯情的傻白甜。廖筠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说:“我想收回之前的话,我对你的隐私挺好奇的,你的金主是谁?” “我没有金主,也没有姐姐。”顿了顿,他又补充,“信不信随你。” 廖筠轻笑:“还挺硬气,不是刚才跪着求我救你的时候了?” 慕邵凡被她戏谑的目光来回打量,羞赧地抓了两把没用的泡泡挡在身前,妄图遮盖不受控制的地方:“又不是第一次被当……当成卖的,你不信我,解释也没用。” “嗯,那倒是,你这种类型的男的,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 慕邵凡不说话了,过了两秒,飞快地瞥她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走,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廖筠歪着脑袋继续看他,盯得目不转睛。 他耳朵红得要命,忍不住说:“你……” “我?” “能不能别一直这么看我。” “哦。” 廖筠直起背,起身侧坐在浴缸旁边。 明面上是拉开距离,实则一个不小心,坐在了他的手背上。没坐实,也就挨着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可把他给慌乱坏了。 嘴角压着一抹玩味的笑,她说:“其实刚才你的情况很危险,为了救你,不该看的我已经看过了,不该碰的我也全碰过了。你不会生气吧?” 慕邵凡下意识往身前摸了摸,确认衣服还在,而且扣子还系着,竟然松了口气。 廖筠瞪他:“这什么表情?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来酒店开房,当着那么多人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给你下的药,你不感恩就算了,敢嫌弃?” “我没有嫌弃!”慕邵凡赶紧解释,“我是怕刚才没有意识,冒犯了你,对不起。” 被她调戏还跟她说对不起,又委屈又无奈,又想反抗又没那胆子,稍微被逗一下就不知所措,没见过这么好玩的。 廖筠忍着笑,伸手摸向他的脸。细丨滑的皮肤沾着冰凉的水珠,手感很好。 他明显惊了一下,在药物的影响中又很快适应,像被摸头的小狗半眯着眼睛。食指自他的耳根沿着下颌线轻轻描绘,中指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撩过喉丨结,他头皮发麻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你这么漂亮,怎么能叫冒犯呢。别紧张,我又不是坏人,我会摸骨,要不要给你看看相?” 他的喉丨结再次上下滚动,鼻息急促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跟骆哥他们不一样,你很善良。” 廖筠一愣,刚冒出来的兴致顿时萎了。给她抬到这种高度,还挺会拒绝。收回手,语气也冷淡下来:“哦,你听说过我。” “听阿哲提过几次。” “他?怎么‘提’的?” 高傲强势的企业家,风流多情的大小姐,廖氏集团唯一的话事人,还是云州有名的现金王。 阴晴不定,规矩奇多,前男友更多,栽在她手里的优质男没有三千也有上百,好爱集邮各种类型,玩够了就踹。最能耐的是,被她踹的人里没有一个说过她的坏话,不仅对她处处维护,还有的把她当成白月光,为她守寡,苦等她浪子回头。 光艳的美貌只是她最普通的优点,夺目的人格魅力和强大的实力才是能斩获无数崇拜者的根本原因。 如果有幸依附于她,被她真心喜欢几天,不光能得钱和物质,说不定有什么理想和抱负也都被她随手实现了。下半辈子的人生就此改写,谁会忘记生命中这么深刻的过去呢。 遇见她就像遇见一片浮光跃金,往后无论珠玉星河,还是葳蕤翠影,再灵动美好的一切,都会与那一刻的记忆自动关联。 当然,酒保初中毕业,这些全都不是他的原话,而是慕邵凡通过他的描述自我理解的内容。 慕邵凡没那么厚脸皮告诉当事人,含糊地说:“他说你人挺不错的,很厉害。” 廖筠被噎了一下,什么小学生形容。 美院毕业的大画家连点花言巧语都不舍得说,这么实诚,可能是对她很抗拒吧。她也不至于逼良为娼。 “好吧。”她不想浪费时间了,打算走人。 慕邵凡察觉她要离开的意图,一时着急抓住了她的衣摆,刚开口猛地吸了一股凉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廖筠不解:“拉着我干嘛?” 慕邵凡谨记酒保说过的,面对她的时候务必要真诚。 于是磕磕绊绊着解释:“我、我也不知道,对不起……我说话不好听,没有想惹你不高兴的意思。我其实对你很感激,很尊重,很谢谢你救我,对不起!” 廖筠好笑地看他:“对不起什么?我又没说我不高兴了。” 他茫然地猜测:“可是你刚听我说完就要走了,我觉得你应该是不高兴了。我说的不对的地方,你当我没说过吧,好不好?” 水位上升,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腰,他吸了吸鼻子,忽闪的睫毛上沾着的水珠就像是剪碎的泪,好看得让人想摸两下。 廖筠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他望得心软了。 一把捏住他的脸,拇指在他的脸颊轻轻摩丨挲,感受着他体内病态异样的发酵,微微凑近:“你不舍得让我走啊。是真的怕我不高兴,还是怕没人帮你解决生理需求?” “……怕你不高兴,真的。” “这么乖。那不如这样,反正你也没有金主,我给你介绍一个。” 慕邵凡以为她要拿他送人情,果断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金主既有钱,又疼你,还能为你撑腰,而且喜新厌旧,丢掉你也不亏,干嘛不要。难道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了?想攀附谁,说来让我听听,我给你想想办法。” 话音落,她的指尖忽然用上了力道,不让他后退。他疼得皱眉,被迫仰着头承受这种粗鲁。 她身上的香气忽远忽近,时而被周围沐浴露的味道所冲散,慕邵凡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被那香气撩拨,越来越缥缈混沌,又从如烟如幻的梦境中生出大胆狂妄的贪婪,吞噬着他的大脑,就快要疯了…… 顾不上什么面子尊严,什么套路方法,他几乎脱口而出:“你可以吗?” 廖筠恍一下没理解他的意思。 “我没想攀附谁,你比谁都好。” 廖筠忍俊不禁,捏着他的脸晃了晃,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猛地把他拽得近了些,低下头和他对视的同时,拇指摁向他的嘴角,在他的下唇缓缓碾过:“你这不是挺会说话的么。” 柔丨软的指丨腹带来绝对的威圧,慕邵凡头皮发麻一阵连绵至尾椎,感觉整个人都要炸了,气息不畅,还不忘鼓足勇气推销自己:“你喜欢听什么,我可以学,我会很懂事,不给你添麻烦,也不需要很多钱。” “就只是想让我给你撑腰?” “……可以吗?” “你真贪心,敢惦记我的身份。可惜我要回答你:不可以。” 他眸子里的光顿时黯淡了。 因为药物影响,他的小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廖筠清楚,他现在还能跟她冷静地对话,只是冷水浸泡的缘故,再加上他本身性格或许比较克制,礼貌和教养重一些罢了。 但凡再撩拨两下,或者让他出来待一会儿,保准场面很快就会失控。 失控了,撕开小白花的面具,会比现在更有趣吧? 她越凑越近,眼里写满了玩味:“不过我确实很善良,倒是可以先教教你规矩,要是你学得快的话……我考虑考虑,怎么样?” 歪了歪头,鼻尖轻轻擦过他的脸,她柔和的气息浅浅的,犹如羽毛撩拨,隔靴搔痒,牵动着他心跳的节拍。声音柔软到了极点,就像在对他说悄悄话:“同意的话,现在开始上课。第一条,也是很重要的,要有眼力见。” 说完,“啵唧”亲在他唇上。 浅尝辄止,轻描淡写地点了一下,把他残存的意识彻底轰了个一干二净。 慕邵凡已然失去所有思考能力,迎着她手的阻力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3、03,管教 很急切,但很笨。 只是吻她,吻到僵硬都不知道要怎么张嘴。 廖筠摸摸他的发顶以作安抚,不想把跟帅哥的第一个吻搞得太难受,凡事都得是有技巧才能让结果出色,现在的他显然是有些急于求成。 微微退开一些,她想要占据主导教教他,可是他被药物操控,就像个患得患失的疯狗,突然按住她的后脖颈,不允许她生出任何退离的念头。比刚才进步的一点是他开始尝试着又啃又咬,比刚才更难受的点在于……她的嘴唇真的有点痛。 终于在他不小心咬疼了她的嘴角后,廖筠忍无可忍地推开他,看他如此朦胧又可怜的眼神,说不好自己是被撩到了,还是被气到了:“你不会是初吻吧。” 慕邵凡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坐在水里,对她始终是仰望与崇拜的态度。另一只手虚虚地搂着她,也只敢跟刚才一样拽着衣角。廖筠无奈主动抓着他的手,让他五指打开,放在自己后腰上:“记住第二条规矩,听话。” 她声音柔柔的,亲吻也是,不紧不慢地啄了他几下,但有能让人心跳狂飙的本事。 慕邵凡不知道应该听什么话,她什么命令都没说,暂且就认为“听话”的意义在于无条件地承受吧。 隐忍着想要立刻把她紧抱在怀的冲动,他的心在发痒,骨头在发痒,神经更是紧张,如同千万只蚂蚁在爬。他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高敏丨感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威胁到他,让他颤抖,让他认输,却不是因为胆怯害怕。 水面不知何时涨到了预订好的高度,水龙头停了,花洒还在工作。空气安静得有些聒噪,环境渐渐变得闷热,他好像忽然不适,用力呼吸了两下。 廖筠好心中止了戏弄一般的吻,但紧接着就用拇指指甲锋利地抵住了他的喉丨结:“技巧不行啊宝贝,上大学没谈过恋爱吗?” 慕邵凡凭着本能往前,脖子蹭着她的手指摇头。 “长这么好看,没有小姑娘喜欢你?” “没……” 廖筠顺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虎口压迫得他呼吸困难,让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不同于他的被动,廖筠始终都很清醒,高高在上,神色不见半点迷离。 “原因呢?编点合理的。” 慕邵凡晃了晃脑袋,想挣扎,又没做太大动作。用力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范围内她的香气已经不能让他满足,蹙着眉头,磕磕绊绊地哑声祈求:“靠近一点,抱,抱一下……” 廖筠敷衍:“这不正抱着呢么。” 慕邵凡不满足,搂着她的胳膊一点一点收紧,终于让她失去平衡,一下子跌进水里。水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到来而溢出了些许,他后背被撞得发疼,头顶的花洒更是终于浇了他满身。可他顾不了那么多,用力地环抱着她,恨不能即刻溺死在她的气息之中。 廖筠真是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这么纯爱的人,都落到他怀里了,就干抱着? “关掉……” “什么?” “花洒关掉……” 冰凉的水和炽热的拥抱,多有氛围感,真不懂情丨趣。廖筠关掉花洒,好心哄他:“只要你听话,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能让你好受一些。”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大学没谈过,以前呢?” 他很快否认:“以前也没。” “上次我碰到一个跳芭蕾的弟弟,气质跟你还挺像的,同时和五六个女孩一起玩,只是因为没确定过任何一段关系,所以一直自称母胎solo,你该不会也……唔!” 没等她慢悠悠地说完,慕邵凡不乐意地用嘴巴堵住了她的话。 他似乎是个行动派,嘴上说不过,自己就会找别的门路。只不过胆子还没那么大,亲一下就怂,马上慌张地看她的眼睛,想要确认她有没有生气。 “你又不信,还要问我……” 廖筠哭笑不得:“你还挺有理?” 像他这种品相的好货,外形和气质条件都属于中等偏上乘,艺术才能傍身,白纸的几率低到可怜。 偏头躲过他蠢蠢欲动的眼神,廖筠的手像毒蛇一样,再次缠上他的脖子:“第三条,诚实。没有主人喜欢不忠诚的狗,撒谎会让你失去机会。” 慕邵凡嘴唇动了动,迟疑了好一会儿:“我,我没撒谎。” “那就好好回忆我刚才的问题,你漏答了一个。提醒一下,‘原因’。” “没什么原因……”他还没说完,突然被廖筠不满地掐紧了喉咙,疼得闷哼一声,不住地干咳。 廖筠不悦:“这不是我要听的答案。” 他体内本就有躁动因子,这股要命的窒息感瞬间点爆了他的神经。 明明泡在冷水里,灵魂却像扎进了沸腾的酒缸,密密麻麻,角角落落,火烧火燎的疼。恍惚的双眸紧紧地望着她,写满了让他自己都陌生的贪念。直到她好心放松了手劲,才终于让他抽回了一丝理智,满眼湿润,大口喘息着,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要被她玩崩溃了。 廖筠将拇指按在他的颈动脉,其他几根手指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脖子:“说吧,最后一次机会。” “我……咳咳咳……咳,我也不知道……”一张嘴,他嗓子哑得厉害,脖颈接着又迎来痛感,他马上知趣地改口,“可能是因为家庭缘故,我性格内向,不懂怎么跟人相处,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人喜欢我。你觉得我好看,这对我来说只是一种困扰。” 就像他被骆哥盯上下药,弱者无法自保的漂亮确实没什么用。 廖筠细细地凝视他,欣赏着他的眉眼,神情,每一丝微小的反应。 这种性格还挺少见的,心有所图又有自知之明,看似缺爱但懂分寸礼貌,尤其是白纸一张,单纯懵懂,实在很适合圈起来当宠物。 再次摸上他的脸,廖筠看他的眼神沾染了些许怜惜:“第四条规矩,要有服务意识,主人的感受永远是第一位的。水太冷,我们去卧室吧。” 慕邵凡只是泡了遍水,根本不配进卧室。 廖筠不管那么多,撇下他先行离开,他一个人过了好一会儿出来,看起来倒是收拾妥当了,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就是脸红得异常。 廖筠能猜到,肯定是自己玩过了,不然药到那种程度,绝对半步都挪不动。 她正在处理工作,发现他出来也只是扫过去一瞥:“坐。”然后又接着忙自己的。 慕邵凡落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穿着和她同款的浴袍,闷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见她时不时地蹙眉,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麻烦事吗?” 声线平稳沉着,恢复得不错。 “顾好你自己的麻烦事吧,都解决了?” 慕邵凡瞬间羞涩地错开目光,不再吭声。 等廖筠把手头工作处理完,时间又寂静地过去了二十分钟。慕邵凡头发还有一点点湿,坐在那乖得像个等妈妈下班的小孩。她把ipad随手一扔,靠在堆叠枕头上,重重地舒了口气:“过来。” 慕邵凡眨了眨眼,确认是在叫他,起身走到床边。 她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张着,是一副“等你牵”的意思。 慕邵凡谨记她教导过的四条规矩,果断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她。她直接十指相扣,然后缓缓攥紧,没想到他看起来像个小白脸,手却大大的,手指修长,掌心有薄茧。 “握手不会吗?” 被问到的慕邵凡有样学样,收紧手指。 廖筠又朝他伸出另一条胳膊,这次他愣了一会儿,然后不太确定地弯下腰,俯身将她抱住。 廖筠满意地吩咐:“抱我起来。” 他单臂搂在她的腰后,迎面把她抱了起来,力量很不错,非常稳。就是这脸皮啊,太薄了,动不动就脸红,还是让她有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廖筠勾着腿借力:“坐下。” 他转了半圈,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一跟她对视就紧张,不好意思地垂下双眸:“……然后呢?” “别急,耳朵这么红,不会坏掉吗?”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耳尖,“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他睫毛颤了颤,抬起头。 廖筠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白纸都这样,胆小得很,只有心理活动丰富。 “教你那么多规矩,怎么还穿这么严实。” “只有这一件……” “可是如果你懂事,一定有第二个选择站在我面前。” “第二?……”他茫然地问出口,好像马上又领悟了她的意思,红着脸闭嘴。 血液里残存的药物燃着火星,被她稍加怂恿就又冒出了想要叫嚣的念头,他越攥越紧与她相扣的手,眼神不受控制地反复往她唇上看。 廖筠倒是想故作不懂,再逗他一会儿呢,可是现在的时间已经逼近半夜十二点了。游戏的序章她早就玩够了,接下来该做的读取新章的挑战,尽快通关。她知道,他与她同样在期待这场彻夜的冒险。 “宝贝,你好像很想亲我。” 话说出口的瞬间,小狗已经扑上去了。 初次成为游戏搭档,默契不强求,操作手法也不强求,反正什么都是需要磨合的,急也急不来。 廖筠好心包容着一切小状况,首先检查队友的身型配置和武器装备,处处核实,处处满意,估摸着应该够顺利通关了,以手代眼冒犯地欣赏了两下,差点没把队友给惹急眼。 她实在是很喜欢白纸这副好欺负的模样,难得好心情地哄了哄他:“这么可爱啊,粉里粉气的,有没有见过别的姐姐?” 正在亲她耳朵的慕邵凡陡然呆住,为难地说:“……可以换个形容词吗。” “哦,那有没有见过别的阿姨?” “……这是换了名词吧。” “管那么多呢,”她作恶地捏了他一下,“肯哄你就不错了。” 慕邵凡茫然。 怕廖筠不悦,更怕她不哄了,总之干脆闭嘴。 然而廖筠并不想让他闭嘴,在不正经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点乱七八糟的,可以很好地满足她的恶趣味。 想了想,她随口问道:“你学习好吗?” 慕邵凡不解地迷惑了一下,缓了会儿才回答:“……还好。” “还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廖筠抓住狗尾巴,“拿过奖学金没有?” “嗯……” “嗯?” 他眉间皱紧着,惜字如金:“拿过。” “还不错么,哪个学校毕业的?” “唔。” “这也算答案?”她好笑地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十分享受这种戏弄他的乐趣。 慕邵凡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像在求饶:“别问了。” “什么?你声音好小,听不清楚,是不是身体太虚了呀,平时会运动吗?” “……” “怎么,”廖筠作恶地掐了他一下,“很高冷,不想理我?” “还、还好……会运动……” “那,喜欢跑步?” “还好。” “就会说‘还好’,真敷衍。” “不。”他很仓促地说完这个字,突然抓住她的手,额头抵在她肩上,再次请求,“不要问了……” “为什么?随便聊聊而已,玩游戏的时候不说话不会很尴尬吗?”她故作无辜,根本没打算要暂停恶作剧的意思。也没法停了,虽然时间才过去没多久,但这一章的挑战进度已然快要逼近尾声。 正是严峻的时刻,他全神贯注沉浸在游戏里,彻底没了动静,只有呼吸声格外刺耳。 “突然不说话,困了?”廖筠在他脸庞亲了一下,没想到这一下直接刺破了他最后的理智,瞬间把进度推往终点。 有什么猝不及防地袭中了她的下巴,连带着脖子,手背,胳膊,到处都受伤了,流着黏稠的血。游戏世界就是这样危险,她习以为常,不过肯这么手把手教,也只是给漂亮白纸独有的偏爱罢了,往常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谁配让她动手。 低头看了一眼,用他的衣摆擦掉血迹:“第一次玩游戏是不是挺晕的?把你哄吐了,小可怜,你不会怪我吧?”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4、04,体检 空气一阵沉默。 “别问了,好不好……”慕邵凡一直没抬头,但估计想哭的心都有了,声若蚊蚋,“求你。” 廖筠被他可爱得想再亲他两下:“你这求人的态度很一般啊。” 他虽然不是那种壮汉,但一米八五的骨架也没那么小只,整个脸都努力地埋进她肩窝,只露着害羞的耳朵。又沉默了良久:“我平时,没有这么……” “嗯?”廖筠是真没听清这句。 “没有这么,容易……” “什么?要不你贴我耳朵上说。” 慕邵凡别扭地蹦了一个字:“……吐。” 廖筠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幸好她不是第一次带小白队友,知道随便笑是会打击人家自信心的,万一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造孽了。 于是她满脸真诚地点了点头,温柔地开导:“我明白,自习跟演习有出入很正常,放轻松,其实玩游戏不用太紧张。” 手指收拢,抓紧他的头发:“你喜欢这个游戏吗?” 不等他回答:“下一章要开始了,胆小的话,出去睡走廊。” …… 游戏玩了一夜。 第二天四五点钟,熟睡中的慕邵凡突然被惊醒,接着就被阿杨和几个黑衣人捂着嘴,强行带去了一个秘密房间进行体检。 这件事本应该在他实际接触到廖筠之前做,但是昨晚情况特殊,游戏上瘾的廖筠难得有兴致,也试探过他几次,暂且相信他是真的白纸,只使用了物理道具。 事实证明他确实笨拙,操作能力趋近于无。气息混乱又紧张,言行小心又生硬,就算有表演成分,也不可能精湛到骗得过她这种老玩家。 所表现的讨好和痴迷更是没有半点刻意加工,让廖筠非常受用,一度贪婪享受,纵容了他屡次三番的任性索求。 可惜廖筠有个毛病,每当天亮时分会莫名醒一次,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人,那她就睡不着了,心里会慌慌的,很烦躁。 所以她特意把慕邵凡的体检安排在这种奇怪的时间,既把他的陪丨睡时长利用到了最大化,又不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一举两得。 等她自然醒过来,时间显示六点半。 迷迷糊糊喊了一声,女保镖莫寻端着一杯温水从客厅走了进来,先将水交给她,再把窗帘打开,落地窗上铺满了云州的朦胧雾色,这种美丽的风景会让她心情变好。 廖筠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情况怎么样了?别把人吓着。” 莫寻回答:“一切顺利,慕先生很配合,就是……” “嗯?” “就是他问,您是不是经常带人过来体检。” “……你们怎么说?” “阿杨说您带到这的,加上他总共也没几个。” “嗯。” “不过您带到其他地方的就数不过来了。” 廖筠嘴角一抽:“你等会儿让阿杨过来一下,我要跟他单独聊聊。” “好嘞。” “身份呢,查过了吗?” “查过了。慕先生的父母早年离异,分别移民国外,几乎没留下什么资料,包括他们的姓名和移民国,都没有消息。慕先生从小和妹妹一起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家境还可以,直到二老相继去世,妹妹被接走,他开始独居,过得就比较清苦了。五天前他来到wring打工,一直被骆经理带头为难,昨晚情况已证实是骆经理做局,在酒里也检测到了特殊药物成分。” “这些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意思。” “有一件有趣的事,他跟您同岁,生日是1995年11月7日,只比您大一天。小学和初中分别和您在一个学校呆过,是他云州美院的同学说的。” “是么。”廖筠依然不感兴趣,垂着眸子抠指甲。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他大学并不住校,经常请假外出,几乎不上课,考试也不怎么参加。同学们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但都不知道原因。” 昨天酒保还说他毕业之后没处去,为了租房才来打工,那他毕业之前住哪呢?回过神来,廖筠随意道:“随便他吧,可能在外面接什么私活。还查到什么?” “查到骆经理使用的那种药,很特别,本身没有特殊作用,喝酒之后才会起效,喝得越多药效越强,估计用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件事小张总应该还不知情。” “姓骆的那种人,干出什么勾当也不意外,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小张总好好说。”放下水杯,廖筠话锋一转,“frola呢,那副眼镜有什么消息?” “呃,暂时还没有。” “一点也没有?从他在wring接触过哪些人着手,查不到?” “wring的临时工上一休一,但慕先生每天都会来。虽然有时被人议论,但他本人很老实,不曾与人主动起过冲突。酒保所提到的梁姐,金主,都不存在,除了您……他似乎没再接触过别人。frola可能是他来之前就有的。” 廖筠从鼻腔叹了口气,比起慕邵凡没用的身份,她最关心的就是frola的来历,没想到一无所获。摆摆手:“去看看检查进度,我要尽快见他。对了,把我的备用手机拿来。” 半小时过后。 慕邵凡头发顺毛耷拉着,无精打采地回到了廖筠的房间。 屋里播放着轻音乐,廖筠身穿休闲风的衬衫套装,头发温柔地挽在脑后,正在对着镜子佩戴珍珠耳环,脖子上一条细银项链,随着她的动作被反射的波光粼粼,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如玉般精致的剔透感。 戴好耳环,她转头发现慕邵凡站在门口,眼睛一亮,已经扬起了明媚的笑容:“你回来啦。” 慕邵凡愣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都快贴到门板上了。 廖筠笑意一僵,维持着嘴角的弧度朝他走去:“饿了吧,我等你吃饭呢,快来。” 他们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但对彼此却完全不了解。 慕邵凡显然不习惯她如此热情的迎接,脸上也摆不出太多适宜的表情,尤其是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莫大的屈辱感充斥着他的心,更是让他们昨晚骤然升温的关系变得尴尬。 偏了偏头,他颇为抗拒地控诉:“吃饭这件事对你来说更重要吗?你刚把我关了两个多小时……” 廖筠很无辜:“怎么啦,这么大脾气,是不是他们太粗鲁了?” 慕邵凡抿唇不语。 廖筠见他这么强硬,彻底没了笑脸。 环抱起胳膊,声音透出一股寒意:“我都跟阿杨说了,不要吓着你,对你温柔点,他不敢不听我的,那就只能是你接受能力太差了。你只是个酒吧临时工,又没有健康证,有我也不放心。体检而已,只要你诚实,又没什么损失,你在闹什么别扭。” 慕邵凡皱眉:“我没有闹别扭,只是觉得不用这样。” “不用这样,那要哪样?”廖筠语调抬高,“你以为街上随便捡来的货色,都配爬到我的床上?不管他说了什么,我都无脑相信?” “也不是……” “搞搞清楚,慕邵凡,”她眉头皱得比他还紧,“我完全可以先给你体检,而不是冒着风险解决你的麻烦,事后也没把你扔出去吧,还让你好好睡了一觉。记得你说今天要去上课准备考研,怕耽误你时间才特意让他们早点安排。你在意你被关的那一会儿,我可是怕你饿肚子出门,忙着在给你准备早饭呢,你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别人?还怪我?” 慕邵凡直接被她给说懵了。 先是难以置信,接着一琢磨,又觉得有点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光听她理直气壮的质问,气势就已经先弱了下来。 廖筠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放下胳膊等了一会儿,转身要走的时候果然被他拉住了手指。 “我,”他低着头,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像很矛盾,“我不是怪你,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先跟我打声招呼的。今天早上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那么多人……我有点懵了,对不起,误会你的好意,我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 “只是今天早上?昨天晚上的一切就不突然么?我好心把你救回来,结果你拿我当解药,还不识好人心。早知道我不多管闲事,也就不用被你误会了。” 慕邵凡耳根的绯红瞬间蔓延至脸颊,憋了半天,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廖筠叹了口气,故意摆出一副体贴的样子:“敏敏,你是不是忘了昨晚叫我主人,还求我养你的时候了?其实你想对主人撒娇和发脾气都是允许的,但是你不能这么误会我,我会伤心的,知道吗?”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他一个人错愕在原地。 其实夜色缱绻时,他就别别扭扭地问过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带别的男人过来。她的回答跟阿杨差不多,绕了个圈子说:“带到这里的一共没几个。” 彼时慕邵凡仰躺在那,满头是汗,被她亲得晕晕乎乎还要固执地追问:“几个是多少?很多还是很少?” 廖筠答:“能让我好心管教的就你一个,满意了?” 然后他就信了这模棱两可又满是套路的回答,迷离恍惚间,不仅爆出了自己的小名,还被她哄骗着叫了“主人”。 早饭很丰盛,确实是廖筠特意准备的,不过事实没有说得那么好听,只是吩咐保镖把附近所有的早餐都买一份回来,根本没浪费她自己的精力。 慢吞吞吃完半根油条,脸红的小狗终于露面,磨磨蹭蹭地走到饭桌旁。 她开口就逗人家:“敏敏,还在生气吗?怎么不坐我旁边?” 拉开对面椅子的慕邵凡整个人僵在那,乖乖地把椅子推回去,改为坐在她旁边。挺直的脊背暴露着心里的紧张,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廖筠:“那是我的杯子。” 慕邵凡:“……” 廖筠很大方:“没关系,你喝吧,这还有一杯。”说完从他面前伸长胳膊,拿来原本给他准备的水,轻抿一口,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敏敏是左撇子,昨晚右手也很灵活,完全没注意到呢。下次给敏敏准备餐具的时候,我会记得的。” 慕邵凡差点没把自己呛着,清了清嗓子,小声要求:“能不能不要叫小名……” “为什么?” “我不太习惯。” 廖筠故意听岔他的发音:“你不太喜欢?可是为了得到这个答案,我昨晚很努力地在你左边锁骨种了两颗小草莓,你当时明明是喜欢的。”说完,眼神还等没溜到他的锁骨处确认,慕邵凡已经慌张地用手捂住了,脸色爆红。 廖筠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啦,快吃吧,我不逗你了,你说要八点半之前去明川路上课,路程那么远,待会儿开车送你。” 慕邵凡很懊恼:“我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了,去哪儿上课也说了?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一些很普通的,”廖筠没再跟他继续聊,“我去找阿杨有点事,给你准备了要穿的衣服在卧室,记得去换,乖。” 又过了半小时。 廖筠提前从莫寻那拿了车钥匙,站在门口等人。能让她这种傲慢的大忙人主动等着,还亲自开车送去上学,这的确是其他男人得不到的待遇。 慕邵凡匆匆忙忙出来,穿着一件米白色衬衫款的v领上衣,简约的款式,精致的剪裁,既青春,又清纯,是廖筠特意给他挑的。 廖筠就喜欢给自己的宠物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再带出去招摇过市。把女士包包挂在他肩上,她抬了抬胳膊。慕邵凡很有眼力见,主动挽上了她,只不过找不准力道,一直虚挽着,走了一路都很别扭。 去上课的路上,廖筠驾驶着rs7,开得很稳,抽空接了通工作电话,似乎很忙。 慕邵凡识趣地没有出声,只在最后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根据导航的指示提醒她拐弯的时机。 这边容易堵,她临时靠在路边让他自己下车,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油门一踩马上就走了,转眼就开出了下一个路口。 在这一刻,慕邵凡回味着只能停留在嘴边的“再见”,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没有留下彼此的手机号,微信之类的联系方式也没加,而她不仅没问过他什么时候下课,更没有说过他们一定会“再见”……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用完就丢事实,他终于从刚才迷雾般温馨的美梦中醒了过来。一向淡然若之的性子少见几分慌张,连手机来电都滑动了三下才接到。 “喂。” “哎?大少爷,”手机里的声音恰好在身后响起,一个手拿鸡蛋灌饼的男生朝他走来,“怎么在这儿啊,我刚想问你昨晚上哪儿去了,也不回消息。”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5、05,调情 慕邵凡回过头来,脸色微愠:“你乱喊什么?” 对方后知后觉说错话,嘴磕绊着解释:“你,你昨晚让我去跟着那个姓骆的,我跟了,给你发暗号你没回……我这不是着急么……”说完啃了一小口鸡蛋灌饼,满脸都写着“我很老实”。 这个不靠谱的货名叫唐秋,锦城人,正在旁边这所大楼上的某不靠谱机构上课,准备考研。因为欠了慕邵凡太多钱,没办法只能卖丨身当小弟。 慕邵凡沉声:“出了点事,我得跟你一起上课,先去帮我报名。” “啊?你不是保研锦大了吗?还上什么课,你上次还说我这儿不正规呢。” “不想干我找别人,你回锦城吧,记得还我钱。”慕邵凡懒得废话,说完就走。 “哎呀别!”唐秋赶紧拽住他的袖子,“别人办事儿哪有我靠谱,我去还不行么。” 慕邵凡淡淡地拂开他的手:“打点一下机构的老师,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不常来,不清楚。” “哦哦,明白,那打点的费用?……” “你先垫上。” 刚要抬腿的唐秋又退回来:“大少爷,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明知道我穷……”话没说完,慕邵凡一道眼神瞥过来,把他要说的废话生生逼回了嗓子里。他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认错道,“……我错了哥,叫习惯了,已经在改了。” 慕邵凡皱眉。本来就因为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在床上乱说话而后怕,再看见唐秋这么拖后腿,心里不禁犯愁。 “我现在不是什么大少爷,你再乱喊一次,你在澳门挥霍的账单就会立刻寄到你爸手里。” 唐秋苦笑:“呵呵,说这个太见外了。费用我垫!” “姓骆的什么情况?” “哦,昨晚我跟着他去了一个信息城的门头店,看他好像是要修表。那个店平平无奇,但是老板不简单,据说能鉴宝。” “听到他们对话了吗?” “没听着,姓骆的刚把手表放下就走了,俩人一共没聊两句。我为了坚持到店打烊,还在那条街上吃了两碗面,味道特鲜!面馆的大姐说那汤是用香菇、白玉菇、海鲜菇、冬笋……” “行了。”慕邵凡真的有点烦他,“先去报名,别耽误事。” 唐秋叼着鸡蛋灌饼火速跑路。 上课的那间教室挤了能有六七十号人,慕邵凡第一次露面,低着头不想引人注目。身后有个女生好像也刚报完名,一直跟着他们,等他们坐下马上过来搭讪,问他们是不是新来的。 慕邵凡态度冷淡,回了句“不是”,然后就开始低头翻书。 女生热情不减,主动打开微信:“交个朋友呗,以后我们可就是同学了,我叫庆衾,你呢?” 慕邵凡奇怪地皱了皱眉,头也不抬地拒绝:“学习吧。” 唐秋嫌他冷漠,直接展示自己的二维码:“来!你扫我!咱俩交个朋友。他跟谁都不爱说话,你甭理他。” 庆衾笑容一僵,难以推辞地加了好友,结果被唐秋缠着聊了半天,跟慕邵凡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搭上。最后估计是忍无可忍了,抱起书包随便换了个位置。 好不容易熬过一天没用的课,慕邵凡一直在想廖筠。 酒保之前跟他透露过,廖筠喜欢娇弱小白花,而且很善良,好爱救风尘。他显然是踩中了她的喜好,可现在问题是,他联系不上她了,难道要再去wring找么…… 唐秋收拾好东西,叫他几遍没反应,凑过来一瞧,扭头发现了新大陆,指着他脖子说:“诶?你让蚊子咬了?” 慕邵凡眸色微变,把衣领拉紧:“你没事能不能少说话。” “这不是下课了么,人都走完了,我还想约庆衾吃个饭呢,她跑得真快,”唐秋突然反应过来,“哥……你昨晚让我去跟着那个丑货,你自己不会去约丨炮了吧?” 慕邵凡手一抖,一把抓皱了草稿纸胡乱团在手心,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离开,压根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现在才下午四点多,太阳正好,但有些刺眼。 廖筠的rs7暂停在大楼门前的广场上,黑色如浓墨般大气的车身格外吸睛,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好几个偷拍的屌丝不小心从周围路过了。 她倚在旁边打电话,头绳丢了,头发散着躁得慌,时不时地用手撩起来,又累得放下,过了几个来回,终于看到自己的宠物从楼里出来。 大大方方地朝慕邵凡招招手,她有意忽略掉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掏出钥匙扔过去:“你开车。” 慕邵凡双手接住,对她的出现还有点懵:“……好。” 廖筠转身钻进副驾驶,边打电话边问:“你有驾照吧?” 慕邵凡点头:“有。要去哪儿?” 廖筠抬手打断他,往前抬了抬下巴,意思是电话那边的人在说话,先从广场出去。 大开的车窗涌入一丝丝凉风,廖筠利落地用单手系上安全带,好听的声音此刻的语气却不太妙,有时听电话那边汇报半天,她只是回一个“嗯”,或者“继续”,难得字数多一点,又好像是在骂人。 她骂人不直接用脏字,有点拐弯抹角,慕邵凡越听越觉得她的咬字发音很舒服,语速不疾不徐,在安静的空间里听着简直是种享受,甚至就算听懂了她在骂人也不觉得低级,反而有种被她骂爽了的感觉。 车行过明川路和桂阳路交叉的十字路口时,廖筠突然指挥他:“左拐,去云州理工大。认路吗?” 慕邵凡点头:“大概认得。” “我不想听‘大概’,”廖筠冷硬的语气像在命令下属,“认路就走对,不认路就开导航,别耽误时间。” “好。” 慕邵凡打开导航,距离目的地不到三公里。 这么近。 他不认路岂不是暴露自己对这附近不熟。趁着等红绿灯,小心看了她一眼,但她一直看着窗外,注意力似乎不在他这。 “先这样吧,永恩的负责人今晚到,你记得去接,如果这个单子喂到你嘴里都签不下,不要让我在公司再看到你……是,你妈永远是我大姨,这没错,但你以后是不是我表姐,不一定。任拂晓,你不能总让人失望吧。” 通话戛然而止,廖筠倚着靠背,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然后关掉了屏幕。 缓了没几秒,她不放心,又拨了通电话:“小张,今晚任经理接待客户,你跟着去,别让她喝太多酒。我已经让莫寻过去了,但是她不懂应酬,你机灵点……嗯,任经理手里有人,资料我审过了……好,嗯,拜拜。” 把单子喂到嘴里,亲自帮审资料,让贴身保镖跟着,还让懂应酬的员工帮衬。看来这表姐是个关系户。 慕邵凡觉得,廖筠是嘴硬心软的类型,如果跟她多接触一阵,应该会很好相处。 六月的云州微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静下心来的廖筠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从座位后面拿来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我下午去逛街,看到这件衣服好像会适合你,待会儿记得拿上。今天有点累,怕忘了。” 慕邵凡受宠若惊:“谢谢,不用给我买……” “我没有在问你的意见,”廖筠打断他,把袋子暂放腿边,态度还是很冷,“我穿什么是因为我高兴,你穿什么也是为了我高兴。送你就拿着,本来也是顺便买的。” 慕邵凡只能答应,然后车里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是会主动聊天的性格,面对廖筠的时候已经算是很积极了,尴尬地想了半天,好歹起了个话题:“我们去理工大做什么?” 廖筠淡淡地望着窗外:“去看看我的宝贝妹妹,跟她哥吵架玩失联,我确认一下她的安全。” “也是表妹吗?我的意思是,你对亲戚们真好。” 廖筠失笑:“怎么这么说,刚才打电话把你吓着了?我不知道你几点下课,所以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还以为打完你才会出来。” “没有,是真的觉得你对她们很好。事业,生活,都很照顾。” 廖筠无所谓道:“操心的命不就这样么,别人不懂事,我总不能跟着一起幼稚。”说完看了他一眼,决定搭理一下这只被她忽视了一路的小狗,“敏敏,主人来接你放学不高兴吗?” 突然被调戏的慕邵凡心跳一乱:“……高兴。” “老实说,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来?” “嗯,有点意外。” 廖筠笑道:“如果我没来,你怎么办呀,去wring找我?” 一下子被猜中心思,慕邵凡闷声点头:“我会的。” “wring我其实不常去。”这是假话,她其实没少去。 慕邵凡顺势问:“那你平时喜欢去哪里?” “不一定,哪里好玩去哪里,前几天赌城edc,我正好在芳州谈客户,错过了,还挺想出去玩玩,要不要带你一起?” 慕邵凡几乎秒回:“好。” “好什么好,”廖筠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敏敏这么好骗,是会被抓去卖掉的。” 温热的指丨腹瞬间烫红了他的耳根,廖筠这种老玩家显然比他更懂得怎么调情,几句话就能把他逗得像狗一样没出息。 很快到达云州理工大,这里也是廖筠刚毕业的地方。 她不想太招摇,让慕邵凡在外面帮忙看车,哄着他说:“乖乖等着,我很快出来,待会儿请你吃饭。”然后就从后座拿着买给妹妹的一堆礼物,自己步行进去了。 这个妹妹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一直借住在她发小贺召家里,比她小两岁,名叫甜喜。 因为父母那一辈的交情,跟她一起长大的四个发小全是男孩,其中一个还是她的双胞胎弟弟廖然,她从小当大姐头,是圈子里的领导者,爱操心的命不是说说而已。 管着这几个作天作地的发小,再管着自己那不省心的表姐,年纪轻轻还要开公司赚钱,仅凭几年时间混到如今的地位,不厉害一点哪撑得住。反倒是甜喜这个半路认识的妹妹像个贴心小棉袄,最让她喜欢,整天宠着跟小心肝似的。 突袭女生宿舍,甜喜果然乖乖在那看书,其他室友都不在。 廖筠把东西放下,抱着妹妹先哄了一会儿,姐妹俩腻腻歪歪地躺在单人床上聊天,转眼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前几天他们聚餐吃饭,甜喜没打招呼就领了个男朋友回来官宣,把贺召给气得不行。这次来,廖筠三句不离感情问题,总是打听那个男朋友的情况,生怕妹妹被狗男人的花言巧语骗到。 不过妹妹对那个男人好像没什么感情,提起来也总是兴致缺缺,话锋一转,还反过来八卦她:“盈盈姐,我一直好奇,温神哥哥是不是喜欢你啊?” 突然被击中的廖筠像被点炸了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可能!我们俩不打起来就不错了。你从哪儿听说的?” “没有听说,是我猜的。上次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看你……” 廖筠意识到自己失态,清了清嗓子。还以为祸害发小的事已经被温跃捅出去了,松了口气:“你个小丫头,别成天瞎想,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甜喜摇头:“我不知道。盈盈姐你谈过那么多男朋友,你喜欢哪一个?” 廖筠脱口而出:“我当然是谁也不喜欢,不然就不会把他们变成前任了。” “也是,”甜喜跟着坐起来,有点茫然地看着她,“那你以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会有目标吗?” “这种事哪有什么目标,”廖筠笑着摸她脑袋,“喜欢通常只是某一刻的生理冲动,感觉来了,自然就喜欢了。” 甜喜晃了晃脑袋:“算了,搞不懂,我们去食堂吃饭吧,好饿。” 廖筠刚想答应,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条狗栓在校门口。今天是她和慕邵凡第一次共进晚餐,她可是很有仪式感的,餐厅都订好了,耽误这么久也不知道小狗等急了没。 “今天不行,我约了别人,改天吧,我请你出去吃好吃的,就咱们俩,好吗?” 甜喜当然不会拒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廖筠便走了。 此时正值傍晚,天色一片昏暗。 廖筠放在校门外的车和狗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一点没动。 她正盘算着怎么奖励一下听话的小狗,结果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让她骤然放慢脚步。 实习助理:廖总,慕先生好像在对您撒谎,他有一个叫唐秋的朋友说,今天是他第一次去上课,以前根本没有在准备考研。唐秋自称刚认识慕先生,还不太熟,不过我听他说话,对慕先生很维护。 廖家收租的:还有呢? 实习助理:没了。 廖家收租的:庆衾啊,就这点消息查了一天? 实习助理:唐秋脑子不好,但是嘴很严,就这点消息还是我跟他看了场电影才套出来的。绝对是工伤!廖总,你一定得给我转正! “你终于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复,廖筠下意识关掉手机屏,抬起头,慕邵凡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我有乖乖在等你,我们去吃饭吗?”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6、06,试探 昏暗且浓重的光线有种异样的柔和感。慕邵凡就站在这样的柔和感中,浑身散发着无害的温良。 如果是一分钟前,廖筠不知道他在撒谎,肯定会满心喜欢地摸摸他的头,带他去吃饭。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只是让庆衾了解一下他身边的朋友,好判断frola的来历,没想到会意外发现他的谎言。 上课这种小事,有必要撒谎么。 连这种小事都撒谎,其他的难道不会么。 难怪昨晚随口问他的时候,他支支吾吾那么别扭,最后说了个含糊的地址,马上就往里顶,合着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晚上原本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慕邵凡想了想说,“可能回家学习一会儿。” 廖筠轻笑:“你一个混酒吧的小鸭子,还回家学习?” 慕邵凡一愣:“去酒吧是为了打工,我只是临时服务员。而且,你不是说不让我再去了……” 廖筠点了点头,笑容里好似有一抹一晃而过的讥讽:“是啊,你听话最好了。”边往前边说,“可我要是想让你今晚陪着我呢?学习应该不重要吧,反正你考研希望也不大。” 慕邵凡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种态度,乖乖地跟了上去。 廖筠换了双平底鞋开车,随机播放音乐,前奏刚响就被来电打断,屏幕上显示陌生号码归属地——芳州。她眉头一皱,这备用手机是新号,什么时候被温跃给知道了。 甜喜不可能告密,八成是廖然那个死小子卖了她。 立即点了挂断,很快对方又打了过来。再挂,再打,就这么来回了三次。 慕邵凡体贴地问:“如果不方便,要不我帮你接?” 廖筠没回答,单纯不想搭理他。面不改色地望着前方,专心开车。直到第四次的电话铃将要唱到底的前一秒,她突然命令:“接。” 慕邵凡伸出手。 电话接通,对面一时没反应过来:“……喂?” 慕邵凡满脸正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打错了。” 对面直接没礼貌地挂断。 慕邵凡问:“他挂了,要打回去吗?” 廖筠语气不明:“如果我告诉你,打电话的人是‘上一个你’,找我是为了让我回心转意,踹掉你跟他和好,你还要打回去么?” 慕邵凡好像听不懂她话里有话,认真作答:“不喜欢的话,就不打了吧。” “我跟他之间和‘喜欢’这个词不沾边。” “那……拉黑?” 廖筠蹙眉,不说话了。 温跃和她认识了二十二年,在她眼里就像她弟廖然一样,两家的长辈低头不见抬头见,俩人小时候喝奶还用过一个瓶呢。拉黑没用,温跃想找她太容易了,强行躲避的结果大不了就是闹僵,朋友们也会因为担心他们而尴尬吧…… 她这辈子高傲惯了,什么都独立,就不喜欢让别人为她操心。 车突然停在路边,总共开出来没多远,旁边是云州理工大的步行街。 廖筠觉得扫兴,连应付慕邵凡的想法都没了。解开安全带,换回高跟鞋,态度冷淡:“拿上那个袋子,吃完饭你直接走吧。”把钥匙随手扔给他,“砰”地关上车门。 步行街上都是重复的网红小吃,廖筠不停地往前走,压根不管身后人有没有跟上。 周围行人太多,热闹的摊子前甚至堵着动不了。好不容易看到一家熟悉的韩餐厅,想起刚上大学的时候来吃过几次,味道还不错,于是在这家店门口站定。 往来时的方向瞥去,慕邵凡正从人群中挤过来,有点着急的样子,还有点欲言又止。 “怎么这个表情?” “没什么,”慕邵凡先把车钥匙还给她,“人太多了,我怕跟你走散,想叫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廖筠心里冷哼。 撒谎成性,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你不是听阿哲提过我?” 慕邵凡眉宇间有几分委屈:“……他只说你叫‘廖总’。” “是啊,一般认识我的外人都叫我廖总,你也可以这么叫。” 廖筠转身要走,慕邵凡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拉住了她挎包的背带,试探着说:“今晚,我来请客吧。”指了指旁边的韩餐店,“就在这里可以吗?” 廖筠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哪来钱请客?” 慕邵凡心砰砰直跳,故作平静地说:“说来话长,其实今天是我第一次去报课,朋友转介绍,返给我六百块,还没舍得花。之前去那看过几次,但就像你说的,考研希望也不大,我又要打工,又是跨专业……也没什么信心。” 廖筠微微眯起眼睛。 没想到他竟然自己把这事儿主动招了。 “你的意思是,你昨晚骗了我。” “我,我是怕你会看不起我……”他低着头,“我不是卖的,我只是想显得自己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不只是酒吧的临时工。” 他这话倒是没撒谎,当时意识迷蒙,被她一问,以为她会在意这个,没多想就说了,地址当然是从唐秋那听的,哪成想反倒埋了个雷。 廖筠半信半疑,没有表态,思忖了片刻,朝他伸出手。 他没理解她的意图,但还是张开手心向上等着。 车钥匙再次回到他手里,他下意识收起五指,廖筠却没有就此抽手离去,而是和车钥匙一起被他给握住了。纤细修长的手指蜷在他掌中,没有半点乖顺依附的娇弱,更像是女王高傲的施舍,恩准他如此逾矩的触碰。 慕邵凡心里慌张,想要松开,廖筠说:“牵一会儿,饿得有点晕了。你请客。” 韩餐店里大多都是单桌,两人对坐刚好。慕邵凡半边僵硬着和她隔着车钥匙牵着手,一边小心顾着她,一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为她拖开椅子。 她托着腮命令:“倒水。” 慕邵凡放下衣服袋子,单手拿过杯子,单手给她倒水。在水满之前,廖筠坏心地用食指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心,结果他反应很大,胳膊肘磕到了桌角,手一抖,水全洒了出来。 廖筠笑了:“愣着干嘛,擦呀。” 他耳根发红,赶紧抽来纸巾擦桌子,全程没敢抬头。 在他手心又挠了两下,眼看着他这张漂亮的脸蛋渐渐被红晕侵染,小臂肌腱鼓起,捏着她的手指紧张地轻颤,睫毛抬起又落下,却只能偷偷地看她,羞赧不敢言,还真是可爱。 别的不论,他是白纸这件事确实没撒谎。 至于考研的事么…… 让庆衾再盯几天好了。 廖筠的脾气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噙着笑意对他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廖筠,温庭筠的筠。你要是不想叫廖总,脸皮又够厚,在外面也可以叫我主人。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我比较要脸。” 慕邵凡擦桌子的动作顿住:“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廖筠直接把手抽走:“没有。” “您好,两位要吃点什么?”服务员拿着菜单及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廖筠点了几样菜,并不过问他的想法,点完了就玩手机跟庆衾聊天,把他晾在一旁。 莫寻被派去跟任拂晓了,阿杨又被她弟叫走当免费劳动力,要不是这俩人不在,也不至于让这个实习助理出面。庆衾脑子还挺聪明的,跟她同校不同专业,成绩方面是个学霸,就是人情世故弱了一些,社会经验不足。 不过女人么,就算走进职场,也不是一定变得多世故圆滑就好,要是沾染上男人那种油腻,跟背了个污点有什么区别。难不成有人随地小便,其他人就得脱了裤子迎合么。 廖筠有意锻炼她,也是希望她能在保持自我优点的前提下尽快提升,最好再机灵一点。 嘱咐庆衾早点回家,别被唐秋那个没用的男人缠住,廖筠放下手机的同时,正好撞见慕邵凡在看她,被她发现马上又偏开了视线。 他一天都没戴眼镜,近视应该不严重。那个frola的镜框还在她包里呢。 晃了晃腿,故意用高跟鞋的鞋尖碰了他一下,惹得他惊慌又无措,低头喝水,差点被水呛到。 廖筠眼里满是试探的玩味,忽然想直接问问他,看他会给出什么反应。 “我还真想到了第三个选择,不过你要解锁的话,有限时条件。” “什么条件?” 从包里拿出镜框放在桌子上,她开门见山:“说说这副眼镜吧,哪来的?可别说不认识frola,也别说是捡来的,如果说有人送,那我肯定会追问是谁。总之趁我还在好奇,赶紧想想,快点回答。” 慕邵凡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眼镜……是,是我自己的,你喜欢这个牌子吗?” “还行,继续。” 慕邵凡不自觉皱着眉头,妄图揣测她的态度:“你能认出它的工艺,肯定知道它很小众,这种日常用品没什么特殊价值。” “嗯,然后?” “然后……”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廖筠语气幽幽地提醒,“小心说话。” 慕邵凡放在腿上的那只手忐忑地攥紧,脑子都要转疯了。支吾了半天,视死如归般开口:“然后,黄诗灵老师是我师父。” 周围空气凝固了一瞬,接着就听廖筠的语调骤然拔高:“你说谁?” “黄诗灵老师是云州美院退休返聘的教授,和frola的继承人selene是旧相识,她……” “我知道,”廖筠不耐烦地打断,“但你所说的‘师父’,不是上过她的课就能叫的吧?是磕头拜师的那种?” “对。” “如果我没记错,她八年前就不再收徒弟了,你几岁拜她为师?” “那时候不到十四岁。” 廖筠皱紧眉头,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调不悦:“十四岁就能拜她为师,你也算半个天才了,混到如今穷困潦倒,晚上要去酒吧打工?无数橄榄枝拒之门外,偏要去跨专业考研?你最好想清楚你说的每一句话,谎言太多了,我很不喜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7、07,渣女 迎着餐馆里不太明亮的灯,慕邵凡的眼里透着一种愚蠢的清澈。 这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无知或者演技高超,而是眼镜会被认出来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意外,廖筠会追问不放更是超出了他的准备。和上课那件事不一样,解释不好可能真的会触碰红线。 低下头,他拿出自己的二手机,翻了一张跟黄诗灵及selene的合照。 selene是frola的继承人,华裔,年纪不轻了,但界内一直称她为“小公主”。她站在中间,和黄诗灵亲密地挽着手笑,而慕邵凡在一旁,像被拉过来凑数的。 廖筠盯着照片看了两秒。 这玩意儿不至于是p的吧…… 慕邵凡好似读懂了她的想法,把手机推向她:“这是2015年,黄老师带我去国外参加画展,后面还有一些。”意思是她可以随意往下翻看。 廖筠才不会真的去翻人家手机,敛下眸子,静静地喝了一口水,什么都没说。 慕邵凡暗自松了口气,冷汗差点流下来。 “我知道我现在混得不好,所以很少提起黄老师。她希望我能出国发展,也安排过我一些工作,但是……我辜负了她很多,”慕邵凡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收回手机,“我家里人想让我学做生意,希望我能尽早成家立业,担起责任。” “放弃出国深造,去酒吧成家立业?你家里人脑子……”一向嘴毒的廖筠顿住了,大发慈悲地没往下说。 “画画这一行他们是不理解的,我也没想让他们理解,混到现在这么纠结为难,只怪我能力不足,又有自己的固执。” 服务员开始上菜。 廖筠刚放下喝了一半的杯子,慕邵凡立马拎起壶给她续水,伴着水声,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陌生号码归属地——芳州。 她像听不见,任由手机一直响,幸好店里嘈杂,也不算吵闹。 拿起筷子,她先用纸巾细细地擦了一遍:“我家里人也不怎么聪明,不过万幸他们都知道我聪明,会听我的,所以才能有我们廖家的今天。愚蠢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自知,还狂妄。” 慕邵凡猜她可能对这种话题感兴趣,顺着她说:“你说的有道理。我爸年轻的时候做生意还挺厉害的,可惜他好赌,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现在已经倾家荡产了。” “你需要钱替他还债?” “不用,我爷爷把他扫地出门了,不让我们管他。” “是你爷爷想让你做生意?” “嗯。我跟着外公外婆长大,他们都去世了,前几年爷爷来找我……可能是觉得我爸没救了,对我还挺上心的,一直想栽培我。我能理解他的想法。” “……算了,我说话难听,吃饭吧。” 有生意头脑的儿子成了赌徒,有画画天赋的孙子被逼从商,这爷爷想法她可是理解不了。 她从十几岁接手家里财政大权,起初年纪小,又要上学,只能做一些理财和投资,全家老小难免有人不信她,幸好她的爸妈愚蠢却盲目爱她,坚信她是祖坟冒了青烟才歪出来的高智商,什么都听她的。 还有她那个二货弟弟,简直是她最忠诚的拥护者,谁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姐姐半句坏话。 她家原本只是个普通家庭,现在却已经在云州有了一席之地。没有她就没有如今的廖家,这是无需争辩的事实,整个家族连带着远房亲戚几十口人,谁不对她感恩戴德。 她习惯了被拥护和肯定,更习惯了恣意妄为地活着。但显然,慕邵凡远没有她幸运。 廖筠一直没再说话,吃饱后又喝了点水。慕邵凡看她开始补口红了,也跟着放下筷子。 “要走了吗?” “是啊,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家吧。” 廖筠拎着包起来,慕邵凡赶紧去买单,然后匆匆忙忙地追着她出去。 人群来来往往,廖筠怀疑自己要是不开口,他就会一直跟着。又走了几步,突然在墙边停下,身后的人果然没反应过来,胸膛撞上了她的后背。 不过这次慕邵凡是清醒的,眼疾手快伸手一捞,直接长臂抱住了她的腰,小臂横在她腹部,稳稳地为她保住了平衡。 廖筠可不是那种会轻易脸红的小女孩,顺势抓住他的手摸了两下,转过身来:“刚才说让你陪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我还有别的安排,你勾引我也没法留下。” “对不起,”慕邵凡慌张退了半步,可能觉得话有歧义,又补充道,“我是说,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在生气,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再解释一下,我们不要带着误会结束今天的见面,好不好?” “解释什么?你是黄诗灵的徒弟,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廖筠拉着他的手,跟上去半步,下巴微扬,和他几乎紧贴而立。 好心帮他整理衣领的褶皱,明显感觉到他在紧张。手指关节状似无意地划过他的喉丨结,顺势蹭了蹭,如毒蛇吐信般幽冷的声音极轻钻进他耳朵:“不过我突然在想啊,你堂堂大画家,时间很宝贵吧,怎么跑去酒吧打工,被人下套,还碰巧找我求救。你说,你会不会有很多秘密,为了接近我,故意装成了小白花?” 慕邵凡脊背一阵发凉。 他知道她在试探,但被她所压制过的那种窒息感和快丨感却一拥而上,一瞬间令他身体紧绷,头皮发麻,吞了口唾沫,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人都是有秘密的,但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你救过我,我不会背叛恩人。你可以信任我。” 信任? 这高度拔得也太高了。 玩玩而已。 如果他是单纯可爱的小白花,那么她就会充满兴趣。如果他是满嘴谎言的油腻男,那么她就会失去兴趣。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她才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成年人的世界中,纯爱是最变态的性丨癖,她从不在别人身上寻求爱。像他一样的男人,对她来说就只是玩具。 玩具只要漂亮,干净,好玩,那就值得体验。 显然,他不仅漂亮得过分,而且又干净又好玩,完全是廖筠喜欢的类型。所以即便知道他可能会很复杂,也还是想再多给他一点机会。 唇边漾开一抹笑,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好啦,宝贝,别这么紧张,逗你的。我待会儿是真有事,不是在跟你生气,马上就得走了,我们没有带着误会结束。你乖一点,我会再找你的,好吗?” 慕邵凡捏着她的手不放,很小声地问:“那第三个选择还能告诉我吗?” “啊,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要不……你叫我妈妈吧,我还挺想养你这种小画家儿子的。” 看着慕邵凡的眼睛慢慢睁大,一脸呆滞错愕,廖筠的恶趣味简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直接笑出了声。 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她歪了歪头,像给小费似的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递过去,在他伸手的瞬间又往后撤,嘱咐他:“可以想我,但不能打电话。” “我怎么联系你?” “联系我非得打电话吗?” “……好吧。” 廖筠并不解释名片上的号码没在使用,不能打是因为打不通。不过温跃既然找到了备用号码,主号也没必要躲了。直接把名片塞到他手里,她的语气轻松且随意:“手机号最后一位改成6,可以加我私人微信,有事微信找我。还有,算是礼尚往来, “我的小名,廖盈盈。” 潇洒的背影融于人海,走远之前,廖筠隐约听见服务员追出来给慕邵凡送东西,是眼镜和衣服袋子没拿。 那袋子里她放了五万块现金,就在衣服底下。数目不多,可是这座纸醉金迷的大城市,月薪三四千还要交社保、租房子、省吃俭用的普通年轻人比比皆是。她也是从普通人过来的,所以很明白普通人生活中的阻碍,主要就是缺钱。 慕邵凡想考研,又没有太多精力去赚钱,先给他一笔,既是试探,也是保障。 可惜,她哪能想到人家竟然是黄诗灵的徒弟。黄诗灵和frola一样,不是有钱就能攀上关系的。要是能靠他搭上线……这朵小白花也算没白救。 回到车上,廖筠听着舒缓的音乐声,坐在后座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把下午买的新手机开机,芳州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来电显示,心情复杂得要命,叹着气按下接听。 “喂。” “……廖筠?” “是我,你可真是瘟神啊,电话催命地打。” “……怎么不让你的小帅哥接了?” “小帅哥早睡早起,你有什么要紧事快说,我忙得很。” 温跃嘴硬:“你忙就是了,我没要紧事。” “那挂了。” “廖盈盈!” “干嘛。” “你对我态度能不能好点。” “在我说‘挂了’之后没秒挂,已经够给你面子了,别得寸进尺。”廖筠撩起脑后的长发,晚上温度没那么高,但她还是嫌躁得慌,想起中午就是在这休息了一会儿,发绳丢了,于是开始到处摸。 温跃被她从小怼到大,早就具备了精湛的自我调节能力,深呼吸一口气:“我有事找你。” “说。” “不是要紧事……” “说不说?” “咳,就是周六在贺召家喝酒的时候,你是不是趁我喝醉,说了什么?” 廖筠没反应过来:“什么?” 温跃以为她装傻充愣,一点就炸:“你说要跟我翻篇!” 廖筠连忙把手机拿远了点,幸好没戴耳机,差点被他震聋了:“你这不是记得么,干嘛还问。” “你!”温跃气得不行,自我调节了这么多年难得失败,“廖盈盈,一个破周末,我大老远的跑回云州,来回都是站票!十几个小时!你当我闲的,就是为了找你翻篇?” 廖筠一阵头疼,心情更加烦躁。 摸着黑,伸长了胳膊在旁边的座位上也找了找,死活找不到那个莫名消失的发绳。 温跃没听见她的动静,略有心虚:“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想让我说什么?在贺召家里你既然清醒,那就别装失忆,芳州那晚你应该也清醒吧,男人真醉了可是硬不起来的。” 温跃更加心虚:“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关于那晚……” 那晚,她生意谈得不顺,撩的校体黑皮大帅哥又正好是温跃的学弟,正亲着呢,温跃突然冒出来,不让她渣人家,她当然不乐意,吵着吵着就把温跃领回了酒店。酒喝了很多,一整夜大脑空白,第二天醒来就在床上了,没有记忆,也没有衣服。 她虽然是个颜控,也不搞女德,但她不觉得自己会这么胡来,就算温跃长得好看,看了二十二年,也不至于突然看对眼了吧。何况连一个套都没用,她也没感觉啊…… 可是温跃却非说有什么,非说要对她负责,问他就说做了,再问就开始道歉。 温跃的人品她了解,从小就是标准的阳光正直好学生,虽然小学的时候爱给老师当狗腿子,被赐了个瘟神的外号,但是他学习好,性格好,考前还帮同学押题,一度扭转成为温神。就他这种人,不可能因为这种事骗她。 所以确实做了。 他们两个真的促成了一个大错误。 闭了闭眼睛:“温跃,现在你我都是清醒的,我有话直说了,不管那晚发生什么,都只是事故。翻篇是最好的办法,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连自己的发小都下手,你能明白吗?如果你觉得我是渣女,我认,然后呢?难道我们要谈恋爱吗?还是说你想把这事儿告诉贺召他们,让他们来讨伐我?” 温跃被堵得语塞:“我没这么想……” 找不到发绳,廖筠正想用数据线绑上算了,拔线的时候手背突然撞到了一块奇怪的物体,让她动作顿住。 车里一片昏黑,但她这种摸着钱长大的不会认错,这是一沓钱。 反手确认了一下厚度,估摸着是五万。 沉默的片刻,氛围很尴尬。 温跃似乎想了很多,努力模仿着豁达的语气说:“行吧,那这样,你……没开外放吧?既然要翻篇,就不提了啊。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给我留点面子。” 廖筠刚把手机放到腿上,正好没听清。 打开车里的灯,从那一沓钱里抽出一张小卡片,上面有她留的三个大字:饲养费。 不同于她张扬漂亮的写法,下面回了娟秀清雅的四个小字:主人保管。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8、08,情人(男二) “廖盈盈?”温跃没得到回应,奇怪地叫了她一声。 廖筠回过神来,以为温跃还想挣扎挽留,叹着气劝他: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说,以后退休了,要一起拖家带口去旅游。那时候咱们才十几岁,我都忘了,贺召妹还留着长头发呢。你们都在想象以后会有一个怎样幸福的家庭,连我弟也说,他以后的老婆肯定特别善良,一定能包容他的智商。但是你知道的,我没想象过。你一直都知道我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家庭浪费人生。” “我知道……” “所以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让朋友们尴尬。我们就让这个错误翻篇不好吗,永远只做朋友不好吗?” 温跃苦笑:“好啊,当然好。” 廖筠半信半疑:“这可是你说的,答应了,就别再给我打电话说你忘了。” “嗯。” “下次回来也不要买站票了,对自己好点。” “……嗯。” “拜拜。” 通话结束,廖筠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 逼得她连怀旧感情牌都打出来了,真是麻烦。她知道温跃肯定会难受一阵,但她没那闲工夫去在乎每一个人的心情,搞什么情情爱爱,吃苦还不是自找的。 把主号的sim卡换到新手机,她复制了一条莫寻查到的号码拨了出去,没等几秒,步行街吵吵闹闹的动静便穿透这短暂的阻碍,伴随着对面温柔的声音一涌而来—— “喂你好,哪位?” 她不自觉勾起嘴角:“敏敏,猜猜我是谁?” 慕邵凡直接在原地愣住,欣喜与错愕交织着差点没咬到舌头:“廖……你?……不是,我,不是不能打电话吗?” 廖筠忍不住笑:“现在是我给你打的。” “……哦对,我忘记了。” “看到你的微信好友申请了,还没走吗?” “本来要走的,”慕邵凡的语气总是透着一种呆萌的坚定,“可是我迷路了。” 廖筠按了按眉心,一个步行街而已,这狗怎么是个路痴。 “五分钟,过来开车,我带你出去玩。” …… 从夜市转战高楼。 廖筠把慕邵凡叫回去打扮了一番,换上西装,做了发型,还喷了香水。 这朵小白花手段了得,把饲养费如数归还的行为无疑就像一道钩子,又引起了她的兴趣。 她想的是,既然他真的不要钱,只让她撑腰,那就带他出去转转好了,反正只要她心情好,宠着他也不是难事。 乘坐电梯直上几十米,廖筠拉着他的领带,穿过迷宫似的长廊,来到了一处面积巨大、布置华丽的露台,人很多,是什么party现场。 她一露面,立刻有人毕恭毕敬地迎接:“廖总,您可算来了,小张总一直在等您。” “等我?”廖筠随意看了一圈,“在哪儿快活呢,影都找不着。” “您跟我来,在玫瑰沁园,还没吹蜡烛呢。” 廖筠不紧不慢地跟上,吩咐慕邵凡:“你今晚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帮我挡掉讨厌的酒,另一个是乖乖跟在我身边,做好全场最漂亮的花瓶,知道吗?我们去露个面就走。” 慕邵凡听见“小张总”三个字的时候顿感不妙,心不在焉地四处看:“哦,好。” 穿过一片玫瑰花园,这边人少一些,但依然很热闹。 眼看着小张总就在前面,一群人簇拥在旁,桌子上还有个半米高的生日蛋糕,廖筠突然被身后人拉了一下,步子稍顿。以为他害怕,反手抓住他:“慌什么,很紧张?” 慕邵凡像见了鬼似的,竟然别扭地低下了头,好像在躲谁:“……人太多了,我,我不太适应,可以先不过去吗?” 廖筠奇怪:“还真紧张上了?又不让你来相亲。有我在,你怕什么。” “廖筠!” 那边的小张总眼尖地发现了他们。 廖筠察觉到慕邵凡确实在退缩,手都快抽走了,没在开玩笑,顿时冷下脸把他甩开:“不适应就滚远点,别给寿星惹晦气。” 转过身,小张总已经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她面前。身后就跟站了排闪光灯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他转移。 一身高定西装穿得潇洒又贵气,小张总梳着背头,嘴角噙着抹很浅的笑。眉目深邃,双眸狭长,漂亮深情的狐狸眼并不影响他的俊朗清贵,反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和慵懒。 他就像一个天生的主人公,就算是不喜欢他的人也没法否认他长得很帅。 “我说廖筠啊,还记得我过生日呢,芳州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一个发小就把你迷得不想回来了。” 廖筠环抱着胳膊,空着手给寿星甩出一句:“生日快乐。” 小张总笑了,学她抱着胳膊:“礼物呢?纯祝福也太生硬了点。” “我来还不算礼物?”廖筠下巴一扬,绕过他往前走。 旁边围着的人们一个赛一个的光鲜亮丽,全都是来自不同阶层的少爷小姐,岁数小,廖筠又是近几年刚冒出来的,没有家族世交的背景,很多人不认识她也正常,都怕给错反应。 小张总看见这群人就烦,骂骂咧咧:“一群蠢货,不打招呼看什么呢?廖总好不容易给我面子来一趟,赶紧来两个帅的,嘴甜的,哄廖总开心一下。” 廖筠找了张沙发落座:“神经,你拉皮条呢,胡说什么。” 小张总的助理赶忙上前来给她开了瓶好酒,态度极其谄媚。小张总更是顺势坐在她身边,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自然地朝她倾斜:“那我也只给你啊,旁人哪有这待遇。” 这时,不知道谁家的少爷主动出面,双手抢过助理的活开始倒酒,笑嘻嘻地说:“廖总,小张总,我敬您二位!” 助理一阵惶恐,来不及阻拦。 这人未免太不了解小张总的脾性,廖筠那可是他的心头好,哪能真让别人往上贴。 小张总见状果然当场变脸,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要长得帅的,你过来干什么,自己心里没数还没照过镜子吗?滚!” 抬腿一脚踹倒了桌上的酒瓶,“哐啷”碎裂地上的同时,周围炸开了一片哄笑。 敬酒的少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成了个丢人的大热闹。 廖筠摆摆手让那人赶紧走:“过生日都不老实,你能不能善良点,别整天为难人。” “我怎么不善良了?就你爱数落我。”小张总一脸无辜,精心打理过的发型有几缕发丝自额前垂落,他毫不在意,压着声音凑近她,“听说你昨天去我楼上开房,睡了我们酒吧的服务员,就刚才那小子?一般啊,怎么不带过来?” 廖筠没有斗嘴的兴致:“都说‘一般’了,还带过来干什么。” “怎么,不高兴?谁又招你了,”小张总开了瓶新酒,亲自给她倒上,“咱俩半个月没见,也不说想想我。” “天生臭脸,没人招我。想你个鬼。” 小张总是世家子弟,云州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份地位不是普通有钱人能比的。如果廖筠只是牵着狗来招摇过市,他顶多调侃两句就罢了,可要是让他知道狗没有当狗的自觉,还敢驳上位者的面子,那他绝对会发火。 回头她有的是时间慢慢训狗,没必要在人家生日宴上闹大。 小张总笑着把酒给她:“我都听小李说了,wring有个姓骆的坏了你的规矩。你要是因为他,无论想怎么处置,只管开口就是了,我照办,怎么样?” 廖筠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个助理,话里有话:“手下人办事不周,我干嘛迁怒你。不过你既然提了,我还正想问问,你的wring是不是已经不管了?服务那么差,员工还整天想着做兼职。” “兼职?” “是啊,兼职帮老板找小白脸啊,金丝雀的,敢不同意就设局做套,威逼利诱,再下药强迫,得手率很高啊。”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很短的一瞬。 小李脸色精彩地变了几变,赶紧招呼众人:“来!我们先来这边玩,待会儿再陪小张总切蛋糕,大家先来喝酒吧!” 一群人乌泱泱转移阵地。 小张总松了松领口,敞开两颗扣子,跟个大爷似的倚着靠背,不悦地耷拉着眼皮:“怎么个意思,开玩笑说我拉皮条就算了,真以为我搞那种东西?你今天要是专门来给我添堵,那你成功了,慢走不送。” 廖筠直接用高跟鞋尖往他西装裤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少在这不识好人心啊张洵,我可是专门赶过来找你的,你敢撵我?” 张洵冷哼,不说话。 廖筠随手拿起手边的空酒杯,示意他倒酒。 他不理,她“叮”的一声撞上去,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姓骆的手段不干净,最近在你的场子里弄什么药,你不知道吧?昨天我跟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吧?小李有消息都敢瞒着你了,把你当宝宝哄,你还把这些麻烦留在身边。” 张洵的目光垂落在两人的杯子上。 手腕微抬,就这么把自己的酒倒给了她:“尝尝,从我妈那儿顺来的,整个云州可就那么两瓶,另一瓶在地上呢。” “你听我说话没?” “听见了,”张洵拖着腔调蹙了蹙眉,接着却弯起嘴角,像个臭屁的小孩,“你关心我么。” 廖筠直接白眼,抿了口酒。 张洵笑着往她跟前凑,好像刚才的冷脸不存在似的。他们俩聊天就好爱这样,一会儿像是要打起来,一会儿又好得不行。 “wring我的确很久没管了,没想着你那么喜欢,拿我的地方当猎场?” 廖筠不否认:“随便逛逛,欣赏一下帅哥,纯属个人爱好。” “哦,那我明白了,”张洵几乎要贴到她耳朵上,“莫非那个服务员是你从姓骆的手里救下来的?难怪,为了新欢讨伐旧情人,还不给我准备礼物,真无情。” 廖筠知道他放浪轻浮,又疯得很,听说他未婚妻今天回云州了,估计就在附近,不想让旁人看热闹,无奈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他额头,把他推远了些:“谁说我没准备礼物,我带着正经事来的,你听不听?” 张洵摆出一副虚伪的乖巧样:“听啊,廖总说话我哪敢不听。” “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个?” “好的。” “你差的那几吨材料,我有人帮你解决,云港区仓库的存货够你先用一批了,成本可以压到你的理想价。” 云州靠海,进出口业务繁茂,云港区是港口贸易重地。张洵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接着便放下酒杯,拢住她的手,左摸右摸:“那坏的呢?” “月底之前付全款。” “……这两天不就是月底了。” “是啊。所以赶紧考虑。” 张洵一双狐狸眼醉意朦胧,眼底却透着清醒的精明,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可是我的钱都砸进去了,新办公室还装了一半没管呢,拿不出款来,怎么办啊。”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9、09,勾引 廖筠轻笑:“谁让你一上来就铺这么大,又没有张家兜底,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张洵讨好地捏捏她的手指,眸光流转,那模样简直就像在纣王跟前吹枕边风的苏妲己:“有廖总你在,我用不着张家,我们这些被资产套住的还不都是你的掌中物……你也知道我做这桩活只是为了抢骆炀的生意,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我只要能玩死他就爽了,怎么样?” 骆炀是张家的私生子,现在正跟张洵争家产,两方闹得不可开交。 廖筠不止一次被张洵要求入局,但她对这种麻烦事是真没兴趣,抽回手道:“张夫人都这么盯着你了,我敢掺和这一手,她能饶得了我么。指望我没戏,自己想办法。” “还说呢,我妈过两天又要弄一次家宴,”张洵一提张夫人就心烦,本想摸一支烟,想起廖筠不爱闻烟味,又改为喝酒,“你陪我一起吧,你都几次没来了,她老提起你。这次还让我给那老头做顿饭,表表孝心。我觉得干脆下毒算了,省时省力。” 廖筠无奈:“你什么时候才能谨言慎行啊,整天说些疯话,回头再让有心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把老头气死更好。” 那边小李神色紧张,接完一通电话突然快步过来,在张洵身边耳语了什么。张洵烦躁地站起身,抖了抖衣领:“我先去应付个人,你稍等会儿。” “去吧,不急,我这就走了。” “你不留下陪我过生日?”张洵直接不乐意了,看她真要起来,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回了沙发上,跟个流氓似的,顺势俯身亲了她一口。 她吓了一跳,赶紧推他:“发什么疯!” 张洵用指背蹭了下自己的嘴角,看到上面沾了一点口红,歪着头得意地笑:“标记啊,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么。” 廖筠很了解他,看他一抽风就知道要犯什么病:“是你那假未婚妻找你吧,面子挺大,她上次来云州好像还是两年前你求婚的时候,你们俩见一面真不容易。” 张洵无所谓:“我跟她有什么好见的,见也是谈生意。你等着,不准走听见没?我马上就回来。” “快去吧,废什么话。”廖筠懒得多说,倒上酒,打算等他走了再溜。 她跟张洵认识七年,忘了是哪一年的时候,她随口说喜欢玫瑰,张洵就特意挑了这个好地方,种满了一大片玫瑰。嘴上说是讨她欢心,后来却在这里跟他的联姻对象求了婚。 求婚那天廖筠被邀请,就在楼上的小花园坐着,但直到今天,张洵都没让那位未婚妻在她面前出现过,所以她并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也不好奇。只知道那位小姐姓江,事业心很强,除了利用张洵身份的时候,压根当他不存在。 为了家族利益假装联姻的不少见,求婚过去两年,俩人也都一直拖着,并不打算真结婚。 连一手撮合联姻的张夫人都不当回事了,每次家宴都让儿子邀请廖筠过去,那眼神就跟看亲闺女似的,特别喜欢。 可惜廖筠没有结婚的想法,他们要想争家产,也只能对外续着这段不存在的婚约。 “廖总!真的是你。” 一道惊喜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打断了廖筠的思绪。 廖筠反应了一下,眼前这个斯文的男生好像是骆炀那边的亲戚。之前见过,忘了叫什么了,只记得年纪比她小,是她喜欢的类型,撩过,还没得手就被张洵发现,生气地警告她不准跟骆炀那边的人有牵扯,就没后来了。 “我叫赵曦玉。”他腼腆地笑笑,看穿了廖筠贵人多忘事。 廖筠故作恍然大悟状:“啊,赵曦玉,赵二公子,我记得你。” 赵曦玉坐下,想帮她倒酒:“好久不见,听说你已经大学毕业了?” 廖筠擎着杯子躲开:“没事儿少听说这种与你无关的消息。” 赵曦玉一怔,举杯认错:“是我扫兴了,向你赔罪。” 廖筠跟着虚晃了一下,没喝。 赵曦玉为表诚意一饮而尽,倒是挺干脆。 廖筠不禁多看了他两眼,感觉他好像变得成熟了不少:“你的同伴呢?” 问的是他的女伴。 赵曦玉伸手指了指旁边:“我朋友在那儿,他们其实也想过来打个招呼,但是怕打扰你……” 廖筠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竟然是五六个年轻气盛的男人,颜值中等,身材不错,最重要的是阳光开朗,没有风尘的油腻,应该和他一样还在上学。 一群小奶狗啊。 之前张洵就说过,赵曦玉肯定是骆炀安排过来勾引她的绿茶,让她务必提防这种劣质的美男计,可是她又怎么会在乎呢。连要训狗的事也忘到了一边,吩咐道:“把你的朋友们都叫过来。” 等张洵在谈事的空隙注意到廖筠的时候,她已经被年轻帅气又嘴甜的男大学生包围了。 混在里面的赵曦玉那么扎眼,时不时地朝他这边看,好像在耀武扬威,气得他把刚支走的小李又找回来:“姓赵的怎么进来的?” 小李为难:“赵二少爷心眼小,会告状,他既然带了朋友来,总不能拦着,面子上过不去,夫人那边……” “你听我的还是听‘夫人’的?”张洵不耐烦,这次赵曦玉有备而来,同伴里已经有两个不知检点的快贴到廖筠身上去了,“我妈只是让你看着我别惹事,没说让你管着我当怂包吧,你不去是吧,那我去。” “小张总!您别冲动……”小李着急地跟在后头。 还没走出两步,一个奇怪的男人闯入了玫瑰沁园,旁若无人,径直来到廖筠身后。跟男大学生们周旋的廖筠拿着满满的一杯酒还没喝,被他直接伸手夺走。 廖筠愣了,仰头向上看,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对方低垂的目光中。 身边的男大学生们也纷纷看过去,但男人眼里只有廖筠,不知道委屈地说了些什么,然后一口气把那杯酒喝掉了。 廖筠见状抬起胳膊,向后伸着摸了一把,摸在他的腹肌,他的耳朵却红了。 张洵顿时黑脸,扯着小李的衣领把人拽过来:“你昨天说那个服务员叫什么?” “呃,好像叫慕邵凡,慕是草字头……” “我不想听废话,去查他底细,现在!”怒吼一声,狠狠地推开小李,明摆着拿人撒气呢。 一旁的女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原来他就是勾引廖总的服务员,长得确实不错,旁边那几个男的都差远了,也不怪廖总回云州两天了都不找你。” 张洵压着火,冷眼瞥她:“你不是只喜欢女人么,也有心情点评男的?” 女人直接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勾唇笑道:“我觉得未婚夫也很帅呀,我们生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张洵正烦着呢,没心情跟她多说。余光一偏,那边慕邵凡竟然俯身越过沙发靠背,在众目睽睽下把廖筠给捞起来抱走了。 赵曦玉一脸惊讶,隔着老远看向张洵,想要探究他此刻的表情,在看到他未婚妻的时候更是一愣,讪讪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未婚妻从容地笑着提醒:“亲爱的,赵二公子要看你热闹,你快理理人家。” “滚开。”张洵神色阴沉地拂开她的手,大步跟了上去。 …… 乘电梯向上,有一片未对外开放的露天花园,带着一个小泳池,廖筠很喜欢来。 没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有一盏灯高高地吊在入口处,照明效果微弱。 廖筠对慕邵凡说,他刚才喝的那杯酒被下药了,必须马上进池子里泡凉水冷静冷静。 于是微醺的慕邵凡完全没想过这话的真实性,就这么被她指挥着来到这里,脱了外套和鞋袜,穿着衣服下了水。水包裹而上时,凉得浑身一激灵,委屈地看向池边悠然坐着的廖筠:“这里可以吗?” 廖筠的小腿在水里划弄了两下试探温度,借着视角调戏他:“可以,再往下点,应该很快就泡好了。” 慕邵凡很不理解地问她:“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往酒里……”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廖筠居高临下,抬脚踩在他的肩膀上,“男人想要觊觎我,攀附我,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你既然知道酒有问题,也没拆穿他们。” “拆穿?”廖筠像在听什么笑话,“给我敬酒的可是小张总哥哥那边的亲戚,他找我只是为了气小张总,是他们家的私事,我看个热闹,平时还得有生意往来呢。再说了,人家顶多就是想爬上我的床,又没恶意,谁让我不带保镖呢,带了一只胆小的狗,不会护主,遇到事活该自己顶着。” 话音落,她脚下忽然一用力,泄恨似的把他踹倒,看他猛然失去平衡,嘴边不禁泛起一抹嘲笑。 今晚活动人员密集,阿杨早就准点回来了,正在暗处保护。她这么说纯属是逗他好玩,就像骗他说酒里有药一样。 顺势跳进泳池,她身上的红裙如火焰一般瞬间没入水中,拨开身前的池水,游向了泳池的最边缘。 水深只有一米二,水面与边缘的池壁平齐,往下便是几米高的落差,如同悬崖。 有时水溢出,会像瀑布似的落下,如果没有一层装饰护栏,人一旦滑出去就和坠楼无异。而当目光越过护栏和楼下的绿树时,几乎能清晰地看到生日宴上热闹的人群,那嘈杂震耳的音乐仿佛就在耳边,显得这个地方是那么的私丨密又暴丨露。 抓住护栏,廖筠回头看慕邵凡终于站稳了,叫他:“过来。” 慕邵凡酒量不佳,喝完那杯本就晕乎,这下干脆头重脚轻,好几次都差点栽进水里,向后撩了一把头发,漂亮的眉骨和额头完全露了出来,看着比平时更成熟了,但也有些陌生。 来到她面前,她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个巴掌大的小黄鸭子,放在他头顶。 慕邵凡没看清:“……什么?” “上次跟小张总玩落在这儿的,很可爱的小东西。” 慕邵凡任她摆布,手扯了扯衣领。 廖筠单手帮他松开领带:“衣服沾水会变沉,不舒服可以脱掉。” 慕邵凡愣了愣:“在这?” “在这,不可以吗?还是说你又紧张了,又不适应?你跪下求救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胆小吧。” 慕邵凡知道她不高兴,低下头,主动解扣子,头顶的小黄鸭也“吧唧”掉到了水面上。 廖筠捏着小黄鸭,就像是把猎物捏在手中揉扁搓圆,捏够了随手一扔,双臂撑着池边,无聊地看着楼下狂欢的人们。 那个奢靡的世界是她的生活,又好似离她甚远。 慕邵凡只怕自己再多嘴,会惹她更生气,于是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乖得过分。 廖筠正盘摸着该怎么训狗才能既有效又好玩,没想到目光随意扫了两圈,竟然在楼下看到了暴躁的张洵,那四处抓人打听的样子,估计是在找她呢。魔/蝎/小/说/m/o/x/i/e/x/s/.c/o/m【m.o.xiexs】 10、10,争宠 廖筠往树后藏了藏,不想让张洵发现她。 谁都知道他们圈子乱,但也没见上赶着给观众演热闹看的,真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拱到明面上那不是有病么。何况她现在感兴趣的是慕邵凡,有了新玩具谁不想图新鲜赶紧玩。 悄悄观察着楼下的情况,张洵没打听到他们的去向,又被小李给叫走了。廖筠松了口气,软趴趴地靠着栏杆。 六月的夜晚风很冷,他们在这泳池待不了太久。 转头看向慕邵凡,他竟然把小鸭子又捡了回来,乖乖顶在头上,一动没动。可能是新玩具滤镜,廖筠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哪怕他不诚实,不听话,也抵不住他长得好看啊。 男人被爱的前提是帅且身材好,其他小问题都可以慢慢调丨教。 朝他勾勾手,他茫然眨眼,小心地往前挪了一点。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错哪儿了?” “……错在没有完成任务,让你失望了。” 廖筠嗤笑:“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指望过你啊。” 慕邵凡眸色轻颤:“我没做好,我不狡辩,但我想解释一下原因。” “说。” “我刚才之所以没过去,不是因为真的紧张,而是因为小张总旁边有一个我不想见的人,是我继母婚内出轨跟她前夫生的孩子,就比我小两岁,身份比较尴尬,我们关系也并不友好。刚刚走近了才看到,我也很意外,没机会跟你说。” “……你爸那条件还玩离婚?”廖筠不自觉皱眉,“也是,就他那样的谁不想跟他离婚,能再婚才是奇迹。” 慕邵凡没说话。 廖筠想起酒保随口提起过他们家的情况,赌博的爸,生病的妈,还有个鬼混的妹妹不着家,再加上那个不懂尊重人的爷爷,也难怪他的性格会这么谨慎又拧巴。 “你妈妈应该挺不容易的吧,她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现在挺好的,”慕邵凡奇怪,“你怎么会知道?” “在wring的时候阿哲说的,不然你以为我是小说霸总啊,还能扒你全家资料。我只是有点臭钱,又不是神,在不违法的前提下,有钱人想知道什么,顶多就是找找关系人脉,再找几个闲的没事的手下到处打听。” “那你也打听过我吗?” “你猜。” 慕邵凡小声:“肯定打听过了,所以觉得我不好。” 廖筠轻笑:“何以见得?” “因为你昨天对我还很温柔,今天就……” 廖筠实在是忍俊不禁,用手指捏住他的脸:“就什么?哦,掐你脖子是温柔,今天接你放学,跟你吃饭,还带你来玩,是不温柔?你是不是欠虐。” 慕邵凡顺从地被她捏来捏去,那双乌黑如玉的眸子委屈巴巴地望着她,不躲不闪的时候,仿佛总是蕴满着一种莫名的深情。突然对她也伸出手,他抬起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倾身靠近,吻在了她唇上。 廖筠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狗的热情,下一秒便已经被他给抱住了。 双臂环住她的腰,宽厚的肩膀不容拒绝地挡在她身前,高大的身躯微微弓着,偏要把下巴抵在她肩窝上蹭。 廖筠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水味,突然有点后悔给他选这一款。他给人的印象太干净了,仿佛从内到外都散发着皓月般寒凉素雅的纯,任何绚丽的点缀对他来说都显得那么多余,简直就是照着她的喜好标准定制出来的纯欲小狗。 小狗在她耳边嘟嘟囔囔,好像在撒娇:“我喜欢你刚才的笑。” “什么?” “你今天好像比较讨厌我。” 给他体检后对他的质问,理工大门前对他的嘲讽,吃饭的时候对他的试探,还有步行街上对他戏谑。 其实他都明白。 “我知道我什么都不讨人喜欢,还总做错事惹你不高兴,配不上你对我温柔,我会学着改的,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如果我实在改不掉,我就自己走,不烦你,但是你昨天才说要养我,我们才认识一天……” 才一天,不够他成长的时间。 软声软气,楚楚可怜,差点把廖筠的心都给软化了。 自古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可是美人也很难拒绝美丽的傻白甜啊。 顺着他的脊背轻轻安抚两下,廖筠正想说点什么哄哄小狗,只听身后“砰”的一声,花园上锁的栅栏门被暴力踹开。伴随着小李喋喋不休的念叨,廖筠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赶紧推开慕邵凡,果不其然看见张洵黑着那张好看的脸站在岸边,小李则压根没敢跟进来。 这花园有两个入口,一个是电梯,一个是步梯,张洵既然腿着出现,估计是步行找了她一路。隔着池水望着她,神色不明:“上来。” 廖筠吃软不吃硬,不喜欢被人命令,向后靠在小狗身上:“上去干嘛?我在这待着挺好的,没看我在忙吗?” 张洵耐着性子:“你要是喜欢这里,明天白天我再陪你来。晚上有风,吹着冷,我们会感冒的。” 他有遗传性哮喘,一感冒就麻烦,言下之意廖筠如果不上去,他现在就要一起下水。 廖筠想了想,也没必要折腾那么大,于是妥协往前去。慕邵凡下意识伸出手,在水中却只抓了一把空。 张洵提前蹲在岸边等她,等她游到跟前,傲娇地抿着嘴角:“你上次来我这游泳是过年的时候吧,我找你都找到隔壁去了,也没想到你会冒出这种兴致。” 廖筠瞪他一眼,真想把他拽下来摁水里,抬起胳膊命令他:“拉我。” 张洵笑了,抓住她手臂:“没力气怎么办?为了找你我饭都没吃。” 廖筠作势要往下拽他,身后的慕邵凡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直接用长臂揽住她的腰,软声软气地说:“我来吧。” 胸膛贴近她的后背。 他就这么当着张洵的面,臂弯用力,轻轻松松地把她抱着托了上去。裙子沾水沉得跟块石头似的,可他面不改色,一边将她放下,一边细心地顺手为她整理好贴在大腿上的裙摆,没让她走光。 廖筠很满意他这种温柔绅士的举动,好心伸出手:“来,宝贝,你也上来。” 小狗很乖,刚要把手给她,张洵忽然箍着她的腰把她往旁边拽了一下,一整个搂进怀里,关心地问:“冷不冷?早知道你在这,我就把外套带来了。” 廖筠笑他幼稚:“那你现在去拿,也来得及。” “你跟我一起去。” “我衣服都湿了怎么去,让人看我笑话?” 拌着嘴呢,水里的慕邵凡又自己爬上来了,阴魂不散似的,拿着他的外套过来,单膝跪地,体贴地披在廖筠身上:“别感冒了,穿着再去吧。” 张洵:“……” 死绿茶。 廖筠只觉得慕邵凡的表现太乖了。确实,才认识一天,很多问题,很多秘密,很多怀疑,也不能一天就让人家说明白。把外套领口拉紧,她缩在这件干燥温暖的衣服里,伸手摸了摸小狗脸上的水:“你呢,冷不冷?” 湿漉漉的小狗眼巴巴望着她,活像个娇滴滴的小三:“我没事。” “冷不死的,”张洵抢话,把她胳膊拽回来,“我们先回屋去吧,我的衣服也湿了。” 廖筠一看还真是:“谁让你抱我的,把你弄感冒了张夫人又要找我。” “我乐意抱。”说着话,张洵将她打横抱起,好像较劲儿似的,故意朝着慕邵凡扯开嘴角,“慕先生是吧,时间不早了,今天我生日,楼下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食堂和留宿的房间,你就说小张总让你去的,让他们给你匀一间卧室,你好好休息。” 廖筠并没有多说什么,默许了张洵的无礼,两人一起走了。 慕邵凡望着他们的背影,一个人站在这寂静的小花园,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滴滴答答落着水。就算不用风吹过来,一阵阵的凉意也能把他刺得骨头疼。 可他面无表情,眼底甚至浮现着阴沉的淡漠。 垂下眸子,把廖筠落下的高跟鞋拎在手里,光着脚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 只要是张洵所有的房产,不管在哪里,都会有一间屋子留给廖筠。 廖筠一路被抱着,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也懒得跟他多说话,说了还得哄,不哄又没完,应付过去让他赶紧走得了,她还要去看看她的小狗呢。 张洵把她放到沙发上,紧跟着跪上来把她推倒,低头就亲。 屋里温度已经提前调高了几度,但穿着泡湿的衣服依然不舒服,廖筠偏头躲开:“我要先洗澡换衣服。” “我抱你去。” “别闹了,”廖筠哭笑不得,“张洵,你在吃醋啊?” 张洵冷哼:“我吃醋?今天我生日,你选我不是应该的么,难道你还想要那个服务员?” 廖筠真没法告诉他,确实是的。 张洵也不嫌脏,拨开她耳畔的湿发轻轻落吻,黏黏糊糊地低着声撒娇:“我想你了,你从芳州回来也不找我。是不是你那发小勾引你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 廖筠笑:“想我,还是想睡?” “我只被你一个女人睡过,想哪个不一样?” “你也可以找别人。” “不去,去了你就不要我了。” “嘶……别动手动脚的,”廖筠推他,“裙子粘着难受得要死,先让我换了行不行。” 张洵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既然粘着难受,那就扒了。 领口一扯,细带一字领差点被毁。如果这条礼服没有泡水,原本布料的垂感应该就像是色泽浓郁的玫瑰,大片的酒红以一种昂贵的工艺簇拥着呈现,衬得主人白皙的肤色莹莹如雪,哪怕是站在玫瑰沁园,繁盛的花海也不曾压过她的半分魅力。 张洵不会说自己刚才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想亲她了。 小狐狸好爱滚雪玩,亲吻小玩具的时候不忘抬着那妩媚风情的眸子,眼里饱含着讨好的意味。她呼吸一窒,摸摸他的脑袋,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 这只小狐狸也是从白纸被她一点一点教到现在的,每一个习惯的形成都是为了她量身定制,更懂得她的喜好与需求,媚起人来果然很难拒绝。 可是今天不行。 今天是他二十四岁生日,她并不喜欢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做什么,一旦给人留下了浪漫深刻的印象那很缺德。更何况他的假未婚妻来了,赵曦玉说,江家近几年发展不顺,他们的联姻可能要更快地提上日程。 轻哼一声,她捋顺着自己的呼吸:“江小姐这次来云州,好像不打算走了?” 张洵神色微变:“谁告诉你的?”马上凑过来蹭她的下巴,“她是要来住一段时间,不过跟我没关系。她有女朋友,我跟你说过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11,male escort 廖筠捧着张洵的脸,阻拦他的亲吻:“她有没有女朋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来了,你就得维持张家的体面。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的东西,你身上沾了别人的气味,我就不想玩了。” “……我们非得今天聊这个吗?”张洵隐隐有些不悦,撑着胳膊认真地看着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廖筠笑,“我希望你赶紧起开,我要去洗澡换衣服。” 说着终于把他推开,拢着身前垂落的衣服站起身,命令他:“去找阿杨,把我的包拿来,我要卸妆。” 张洵不乐意,但还是很听话地把包拿来送进浴室,又被她推出门外等。 廖筠直接翻出手机给张夫人发了条消息,然后开始洗澡。等她冲完澡出来,张洵果然不见了,阿杨穿着一身便于隐藏的黑色正装,倚着玄关墙壁,拿着给她准备的干净衣服。 她对阿杨并不避嫌,围着浴巾优哉游哉地过去:“小张总没说什么?” “没说,”阿杨双手把衣服递上,“不过慕先生在外面。” 廖筠挑眉:“他俩撞上了?” “嗯,打起来了。” “……你没插手吧?” “拍照了。” “……” 廖筠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男色相冲,最近这些男的没一个省心的。 让阿杨把慕邵凡叫进来,她先换好了衣服,没想到慕邵凡竟然还是浑身湿漉漉的样子,面色泛白,嘴角红肿,破了一点皮,可怜坏了。 骆哥动手是为了把慕邵凡卖掉,所以打得不狠,更不打脸,张洵却不一样,下手就见血。 这傻子也真是的,一天到晚总在挨揍。 廖筠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还手没?” 慕邵凡无精打采:“没有。” “你怎么惹到他了?” 慕邵凡不说话。 “去洗澡,把你这身换掉。” 几分钟后,廖筠拉着洗干净的小狗坐在沙发上,找来了碘伏和棉签给他嘴角擦药,他没表现出很疼的样子,但是廖筠可是心疼得不行,动作又轻又柔:“你说你啊,非要惹他干嘛,我都提醒你离他远点了,你看看这张脸,打坏了怎么办?” “……打坏了你就不喜欢了吗?” “废话,你要是长得丑我连救都不救你。” 慕邵凡委屈地抿了抿唇,等她把手里用完的棉签扔掉,赶紧往前挪了挪,伸手想抱她。 廖筠没拒绝,拍拍他的脑袋:“就算主人说要给你撑腰,你也不能背着我找死吧,下次我不在的时候机灵点,听见没有?脸要是再受伤,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闷闷地点头,试探着啄她的唇。 他太乖了,跟张洵那种热烈张扬的性格完全不同,连亲都亲得小心翼翼,让人充满保护欲。 廖筠正心疼他呢,也没多想,笑着说他:“想亲就亲,怕什么,又亲不坏,小张总可比你凶多了。” 小狗微微蹙眉,下一秒果然不服气地吻了上来,嘬得直响。 把她拥到沙发角落,他顺势爬上来,一大只跪在她面前,浴袍松松垮垮的领口遮不住胸肌,配上他这张漂亮但带着点伤的脸,更显得纯谷欠撩人。 拱在她耳边一下一下地蹭,小狗轻哼着说:“那他也比我快多了。” 廖筠一愣,失笑道:“你们俩至于么,这么幼稚。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我是真好奇,他平时很少这么失态。” 小狗还是不太想说,支支吾吾着很含糊:“我就说了刚才的……” “刚才的?” “我说,‘你好快’。” “……?” 没见过敢这么找死的人。 廖筠性格强势,喜欢被人依赖,但不喜欢被人纠缠。 慕邵凡这副惨兮兮的可怜样,又倔强又委屈,显然戳中了她的同情心,且远不及让她厌烦的程度。 把寿星抛之脑后,廖筠好脾气地跟慕邵凡玩游戏玩到半夜。 期间张洵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她没空接,半阖着眼睛坐在慕邵凡怀里发愣,只有嗓子眼里偶尔溢出几声闷哼,随着他的逼近或离去时轻时重,困得意识恍恍惚惚。 张洵比温跃有经验,知道她不接就没必要再打了,第二天一早直接跑来找人,可惜来晚一步,人去楼空。 一直到十几个小时之后,云州再次陷入黑夜,失踪的廖筠终于出现,拍了一张和朋友们穿着泳衣在拉斯维加斯dayclub看帅哥的照片发给张洵,配文是:主动报备,人很安全~ 张洵没有立刻回复,估计在调整心态,十多分钟后才说:宝宝少喝点酒,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家宴安排在周五晚上了,我跟我妈说你会来。 廖筠忙着跟朋友聊天,恰好没看见这条消息。 一脸无辜的慕邵凡见状默默伸出手,“好心”帮她点掉了小红点。 再过几天是廖筠二姑的生日,她早就想来玩,顺便买点礼物,正好慕邵凡曾经出国参加过画展,想来应该有护照和签证,昨晚询问过后得到肯定答案,直接就订机票了。 她好爱逛街买东西送人,觉得这样很有趣,而club这种挤满了玩咖的地方更有趣,几乎是她出门旅游的必玩之地。 落地后连时差都没倒,她直接就跟着朋友们过来了,一会儿的功夫身边换了好几个搭讪的男人,完全不避着慕邵凡,自然也没看见慕邵凡在她身后的眼神,眸光锐利,充满了对周围的不安,以及对主人的占有欲,根本没有半点小白花的天真。 廖筠倒是对每个男人都很温柔,起码要跟人家拉拉小手摸摸脸,欣赏一下胸肌和背肌的纹身,检查一下肱二头肌的力量感,再试试腹肌练得怎么样,说说笑笑,一晃就过去半天。 白男比较放丨浪,敞开着海滩衬衫就可以往人身上贴,还有的只穿着沙滩裤,借着跳舞的名义勾丨引撩丨拨,她来者不拒,大大方方地占人家便宜。 只不过有点双标的是,她不准别人反过来占她的便宜,谁要敢动手动脚,那她便会抵在对方胸口把人推开。 她的长相温婉明艳,是典型的东方气质型美女,穿着吊带泳衣还披着一件防晒,性感但不暴露,是白男很喜欢且很难碰到的类型。 有个坐在她身边的白男观察了她很久,看着她跟其他人周旋。等她染了些醉意,朋友们也各自走开后,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靠了过来。凑近了跟她说话,边说着,手若有似无地搭在她的后背。 指尖隔着薄薄的防晒服,轻轻划过蝴蝶骨时,她心里一紧,脑子懵了片刻,差点把酒洒了。后背是她比较敏丨感的地方,喝了酒之后反应有点大。 “canikissonyourlips?” 白男的气息贴在她耳边,长臂挽上了她的腰。 绅士的询问,掩不住直白赤丨裸的发丨情。仿佛只要她因为醉意反应迟钝一秒,他就会自作主张地亲上来。 廖筠很嫌弃白男的体味,玩玩罢了,又没打算真来猎艳。蹙眉偏过头去,正想拒绝,忽然间却有一股力量抓住那个白男的衣领,粗鲁地把人给拽走了两米远。 她回头一看,慕邵凡像座山似的挡在她面前,隔绝了对方想要觊觎她的目光。 “goaway.” 语调平静,小狗还怪有礼貌。 廖筠笑着抓住他蓝色的花衬衫,歪头靠在他的后背上,闭着眼睛说:“敏敏,我困了。” 慕邵凡没敢动,跟她说话时的声音莫名软萌:“要睡一会儿吗?” “嗯,你抱抱我。” 得到准许,慕邵凡转过身来坐在她身边的高脚凳上,抱着她,做她打盹的支撑物。 阿杨今天一落地就请假了,莫寻又在国内坐镇没跟过来,几个随行的保镖看起来不太顶事,所以慕邵凡尤为紧张,生怕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一个没看住,她会有什么危险。 结果刚才果然,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消息,没想到别人竟然敢碰她。 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的发顶,他的手指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就像狼死守着自己的主人,眼里满是对敌人的警惕和不悦。 廖筠睡着后,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今天第三条写着乱码暗号的短信。连发三次,意思是有急事。他歪头确认廖筠没有被打扰,做贼似的打开微信,从黑名单拉出唐秋。 不接急稿:什么事? 扣扣人:骆哥在找买家,要不要出面? 不接急稿:报价多少? 扣扣人:不清楚,十万左右。 不接急稿:……太多了,我现在没钱。要真让他找到傻子,他死倒没什么,就怕把廖总卖了。 扣扣人:你跟廖总在一块儿呢?要不你提醒提醒呗,廖总既然敢给,肯定早有准备,不可能这让这孙子真逍遥。 不接急稿:我们在国外,不一定什么时候回。 慕邵凡说完,又小心确认了一遍廖筠是否在睡,明知道这种拥抱的姿丨势她不会看到什么,还是觉得心虚,默默把屏幕亮度调低。 扣扣人:哇,进展这么快,你的攻略有效啊!他都这么信任你了还带你出国,慕家的复兴指日可待! 不接急稿:我是不是说过你脑子不好就少说话。 扣扣人:我不管,只要慕家不破产,你肯定能当上慕家家主,到时候咱俩的债一笔勾销!你不准问我要钱! 不接急稿:慕家是慕家,你欠我钱是你欠我钱,继续盯着姓骆的,别说废话。 说完把唐秋又丢进了黑名单。 能这么突然地跟廖筠出国,慕邵凡当然很意外,但是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只是在飞机上逗着他说了几句英文,还让他用意大利语给她讲故事。 frola的总部就在佛罗伦萨,这么要求肯定有试探的意思,他也没忸怩,顺从地按照她的要求做了。她很高兴,也很满意,不光亲了他好几下,还不停地夸他可爱,捏他的脸。甚至连阿杨请假的时候也没生气,而是拉着他的手说:“还有敏敏跟着我呢,敏敏会保护主人的对吧?” 他想了想,好像因为昨晚他在泳池说的那些话,又因为他被小张总打伤,所以导致她对他的容忍度和宠爱度大幅度提高了…… 她对男人的喜好非常明确,只要贴着她的喜好演,似乎可以很轻易地和她亲近,屡试不爽。 过了一会儿,廖筠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她被声音惊扰,打了个哈欠,爬起来一看,是庆衾发来的消息。她没急着点开,而是揉了揉额头,对慕邵凡说:“帮我拿杯果汁,酒喝太多了,头疼。” 慕邵凡乖乖答应,嘱咐她:“我马上回来,你不要跟别人走。” 廖筠笑他:“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儿。” 消息跟唐秋有关,廖筠并不意外。 要不怎么说无差别恋爱脑的人都是脑残呢,见到个异性就孔雀开屏,脑袋一热就开始盲目信任,什么也想分享。 那边刚跟慕邵凡聊完,唐秋转头就嘚嘚瑟瑟地去找庆衾了,自作聪明,以为装得高深莫测,和庆衾说,他有个朋友忍辱负重,伪装在一个大佬手底下卧薪尝胆,现在终于初见成效了,可能很快就会成功。 庆衾问他什么成效,什么成功。 他神秘兮兮地说,这是秘密,反正是事业上的事,等他朋友骗取到大佬的信任之后,就会带他一起飞,到时候他也会变得很有钱,一定请她吃大餐。 庆衾懒得理这些疯话,直接截图发给廖筠。 小白花作为黄诗灵的徒弟,沦落到去酒吧当临时工,背负着秘密很正常,身世复杂也很正常,就算是带着目的有意接近,廖筠也不觉得意外。反正她只想睡人家,又不管别的。 可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骗取信任”,这几个词无疑太过刺眼,甚至把对她的接近说成是“搞事业”,简直是在狂妄地叫嚣,挑衅她的底线。 廖筠眉心微沉,清丽的眸子染上了浓重的愠色。 出来玩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对小狗的喜爱也全然不见,只剩下满腔的怒意。 不管慕邵凡图什么,直接告诉她,倒是更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他却选择了隐瞒和欺骗,还在背后和唐秋那种傻缺朋友议论她,消磨了她对他的所有好感和耐心。 她真的生气了。 想要骗取她的信任是吧,简单。 她倒要看看他这么忍辱负重地待在她身边能得到什么,她倒要看看他一张狗屁不是的白纸,凭什么敢以身入局。 不等慕邵凡回来,廖筠跟朋友们一起去泳池旁边听歌。 club不光有dj舞曲,流行、嘻哈、摇滚等等各种类型的演奏也都会出现,现场常有艺人和乐队来出演,歌手休息的时候还可以让游客上去献唱一首。 廖筠发现慕邵凡找过来时,笑着朝他招手:“这里!” 慕邵凡快步走近,把果汁给她,然后在她的沙滩椅旁边席地而坐,像个小娇夫似的扬着脑袋,小声嘟囔:“说好不走的,差点找不到你。” 廖筠不以为意地嬉笑着,给朋友们说了什么,转头突然要求他:“你也去唱一首吧。” 趁他没反应过来,伸手就扯开了他衬衫的衣领。 他愣了一下,随即听她跟朋友聊到他时用了一句“maleescort”。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12,羞辱 廖筠知道慕邵凡很保守。哪怕入乡随俗,来dayclub穿着夏威夷海滩风的大花衬衫,也依然把扣子系了起来。 他不爱抽烟喝酒,对美女没有兴趣,当有人穿着过于暴露的衣服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甚至会有些反感地皱起眉头。除了被教着玩了几次游戏,正直得就像连小电影都不会多看两眼的纯情派。 可是廖筠扯开了他的衣领,第一次向朋友们介绍他时,把他形容为男丨妓。 说好听点叫小白脸,小鸭子,说直接点就是卖的。 敢在这种地方当着那么多玩咖登台献唱,哪个不是玩得花又放得开,最基本的就得先把衣服脱了,大大方方光着膀子,连穿着花裤衩都会被起哄。 有了廖筠起头,这些和慕邵凡完全不认识的朋友们胡闹似的一拥而上,嬉嬉笑笑着扒掉了他的衣服,如同扒掉了他的尊严。就像遭受了一遍玩笑式的人格霸凌,他明显愣住了,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推了出去,两个大笑的男人把他领上台,还有人来跟他沟通要选什么歌。 他大脑空白,复杂的眼神如同一片嘈杂混响的盲音,刺得人神经发疼。 唱了,那他就真成了廖筠口里的maleescort。 不唱,敢当众拂廖筠的面子也不会好过。 明明上一秒还说他可爱,说很心疼他的伤,结果下一秒就变了副嘴脸,竟然带头让人羞辱他。答应给他撑腰的人默许了这场闹剧,他还能向谁求救?难道这才是她的真面目么。 这才是她玩过那么多男人,片叶不沾身的本性。 朋友中有个是从云州来美国留学的女孩,跟廖筠从小就认识,起哄完了小声问:“他看起来好呆啊,一直在看你,会不会生气呀?” 廖筠歪着头,眸色冷漠:“生气就生气呗,我又没禁止他生气。” “你从哪儿捡的这种小可爱,那眼神都给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我跟犯了罪似的。” “少来,”廖筠笑她,“你以前玩得花的时候,连你小舅舅都不放过,怎么突然泛滥同情心了?” 朋友得意地笑了笑:“我现在有正式男友的好不好,就你上次给我打电话,在厨房做饭的那个。要是没点同情心,我能看上那种榆木疙瘩么。你都不知道,他追我的时候就跟打卡似的,早安,晚安,吃饭没,睡了没,下雨了,忙不忙……哎呀哎呀,我都懒得说。” “那还是别说了,”廖筠又想起温跃,赶紧摇头,“我对这种人到死都没兴趣,放过我吧。说不好听点,谈个恋爱连自己的人格都没了,还有什么意思。” “哈哈,你这么说,可别怪我瞎猜,我看这个小帅哥也是个付出型的人夫,百分百恋爱脑。不过能被你看上,应该没那么无趣。你悠着点吧,再这么祸害人家,小心造孽。” 这边说着话,乐队的音乐已经响了起来。 前奏是很轻的钢琴音,30多秒过去还没切入主题,不那么火热的节奏显然没引起太多人的兴趣,凑到跟前来玩的本就不多,一听是抒情乐,当场散开一批。 好不容易等到慕邵凡开口,唱的第一句词不是英文,很多人听不懂,又赶走了不少客。 廖筠虽然也听不完全,但知道他唱的是意大利语。 她对意大利语的听力一般,看到字大概能明白意思。在飞机上他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其实跟催眠差不多,耐不住他声音好听,所以生生听了那么久。那短暂又漫长的几个小时,也可以算作一种温馨浪漫吧。 要是他简单一点,或者装得再好一点,至少在关系结束之前,他们本应该更简单快乐地度过。 慕邵凡坐在麦克风跟前唱歌,一直垂着眸子,半低着头。 廖筠很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 屈辱,愤怒,痛恨,或者是埋怨,可惜都没有。 即便被推到这种地步,被强迫着做感到不自在的事,也还是听话顺从,逆来顺受,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不禁让廖筠更加确信,他是真的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歌曲的后半部分,音乐渐渐从深沉的低吟转升为对情绪的强调。 快结束时,朋友举着手机说:“唱的还挺好听诶,我听歌识曲了,好像是这首《ognicosa》。” 廖筠淡淡地扫过去一眼,正好看到最后一句:quandoseiconme,iltempovola,sopraogniparola,edintornotuttosplendera. 直译大概是: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时光在每一个字上飞逝而过,周围的一切都闪闪发光。 她微怔,总觉得好像在哪看到过类似的话。 伴随着音乐的戛然而止,歌曲结束。听众鼓掌欢呼,慕邵凡全程没什么表情。 他站起身,就像完成了一场机械性的任务,沉默着走回来,捡起地上的自己的衣服,默默地穿上。这次他没有系扣子了,来到廖筠身边和刚才一样席地而坐,仰起头,还是那副呆萌无辜的表情,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要果汁吗?” 廖筠的果汁根本没怎么喝,他这么问未免有点没话找话。 直接冷漠地倒进点心盘子里,使唤他:“再拿一杯。” 慕邵凡爬起来去给她拿。 没倒时差的结果,廖筠精力不足,再次犯困。拉斯维加斯温度比云州高很多,热的时候逼近40度,她午饭都不想吃,只想回酒店补觉。幸好酒店离得也近,徒步很快就能回去。 阿杨给她订的套房,里面有两间卧室。 她没让慕邵凡继续跟着,而是给随行保镖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进了主卧。困得连洗漱卸妆的精力都没有,反锁了门,在床上滚了一圈就睡了。 等她睡醒已经过了几个小时,肚子饿得直叫,爬起来先去洗澡,然后素颜涂上防晒和口红,换了身衣服往外走。 慕邵凡也已经洗过澡了,一直在客厅等她,体贴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刚才送了一些上来。” 廖筠警惕地看向他,再看桌上的食物,慢悠悠走过去,捏起一根薯条:“你没下毒吧?”趁他没反应过来,直接把发软的薯条塞进他嘴里,“吃下去给我看看。” 他仰着头,愣愣地咀嚼着,被她冰冷的目光盯着吞咽,神色不解:“……你觉得我会下毒?” 廖筠笑盈盈道:“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容易当真。”吃了一口鸡块,凉了,没什么胃口,又扔回盘子里。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唱歌那件事,但廖筠不会忘记庆衾发来的聊天截图。 越是看着慕邵凡这副单纯懵懂的样子,越是不住地想象他背着她的时候会有怎样夸张油腻的嘴脸,和他那个傻缺朋友凑在一起,讨论如何卖惨装可怜博取她的同情。把她的耐心和宽容视作她好骗的依据,难怪第一次见面会说她善良。 说不定连被下药也是提前预谋好的,她回去一定要让阿杨把那个酒保吊起来好好问问。 敢算计她,那就擎等着被她玩死好了。虐哭一张白纸,对她来说不知道有多容易。 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廖筠提议:“下午出去陪我逛街好不好,你换身衣服。” 慕邵凡的胳膊下意识缩了一下,抵触情绪不过半秒,接着便答应:“好,要换什么?” “跟我来。” 廖筠把他领回卧室,上午已经有专人送来了几套衣服,男装女装都有。她随意选了件男款白衬衫,用手指挑起来往后给他:“这个。” 慕邵凡接过,垂下眸子,一声不吭地脱掉了身上的浴袍,露出肌肉紧实的身材。 他平时会锻炼,身上的肌肉却并不夸张,是很漂亮的薄肌,再加上肩宽,腰窄,比例完美,一身偏白的肤色,给人以温润柔和的印象,清爽单纯如少年,没有那么强的雄性攻击感,所以看起来很好亲近。 廖筠没给他搭配长款西裤,考虑到天气,选了一条黑色制服款式的五分短裤。 递给他的时候,顺便上下打量他一圈,又在配饰区拿来一根领带,两根黑色的衬衫夹绑带:“坐下。” 慕邵凡坐在床边,大腿因为微微用力鼓起漂亮的肌肉线条,很快又伸展开。 廖筠把他推着,让他往里坐了坐,顺势爬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抬腿。” 他确认了一下她手里拿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听话地微微抬高腿。这款衬衫夹在腿部固定,前、中、后有三个夹子,会稳稳地夹住衬衫衣摆,起到平整的作用。 她动作缓慢且认真地缠上绑带,微紧了一点,佩戴久了肯定会有印记。不过她没告诉他,只是把两边都绑好。然后将衬衫从衣摆到领口,依次系上扣子。 整个过程中她都很有耐心,神色缱绻,恍惚间造成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就像他们之间的氛围,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直到他忽然伸出手,将她耳边垂落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廖筠抬眼的瞬间竟然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问他:“怎么了?” 他有些闪躲地别看眼,就像无辜被主人打了一顿的小狗,即便是想亲近主人,也还是有点害怕,不再像昨晚那样傻傻地被她的笑容钓到上钩:“没什么……” “没什么,衣摆都要被撑起来了,真的没什么?”她把最后一颗扣子也紧紧系上,目光和手指同时碾在他的喉丨结。 他下意识扬起下巴,后背神经一阵紧绷。 不化妆的时候,她看起来没那么凌厉,很温柔,也很邻家。他见过几次她的素颜,但在白天是第一次,迎着太阳的自然光,这么近距离且彼此都清醒,能看到她双眼皮恰到好处的走向,睫毛卷翘可爱的弧度,眼瞳的深棕色染着一些俏皮的琥珀,汇成一道引人深陷的漩涡。 廖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也不关心。双臂搭在他肩上,低柔的声线沾着一丝没睡醒的慵懒,腻歪着问他:“敏敏,你面对我的时候好像总是很紧张,是因为我是你第一个女人吗?” 慕邵凡有点茫然:“可能是吧。” “你岂不是对我印象很深刻。” “是很深刻。” “那就算以后不再做我的小狗了,也还会记得我吗?” “……会的。” 廖筠得到满意答案,不禁扬起嘴角,突然用力地抱住他的脖子,表演欲膨胀:“你也太可爱了,我发现我好喜欢你啊,你能不能不要给别人唱歌了,只给我唱好不好。” 慕邵凡不明白她的意思:“刚才是你让我去唱的。” “是我让你去的,可是我后悔了,”她语气难得娇纵,红唇贴着他的耳朵,低哑的声音有些霸道,“你在台上的时候他们都看着你,一想到你也会被别人喜欢,我就很不高兴。我觉得,我可能吃醋了。” 吃醋这个词用在他们之间未免太过暧丨昧。慕邵凡浑身像过了电似的,分不清是在颤栗还是欣喜。手指下意识收紧,吞了口唾沫:“你不想让我唱,我就不唱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廖筠猛地推开他,目光沉沉:“你的语气不太开心,还在生我的气吗?” 慕邵凡再次移开眸子:“没有生气。” “骗人,”廖筠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对视,咄咄逼人地帮他回忆伤疤,“他们都在欺负你,把你扒光了推上去,你很不情愿吧,你明明生气了。” 慕邵凡眉心微蹙:“你想让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廖筠歪了歪头,故作神伤:“我没想让你怎么回答,难道你觉得我在为难你吗?我只是想让你遇到事情能告诉我,而不是闷在心里难过。不管是这些陌生人,还是小张总,或者其他的谁,谁让你受到伤害,你都可以躲在我身后。你明明应该跟我求救的,但你好像不信任我是你的主人。” 洒饵不需要鱼钩,只要鱼傻傻地循过来,就会陷入海王的情感操纵。 廖筠能感受到腰间的手臂正缓缓收紧,是他在彷徨挣扎。 灵动的眼神在此刻非常迷茫,他困惑着说:“我没有不信任,也没有生你气,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意图……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以为你想惩罚我。” 廖筠掩藏着眸中的戏谑和玩味,理所应当道:“宝贝,这怎么会是惩罚呢。你是我带来的玩具,别人想看你表现,我没办法拒绝。出门在外,你总要给我面子吧。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么多朋友在,就算我同意之后立马后悔,也已经晚了,又不能把你再叫回来,那是打我的脸。可是你想啊,如果你能信任我一些,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想去,你不喜欢,如果你撒撒娇,说说好话,给我台阶下,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13,酸涩 慕邵凡有点懵。 所以他没做错事,廖筠也没惩罚他,这件事到头来竟然怪他自己? “我后悔了,我承认,我是爱玩,又在乎面子,可我对你还算不错吧,”廖筠丧气似的坐在他腿上,短裤贴着他衬衫的衣摆,“那你呢?你还愿意做我的小狗吗?刚才一看到我就石更了,可以算在乎我的证据对吗?” 她一直都是很主动的,且善于引导。直白的话就像把他的神经撩断了似的,让他面色一红,又变成了那朵纯情可怜的小白花,忍着心口的酸涩,软声回答:“……我当然很在乎你,我愿意做你的小狗。” 廖筠心里想笑。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在发丨情的时候尤其爱摆出一副下贱的深情样。在这种时候,如果能适时地玩一把游戏,绝对会更好地拿捏他,只可惜她现在没兴趣。 敷衍的在他嘴角亲了亲:“作为补偿,待会儿逛街的时候我挑一件礼物送给你,不许拒绝。这是乖乖小狗应得的。” 站起身,她让他去卫生间整理好自己,又指挥他换了件新衬衫,教他重新穿戴好衬衫夹,系上领带,打扮得漂漂亮亮,收拾妥当,外面的气温正好没那么热了。 他们先去吃了点东西,期间廖筠又喝了一瓶酒,没醒的醉意立马涌了上来,走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一瓶,步子晕晕乎乎。 为了多逛一会儿,她穿着t恤短裤和运动鞋,长发高高梳着马尾,戴着粉色墨镜,和慕邵凡站在一起虽然风格不搭,但更像普通的男女朋友,路上一直牵着他的手,有事没事就摸摸他,把他撩得五迷三道,水汪汪的小狗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显然在这种患得患失和自我怀疑中,他已经习惯了被她掌控精神世界的脆弱天平。 越被她玩弄,越对她依赖,越模糊着是非对错的标准,丧失原则。 逛了两个多小时,要送给亲戚们的买得差不多了,廖筠开始给他挑礼物。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复古风装潢小店,她看里面的物件虽然罗列得很杂,但是竟然有些古董好货,于是耐心地转了转。 店主是个白人老头,戴着个金丝圆框老花镜,正在柜台上擦拭什么小玩意儿。 廖筠环顾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店主手边,一条藏蓝色手帕上放着一枚复古的银制戒指。素雅,古朴,嵌着一颗美丽的钻石。 “这个小东西还蛮好看。” 店主瞥她,开口是地道的中文:“这是古董,比我还老,祖传的。你喜欢可以看看,不过不卖。” 廖筠把酒瓶放到一旁,眼睛都有点花了,捏起戒指仔细看了看,保养不错,但并不属于收藏级别,流落在普通人手里,难免有岁月的磨痕。往手上戴了一下,大了好几圈。 店主说:“男款的赫拉克勒斯之结,trueloveknot,你戴不合适。” 廖筠嫌弃:“古希腊神话,乱得就像男人吃错药疯死之前的臆想,确实不合适。”刚要把戒指放下,眼睛一转,又抓起慕邵凡的手,“给你试试。” 慕邵凡下意识拒绝:“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可是真爱之戒啊,”她眨着醉意微醺的眸子调笑他,“小狗戴上戒指会想嫁人吗?” 慕邵凡一愣。 廖筠顺势把戒指从他无名指尖套上,一推到底。 他手指修长,棱骨分明,很适合戴银饰。那点小钻看起来不起眼,却像一颗小星星,点缀作用非凡。 “啊,真好看。逛了这么半天,似乎没有比这枚戒指更适合你的了。” 样式合适,寓意也合适,自以为是地接近她,以为能骗到她,跟发疯的臆想没什么区别。可笑的真爱,就应该配可笑的人。 廖筠捏着他的手指举起来欣赏一番:“你喜欢吗?” 不等慕邵凡回答,店主差点越过柜台上来抢:“都说了不卖!这可是古董,是古董!祖传的!你再看看别的吧。” 廖筠豪气地说:“我就要这个。”说着朝保镖勾手,“给钱。” 店主着急:“姑娘,我说的是中文的‘不卖’!” “我听见了,我又不聋,你说‘钱不够’,”继续招呼保镖,“再给。” 店主看她打扮普通,又满身酒气,以为她在开玩笑,摇着头看她折腾,可是当她把价格抬到十万美金的时候,店主直接大变脸,眼都快笑没了。戒指虽是真古董,但远不值这个价。连忙改口要帮她包起来,还要把刚才正在擦拭的手工对戒免费赠送他们。 对戒是很简单的素圈银饰,没什么特色,廖筠欣然接受,将男款叠戴在了慕邵凡的手上。 慕邵凡看到内圈有字,刻的是“apricelesslove”,正想跟她说说,但她却转头把女款的随手扔进了袋子里。就像花重金给狗买了个漂亮的项圈,从没有主人跟着一起戴的道理。 廖筠察觉到他目光黯然,笑着说:“宝贝,我平时不习惯戴戒指,你没发现吗?别多想。” 慕邵凡不好意思道:“嗯,我没多想。我只是想跟你说,他这个里面刻字还挺好看的。” 店主得意:“这是纯手工打造的,全世界仅此一对,无价之宝!” 廖筠撇了撇嘴,拉着慕邵凡边往外走边小声吐槽:“我小时候还叠过全世界仅此一架的纸飞机呢,他真能吹呼。” 慕邵凡忍不住也笑了。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眼睛亮亮的,仿佛独自坠入了爱河。 推开店门,外头天色发暗,光线昏黑。 廖筠醉得步子一歪,让随行保镖开了一瓶新酒,随口闲聊:“我虽然喜欢珠宝,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戒指不感冒。不过你们frola每年推出的盛夏系列戒指我倒是有关注,很有收藏价值,而且很漂亮。” 慕邵凡扶住她的手臂:“你最喜欢哪一款?” “最喜欢……应该是14年那款红钻,根据公开的设计稿,除了戒指还有配套的项链和耳环,可惜竟然不对外展览,也不知道被谁收藏了。”廖筠朝他眨眨眼睛,“怎么,你要帮我走走关系,打听打听?” 慕邵凡正对她心怀感动,听她这么说,满脸认真道:“我可以找人问问。” “那你只管去问吧,钱不是问题,我一直很想收藏那套首饰,可惜frola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你作为黄老师的徒弟,是不是应该有点内部特殊待遇?” “……是有一点,不过也没什么特殊的。我会想办法去问的。” 敢这么说,他肯定在黄诗灵那里有一定的地位,兴许在frola内部也有点作用,只不过很多时候在自谦,或者故意骗人。 廖筠现在对他非常反感,表演信任的代价,就是对他失去了信任。 甚至一想到自己昨晚竟然为了他这个虚伪的狗东西,忽视了过生日的小狐狸,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愧疚。 作为她关系维持最久的伴侣,张洵还是很讨她喜欢的,在她心里的地位就和正宫差不多。无论在外怎么彩旗飘飘,怎么玩得花里胡哨,家里的正宫还是得好好哄着才行。 眼下,廖筠笑着牵起慕邵凡的左手,亲了亲那两枚戒指,趁热打铁地刺激他:“你知道吗,他们说在拉斯维加斯,只要两个人想结婚,全世界都不能阻拦他们。一想到小狗要去帮我找我最喜欢的戒指,突然好期待。如果我们能互送戒指,是不是也算互明心意了?” 上位者画一个结婚的饼,是用来钓傻子最低成本的方法。 慕邵凡果然被她的话搅乱了心神,愣愣地被她牵着走过十字路口,很久都忘了回答。 她太喜欢喝酒了,今天的酒就像在为宰杀慕邵凡这只愚蠢的猎物磨刀助兴,尤为让她兴奋。长发肆意地飘摇在风中,她的背影如同被夕阳扫了一层粉金色的光,漂亮而梦幻,迷得人移不开眼。 慕邵凡痴痴看着她,又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情到深处,几乎难以自己地说:“没有人送给过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也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廖筠嘴角扬起很浅的嘲讽,睨他一眼:“我就知道这枚戒指适合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狗点头:“嗯,喜欢,很喜欢。” 蠢货。 这么容易被骗,今晚再睡他一下估计就能套出话来了。她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小狗计划败露时慌张痛哭的惨样。 廖筠又喝了一口酒。 记忆的最后,他们背对着夕阳余晖,沉醉在拉斯维加斯微风撩人的傍晚。那条他们一同牵手走过的长街,尽头盛放着一片赤红的火。 赌城如昼的灯影交相辉映,割裂着这个即将被黑暗完全笼罩的世界,就像从天堂遗落了一场纸醉金迷的黄粱梦,天旋地转,让人沦陷。 …… 廖筠断片了。 睁眼时,记忆的两端突兀衔接,她正躺在酒店的床上。 生物钟错乱,也不知道是几点,屋里窗帘拉得很死,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摸,打开床头灯。刺目的灯光猛地晃了她一下,闭眼时有一抹红光一闪而过。 努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抬起刚才开灯的左手,无名指赫然有一枚红色戒指。 准确地来说,是红钻戒指。 空白的大脑忽然应景地浮现起那条余霞成绮的长街。 满眼深情的慕邵凡跟在她身边,傻乎乎地表忠心:“你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你喜欢的那套首饰我一定会为你找来的。” 所以…… 他还真找来了? 廖筠犹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和耳朵,果然,昨晚是戴着饰品睡的。 她记得他说,14年推出的那款盛夏系列首饰名字叫ognicosa,和他唱的那首歌名一样,意为“一切”。 其中戒指是红钻,1.9克拉,项链和耳环则是莫桑鸽血红,9.9克拉。 连夜从洛杉矶空运过来,他把它们全都戴在了她身上。尤其是在戴戒指的时候,他把指环抵在她的无名指尖,明知道她已经醉了,还是固执地向她确认:“要戴吗?” 就像在勾引她似的。 诱饵还是她喜欢了很久的首饰。 在那种时候,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她财产的不尊重,所以她直接自信地把手指伸了进去。 然后…… 然后他们做了什么? 她酒量很好,正常喝酒后发生的事情不会完全忘记,像芳州那种失忆现象纯属意外中的意外。 努力回想着昨晚更多的画面,零零星星想起一些,但可惜刚睡醒的大脑还没完全启动,越用力回忆反而越有点罢工的意思。 她爬起来,打算先去洗个澡清醒清醒,结果刚下床,腿竟然发软,跌坐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她从文善商,并不热衷运动,为了身体健康每周锻炼一次就很不容易了,昨晚这一断片,身体就像跑了好几个八百米,浑身肌肉疼痛酸丨胀,感觉就没有一块儿好地方。 低头看着身上的吊带睡裙,暴露在外的手腕,胸前,甚至大腿,吻丨痕遍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20 第14章 这死狗,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想亲他 “咔哒” 廖筠愣神的空档,门开了,客厅的光亮涌入黑暗的卧室,慕邵凡端着早餐站在门前。 看她竟然坐在地上,放下餐盘赶紧过来扶她:“盈盈!你没事吧,摔着了?” “盈盈”这个名字他什么时候叫得这么顺口了。 脑海中又有什么一晃而过,好像昨晚在床上的时候也没少听见…… 正懵着呢,慕邵凡把她抱了起来,本想把她放回床上,但想到她那么爱干净,起来肯定是要先去洗漱的,于是问她:“要洗澡吗?” 廖筠反应迟钝,嘴比脑子快,命令脱口而出:“要,你抱我过去。” 嗓子好哑…… 慕邵凡红着耳朵把她抱进浴室,想了想,将她放到盥洗台的侧边缘:“泡澡吧,我怕你再摔着。我先放水。” 廖筠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大脑继续读取记忆。 昨晚他们回来,她已经烂醉如泥,他同样问她要不要洗澡,她点点头,然后就像今天一样被他抱了进来。 也是坐在这个盥洗台上,但昨晚的她浑身没力气,自己坐不稳,沉重的脑袋靠着他的肩膀借力,他走不开,只好先帮她换衣服。 她记得小狗很笨拙,手指慢吞吞的,半天才撩起T恤的衣摆,怎么也脱不下。喝醉的她很不耐烦,嫌他动作慢,一把抓住他的手,鼻尖顶着他的脸问他:“跟你自己老婆也这么紧张?你到底行不行啊。” 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行,就算是狗也受不了。 被挑衅的小狗呼吸骤然沉重,攥着她的衣摆就来亲她。 屋里温度太低,没有热水洗礼的浴室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幽冷。半撩的衣摆像件不伦不类的露脐装,她的蝴蝶骨就这么被迫歪着撞到了镜子上,冰得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懵了两秒,下意识去勾他的脖子,想要借力逃离身后不适的冰冷。可是看在小狗眼里,这个举动却如同一种鼓励,一种认可,一种至高无上的准许。他立即放开了手里的衣摆,转为用长臂将她困住。 吻落得铺天盖地,他有点不知死活。 滚丨烫的呼吸洒落在她面颊,催得她腮上晕开了两片比醉意更撩人的红。 伪善的外表压不住体内暴虐的因子,他渐渐难以控制自己疯狂的野心,蛮横地掠夺着她口腔中残存的氧气,好一阵子都让她除了喘丨息和呜丨咽之外发不出更多声音。 装的吧,平时的柔弱小白花真的是装的吧? 不然现在怎么会跟疯了一样,技巧还没跟她学纯熟就敢对她这么凶。 吻得气息混乱,她紧皱着眉头,不太喜欢这种长时间被窒息包围的感觉。盥洗台的装饰物也硌得她骨头不舒服,屡次不专心地别开脸。 敏丨感的小狗愣了一瞬,确认她不是在厌恶自己,立马收紧手臂把她搂过来,凑上去蹭她耳朵,小心翼翼地吻她脸庞。 小狗可是很懂事的,没忘记她教过的规矩,玩游戏的首要步骤就是取丨悦主人,要对主人有无条件顺从的服务意识。于是他漂亮的左手主动承担起了更细致的任务,试探着一,二,然后是三。 分明的骨节轮廓清晰地被她感知,余下无名指叠戴的两枚戒指冰冷地停留。 她精神紧绷着,又意识朦胧着,喝得太多了,醉酒的状态就像在坐云霄飞车,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晕得只能倚在他肩上,眼眶潮丨湿丨着望着虚空,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会随时“哗”地涌上来冲进她的大脑,粉刷出一片赤红如火的漆黑。 恍惚中,她听见小狗在她耳边追问:“……这样可以吗?……主人喜欢这样?我有没有比上次做得更好?” 她难耐地摇摇头,实在是答不出话来。 小狗有些失落:“……没有更好么,那我再努力一点。” 话音落,她忽然间警铃大作,心头一凛,猛地按住他的手,可惜四肢无力,阻拦不了他的任何动作,只有瞳孔瞬间扩大,喉咙堵住似的哽咽。 她好似把他默认为了一条狗,忽略了他高大难以推开的身材,强壮充满力量的臂膀,还有他对感情茫然无知的懵懂,对主人病态依赖的野性,其实更像一只没有被完全驯化的狼。 歪在他怀里缓了一会儿,她从他衬衫口袋摸出一个盒子。是刚才她买的,也是她喜欢的香味和款式。 里面有五个可爱的小方块,她抽出其中一只,盒子“吧嗒”掉在地上,没有人在乎这个细节,她只想把小方块撕开,尝试用牙打不开后,仰起头埋怨着催他:“你来。” 慕邵凡的双眼晦暗如夜,下颌线绷得发紧,低头从她嘴里将小方块叼走。 尔后她开始一遍一遍地瞳孔失焦,张着嘴也还是呼吸困难。 头晕。 她不停地想,下次绝对不要喝这么多酒了,想清醒而不清醒,想沉睡又难沉睡,倒不如少喝点,或者干脆喝死算了。 第一个小方块扔到地上时,她舒心地吐出一口气,慵懒地窝在他怀里。按照往常的习惯,只要她困了,他并不敢对她过分要求。可是当时的他却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竟然用自己的左手扣住她的,任由戒指紧贴,又从背后相拥。 她拧眉,嫌弃地哼哼:“……冷。” 小狗一顿,将她抱了起来:“泡澡就不冷了。” 热水解乏又温暖,泡澡确实不冷了。 被嫌弃过的小狗恢复了些许理智,亲吻也更多地落在她耳侧,如同一种安抚。 有时透过冰凉的红钻石在她指背凝成印记,有时含着项链上的宝石坠饰流连辗转,就连手腕脉搏的跳动也被他干扰过,和理智纠缠着混乱成一团。 太过火了。 小狗怎么可以这么过火。 那种浑身每一段神经都被碾压又伸展的感觉,让她随时想起都会觉得心脏在胸腔中砰砰震耳。 “哐啷” 陷入回忆的廖筠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玻璃瓶,摔碎在了地上。 慕邵凡闻声回头,神色紧张地过来查看她的情况:“伤到没?是不是还没休息好,要不再睡一会儿吧。下次不要喝这么多了,第二天肯定不舒服的。” 廖筠不爱听人多管闲事,烦躁地抓住他的手,把他盯得红了耳朵,懒洋洋地问:“昨晚我们在这做了几次?” 慕邵凡一怔,磕磕绊绊地回答:“没,也没几次。” 他没几次,她好几次。 在这没几次,在卧室好几次。 可算是把她说话的艺术给学明白了。 廖筠看向他手上叠戴的两枚戒指,又看向自己手上的红钻,哑着干丨涩的嗓子指控:“昨晚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果然不是什么柔弱小白花。” 慕邵凡茫然:“……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廖筠扯了扯睡裙的吊带,指着身上的吻丨痕:“之前你总是一副乖巧可怜好欺负的样子,就跟我逼良为娼似的,我说不做了,你连动都不敢动。可是昨晚呢?暴露了吧。一盒要不是只有五个你是不是没完了?不就因为我们结婚了,你觉得得到我的信任了,装不住了吗?” 慕邵凡会错意,瞬间脸红到不敢看她,默默帮她衣服拉好。 掌心不小心碰到一点还哆嗦了一下,纯到过分,害羞着解释:“昨晚结婚……对、对不起,我知道你当时喝醉了,如果你觉得我趁人之危,想解除的话,我跟你去。我第一次结婚,有点没控制好,刚才买了药膏,待会儿拿给你。” 廖筠感觉跟他在跨服聊天,不禁一阵头疼。 她是喝醉,不是失忆,这么半天早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昨晚收到这套首饰之后他们结婚了,对,结婚,在拉斯维加斯,这个结婚比看场电影还简单快捷的地方。 不过她不是智力下线,也不是头脑发热,而是觉得他可笑到离谱,所以主动带他去的。 他单是“真的想好了吗”就问了她好几遍,并没有趁人之危。反倒是她从头到尾没安好心,钻漏洞骗了他,让他去走了流程,却导致了这场婚姻无效。 和她预想中的情节不同,回酒店后的她醉得太狠,忘了要套话,只剩下色谷欠熏心,用“老婆”的身份撩拨他好几次,又不准他喊,因此他才开始叫她盈盈。 而他不仅没暴露自己,还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跟她撒娇,黏黏糊糊地抱着她不撒手,一直说她好,说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主人,说自己喜欢她,说自己好幸运能做她的小狗。 把她都给说晕了,也可能是做晕的。 总之进度就这样来到了今天。 本来她想着套完话就能拆穿他的假面目,狠狠地虐他一遍,结束关系,把他扔在国外,潇洒走人。 可是现在呢? 没有顺利得到答案怎么办? 喝酒果然误事,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铺垫。 廖筠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知道我醉了,甚至想到了解除关系,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这枚戒指价值几千万,我们才认识几天,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身边有什么东西比你的人格尊严和清白还重要?婚都结了,还不放心?” 慕邵凡愣住,眼里的娇羞和喜悦渐渐消失,怅然紧抿着唇,委屈又困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是不是又在讨厌我了?” “是我在问你问题,轮不到你问我,你总是唉顾左右而言他,”她突然松开手,腰有点疼,仰头倚着身后的镜子,神色漠然,哑着嗓子听起来也没那么温柔,“我不喜欢太复杂的人,你的确让我有点累了。其实我昨天哄你的那些好话也都是骗你的,所以你呢,到底图什么,到底想干嘛,说吧。” 昨天说为他“吃醋”,今天说对他“累了”。 慕邵凡表情僵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似的,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声音,很轻地问她:“我什么都不图,我没想干嘛。” 廖筠不信。 他立马眼神可怜、动作小心地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拇指。 “结婚是很突然,我想过你会生气。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一想到结婚对象是你,我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我只是觉得你很好,你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也想对你好,就这么简单。如果你要解除婚姻,我会乖乖配合,等你不想养我了,我也会马上离开。我不会恩将仇报,不会给你添麻烦,*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想得很坏?” 顿了顿,他几近祈求地说:“你昨天哄我的话不是骗我的,对吧?” 廖筠心里犹豫了一秒。 目光缓缓地上下打量他,从脸到身材,又从手指头到头发丝儿。 这死狗,怎么偏偏就长得这么好看。 昨晚一发疯做起来还挺爽的,说实话,简直比纯天然小白花还要性。感撩人。一场完美畅快的游戏体验可以让感情快速变质升温,她不得承认,现在完全没有昨天那么讨厌他了。 在玩过游戏的地方聊天也不是好选择,她甚至有点想亲他。 想在清醒的状态下教训他,掐着他的脖子控制他,让他一个小方块也用不了,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看他还敢不敢那么凶。 “出去。” 她突然敛下眸子,皱着眉,有意回避这种不理智的状态:“我要洗澡,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聊。” 独自泡澡冷静了一会儿。 廖筠吹完头发,慕邵凡已经为她摆好了一桌早餐。 她坐下,湿漉漉的手张开,是那套昂贵的首饰,上面还沾着水:“还你。” 慕邵凡清透的眸子浮现着层层郁色:“已经是你的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如果这套首饰是真的,那他们价值不菲,万一牵扯什么问题,我不想沾上。如果是假的,那我不需要。” “这是昨晚从洛杉矶空运过来的,武装护送,不牵扯任何问题。你可以做鉴定,我不会给你假的。” “不一定吧,”廖筠挑眉,“你不是说自己没那么大本事,要先打听问问吗?结果打了两通电话,直接就调过来了?” 他含糊道:“我找了黄老师帮忙,她说话更有分量,刚好首饰又在洛杉矶,也很近……” 清高到觉得自己混得不好是对黄老师的辜负,却又因为她“喜欢”这种小事,大动干戈地去麻烦黄老师帮忙。就像他既缺钱,又不要钱,既内向不懂与人相处,又对她亲近百般示好。 认识这短短的四天,他的人设一直在崩塌。 把首饰从桌上推过去,廖筠双手支着下巴,故意摆出一副狠心模样,打算对他进行最后的激将法:“宝贝,虽然很不想跟你说这个,但我真的没耐心了,如果我不想养你了,你会自己走的没错吧?” 慕邵凡睫毛震颤,怔然望着她。沉默的片刻,眼角竟然微微泛起了红。 “砰”的一声。 一群黑衣人忽然不合时宜地破门而入,乌泱泱地冲了进来。 阿杨打头阵,手中拿着什么武器,半隐在身侧。身着黑衣笔直地站在那,先恶狠狠地扫了慕邵凡一眼,沉声道:“廖总,我回来迟了。” 廖筠正跟小狗说话呢,被打断一脸不悦,皱着眉:“回来就回来,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 阿杨声音冰冷,毫不打算避讳慕邵凡:“我得到消息,有个不长眼的敢骗您结婚,所以带人来处理他。” “胡说,”廖筠警告性地瞥过去,“你是不是欠揍了,以为你是古惑仔啊?” 阿杨立刻低下头,一副知错但是不服气的样子。 一个麻烦解决不完,又来一个,廖筠无奈站起身:“敏敏,你先自己吃,我跟阿杨单独聊聊。”说完边往卧室走边叫阿杨,语气不善,“跟我过来,让你的人滚出去。” 阿杨让黑衣人撤退到门外,沉默着跟上廖筠,路过慕邵凡时,故意当着他的面把武器收进怀中。 屋里的廖筠坐在窗边,刚看到张洵发的微信消息。 已经超过24小时没回了,现在国内又是半夜,打电话也不方便。见阿杨进来,她问:“你哥那边没事了吧,下午回国?昨天把小张总晾了一天,肯定把他气坏了。” 阿杨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弯腰屈膝,跪在了她腿边。 迎着窗外柔和的阳光,他伟岸的身姿就像要把这套衣服绷坏似的,可是他神情乖顺,低着头在认错:“已经没事了。下午能回国。我有办法把慕邵凡留在这,不会有问题的,让我来处理吧。都怪我昨天不在……” “你留他干嘛?”廖筠真是哭笑不得,“他没骗我结婚,是我骗了他,而且只是假结婚,他自己都不知情。” 阿杨不解:“您骗他?为什么?” “对他好奇,玩玩而已。FROLA在14年推出了一款价值不菲的红钻戒指,配套的项链、耳环,从来没对外公开展览过,现在却摆在餐桌上,是他拿来给我的。你说,他这么能耐的一个人,跑去WRing打工,被姓骆的欺负,还愿意给我当狗,得惦记我什么东西,才值得这么拼。” 阿杨蹙眉:“您如果顾忌国内,我可以让人在这边查他。” “那倒不至于,这点小事犯不着。你少动用你哥的关系,要不是看在你俩亲兄弟的份上,我都不想让你去找他。” 阿杨知道她不喜欢自己的哥哥,换了个话说:“我哥刚透露了一条消息,卢斯言可能跑了,就在前几天,现在不知所踪,卢家可能会去云州找您要人。” “什么?跑了?”廖筠惊得放下手机,“他们连个精神病都看不住,凭什么找我要人!” “他今年治疗情况不乐观,远不如在您身边的时候状态平稳,卢家也有可能是故意把他放出来的。” 廖筠想起这事就生气。 那个卢斯言是京州卢家的小儿子,脑子不好,智商却有147。小时候受过刺激,染上了精神疾病,天生又有冷血型人格障碍,残忍,自私,我行我素,很难管教。一年中3/4的时间都在国外治疗,剩下那几个月本来会去休养放风,直到认识廖筠,两人发生了点意外,从那以后就总去云州找她。 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已经纠缠她四年了,病没治好一点,恋爱脑倒是很严重。生意场上处处针对她,有时候费劲巴力抢她一单生意,就只是为了和她见一面,吃顿饭,简直脑残得要命。 廖筠没有家族背景支撑,浑身上下只有钱多,确实在很多地方比不过世家大族。以她的能力不足以扳倒卢家,甚至想对抗都有点异想天开,所以每年一到卢斯言回国的月份,也就只能抽时间应付。结果没想到今年可倒好,卢斯言竟然提前跑了,真能给她找事。 阿杨垂眸望着她腿上的吻丨痕,目光幽幽,缓缓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腿,轻轻按丨捏。 随行保镖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给他汇报廖筠的行踪是日常工作,昨天她和慕邵凡出去逛了一天,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知情的。 廖筠向来娇惯,有时走路累了甚至会让他背着,抱着,像昨天那样自己生生走了几个小时,肯定会腿酸。 “既然您跟慕邵凡是假结婚,倒不如顺势把消息放出去。” “你的意思是用他转移卢斯言的注意力?” 阿杨语气平淡:“我的意思是卢斯言如果犯病,可以杀了他。” 廖筠被噎住,伸手敲他脑袋:“你能不能想点文明和谐的东西,你当杀鸡呢,说杀就杀,那是人!别忘了你现在跟着我在国内办事,你要知法懂法守规矩。还有,把你那武器收起来,你带来的家伙也全都弄走,回国之前处理好,老实点,听见没有?” “……听见了。” “别总跟你哥学,你就是让他给教坏了。”廖筠看着阳光照在自己的左手,明明没有戴戒指的习惯,却因为戴了一晚上红钻,竟然觉得失去装饰有点素。 沉吟了片刻,她若有所思:“不过,你还真给了我一个思路,既然结婚了,别人又不知道是假的,我正好可以用他来挡挡烂桃花。只要我把他留在身边,卢斯言就不敢下手,也就不会有危险了。” 阿杨眸色微变:“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廖筠不以为意地挠挠他的下巴,像逗小猫似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个思路或许可行呢,我得考虑考虑。” 她最近几年玩得太过火,确实招惹到了一些不太好收尾的男人,卢斯言只是其中之一。 他们也不是玩不起,而是像温跃一样,总想对她负责,想跟她有什么实际的进展,好像只要她不结婚,不收心,他们就能等到她浪子回头似的,天真到愚蠢。 领着阿杨出去,慕邵凡还在桌边坐着,像被丢弃的流浪狗,可怜兮兮地守着那一桌饭菜和那一堆昂贵的首饰。 廖筠坐下抿了口咖啡:“吃饱了?” 慕邵凡抬起眸子,答非所问:“我把首饰退回去,我们解除婚姻关系。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他解决事情的办法就是手动撤回,跟她的翻篇大法有的一比。 现在两人氛围尴尬,PUA不适合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廖筠支开阿杨:“你先去准备准备,下午咱们一起回去。” 阿杨点头应下便走了。 慕邵凡问:“下午回去,是要带我一起吗?” “嗯,我想了想还是带着你吧,毕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把你扔在这总归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我还得担心。” 廖筠说着,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他面前的首饰,红色是最诱人的颜色,也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就像沾满了鲜血的赤红心脏,能让人的谷欠望无限膨胀。 慕邵凡明眸闪烁,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得她阴晴不定,可能又会冒出什么伤人的话,连忙蜷起手指,怕她把手上的戒指要回去。 廖筠又抿了一口咖啡,很随意地提出:“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回国后,我来对这套首饰进行专业鉴定,如果结果是真,我们直接签合同,我按市场价1.5倍支付给你现金,你把首饰卖给我。” 慕邵凡拒绝:“……我不卖。这套首饰有市无价,我要还回去。” “那你不怕我为难,不跟你去解除婚姻,钓着你?回头你可就跟不了别人了,再想结婚,犯的是重婚罪。” 慕邵凡直接把左手藏到桌下:“不跟就不跟,我也没打算再结婚。我知道很多男人都在给你守寡,也不差多我这一个。” 廖筠无言。 看他这赌气的小媳妇样,心里一阵痒痒,真想现在就过去想亲亲他,把他这张好亲的嘴堵上,最好再想出点什么话来气气他,让他像刚才那样红着眼睛哭给她看。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颜值主义,生理需求至上。把他留在身边挡桃花的提议虽然经不起推敲,但就像一个能多睡他几次的正当理由,实在让人心动。 管他什么野心,大不了互相利用,只要她什么都不给他,那就不吃亏。 “要不这样,”廖筠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倚在桌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枚红钻,“我可以先继续养着你,我们也不用解除婚姻关系,你也不用为我守寡。但是你要帮我引荐,让我认识你的黄老师。当然,养你不是一辈子的,还是看我心情,我随时都可以终止饲养关系,而你要依照你的承诺,乖乖走人,不纠缠。” 慕邵凡不敢信她:“你该不会是想认识黄老师之后,再把我丢掉……” “那不至于,我就算认识黄老师,也比不过你们师徒情,如果我把你用完就丢,你去告状,那我不是白认识了?我刚才也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不应该把你想得太坏,昨晚结婚的事毕竟我们都有错,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说着,主动伸出左手,晃了晃无名指:“如果你接受这次机会,帮我戴上,如何?” 慕邵凡没有动作,只是望着她:“你这是在哄我还是骗我?” “算是哄吧。” 慕邵凡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脸埋在她怀里:“一会儿说喜欢我,一会儿说讨厌我,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了,我真的很害怕,现在手还是抖的。” 天堂地狱来回体验,就算心理再强大也扛不住。廖筠也说不清,他们才认识短短四天怎么就经历得这么复杂。 不过她向来不会内耗,张嘴就抛了回去:“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诚实,报课的事骗我,又隐瞒自己是黄老师的徒弟,我怎么信你?我说过,没有主人会喜欢不忠诚的狗,而我已经在屡次三番地给你机会了,对你还不够好吗?” 慕邵凡委屈巴巴:“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小傻子。 廖筠好心摸摸他的发顶,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他。他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恋爱脑,到底能算计她什么? 回去得让庆衾把唐秋也吊起来好好问问。 …… 廖筠回国先找人鉴定了那套首饰,是真的。如果按照1.5倍市场价付款,绝对是她赚了。她本就是骗婚,跟慕邵凡关系又不正常,为了以后少纠纷,当然还是签合同明价买卖最放心。 合同拟好,本想抽空跟慕邵凡签了,可惜太忙,别说慕邵凡,连张洵都没空见。 为了哄小狐狸,她可是打电话过去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的废话,最后不光答应周五去参加家宴,还要提前去他家陪他做饭,这才让小狐狸松口。 不过这样一安排,她就更没空找慕邵凡了。他们俩又不是情侣,也没必要微信聊一些没用的,左右一耽搁,就这么到了周五下午,俩人一直都没联系过。好像廖筠故意晾着他似的,其实纯属巧合。 到张洵家才下午两点,张总和张夫人得晚上才来,张洵提前准备了各种材料堆在厨房,乱得无从落脚。 廖筠露面,先嫌弃地环顾一圈,指挥他:“给我洗个苹果。” 张洵穿着昂贵的缎面老花黑衬衫,戴着白色的厨师帽和保姆的粉格子围裙,举着菜刀,皱着眉头翻找半天:“哪儿呢?” “你左手边。” 张洵从左手边翻出个苹果来,给她洗了洗丢过去:“一来就使唤我,倒是搭把手啊。” 廖筠倚着岛台:“让我搭把手,你也不怕咱俩把这厨房炸了。我好不容易抽空过来的,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 张洵冷哼:“为了你给我下的月底给款任务,我几天都没合眼,你倒好,跑国外去看帅哥,还不回我消息,你说!你是不是带着那个服务员一起去的?” 廖筠随口糊弄:“我出国有正事,又不专程为了看帅哥。周日我二姑过生日你忘了?我买了一堆礼物,也有你一份,在我后备箱放着,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问我要。” 张洵根本没那耐心下厨,举起菜刀,剁个黄瓜“铛铛铛”响破天:“今天你就别想着走了,晚上留下跟我一起睡。” 廖筠笑他:“你知不知道女性有月经啊,就算不在经期,我也有性冷淡的时候好不好。” “我又没说一定要做什么,反正你必须陪我,就当是补我的生日礼物,不然我就去上吊。” 张洵私底下跟她的相处时常会很幼稚,虽然不是绿茶款,但很勾人,会撒娇,照样懂得拿捏她的软肋。 廖筠妥协:“行,反正等以后你结婚了,我也就没什么机会陪你了,陪你就陪你吧。”一边敷衍,一边拿出手机给慕邵凡发了条消息,要不是刚才张洵提起来,她差点又把人家给忘了,合同还在她文件包里呢。 张洵不乐意她这语气,把刀一扔,暂停了对黄瓜的虐待。 见她竟然在玩手机,漂亮的眉毛顿时皱起,不顾发型有点炸毛,直接把帽子和围裙胡乱丢到了一边:“我说了我不结婚,你老提这事,是不是盘算着怎么踹了我?” 廖筠刚发完消息,一抬头,他已经来到了眼前。关掉屏幕:“干嘛,你又瞎想什么,快去切你的菜。” “不切了,”他拉着她往外走,“剩下的让厨子做,我累了。” 廖筠失笑:“好吧好吧,小少爷,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陪我睡午觉。” “这个点?我才不要带着妆睡觉。” 张洵仔细看她一眼:“见我爸妈还用化妆,你太把他们当回事了。” “女人化妆看的是自己的心情好不好,你爸妈哪有那么重要。”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廖筠就这么被他领上了楼。这里是他的小别墅,地上三层,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其中一间卧室是专门留给她的,只要她来,他们就会一起过去。 与此同时,在咖啡厅闭目养神的慕邵凡收到了廖筠的消息,直接惊醒,拿起手机来一看,眼都亮了。 唐秋在他对面抱着笔记本刷网课:“怎么了?” “没事。” 慕邵凡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上的两条消息: 明天有空吗?中午一起吃个饭。 鉴定结果出来了,忘了找你,正好把合同签了吧。 他在犹豫该怎么回复。太官方不好,太腻歪怕她烦,找不准那个度,直接卡壳了。 唐秋哼哼着,阴阳怪气:“你从国外回来,手上一直戴着戒指,还是个钻戒,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你上次约丨炮那女的?” 慕邵凡蹙眉看他一眼:“你不是要学习么,哪那么废话。” “学啊,这不学着呢么。”唐秋手里噼里啪啦,其实在跟庆衾聊天。 最近庆衾和他关系发展飞快,经常找他聊天,可是明着暗着却总打听慕邵凡的消息。他觉得,庆衾似乎是暗恋慕邵凡,拿他当踏脚石了。 他认识慕邵凡好几年,就没见慕邵凡身边有过女的,别说女的,连个正常朋友也没有,除了他唐秋!一般人谁能忍受慕邵凡这种性格,清冷寡言,高傲自负,还动不动就嫌他蠢。 沉默了一会儿,慕邵凡终于绞尽脑汁回给廖筠一个字:好。 想了想,又问道:去哪里吃饭? 搭配了一个无敌可爱的小狗表情包。 可惜间隔太久,廖筠在忙着哄小狐狸睡觉呢,没看见,也就没回复。 唐秋忍不住又问他一遍:“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要是谈了,我就去跟你的小迷妹们说说,让她们死心。你也别跟那些男爱豆学,装单身人设可没意思昂。” 慕邵凡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虽然这个习惯也是这两天刚养成的,但他很喜欢。没必要装什么单身人设,他直接对唐秋坦白:“我结婚了。” 唐秋呆住。 “应该没有机会办婚礼,但还是告诉你一声。是上次那个女孩,但不是约丨炮的。你都这么大人了,以后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别乱带节奏。” 唐秋惊掉了下巴:“等等!卧槽,我他妈有点懵,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出国那几天吧?你不是跟廖总在一块儿吗?不对,你上次也跟廖总在一块儿,结果第二天脖子上就……” 慕邵凡说他:“把你骂人的口癖改掉,回头让廖总听见,她会生气的。” 唐秋差点蹦起来:“哥,你真是我亲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成不成?我脑子现在很乱啊!难道廖总是同性恋,你被他潜规则了?” 这个点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店员都在闲得听热闹。 慕邵凡低声:“小点声,你有什么毛病,廖总是女人,跟我算哪门子同性恋。” 唐秋彻底傻眼,愣了好半天:“廖、廖总,是,是女的?……” “不然呢?” “那你说的什么攻略,什么接近……卧槽,原来是这样……不对不对不对,那你岂不是为了慕家,欺骗人家廖总的感情?” 慕邵凡头疼,顶不住店员八卦的目光,起身往外走:“我以后不会再跟你约任何一家咖啡厅了。” 唐秋赶紧收起电脑跟出去:“哎哥!你等等我!” 把吃瓜群众的眼神关在门里,唐秋追在慕邵凡身边喋喋不休:“都这时候了,咱就别玩沉默了,你知道我脑子不好,有话直说行不行!你真跟廖总结婚了?你真为了慕家欺骗人家感情?你让我调查这,调查那,就是跟你同流合污?” 慕邵凡性格使然,并不喜欢跟人争论,尤其是面对唐秋这种脑子不好又废话多的,他总觉得像在对牛弹琴,无论怎么沟通都很累。 哪怕是被追问狠了,他也只是言简意赅:“我是跟廖总结婚了,但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况。” “什么叫我想的乱七八糟的,明明是你故意装成她喜欢的样子接近她,你敢说你没做攻略?你敢说你没对她隐瞒少爷身份?你敢说你结婚没有其他目的?” 慕邵凡步子一顿,转头往另一个人少的方向走:“我是故意装的,是做攻略了,是隐瞒了,是有其他目的,行了吗?你想说什么?” “操!”唐秋突然嗷一嗓子,指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那你这不就是骗婚吗?我真他妈的看错你了,慕邵凡,你个渣男!” 骂完急得跑过去,又蹦又叫:“你你你!你说话啊你!亏我那么信任你,亏我一直把你当偶像!我从锦城跟着你背井离乡,你总说我去澳门花了你的钱,可那是你让我花的,你怕慕家查到你的踪迹,是你让我去消费的!我就是花得多了点,怎么了!我知道你有本事,你不管干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可是你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吧,慕家就算真破产了,总会有别的办法吧?你竟然处心积虑,去利用一个无辜的女人?我唐秋行得正,坐得端,我最痛恨骗婚了!我!我现在就回锦城!” 慕邵凡突然停住。 “锦城”两个字就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他抬起眸子,平静的面容染着愠色:“你回去可以,把钱还我。总共四百万,你也知道是你花超的,我为了不被慕家找到,卡里的钱一分都不能动,下个月房租都交不起了,穷到去酒吧打工,你真以为只是个人设?” 唐秋被他盯得犯怂,顿时语塞:“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 “那你就是想骂完我,再让我白白损失四百万?”慕邵凡半眯着眼睛,咄咄逼人的样子好似跟廖筠如出一辙,“你以为你回锦城,你爸能饶得了你,你以为你回锦城,他不会揭发你让慕家来找我?唐秋,是你非要跟在我屁丨股后头叫我哥,死乞白赖地帮我办事,现在才想择出去,晚了。” 唐秋欲哭无泪,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可是,可是我以为你是为了慕家的复兴才去廖总跟前忍辱负重的,我以为我在帮你做很伟大的事!……反正,反正我接受不了。” 慕邵凡实在有种难以沟通的无力感,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我为了慕家的复兴,什么时候说我在廖总跟前忍辱负重了?我只是告诉你我结婚了,什么时候又成骗婚了?你不接受不要紧,没关系,专心去考研好了,读书确实最适合你。” 说完,慕邵凡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秋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感觉被嘲讽了一顿,心口堵得慌,一口气顺不下来,掏出手机就找庆衾。 扣扣人:扎心了老铁,偶像塌房了怎么办,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听我一句劝,不要喜欢男人! 第15章 慕邵凡:可是张哥,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庆衾是个事业批,收到唐秋的消息直接一键转发给廖筠,然后立马敬业地回复。 胡一筒:老铁别哭,展开讲讲,出什么事了? 扣扣人:没法说,太气人了,反正你听我的吧,那种又高冷又帅的男神,看起来人模狗样,八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你根本不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玩意儿! 胡一筒:你上次还说有个朋友伪装在大佬手底下,可以带你飞,你很崇拜他,这次塌房的偶像不会就是他吧? 扣扣人:别提了,世事难料,你可别不当回事,我是真心劝你,一见钟情不可取,男人越了解就越垃圾! 胡一筒:……有这么可怕么,连你这个迷弟都受不了? 扣扣人:我再迷弟也得有原则啊,唉,云州我也不想待了,总共没认识几个朋友,你有空的话要不出来吃个饭吧,我可能过两天就走了,卷铺盖滚蛋算了。 庆衾想起廖筠说过,让她找个时间好好审问一下唐秋,眼下无疑是个好机会,于是痛快答应:好,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 一下午过去,张洵睡得心满意足。 廖筠在他旁边守着忙工作,晒着太阳,抱着暖呼呼的小狐狸,环境惬意到过分,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等张总和张夫人进门,张洵刚打着哈欠跟廖筠下楼,懒懒散散的样子别说下厨做饭了,这是连装都不装一下,气得张总直接黑脸。 饭桌上一共四个人,厨子端上来足足十六道菜,每端一道就要夸一夸张洵在里面起了个什么作用,捧一捧少爷的孝心,然后再说点吉祥话。张总是一句也不想听,摆摆手,沉默着拿起筷子,就这么开始了家宴。 张夫人性格和善,是个很注重体面的人,场面话该说就说,氛围把控得很融洽,总拉着廖筠闲聊。席间看她戴了戒指,感兴趣道:“这戒指工艺好精致,红色真适合你。” 廖筠笑:“前两天刚买的,正新鲜呢,都舍不得摘。” 张夫人看了张洵一眼,意有所指:“钻石还是应该让男人送,我早就跟小洵说,没事也去了解了解那些珠宝,碰着合适的买下来,给你戴怎么都好看的。” 廖筠闻言瞥向张洵,眼神有点笑他的意思。他很不喜欢这种珠宝首饰,平时自己穿衣打扮顶多就戴只表。 张洵不以为意:“有什么好了解的,喜欢直接买啊。” 张夫人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真是不懂浪漫,一点儿也不随我。” 这时,沉默的张总突然开口:“你妈说的有道理,你也该了解了解这些,唯一现在搬来云州了,你们有时间就多走动走动,女孩子嘛,送点珠宝首饰总没错的。” 唯一是张洵那假未婚妻的名字,全名叫江唯一。 原本倚坐在那吊儿郎当的张洵听了这话顿时挺直脊背,满脸不悦:“爸,筠筠在这,提别人干什么。” 张夫人讪讪地放开廖筠,拿起汤勺给张总盛了碗牛骨汤:“尝尝这个,你儿子下午两点就钻厨房去了,亲手给你煲的。” 张总接过来:“廖小姐在这才要提,你正好跟她取取经,问问她给女孩子送什么好,别整天浑浑噩噩的,也不干正事,好好的媳妇儿都要让你气跑了。” 张夫人催促他:“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说完朝廖筠尴尬地笑笑。 廖筠事不关己地抿了口茶。 张洵不耐烦,把筷子随手一丢:“我没兴趣给人送珠宝,你有那心你怎么不去送。” “小洵!”张夫人瞪他,低声呵斥,“怎么说话的,快吃饭,乖。” 张总“砰”地一巴掌拍向桌子,调门一起,直接大发雷霆:“没兴趣,你对什么有什么兴趣?我不说你就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两天你过生日,唯一专门来找你,你把人晾在那自己跑了!那么多人看着,这要是让江总知道,人家宝贝女儿在你跟前吃了亏,你让我面子往哪搁!” 张洵一脸不屑。廖筠不用猜都知道,他下一句肯定是要说“你爱往哪搁往哪搁”。 可是这么闹下去,家宴堪比战场,张夫人让他表孝心的事儿不是又白搭了么,这俩父子本来关系就差。廖筠赶紧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没让他把那句话说出口。 他耷拉着脸看廖筠一眼,收回目光时,态度多少有所收敛,捡起自己丢的筷子,没好气地重新放好:“江唯一自己要来,又没提前跟我打招呼,我哪知道她来了。在场那么多朋友,我还能挂她身上?” 张夫人好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小洵的生日都过去了,说它干嘛。唯一那么贤惠懂事,不会生气的。” 张总端着汤碗,吸溜得直响,压根不在乎氛围是因为他而变得这么微妙,大男子主义通病,哪会管别人心情。放下碗还点评:“太淡了,味不好。” 张夫人又给他夹菜:“不爱喝汤就吃菜!” 张总不识趣,转头把矛头丢给廖筠:“廖小姐,你也评评理,张洵这一身臭毛病,谁管也不听,就听你的。你说说,他这事做得对吗?” 廖筠无辜,翘着手指挠挠头皮,淡淡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你们自己评吧。” 她来家宴几次就看他们吵了几次,只不过以往没聊联姻这个敏感话题,没吵这么凶过。她也明白,张夫人希望她参加,是有想让她劝着张洵的意思。 张洵确实很听她的,但前提是战火不能烧到她身上。 眼下张总明摆着针对她,张洵气不打一处来,根本就劝不住了,朝着自己亲爹冷嘲热讽:“对了错了能怎么着,你还想让我给她道歉?我用不用给他们江家磕一个?” 张总怒目圆瞪,隔着饭桌气冲冲地指着他:“你什么态度?你难道不应该道歉?看看你那样子,你要不是我的儿子,你哪点配得上唯一?我看你就是不清醒,还当自己是小孩,整天跟在廖小姐后头学些歪风邪气,好的怎么不知道学?人家是廖氏集团的老总!你呢?你有什么出息?廖小姐爱玩,人家能玩一辈子,你不一样,你已经订婚了!你知不知道订婚就代表着有责任!” “行了!”张夫人拧着眉毛,轻轻按住张总的手背,“小洵专门准备了这一桌菜,咱们和和睦睦吃顿饭不好吗,你老训他做什么。” 张总嗤鼻:“他准备?这一桌哪道菜是他准备的?就是让你给惯的,二十四了,一天到晚还是什么都做不成。人家子炀跟他一样大,子炀怎么就那么成熟,都像他一样,张家早完了!” “当啷!” 一声刺耳的震响打断了张总的怒气。 张洵手边的菜全被他拂到了地上,*地毯一片狼藉。 就像被点炸了似的,清沉温润的嗓音压不住张洵胸腔的火:“比不过你的子炀,你还不去找子炀?你俩成一家,把我跟我妈撵走不就行了。你去啊,现在就去,你看爷爷奶奶谁同意,你看张家上上下下谁同意!你去!” 两方的怒吼交替回荡,张夫人疲惫地从鼻腔吐出一口气,也不劝架了,抱着胳膊坐在那沉默。 张总有所忌惮地看她一眼,摇摇头:“算了,你妈还说你要表孝心,好一通夸你,我看,我们就不应该对你抱期望。”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走吧,你儿子这里不欢迎我们。” 张夫人不动。 廖筠都看不下去了,又是骂她儿子,又是夸私生子,最后还强行把人家拉进己方阵营,真当张夫人好欺负呢。 餐桌缓缓地旋转,一道木耳鸡蛋炒黄瓜转到了廖筠眼前。 看那黄瓜稀碎的卖相,不用猜都是知道是张洵剁的。她伸手拿过来,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站起身,端着把黄瓜全倒在了张总的碗和茶杯上。 张总惊愕:“你干什么?” “这盘黄瓜是你儿子亲手切的,你不是认不出来么。” 说完,廖筠把盘子往那黄瓜菜上一丢,汤汁溅脏了张总昂贵的衬衫,她颇为抱歉地对张夫人说:“阿姨,张总还是那么会聊天,听在晚辈心里暖暖的,一时没忍住,就想来给张总夹点菜,堵上他的嘴,不好意思啊。” 张总一直都不喜欢廖筠这种气势凌厉的女人,气得手直哆嗦,直接拍案而起,指着她鼻子骂:“廖小姐,我敬你后生可畏,以为你跟张洵做朋友能相互扶持帮助,所以才不顾你身份,允许你来我们家吃饭。你阿姨这么多年一直待你如亲女儿,你这么没礼貌,真是幼稚!狂妄!让人失望透顶!” 张洵见状急忙大步冲上来,闪身将廖筠挡在身后:“她身份怎么了?你又想说什么!” 廖筠一把拉住张洵,没想到自己活这二十多年,也有大闹人家家宴的时候。 横竖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她叹了口气,面色从容:“张总,我们廖家是土鳖暴发户,比不上您世家大族。幼稚狂妄也没办法,毕竟我年轻么,还没到22岁,听张总祝福我能玩一辈子,激动了点。您不是应该最懂年轻人么,犯点错很正常,您22岁的时候还生了那位子炀呢,哦,那时候叫骆炀。”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三个张家人面色各异,都没说话。 两年前张总突发旧疾,差点没抢救过来,赶紧派人把私生子接到了跟前,改名张子炀,一口一个“儿子”叫着,大家怕刺激他病情,也都没多说什么。 后来病好了他却开始装傻,也不给个说法,就这么把骆炀留在身边,甚至还想让张洵去认大哥,有张夫人顶着才没闹笑话。 张家人顾及脸面,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现在还没正式提过这事。 可廖筠不是张家人,嘴毒起来不管不顾,压根不在乎谁的老脸会挂不住。敢惹她,被她怼也是应该的,不然她赚那么多钱,请那么厉害的保镖,铺那么大的事业摊子,就是为了给这种无能狂怒的出轨男撒气的么。 “您放心,以后不用怕我会带坏张洵,因为我前些日子刚结婚,打算收心了。我呢,是因为高兴,喜欢,所以才结婚的,跟您因为无能就去卖孩子的那种联姻可不一样,张家也正是因为有您才完了呀。咱们俩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她好像还高傲地白了张总一眼,扭头走人。 张夫人满脸不可置信,询问的目光攀到张洵的脸上,疑问中竟然带着些期待:“什么时候结的婚?是你跟她?……” 张洵脸色阴沉:“妈,以后这种家宴还是不要办了。你们都知道我喜欢筠筠,还在她面前这么闹,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不可能跟江唯一结婚,要结你让这死老头去结好了,反正他不要脸。” 转身走人,留下张夫人一阵失神,还没从廖筠结婚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别墅区偏僻,廖筠的RS7停在大门口。旁边那墙上爬了缠枝牡丹,盛放的粉色非常漂亮。 起初是没这么多的,也是廖筠一时兴起说喜欢,就给栽到了张洵这,结果后来这花着实喜欢泛滥,又被张洵精心照料,几年过去便变成了大片的花海。 倚在车边的阿杨见她露面,并不多问,摁灭手里的烟,为她打开车门。 张洵急匆匆地迈着大步跟出来,眼疾手快把她拦住:“跑什么!不准走。” “干嘛?”廖筠没好气,“你是要跟我道歉,还是要我跟你赔罪?道歉不必了,你爸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也是忍无可忍。赔罪改天吧,我今天不高兴,说不出什么好话。” 阿杨一听廖筠不高兴,立马走上前横在两人之间,提醒张洵:“小张总,请您放手。” 阿杨的身形高壮到夸张,擅长近身肉丨搏,武力值极高,张洵带几个保镖也干不过他,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松开手,目光仍紧盯着廖筠,面色铁青:“你知道我不是为了找你聊这个。结婚是怎么回事?你要收心?你在开玩笑?” 廖筠还没想好,这几天没慕邵凡见面,看不到那张脸,兴致有点淡了,甚至经常忘了有那么个人。她就是很容易喜新厌旧,但凡眼下再冒出个称心的小帅哥,保准会把慕邵凡抛之脑后。 刚才随口提起结婚,只是为了怼张总,不然就冲张洵这吃醋的劲儿,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说出来。 轻叹一声:“婚确实是结了,没开玩笑,在国外走了流程,只不过没领证,没做公证认证,对方也不到法定年龄,总而言之,婚姻无效。你别激动。” 张洵看向阿杨,想确认这话的真实性,见阿杨很平静,没什么反应,半信半疑:“真的?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跟他走流程?” “是谁你就别管了,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利用他去转移卢斯言的注意力,还没做决定。” “卢斯言不是八月才回国?” “提前跑了,”廖筠想起来就烦,“过完这个暑假我还得去锦城读研,忙得要死,拢共就这几天安生日子,真是倒霉,还得抽空应付他。” 张洵心情不畅:“所以你为了卢斯言,竟然去跟别的男人假结婚?” “那不然呢?你跟江小姐已有婚约在先,我就算不跟别人,也不可能跟你结啊。我要的只是假结婚,你们张家要的是真媳妇。” 正说着话,院里开出一辆车,强光照在他们身上一瞬而散,是张总和张夫人走了。 张洵再次拉住她:“你不准走,结婚这事先跟我聊清楚。” 廖筠没法,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只好让阿杨拿着给他的礼物一起回去。 张洵先让人给廖筠准备了一些吃的,但她没胃口,简单聊了两句假结婚的事,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洗完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沙发上,廖筠逐一查看微信和邮箱,给慕邵凡回了吃饭的地址,又看了看庆衾转发的聊天记录,愈发觉得唐秋才是那个有病的,说话蠢到没边。 阿杨已经换好了睡袍,笔直地站在她身后,就像一棵粗壮的树。宽大有力的手带着茧子,还有旧伤留下的疤痕,此刻却正温柔地抚过她如瀑的青丝,耐心地给她吹头发,连护发的步骤都很熟练,半点没含糊。 冷硬的面庞如刀削一般,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着很严肃,只有那眼神柔情似水,不像是对待老板,更像是伺候老婆。 过了一会儿,张洵也洗完澡出来了,本来是光着膀子的,一见阿杨还杵在这,默默地围上了浴袍。 “怎么他还不走?” 廖筠头也不抬,忙着戳手机:“我都说了我来月经了,我要让阿杨抱着睡,他暖和。” 张洵闷声坐过来。 下午还说好今晚陪他呢,结果吃完那顿不愉快的饭,孝心没表成,反而把她给得罪了。顶着一头湿发,张洵向后倚着靠背,故意使唤阿杨:“保镖,帮我也吹吹。” 阿杨拿起手边的护发精油,无情地挤了一堆在他头顶,然后把一条干毛净扔上去:“自己擦。” 张洵“啧”了一声,扯掉毛巾告状:“廖筠你看他!你看他给我头发上弄的。” 廖筠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一眼:“哎呀看到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就像家长教训小朋友,她管理这些男人也是有一套规矩的,故意压着声,“阿杨,小张总比你大,我怎么教你的?在国内应该怎么着?” 阿杨面不改色:“尊老爱幼。” “还有呢?” “他没我大。” “……” 廖筠差点被口水呛到。 张洵顿时不乐意了,一个慕邵凡说他快,一个阿杨说他小,凭什么都敢欺负到他头上,拽着廖筠求公道:“你管不管?他造谣我!做的时候你明明说我才是最!……” “行了行了,”廖筠捂住他的嘴,开始端水,“那都是哄你们的,你们都很优秀,好吗?这没什么好比的。” 张洵直接迎着她手臂的阻力扑过去抱她,把她困在沙发角落:“我不管,他这么说我,我生气了。你答应补我生日礼物的,今晚必须跟我在一起,我也暖和,我也会照顾你。” “你是暖和,但你定力太差了,我怕你晚上撩丨拨我。” “那他不撩丨拨?” “他当然不了,人家稳重可靠,又不像你,跟小狐狸似的,就会撒娇。” “稳重可靠”的阿杨捡起刚才的干毛巾,再次扔到了张洵的头上:“小张总还是先把水擦干净吧,滴到廖总身上又要清理,会耽误廖总休息。” 有这么个见缝插针的电灯泡,张洵想干什么也不成,只能愤愤地爬起来。但这是他家,他不想走谁也没办法。最后廖筠被他们俩惹烦了,自己回屋睡觉,把他们关在了套间的小客厅。 阿杨守着廖筠习惯了,在外面,在黑暗中,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张洵不一样,小狐狸确实是被宠着的,就这么被丢在外头当然闷闷不乐,拿着从廖筠手上薅下来的红钻戒指反复地研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阿杨很客气地倒了两杯酒,坐在张洵对面:“这款戒指是FROLA在14年推出的盛夏系列,名叫OGNICOSA,意大利语,意为‘一切’。” 张洵掀起眼皮:“那个人是谁?” “廖总不说,我不会告诉你。” “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戒指的红钻1.9克拉,配套的项链和耳环上的红宝石9.9克拉,加起来很巧合,11.8,是廖总的生日。之前项链和耳环只有设计稿公开,详细的任何数据哪怕是照片,都没有资料。可是就因为廖总喜欢,那个人就能把这一整套首饰送给她。” 阿杨说着,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边:“我在国内没有人脉,廖总又不想让我用我哥的关系。但是小张总你应该有很多路子,可以调查一下那个人。” “你连他是谁都不说,让我猜?”张洵挑眉,“回头我一查,你找廖筠告状怎么办。” 阿杨手里的打火机清脆地响了一声。 青白色的烟雾模糊在桌子上空,渐渐消散。 “廖总觉得他不诚实,本来有扔掉他的打算,没想到他有备而来,不仅跟廖总去结了婚,现在还赶上卢斯言出逃。一旦廖总决定用他,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把他留在身边。” 张洵面色微变,也叼了一支烟:“你这就想多了,廖筠对这种小玩具哪有那么长情。” “可如果卢斯言发疯,真的对他有生命威胁呢?你知道,廖总心软,又好强,不会让别人因为她出事的。何况那人手段了得,是你最讨厌的那种绿茶。” 张洵见了绿茶就烦,偏偏廖筠就是喜欢:“照你这么说,他会勾引廖筠,我查了也没用。” “有用,廖总现在正对他感兴趣,所以才会容忍,但他一直有意隐瞒身份,肯定有什么问题。如果你能在卢斯言回来之前挖出他的底细,或许能及时止损。” 张洵思索片刻:“连你都这么紧张,看来他不简单啊。先让我见见人再说吧,去哪儿能碰到他?” “明天中午,汇宁路福满楼,廖总要请他吃饭。” …… 廖筠经期前两天量大,失血过多难免不舒服,尤其是晚上,容易睡不好。阿杨基本每次都会守着她,还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帮忙换上干净的卫生巾,帮她捂肚子,给她倒热水,抱着她哄睡,照顾得无微不至。 早上睡到自然醒,照旧是一身干爽,她就知道阿杨来过了。 她经常怀疑阿杨是不是不用睡觉。她睡之前他醒着,她醒之后他还醒着,除了有时和她玩游戏玩累了会睡沉一点,其他时候她连他闭眼休息的样子都很少见。 同样都是保镖,莫寻更多的时候在打理公司,而阿杨这么多年却一直心甘情愿当她的小保姆,没有半点事业心。平时连工资都没要过,有钱就说让她保管,这一点倒是和慕邵凡有些像。 她起来的时候张洵有事出去了,不在家。她收拾完正好去公司忙了一会儿,然后去跟慕邵凡吃午饭。 几天不见,廖筠对慕邵凡的印象确实淡了很多。 看他眼神清澈赤诚,气息干净清爽,小白花的气质依然那么强,不禁有点恍惚。他也是怪听话的,说让他不要烦,他就真的不主动联系,也不怕她把他忘了。 吃饭的地方生意火爆,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廖筠临时订位,连个包间都没混上,好歹添钱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慕邵凡很乖,一坐下就忙着给她倒茶水,烫餐具,问她要点什么菜。廖筠随便点了几道,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两人的相处模式说亲近不亲近,说陌生也没那么尴尬,就是看着不像结了婚的人。 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有个老员工认出了廖筠,赶紧去把老板叫了过来。老板急匆匆一路小跑,还没到跟前就喊她:“哎呀廖总!我的好闺女,你来了也不说声,怎么就坐这儿了,这样这样,今天菜钱先免了,我让他们去楼上给你调个房间!” 廖筠笑:“方老板,我不跟你说不就是怕你客气么,随便来吃个午饭,不用调了,一会儿就走。” 方老板挽着长发,红唇黑眼,是个特别有精气神的姐姐,也是廖筠发小方翳明的亲戚,看着廖筠长大的。开饭店的这个地方是问廖筠租的,已经开了十年,从来没涨过租金。 她见廖筠对面的帅哥跟上次的不一样,很有眼力见,也没多拉扯:“那行,中午确实太忙了,招待不周,你们吃好喝好,我请客!可别跟我推辞。” “好,你快忙去吧好姐姐,快挣钱去。”廖筠笑着送走方老板。 短暂的小插曲过去,慕邵凡已经剥好了几只虾,放在盘子里推给她:“好像大家真的都叫你廖总。” 廖筠尝了一只,鲜香麻辣,味道正好:“叫廖总有什么不对?” “不是不对,就是奇怪,你上次说外人这么叫,可是熟人好像也这么叫。” “你才发现呢,‘廖总’其实就是个外号,我在成为老板之前,还是个小孩的时候,身边的人就已经这么叫了。” “从小就叫?” “是啊。发小先喊的,慢慢就传开了。那些大人一开始是叫着好玩,想逗我,时间一久也习惯了。现在又当了老板,叫廖总的当然只多不少。” 慕邵凡好像有点郁闷:“我竟然没听过这个外号。” “你小时候又不认识我,从哪儿听去。”廖筠把盘子又退回去,刚才的虾已经吃光了,她就爱吃这个,但不爱剥。 看慕邵凡乖乖忙活,满脸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她想着,要不先把合同签了,免得夜长梦多,不管要不要利用这段假婚姻,反正首饰她都要定了。 正要拿合同出来,手机突然收到了庆衾的消息。很简短直接的三个字:已碰头。 廖筠拿起手机,又把拿合同的事给放下了,问道:对方状态怎么样? 胡一筒:上来就吐槽,刚坐下,点了两瓶可乐,抠货。 廖家收租的:有点耐心,一举拿下。点杯鲜榨果汁,我请客。 廖家收租的:[转账:¥2000.00] 庆衾秒点收款,很快就开始了现场转播。 在唐秋嘴里,那个塌房的偶像简直人品极差,完全辜负了他的期待。他们认识了四五年,唐秋一直任劳任怨给对方当小弟,但对方不仅不承认,还经常PUA他。 廖筠边看边抬头望向慕邵凡。 就他? 眨着乌黑漂亮的大眼睛,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傻狗,还会PUA别人? 慕邵凡茫然:“……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继续剥。剥完了允许你吃一只。” 唐秋说,偶像智商高,情商低,而且孤僻寡言,身边根本没朋友,谁想接近都会被气走,只有他唐秋包容善良,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对方。有一阵子俩人穷得吃不起饭,唐秋自告奋勇去兼职发传单,忙了一天,赚了六十,结果偶像竟然骂他“蠢货”,说他没脑子,差点把他气哭。 但即便如此,唐秋也依然对偶像不离不弃,一有空就赚钱,只为给偶像更好的生活,试问天下脑残粉,谁比得过他唐秋努力!他只是想助力偶像的梦想,想跟偶像一起干一番伟大的事业罢了。 可现在,就在一切即将成功的时候,偶像塌房了,塌的还是人品房,让唐秋根本接受不了。 慕邵凡又剥了几只虾推过来,舔了舔发红的嘴唇说:“好辣啊,喝点水吧。” 廖筠见唐秋废话这么多,应该一时半会儿说不到重点,于是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庆衾的实时转播还在一条一条地往外跳,那个大黄小蜜蜂的头像非常显眼,直接在廖筠的手机上霸屏。 兢兢业业倒茶水的慕邵凡随意扫过去,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头像好像在哪儿看过。仔细一想,不就是前两天在补习班的时候,那个要跟他交朋友的女同学么…… 当时唐秋加上了好友,后来时不时地跟人家聊天,他有时无意看到,只记得名字显示:庆衾。 趁着廖筠没注意,他又瞄了过去,在她这显示的是“胡一筒”。 慕邵凡很警惕,觉得不太对劲。把剩下的虾全部剥完,他随意吃了一点菜,立马找借口去卫生间,拿着手机出去了。 饭店旁边有一个漂亮但隐蔽的小花园,只有周围饭店的食客会经过,还有男人会来抽烟。慕邵凡躲在一片葡萄藤后面,拿出手机给唐秋打电话,对方果然不接。 俩人闹了矛盾之后唐秋就开始装死,也不找他,也不理他。 慕邵凡又发了一条写着暗号的乱码短信,结果当然也是没回。 心里的不安愈发沉重,直接从黑名单把唐秋的微信拖出来,开门见山:你现在在哪?回答我,要紧事,别闹别扭。 扣扣人:吃饭。 不接急稿:如果你身边有人,把你手机拿起来,不要让对方看到你在跟我聊天。 扣扣人:咋了? 不接急稿:你之前是不是加了一个叫庆衾的女同学,把她的资料界面截图发给我。 扣扣人:我不! 【!】不接急稿:马上发给我,她可能有问题。 一个赤红的感叹号出现,他竟然反过来被唐秋给拉黑了。 廖筠说过,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她调查别人,顶多也就是找几个闲的没事的手下到处打听。而现在看来,庆衾很有可能就是廖筠的那个手下。 回想这几天他们的相处,每当他觉得跟廖筠的关系发展顺利的时候,马上就会出现几乎要命的问题,让廖筠对他态度大变,时好时坏的情绪波动其实很有规律。 报课的那天,唐秋刚加上庆衾的微信,下了课还破天荒地出去看了场电影。 在拉斯维加斯的那天,唐秋因为他被廖筠信任非常高兴,转头去找有好感的女孩胡说八道不是没有可能。 而今天,廖筠是来找他吃饭,找他签合同买首饰的,他们刚解决好结婚和饲养的问题,没有任何矛盾。可是唐秋却极有可能又跟庆衾见面了,廖筠也极有可能再次对他变脸。 想到这里,慕邵凡不禁后背发凉,整个心都沉了下去。 “竟然是你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太熟悉的声音。 慕邵凡回头,只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喝得半醉的男人,穿着西装,满身痞气,手里掐着一支烟,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眨了眨眼睛,他很规矩地打招呼:“小张总,好巧,您也在这附近吃饭。” “是啊,不巧。” 张洵知道廖筠回国后没找过慕邵凡,默认这个玩具已经被她玩够了。看对方特意打扮了一番,专门跑到这种地方晃悠,以为对方心怀不轨,想来纠缠廖筠,不禁嗤笑了一声。 慢悠悠地起身走过去,张洵吸了一口烟,吐出刺鼻的烟雾,上下打量他:“你在这做什么?” 慕邵凡不喜欢烟味,微微蹙眉:“我来吃饭。” “你一个在酒吧都转不了正的临时员工,就因为傍了廖筠几天,都能来这吃饭了。” “是廖总请我来的。” 张洵一愣,讽刺的笑意荡然无存,面容严肃地追问:“你?今天中午廖筠请的是你?在福满楼?”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张洵一直是个很大度的“正宫”,虽然他会吃醋,会撒娇,会生气,但他知道,无论廖筠怎么跟别人玩,都只是一时兴起,就像吃零食换口味一样,到头来都还是会找他的,他才是廖筠唯一的偏爱。 可自打廖筠从芳州回来睡了这个小服务员开始,情况却不太对了。廖筠显然把太多精力和耐心给了这个本该早就丢掉的玩具。 “不可能是你。”张洵否认,乌黑的眸子压着一片深沉,“你该不会是贼心不死,偷偷跟踪过来的吧。廖筠早就玩够了,怎么会请你吃饭,你也配?” 慕邵凡很警惕张洵的态度,觉得可能是张洵跟廖筠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于是故作茫然无辜地说:“您应该是误会了,真的是廖总带我来的,她昨天就说,让我今天中午陪她吃饭,刚才还让我剥了整整一盘虾。” 为了验证所说的话,他举起左手给张洵看,手指上确实沾着辣椒和虾的红色,但更刺目的是无名指的两枚戒指,其中一枚还是钻戒。 张洵眉头一跳,狠狠挥开他:“滚开!离远点!你恶心不恶心。” 慕邵凡连忙偏开头,像被吓着似的:“别!不要打我……上次您把我打伤,廖总气坏了,她会说我的……” 张洵被这一股茶味堵在心口,恨不得当头再给他两巴掌,咬牙切齿:“收起你那绿茶的死样子,廖筠又不在这,你演给谁看?我警告你,别以为她玩过你几天就会对你怎么样,像你这样的小零食她尝得多了,你要聪明点,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少来痴心妄想纠缠她。” 慕邵凡委屈地睫毛颤了颤,眼底隐约浮现起可怖的森然。 然而抬眸时,小狗水灵灵的眸子却澄澈可爱,声音更是可怜又无辜:“您别生气,廖总教过我规矩的。她让我管阿杨叫杨哥,您比我大两岁,我理应也叫您一声张哥,我知道纠缠她的人很多……可是张哥,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您不知道我和她结婚了吗?” 第16章 “把你关起来,玩到跑不掉的那种。” 张洵紧盯着眼前的人,态度几近恶劣:“你有种再说一遍。” 慕邵凡伸出左手挥了挥面前的烟,一脸友好:“张哥您近视吗?钻戒能看到吗?” 被这么挑衅,张洵猛吸一口烟故意狠狠地喷到他脸上,忍无可忍地骂:“操你大爷,你怎么这么欠,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你说你跟她结婚了,我凭什么信你?她手上有价值千万的红钻戒指,难不成是你送的?” 慕邵凡面不改色地承认:“是我送的,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她突然说起自己很喜欢那枚戒指。你知道的,她很少对别人提要求,难得有一样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拒绝她。我让人连夜从洛杉矶空运过去,戴到她手上之后,她就跟我结婚了。” 他把整个过程说得这么轻松,好像不打算装了。 千万的戒指说送就送,从洛杉矶的空运说调就调,这当然都不是一个打零工的服务员能做到的事,难怪阿杨坚信他在隐瞒身份。 半眯起眼睛,张洵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邵凡愣了下,茫然地说:“现在吗?现在是她老公啊。” “……” 张洵嘴角一抽,忍无可忍地抡起拳头冲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预想中的重击没有达成,这次竟然被慕邵凡给轻轻松松地挡住了。他们俩本来就差不多高,身形上慕邵凡要偏瘦一点,但张洵喝了酒,准头也有点偏。 “真有种。”张洵嘴边溢出一抹嘲讽,紧接着抬腿踹了过去,狠狠一脚。 慕邵凡白白挨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他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假人,廖筠不准他脸受伤,他便只挡脸,其他地方全然不顾,任由张洵怎么拳打脚踢都不还手,甚至跪在了地上,也只是低着头。 张洵解了气,叼着那已经燃了过半的烟,不屑地睥睨他:“我不管你什么来头,也不管你什么手段,以后当着我的面,夹起尾巴做人,再敢勾引廖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大可以试试她更宠谁,答案绝对不会是你。” 说完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抖了抖外套上的烟味,大步离开。 福满楼里客满为患,廖筠吃完了虾,等不到慕邵凡回来,随便吃了点别的,凑合着也已经饱了。 她对面现在坐着一个不速之客。长卷发,恬静温柔,身着宝蓝色连衣长裙,皮肤白皙到曝光,笑起来一双漂亮的杏眼俏皮可爱,来了之后就跟自来熟似的,嘴甜地叫她姐姐。 廖筠和她聊了两句,很快张洵就找了过来,一到跟前二话不说就训人家:“江唯一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过来的。” 江唯一笑着说:“嗨,未婚夫,你刚才就说要过来找廖总,怎么比我还晚到呀,路上有人给你使绊子吗?” 廖筠察觉到张洵的在看她,无辜地笑道:“看我干嘛,我只是来吃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未婚妻非说要在这等你。” 张洵这人潇洒随性惯了,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廖筠生他的气。江唯一不请自来,让他心里一时没底,沉默着拖了张椅子过来挤着廖筠坐下。 位置不宽敞,但他不管那么多,先用湿巾擦了擦手,然后就开始帮廖筠夹菜,认真解释:“这次江家副总也来云州了,我妈做主攒局,让大家一起吃了个饭,正好在这附近。我不爱应付那些人,所以就想着过来找你……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 江唯一说:“未婚夫你别这么紧张,姐姐很喜欢我的。我刚才和她解释过了,饭桌上只有咱们两个小辈,你一走,张夫人他们又催婚又催生,我一个人根本顶不住,只好赶紧撤退。姐姐还安慰我,让我别放心上,忍一忍就好了。” 张洵面对廖筠时的乖巧完全是限定,抬眸看向江唯一时只有不耐烦:“我当时都跟他们直说了我不能生,我连脸都不要了,谁让你不顺势提解除婚约的,你愿意忍自己忍。” “冤枉呀,”江唯一瞪眼,“你不能生我又没试过,我还小呢,哪好意思跟跟叔叔阿姨们讨论那些。”说完还八卦地劝廖筠,“姐姐,他真不能生吗?要是精丨子质量太差,你赶紧把他踹了吧,万一怀孕,伤女人身体的。” 旁听的廖筠被茶水呛得直咳嗽。 张洵登时黑脸,赶紧给廖筠拍拍背:“江唯一你欠不欠,不会聊天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怎么啦,好奇还不行。”江唯一唯恐天下不乱,抬头看向他们身后时,突然眼睛一亮,“呀,又来了一个帅哥,真热闹。” 话音刚落,慕邵凡走到了跟前。 他先反应了一下这诡异的座位安排,然后自觉地坐在了江唯一身边。见廖筠在咳嗽,关心地倒茶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廖筠摆摆手,她已经不想喝茶了:“咳咳,没事。” 江唯一笑着打招呼:“你好啊哥哥,我们刚才在聊我未婚夫不能生育的问题,哦,我的未婚夫就是这位小张总,你们应该认识。” 慕邵凡听见“不能生育”四个字一脸惊讶。 张洵那表情黑得吓人,要是廖筠不在,他都怕张洵会对江唯一动手。毕竟张洵一犯浑,那吊儿郎当的气质真的很像个没素质没原则的变态富二代,做出什么事来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不过眼下廖筠在场,肯定不会让情况失控。清了清嗓子,她抬手按向张洵的肩膀安抚他:“平时让你好好说话,别胡说八道,你不听,你看,唯一妹妹都当真了。” 张洵不善地瞪了江唯一一眼,敛下眸子,不乐意地嘟囔:“我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在场总共四个人,两个不对付,一个瞎挑事,廖筠被挤在里面,觉得既幼稚又好笑。越过桌子看向慕邵凡,小狗乖乖地坐在那,不争不抢也不闹,可每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又总能撞见他深沉坚定的目光,懂事得让人心软。 他衬衫腰侧有点脏,廖筠仔细辨认一番,似乎是半个鞋印,皱眉问道:“衣服怎么了?”刚问完就想起来,估计*是在外面碰见张洵,又挨揍了。 慕邵凡低头一看,小声说:“不小心摔了一下。” 江唯一跟着煽风点火:“自己摔还能摔出个鞋印来,哥哥,你身手真不错。” 张洵顿时来气,扯着嗓子主动承认:“是我打的。” 那态度就像在说:是我打的又怎么样? 廖筠无奈,小狐狸高傲惯了,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说他什么:“下不为例,听见没?又不是小孩儿了,还打架。” 张总说他是小孩他能气炸,但是廖筠说他是小孩,他会觉得自己是被她宠着的宝宝,当即嘴角绽开一抹得意的笑,乖乖对她说:“知道了。我妈让我送江副总回灵州,下午的飞机,马上就得走。一去好几天,你待会儿跟我一起回家吧,我收拾一下行李。昨天晚上那么忙,你给的礼物还没拆。” 廖筠拒绝:“我下午有别的事,刚才小方给我发消息,说我弟差点在公司跟人打起来,要是待会儿情况不妙,他管不住了,我得过去。” “你弟?廖满满?他那么大的脾气,公司有人敢招他?” “来了个不自量力的黄毛,先是惹了阿甜,然后惹了贺召,现在开始惹我弟了,怕不是要把我们这圈人得罪个遍。” 张洵很感兴趣:“什么来路啊这么嚣张,要不我先跟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行了吧你,少嘚瑟,既然要收拾行李就快点回去,别误了时间。”廖筠瞥他一眼,拿起手机。方翳明刚才给她发完消息就没下文了,估计现在还闹得不严重,不然保准一个催命电话打过来请她飞过去救场。 她的微信总是很多消息,一会儿不看就是红点999+,随手打开庆衾的实时转播,往上翻了好几页,全都是未读的新内容。 江唯一支着下巴说:“姐姐,要不我跟你去吧,我下午没安排。等你处理完你弟弟的事,咱们还可以去逛街。” 刚才她一来就跟廖筠卖惨,说自己来云州人生地不熟,廖筠便客气地提议,待会儿有空可以带她到处去逛逛。 廖筠翻着消息,眉头渐渐皱紧,心不在焉地答应:“好啊,我弟他们公司就在商业中心,附近应该不少好玩的。” 然后桌子上就陷入了安静,三个人眼巴巴等着她玩手机,谁也不敢催她,更不敢说什么。 等她看完最新消息,神色愈发不妙。抬起头,看向慕邵凡的眼神更是古怪异常,她很快收回目光,敛好思绪,突然站起身说:“既然这样,那咱们也别在这耽搁了,散了吧,各忙各去的。”拿起包,她说走是真走,头都不回。 江唯一像个小兔子似的,很兴奋地跟上去。 路过张洵的时候,这大高个“蹭”地站起来,像堵墙似的把她挡住,低声威胁:“江唯一!你来劲是吧,你跟她去逛什么街?我警告过你不准在她面前出现,你现在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江唯一满脸无辜:“我没想干什么啊,难道你以为我会给姐姐找麻烦吗?想太多了哦,我们又不雌竞,其实很多女性之间的斗争,都只存在于你们男人没用的想象里。” 张洵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放什么屁!我是怕你勾引她。两年了我都没敢让你靠近,你心里没数吗?离她远点。” 江唯一微愣,是真没想到这一层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哦,这样啊。你还别说,我确实对姐姐这一款很感兴趣,又A又飒,刚才瞥我一眼我腿都软了。要是能搞好关系,让她亲我一下,死而无憾了呢。” 这话一出,魂不守舍的慕邵凡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劝:“张哥,你还是让她走吧,耽误了时间,廖总会不高兴的。” 张洵愤愤松手,江唯一重获自由,立马得意忘形地回头调戏慕邵凡:“谢啦哥哥,我会在廖总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再看张洵,嘚瑟地眨巴眼睛,“未婚夫,你看看人家多绅士,难怪廖总不要你。” 说完踩着小高跟跑得飞快,没让张洵抓住她。 张洵在女士面前吃了亏,火气一拐弯就往慕邵凡身上撒:“你们俩还帮衬上了,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死绿茶。这么爱管闲事,记得去把单买了,送得起红钻,你应该很有钱吧。” 店门外,廖筠走在前,江唯一小跑着跟在后头,不停地叫着“姐姐等等我”。 她们第一次见,廖筠也搞不懂她哪来的热情,眼看着快到车前了,放缓步子等了两秒,没成想反倒让追出来的张洵挤在了中间,直接把她们俩给左右分开了。 廖筠哭笑不得:“你又要干嘛?” 张洵:“我这一走要好几天,还有事跟你说。” 廖筠用头发丝儿都能想到他要干嘛,本想拒绝,回头却正好看到慕邵凡出来,神色变了变,反拉住张洵:“我也有事找你,去你车上说。” 他那辆迈巴赫停得远,附近也没什么人。 走到跟前了,廖筠神色严肃地开口:“你帮我……”还没说完,张洵突然抱着她怼到车边亲了上来。边亲边打开后座车门,推着她一起钻了进去。 司机很懂事地拉好了窗帘和隔断,主动退场。 张洵抱着她在后座,没几下就把她的口红都给亲花了,委屈地直哼哼:“江唯一肯定是趁着我不在故意来烦你,你能不能别理她。” 廖筠伸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往前凑:“唯一以后来云州定居,有交集是难免的。” 张洵不满:“你们才刚认识,叫什么‘唯一’,就叫‘江小姐’挺好。” 廖筠笑他:“你不觉得她很可爱吗,跟阿甜很像。她们这种少女,甜妹,都是世界的瑰宝好不好。” “你别被她骗了,她跟那个服务员一样,都是绿茶。” 说起慕邵凡,廖筠又没了笑意:“跟你说件正事,先帮我个忙。” “你说就是了。” “我的助理在接触一个叫唐秋的人,唐朝的‘唐’,秋天的‘秋’,95年出生,疑似今年刚从锦城大学金融系毕业,你这两年在锦城发展得好,去帮我打听打听,他父亲是什么人。” “唐秋,锦城,”张洵挑眉,“是你看上的新玩具?” 廖筠在他腰侧掐了一下:“别装了,你刚才见过慕邵凡,肯定知道我假结婚的对象是他了吧,唐秋是他朋友。” 张洵低笑:“看来你对慕邵凡也没有那么信任,他似乎还不知道你们是假结婚?” “他确实不知道,现在情况比较复杂,我得先核实一些问题,你别说漏了。” “好,我喜欢你分享给我的秘密,”张洵把她死死地摁在座位上,低头蹭她的肩窝,磁性的嗓音缓缓弥漫过耳际,“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手下的所有人都听你差遣。” 廖筠被蹭得头皮发麻,偏开脸:“你悠着点,张夫人盯着你呢,别给骆炀那边留把柄。昨天我把张总惹毛了,他肯定也会针对我的,我可管不了你。一旦打听到唐秋他爸的消息,你马上告诉我,然后及时收手,别任性,别深入,别擅自调查,听到没?” “听到了,不用为我担心,我有数,我很听话的,”张洵在她发间轻轻落吻,手扣住她的,像藤蔓一样攀上去与她十指紧握,“我这么听话,是不是得给点奖励?” 廖筠今天是经期第三天,量没那么多,也没了那种失血的难受感。虽然因为荷尔蒙水平的变化,再加上他有意撩丨拨,想打游戏的念头高涨,但为了女性身体健康着想,当然是什么都不可能做的。 “奖励等你回来再说。现在么,允许你留一枚吻丨痕,如果你回来的时候,吻丨痕没消失,我就好好陪你玩几天。”花掉的唇妆蹭在他的耳廓,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地拨丨弄着他的神经,“把你关起来,玩到跑不掉的那种。” 小狐狸被她一句话拿捏到毫无反抗之力,长臂倏然用力,低缓的声线在她耳边厮丨磨:“我现在就想你。” “现在不行,想都别想。” “腿,好不好?”小狐狸可怜巴巴地祈求,“就一次,我一定会尽快从灵州回来的,可是还是要几天都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的,就一次好不好宝宝。” 狐狸天生就擅长勾引,真不怪廖筠宠他,他确实很会恃宠而骄。不管是撒娇还是索求,都可以很好地把握分寸,就算险些触碰她的警戒线,也可以及时地把她反撩回来…… 只是一阵走神,裙摆已经被他攥住了。小狐狸抱着她亲,蹭了蹭却不满意,又撒娇:“从后面抱抱好不好。” 然后就把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 小狐狸腻歪人的能力一流,蹭得人心痒痒。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从腰侧伸出手来,掌心覆在她的小腹,分神关心她:“今天月经第几天?肚子会痛吗?” “我说痛,你会放手吗?” “不会,”他很坚定,“真痛的话你早扇我了。” 廖筠忍俊不禁:“我哪有那么暴力?” “你不暴力,但是你心狠啊,从你去芳州到现在都多久了,一直把我晾着,旧情人也是会吃醋的。” 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给关上了,车里就算开着空调也还是闷,没多会儿廖筠就有点闷得喘不过气,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小狐狸的双臂愈发搂紧,忽然抱着她一起倒下,继续没完没了地撒娇。 她额头晕晕乎乎地磕在座位上。世界颠倒着向后看,飘摇的裙摆像被风吹了起来。 布料的边缘藏着一瓶没开封的汽水,谁都知道汽水不知死活地摇晃是会爆炸的,可是爱玩的人不会在乎这些,反而会因为沉浸在期待结局的过程中,感受到致命的快乐。 车里越来越热,她热得面色发红,像只虾子一样蜷缩在他的怀抱。 恍惚中他低哑的声音时有时无,从嗓子眼里闷闷地溢出来,把男人那点上了头的爱意和发了疯的贪念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真是动听得很。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想,男人不就是这点用处么。 靠脸只是取丨悦女人的敲门砖,言语只是情丨趣升温的调味剂,而身体和体力才是挽留的加分项。只有出卖身体,才能最大程度地散发出所谓的男性魅力。 否则比钱,她自己有的是。 拼实力,靠爹的一个也拼不过她。 更别说什么素质啊,三观啊,品德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女人身上很常见的,在大多数男人身上却很罕见。有那功夫对男人寄予厚望,不如多交几个女性朋友。谁没事找男人是冲着对方思想灵魂去的。 半小时过后,廖筠整理好衣服从张洵的车上离开。张洵恬不知耻,非要给她送回去。 慕邵凡已经不见了,据说是家里有点事,走得很匆忙。阿杨倚在她车边抽烟,副驾是莫寻,后座是江唯一,两个女孩聊得热火朝天。 见她回来,三人皆是见怪不怪,江唯一更是主动帮她开车门:“姐姐!快来。” 张洵一脸春风得意地把胳膊搭在车窗上嘱咐:“宝宝,逛累了早点回家。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保准一落地就去找你。” 廖筠难得觉得老脸躁得慌:“知道了,你说了几遍了,再见。” 张洵偏头看向里面的江唯一,也是难得给了好脸:“回头我妈要是找你,你知道怎么说吧?” 江唯一甜甜地笑:“知道,我就说姐姐带我去逛街,把你扔半路上了。” 张洵嘴角一抽:“我都多余搭理你,”再看廖筠,好声告别,“那我走啦,要不亲一下?” “滚。”廖筠翻了个白眼,关上车窗。 她弟廖然那边没什么紧急情况,她去看了一眼,让阿杨把廖然领走,剩下的就没管了。涉及到甜喜的事,贺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用不着她出手。 江唯一连年纪也跟甜喜一样,20岁,正是可爱烂漫的时候,亲昵地挽着廖筠的胳膊,笑容甜,嘴也甜,特别会哄人。 可惜廖筠刚才跟张洵玩了那半个小时,虽然没进入正题,但也恍惚了几次,确实有点懒了,再加上刚吃饱饭,总想找个地方睡会儿,没太有精神。 期间慕邵凡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下周末有没有空,可以跟黄老师一起吃个饭。 她知道,这是旁敲侧击,提醒她今天没签合同,而签合同当然也不是他的终极目的,言外之意是想说,今天他们还没来得及多聊就分开了,想打探一下她的心情和态度,顺便着急约着下一次的见面。 小狗这点小心思被她捏得死死的,还真是没什么娱乐性,完全没有唐秋嘴里的他有意思。如果他知道唐秋刚才一顿饭的功夫,已经把他的一切都彻底卖了,不知道会有什么精彩的表情啊。 慕大少爷。 第17章 “如果她真的不要我了,我会弄死你。” 廖筠想起慕邵凡那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忽然愣了一下,竟然没有冒出任何虐他的快丨感。 她是很喜欢玩弄感情,可那也只是玩感情罢了,她并没有什么变态的恶趣味,非要把人折磨得精神失常,或者家破人亡,为她要死要活。 除去感情之外,她还是很讲究三观道德的,慕邵凡说她善良,并非空穴来风,对于斗争的弱势方,生活的苦命人,她难免会有一份怜悯之心,不然她那好爱救风尘的习惯哪来的,更别说她这些年单是慈善捐款也砸了几个亿出去。 没多久,张洵的消息传过来,告诉她唐秋父亲的消息打听到了,人现在已经退休,之前是锦城兴慕集团的一名司机。 张洵没有多问,但到这一步八成也猜到了慕邵凡的“慕”不会太简单。 廖筠听说过兴慕集团的没落,当年的慕董如今已经隐退,他所有的孩子无论儿女,全部移民国外,没有留下一个子嗣。近几年慕家正以飞快的速度被架空,资金链几近断裂,只差临门一脚就会被彻底踢翻。 之所以还能强撑着,一是因为吃早年投资的老本,二是因为在背后拿捏着慕家的势力并没有赶尽杀绝。 而唐秋和慕邵凡认识的时候,慕家仍处于鼎盛时期,又或者说,还没有暴露衰败的端倪。 依着唐秋的说法,慕邵凡是在某一个周末突然被接到锦城的。 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旁人猜测最多的莫过于私生子,他不喜欢解释,慕董更是没对外公开过。直到后来被慕董逼迫,报考了锦城大学的金融系,从此定居锦城。 唐秋和他成了同学,两人关系并不融洽,他一直独来独往,根本懒得搭理别人。只是相处一久,唐秋还是难免知道了一些他的事情。 自从把他养大的外公外婆去世,异父异母的妹妹也被接走,他就一直一个人住,孤独的生活一晃好几年,慢慢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 他有亲戚,不是孤儿,可是没有什么人会关心他,甚至连亲爸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学习还不错,最喜欢的是画画,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曾带他去拜访老师,据说是拜了个很厉害的人呢,唐秋倒是不太感兴趣,也没记住是谁。只知道他大学期间经常抽空去云州美院学习,甚至让很多人误以为他是美院在读的学生。 他虽然回到了慕家,但这么多年都没被慕董承认,更没有迁户口,这也是别人查不到他和慕家有关系的根本原因。 后来慕家败落,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他作为慕家唯一的大少爷不仅一无所有,什么光都没沾到,还被其他亲戚和股东联手算计,背上了与他无关的巨额债务。 对于廖筠,也就是唐秋口中的“大佬”,慕邵凡从很久以前就在打听,来云州是计划好的,到了WRing有意结交了廖筠的狗腿子阿哲,也是为了接近做准备。只不过谁都没料到骆哥会突然下药,更没料到那天廖筠恰好会从芳州回来,一切都巧合得刚刚好。 唐秋说,自己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廖总”是个男的,以为慕邵凡去当牛做马获得廖总信任之后,就可以甩掉身上背负的债务,夺回慕家。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搞错了廖筠的性别,更没想到慕邵凡竟然敢骗婚。 唐秋的姐姐以前就曾被人骗过婚,国内保守估计的小几千万同妻,唐家姐姐是其中之一,就算后来那男的让别的男的玩死了,还上了当地新闻,没落什么好下场,但骗婚这件事本身依然让唐秋憎恨。 慕邵凡带着虚假的身份,带着爱之外的目的去结婚,在唐秋眼里和骗婚无异。他虽然蠢,思想却正到发邪,绝对容忍不了这种事,还跟庆衾说,自己离开云州后,会马上写匿名信给“大佬”,揭发“偶像”的龌龊行径,救廖总于水火之中。 廖筠的心情一片复杂。 小白花有秘密身份,她不意外,意外的是连秘密身份都这么可怜,还被自己的小弟出卖。 白纸是真的,孤僻是真的,对她百般亲近是真的,想让她撑腰也是真的。 而她呢,不仅睡了他,怀疑他,PUA他,还想压价买走他师父送的昂贵首饰。更要命的是,在拉斯维加斯那两天,骗婚是她促成的,她有意撩丨拨白纸爱上自己,甚至因为白纸对自己产生了病态情愫而感到得意。 水火之中的哪是她廖筠啊,而是可怜到没边的慕大少爷。 她宁愿这位大少爷带着什么歪心思,想利用她做什么自私自利的行为,至少那样她也可以痛痛快快地虐回去,不至于像现在,搞得她倒是成了反派了。 廖筠按了按额头,连叹了两口气。 莫寻去楼下咖啡了,逛得正起劲的江唯一见廖筠一直心神不宁,小声问她:“姐姐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呀?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 廖筠怔然摇头:“不用,继续逛吧,难道今天有空,你也有兴致。” 江唯一很体贴,扶着她的肩膀:“姐姐,你不知道我喜欢女人吗?我可不像那些臭男人,舍得美女受苦,前面有位置,咱们正好坐一会儿,等莫寻姐姐买咖啡回来再走。” 廖筠没拒绝,和她一起找了位置坐下,随口问:“听说你有女朋友,也在云州?” 江唯一帮她把背后的靠垫调整好,然后才坐在她对面:“分手了,反正结不了婚,人家不跟我耗了。” “你才多大她就考虑结婚?” 江唯一笑着说:“没办法,她比我大十二岁。社会本来就对女性挑剔得很,她一直不结婚家里压力也很大,想要一个能陪在身边的稳定伴侣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廖筠也笑了:“你看起来怎么不太伤心的样子。” 江唯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怕提起前女友太伤心,会让姐姐不高兴么。” 廖筠看着她可爱无辜的神情,莫名又想起了慕邵凡,这个慕大少爷现在实在是让她有点头疼,心不在焉地摇头:“我虽然玩得花,但是对女人没兴趣,你别打我主意。” “我才没有打姐姐的主意,我只是单纯喜欢姐姐呀。要是以后能跟姐姐成为一家人就好了,”说着话,江唯一单手托着腮看着她,漂亮的杏眼眨啊眨,突然问道,“姐姐这么温柔,会给别人讲故事哄睡吗?” “姐姐可不给别人哄睡,只有别人伺候我的份儿。” “这样啊,”江唯一若有所思,“那姐姐很适合跟我哥哥在一起,他很有耐心,很会照顾人的。小时候每次我睡不着,他都会给我讲故事,改天我们找机会单独吃个饭。” 廖筠失笑:“合着你打这个算盘呢,你哥的照片拿来看看,颜值过关,我考虑一下。” 江唯一可惜道:“我还真没有他的照片,他不喜欢别人给他拍照,平时可低调了,而且闷骚!就只专注自己的那点事,绝对不沾花惹草,我可以向姐姐保证,他对爱人非常忠诚!” “不是,你这说的,怎么有点怪怪的。我先说好啊,我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并不喜欢那种老实沉闷玩不起的男人。还有,我以前怎么没听说江家还有个少爷,他叫什么?” 江唯一突然开始支吾:“啊,我没说是我亲哥呀,是亲戚家的哥哥,反正他条件比我好多了,起码不用惨兮兮地去联姻。他经商很厉害的,而且人很有趣,长得也很帅,总之……不沉闷不沉闷,绝对不沉闷,改天咱们单独吃个饭再给你好好介绍!” 闲聊着,庆衾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说唐秋倾诉完过后很难过,这就要走了,还说要回家收拾行李,已经买了明天的高铁票,问廖筠要不要留他。 廖筠本想回“随便”,犹豫了半秒,又说:留他。 这傻缺对慕邵凡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不然从锦城离开,怎么唯独带了他呢。 趁着沉默,江唯一也在那玩手机,美甲戳着屏幕上的九宫格,噼里啪啦跟发电报似的。 很快莫寻买咖啡回来了,廖筠走累了懒得动,江唯一提议去看电影,正好可以让她休息一下。 去电影院的路上,江唯一看廖筠总在无意识地用拇指摩丨挲无名指的红钻戒指,好奇地问:“姐姐,你这戒指哪来的?刚才吃饭的时候还没见。” 廖筠如实说:“刚才坐你身边那个人送的,昨晚被小张总拿走,刚还给我。” 江唯一点点头:“他这品味比未婚夫好多了,上面的钻石一看就很昂贵,而且很适合你,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呢。” 廖筠低头看向戒指。 慕邵凡就算再周转不开,也没想着卖给她宰一笔。不管慕家给他的债有多少,只要他愿意,FROLA随便一套昂贵的首饰就有几千万,还愁没钱么。这也是她开始纠结为难的原因,她真的不好意思欺负这么笨的好人啊。 想到这,她临时起意拐进了万宝龙,打算逛一逛,给他买个小礼物。 也不是说要讨好他或者同情他,只是突然觉得,应该送他一份正式的礼物,而不是像那枚赫拉克勒斯之结,满怀着她戏谑的恶意,却被他小心珍藏。 江唯一对男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见她在看袖扣,问道:“要送给未婚夫吗?” “那倒不是,小张总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她拿起一对来欣赏,“是不是很适合刚才坐你身边那个哥哥?” “嗯!真不错诶,很适合。”江唯一先肯定完,又问,“姐姐好像很喜欢那个哥哥?竟然逛街还想着给他买礼物。” “谈不上喜欢,本来只是想跟他玩玩的,现在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可怜?”江唯一不懂,“他出什么事了吗?” 廖筠轻叹:“没什么,我最近造孽太多,跟男色犯冲,或许我应该送他一份礼物,跟他好聚好散,然后改天抽时间上山去吃斋念佛,攒攒功德。” 江唯脸色一变,突然紧张起来:“为,为什么呀,我没明白,你都要给他礼物了,为什么要跟他好聚好散?你不喜欢他了,还是他不喜欢你?” 廖筠无奈地笑笑:“都说了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男人对我来说就像玩具一样,玩够了就好聚好散呗,哪有为什么。” 她买下了那对袖扣,江唯一却开始魂不守舍,又把手机拿起来噼里啪啦发电报。 商场之外,这个普通的周六下午骤然变天。不一会儿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远处黑压压一片翻涌过来,如同夜晚迅猛降临。 告别庆衾的唐秋难得大方,给自己打了个车,然后开出还没两公里,又让司机在公交车站停下,老老实实地专乘公交。 可能是想在庆衾面前装一把阔绰吧,毕竟他现在实在是很穷,到他那偏僻的破家起码得三十多公里,公交车都得跑一个半小时,他付不起打车钱,而明天又要离开云州了,说买高铁票也是骗人的,其实买了十几个小时硬座。 回家的一路,乌云一直在后面追,等他冲进小区,终于开始滴滴答答地掉雨点子。 他小跑着来到单元楼门口,奇怪这门又是哪个该死的玩意儿忘了关,上次房东还说他们这容易遭贼,一定要把楼下的大门关好。 里面声控灯早就坏了,乌漆嘛黑一片,他把门“哐”的带上,几乎是同时,黑暗中一道强风直逼面门,接着他就被揍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腮帮子先火辣辣地疼上了。他懵了片刻,以为是碰上了胆大包天的小偷,刚要求饶,结果对方一把攥着他的衣领把他扯起来推到墙角,从头顶落下的声音虽然低哑却那么熟悉—— “我问你,你跟廖筠说什么了?” 唐秋在黑暗中瞪着什么也看不清晰的眼睛,犹疑着捂着自己挨了揍的脸:“……哥?是你吗?我,我什么也没说啊,廖筠,廖筠就是廖总吗?我都没见过她,我又不认识她,你有话好说,干嘛打我啊。” 脖颈处的手劲儿狠到惊人,慕邵凡低缓的语气就像滚在粗剌的刀口上,一字一句,裹挟着紧绷到极点的怒意:“那庆衾呢,你不是跟她一直有联系?刚才去见的就是她吧?怎么不敢承认?你是不是把我的事都告诉她了?” 猛地往他喉咙处狠怼了一下,慕邵凡愤怒的嗓音骤然拔高:“说话!” 唐秋不住地咳嗽,被他吓得直哆嗦。 “我,我是去见庆衾,我这不是想着不跟你混了,明天我就离开云州了,总共没认识几个朋友,跟她聊聊天,诉诉苦……我也没干什么……” “手机给我。”慕邵凡压着火,猛地松开他,朝他伸出手。 唐秋从兜里掏出手机递过去,被他又吼了一声:“解开!” 赶紧解开,重新递过去。 慕邵凡沉默着开始翻他的微信,一眼找到了那个黄色小蜜蜂头像。从他第一天加上庆衾,快速地浏览下去。 “你加上庆衾好友那天,跟她去看电影了?” “是看电影了……但是我……” “你当时还告诉她,我是第一天去报课?” “我……”唐秋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当时庆衾自称新同学,一直说考研不容易,说自己压力大,还追问他们是不是对考研很有把握。他本意只是想安慰庆衾,所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他和慕邵凡以前也没想过考研,慕邵凡今天也是一次上课,慢慢来就是了。 他当然记得慕邵凡警告过不准乱说话,可是,庆衾只是随便问问,他就随便说说,也没多提太多…… 慕邵凡见他支吾不出个所以然,聊天记录继续往下翻:“我跟廖筠在国外那天,你给我发完消息之后果然也找她了,而且提到了我和廖筠。看来我不让你说的话,你果然对她一句不落。” 唐秋更怂了,小声解释:“那天,那天已经晚上了,我给她发消息,她没回,她平时就不太爱搭理我,所以,我,我就想着说点有意思的,好起个话题……” 慕邵凡飞快地浏览完,日期停到了今天。 一切都和他的猜测吻合,这两人直到刚才还在难舍难分地告别,真是“亲密”得很。那么一个明显对唐秋没有兴趣的女人,只在唐秋说起他的话题时积极主动,直白的钩子磨得又锋又利,擎等着唐秋这个蠢货上赶着往上送消息。 语气卷着难掩的失望和嘲讽,慕邵凡问道他:“今天呢?今天你又跟她说什么了?你又卖了我什么消息,换来她对你这么好声好气的回复?” 唐秋再蠢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赶紧先道歉:“对不起!哥!我,我是说了一些,但是我没提你,也没提廖总,所有的名字,所有的事情,我都手动打马赛克了!庆衾一个外人,她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真的!我就跟她说我有个朋友……” “哐!”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唐秋知道,那是他的手机被砸碎了。 慕邵凡在平静中暴怒,不耐烦地质问他:“我问你今天说了什么!” 唐秋欲哭无泪,他今天大脑空白,说得那可真是多了去了:“我今天,我,就说以前是怎么跟你认识的,我、我们是大学同学……你计划,攻略、攻略那个廖总……还有,你身上有慕家的债务……乱七八糟的,别的、别的我也忘了……但是我真的手动打马赛克了!我连地名都没说过,也没提你跟慕家和邵家的关系,她绝对不知道我在说谁……” 很好。 照这么看,唐秋的身份已经暴露得很彻底了,老唐在锦城兴慕集团当过司机的事绝对第一个被发现。 连带着他跟兴慕的关系,他不是穷学生而是慕大少爷,他不是云州美院的学生而是在锦城大学读金融,这些信息也都很好推理。 慕邵凡面如死寂,眸色冰冷地望着这个天真无知、凭着一腔热血就非要和他做朋友的男人,徒生出一种想将他四肢抽筋断骸的无力感。 “唐秋,我以前以为你只是笨了一点,现在才发现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庆衾是廖筠的人,从她第一天出现在你面前就是冲我来的。你把什么都告诉她了,真是干得漂亮。你怎么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就你这种人,优秀的女孩凭什么看上你?她对你积极示好能图你什么?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都不会让她把话套走。” 唐秋一脸错愕,难以置信地扶着墙起来:“不是,她?我不知道她……哥我不知道啊!哥,你信我,我真的没想要背叛你!” “背叛这个词用得好。”慕邵凡气极反笑,“你一直说想考研来云州,以后在这里定居,就算你不跟我混了,明天着急走什么?让我猜猜,我之前有一张廖筠的名片,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被你拿走了吧。*你打算离开云州让我找不到你之后,偷偷给廖筠发消息揭发我,是不是?” 唐秋被猜中,顿时低下头,心虚地不敢声张:“可是,可是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对啊,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骗婚……”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拳狠狠地打在脸上。 就像要把他给打进墙里似的,“咚”的一声在楼梯间空空地回响。抵着他的左肩把人钉在那,慕邵凡真想把他脑子挖出来扔雨里涮一涮。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什么时候要骗婚了?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没用的正义感,停止想象自己当英雄的蹩脚戏。你也知道我为了接近她做了多少努力,在WRing还差点让那个姓骆的下药,把我卖给老男人,你当我是为了复兴慕家,慕家配吗?四年前你刚认识我的时候就问过我,手机屏幕上的女孩是谁,我没隐瞒过你吧?现在你也知道廖筠是女人了,你会想不到我喜欢她?你装什么脑残?” 唐秋愣住。 慕邵凡突然松手,任由他瘫软地坐在地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声冷如冰:“唐秋,你总说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以前不管犯什么错我都容忍了。唯独这一次……如果她真的不要我了,我会弄死你。” 单元门敞开的瞬间挤入一阵朦胧的光亮,接着又被狂风“砰”地撞上。 唐秋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抬起头,楼梯间里早已经没有人了。 第18章 隐瞒的,不敢被廖筠发现的过去 慕邵凡住在一个并不偏僻但很破旧的小区。 步梯,七楼,一室一厅,赠送一个并不漂亮但视野很好的露台。只要站上露台,就可以远望涌金区层层叠叠的繁华大厦,其中一栋高耸的住宅楼,看不清晰的第17层是廖筠独居的家,这当然不是什么巧合。 他平时睡在客厅,卧室基本锁着,里面放了一些画画工具,还有一整面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与廖筠有关的事情,包括她的基本信息,她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她喜欢什么样的宠物,喜欢去什么样的地方,能久留在她身边的男人有什么特点,他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这辈子算计过很多事情,接近廖筠绝对是布置了最久但也最混乱无从进行的一件。谋划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始终迟疑着不敢开始。 要不是廖筠突然跑到芳州去搞什么毕业旅行,把那个发小给睡了,他绝对不会急到这么突然地跑到这来,连她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一头扎进了WRing,盲目地等。 廖筠是很在乎友情的,每一个深爱她的人都了解这一点。 如果不是她对温跃有了什么异样的好感,本不该做出那种影响朋友关系的事。 幸好,只是意外。 在爱情这方面,温跃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 窗外的雨声聒噪又震撼,慕邵凡身上套着一件单薄的兜帽系扣雨衣,就这么走进屋里,反锁上门,不顾发丝和裤脚都被淋湿,静静地坐在冰冷的折叠椅上,望着这面黑板。 他在慕家地位不高,“大少爷”的身份有名无实,本来可以用来卖惨博同情。他之所以不用,之所以避讳,是因为这层关系一旦曝光,早晚会被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秘密。那也是他真正想隐瞒的,不敢被廖筠发现的过去。 他的母亲是邵家千金邵月升,邵家和慕家一样,本就扎根在锦城。 后来母亲离婚,选择去意大利留学,再没回来过。两个舅舅接管邵家生意,外公外婆便带着他来到了云州,开始了很普通的生活。 钱他是不缺的,只要他想,邵家公子的身份就能让他拥有一切想要的人脉关系,到现在外公外婆给他留下的财产也足够挥霍一辈子了,慕家扣在他头上的那点债务,就是想逼他让邵家帮忙,他根本不在乎。 而四年前,慕家之所以能让他去锦城改名换姓,甘愿入局,其实跟廖筠有关。 因为他年少无知,鲁莽冲动,因为他自以为是地为她出头,反而给她和她的朋友们带来了无妄之灾。可惜那时候的他没能力收拾烂摊子,也无法和长辈们抗衡,只能妥协。 他已经喜欢她太久了,久到她的存在凝固成了他身体中的一块软肋,滋养在他浑噩的血液中,深陷在见不得光的噩梦里。 他绝不可能告诉她当年发生过什么。即便他早已经做好了得不到爱的准备,也依然没办法接受被她讨厌…… 手机铃响,凝着水珠的二手机屏幕不太灵敏,他点了几下才点开陌生号码短信: 刚看完电影才发现下雨了,你没事吧?趁着下雨,找姐姐哭两声多好,她不会真那么心狠把你丢掉的。要想找她的话尽快哦,别怪我没提醒,小张总一走,今晚肯定很多男人勾引她。 慕邵凡面无表情地删掉这一条,时间倒序着往前显示该号码的其他信息,不过这些他下午就已经看过了—— 陌生号码:完了,她突然说玩够了,要好聚好散,是不是你干什么坏事暴露了?这礼物好像是分手礼物啊,别期待了,祈祷吧~ 删掉。 陌生号码:姐姐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无情,逛街的时候竟然还亲自去给你买礼物,期待吧~ 删掉。 陌生号码:红钻果然漂亮啊,戴在姐姐手上就更漂亮了。不过刚才吃饭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呢,姐姐跟某人去车里单独呆了半个小时,出来就有了,肯定是做了什么深入交流-v- 删掉。 陌生号码:不TD那我可说咯,一条播报二十万,打我卡里。 删掉。 陌生号码:你跑哪儿去了?别再挨揍了,卖惨也不是这么个卖法。需要我好心播报姐姐的情况吗?不需要请回复:TD 删掉。 与此同时,唐秋发来了微信消息—— 扣扣人:哥,今天雨下得好大,你回家了吧?我知道你生气,你先听我说,姓骆的前两天找了个买家,叫胖哥,身份有点问题,可能有黑色关系,整天在网上炫富,我没事的时候把他账号上的所有视频全看了,他好像还是姓骆的拉皮条的上家,我也不确定,就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刚才他又发了条新动态,说看好了一块表要送给小三,今晚就要去交易。我觉得这种人应该不好惹吧,要是让他发现手表是假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真牵连廖总怎么办,你提前跟廖总说说吧。 扣扣人:还有哥,对不起,说什么都对不起。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我能做的就告诉我。 慕邵凡直接把唐秋这个人给删了。 什么骆哥,胖哥,真敢把廖筠卖了,就算麻烦点,廖筠想弄他们也是轻而易举。慕邵凡一直盯着这桩麻烦,只是想找个机会变着花地掺和进去,好利用姓骆的帮自己卖惨,达到被廖筠同情的目的。 显然,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身上的水顺着雨衣褶皱的纹路滴落在地上,在阴暗的室内连绵,汇集成一个又一个无尽的黑洞。将他片片包围。 周日是廖筠二姑的生日。 廖筠特意让阿杨开了辆粉色敞篷跑车,一早就载满了礼物,直接停在了二姑家楼下,梦幻少女风,给二姑惊喜得合不拢嘴。 先带着二姑去做了一身新造型,又赶着午饭点把人送到酒店,其他亲戚也都到得差不多了。 廖筠跟二姑关系好,因为她从小就觉得二姑是最聪明的人,小时候廖然喜欢玩泥巴,廖筠却喜欢陪二姑读书,当年二姑考研的时候,廖筠可是全程参与了的,没少给二姑当贴心小棉袄加油打气。 二姑是她们家里学历最高的长辈,本应该有一番作为,只可惜身体不好,后来读个博差点没把命都搭进去,毕业后也只能找了个清闲的工作养老,受不了一点委屈和压力,到现在也没结婚。 廖筠高中的时候就出钱给二姑开了两家花店,后来又给二姑创办了一家女装设计品牌。如今二姑人到中年,有钱,貌美,气色好,身边没有孩子和公婆纠缠,男朋友还比她小十五岁,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恣意。 午饭吃得开心,台上的歌手和喜剧演员一轮接一轮地表演,廖家上下几十口人说说笑笑的,声势浩大的劲儿比隔壁结婚的那厅还热闹。 廖筠就是在这样欢乐的氛围中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对方言简意赅,先介绍自己身份,然后告诉她WRing酒吧今天有人打架斗殴,受害者名叫慕邵凡,已经做完笔录了,让她现在去把人领走。 廖筠放下手机脸都变了。她已经喝了酒,本想叫莫寻开车,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把阿杨也带上。 廖然跟过来:“怎么了姐,上哪儿去?不吃饭了?” 廖筠摇头:“出了点事,我去趟派出所,贺召他们什么时候从锦城回来?” “应该今天就回吧,阿甜明天还要上学呢,咋了啊,用不用我跟着?” “你在这陪二姑她们吧,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去公司了。” 下过大雨的云州晴空万里,这会儿正是中午太阳刺眼的时候。 廖筠匆匆赶到派出所,一进大院门,大槐树下的花坛边坐着个穿黑衬衫的男人,低着头,整个人正好躲在树荫底下,乖得像条萌萌的小黑狗。 廖筠走近了些,差点没敢认:“……慕邵凡?” 慕邵凡微怔,抬起头,白皙的脸上分明有一个巴掌印,嘴角微微红丨肿,耳朵破皮出血,脖子上还有两道泛着青紫的勒痕。就算有黑衣黑裤包裹着,也不难想象出衣服底下绝对会有更严重的伤。 廖筠真的是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他模样本来就可怜,也可能是因为他实在太过白净温润,看到这样的伤痕遍布在他身上,总有一种美好被破坏的冲击感,下意识觉得这个画面不太好接受。 短暂的对视,慕邵凡眸光颤了颤,别扭地垂下眸子,先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好像怕被她看到似的:“你怎么来了……” 廖筠语气不妙:“警察同志说你手机里除了我,一个联系人都没有,你说我怎么来了?” 这时一名女同志发现了廖筠,从屋里出来:“你好,你是过来接他的吧?刚才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警察同志简单说了情况。 跟慕邵凡打架的那个人叫骆刚旺,也就是骆哥,已经认责了,承认跟他有私人恩怨,接下来会赔偿他的医药费,并且被拘留。 他这边做完笔录已经没事了,可是他却不走,一直坐在这棵树下,一动不动。让他去医院就说没事,让他联系家属就沉默,怕他没钱,都说了可以先帮他垫上,可他还是不动,只是说要在这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走。 “你还是赶紧带他去医院看看吧,他这一身伤,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拖着,有些内伤是看不到的,一定得好好检查检查。” 廖筠面色复杂:“谢谢,我这就把他带走,麻烦你们了,辛苦。” 慕邵凡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听着她们说话,闷在那一声不吭。 廖筠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自己能起来吗?” 他闻声站起身,高高大大的一只,莫名显得瘦弱又可怜,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特别想蹂躏他两下,甚至怀疑掐一把脸蛋就能把他当场欺负哭。 “跟我过来。” 廖筠没多说话,把他先领了出去。 门外,街边,莫寻坐在驾驶室,阿杨则倚在车边等他们。一见慕邵凡这样,他也是愣了,站直身子,目光警惕着四周。 廖筠站定在车边,沉声问道:“跑去WRing做什么?” 慕邵凡背挺得笔直,左手不自然地往身后藏,小声回答:“去打工。” 廖筠顿时不悦,抱着胳膊扭头看向他:“打工?我记得我给你钱你没要吧?你现在是已经吃不起饭了,就差WRing给的这一口?” 阿杨眼尖:“廖总,他胳膊在流血。” 廖筠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穿着一身黑,根本找不到伤处,握成拳头的左手指缝里却凝落了几滴血,无论怎么藏也藏不住,溅在了地上。 他刚才坐在树下,左手也是不自然地放在身后的,估计是把血都流在了泥土里,所以没被发现。 廖筠上前去抓住他的左手腕抬起来,松垮的袖子滑落到胳膊肘,整条手臂上竟然是一条长长的刀口,从手腕到大臂,不知道究竟有多深,只是被纱布简单地绑了几圈,血都洇透了,赤红色的一片触目惊心。 慕邵凡很抗拒似的,下意识想往回抽手。 廖筠钳制住他,皱紧眉头:“这也是姓骆的打的?” 慕邵凡惊慌地解释:“没什么事的,就是看着吓人,是我自己不小心……” 廖筠心里没由来冒火,猛地捏紧他的手腕,死死盯着他这双漂亮但又能气死人的眼睛:“被打成这样都没事,这么长的刀口也是自己不小心,还跟人家说不用去医院。慕邵凡,你厉害啊,你想干什么?嗯?你是不是疯了!” 慕邵凡眼角瞬间泛红,可能是因为被她捏得太疼,脸色也有些苍白:“我知道今天是你二姑生日,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阿杨提醒:“还是先送医院吧,他流血太多了。” 廖筠毫不温柔地甩开他,没好气:“你送他过去,让莫寻跟着我。” “是。” 莫寻下车,阿杨先给慕邵凡打开副驾车门:“走吧。” 慕邵凡深深地看向廖筠,见她冷着脸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失落地坐了进去。 前面不远是个路口,阿杨开着车过去正好等红绿灯,慕邵凡可怜巴巴地望着后视镜,直到廖筠和莫寻走进派出所,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阿杨随意瞥过去一眼,只撞见他冰冷淡漠的侧颜,和在廖筠跟前那惨兮兮的委屈样完全是两幅面孔。阿杨没多想,看他这一身伤也觉得他怪可怜的:“很快就能到医院了,你忍一忍。不用怕弄脏车里的东西,送完你会去洗的。” 慕邵凡垂眸,抽了几张纸巾抓在左手中,防止血到处乱滴:“谢谢。” 语气冷静,声线平稳,根本听不出疼痛受伤的感觉,反而还很随意地问阿杨:“你们已经吃完午饭了吗?二姑生日过得还好吧。” 阿杨觉得他很奇怪:“廖总接到电话的时候,午饭差不多快结束了。你要是疼可以先睡一会儿,不堵车十几分钟,到了我叫你。” “不用。” 车子启动,慕邵凡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再没说过话。 贺召有个大伯公,以前是玩古董的,早年被合伙人坑骗到破产,还是廖筠给他还了债。后来租了廖家在信息城的一个门头小店,没事修修电器和手表,一修就是好几年。 前阵子骆哥去修手表,找上大伯公的时候,大伯公已经跟廖筠打过招呼了,给骆哥一顿忽悠,说这表是真古董,价值连城。 廖筠知道骆哥一直在找买家,而且很贪婪地要了高价,前两天据说联系上了一个混混,估摸着就要成交了。她本来没当回事,只等着看骆哥被暴揍的好戏,却没想到慕邵凡会突然出现在WRing,还跟骆哥打了起来。 她直觉不太对劲,这个时间点太过微妙。 按理说不论交易是否成功,骆哥都应该低调行事,不会主动惹事把自己送进派出所。更别说慕邵凡现在名义上是她的人,再怎么着,骆哥也不应该有那胆子。 去派出所跟骆哥见了面,廖筠开口就说可以让慕邵凡跟他和解,让他不被拘留。 骆哥瞪着俩大眼珠子疯狂摇头:“不!不不,我犯了错,拘留是应该的!不用谅解我!” “你不用怕我怎么着,我就是想听你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骆哥苦着脸:“廖总,您就饶了我吧,昨天我把手表卖给胖哥,今天慕邵凡就告诉我是假的,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啊。您也知道胖哥是什么人……您放心,我不会出卖您的,怕打草惊蛇,我连小张总都没联系,等小张总办完事回来,我差不多就放出去了,到时候我也绝对不提您半个字!” 廖筠一怔:“慕邵凡主动告诉你手表是假的?” 骆哥有点懵了:“不是您让他告诉我的吗?您放心,我真的不会出卖您的,您就别试探我了,回头胖哥要问起来,我就说自己淘了个假货!都是我自己眼拙!真的!打人这事儿是我不对,您要是觉得不高兴,等我出去了您再给我打回来,现在您就饶我一命吧,我求您了!” 廖筠沉默了片刻,抬起眸子:“我还是那个问题,就算你不想被谅解也得回答我,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骆哥支支吾吾,脑子像卡壳了似的,回忆不起当时的太多情况。 只说自己进了男厕,看到慕邵凡,以为他被廖筠甩了,就想揍他两下玩玩,揍着揍着接到了胖哥的电话,正要走,慕邵凡却不让他接,说那手表是假的,胖哥绝对是发现了手表有问题,所以想找他麻烦,接了就死定了。 他半信半疑,犹豫半天到最后也没敢接,出去之后酒吧的人报了警,警察就这么把俩人一起带了过来。 廖筠看得出他刻意隐瞒,省略了很多细节。 她已经让莫寻调了WRing的监控,WRing从上午十点开始营业,夜场才是最热闹好玩的时候,白天就像清吧一样,客人虽然也有,但不多,也没那么乱。慕邵凡十点整进门,先去找经理聊了一会儿,然后被分配到了男厕打扫卫生。 上午十一点多骆哥走进卫生间,哼着小曲抽着烟,看起来相当快活,根本不是去找事儿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后俩人一起出现在走廊。那时的慕邵凡已经受了刀伤,捂着胳膊。但奇怪的是骆哥踉踉跄跄地在他前面,好像很害怕他似的,连摔了两个跟头,好不容易才跑出去。 而关于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没有任何记录。 虽然很难相信,但是廖筠现在不得不开始怀疑,今天的矛盾似乎是慕邵凡挑起的,专门跑去WRing,透露手表的真相,故意挨了打,再让骆哥被拘留。 目的呢? 廖筠没再跟骆哥浪费时间,起身离开。她让莫寻去调查那个叫胖哥的男人,自己则是回到酒店,和没事儿人一样,接着陪二姑过生日。 晚上生日活动进行完,天已经彻底黑了。廖筠今天过得是真累,为了让二姑生日开心,她一边应付亲戚朋友,一边还得忙着工作,更别说慕邵凡和骆哥闹出的这事,更是抽走了她不少精力。 阿杨来接她回家,她从上车就打瞌睡,一直到车库都没问过慕邵凡的情况。 阿杨停下车,给她打开车门时,主动说:“慕先生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胳膊上的刀伤比较严重,失血过多,养一养,别碰水,很快就会好了。” 廖筠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下车:“你送他去医院的时候,有人在跟踪吗?” 阿杨主动拿起她的包:“有。慕先生很聪明,在您去之前一直躲在派出所,肯定考虑到了把姓骆的送去拘留,会让胖哥不满。不过那些人没敢一直跟着,在小区之外1公里左右停下了,应该也是刚了解到他背后有您撑腰,只要姓骆的不乱说话,胖哥不会跟您起冲突的,慕先生也会很安全。” 廖筠揉了揉太阳穴。 胖哥就是个地痞流氓,干的那些事但凡查一查都能判好几年,她才不怕呢。 只是怕慕邵凡被胖哥盯上有危险,所以干脆让阿杨把人带到了她家。可是现在看,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呢,好像太合慕邵凡的意了。 她这套房子是大平层,位于第十七楼。楼下经过特殊装修,一分为二,被分给了阿杨和莫寻。阿杨那边的房间构造尤为特别,如果廖筠需要,他甚至可以徒手翻墙爬上去,用不了半分钟。 阿杨把她送到家门口才离开,而她独自打开房门,里面是一片如深渊一般的漆黑。 屋外的光亮照进去一角,她刚打开玄关灯,没想到看见鞋柜旁边坐着个人影。这房子从没带野男人回来过,一直都是她独居的,突然看到有人当然是吓了一跳,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啊!” 慕邵凡似乎是在睡觉,听见动静慢吞吞地抬起头,睡眼惺忪。 廖筠赶紧把能打开的灯全打开,周围骤然陷入了如昼般的明亮。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上身是阿杨的T恤,左臂缠满了绷带,伤都已经处理过了。 他坐在地上,倚着鞋柜,抱着胳膊,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不太舒服,紧拧着眉头闭上眼,竟然把脸又埋进了胳膊里,好像没睡醒。意识绝对是懵的,说不定都没看清她是谁,不然不可能敢对她这种态度。 廖筠无奈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子,把包随手一扔。 蹲在他面前,戳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这是,这么大的屋不够你待的?不开灯也不进去,想吓死谁,装神弄鬼。” 慕邵凡愣了愣,再次抬头,眼神透着些许不可置信。 眨巴两下看着她,接着猝不及防地张开手臂朝她扑了过去,高大的身躯把她撞得跌坐在地,而他紧紧地环抱着她,声音沙哑得要命:“……你终于回来了。” 第19章 “你可怜我吧,廖筠,求你……” 廖筠差点没摔着,被他抱得太紧,推也推不动,刚想拍拍他以作安抚,结果感受着他滚丨烫的呼吸灼在耳畔,语气顿时低了下来,冷声问他:“慕邵凡,你是不是发烧了?” 慕邵凡一愣,急忙撑着胳膊后退开,不太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否认道:“没,我没有,可能有点着凉。” 没睡醒的眼睛微微湿润,眸光雾蒙蒙的一片,很不清晰。绝对是发烧了。 廖筠不悦:“我让你去医院,你还能发着烧回来,既然知道不舒服容易着凉,为什么还坐在这,你想死是不是?” 她训起人来格外严肃,用词更是极尽讽刺,不留情面的态度摆出来,就没有几个不怕她的。慕邵凡也很怕她生气,懵了半天,拙劣地狡辩:“……我胳膊疼,想在这休息一下,结果就睡着了,不是故意的。” 廖筠懒得跟病号较劲儿。 他身上伤太多了,还流了血,应该是发炎伴随的发热。模样看起来脆弱到过分,就算她不高兴,也没什么跟他说重话的想法。 “先起来吧,去浴室清理一下,收留你一天我这房子都不想要了,到处都是血腥味。” 他的情况并不适合洗澡,廖筠本想让阿杨再带两件衣服,顺便帮他擦擦,但是想到阿杨看他也不顺眼,还是算了,肯带他去医院已经很不错了,再闹出点什么事她真是不用睡了。 把人领到客卫,廖筠把她弟廖然的衣服找出来丢给他,然后又拿了条干毛巾,好心帮他打开花洒,嘱咐道:“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哦。” 他乖乖答应下,磨磨蹭蹭地却脱不下衣服来。他的整条左臂被包扎过后非常僵硬,肯定很疼。 廖筠看他这惨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出去找了剪刀回来,扯着他的衣摆:“别动。”然后直接自下而上给他剪开了。衣服碎成两片,终于轻松剥落。 “明知道胳膊疼还不穿件方便的,你是不是傻?” 慕邵凡委屈:“杨哥说只有这种的给我。” 廖筠能猜到是阿杨不想给他,也没多说什么:“好了,洗吧。” 慕邵凡不太自在,右半边身体站在花洒下,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也要留在这里吗? 廖筠看懂了他的意思,但偏不说,歪了歪头盯着他:“洗啊。” 慕邵凡抿着薄唇,沾得半丨湿的毛巾在身上胡乱擦了两下。 廖筠觉得好笑:“你洗澡不脱裤子吗?” “……擦一擦就好,不脱了吧。”虽然这么说,短裤的右半边却已经淋湿了。 “又不是没见过,我是怕你在我家出意外,所以好心看着你,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走?” 廖筠摆出一副真要走人的架势,可他竟然也真的没有挽留。 经过半天的调查,她早已经摸清了WRing发生的经过,慕邵凡就是专门跑去挑事的,让骆哥打他,再把骆哥送去拘留,好让胖哥找不到人。再以救骆哥为筹码,换来骆哥对她的不出卖。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查到了胖哥,可能是之前当大少爷的时候,手里留有什么人脉吧,总之这一招虽然愚蠢,整个过程却是实实在在地为她着想。 另辟蹊径,把她给取丨悦了个彻彻底底。 她就没见过还有人为了她连自己都不顾的,挨打成那样,甚至不打算告诉她真相,笨死了。 廖筠走到门边,非但没出去,反把门给关上,回过头噙着笑看他:“看什么,这是我家,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 慕邵凡眸色轻晃,低下头,还是只擦了擦身前,别扭到古怪。 这种感觉,好像一天不见的小狗夹着尾巴,狗狗祟祟地闪躲主人的目光,让廖筠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主人的坏事。 半眯起眼睛,她走回他面前,盯着他好一顿打量,二话不说就要扯他的裤子。 他吓得眼睛都瞪大了:“你干嘛!” “我没干嘛,你这么大反应,你干嘛?” “……我,我也没干嘛。” 这小子虽然真诚可爱,但嘴硬得很。这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很有可能是还瞒着什么伤势没敢跟她说。 于是她松开了他的裤子,故意冷声吓唬他:“我好像警告过你,脸不准再受伤了,结果你今天连身上也挨了打,你知道我从中午见到你开始就一直很生气吗?” 慕邵凡欲言又止,可怜到没边,伸出手来又想撒娇抱她。 她无情打掉他的手:“有什么瞒着我的,趁我现在已经生气了,赶紧说,别浪费时间。我今天很累,弄完你还要去睡觉,快点。” 被嫌弃的小狗郁闷地垂下脑袋。 想了想,认命一般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她。 宽阔漂亮的后背,从左肩胛骨开始却有一道很长的红痕一直伸展到尾椎,看那粗粗剌剌的痕迹应该是撞上了什么钝物,被划伤了。 因为不深,也没流太多血,所以只是上了点药,没有包扎。 现在时间一久,伤处往外凝着一层几不可见的炎性丨液丨体,再加上他刚才有意躲避,害得背后淋水,视觉上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可怖残忍的印象,比那道刀伤更直观,仿佛在把他的血丨肉丨生生撕碎。 花洒淅淅沥沥地响着,空气沉默得刺耳。 他声音很轻很小心地解释:“去医院之后才发现,可能是撞到了洗手台旁边的什么东西,是我求杨哥不要告诉你的……” 廖筠脸上的调笑之色散了个一干二净。 就算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被这一幕给堵得心口不畅。 漂亮的宠物被打成这副惨样,打狗什么时候不用看主人了吗?还别说他口口声声要让她撑腰,结果反而闹成这样,已然超出了能让他人悠然看乐的界限,气得她都想抽他两巴掌。 “啪”地一下关上花洒,廖筠的声音是真的冷了下来,命令他:“转过来。” 慕邵凡转过身,在她说更多刺耳的话之前,抢先一步抱住了她,微微弓着腰,讨好地低着头蹭她的脸:“对不起把你身上弄湿了,我知道我现在脏兮兮的,你肯定又讨厌我了,可是我不管做什么真的没想让你生气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想你生气……” 还生气,廖筠都要被他给气笑了。 “我生气不生气重要吗?” “重要。” “你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慕邵凡身体一僵,竟然飞快地否认:“没有!我没有。” “没有?” “有,有一点对主人的喜欢……绝对没有逾矩的意思!我不会纠缠你的,我很乖,你别讨厌我。” 廖筠不禁心里一沉。 她忽然觉得,这已经不是喜欢的事了,他好像在爱她。这张白纸真的无知地上了她的当,爱上她了。 无论是从结婚那一刻起,还是从其他什么时候,总之这种爱如她所料的那样不正常。尤其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和经历之后,她明白他这种性格本不该在短时间内爱上别人。 可是他却对她那么的忠诚,无论付出什么或者承受什么,只要对象是她,都特别的好接受。 仿佛在冥冥之中陷入了一种自我蒙蔽状态,他真的将她视作了应该无条件仰望、拥护的主人,她玩男人的情丨趣在他眼里如同无上的真谛,以至于把她的甜言蜜语和残忍捉弄,都洗脑成了合情合理的情感温存。 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害者所产生的好感本身与爱无关,但麻烦的心理问题到死都会让他坚信,那就是爱,那就是能缓解痛苦的良药。 廖筠只是渣女,不是恶女,她只是喜欢玩情丨趣,不是喜欢玩变丨态。她已经打算把袖扣送给他,告诉他假结婚的事实,再重新拟一份对他更公平的首饰交易合同,然后和他解除所有关系,好聚好散了。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现在把他丢掉,似乎太过残忍。 哪怕他最初的目的不纯,过程中也没有伤害过她不是么。 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廖筠伸手顺着他受伤的左臂,握在了肘窝处,隔着纱布慢慢地用上力道。 没有愈合的刀伤一经刺丨激又开始流血,缓缓地透过纱布灼痛了她的指丨腹,他明显疼得抖*了一下。可她没有心软,更不会收手。她非得给他个教训不可,让他记住今天这顿打。 感受着他左臂的颤抖,唇丨瓣抵在他灼丨烫的耳丨垂:“这么怕我生气,以为我会担心你吗?跑去WRing送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要找一个好的理由糊弄我?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自作聪明的样子有多蠢。怎么,觉得自己很伟大,很无私,觉得自己在背负一切保护我?没这么中二吧,慕邵凡,就算胖哥发现手表是我给的假货,那又怎么了?他能把我怎么样?你是什么东西,我廖筠用得着你保护?” 冰冷的字句砸落,平静语气中未表达出的怒意都发泄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像被捏断了骨头,额头冷汗密布,再加上发着烧,感官极度敏感,眼前都要冒金星了,双臂也有些失力,委屈地对她坦白:“我想着把骆哥送进去,至少这几天胖哥都找不到他。等小张总回来,小张总会帮你的,我没敢想我能保护你……” “不装了?是不是我对你太仁慈了,你撒谎成瘾啊。你有什么资格为我做这些,真把自己当我的狗了?我的狗没你这么无能,跑出去挨打丢的是我的人,懂吗?我真想把你这条胳膊拧下来,把你身上挨打受伤的每一块皮肤都剜了。看着就碍眼。” 血几乎浸透了她的手。她愤愤地把他甩开,让相拥的两人被迫拉开些许距离。 他红着双眼倔强地望着她,下一秒却偏用那伤到惨不忍睹的左手强硬地捧起她的脸,不管不顾地低头落吻。 双丨唇相丨触,廖筠闪躲开,反手利落地给他一耳光,语调不悦:“主人在说话,允许你亲我了么!” 他被打得歪着头:“……没有。” 廖筠抚上他挨了耳光的脸颊,他极轻地瑟缩了一下,小幅度地蹭她的手心。 “这就委屈上了?我打你,比起你在外面挨的不算什么吧。我看你倒是有护着这张脸,脸上的伤没有身上那么严重,所以你是记住我的话了,但选择性听,是吗?那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除了我之外不准任何人再打你,哪怕一下,哪怕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给我立马扇回去,不准吃半点亏。听到没有?” 小狗泪眼汪汪,好像马上就要被她给说哭了似的:“……听到了。” 廖筠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拽过来,迫使他低下头,泄恨似的亲上他的唇,在他被打伤的嘴角狠咬了一下。 小狗浑身一激灵,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不要命地将她紧扣在怀里,恶狠狠地回吻。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四周,廖筠的衣服如同被血液浸透。 被她治得发抖也还是无法控制地向她靠近。柔软地,卑微着,仿佛顾不上任何疼痛,也要朝她摇尾巴。谁说他不是一只合格的小狗。 他真是太让她喜欢了。 比起平淡的关系,廖筠无疑更偏爱刺激和变数,这个饮鸩止渴般的吻正在令她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肆意撩丨拨着她狂欢的心跳。 气息不稳,她的手指从搭在他的肩膀转为抚上他的脖颈,虎口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她用鼻尖抵着他的,就像盯着苦苦挣扎的猎物,无论猎物是生是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这种掌控一切又蔑视一切的感觉,总能让人身心畅快。 “乖狗狗,你真是太可爱了,也太可怜了。主人大发慈悲,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现在离开我,你还可以回去过你的生活。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不管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只要你敢想,我说到做到。” 慕邵凡面露神伤:“我不需要这个机会。” “再考虑考虑?我不是在哄你,也不是在骗你,真心的,别的男人可没有这种待遇。你的性格太倔,等到我真的对你失去兴趣的那天,你不会很好受。这个圈子你玩不来,珍惜我同情你的时候,还有跟你讲道理的良心。” “那就等到那一天,”他毫不犹豫地说,“反正不是今天……” 哑着声线,他好像快要崩溃了似的,把脑袋用力地埋在她的肩窝,苦苦支撑着最后一丝生的期待:“胳膊好疼,到处都好疼……你对我最好了,你可怜我吧,廖筠,求你……不要丢掉我。我不是无知地接近你,我愿意接受自己的选择。可是至少今天,今天不要让我走……我会死掉的。” 最后的声音几乎被他痛苦地吞没,紧接着一滴温热委屈地滚落在她的皮肤上。 廖筠怔住了。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又有点不想知道。 寂静的浴室莫名地闷热,他哽咽着不再说话,沉默着把所有的情绪化进一颗一颗的眼泪中。 廖筠很少见人哭,也并不喜欢见人哭,手上的他的鲜血已经发干了。犹豫着,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摸摸他,哄小狗不就是要摸摸么。掌心还没落下,他兴许是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动摇,忽然试探着偏过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与她相贴,用身体感知她的存在,没有任何多余的冒犯。 只有浓重的汹涌的不安, 压抑着,暗藏在千疮百孔的皮囊之下,如同一张网,将她密不透风地紧紧包围。 心跳倏然乱了一拍。 她认为这是自己对他的同情。 摸着他半湿的发顶,仰起头深深地回吻了他一下,叹息的声音几不可闻:“傻瓜。” …… 骆哥偷鸡摸狗小半辈子,派出所没少进,唯独这次进来,是真的憋屈到要命。直到廖筠出现之前,他还在怀疑慕邵凡是不是骗他。 一切都太诡异了,他躺在冷硬的床板子上闭着眼,还是不停地回想起上午发生的一幕幕。 他当时哼着小曲抽着烟,一进卫生间就看见慕邵凡跟个鬼似的,穿着一身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好像专门在等他。 他确实以为他被廖筠给踹了,正想上去嘚嘚瑟瑟地骂两句,结果慕邵凡却突然把手里的拖把一扔,掏出了一把折叠刀,“咔哒”亮出刀刃,什么话也不说,直冲他走了过来。 他吓得一时忘了跑,被慕邵凡揪着衣领狠狠地推到墙边,后背撞墙的那种痛感就跟骨头碎了似的,把他疼得够呛。而慕邵凡高高地举起那把刀,竟然朝着他狠狠地扎了下来!他怕得就差尿裤子了,下意识哆哆嗦嗦地闭紧了眼。 几秒过后,被捅的痛感并没有来临。 他试探性地睁开一条缝,那刀刃锋利地透着冷光,就悬在他眼前。 于是他真的尿了。 “你,你想干什么?……有,有话慢慢说,都是误会!……你别,别别手抖,别……你先收回去!” 慕邵凡像定在那的机器人,稳稳地拿着刀,语调不疾不徐地说:“骆刚旺,你妈给你取的小名叫二旺,对你这一生寄予厚望。前两年让你来云州大城市,机灵点,跟骆倩的儿子骆炀搞好关系,结果你吃里扒外,扭头投奔了小张总。 “小张总虽然给了你经理的职位,但你一无是处,根本赚不到什么钱。于是又偷偷攀上了混黑的胖哥,借着WRing有钱人多,鱼龙混杂,不止一次帮他介绍卖丨淫,还给无辜的人下药。你在中间抽成不多吧,胖哥一直压在你头上,没把你当人看,所以你这次把手表卖给他,本就想着狠宰他一笔。” 骆哥彻底懵了,大脑空白:“你,你?你怎么知道……” 慕邵凡并不回答他:“廖总给你的那块表是假的,等着,用不了多久,胖哥就会来找你。如果他给你打电话,你千万别接,他能定位你的位置。小张总不在云州,没有人保得了你。” 说完,他突然收手,骆哥直接瘫软着坐在了地上。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有野心,明知道胖哥敢在小张总地盘做违法生意,还去招惹他。要是让他抓住你,不知道你有几条命还?放轻松,如果你现在脑子里在想,到时候大不了把廖总卖了,让他们有钱人去斗,那我手里的刀,现在就会刺穿你的每一根手指头。” “不不不!”骆哥抬头,惊恐地看着他,疯狂摇头否认,“我不敢!不敢!我不会出卖廖总的!你你,你不要过来!” “别怕,”慕邵凡蹲在他面前,掂了掂手里的刀,明明眼神还是那样纯良无辜,说出来的话却那么惊悚可怖,“上次你给我下的药不错,是喝过酒之后才会发作吧,喝得越多,药效应该越强。我为了试探这个结论,一口气喝下了一整杯烈酒,果然,让我猜对了。如果不是你,廖总可能没那么容易带我走。” 骆哥皮笑肉不笑:“是,是吧,我怎么说也是帮你促成了一桩好事,你都搭上廖总了,以后好日子多着呢!咱俩也算朋友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是吧,呵呵……” “那你帮人帮到底吧。” “……什么?” 慕邵凡把刀塞进他手里:“小张总最快还有三天才回来,这三天你最好躲起来,别被胖哥抓到。手表的事只要你不提廖总,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骆哥顺理成章地以为他是廖筠派来的,连忙答应:“不提,绝对不提!你说!” “打我。” “……哈?” “砰” 慕邵凡抬手往他肚子上捣了一拳,把他揍得一闷哼:“我说,打我。” 骆哥被打得泪花都冒出来了,捂着肚子蜷缩:“你!你没事吧你,抖M啊?” “上次打我打得不是很顺手么?有种再打一次,没种也别躲了,直接去找胖哥送死也是一样。骆刚旺,你毕竟就是个怂货,这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骆哥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是被吓哭又是被吓尿,哪受得了这种嘲讽,胸腔憋屈得都要爆炸了,一瞬间目眦欲裂,怒吼一声,爬起来就扑了上去。也不管什么章法,朝着慕邵凡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刚才还很凶狠的慕邵凡好像一下子蔫儿了,无论骆哥怎么动手都只是承受,顶多只是有意护住了自己的脸。 弱不禁风的样子激起了骆哥心里狂暴的怒意,脑子里都在叫嚣:凭什么一个小白脸服务员都敢骑到他头上?凭什么傍上金主就敢这么嚣张?他骆刚旺好不容易爬上来成了骆哥,凭什么还得受人欺负? 一拳一拳打红了眼,连手里的刀什么时候划伤了慕邵凡的胳膊都没有注意到。 血四处溅落,无力的慕邵凡被他狠狠一推,也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污水和血,这一刻,骆哥猛然惊醒。 “哐啷”,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 恐惧再次袭来,他看到慕邵凡慢慢地,慢慢地坐了起来,倚着墙角,抬头望着他。那张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表情,懵懂茫然的双眸却透出了丝丝讥讽的笑意。 “还以为你敢杀了我呢,废物。” 骆哥像被当头泼了盆冰水,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疯子。 这人是个疯子! 他踉跄着扶着墙往外跑,推开门,连摔了两个跟头,好不容易才跑了出去。而慕邵凡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像地狱索命的恶鬼,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后。 猛地打了个机灵,骆哥在冰冷的床板上睁开眼,望着拘留所的无尽黑夜,满身冷汗。 …… 廖筠把慕邵凡一个人留在客卫,然后自己也去换了身衣服。 闹了一顿,鼻腔里的血腥味就跟散不去似的,怎么喷香水都觉得透着那股铁锈的气息。 等她收拾妥当,慕邵凡半天还没出来,怕他真晕倒在里面,她好心敲了敲门:“人呢?还没好吗?” 里面静了两秒才回答:“好了。” “咔哒”打开门,干干净净的小狗就站在门前,冒着腾腾的水汽,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廖筠扔给他一条新毛巾:“跟我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慕邵凡一步一跟,神色不太自然:“不用吧,我不需要什么东西……” 廖筠转身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包装素雅的小礼盒:“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不需要?打开看看。” 慕邵凡杵着不动,抗拒地说:“可以不要吗?我不好奇它是什么。” 廖筠忍俊不禁:“这可是好东西,又不是要害你,我专门给你挑的。” 慕邵凡低下头擦头发,故意躲避她的视线:“我不太想要……” 哄男人对廖筠来说是一种情丨趣,当然只有在她想哄的时候才会哄。现在她有点累了,把盒子放回桌上,没打算管他闹什么别扭,轻敲两下桌面:“坐。我们先谈谈。” 慕邵凡顶着毛巾坐在对面。 廖筠向后倚着沙发,环抱着胳膊,岔开着腿,颇为嚣张又强势。 虽然穿着居家的T恤和短裤,甚至是成套的奶黄色,但她的气场天生就是上位者,在她的威圧之下,匍匐在地的小狗就算要和她对视,都要先鼓足勇气。 第20章 心里痒痒的,差点被她给说爽了 “我之前说过,”廖筠不紧不慢地开口,“只要那套首饰是真的,只要你引见我认识黄老师,就会继续对你的饲养。而你刚才已经放弃了离开的最后机会,这代表你自愿留在我身边,不存在我强迫、欺骗,或者利诱。我们的饲养关系从短期正式延长,有些事情有必要讲讲清楚。当然,我来说,你只管听就好。” 慕邵凡闻言默默地拿下毛巾,微微挺直了脊背,神经好像很紧张,又有些被主人规训的莫名亢奋,认真点头:“好,你说,我在听。” “首先,你知道我脾气不太好,接下来,我们之间只能我说结束,你不再有开口的资格。你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更不能对我有任何不满。一旦敢自作主张跑掉,我就会把你的腿打断。虽然我没有S丨M的癖好,但不介意给你拴条狗链,明白吗?” 淡淡的语气,说得倒是挺轻巧。 慕邵凡吞了口唾沫,心里痒痒的,差点被她给说爽了,点头:“明白。” “其次,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不存在平等关系,我们的结婚也只是意外,没有夫妻责任。你不需要喜欢我,更不需要爱我,同理,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特殊的男女之情。如果你管不好自己,认不清现实,所受到的任何伤害,与我无关,我不负责。” “嗯。” “然后是那套首饰的交易合同,我会让助理重新估值另拟一份,放心,我不至于骗你那点钱。” “嗯。” “你上次说,黄老师下周末有空?” “对,下周末,周六周日都可以。” “那你安排时间吧,提前三天告诉我,见面所需要的费用一并提报。” “好。” “我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虽然是这么问,廖筠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完全没有听他表达疑问的兴趣。 “没有的话,礼物你拿好,我要睡觉去了。里面是一对袖扣,我专门给你挑的,如果不喜欢,趁今晚尽快培养一下感情,明天开始喜欢它。至于上次送你的戒指,那天我毕竟喝醉了,东西寓意不太好,以后你可以不用戴。” 连洗澡都戴着戒指的慕邵凡愣了片刻,下意识握紧拳头,把戒指藏了起来:“……好,知道了。” “哦对了,还有,我这屋里有两套主卧,另一套是我留给妹妹的,哪一套你都不准进。其他几个客房开着门,可以随便挑一间用。晚安。” “谈谈”到最后,似乎就只是强硬通知对方的一个形式,确实是没让他多说什么话。 累了一天,赶紧回去睡觉才是正事,她已经不想再多耽搁了。反正这屋里到处都是监控,廖筠并不怕慕邵凡背着她偷偷作妖。 至于饲养关系…… 就先这样养着吧。 事已至此,她再有良知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生丨理选择,何况慕邵凡心甘情愿留下,她还能非要赶人家走么。 都是成年人,自己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只要把话说清楚了,总没理由怪她欺负人。 第二天自然醒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廖筠打着哈欠,一出门就闻见了饭菜香,格外诱人,不像是买来的味道。 她揉着没睁开的眼睛,还以为那两位不爱做饭的保镖祖宗今天早上突然勤快了。走到客厅仔细一看,莫寻正窝在沙发上涂指甲油,阿杨则是抱着胳膊倚在岛台旁边,谁也没动。 厨房是开放式设计,里面稀里哗啦的水声一直在响,而那个穿着粉色蝴蝶结围裙背对着他们的男人,不是慕邵凡又是谁。 她趿着拖鞋走过去,路过阿杨时踮起脚,随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问道慕邵凡:“怎么是你在干活,胳膊好些了?” 慕邵凡回头,小狗眼睛亮亮的,特别有精神:“你醒啦。今早杨哥说要去买早饭,我问他你喜欢吃什么,正好我会做,所以就想试一下。” 说着话,赶紧端着一碗红豆山药粥和一盘芝士香肠吐司出来,献宝似的放在桌上。 她昨天确实跟阿杨说今天想吃这两样,又打了个哈欠,拖开椅子坐下:“你们搞艺术的还会做饭?” 慕邵凡腼腆地笑笑:“我有一段时间是自己住的,做习惯了,应该会的还挺多,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你喜欢,改天我可以再做别的。” 廖筠点点头,先接过阿杨递过来的凉白开喝了一口。 阿杨用指背探在碗侧,试了一下粥的温度,跟她汇报:“贺总跟阿甜姑娘昨天已经回来了,满爷说今天有个会,没空把廖大爷送回来。要不我去接?” 廖大爷是廖筠收养的狗,一身白毛特别可爱,但是性格很刁钻,看心情随地大小便,还咬鞋咬充电线,非常惹人嫌。廖筠忙的时候,这狗就在他们几个发小手里轮流照顾。 “不送就让他管着呗,带公司去遭罪的又不是我,”廖筠拿起碗里的汤匙,轻抿了一口,香甜正好,有些惊喜地看向慕邵凡,“你这手艺不错啊,开店当个厨子也行。今天周一,你明川路那课先别去上了,请个假,在这好好休息,正好可以给我做饭吃。” 慕邵凡和阿杨皆是惊讶,连带着莫寻,都没想到她竟然会允许慕邵凡在家里留下。 阿杨轻蹙眉头:“今天跟卓雅的负责人碰面,可以让莫寻跟着,我护送慕先生上课。” 廖筠喝着粥,无所谓道:“也行啊,那你就费心跟两天。他们这事儿麻烦,光是证据就难找,我没那功夫动手,谁让小张总要招姓骆的当经理,让他自己回来解决。”说着,她抬头看向慕邵凡,“姓骆的给你下那药,就是从胖哥那弄来的,他们俩干这勾当肯定有日子了,得交给警察处理。” 慕邵凡一脸茫然无辜,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小张总会愿意管吗?” “当然,你以为小张总吃素的,敢在他的地盘撒野,绝对得把这俩人送进去关几年。” “那就好。”慕邵凡对这事没有表现出什么额外的关心,“对了,我看冰箱有水果,切了一些,还做了几份三明治,杨哥和莫寻也来吃吧。” 莫寻探出脑袋:“啊?我也有,待遇这么好。” 慕邵凡认真:“当然了,我都有准备,”说完又看向廖筠,小心询问,“可以吗?” 廖筠对他这么懂事的表现非常满意,得体大方是男人想要争宠的必备特质,看来小狗很上道,招招手,让阿杨和莫寻一起过来坐下。 等几人都吃完了早饭,廖筠准备去洗漱。 慕邵凡看她心情不错,至少对这顿早饭是喜欢的,试探着说:“我上的课其实没必要去,要不我还是请几天假吧,回头退课好像还能返钱……别浪费杨哥的时间。” 能从锦城大学金融系毕业,去那种辅导机构上课确实没有必要。而这也恰恰说明了他那天临时报课,本就是为了骗她。 不知道那个唐秋是不是真的走了,庆衾现在联系不上人。廖筠并不喜欢抓着翻篇的过去来回念叨,干脆地说:“随便,不去就待在家里,我留两个保镖陪你。这里安保不错,但建议你不要想着自己出门,尤其是别出去给我惹麻烦。” 慕邵凡高兴地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莫寻身兼数职,能文能武,有时会负责廖筠的穿搭和造型。俩人一起回了卧室,留下阿杨独自站在餐厅,静静地看着收拾碗筷的慕邵凡,气氛有些微妙。 慕邵凡勤勤恳恳地擦干净桌子,正要把东西收走,突然撞上了阿杨的视线:“杨哥怎么一直看我,有什么事吗?” 阿杨身高体壮,不怒自威,这么盯着人家,一般人谁也受不了。可是面对慕邵凡的问话,他并不回答,只是继续盯着,不太友善。 慕邵凡自讨没趣,端着碗盘去清洗。 空气一阵安静。 直到廖筠屋里传来动静,门把手被拧开,沉默的阿杨突然开口:“你太贪心了,对你没好处。” 慕邵凡微愣,手上沾着洗洁精的泡泡:“杨哥你刚才说什么?” 阿杨见他装傻,没有多费口舌。 上午廖筠见完卓雅的负责人,把莫寻派去接她表姐任拂晓。昨天二姑生日,任拂晓人在外地,今天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跟永恩的合作敲定了,第一笔款也已经打了过来。对方负责人之一也是位女性,对任拂晓很欣赏,上次来云州考察过后,直接邀请任拂晓跟着她们回去参观工厂,见了领导,几天就走完了流程。 廖筠也算是松了口气,这笔订单是任拂晓第一次独挑大梁,从初次接触到现在已经跟了很久,失败倒是没什么,但成功绝对意义非凡,能堵住不少看热闹人的嘴。 中午短暂休息,下午还有别的工作安排,时间紧迫。午饭阿杨和她一起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厅随意打发了点,一直没怎么说话。 虽然阿杨和莫寻是保镖,平时对她毕恭毕敬,还要称呼“您”,但这其实只是廖筠为了给外人树立权威才定的规矩。平时相处起来,他们更像是朋友,倒也没那么封建迂腐的主仆阶级。 廖筠看得出他胃口不佳,主动夹了大块鱼肉给他:“怎么了今天,本来就闷,现在闷得都要冒气了。” 阿杨沉默片刻:“已经决定要利用假结婚了吗?” “是啊,决定了,不用白不用,而且养着他真的很好玩,周末我还要去见他的黄老师呢,听说那种层次的老师脾气都很刁钻,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阿杨没搭话。廖筠突然想到什么,笑吟吟道:“阿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不会突然吃醋了吧?” “有一点点。”阿杨向来都很诚实,也不弯弯绕绕地隐瞒,垂下眸子说,“慕邵凡心机太重,您已经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不该轻信他。或许那个唐秋说的话也不完全,又或者他连唐秋也骗了。” “嗯,这个想法蛮有趣。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没有更多身份,我并不好奇,至少我现在摸清了他的水平,我们之间顶多就是互相利用,他占不到我便宜不就好了。我昨晚还想呢,可千万别把他虐出什么心理问题,他看起来没那么正常,你发现了吗?” 阿杨点点头:“还是要提防他。” “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等卢斯言回来,自然会去扒他的族谱,说不定小张总已经在下手了。” 这话意有所指。阿杨怕被廖筠看透,低着头没有说话。 “好了,别闷了,”廖筠软声软气地,又夹了他爱吃的红烧茄子,“我知道你和小张总都不喜欢他,可是你们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我喜欢,你们不忍着还能怎么办?我最不爱看男人没点正事斗来斗去,小张总闹也就罢了,他脾气就那样,你可别想着掺和。” 语气虽好,用词却很不妙,阿杨明白她在警告自己,不要想着暗地里针对慕邵凡,点头应下,吃掉了她夹的菜。 饭后她回到公司,还没等进去,先在走廊接了通工作电话。 阿杨听着她的声音,拐进旁边的楼梯间抽烟。他烟瘾不大,但可能是因为无聊,没事就想抽一支。廖筠打完电话没找到他,试探着推开楼梯间的门,浓重的烟味立马迎面扑来。 阿杨眸色一乱,慌忙摁灭了烟,挥了挥眼前的空气,大步上前用胳膊撑住楼梯门,扶着她的腰往外去:“走吧,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廖筠瞥他:“你最近抽烟有点频繁,在你因为肺癌死之前,我会亲手阉了你的。” 阿杨摸了摸鼻子:“偶尔抽,不会的。” “我信你啊?”廖筠抬手拧他的耳朵,这会儿午饭点,周围没什么人,偶尔有在公司休息的员工,对老板和保镖的相处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你就是让你哥教坏了,从小就不干好事。幸好他没带你沾什么毒,不然我绝对跟他拼了。” 阿杨乖乖弯腰低头被她拽进办公室,不住地认错:“错了,错了……我慢慢戒掉,以后不抽了。” 廖筠松手,嫌弃地扯了扯他身上的西装:“换衣服去,陪我睡会儿。” 办公室里有单独的休息室,带着一个小衣帽间。因为时间紧迫,顶多只有十五分钟空闲,所以廖筠只打算在沙发上窝着小憩。 阿杨换好衣服出来,身上气息清爽许多,主动坐在她身边充当肉丨垫,伸长胳膊揽着她在怀里,轻拍着哄睡。 哄了不知道多久,廖筠一睁眼,还是很精神。 仰着头看向身后的人,阿杨倒是像睡着了似的,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手里轻拍的动作一直没停,温柔得要命。发达厚实的肌丨肉丨垫在身后格外有安全感,她抬着胳膊向后抚丨摸他的脑袋,就像在摸一只大号的猫科动物。 大猫睫毛轻颤,半睁开眼睛,脑袋习惯性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磁性的声线低缓地关心道:“睡不着吗?” “嗯,过来让我亲一下。” 大猫被逗得耳朵痒痒,探过脑袋去,低下头,被她轻吻在眉心。 就只是这么简单纯粹的吻,横在她身前的胳膊却有些难耐地收紧,猫猫不满意这样浅尝辄止的逗法,想要主人准许更多。 廖筠身边那么多男人,阿杨绝对是最重谷欠的一个,他是墨西哥籍混血,但长相随母亲,更偏向东方端正的骨相,从小在国外长大,跟着他那个倒霉哥哥净干些危险的事。他哥很精明,把他培养得武力爆表,然后拿来当枪随意使唤,自己却躲在后面,让廖筠特别讨厌。 跟廖筠回国之后,他有了自己的中文名字,廖杨。杨是他母亲的姓。 想要管教他没那么容易,他就像一只霸王猇,性情暴躁、果决,凶猛无比,血液里天生带着猛兽的攻击与侵略性。 而作为一名保镖,国内的生活总是风平浪静,他并没有太多施展拳脚的机会,多余的精力无处释放,起初也是很不安分的。 只不过几年下来,到底还是被廖筠给磨平了戾气,变得越来越隐忍沉稳,懂得隐藏自己的性情。甚至就连男女之间的事,只要她不撩拨,他从来都不主动索求。 廖筠好爱逗弄别人,还就喜欢看他想要不能要,想做不能做,凶凶的大猫低眉顺眼,被她驯养得服服帖帖,这跟训小狗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我有多久没陪你玩游戏了?” 阿杨声音哑了几分:“……两个月。” 廖筠的指丨腹缓缓划过他耳廓,捧着他的下巴挠了挠:“这两个月实在有点忙,你有小情绪了?以前都不见你吃醋,也不见你抽这么多烟。” “没有。”微微低头,他把唇埋在她干燥的手掌,抵着她掌心皮丨肤上散着的淡淡清香,呼吸渐重,克制中隐隐带着几分昭然若揭的渴望,“……但是很想你。” 天天都能见到的人,只能在夜里想。 这已经是阿杨所能对她表达的最直白的求爱了。 他的手骨比她的大了好几号,粗丨糙的无名指丨腹贪婪地流连在腰侧衣摆,勾着边线。 廖筠非常宠他,但更爱欺负他,轻声训道:“不准我的把衣服弄皱。” “嗯。” 他应下,然后便立刻乖乖将衣摆拉好,理顺。 真乖。 这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听从指令的可靠,比任何人吹天侃地的承诺都要让她安心,深得她喜欢。拉过他的手放在心口,廖筠决定给他一份小奖励。仰着头去啄他唇瓣的同时,一点一点地帮他将手指收拢。 他浑身一僵,稳稳拥在她身后的手臂下意识收紧,把她更用力地困在怀中,气势汹汹地回吻上去,与她深陷在朝思暮想的唇丨齿丨纠缠。 收拢时失控地抓紧,在惹疼之前又及时松开,轻和的温柔伴随着不舍的沉重,比起索求更像是讨好她的心情。 太乖了。 大猫猫永远这么可爱。 廖筠满心欢喜地勾着他的脖子,爬起来翻身坐在他怀里。 她很喜欢居高临下的掌控位,不管需不需要她费力气,高高在上都很有趣。捧着他坚毅的脸庞亲吻,恶意地蹭皱他刚换好的西装裤。暴虐的野兽每一秒都在违背着自己的生丨理的本能,竭尽所有地向她展示乖顺,无条件臣服在她之下——这一事实总能让人倍感愉悦。 很快,玩得开心的她眼前一花,忽然失力地垂下脑袋,软塌塌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玩够了就开始犯困,这也是她的目的。 感受着耳畔依然短丨促混乱的呼吸,她抱紧他的脖子,任性地蹭他的肩窝,从嗓子眼里哼哼着命令:“弄脏了,你清理干净。” 阿杨额头溢着细细的汗,得体的西装被揉丨皱到不成样子。揽着她的双臂暴起着青筋,喉丨结上*下滚动起伏,足足平稳了好几秒才回答她:“好。” 哑得让人不好意思听。 廖筠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笑他:“还有多长时间?你能身寸出来么。” 还有整整十分钟,他们就该出发去忙下午的事情了。这点时间让他自己来,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只要她好心动一下手,或者允许他反过来蹭几下,问题就可以很轻易解决。可是阿杨不会提这种要求,让她来伺候他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也不可能。 “可以。”他亲了亲她耳畔的发丝,“睡吧。”说着还又拍了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才把她抱起来,动作极轻地放下。 下午忙完五点多钟,廖筠想起家里还有条狗在看门,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待会儿回家,又让阿杨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慕邵凡全天都在客厅待着,无聊的时候就坐在她的书柜旁看书。看到她的消息时,秒回了一个“好”,然后闷头在那翻了半天,竟然回复了一个无敌可爱的小狗表情包。 随后廖筠看见监控里的他爬了起来,去厨房打开冰箱,自觉地准备要做饭了。 廖筠看他这小娇夫的样子还挺好玩的,以前玩过的那些男人,足够人夫的不够有趣,足够有趣的又太过娇贵,性格来说,真是没有能比他更吸引她的。 廖筠问阿杨:“你想吃点什么?让敏敏做来试试,要是不错,以后早晚饭都让他包了,也不算白养活。” 阿杨正在开车:“都可以。他胳膊伤没好,不用太复杂。” “哦,也对。” 廖筠坏心地给慕邵凡发消息:今晚你要下厨吗?如果要的话,不用太复杂,寻寻会接我表姐来家里,加上阿杨,还有陪你的那两个保镖,我们一起随便吃点就好。 算上慕邵凡在内,一共七个成年人。 意思很明了,无形的条件不光是要他做的好吃,有花样,上台面,还得样数多,让大家都能吃饱。 拖着废胳膊的慕邵凡就这么临时得到了一项如此的艰巨任务,说是受宠若惊,更有些茫然无措,站在冰箱跟前,无助地回复她:家里的菜可能不够了,我得出去买一些。 廖筠一边看着监控,一边装模作样:去吧,带上那俩闲散人士,重物让他们提,你好好保护你的胳膊,别伤着累着。买菜记账,我给你一并报销。 阿杨不知道廖筠又在做什么坏事,反正看她那开心的小表情,总觉得慕邵凡费劲巴力地留下,有点自讨苦吃的意思。 她这种没心没爱的女人,不会有任何人能自以为是地在感情上占到她的便宜。 回到家刚六点半,廖筠亲自去买了些表姐爱吃的水果点心,莫寻从刚才就说要去接任拂晓的女儿放学,待会儿补习班下课再一起过来。 廖筠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外甥女,赶紧又跟慕邵凡说,准备点小孩喜欢的食物。 慕邵凡一个人领着两个帮厨忙得团团转,锅都快炒冒烟了。那两位随行保镖哪做过这种活,不停地给阿杨使眼色,求大哥救他们。 可惜阿杨的衬衫外也系着可爱的粉色小围裙,刚洗完廖筠买的水果,正在岛台旁挨个去皮,切块,摆盘,感受到小弟的目光,只能淡淡地收回来,权当没看见。 四个男人各有任务,廖筠趁这功夫去洗了澡,换了身居家的衣服出来,正敷着面膜跟甜喜打电话。 甜喜随口闲聊:“哥哥还在公司忙,又让小方哥哥把廖大爷接回来了。” 廖筠问她:“你现在在哪呢?” “在小方哥哥车上,他要带我去买点心。” “早知道让你来我这了,”廖筠笑着来到阿杨身边,用牙签戳了一块苹果吃,语气温柔得就像在哄孩子,“我表姐今天回来了,我想着请她吃个饭,家里可多好吃的呢。” 甜喜来了兴致:“真的?那我现在过去?” 刚说完,廖筠听见那边方翳明提醒:“贺召让你回家,是你自己答应的啊,可别这时候反悔,你哥生气了我不管。” 于是甜喜郁闷地哼了一声:“盈盈姐姐,我不能去你那里了,今天我哥和我男朋友一起送我去上学,他们两个相处好像不太愉快,所以我答应哥哥今晚要回家的。” 廖筠忍不住笑出声:“什么?他们俩一起送你上学?没闹出什么事吧。廖满满那个话痨,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在群里说。” “满爷今天有点忙,应该没时间玩手机。你放心,没什么事的,哥哥人很好,男朋友也很好,他们可能只是不太熟,不了解对方。” 廖筠失笑摇头:“你呀,还是听姐姐一句劝,少让你那男朋友在贺召跟前晃悠了,回头再把贺召气出点毛病来。” 甜喜不解:“为什么?哥哥之前还说……” 耳边一阵震动,廖筠突然接到了莫寻的电话。莫寻平时汇报工作很少打电话,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廖筠道:“等一下啊,阿甜,我先接个电话,回头再跟你聊。” “好,你忙吧,我要去买点心了,下次去找你玩。” 廖筠特别喜欢甜妹,只要跟妹妹聊过天,心里总是一片软乎乎的,心情也会变好,笑着告别,接起莫寻的电话,语调格外的轻快:“怎么突然打电话,接到外甥女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好像在奔跑。 廖筠直觉不太对,下一秒果然听见莫寻沉声说:“廖总,出事了。我在辅导班门口等凌云,等了半天不见人,其他小孩都走光了,我赶紧进去一问,老师竟然说凌云今天刚来就被爸爸接走了。” 廖筠脸色顿冷:“杨博闻?把凌云接哪儿去了?你找到他们了?” 阿杨手里动作顿住,抬起凌厉的眸子观察着廖筠的神情,一副随时待命的意思。 莫寻边跑边说:“刚才看到了,我还在追。他应该是接到凌云之后没走,一直藏在附近,想等任经理露面,没想到来接的人是我。” 混蛋。 一想到小外甥女被任拂晓那个该死的前夫带走,害怕地躲了这么久,廖筠想撕了那人的心都有了,声音染上一抹低沉的怒意:“报警,让那个死人,连带着辅导班的老师,一个都别跑。我马上到。” 廖筠衣服都没空换,把牙签一扔,风风火火地穿着拖鞋就往外走,“砰”地打开门,脚步声踩得咚咚响,人已经没了影。 阿杨眼疾手快放下了水果和刀,利落地甩掉围裙要跟上去。 慕邵凡匆匆忙忙跑出来,拦住他:“杨哥,出什么事了?我能一起去吗?” 阿杨没法做决定,只能说:“随你。” 原本温馨热闹的家瞬间冷清,两个保镖面面相觑,默默地接着做饭。 任拂晓是廖筠大姨家的独生女,比她大四岁,当初读大学期间意外怀孕,不顾家人反对,执意休学,七个月的时候就匆匆忙忙结婚了。 没要彩礼,没办婚礼,连孩子都生在出租屋的一个小单间。 结婚对象是她初中同桌,叫杨博闻,学生时代成绩一直很好,很受老师同学欢迎,是个男神一样的人物。但耐不住家穷志短,眼比天高,一直以男人要趁年轻打拼事业为由,不仅没买房没买车,还不让任拂晓重归学业,也不让她出去工作,不断地对她进行身心压榨。 孩子夏天热得起痱子,没钱买爽身粉,唯一的落地风扇还得吹着杨博闻,以免影响他打游戏的发挥。冬天冷得屁丨股丨蛋青紫,包着好几层衣服臃肿沉重到翻身困难,又冷又难受,经常哭到嗓子哑,被合租的室友天天敲门大骂。 任拂晓就在那样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当了几年家庭主妇,眼看着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杨博闻还是整天喝酒,打游戏,拿着那高贵的4500块工资,出门当孙子,在家当皇帝。 而他们的皇宫,除了一张双人床,一个简陋布衣柜,就只有他那台打游戏的电脑最昂贵。 任拂晓不是没哭没闹过,杨博闻起初还演一演深情人设,画个大饼,说点空洞的白日梦话。 后来干脆不装了,直接告诉她:“你老公就是这种人,没本事,没家庭,没父母支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既然这么势利拜金,那你当初跟我干什么?是我求你给我生孩子的?你他妈出去赚过一毛钱吗?你知道现在社会什么就业形势,大环境有多难吗?就知道撇个腿要钱,要要要,要你妈的,你怎么不去问你妈要?你亲妈都不管你这种赔钱货,我该你的啊?再哭就他妈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30 第21章 喝杯奶茶就叫捞女,生孩子却不算伟大 任拂晓结婚的时候是做着梦的,像很多向往爱情的小女孩一样,误以为自己有一双慧眼,能挑中一个不平凡的男人。却没想过现实社会的基本盘,优秀的男人能占几成。 更别说优秀这个词,本身在男女身上就那么双标。 男人从小连尿得远都有人夸,长大后不抽烟不喝酒就是顶好的男宝了,可是从没有谁用不抽烟不喝酒去夸赞一个女人。男人向来以征服女人为傲,女人却因为多谈过几个男朋友为耻。在这样癫狂的男女氛围中,盲目地去爱一个男人,绝大多数时候,和赴死无异。 孩子和婚姻不出所料地捆绑了任拂晓,没有学历和事业支撑更是摧毁了她的底气,杨博闻终究像这世上千千万万亿亿个平庸无能的男人一样,一事无成,且辜负了她的爱。 按照廖筠的说法,如果人生有质检关卡,像杨博闻这样的货色,早就应该被贴上废品标签,立即销毁了。 离婚的事杨博闻不配合,拖拖拉拉两三年,去年才在廖筠的插手之下终于正式离成。为了让任拂晓尽早独立,廖筠让她去公司当销售文员,最底层的职位,负责销售手下的所有杂事。 钱少事多,没人照应,廖筠更不可能给她走后门。 她脱离社会太久,起初什么都做不好,经常因为出错,一边加班到深夜一边抹泪,看着女儿的照片,无数次想辞职回家大哭一场。 直到第一笔订单协助完成的那天,她转正了。 廖筠请她吃了顿饭,送了她一份礼物,一块价值两万多块的商务手表——和她即将得到的提成金额一样。 那时廖筠告诉她:“你的工资已经比杨博闻多了,虽然不稳定,但这足以说明你的能力,你能创造的价值,并不逊色于他。而你之前却用你最宝贵的时间,放弃了学业,去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甚至还想做一辈子。我没说女人不能做这些,可你明白那不是时候,对象也搞错了。 “男人根本不是不懂你的作用,他只是怕你也懂。你们俩读的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你们俩都是会喘气的健全人。他怕你知道你也很优秀,你也很能干,他怕你知道你没有他只会过得更好。想想,任拂晓,你那几年蒙在所谓的爱情里面,冤不冤?” 任拂晓自嘲地笑了,眼里不住地落下泪来。 廖筠将手表戴到她的手上:“凌云并不会因为你苦心维持婚姻而感激,只会因为自己的母亲勇敢强大而骄傲。以后用你自己赚的钱,去过你喜欢的生活吧。” 尔后匆匆一年,任拂晓在职场摸爬滚打,飞快地成长,如今终于拿下了属于自己的大订单。 倒是杨博闻离开她之后,混得更差了,不光被公司裁员,找新工作也不顺,隔三差五就要来骚扰她一次,嫉妒怀恨的嘴脸藏不住。 廖筠赶到时,杨博闻已经被警方带走,任拂晓正领着任凌云在快餐店买冰激凌。莫寻就在旁边守着,看到廖筠露面,招了招手。 任凌云顶着哭红的眼睛,明显受了惊吓,刚舔了一口冰激凌,表姨就走到了跟前。 一高一矮对视,任凌云很乖地抿了抿嘴巴:“姨姨好。” 廖筠语气冷冰冰的:“你好。”然后问大人:“抓走了?” 任拂晓点点头,不太想提那个人:“辅导班老师被问话了,估计会被开除。” “应该的。那辅导班我看也别去了,早说让你请家教,一对一更有利于凌云的提升,你现在又不差那点钱。” 任拂晓只是点点头,摸摸任凌云的脑袋:“今晚跟姨姨去玩吧?姨姨给咱们准备了好吃的。” 任凌云害怕地摇头道:“我要跟妈妈。” “行了,”廖筠懒得维持场面的客套话,“玩什么玩,吃什么饭,有那心情么?没事你们俩赶紧回家,莫寻这两天先跟着你们。阿杨,你去警局看看情况。” 说完她扭头看向慕邵凡这个闲人,想了想:“你跟我去辅导班吧。” 警察已经来走过流程了,廖筠去也只是再问一遍经过,然后调了监控,辨认了一下杨博闻那死人样。忙活到八点多,早就过了晚饭点,阿杨还没回来,慕邵凡本想主动请缨开车,但廖筠嫌他身上太多伤,怕出什么意外,让他坐了副驾。 回家后,厨房已经被保镖收拾干净了,那么多菜也吃不下,廖筠只挑了两盘,其他的都让保镖拿走。 守着那两盘小菜,慕邵凡辛苦的一切好像没发生过似的。偌大的房间空旷又安静,廖筠吃着饭,随口问他:“刚才你干嘛跟出去,胳膊不疼了?” “还好,我也不知道去干嘛……如果有能帮上忙的,我想做点什么,而且小狗不就是要一直跟着主人吗?” 廖筠笑他:“你这个觉悟不错。自己上药方便吗?昨天太累了,也没空管你,待会儿我帮你看看伤口吧。” 慕邵凡果断放下筷子,满眼期待:“现在吗?” “待会儿,待会儿是现在吗?你吃饱就去把碗洗了,我不喜欢家里脏兮兮的。” 廖筠饭后先回了自己屋。 慕邵凡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好厨房的一切,随后去浴室拆掉了胳膊的纱布。背后的伤让他睡觉不舒服,几乎只能朝右侧别扭地躺着,好在左臂的伤口愈合比较快,尤其是刀口浅的地方,倒也没什么大碍。 他本想先把伤口打理干净,以免被廖筠嫌弃,可是盯着左臂看了一会儿,临时又改变了注意,将右手按压了上去。 食指和拇指残忍地向两侧用力,伤口被徒手撕裂,瞬间涌出了更多血。 疼痛,麻木。左臂不可控制地发抖,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今晚是廖筠收留他的第二夜,他旁敲侧击问过保镖,廖筠以前并不会随便带人回来。而廖筠不光喜欢纯良可怜的男人,还喜欢逗虐男人,让他忙了那么久,如果伤口没有严重,那是不对的。 显然他成功通过了伪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玩得起,让她足够开心。 廖筠叫他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包扎了纱布。 身上穿着廖然的大号衬衫,还是廖然以前最胖的那会儿买的,他翻箱倒柜特意挑出这件,衬得他原本结实的身材有些说不上来的柔弱,一米八五的个子好像弱不禁风的少年,简直是把卖惨贯彻到底了。 廖筠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手里举着叉好的碘伏棉球,打开他的纱布一瞧:“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丝毫不反省是因为她恶意使唤他做饭。 慕邵凡抿了抿唇,很体贴懂事:“可能恢复期就是这样,有点吓人,过几天就会好了。” 廖筠沉默不言。 先给他消毒,然后上药,动作难得轻柔。 慕邵凡看她神情沉重,忍不住俯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像做坏事似的心砰砰直跳,亮亮的小狗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她:“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廖筠一愣。 这小狗果然是个恋爱脑,怎么还自作多情。 明天贺召公司聚餐,邀请她参加,她本来想趁机将结婚的事公开,既能以小道消息的方式散出去,开启她的挡烂桃花计划,也能顺便把暗中的卢斯言钓出来,省得玩敌暗我明的风险游戏。 可是慕邵凡这满身的伤,属实有点麻烦,万一人家真以为她玩S丨M怎么办。 一般人调侃也就罢了,要是让卢斯言那个死变态误会,说不定今年的出场就是把自己捆成小礼物送到她床上。 想想就头疼。 “宝贝,”她不做解释,摸了摸慕邵凡的脸,“明天有一个聚会,我想带你一起去。我以客人的身份参加,不想喧宾夺主,你如果带着很严重的伤,他们肯定会好奇发生了什么,所以……” 慕邵凡很聪明:“我不疼的,明天我不会表现出来。” 廖筠笑:“真乖,聚会上有很多都是我的朋友,我想顺便把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 慕邵凡怔住:“你,你要公开?” “是啊,你不想吗?” “我,我不知道,这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呢,到时候只管好好表现,给他们留个好印象,知道吗?不要把我塑造得凶神恶煞,好像很怕我一样,别忘了我说过的,你可以在主人面前撒娇发脾气的,对不对?我很温柔的。” 慕邵凡受宠若惊,双手已经伸过来抱住了她,就差朝她摇尾巴了。小狗不管是委屈还是高兴都想和她亲亲贴贴,心意总是这么直白。 廖筠轻拍他的后背,有意错开伤口:“虽然我们认识不久,有些误会,但既然说开了,我会好好养你的。姓骆的那件事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他敢打你,我就不会放过他。只不过得先等小张总回来,你不要着急。” “嗯,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他越抱越紧,黏黏糊糊的在她颈间轻轻地亲来亲去。 “你那课要不想去就退了,安心在我这休养。租的房子不喜欢,也先停掉,改天让保镖去帮你把行李搬过来。等首饰重新估完价,签完合同我把款打给你,几千万现金,够你交差吧?” 她问的当然不是交差给黄老师,而是够不够甩掉慕家给他的债务。这么直接的问法,和摊牌无异了。 唐秋以为他出处心积虑的接近是为了还债,为了复兴慕家,那么廖筠肯定也是这么以为的。他的人设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考不上研的普通穷学生,继续坚持自己对她一无所求,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于是他试探着说:“首饰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不管够不够,你帮我的已经很多了。” 廖筠了然,几千万都不够,太多的话还是算了,她又不是冤种。看慕邵凡这样也不像能复兴慕家的,干脆劝他:“人总是考虑太多,所以为难自己。既然你喜欢画画,以后就去FROLA工作多好,出国也不错,反正国内也没什么让你留恋的吧。” “是没有什么留恋的,就是有些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你家里人?” 慕邵凡不置可否。 妻子应该算是家里人吧。 一路亲吻到她的耳根,像小狗一样用舌丨尖又亲又舔。睫毛掩不住痴迷的眼神,唯独不敢表现给她看。 两人紧紧相拥,各怀心思。这时玄关突然响起开门声,是阿杨回来了。 沉浸在腻歪中的廖筠无情地推开了慕邵凡,把药交给他:“自己擦擦,我去问问那个死人的情况。”然后起身就跑。 慕邵凡之前只调查了她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关注过她身边的女人,现在看来,似乎她对女人的情意更真挚。任拂晓,莫寻,甜喜,甚至就连第一次见面的江唯一,都可以很轻易地博得她的好感。 默默低头擦药,慕邵凡对阿杨一进门就把她抱去卧室的行为充耳不闻。 他都住在这了,早晚有一天也是可以进她卧室的…… 第二天廖筠照常去上班,专门找了人来给慕邵凡做造型。一直到下午才出现,领着漂漂亮亮的小狗出发去聚餐。 饭店门口,她弟廖然正在负责迎接来客。看见廖筠带着男伴出现,很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姐你来了,哈喽哥们。” 这聚餐对于慕邵凡而言如同见家属,当即挺直脊背,认真地朝着小舅子伸出手:“你好。” 廖然挑眉,身体后倾,夸张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伸手握了握:“你好你好。”扭头问廖筠,“你打哪儿又骗了个男大学生,这么呆。” 廖筠抬腿就踹:“滚!你才骗男大学生,这是你姐夫,会不会说话。” 慕邵凡被这么介绍,手心直接紧张到冒汗。 廖然不以为意,贱笑着捏捏姐夫的肩膀:“姐夫?你排第一百几十号啊?” 被“姐夫”两个字击中的慕邵凡正在脸红,没空纠结一百几十的意义,反正是廖筠亲口认证的“姐夫”,这可比结婚更有含金量。 廖筠白了廖然一眼:“懒得搭理你。贺召呢?” “待会儿到,他跟阿甜昨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不太好,你们先进去坐吧,也没什么讲究。反正自从阿甜找了那个男朋友,贺召就跟犯了病似的,我是说不听他。”廖然摆摆手,又看向慕邵凡,“这位,这位‘姐夫’,啧,太瘦了,怎么看着好像没上次那个好。” 廖筠直接动手拧住廖然的耳朵:“上次哪个?” 廖然纯属嘴贱,被她这么一拧马上搬出正宫小张总:“上次当然是我张哥啊!我张哥难道不好吗?哎哟我的耳朵,张哥快来救我!” 廖筠冷哼着松开他:“你张哥在外地出差,你梦里找他求救吧。起开,别挡着我和你姐夫。” 廖然揉着耳朵,龇牙咧嘴,趁着廖筠走在前面,贱嗖嗖地跟上去勾住了慕邵凡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我说姐夫,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是缺钱啊,还是缺爱?找上我姐,那不是找虐么,我看你挺老实的,还是赶紧跑吧,回头是岸!” “廖满满!” 廖筠的一声吼从前面穿过人群,自带血脉压制。 廖然赶紧松开慕邵凡:“走了走了走了,忙着呢。”扭头又窜了出去。 慕邵凡先是被小舅子捏了受伤的肩膀,又被撞了受伤的胳膊,疼得眉头一阵抽。见廖筠面色不善地等他,赶紧敛下情绪,快步走过去:“这间吗?我们进去吧。” 服务员领路,廖筠抱着胳膊叹气:“刚才那个是我双胞胎弟弟,廖然。是不是偷偷跟你说我坏话了?” 慕邵凡诚实道:“是说了一些,不过应该是开玩笑。” 廖筠轻笑:“他虽然嘴贱,但说我坏话的时候,还真不是开玩笑。怎么样,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后悔了吗?要是你那天晚上聪明点,离开我,再问我要一大笔钱,哪怕开口几个亿,我为了装阔绰,兴许也就给了。”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桌边,廖筠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慕邵凡紧跟她右手边落座,闷闷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扣在她的大腿上,有些认真:“是你说我撒娇和发脾气都是可以的。那我撒娇求你一下,以后不要再这么说了,我没有后悔。” 廖筠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可怜,做什么不好,非要做恋爱脑。” “我才不是……” 正说着话,甜喜突然进门,直奔廖筠身边。 廖筠一见到妹妹,果断甩开小狗,换上了一副迎接心肝宝贝的温柔面孔:“下午去哪儿玩了,也不过来找我们。你哥呢?” 刚问完,贺召跟了进来,脸色不太妙。 廖筠拉着甜喜的手,故意打趣:“贺老板今天怎么穿了一身黑啊,跟寡妇似的。” 贺召瞥过来一眼:“廖总今天怎么又换男伴了,比不上前两天那个。” 慕邵凡发现,不管是什么人出现,廖筠都会立刻甩开他,热情地去迎接对方。更别说今天还接连被廖然和贺召说他比不上张洵,再乐观的小狗也该郁闷了,抿着嘴小声:“……真的比不上?” 廖筠敷衍地笑笑,没空搭理他的情绪,对朋友们介绍:“介绍一下,这位是慕邵凡,我的……我,我老公。” 短短几个字好像烫嘴。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叫“老公”,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 用胳膊碰了一下慕邵凡,他很上道,立马与她十指紧扣,有意露出她的红钻戒指,礼貌地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贺召难以置信地愣住:“廖总你这是来真的?” 廖筠点头:“当然,非常真。” 甜喜也不信:“怎么你从来都没跟我们说过。” 廖筠摇头叹气:“阿甜,婚姻是坟墓,这种丧事太晦气了,权当没发生过吧。” 胡扯八扯着,没过多久,贺召和廖然烟瘾犯了,出去抽烟,廖筠则是拉着甜喜去卫生间,半天都没回来。 慕邵凡不放心,等了又等,坐立不安,忍不住悄悄跟了出去,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他们一群人凑在那,好像在吵架。 阿杨在停车场看车,他怕廖筠会受欺负,本想上前去看看情况,没成想刚迈出步子,竟然在人群里意外发现了自己的表姐邵颜。 邵颜是他舅舅的第三个女儿,也是邵家的下一任继承人。骨子里流淌着邵家野心蓬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血脉,事业心极强,办事只注重结果,不惜任何代价。 这一点舅舅曾说过他,跟邵颜表姐很像。 只不过他的不择手段用错了地方,他完全没什么事业心,一门心思都在廖筠身上。 怕跟表姐有牵扯,慕邵凡最终没有上前,只是隐藏在暗处,直到他们那群人不欢而散,最后是廖筠一手拉着贺召,一手拉着甜喜,就跟幼儿园老师劝架似的,把俩人一块儿拉走了。 下一站是KTV,慕邵凡跟着廖然的车先行过去,站在包厢门前等廖筠。 邵颜的目标是他旁边的另一间包厢,打门口路过看到他时,眼神分明有些惊讶,见他偏开目光,没有想相认的意思,倒也没多说什么,推门而入。 廖然停完车过来,勾着慕邵凡的肩膀说:“走走走,怎么站在这儿了,进去坐啊。” 慕邵凡奇怪地看向他身后:“……廖筠没来吗?” “后面呢,她忙着管贺召跟甜喜那点事,一时半会忙不完。你们刚才见过了吧,贺召就是那个贼拉帅的男的,我哥们!甜喜就是那个贼拉漂亮的萌妹,我哥们他妹妹!” 被廖然拉进包厢,里面很奇怪,根本没几个人。 慕邵凡起初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见小舅子有心献唱,装模作样地鼓鼓掌。后来硬是听廖然走调了半个小时,耳朵和大脑差点一起崩溃了。好几次想走,都被廖然叫下,明摆着有意为难他。这恶劣的模样,真不愧是廖筠的亲弟弟,折磨人有一手。 一直熬到贺召和甜喜离开,忙得团团转的廖筠总算能歇一歇了。 结婚的事已经说完了,目的达成,她本打算接下来带慕邵凡找个场子玩玩,招摇一夜,扩散影响。 人还没走到停车场,莫寻却突然打来电话,说是那个杨博闻被放了出来。今天下午一直在任拂晓家楼下徘徊,报过警了,但警察没找到人就走了,只说让他们多加小心,如果再看见人再报警,不要自己吓自己。 任拂晓和父母一起住在老小区,监控到处都是坏的。老两口年纪大,孩子又小,哪经得住这个,天一黑还怎么敢睡觉。 廖筠听了顿时火大,当即命令阿杨开车去现场。 阿杨身形敏锐,夜视能力强,到了地方转了几圈,立马就在监控死角区先一步抓到了躲藏的杨博闻,二话不说一顿胖揍。把杨博闻打怕了,扯着嗓子大喊任拂晓的名字,鬼哭狼嚎地回荡在小区安静的夜晚,刺耳至极。 “喊什么!” 任拂晓匆匆地赶过来,旁边跟着的正是廖筠和慕邵凡。 杨博闻好似喝了酒,红着张脸,神色恍惚。 廖筠吩咐阿杨:“放开他。” 阿杨刚松手,杨博闻立刻踉跄着爬起来,晃晃悠悠,旁若无人,指着任拂晓骂:“任拂晓,贱人!” “砰” 阿杨一脚从旁边把他踹倒。 杨博闻蹲地上大叫:“任拂晓!你找人打我,你找人打你闺女的亲爸爸!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 任拂晓死死地瞪着他:“你报,我倒要看看我们俩谁不要脸。” “不要脸?”杨博闻又哭又笑的,伸手点着自己的心口,“我,杨博闻!云州大学高材生!跟你认识十几年,我陪你走过你最难的时候,你没钱,没学历,连你亲爸妈都不要你,那时候是我养着你的!是我!现在你踹了我,转头攀上有钱的亲戚了,离婚了,过上好日子了,这就不认人了?你真是忘恩负义,你有没有良心!” 任拂晓被他骂得愣住。 可能没想过自己以前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颠倒是非的男人。 这一年里好不容易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从容,仿佛被他的胡搅蛮缠给击溃了,双眼泛红。 廖筠抱着胳膊悠然旁观,淡淡地提醒:“回答他啊,任经理,在职场上碰到别人污蔑,你也是这么当哑巴?你的订单就是这么谈下来的?” 任拂晓垂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时眼里一片苦笑,语气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疲惫:“你在这闹事,不就是想让邻居们都看我家的笑话么。不用费心,我从嫁给你的那天就已经是笑话了。你养了我什么,我为什么没钱没学历,为什么跟家里人闹翻,你真的不知道吗?法院判决,我们已经离婚了,凌云归我抚养,我连你的抚养费都不想要,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要你把你亏欠我的青春都还给我!你有钱有后台,一年就能混成任经理,你看着我当年那么辛苦养家,你不觉得羞愧吗?你就是个恶心的捞女!吃我的,喝我的,利用我!还拿我当傻子玩!社会对你们女人真是宽容,来钱快就算了,敢这么欺负老实人,我告诉你,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你把我逼急*了,他妈谁都别活!” “好!说得好!” 黑夜中紧跟着一声口哨响,不知道是谁藏在暗处替他叫好。 那一格格亮着灯的窗户,每一扇后面都是活生生的人。无人亲身参与现场,无人在意是非真相,但是人人都可以在任拂晓的背后指指点点,自以为是地畅发言论。 节奏就如同海浪,声越高越有理,从掀起来的那一刻,便已经迎来了幕后推手的自我狂欢。 “好?”廖筠嗤笑,锐利的双眸慢悠悠地扫过黑暗,最后落在始作俑者身上,“叫好的那位男士,也跟这位叫杨、博、闻的先生一样,好吃懒做,志大才疏,把父母的养老金炒股亏空,气得亲爹入院,又骗女大学生未婚先孕,到处勒索要钱吗?如果是的话,你们现场来认识一下吧,成立一个‘无能男人发家致富组织’,让更多的男人向你们学习,把‘老实人’这个称号做大做强,做脏做贱。” 杨博闻喝酒壮胆,不代表壮没了脑子。他是很怕廖筠的,听见她说话就怂,下意识往回缩了缩。 廖筠心里燃着想把他宰了的怒意。 但她吐字清晰,声音洪亮,不卑不亢地朝他走了过去:“你啊,杨博闻,尿得歪不怪自己短,竟然怪风太大。谁说你一无是处?这不是很会找理由么。手持荡丨妇羞辱和造谣生事两大技能,起高调、找同盟的能力果然非同凡响。你是觉得没学历的女人会怎么样?还是觉得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会怎么样?你以为闹个几次,任拂晓就会觉得膈应,难受,不想活了?你想多了,她只会因为见识过你这个笑话,而过得更好,更精彩。 “我有时候真的会好奇,你这种男的,到底觉得女人是什么?是情丨趣玩具,生育机器,无偿保姆,还是商品?受气包?你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她和你一样,和你父母,和把你生下来的祖宗一样,她是个有自我人格和尊严的人?你只是跟她结过婚,不是买了她一生的使用权,更别说你穷成那样,也没给过彩礼吧? “作为丈夫,打压妻子,逼得妻子和你离婚。作为父亲,不管孩子,饿得小孩营养不良。你破烂的人生都快碎成渣了,怎么还好意思伪装受害者。叫嚣?声音大很有理吗?你知不知道捞女之所以能当捞女,首先是因为捞得到啊,你身无分文、前途黑暗,她跟你,那叫扶——贫——” “好!——” 黑暗中不知道是哪位女士,也叫了一声好。 还有人在窗边泄恨似的大喊:“渣男去死啊!谁捞你个穷货!这年头喝杯奶茶就叫捞女了,给你生孩子都不算伟大!回你爸屌里重造吧戏精!” 一片起哄声爆发,当然也有嫌吵的,让他们闭嘴,再扰民就报警。 廖筠站在杨博闻面前,歪着头睥睨他。 看他怂得不敢反驳她一句,真想把这个欺软怕硬的废人一把捏碎。 “有意思吧,喜欢演戏?喜欢带节奏?听说你以前学习很好,参加辩论赛得过金奖。可惜了,我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你的成绩在我的学生生涯,连倒数都排不上。而你的工作履历,跟任拂晓比,连转正都过不了。你说你傲什么呢,非要装,脸都不要了,光彩吗?” 杨博闻侧身缩在那个角落,头埋在胳膊中装傻,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 廖筠站直身子,比夜色更冷的眸光望着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种玩死他的方案,多亏了理智拦住了那些疯狂的念头。 最后她扯了扯嘴角,笑盈盈地说: “你们离婚才一年,这么僵持下去两败俱伤,其实我并不喜欢。我是商人,只喜欢利益最大化,我明白你屡次三番地来找任拂晓,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你想要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倒不如这样,我给你出国介绍份工作。” 杨博闻一愣,试探着抬起头看她。 “阿杨。” “在。” “你在国外人脉多,就把他……送你哥那里怎么样?都是熟人,有个照应。” 任拂晓和慕邵凡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有阿杨面无表情:“可以。” 杨博闻不可置信:“你,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给我介绍工作?能让我出国?” “当然,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反正你在国内也混不下去了。不仅能让你出国,还能帮你移民,以后别回来了。” 杨博闻愣了两秒,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紧接着便激动到连滚带爬,喜出望外地开始大哭。 “真的?你说真的?你没骗我!廖总,廖总!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会好好干的,真的!我真的就差一个机会,廖总……我就是怀才不遇,但是我是有能力的,我英语六级,还考了雅思,大学是学生会主席,如果不是家里没钱,我早就出国了……” 不等他爬过来,阿杨上前去狠狠地把他踹开,警告他:“离廖总远点。” 杨博闻已经哭到语无伦次了,弓着腰,跪趴在地上哽咽:“我真的,真的就差一个机会……” 机会? 破防男要什么机会。 廖筠像在看傻子一样,眼里只有鄙夷。 转过身,黑暗被阿杨挡在她身后,她面色从容,毫不遮掩眉宇间的那股高傲:“走吧,闹够了,剩下的让阿杨来解决。我今晚就不去你家了,你自己安慰好大姨和姨夫,别吓着凌云。” 任拂晓不解地被她拉走。 慕邵凡奇怪地跟上:“你真的要给他介绍工作?为什么?” “我又不能动手杀了他,他又不是听了道理就会善罢甘休,想个办法把他弄走,眼不见心不烦。” “就只是弄走?” 慕邵凡看着她眼底的淡漠,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廖筠似笑非笑,嘴角噙着冰冷的恶劣:“国外有国外的规则,如果哪天他不小心被剁了,再嫁给一个像他一样的好男人,从此安安心心地做他最喜欢的那种女人,不是很好吗?他自诩对女人了解,一定要成为才好啊。” 抬起眸子,她的双眼是那样诚挚又深邃:“我好心帮他介绍工作,帮他指引未来,但路怎么走都是他自己选的,我难道不善良?” 第22章 想要勾引她,但实在很容易被她反撩拨 廖筠当然是善良的。 慕邵凡打心底里这么认为。 即便是眼下这一刻,他看得出她隐忍的愤怒和冷血的残忍,也不影响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任何人都要好。 若无霹雳手段,莫行菩萨心肠。 如果行善和奉献没有锋芒,在现实中只会显得愚蠢。 “你很善良,”慕邵凡认真地回望着她,由衷地回答,“你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可惜廖筠没当回事,不以为意地笑他:“你还真是个恋爱脑啊,我做什么都对?” 他坚定地点头:“嗯。” 走到单元楼门口。 任拂晓失神地停住脚步,刚才他们所说的话她当然都听到了,但她只是疲惫地笑了笑,神色恍惚中有几分轻松,但这轻松却好似不敢表现,很快又被隐藏。 “盈盈,我先上去了,明天还要上班,改天有空一起吃饭啊,真是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过来。拜拜。” 廖筠朝她抓了抓手算作告别。莫寻亲自下楼接她,两人并肩消失在黑暗的楼梯间。 时至今日,廖筠并不会怀疑任拂晓坚定地想要向上的心意,毕竟只要拥有过权力,体会过站在高处的滋味,就绝无可能再甘愿回到泥淖里被践踏。 任拂晓只是太软弱。 男人最大的爱好,莫过于给女人贴标签,从日常生活中做起,把一些很普通,很美好的词语侮辱化,再强行戴在女人的头上,对她们进行习惯性的标签霸凌。 而女人从小就被这种环境压迫、告诫,要贤惠温柔,要忍让体贴,要以大局为重,要活在各种各样的条条框框。导致她们即便被伤害,被辱骂,被暴力袭击,也很难做出真正的反抗。她们大多数都不舍得伤及无辜,也说不出什么龌龊肮脏的话语,一旦形成了攻击行为,甚至会觉得不好意思。 说白了,就是太在乎道德观念,太要脸。 好在廖筠不在乎,她也不要这种脸。 从幼儿园第一次被男生欺负,她就直接给了对方的一巴掌,对方爸爸来找老师,她妈又给了人家一巴掌。要么讲道理,要么讲拳头,要么别惹她,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为了任拂晓的安全,廖筠就这么把两大贴身保镖都赔了出去,只领着慕邵凡回到了停车的路边。 她刚才喝了酒,慕邵凡的胳膊又跟残废差不多,对视一眼,没一个能开车的。 慕邵凡提议:“……要不我们等一下杨哥?” 廖筠说:“你杨哥一时半会都回不来了。” 这次情况特殊,既然要联系阿杨那个倒霉哥哥,阿杨本人肯定得亲自去一趟。廖筠无所谓道:“算了,就当散步吧,这附近有个酒吧,我朋友开的,带你去玩会儿。” 慕邵凡点头答应,并没有问“附近”到底有多远。 任拂晓家在湖亭区,这也是廖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很巧,慕邵凡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没有市中心那么繁华,也没什么吵闹的夜生活,但处处充满着烟火气。 从小区出来一路都没什么人,偶尔有车缓缓驶过。一排排树影从高空悬落到零星的行人身上,格外寂静又平和。 廖筠今天梳着高马尾,穿着牛仔短上衣,黑色高腰A字裙,本来个子就高,她又穿着厚底的老爹鞋,站在慕邵凡身边的时候,把他不强的气场更压下去了几分。 她就是喜欢这样高高在上,最好扬着下巴从鼻孔看人,低头和仰望都太累了,伤颈椎,让别人去累好了。 酒喝得不多,但她走得越来越放肆。明明刚才还很清醒,骂杨博闻的时候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现在却伸长着胳膊,一会儿拍两下树叶,一会儿用手指划墙,说不好是不是醉了。 慕邵凡紧跟在她身后侧,怕她会摔倒,结果没走多远,她突然回头瞪他:“跟我这么近干嘛?” 慕邵凡无辜:“我们是一起的。” “那你不走我旁边,走身后干嘛?” “……我怕你会摔倒。” “看不起人?”廖筠像恶霸似的抓他衣领,结果脚步一错,撞到了他身上。 慕邵凡慌忙将她抱稳:“小心!” 廖筠的胳膊搭在他肩膀,恍惚了两秒才稳住自己。 抬起头,额间的发丝恰好擦过他的下巴,牵得两人都痒痒的。她忽闪着睫毛,看到他吞了口唾沫,漂亮的喉丨结上下滚动,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在关心她:“没事吧?” 长街灯影,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清爽干净地将她温柔包围,和刚才面对杨博闻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让她不禁愣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讨厌男人,她爸是男人,她弟和那些发小也是男人,她从小没受过男人给的什么伤害,当然也不曾有意挑拨过什么男女斗争。更别说在生理方面,她本身就是会对男人心动的。 而她之所以时常对男人有偏见,或许男人本身永远不会明白,只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因为男人对女人的偏见亘古亘今,她不过是好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无法背弃自己的性别,更不可能向有威胁的敌人献上软弱。她从小就想好了自己要一辈子昂着头颅,一辈子潇洒恣意,所以她才要努力站得高,要有钱,要有话语权,要强势嚣张不好惹,要让所有像杨博闻那样的男人对她闻风丧胆。 没有任何人的尊严能靠同情得来,规则的制定者也从不是某一种性别。 以男人为中心的世界听男人的,那么以她为中心的世界,凭什么不能听她的呢。 推开慕邵凡,她皱了皱眉头,不想把情绪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走吧,我没事,也没喝醉,就是平时运动量太少,刚才追杨博闻追得太急,走累了。” 慕邵凡还是扶着她的胳膊,陪着她往前走:“要不要打个车?你再走下去会更累的。” 廖筠突然笑了一下。 慕邵凡奇怪:“笑什么?” “上次我朋友说,你肯定是个付出型的人夫,百分百恋爱脑,还真让她猜对了。” “上次?是在拉斯维加斯?” “是啊,看你被人扒衣服唱歌的时候。” 慕邵凡回想起那一幕,手指没意识地收紧,牵连着她的肘骨。 廖筠知道那场人格羞辱对他而言,再怎么说不介意也还是不自在的。歪了歪头看他:“男人中有两种类型很有趣,一种有处女情结,一种有雏鸟情结。前者除了感情洁癖和特殊性丨癖者,大部分是对自己的大小和技术自卑,怕女人一旦经历过别的男人,就会拿他做比较。而后者呢,除了恋母群体和痴情种,大部分是经历太少,认知单纯,短期恋爱脑。” “你的意思是,我是后者?” “我哪知道,你自己觉得呢?” 小狗很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是长期恋爱脑。” 廖筠忍俊不禁:“你以为恋爱脑是好词啊?我表姐以前就是恋爱脑,你看她后悔成什么样。” “是因为杨博闻那个人太差劲了。” “那我这么爱欺负你,我不差劲?” “你又不一样。” “我有什么不一样?”廖筠难得有跟人慢慢悠悠散步聊天的时候,上次在拉斯维加斯只想着要欺负他,说的话几乎都是在骗他,这次正好有机会,她还挺想帮他理顺一下恋爱观,“你知道吗,人只有在爱自己的时候,才是最有魅力的。爱别人,只有看起来深情,实则很掉价。” 慕邵凡不太认同:“可是如果想要跟你相处,却只爱自己,那就直接没可能了吧?” “没可能又怎么了,为什么要有可能?这世上有那么男人喜欢我,他们喜欢我什么?喜欢我对他们爱答不理,喜欢我把他们当垃圾?如果我不是廖总,如果我的任何一样缺点加倍放大,你真的觉得他们还会喜欢我吗?我喜欢喝酒也是喜欢,这种喜欢毫无价值。” 反手握住他的左手,她的拇指缓缓碾压过那两枚叠戴的戒指:“你要明白,喜欢都是带着谷欠望的,男女之间的喜欢,绝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一场权衡与审视。而我不喜欢被审视。所以无论你们男人怎样自作多情,怎样对我表达喜欢,你爱自己或是爱我,都不影响结果。” 慕邵凡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她,只是顺着她的批判去否认,反而好像是男人惯用的欲盖弥彰。有点郁闷地说:“你是因为杨博闻,所以又在讨厌我了吗?” 廖筠不想承认:“没有啊,就是想纠正一下你病态的三观。” 慕邵凡愣住,步子顿了一拍:“……你觉得我哪里是病态的?” 廖筠听得出他语气中的受伤和茫然,刺耳到让她反感。皱起眉头,挣脱开他的手:“难道你正常情况下,跟一个女人认识几天,就可以跟她结婚,对她表现深情,为她做一切?你自己明知道这不正常,不是病态是什么。” 慕邵凡这次彻底沉默了。 廖筠不管他在想什么,也不好奇。她嘴毒,经常说话伤人,伤害男人更是顺手的事。 他们继续在这条安静的路上慢慢地走着,好像只是寻常的某一天,晚饭后的悠然散步。 其实她明白,她比他情场经验丰富,让他产生这种情愫自己是理亏的,他们之间阴差阳错,互相误会,说不好谁是谁非。小狗对她没有坏心思,错就错在今晚太没有眼力见,既然知道她因为杨博闻的事而不悦,乖乖闭嘴不就好了,非要吵。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夜在路的尽头无限延长。 身边人突然碰了一下她的手指,接着很轻但很快地抓住了她的小拇指尖,然后是无名指。 见她没有反抗,没有生气,又把中指也握在了手心,只给她留了两根手指的自由。 小狗的手大大的,干燥又温暖,不像阿杨那样粗糙,也不像张洵那么蛮横。小狗总是热情真挚,怀揣着无限的温柔,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守着她,时时刻刻地想要确认她的感受。 如果没有发生误会,她不得不承认慕邵凡给她的印象是很好的,无论外表,性格,都那么讨她喜欢,就像是比着她的性丨癖长出来的理想型。 廖筠正想随便起个话题,把这事翻篇算了,结果听小狗委屈巴巴地说:“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不希望你像讨厌杨博闻那样讨厌我,你跟他是不一样的,我跟他也不一样。我们不要因为那种人吵架。” 廖筠扭头:“谁跟你吵架了,自作多情。是你惹我不高兴了。” “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说着话,手心还轻轻收紧捏了她两下,把她的脾气都给捏没了。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慕邵凡这一点总是把握得很好。 站定在一盏不甚清晰的路灯下,廖筠就这么被他牵着手,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呢,脾气就这样,你也看出来了,你要么接受,要么……” “我接受。”慕邵凡很怕她会开口说结束,连忙抢下了她的话,“我不走。” 廖筠失笑:“别这么紧张,我没说要让你走。我在你那信用有这么差吗?” “……也不是,是我太笨了,总惹你生气。” 他不安地捏着她的手指,一会儿轻一下,一会儿重一下,好似借此才能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 廖筠一直觉得他的温柔具有一种女性独有的质感,和男人自鸣得意的侵略性不同,而是像风一样内敛,轻,细,缓,哪怕是汹涌地扑面而来,也没有任何锐利的锋芒。 他应该很像他的母亲,哪怕只是基因的影响。他的外公外婆也一定把他养得很好,所以才给了他美好的性格。 廖筠从没想过要跟亲戚和发小之外的男人认真讨论这些事,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意义的。但此刻,她轻叹一口气,就当是为了揭开理想型的脆弱面纱,她叫他的名字: “慕邵凡。” “嗯。” “你不是学习好么,我来考考你是不是书呆子。问你个问题,从理论上讲,人类生男生女的正常比例是多少?” 慕邵凡愣了一下,认真作答:“理论上?接近1:1,但数值和受孕环境,遗传因素,生活习惯,都有关系,因此通常保持在102-107:100,就算正常值。” “那你知道实际上这个数值是多少吗?” 慕邵凡这次思考了两秒:“如果没记错,2004年最高达到121.18:100,重度失常。往后数值有所下降,但是直到去年,仍维持在115以上。” 廖筠很意外他能答这么具体:“你怎么知道的?” 慕邵凡没有隐瞒:“我平时有看新闻,而且对数字比较敏感,看过的大概能记住。” “不赖啊,给你上上难度,最高法公布的结审案件数据应该也看到过吧。去年,国内涉黑犯罪男性被告人占比?” “97%。” “危险驾驶男性被告人占比?” “98.8%。” “离婚纠纷和家暴,男性被告人占比?” “91.43%。” “很好,那我们再来说说受害者,放眼全世界,女性被买卖的比例高达60%~80%,你知道她们主要被用于做什么吗?” 慕邵凡皱了一下眉头:“性丨交易。” “没错,这还只是被发现的一小部分。还有那么多被迫流浪,被迫精神失常,被迫繁殖,被迫死了的女人,根本没有机会被统计在内。但即便如此,如今女性的警惕却渐渐被上升定性为“被害妄想症”,一边指责女人天黑了不该出门,一边辱骂女人太自恋,长得丑的不会有危险。可事实上呢,从女性婴儿,到女性老人,被性丨侵害的从来都不在少数,女人的外表也不是她们受到伤害的必要原因。你说,在这些伤害她们、指责她们的人中,男性占比又有多少?” 慕邵凡哑然。 廖筠扯着嘴角笑了:“这个问题没有数据答案,但你心里清楚吧。” “……清楚。” 廖筠抬起手抚丨摸在他脸庞:“我知道你跟杨博闻不一样,也没想把你打入犯罪者行列,我知道你性格敏感,知道你很乖,可是没办法,你必须接受,也只能接受,因为这是我的规则。只要女人走夜路时碰见男人会害怕,哪怕一天,那你们男人就有罪,这是性别给你们的红利,也是性别给你们的罪,你们天生就应该怀着谦卑和自省活着,懂吗?” 慕邵凡望着她,眼底一片复杂:“懂。” “你已经比很多男人要好了,不然你压根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我愿意和你讲道理,其实也没打算能说得通,幸好,你不算让我失望。”廖筠收回手,转身从路灯旁边的墙上推开了一扇隐形门。 里面透出一片五彩斑斓的黑暗,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竟然是个酒吧入口。 “走吧,去玩一会儿,放松一下。” 慕邵凡回过神,在门被关掉之前快步跟上去,想了没有半秒钟,壮着胆子又抓住了她的手。 廖筠没有甩开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晃悠着进场,没走几步碰见一个梳着蓝发短马尾的男人匆匆赶过来。对方见了廖筠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捏着嗓子大叫:“廖总!哎呦,哎哟哎哟,我的心肝儿!您还记得门呢!” 廖筠被他喊得耳朵疼:“小点声啊七老板,上次被你喊进医院去了,这不刚出来么。” 七老板娇笑着,毫不客气地挽上了她的胳膊,领着她往里边走:“真是等你来一趟比登天都难,打芳州回来又去哪儿玩了?我不管,今晚来都来了,不准随便走!我有好货介绍给你认识,你上次让我留意的小绿茶,小作精,小白花,都有!” 刚说完,目光一偏,正好撞上了廖筠旁边的慕邵凡。他这风格显而易见,是廖筠非常喜欢的类型。 气氛尴尬了一瞬,七老板小声:“我说廖总,怎么来都来了,还自己带人,这谁呀?” “不带可不行,”廖筠笑着晃了晃手上的戒指,扭头问慕邵凡,“快跟七老板打声招呼,告诉他,你是我什么人?” 慕邵凡没那胆子说是她老公,给出了一个很保险的答案:“是小狗。” 小狗比男人可爱多了,不容易被她讨厌。 廖筠“噗嗤”笑了出来,对七老板说:“听见没有,这是我的小狗,我去哪儿,小狗当然要跟着主人。” 七老板只当她又玩什么情丨趣,松了口气:“哎哟,给我吓一跳,你刚才那么一晃戒指,还以为你脑子抽风结婚去了。你是不知道,我刚才真听群里有人说你结婚了,也不打哪儿来的消息,给我吓得,一身冷汗!” 廖筠面不改色:“我结婚有这么吓人?万一我确实结了呢?” 七老板拿不住她的态度:“别,我不信……你要结婚,小张总饶得了你?还不得把云州的天翻了。还有那卢少爷,回来保准发疯。” 廖筠对结婚的事不置可否,被七老板领到桌边坐下:“卢少爷还没回来呢,就算发疯,也是去虐我的小狗老公,又不虐我。” 她就这么招摇地在慕邵凡面前说出了目的,把慕邵凡听得一脸懵:“卢少爷?” 廖筠调笑着,好像只是开了个玩笑:“没事的宝贝,就算有人虐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在前面做挡箭牌,我做你的后盾,这不是正好么。” 慕邵凡知道她身边有几个姓路的,姓陆的,还有姓卢的,听他们的发音,应该是卢没错。四年前她身边冒出个姓卢的男人,他有所耳闻,那男人不常在云州,大部分时间都不知所踪,深入调查未果,说明对方的家族势力强大,故意阻拦,但没恶意。 通常调查这种复杂的消息,他用的都是邵家的势力,对方或许和邵家有什么生意往来。 七老板一个头两个大:“我说廖总,结婚的玩笑开不得,你这话一说出来,可分分钟就被传出去了,回头闹出什么事故,你可别赖我。” “谁赖你了,去,你不是有什么小白花,小绿茶,先叫来看看。” 七老板瞥了慕邵凡一眼,一咬牙:“行,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人。” 不一会儿功夫,七老板带了好几瓶好酒,还领着三个年轻男人一起过来。一个寸头帅哥,一个油头粉面,还有一个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没看清模样,打扮得都很精致,看着年纪也不大。 三人不太整齐地打了声招呼。 七老板让他们给廖筠倒酒,试试谁选的酒能让廖筠喜欢。于是三人乖顺地拿起酒杯,各自选了一瓶,油头粉面的那位直接坐在了廖筠旁边,主动敬酒:“廖总,你好,久仰大名,我叫小杰。” 廖筠看他虽然勇敢,但是表情很腼腆,和慕邵凡有几分相似,很感兴趣地接过酒来,顺手捏了一下人家的指尖:“你看起来好萌啊,多大了?” 小杰很紧张:“二十一。” “这么小。” 她和慕邵凡也才二十一周岁,慕邵凡就是因为年龄不够,所以被她钻了个大空子,结了这场无效的婚。 不知道慕邵凡什么时候能发现,不过事到如今,就算被发现了,她也毫不觉得羞愧。她甚至故意歪头靠在慕邵凡身上,成心逗他:“宝贝,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还早,要等十一月。” “嗯,真希望到那时候你还在我身边,我一定要给小狗好好操办,”她笑着把酒给他,提醒他,“别怕,七老板这是正规酒吧,他们是正规服务员,只是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年轻人交交朋友,可不是违法犯罪的。尝尝,小杰选的酒怎么样?” 慕邵凡搞不清她的意图。这是又要虐他好玩,还是给他什么考验? 他们刚刚闹了不愉快,眼下并不适合表现出吃醋的善妒模样,想要把她的注意力从那三个男人身上夺过来,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个小杰,香水那么重,还化那么浓的妆,颜值也就一般。肩膀那么窄,个头比他矮,身材绝对不可能比他好。装什么害羞腼腆小白花,被廖筠摸手的时候那眼神都快粘她身上了。 这是有备而来,跟他抢路子。 绝对不行。 接过酒,慕邵凡听话地送到嘴边。 唇瓣才刚触到酒水,他立刻蹙紧眉头,舌丨尖就像是被烫了似的抿着唇,把酒拿开。无助的眼神下意识看向廖筠:“……我不太喜欢,我是说,这个酒。” 说着还小心又飞快地往小杰那边看了一眼,怕人家不高兴。 七老板奇怪:“这酒怎么了?”拿过瓶子来闻了闻,不管有没有闻出异常,开口就骂小杰,“怎么挑东西的?” 小杰被吓得一哆嗦,眼一红就要哭了:“我,我不知道……” 廖筠胳膊撑在沙发靠背上,单手支着头,笑说:“别骂人家,瞧你脾气急的。是我的小狗不会喝酒,不是酒的问题。” 七老板让人把拿瓶晦气的酒拿走,又换了一瓶来,亲自打开赔罪。 慕邵凡很有礼貌,作势要把酒杯还给小杰:“不好意思,都怪我不好,你别激动,这个还给你。” 小杰哪敢激动,他是真被吓到了。失神地伸手去接。 两人中间隔着廖筠,偏偏他们俩又没什么默契,就在酒杯从廖筠腿上过去的瞬间,慕邵凡要松手,小杰还没碰到。 眼看着酒杯要洒,慕邵凡眼疾手快,毫不犹豫地把酒杯往回收了一下,半杯酒都泼到了自己的衬衫上。 “哎呦!”七老板的尖叫声代替了在场所有人的惊讶,他慌忙起身,气得抬腿就给了小杰一脚,捏着粗嗓门大骂,“你个不长眼的货啊,老子真是被你打败了,滚滚滚!还不快拿纸巾来!” 寸头很有眼力见,直接把纸抽拿了过来:“廖总。” 廖筠赶紧抽了几张,往慕邵凡身上擦。 酒几乎洒在他的胸前,也溅了一些在衣摆和裤子上,廖筠没想那么多,擦了没两下就被他握住了手。 “我,我自己来吧……” 廖筠愣了一下,看他目光闪躲,竟然在害羞。 忍不住无奈的笑意,她扔掉已经被酒浸透的纸巾,又抽了几张干净的,故意往他身上擦,透过湿丨透的衬衫,有意划过突兀的一点:“一口一个主人叫得那么顺,还以为你没那么容易害羞了呢。怎么,主人帮你擦擦,还怕我耍流氓?” 慕邵凡的耳根瞬间泛红。 想要勾引她其实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实在很容易被她反撩拨。 第23章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继续’。” 七老板跟廖筠认识很多年了。 长得好看,五官精致,气质阴柔,但真不是gay。以前跟朋友合伙开酒吧,他是个纹身师。后来被朋友调戏,坑骗,走投无路,欠了十八万,想跳河轻生的那天,一扭头撞见了刚从高中放学的廖筠。 那时候廖筠才读高一,跟在她身边的是她的高三学长小张总。 俩人都是有钱又有时间的闲散小孩,十八万,不过是小张总的零花钱。了解过情况后,小张总为了在廖筠面前表现一把,当即就要帮七老板还债,但廖筠却觉得,光给钱有什么用,不如给他一条自由自在的出路,于是很痛快地决定要把廖家闲着的铺子租给他,让他东山再起,自己当老板。 要论起来,廖筠对待朋友那真是没的说,哪怕不是朋友,只要是善意正直的人,遇到困难只管去找她,她从不会冷嘲热讽,更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廖筠对待男人是真差劲,即便是爱她爱到放弃少*爷尊严的小张总,在她面前也难混到一个短暂的名分。 七老板是死也不会相信她会结婚的。看着她对慕邵凡那么温柔又宠溺,甚至还亲自帮着擦酒渍,腻腻歪歪眼神拉丝儿那样子,直接坐不住了,推开没眼力见的小杰,一屁股坐在廖筠身边,清了清嗓子:“我说,廖总啊。” 廖筠随手把纸抽丢给慕邵凡,回过头:“怎么了?” “你……不是真结婚了吧?”七老板本来就长得出众,还喜欢化妆,故意捏着嗓子撒娇就跟个骚0似的,“我没别的意思,要是真结婚了,那我可不给你介绍小帅哥了,再都像小杰似的,惹着你不高兴,你还得怨我。” 廖筠笑:“你别这么恶心行不行,这话说的,我怨你什么?去年为了捧你前女友当主唱,酒吧都亏成什么了,我也没怎么着吧。” “哎呦,可别提前任,那都是黑历史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七老板讪讪地笑笑,凑到她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问,“你老实交代,不准逗我!给我个准话吧,不然我能急死,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廖筠再次看向慕邵凡。 小狗正红着耳朵低着头,自己乖乖擦衣摆,裤子还一直没好意思擦呢,笨手笨脚的傻白甜,可爱到让人想捏两下。 廖筠歪了歪头,轻踢了他一脚,老爹鞋印儿蹭上了他的黑色西裤,让他本来就狼狈的一身显得更糗了。 被踢的小狗无辜抬头,小声:“干嘛?” “你这样磨磨蹭蹭的能擦干净么。” “擦不掉了……” “那就别擦了,过来,让七老板看看。” 慕邵凡离她不远,刚才因为洒了酒,怕弄脏她,所以往旁边挪了挪,听见她的命令立刻靠近了一些,被她直接用胳膊压住了肩膀。 她这毛病跟廖然一样,压得他伤处有点疼,可他面不改色,为了更好地撑住她,还伸手从后侧揽住了她的腰。 她一把捏住他的脸,笑着对七老板介绍:“他啊,确实是我的小狗。但你要非问的话,我也确实和他结婚了,在国外走的流程,事发突然。没办法,他太喜欢我了,要是不结这个婚,真怕他想不开。” 慕邵凡很配合地被她捏脸,一副茫然的表情。 七老板目瞪口呆:“你!真结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他是哪家的公子?你俩闪婚?” “嗯,他现在也不算什么公子,我们也不算闪婚,”廖筠好爱逗人玩,随口就能来几句半真半假的胡说八道,“主要是他暗恋我很久了,为了讨我喜欢,费了不少心思,我这人心软嘛,给他个机会,是吧?” 慕邵凡瞳孔轻颤,迟钝了一秒才回答:“是。” 七老板捂着额角一阵头疼,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哎呦,哎呦哎呦,我的心肝儿,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小张总,卢少爷,哪个不为你要死要活的?你忘了你说一辈子不结婚的时候了?你就算是娶了阿杨,也不至于娶这么个!……” 七老板上下打量慕邵凡一圈,不太美妙的形容词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把嫌弃说出口,只是不停地叹气:“哎呦,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你可是我见过最毒的蛇蝎,你心软?你见色起意还差不多。就你们俩这小年轻,一共才几岁,他暗恋你又能暗恋多久啊,你让他恋去呗。” 廖筠挑眉,一本正经地回头问慕邵凡:“你暗恋我多久?” 慕邵凡被问愣了,一时间有点分不清她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连这个暗恋的秘密也已经摸了个彻底。 廖筠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脸:“说啊。” 慕邵凡演不出什么适宜的表情,明知道廖筠来了兴致,需要他的配合,明知道七老板也在等他的答案。可是他的眼里却恍惚闪过了千万种思绪,嘴唇翕动,半天只笨拙地吐出一句:“……忘记了。” 廖筠觉得扫兴,松开手:“真没劲。” 七老板又开始哀嚎:“哎呦,你看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自己都不记得!你们俩该不会是喝大了误打误撞结的婚吧?你说你,来之前也不打声招呼,我这心脏真是要受不了了。” 廖筠知道他夸张:“行了吧你,怎么没打招呼,你不是从那些群里看到消息了么。” “拜托!你结婚比我彩票中了一个亿都离谱,谁信啊。我以为谁喝大了做梦说瞎话呢。不行,我这就发给小张总问问,你肯定在逗我!”七老板说着话,拿出了手机。 廖筠不怕他问,招招手,让旁边杵着的寸头拿过酒来:“问吧,他早就知道了,我那天和他爸妈一起吃饭,当着他家人面公开的。他爸被我气得够呛。” “真的假的?”七老板边发消息边竖着耳朵吃瓜,“难怪前两天有人说张总去医院了,合着让你给气的?” “那我不清楚,张总本来就毛病多,兴许是快死了呢。” 廖筠跟七老板聊着闲天喝起了酒,慕邵凡独自坐在一旁,还在那怔然失神。 暗恋她多久,这个问题真的没有答案。 他不只对数字敏感,连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情形也记得很清楚。湖亭区芳海路,最后一班323号公交车从第三实验小学北门站经过时,大雨倾盆,她给了他一把伞,现在还好好地在他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里放着。 后来他经历过几次转校,初中的时候很意外地成为了她隔壁班的同学。廖然总挂在嘴边上的一句:“想当年我姐上初中就把隔壁班帅哥的初吻给抢了。” 被抢的那个人就是他。 只可惜廖筠全然不记得他是谁,所以廖筠的朋友们也对他没有任何实际印象。 廖筠是他整个青春时代无比耀眼的主人公,而他却是廖筠生命里普通到连一点记忆存储都轮不到的路人甲。 他的暗恋,就是无数次的与她擦肩而过。 无人知晓开始的时刻,也就无从细数漫长的时间。 好在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以前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此刻他正坐在她的身旁,戴着她送的结婚戒指,以她新婚对象的身份,来见她的朋友。 只要伸出手,他就可以抓住她的衣摆,触碰到她的发尾,甚至赶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任性一些,就可以拥抱她,亲吻她,被她抚丨摸。 没有什么比真实地待在主人身边,嗅着主人的气息,更能让狗狗感到安心。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太久。说是会乖乖离开,只是让她放下戒备的缓兵之计,无论如何,他从没想过要走。就算是跟小张总,还有什么卢少爷,斗个你死我活,他也要死廖筠脚边上。 寸头在旁边跳钢管舞跳得大汗淋漓,廖筠和七老板从张总聊到小张总,又从杨博闻骂到卢斯言。 几瓶酒喝完,聊得很畅快,廖筠晕晕乎乎,已经站不稳了。 她今晚来这一趟,目的就是为了向别人落实她结婚的消息,七老板这酒吧传消息四通八达,只要让七老板这里的人信了,说不定明早起来,整个云州认识她的人就都知道了,不管卢斯言藏在哪里,都不可能错过。 聊够了要走人,廖筠举起胳膊,招呼小狗过来当坐骑。 七老板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她,对慕邵凡笑了笑,让他稍安勿躁,小声问廖筠:“真的不能离吗?试试能不能撤销啊,这才几天。反正我看这人不简单,心眼忒多,甭管表面多纯良无辜,私下里肯定很有手段,说不定就是那种面善心黑的绿茶!对,绿茶,小张总最讨厌绿茶了,你这事儿到底跟小张总说了没?他怎么也不回我消息。” 廖筠明亮的眼睛瞪得很精神,但意识早就迷糊了,眨了眨眼:“说什么?” 七老板摇头叹息:“我说你啊,提防着点,小心绿茶背刺!” 廖筠这次好像听清楚了,认真地点点头:“放心,他长得那么好看,是不是绿茶我自有分寸。”说着还拍了拍胸脯,非常自信。 七老板摆手:“……罢了罢了,你个醉鬼。” 慕邵凡扶着喝醉的廖筠离开,七老板一路送到门口,寂静的街边站着一排保镖,都是阿杨派过来接她的。阿杨不会放心她身边只跟着慕邵凡,这群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廖筠挥挥手告别七老板,歪头靠在慕邵凡身上,嫌弃地看那些保镖:“车呢?” 其中一个保镖说:“停在路对面的停车场了,小黄正好有券儿。已经去开了,马上就过来。” 廖筠白了他们一眼,反手扯住慕邵凡的领口借力,嚷嚷着:“敏敏,敏敏背我。” 慕邵凡没有拒绝,转身半蹲下,稳稳地把她背了起来。醉醺醺的她软趴趴地在他背上,安分了没两秒,突然叫他:“敏敏。” “嗯,我在。” “我想去你家。” “我家?” “嗯,我想去你家玩,好不好?” 她虽然酒量好,但是今天连着喝了两场,又跟七老板聊得尽兴,是真醉了。 慕邵凡侧着脑袋,能感受到她灼热的酒气混乱地扑洒,把她往上掂了掂,怕她掉下去,温柔地哄着她:“好啊,不过我家住在很破的旧小区,晚上太黑了,改天去好不好?” 她一直闭着眼,摇头的时候就像在他肩窝撒娇:“不要,我就现在去,我要去你家玩!跟我妈说一声,别让廖满满跟着我,他没写作业……” 慕邵凡忍俊不禁,知道她脑袋已经混乱了,好想亲亲她:“行,我待会儿跟你妈妈说一声。” 小黄开着廖筠的RS7过来,车门一打开,慕邵凡先把廖筠放到后座,刚跟着坐进去,司机把手机递了过来,上面分明是一个导航app:“慕先生,请输入你家地址。” 慕邵凡一愣:“真要去?她喝醉了,只是随便……” “廖总说了要去,那就去,”司机打断他,“我们听廖总的。” 慕邵凡哑然,算是见识到了这群保镖死板的脑筋。看了一眼醉晕的廖筠,老老实实输入了他租的那个小区地址。 一路上廖筠都在睡觉,到了地方被叫醒,还有点不乐意。 这小区房龄25年往上,没有物业,也没有门禁,廖筠晃晃悠悠下车,抬头看到面前乌漆嘛黑连路灯都没有的小巷,眉头皱了皱:“你家在哪儿?” 慕邵凡搀着她:“就在前面,有个小门,进去左拐就是。” “……阿杨。” 阿杨不在,司机很机灵地接话:“廖总您说!” “开灯。” “好的。” 司机立马坐回车上,“腾”地打开了车灯,一下就把小巷照到了头。 慕邵凡赶紧扯住廖筠的胳膊:“别!现在是半夜,这里面住满了人,都已经睡了,你这一照算扰民。还是关掉吧。” 廖筠听他说的有道理,又摆了摆手。 车灯瞬间暗去。 廖筠不满地拽着他:“那你背我,我看不清。” 小巷的路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垃圾,还堆着纸箱和废品,既然廖筠铁了心要去,慕邵凡当然不舍得让她亲自走。把她背起来,用手机微弱的手电筒光照明,从小门进去。 随行保镖人数多,跟站岗似的,小门外留两个,楼下留两个,还有几个跟着他一起爬到了七楼。全员轻手轻脚,跟做贼似的。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慕邵凡本想把他们关在屋外,但是保镖很强势,非要再跟进去两个 这客厅总共不到20平,挤得要命,双人沙发床只打开了一半,说是个大号的沙发也差不多。慕邵凡把打盹的廖筠放上去,对保镖说:“你们去露台吧,天也不冷,在这里挡着她怎么休息?” 保镖对视一眼,穿过落地窗去往露台,在外面抽着烟,眼神依然时不时地往里瞟,时刻注意着廖筠这边的情况。 慕邵凡没空管他们,喜欢的人主动走进了他秘密的私人领地,睡在他的床上,这一事实单是想想就让人精神亢奋不已。早知道能有今天,他就买一张好点的床了,平时自己过夜,完全没觉得这种沙发床这么硬,万一让她睡得不好那怎么行。 屋里的很多日用品都是他从外公外婆那里拿来的,先去翻箱倒柜找出一条柔软暖和的小毯子,给她包裹着垫在身下,又把被子换上新被套,盖在她身上。 打开空调调温,顺手去把那间见不得光的卧室多上了一道锁,最后洗了他外公很喜欢的一只昂贵的瓷器茶杯,倒上矿泉水,放在她手边的茶几。 伺候妥当,见她没有要醒的意思,慕邵凡又去衣柜旁挑了半天,选了套风格保险的FROLA休闲款式黑色衬衫,一条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裤,拿着消炎药和纱布,走进浴室。 男士服装虽然样式没那么华丽,颜色也没那么出挑,但是怎么搭配才能让廖筠喜欢,他也是做过功课的。站在她面前时,从发型衣着,到表情语气,没有一次不伪装。为了成为合她口味的理想型,慕邵凡早已经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洗完澡,他简单处理过伤口,刚换上衣服,屋外突兀地响了“咚”的一声。很清脆,在夜里不细听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连忙开门出去,果然是廖筠醒了,刚才在喝水,喝完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的力道有点重,估计脑袋还很晕。 “你醒了,”衬衫的扣子故意留下了最顶部的两颗,他挽着袖子,又恰好露出纱布的边缘,大步朝她走去,“还要喝点水吗?”说着话,打开瓶装矿泉水给她倒满,温热的大手在冰凉的杯壁上捂了捂,“没有热水壶,水有点凉,改天我去买一个。” 廖筠茫然地左看右看:“这是哪儿?” “是我家,”他把水杯放回她手边,轻轻抓住她的手,“你忘记了?刚才我们在七老板的酒吧,你说想来我家玩,然后……你的保镖就把车开过来了。” 廖筠不用细想都知道她那些随行保镖办事有多二,翻了个白眼:“脑子有病啊他们,大晚上的玩什么。” 露台的保镖小心地往里看了一眼。 慕邵凡体贴道:“那,现在回你家?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廖筠向后倚着沙发床的靠背,闭着眼摇头:“走不动了,头疼。” 慕邵凡知道她在经期,已经处于末尾了,但还没彻底结束。加上酒劲儿没过,肯定不舒服:“你手好凉,是不是有点冷?” 她嗓音闷闷地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嗯。” 他把适宜的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两度。 帮她捋顺了堆叠的被子,正想把她露在外面的腿塞到被子里去,才发现自己操作失误,刚才竟然没给她脱鞋。手指擒着她的脚丨踝,他单膝跪在她的腿边,面对着她:“走不动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天也快亮了。你明天有什么安排?我早点叫你。” 廖筠醉着呢,闻声睁开眼,压根没醒,阴晴不定的脾气说来就来,眉头一皱就骂他:“关你什么事,敢管我,滚开。” 慕邵凡摁住她的小腿:“等一下,我帮你把鞋子先……” “谁让你动我的!”声调稍微变大,露台的两个保镖立马警觉,“哗啦”推开落地窗,盯着慕邵凡的动作,只要廖筠现在一声令下,他俩保准能把慕邵凡捆起来。 慕邵凡没那么蠢,在这种关头给自己找事。单膝跪在那,任由她的脚踩在自己的大腿上,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这一幕怎么看都是廖筠在欺负他,让保镖成功放下了防备。 他冷声提醒:“看什么看,还不出去。” 保镖面面相觑,不好意思继续打扰,轻轻关上落地窗又出去了。 廖筠注意力不集中,半垂着眸子,还在那纠结她的鞋:“不准动我的鞋。” 慕邵凡打算放轻动作再试一次,声音温柔地哄她:“乖,脱下来你好休息。” “要你管。”她还是不满意,嘟囔着,恶意地用上力气踹他的膝盖。 客厅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台灯。慕邵凡被她坏心地踩了两脚,裤子上又被踩上了脏兮兮的鞋印,疼倒是不疼,就是难办,总不能真让她穿着鞋睡觉。 托着她的小腿,慕邵凡跪在那眼巴巴地仰望着她,企图唤醒她的一点理智:“我只是想照顾你,让你休息,没有别的意思。” “你又不是阿杨,谁让你照顾,你谁啊?” 慕邵凡没想到她记得阿杨,只是忘了自己,有点郁闷:“……我是主人的小狗。” 小狗? 廖筠歪头思考,她的狗不是廖大爷吗,白毛的,小小的,软软的,怎么这么大一只了。 目光盯着他乌黑如玉的眼睛,确实是可爱的小狗眼睛没错。 往下看那领口,皮肤还挺白的,嗯,锁骨……不错,看起来很好亲。她好像是有只新的小狗,在他锁骨上种过小草莓,名字叫…… 叫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 抬起腿,她把鞋踩在他的胸膛,然后是隔着衬衫布料也能感受到的码得整齐的腹肌,不轻不重地略过他的伤口,又痛又痒。 他今晚从被她们姐弟俩搭肩膀开始,伤口就已经开始丝丝地渗血了,背她回来更是让左臂和背后洇出了片片血迹。刚才简单的伤口处理没太大用处,他甚至能感受到纱布正在被新鲜的血液侵蚀。 廖筠醉到迷糊的脑海一片混沌,几乎只是出于一种欺负人的本能,越看别人难受越高兴得意,最后终于恶劣地踩在了小狗的软肋。 和紧丨实的肌肉带来的力量回馈不同,小狗明显僵住了,如果他真的有尾巴,此刻绝对是紧张地绷成一条。捏着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到骨节泛白,似乎是想反抗她的侵略,但又没敢。 眸光闪过一阵无措,小狗在慌乱中低下头,外观笨重的厚底老爹鞋已经整个覆在了西裤的拉链上。 “小狗,”她一边叫他,一边轻踩着,觉得这样很好玩,“你的眼神,好像在对我的腿做什么邪恶奇怪的事情。” 慕邵凡粗叹一口气,撑不住地晃了一下,双膝跪地:“别!” “别?什么?听不懂。”鞋子的材质没那么软和,鞋底的摩擦力加重了前后挪动的阻碍,她往后抽回,鞋底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完整地,从头划到了尾。就像隔着厚手套摸物,感官反应变迟钝的同时,也增加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畅快。 小狗浑身一激灵,忍不住抬眼望向她,那双漂亮的小狗眼睛就像被击起了片片涟漪的浑浊夜色,诱人深陷。 廖筠很喜欢他的眼睛,哪怕现在没那心情深想他是谁,也依然在他娇嗔可怜的眸色中沉醉:“贱狗,这就石更了。” 小狗委屈,紧抿着薄唇,呼吸如同一根根被野蛮弹奏的弦,绷得发抖着向她求饶:“廖筠……” “我有允许狗叫我的名字吗?”廖筠皱眉,突然脚下用力,反而让软弱的小狗无法控制自己,变得更加倔强。 被教训的小狗吃痛地弓着腰,整个人蜷缩在她面前,声音破碎而断续,右手紧抱着她的腿,左手难耐地撑着地面。因为浑身肌肉的调动,左臂的纱布之下一度流出鲜血,顺着手臂的线条染红了他干净漂亮的手背,手指,包括戒指。 血从指丨腹划过地板,每一下都是他的挣扎,隐忍和无从反抗的克制。 血腥的残忍呈现着一种变态的性感,他虔诚地依附着她,湿润的眼睛好似在诉苦,又好似在迎着她的摧残不要命地祈求。 廖筠高高在上地伸出手,摸向他的脸。他像哭了似的哽咽:“不要……” “不要?我怎么觉得你在说,‘继续’。” 第24章 “小张总留下的吻痕,你想不想亲?” 纵使做再多准备,面对廖筠时,也依然会被她玩弄到措手不及,无可奈何地向她展示最真实脆弱的反应。没有人能真正地骗过她,慕邵凡也正是靠着这种真假参半的“赤诚”,所以才能博取她的好感。 她喜欢占据主导权,而他喜欢被她占据主导。 把可怜的小狗玩虐到发抖,紧绷,瘫软,任由小狗跪在那蜷缩地抱着她的腿,失神地将额头抵在她的膝盖上喘丨息,她怜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无情地抽回手。 抬起脚,鞋底从衣摆缓缓划过领口,鞋印遍布这件昂贵的黑色衬衫。 她用鞋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白皙俊俏的脸庞,湿漉漉的双眼,心里膨胀着惬意的满足感:“小可怜,小脏狗,你脏死了,不准哭。” 迎着晦暗夜色,小狗委屈地听着主人的声音,清澈的眼底隐隐浮现着一丝狼性的贪婪,就像紧盯着蓄谋已久的猎物,伺机而动。他攀着她的腿,想要起身向前,但被及时地踩住了肩膀,制住了动作。 不满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裙摆,尔后停顿了不过两秒,他再次找准时机,突然凶猛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迎面抱住她的腰,吻上了她的唇,把她死死地摁在沙发床的角落。 “咚”的一声响,是沙发床的靠背撞了一下墙。 露台的保镖急忙回头,只看到屋里的两个人纠缠不休地热丨吻。对视一眼,见怪不怪,识趣地又转了回去。 刚才用于玩弄小狗的姿丨势被这么一扑,反而正好勾住了他的腰。廖筠仰着头,身体被柔软的被子簇拥着,仿佛意识也在柔软中下陷。 直到被小狗的热情攻击吻到喘不过气,脑海中忽然警铃大作,提醒她自己还在经期,不能继续胡来。她顿时不满,抚丨摸小狗脑袋的手指倏然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地攥了一把泄恨。 小狗吃痛地退后,轻声哼哼:“疼。” 廖筠顶着醉意不悦地嘟囔:“阿杨呢,我要阿杨,让他过来……” 这种时候听见别的男人的名字,再懂事的小狗也不乐意,不顾她的粗暴对待,顶着疼痛也要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找阿杨干嘛?告诉我,我也可以做的,我也可以照顾你。” 廖筠蹙眉偏了偏头:“不要你了,我不玩了,让阿杨过来陪我睡觉。” “为什么?我也可以陪你。” “你刚才都身寸了,我不信你。” 慕邵凡哽住:“那,那是控制不住的。” “连这点小事都控制不住,所以才不信你。跟张洵一样讨厌,就会撩丨拨我,也不管我能不能做,你们男的真烦。” 慕邵凡被她倒打一耙,委屈地在她耳边不停地拱:“对不起嘛,我太喜欢你了,你多看我几眼我都忍不住……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说喜欢你,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就像拉斯维加斯那天晚上,听见你说你是我老婆,我就忍不住了……” 还敢提拉斯维加斯,越提那天有多爽,廖筠就越想着自己今天不能做的事实,直接翻脸不认人:“别跟我说这些,走开,你脏死了,我要睡觉。” 慕邵凡被嫌弃,像小狗耷拉着耳朵:“好吧,那你先睡,我待会儿再回来陪你。” 爬起来,他把被子往上拉好,围住她,然后重新挑了一套衣服,又去浴室处理了一遍伤口。 前后不过两分钟,慕邵凡见廖筠竟然还在那坐着,没闭眼睛,半垂着睫毛,好像在发呆,莫名的可怜又可爱,赶忙爬回去依着刚才的姿丨势又抱住她,又亲了一口:“我回来了,我不脏了!你怎么还没睡?” 小狗喜欢又亲又舔,说着话也不影响亲近。想讨好她的念头从不遮掩,配合着不够成熟的吻技,总是让她很心动。 为什么没睡,他不清楚吗。 心里有火,怎么可能睡得着。 廖筠呆呆地被他摁住亲了半天,骨头都要化了,以前也没觉得男人能这么撩人,就算是面对小狐狸,只要她有半点犹豫,随时就可以痛快地抽身离开,不像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他。 特别想。 突然抓住他的手,廖筠扯开自己的牛仔外套,只有一件白色的背心。白晃晃的一片映入眼帘,慕邵凡愣了愣,她倒是很大方,指着心口上方:“有印吗?” 慕邵凡喉咙发紧:“……有,一点点。” “小张总留下的吻痕,你想不想亲?” 慕邵凡喉丨结滚动,脑袋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沉,好像晕雪似的,差点就要栽倒在雪地里了。不过还好他留有理智,尤其是没忘记廖筠刚刚嘲讽过他控制力太差,所以他忍了忍,睫毛颤了又颤,抬起眼:“……不是不让撩丨拨你么。” “嗯,但是我想让你亲一亲,敢不敢?” 小狗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种时候要是不敢,那他简直白活了。 顺从地垂下脑袋,他用鼻尖轻点,然后落吻在那枚吻丨痕。 对于女性健康而言,最保险的得等经期结束2到3天后再玩游戏。廖筠虽然忍不住开了口,却并不代表会在这种时刻真的做什么。她是很放纵,很在乎需求和快乐,但同时也很挑剔男人,很重视自己的体验感和安全性。 慕邵凡明白,她现在只是想玩玩。 懂事地亲吻着她,取丨悦着她,把她哄开心了,又被她抓着手,深陷雪海。 新鲜的痕丨迹渐渐超出了小张总留下的范围,廖筠脸颊染着红晕,倚坐在那,仰着头望着虚空,手指再次抓住了他的头发,却不似刚才那样残忍对待,反而好像正在空气稀薄的高山攀岩,难受到喘息困难,拧着眉头痛苦地叹气:“敏敏……” 她叫了他的名字。 如同一种含蓄但狂野的索求与邀请。 她此刻翻腾的情绪和体会都只因为他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慕邵凡心头震颤,用雪蹭掉唇边的晶亮,虔诚地爬上前。 捏着她的下巴,再次将她吻住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她。像刚才一样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像刚才一样死死地把她困在这一角,不同的是他这次大胆了,作为卑贱的小狗胆敢顶撞她。 廖筠瞳孔一阵失焦,耳边不住地回响他撒娇的声音,一会儿叫她廖筠,一会儿叫她主人,穿插在里面还偷偷叫了两声老婆。 贱狗,又欠扇了。 可惜廖筠现在晕得很,没精力教训他,仿佛被抽筋剥骨,终于倒在了能让人窒息而亡的高山上。 缓了缓神,廖筠意识到小狗精力旺盛的存在,醉醺醺地推他:“好了……够了,我没力气了……” 慕邵凡仍抱着她没松手:“主人喜欢吗?我这次有控制得很好,你夸夸我。” 廖筠半眯着眸子哼哼了一声什么,听不清,但总之是满意的。 小狗摇着尾巴,为自己绝佳的控制力而骄傲,更为自己能取丨悦到主人而得意,毫不客气地撩起自己干净的衣摆,给那些新鲜的吻丨痕擦口水。 廖筠懒洋洋地倚在那被他伺候,看着他无意间露出的腹肌,忽然语出惊人:“你有时候真不像个男人。” 得意的小狗如遭雷击,直接错愕地愣住了:“什么?” 廖筠盯着他的身材又看了几秒,伸出手,一块一块地摸上去:“你好香啊,干干净净的。” 慕邵凡呼吸一滞,廖筠攥住他的衣摆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还会穿漂亮衣服,真可爱。” 指骨摩丨挲他的脖颈:“皮肤白白的。” 隔着衣料,又摸向他的胸丨肌:“胸虽然小了点……” “哎!”慕邵凡一把抓住她的手,红着脸,“你再摸,又要换衣服了。” 廖筠餍足地低笑着捏了他两下,放过了对他的逗弄,被他整理好衣物,抬起腿来主动让他脱鞋:“裙子和裤子也要清理。” 慕邵凡红着耳朵:“……怎,怎么清理?我家里没有能给你换的衣服,光着,不好吧。” 廖筠本想说光着也没什么,但又想到今天还用着护垫,没裤子不行:“我包里有护垫,帮我擦干净,然后换上新的就好了。你会吗?” 慕邵凡怎么可能会,当初阿杨第一次帮她的时候,那双握过枪的手也抖了半天。 廖筠笑他:“把包拿过来,我自己来。” 慕邵凡把包给她,她找出护垫,顺便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廖然那个蠢货,突然说自己屁丨股摔坏了,现在人在医院,求关怀,还发了一屏幕的60秒语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废话。 她没那闲工夫搭理,撑着精神叫庆衾去医院看看情况。 等护垫换好,做完清洁,外套和裙子都被慕邵凡一起丢进了脏衣篓。廖筠只穿着背心和内丨裤趴在软绵绵的被子上,晕晕乎乎的,半阖着眼睛,浑身舒爽。 慕邵凡怕她着凉,执意要帮她盖被子。她不动,他就把被子往上卷,把她包裹了起来。窄小的沙发床没办法支撑两个人一起平躺,廖筠躺下,慕邵凡就只能侧着身,甚至刻意避开了某处,只想真心地哄她睡觉,一举一动都温柔到过分。 廖筠眼皮直打架,身体也很疲惫,但玩过游戏的意识充满精神,一时不会睡不着。 声音又低又懒,她嘟嘟囔囔着,好像在自言自语:“上一个给我这种感觉的人是贺召妹,还以为他是变异出来的,没想到又遇见了你。” 慕邵凡没听清楚:“嗯?” “虽然他跟我弟混在一起,满嘴脏话,爱打架,又不听管教,太有主见,但是他从小就能理解贺阿姨,理解贺阿姨在成为母亲和妻子之前,是个有自我尊严的女人,所以他才会有慈悲的同理心,他有像女人一样美好的品质,不是自私的性别得利者。” 慕邵凡知道,在他们这个发小圈子里,廖筠是带头的领导者,贺召则是人际关系的纽带,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都是主心骨。所以慕邵凡今天被贺召说不如小张总,也是真的备受打击,就好像没有得到廖筠娘家人的认可。 慕邵凡捏捏她的手:“那你刚才说*我不像男人,是在夸我吗?” “你?”廖筠很认真地想了想,“你,外表还行吧,关注社会新闻,不拉偏架,人品也还算可以。不过你妈妈不是还活着吗?她过得那么辛苦,你都不去找她,就知道跟着你那倒霉爷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小贱狗。” 慕邵凡突然背了一口锅,有理说不清:“我妈妈哪里辛苦?我是说,她没有你说的那么辛苦吧……也不是,我,我的意思是……” “行了,”廖筠不喜欢听狡辩,“我就知道你们男的没几个能理解母亲,你比贺召妹还是差远了。” 慕邵凡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执意跟她解释:“等一下,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是不是我之前的措辞误导了你,还是酒保说的太夸张了?我妈妈现在过得很好,身体很好,心情也很好,真的。上次你在泳池问起她,我没来得及跟你说太多,要不我重新给你讲讲她?” 廖筠兴致缺缺:“有什么好讲的,无非是美化她的幸福,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她‘没那么辛苦’。” “不是的,我们家……”慕邵凡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差点脱口而出他的本名,他是跟妈妈姓的,而他妈妈是跟他外婆姓的,他平时叫外公外婆也都是叫爷爷奶奶。 邵家跟普通家族不一样,往上数几代,老祖宗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千金小姐,善于经商,一手创立了邵家的一切,有四个老公,生了两个女儿,留下的家训是“邵家的女人永不外嫁”,“邵家的女儿必须姓邵”。 那时的老祖宗认为,母系家族的族人们关系更亲更近,所以女人才是邵家的第一继承人。而事实也确实证明,线粒体DNA只能通过女性代代相传。 要不是邵月升当年叛逆,跟家里人闹翻,执意要跑出国,绝对轮不到慕邵凡的两个舅舅代管公司。不过很快,他的表姐邵颜就要继承一切了。外公外婆去世后,舅舅对他不好,就是怕他狼子野心惦记邵颜的家产。 如果邵月升愿意回来,说不定还能帮他争一点股份,如果不回来,以后邵家的资源怎么分配全看邵颜心情,跟他没有半点瓜葛。 他不敢鲁莽地对廖筠提起邵家,只能支吾着拉着她的手求她:“我给你讲讲我妈妈的事吧,好不好?我们真的有误会,你听一下嘛。” 廖筠迷迷糊糊闭上眼睛,敷衍他:“不听,我要睡觉了。” “她现在有好几个男朋友,最小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你真的不听?” 廖筠沉默了片刻,又睁开眼,多少来了点兴致:“讲讲也行,讲到我睡着为止,少说废话。” 慕邵凡重新躺在她身边,像在给她讲睡前故事似的,斟酌着语气和措辞:“我妈妈她……生活在一个很爱她家庭,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又是早产儿,刚开始身体确实不太好,后来调理得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总喜欢装病撒娇,外公外婆也特别宠她。 “二十多岁的时候,她有一次去国外旅行,突然说自己爱上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要跟对方定居国外。外婆被她气到住院,但是她很无所谓,以为外婆不过是受国内的传统思想荼毒,想让她像普通人一样成家生子,于是很干脆地在国内挑了一个各方面都出众的男人协议结婚,也就是我爸。 “她当时连我爸的精丨子质量都检查过了,然后才试管生了我……她觉得凭她的基因和眼光,完全可以生出一个完美的孩子,留给我外公外婆养着玩。结果没想到我爸隐瞒了赌博的习惯,还隐瞒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甚至那个女朋友刚流过产。我妈知道后很看不起他,所以我还没出生,这段协议婚姻就结束了。 “后来我妈真的移民去了国外,和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而我爸为了利益关系,又和另一家千金结了婚,就是那个婚内出轨生了我妹的继母。再后来的事我跟你提过了,总之,我妈这辈子活得挺潇洒的,她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种辛苦,我也没有不理解她。” 正是因为太理解了,所以他在面对廖筠的时候,完全不觉得廖筠的花心多情有什么问题。 廖筠的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么说起来,你妈妈喜欢同性?” “她只是喜欢那个女人,并不是喜欢同性,后来那个女人去世了,还给她留了一家……”慕邵凡突然顿住,又改口,“没,也没什么。” “我明白,不就是留了点财产么,应该的。钱在哪,爱在哪,放心,我不会胡乱猜忌她们,”廖筠话锋一转,“不过你啊,说话说一半藏一半的毛病是哪来的,你还知道有误会,谁让你上次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妈被你爸辜负了,一个人在国外生着病过得很苦呢。” “对不起嘛,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还有啊,你妈妈这么潇洒又强势,为什么会允许你跟那个没什么关系的爸爸姓?你爷爷欺负你,你还留在这儿,她竟然也只是袖手旁观?这个故事你是不是还没讲完,又藏了多少?” 慕邵凡一时语塞,没想到她喝醉了也能抓住漏洞:“我,她……我其实……” “行了,”廖筠困得闭上眼睛,彻底没了精神,“睡前故事不错,剩下的下次再讲吧,别耽误我睡觉,我真的困了。” 慕邵凡像小狗一样委屈巴巴地躺在她身边,过了半晌,还是不甘心地小声辩解:“我也不是自私的性别得利者,你就不能夸夸我么。” 闭着眼睛的廖筠:“闭嘴。” “……哦。” 第二天一早,廖筠天不亮就醒了,看着身边安静睡着的小狗,心里第一时间冒出了想把人直接踹下去的想法。这什么破床,也太窄了,小狗越睡越往她身上贴,连翻个身都不行,一点也不舒服。 她喝了太多酒,没睡好,头疼,依着昨晚的印象在头顶的矮桌上摸了摸,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庆衾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她弟没什么大碍,就是喝多了摔了一下,还顺手讹了贺召一辆奔驰大G,现在正嘚瑟得要命,用不着她担心。 倒是昨晚她结婚的消息散布得很顺利,效果异常显著,陆陆续续的,已经收到了很多“祝福”。 有人问她真假,有人八卦她是不是奉子成婚,而那些异想天开觊觎她的男人们更是有趣,单是微信给她发长篇小作文的就得有二三十个,还有的给她发短信,给她打电话,更有甚者威胁她,让她务必给出一份郑重的声明,如果结婚是真的,马上就要去跳楼。 廖筠懒得理他们,粗略地扫完所有消息,从里面点中了温跃的聊天框。 温神: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多人说你结婚了? 竟然只有一条,没多纠缠。 廖筠回复他:没什么,随便结个玩玩,改天再离。 这大早上,还不到五点钟,远在芳州的温跃竟然秒回:真结了????? 紧接着,果不其然还是发来了好几条。 廖筠叹气,对于男人这种改不了的贱毛病真是没什么好评价的,直接拉黑。 这次事情闹得大,她爸妈肯定会找她的,有她结婚的消息在前头,一切已成定局,温跃就算真不要脸,还想骚扰,也不可能得逞。甚至两人的爸妈知道了,顶多也只会劝温跃别犯花痴。 这不正是结婚的作用么,挡烂桃花的万能借口。 国内对结婚的理念,向来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要她结婚了,谁敢来骚扰她都是有罪的。当然,她骚扰别人的时候另当别论,她自己知道这只是假结婚,又不违法不违德,有什么错呢。 有利无弊,有益无损,假结婚的主意真是美妙。 打了个哈欠,廖筠推了推身边的小狗,想要起床,小狗在睡梦中哼哼着抱着她,睡得还挺死。她想起昨晚欺负他的画面,有点想不起来他当时哭没哭,只记得自己挺爽的。 从他怀里抽出胳膊,廖筠爬起来,完全没吵到他。 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圈周围的装潢,说是复古风不如说是破烂风,真是有够老旧。 目光一偏,她看到露台上有一顶眼熟的帐篷,是她的保镖昨晚在里面过了夜。慕邵凡这房间太小,保镖哪遭过这罪。赶紧打开落地窗,把人叫醒,让他们先行撤离。 两个保镖哈欠连天,鬼鬼祟祟地抱着帐篷穿过客厅离开。 廖筠又在屋里其他角落转了转。 卫生间对面有一个上了两道锁的房间,应该是卧室,她觉得奇怪,有卧室干嘛睡在客厅,但并没有去碰那道门,转头进了卫生间洗漱。 她化妆看心情,昨天就只涂了防晒,今天在他这洗澡,扫了一圈他的男性护肤品,没有一个喜欢的,简单涂了点保湿水,出来时,保镖已经送了一整套新衣服上来,她不紧不慢地换上,时间还不到六点。 小狗一直在睡觉,抱着被子还翻了个身,也太不警惕了,怕不是被人洗劫一空都听不见。 走到沙发床旁边坐下,廖筠摸了摸他高挺的鼻骨,又轻轻描过他精致的眉眼,浓密的睫毛在她指丨腹轻轻颤抖,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小狗嘴唇有点干,但不妨碍很好亲,她想都不想地低头亲了他一下:“宝贝,还不起床啊,我要走了。” 小狗微微蹙眉,可爱到不行。 廖筠抿着笑,故意凑他耳边说:“你老婆跑了。” 小狗一愣,像从睡梦中骤然脱离,忽然茫然地睁开眼:“什么?” 第25章 “我留的吻痕呢?这是谁亲的?” 老旧的出租屋里充斥着晨曦的微光,廖筠一身精致的打扮,就算不化妆也挡不住她高傲凌厉的气质,分外迷人心神。 她看着被吵醒的小狗,宠溺地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开始收拾自己的包包:“快起来吧,我要走了。” 慕邵凡睡眼惺忪坐起来,哑着干涩低沉的嗓子:“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上班啊,赚钱养家,不然怎么养你这个小废物。” 昨天晚上慕邵凡守着她亢奋到不行,当然也没睡好,早起睁不开眼,伸长胳膊从她身后抱住她,把她整个拥进怀里:“几点了,你怎么没叫我……我应该早点起来给你做早饭的。” “可别,你家这破烂风格,冰箱里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做哪门子的早饭。要不你今天就收拾一下,我留几个保镖给你,你带上行李,直接搬去我那边。” 慕邵凡瞬间清醒了,眼睛一亮:“真的?今天,今天可以?……” 廖筠笑:“当然,不是都说好了么。反正你又不用上课,也没什么别的安排,正好搬了吧。” 她不会告诉他,结婚的消息已经正式传了出去,现在想盯他的人不仅有胖哥,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像炸弹一样的危险人物……卢斯言。 她虽然想利用他,但是得保证他基本的生命安全,必须得把他留在身边才行。 “好!那我现在就收拾,”慕邵凡说着真的爬了起来,明显很兴奋,趿着拖鞋在屋里懵懵地转了一圈,自己在那嘀咕,“我的东西好乱,搬下去可能会很麻烦。” “那就慢慢收拾,现在还早,别扰民,不急。” 慕邵凡随手收起几张画纸,又蹲在茶几前,把之前看的书拿上来:“这些书你是不是都看过了?我在你家书柜里有看到,既然你有了,我的这些就不要了吧。” 廖筠确实爱看书,没想到他也这么喜欢,在她家的时候,可以一整天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书柜前。他毕竟是锦城大学高材生,画画应该才是业余兴趣。 廖筠暑假过后要去锦城大学读研,正是他毕业的地方,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没提这件事。 看着他漂亮的左手拿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堆在茶几上,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手背:“留着吧,又不用你搬,你自己看过的书总归是不一样的。还有,不是跟你说过戒指不要戴了么,寓意不好,还不收起来。” 慕邵凡像被揪了尾巴似的反应很大,竟然警惕地抽走了手。 廖筠觉得好笑:“干嘛,我又不跟你抢。” 慕邵凡眼巴巴地蹲在那望着她:“我不在乎戒指以前有什么寓意,从你送给我开始,它的寓意就是你送的。我不想收起来,就这样戴着,不可以么……” “女款的素圈都已经弄丢了,你叠戴也不舒服吧。” “没有,没有弄丢,”慕邵凡说着,急忙从一堆书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情侣对戒的女款,“我知道它太素了,你不喜欢,所以没给你。” 说白了,就是怕她再随手丢掉。 廖筠心平气和的时候,对这种舔狗行为只觉得很无奈。她并不想让慕邵凡真的因为她而产生什么心理问题,想要理顺他病态的恋爱观也不是说说而已,拿起那枚戒指,她无情地点评:“确实很素,而且很丑,像个钥匙扣。” 慕邵凡举起盒子:“那你就把它一直放在这里好了。” 廖筠反手把戒指握在手心,不肯再给他:“敏敏,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以后学聪明一点,任何需要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事情,都要先确认对方的真实意愿。哪怕是你跟谁约好吃顿饭,你也得确保对方会来,再去赴约,不是吗?如果对方不来,你没必要非得自己去。” 慕邵凡愣了愣,神色有些受伤:“可是如果她只是不习惯呢……我的意思是,万一我去等一会儿,她会来。” 廖筠哑然。 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渣女,对他真是仁至义尽,之前因为误会羞辱他的地方,也算尽力努力弥补了。可是他的愚蠢程度却好像救不了似的。 算了,恋爱脑不就是这样么,她其实也见识过不少,男男女女,不管有多聪明的头脑,一旦陷入了幻想的爱情中,就会像个脑残。 或许是她高看他了,他根本没有什么心理问题,只是单纯的傻,谁对他好他就爱谁。 拎起包包,她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随便你吧,我要去上班了,拜拜。” “砰”的关上门,方才刚起床那会儿的温馨和美好就像是一场泡沫般的白日梦,只把醒不来的慕邵凡一个人留在了冰冷的房间。 慕邵凡仍然蹲在那,怔然看着手里空荡荡的盒子,脸上不见半分难过。 他想, 她在同情他。 她把戒指拿走了。 他们就要真的同居了。 就算戒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丢掉,他也可以当做被她保存了起来。 就像她不管在外面怎么玩,早晚都会回家,而他是唯一一个住在她家里的男人。 攻略一直都很顺利,这样就很好…… 廖筠离开老破小,直接开车去了公司,天彻底明亮之后,家里亲戚长辈的消息也纷纷找了过来。她不打算在任何正式的场合做出任何正式解释,结婚这件事,相当于她用骗局玩弄了所有人,哪有骗子光明正大给自己留把柄的。 期间她妈李女士一通电话打过来,她没避着,一边翻看文件一边接通。 李女士开口就问:“盈盈,他们都说你结婚了?跟谁啊?什么时候?婚礼呢?对方是什么人?你怎么也没说一声!” 旁边她爸廖先生在那小声提醒:“问问,要不带回家吃个饭,咱们当面聊聊……” 廖筠开玩笑说:“你们不是都怕我不结婚,老了没人伺候,怕我不结婚,总有野男人惦记么,现在好了,我结婚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李女士差点没急哭了:“这是什么话!我们什么时候催过你结婚的事,你才多大呀,你就是个小姑娘!再说了,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找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找一个踏踏实实的,贤惠一点的,懂事一点的,不管外面再多风雨,回家都有他给你洗衣做饭,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庭。” 廖先生也劝:“是啊,这人的身份啊,背景啊,人品啊,学历啊,靠不靠得住?你没看那些新闻,凤凰男,背地里阴着呢,都想算计妻子的家产,你还这么小,别被骗了。满满说你昨天带着人去跟贺召他们吃了饭,改天你就领回家来,让我们也给把把关,要是不好,赶紧离了算了。” “好,改天有时间再说吧,”廖筠闲聊着,锐利的眸光微微一暗,从文件里抽出有问题的两张,丢到桌子上,抬眼看向秘书,冷声,“数据不对。” 秘书赶忙接过,快速过了一眼:“这是小张给任经理做的,我这就让他回去检查。” “不用,”廖筠打断,“任经理今天来上班,直接给她,让她自己亲自做。” 话锋一转,廖筠又接着对电话里的爸妈说:“这事儿你们就别担心了,我能让别人占我便宜么,你们也不想想谁有这能耐。我找他,只是因为现阶段他很合适罢了,回头他要是不合适,我随时可以踹了他,他也不敢怎么样。你们是不知道,结婚的消息一传出去,多少烂桃花都死外边了,给我解决不少麻烦。” 有的只是心死,有的还想人死,简直热闹得要命。 李女士试探着问:“盈盈,你跟妈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卢斯言快回来了,所以想法子结了这么个婚?他每年只回来那三个月,你没必要为了他冒这么大的风险,现在这婚姻对女方根本就没好处!” 廖筠不置可否:“我前阵子刚得到消息,卢斯言提前跑了,兴许现在已经在云州了。” “什么?”李女士着急,“那,那赶快报警呀!让卢家人快来抓人!那个疯子,别让他靠近你!” 廖先生气得夺过手机:“务必让阿杨和寻寻全天24小时都好好跟着你!千万别自己落单!” “没错,让他们都跟着!让他们先住家里。” 廖筠很无所谓,叹了口气:“没事的,寻寻守着任拂晓呢,明天才回来。阿杨那边有点事,得出国几天。要是卢斯言真敢出现,我就把我那倒霉老公扔出去挡伤害好了,反正卢斯言只会背地里耍阴招,当着我的面做不出什么。” “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这个疯子再这么骚扰你,我看我们真得去一趟京州,跟卢家人好好说说!他们能不能管管自己的儿子,不要脸。” 正聊着,甜喜突然发来消息约她去隆盛广场吃晚饭,肯定是因为昨晚聚会的事,想找她聊聊感情问题。 她随手答应了邀约,无奈地拿起手机来:“好了妈妈,找卢家人要是有用,我早就找了。卢斯言只是太闲了,没事做,我正好给他准备一个玩具,大家都轻松,有什么不好?我今年实在忙得很,暑假交接完公司就要去锦城读研,先这么顶着吧,等我有空闲下来,再好好修理他。不过估计得明年了。” 卢斯言就算逃出来找她,放风的时间一到,也必须回去接受治疗。更别说他为了在她面前保持头脑和理智,几乎每次都是有苦硬抗,强行减少药量,时间久了,卢家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又聊了几句,廖筠安抚好爸妈的情绪,挂了电话,专心忙起了工作,一直忙到中午一点多。 让秘书推掉了下午的其他安排,她提前几个小时到达跟甜喜约好的商场,打算趁这时间换个发型,换种风格,怎么说也是大学毕业了,她还是蛮想愉快地度过这个暑假。 整个云州,不管是吃穿住行,只要是能想象到的店铺,都有可能是租的她廖家的房产,单是隆盛广场里面,廖筠就有好几家铺子正在收租,其中一家理发店位置绝佳,被她友情价租给了自己的老同学。 她不常过来,但里面的员工都认识她,老同学热情地冲过来要亲自帮她做护理,她摆了摆手,比着肩膀横着划了一下:“太长了,闷得很,剪了吧。” 老同学不敢轻易动手:“好不容易留这么长,要剪那么短啊?” “剪,再给我染个颜色,你推荐推荐,染什么色好。” 老同学小声:“盈盈,我可听人家说你最近结婚了,你这是打算迎接新生活,搞个新形象?” 廖筠笑:“连你都听说了,你们这消息传得真够快的。是啊,就当是吧,快点,别耽误我待会儿吃饭,约了人了。” 老同学没辙,抄起剪刀开始了这项大工程。 等几个小时过去,廖筠从理发店出来,一头柔顺的黑长直已经成功变成了过耳的短发粉毛,准确地来说,是玫瑰浅金色,很衬她的白。 门外的随行保镖战战兢兢,拍了两张她的照片发给阿杨,多的一个字没敢说。 她自己照着镜子欣赏了半天,看着倒是挺满意。扭头去买了一套哥特风的新裙子,戴上墨镜,叼着棒棒糖,逍遥地到处闲逛,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任谁也想不到坐拥百亿资产的富豪会这么闲,在这种小地方溜达着,只为了等妹妹来吃饭。 周围的品牌较为年轻化,受众当然也是小孩和年轻人居多,廖筠看到四楼有少儿街舞比赛,无所事事地循着音乐过去,没想到在观众席看到了一个不太熟的熟人——邵颜。 她跟邵颜并不认识,也就昨天聚餐的时候才见过。可是她们俩的身家加起来,怕是能顶几十个隆盛广场。 她原以为邵颜会是那种艳丽嚣张型的大小姐,为了倒追贺召不择手段,但事实却相反,邵颜不仅落落大方,和善从容,还是个非常出色的事业型女强人。 巧了,廖筠很欣赏这样的女人,所以随手打听了一下她的情况。 30岁,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邵氏企业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从小就被当做领导者培养。几年前独自来云州发展,疯狂扩大事业版图。离过婚,独自抚养着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女儿,名字叫邵子凝。一直很想让贺召给女儿当爸爸,可惜贺召跟她完全不来电。 廖筠慢慢悠悠地溜达过去打了声招呼。[注1] 邵子凝刚跳完舞,正在休息,而邵颜则举着手机,正在整理给女儿拍的照片。邵颜的性格比廖筠想象的还要温和有趣,两人的行事作风也有些相似之处,聊得投机,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廖筠的注意力都在甜喜跟贺召身上,话题当然也离不开这俩人,但是邵颜却好像对贺召没那么感兴趣,聊着聊着,自顾自地说起了那位已故的丈夫,明里暗里的,还总是提起些情情爱爱的大道理,好像反而在暗示廖筠什么。 廖筠压根就听不进心里去,只当是邵三小姐也听说了她结婚的新闻,没多想。 正好甜喜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她简单跟邵颜告别,赶紧走人。 晚饭后天已经黑了。贺召说要来接甜喜,让她们稍等片刻。廖筠看着甜喜一脸期待地等着哥哥来接,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仔细想想,她长这么大好像没太有过刻意等人的体验,就算是司机和保镖接她,那也不敢晚来半分钟。等人来接,等人来救,等人来帮忙,等人来做任何事的功夫,她早就已经自己做完了。她唯一愿意耐心等的,或许只有等经期结束,约几个小帅哥…… 撇下甜喜提前离场,廖筠玩着手机独自往商场外走,酒保阿哲突然给她发了条消息,在一众结婚的话题里非常显眼—— WRing小哲:廖总,今天WRing来了个临时工,男的,一直跟我打听小白花的去向,有没有可能是胖哥的人? 廖家收租的:长什么样,叫什么名,有没有照片,信息发过来。 WRing小哲:没照片,没敢拍呢,他只说让我叫他小唐。 廖家收租的:……是不是戴着个眼镜,看起来傻傻的,动不动就嘿嘿笑,一眼死宅男的蠢样? WRing小哲:对对对!您认识他? 是唐秋,他还没走。 这几天一直不回庆衾的消息,还跑去WRing打听慕邵凡,看来出卖慕邵凡的事确实是被本人知道了,而且两人已经闹翻了。 廖家收租的:他不是胖哥的人,跟小白花认识,但是小白花估计现在不想见他。你把人打发走就行,别让他太招摇,万一他被胖哥盯上也不好。 WRing小哲:明白! 放下手机,阿哲看向眼前的临时工小唐,打算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难而退,敲了敲桌面:“哎!临时工。” 小唐正在偷偷蹭酒,赶紧放下酒杯:“啊?哥,咋、咋了?” “你听说过骆哥吗?” “呃,没,好像没有,他怎么了?” “那个骆哥啊,以前是我们这的经理,是个纯天然的大傻逼!”阿哲说完突然一顿,好像被鬼附身似的“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呸!说顺嘴了,他大爷的。” 小唐顿时惊得瞪大眼睛:“……你,你?怎么,怎么自己打自己。” 阿哲摆手:“没没没,没事,刚才说错话了,我们这有个廖总,你不认识,她有个规矩,不让用沾女人的词骂人,谁要在她面前骂了,吃不了兜着走!我得从平时就改掉这毛病,不然像上次,你是不知道,我刚在她跟前说顺嘴了,骂了句‘姓骆的大傻逼’,得亏她心情不好,估计没听清,转头碰见那个姓骆的,也是赶巧了,姓骆的正好在那满嘴骂娘,直接把廖总给惹到了!你猜怎么着?现在人已经进去了!” 小唐一脸茫然:“进哪儿去了?” “你傻啊,进局子了呗!我刚才正想跟你说呢,那个骆哥啊,就是不长眼,敢欺负小白花,也就是你要打听的那个慕邵凡。而慕邵凡呢,恰好又是廖总的人。惹了慕邵凡,那不等同于去廖总跟前送死么。饶是骆哥再嚣张跋扈,也得老老实实去蹲着,半点脾气没有。你明白我意思吧?” 小唐摇头:“不明白。” 阿哲无语了:“我是在提醒你,别去惹你不该惹你的人,别去打听你不该打听的事。好心劝你一句,趁哥还在这,赶紧走,不然以后真摊上事别怪哥不罩着你。以后换个工作,WRing不要再来了。” 他把廖筠跟慕邵凡说过的话直接照搬过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小唐挠挠头:“那,那慕邵凡,现在还跟着廖总吗?廖总没赶走他?” “瞧,孤陋寡闻了吧,昨天晚上的最新消息,廖总在朋友聚会上亲口公布婚讯!”他朝着小唐晃了晃左手,语气夸张,“无名指,戴着那么大一枚钻戒!慕邵凡那小子走运了!嫁入豪门!真是世事难料,当时还是我给介绍的关系呢,我好歹也算红娘。以后啊,人家不是你想攀就能攀的,所以你赶紧拉倒吧,该干嘛干嘛去。” 小唐若有所思,傻傻地呆愣在那。 阿哲叫他:“哎!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呢。” 小唐失神眨了眨眼,接着竟然嘿嘿笑了:“没什么!我在想,我以后也要改邪归正,改掉口癖,做个好人!” 阿哲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大病,懒得再搭理他:“想做好人就赶紧滚,别在这晃悠。” WRing客多,热闹,阿哲作为老员工,有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尤其是认人的能力一绝,五颜六色的光影之中,他老远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张洵的助理小李。 小李神色慌张,匆匆地跟着他们总经理一起出现,到处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人。 他虽然是WRing的员工,却是廖筠实打实的狗腿子,当即在微信上给廖筠传达了这一情况。 廖筠刚从隆盛广场的四楼经过,邵颜和女儿已经离开了。她看着阿哲发来的消息,想起张洵走了这么多天,那么黏人的性子竟然一直没找她,确实挺奇怪的,正好踏上扶梯,给张洵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到底没人接,很快张洵回拨了过来。 “喂?干嘛呢小少爷,在灵州垒窝呢,也不见人影。” 张洵那边隐约响起了一道开门声,接着环境便从室内变成了室外:“我当谁啊,原来是廖总,新婚燕尔,还有心情找我的人影?” 廖筠听着他声音不太对,以为他有事在忙,也就没跟他呛声:“你不是我的正宫么,纳妾得等你回来同意,当然得找你。” 张洵低笑:“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略想吧,所以你在灵州干嘛呢,我刚才碰见小李,还以为你也回来了。” 张洵瞬间紧张:“小李去找你了?” “没有,他在WRing,我的眼线告诉我的。” “你在我的地盘还安插了眼线?真不把我这个老板当回事。” “你的地盘就是我的游乐场,你的人和你一样想倒贴我,有什么办法。” 张洵无奈地笑:“行,没什么办法。”沉默了片刻,他听见廖筠这边热闹的动静,问她,“你在逛商场?跟谁?” “自己,刚跟阿甜吃完饭。你呢?”廖筠可不是个容易被拐跑话题的人,又问了他一次,“在灵州干嘛呢,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有人拦了你的路,尽管报上我的名,我看在往日情分,还是会管管你的。” 张洵不想多说:“没什么要紧的。小李现在联系不到我,如果找你,你也不用管他。我这儿……确实出了点事,不过还用不着抱你的大腿。” “哟,听你这意思,终于打算把小李踹了?我早就说么,不能用这种不忠心的人,张夫人虽然好意,但总派小李盯着你,也够碍事的。你再不踹了小李,我可要把你当妈宝男踹了你了。” “你敢!”张洵好像顾忌身边有人,又走远了几步,刻意压低了声音,气狠狠地威胁她,“你别忘了答应我的奖励,等我回去,不管是阿杨还是那个死绿茶,都不准跟我抢*你。” “我当时说的是如果吻痕不消失,就陪你玩几天。现在么,你确定回来的时候还有吗?” 走出商场大门,七月的夏夜暖风袭人。 廖筠刚露面,来接她的保镖便提前把车开到了路边等待。车门打开,慕邵凡突然从里面钻了出来。就跟见了主人的小狗一样,他看起来格外明媚开朗,朝她热情地招手,在这夏夜氛围里显得分外可爱。 廖筠忍俊不禁,笑了一下。 张洵很警惕地问道:“这是又碰见谁了,这么开心?” 他迟迟不说出了什么事,也不肯说什么时候回来,廖筠没那耐心继续追问,索性告诉他:“宝宝,是你最讨厌的死绿茶来接我了,我要挂了。至于你的奖励……唉,算了,有些事还是不跟你说了,你离我这么远,生闷气也白搭,拜拜。” 说完就挂,钓完就跑,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 走到慕邵凡跟前,慕邵凡傻乎乎地盯着她的头发,好像很新奇:“真的剪掉了?小黄哥给我看照片,我还以为是PS的。” 廖筠瞥了司机小黄一眼,她就知道,慕邵凡这种傻白甜,离了她也只会让别人欺负,不悦地说:“叫什么小黄哥,他比你大几岁?你的礼貌是用在这的?谁准你见人就叫哥?” 隔着车窗,小黄心虚地不敢吱声。 慕邵凡挠挠头发:“哦,那我不叫了……” “开门,回家。” 慕邵凡为她打开车门,等她进去,紧跟着坐在她身边,殷勤地帮她系安全带,又帮她把包包放在旁边。车里不开灯,光线昏暗,他晃一眼看到她左手上戴着饰品,没放在心上,又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她戴的竟然是那枚女款的素圈…… 廖筠倚坐在那,正在敲手机,好像在忙什么工作上的事:“我刚才跟阿甜妹妹一起吃了晚饭,你呢,吃过了吗?” 慕邵凡回神:“啊?我,我做了饭,本来想等你回去的,听说你约了人,就自己吃了一点。” “行李全都搬过去了?” “嗯,”慕邵凡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住她的胳膊,试探着靠近她,想和她贴贴,“都搬好了,就放在我住的那个房间。还有黄老师的时间也安排好了,周日中午好不好?” “可以,周日应该没什么事,位置和时间记得再给我秘书小刘发一份。明天阿杨出国,寻寻会回来跟着我,如果没什么特殊安排,晚上我们回家吃饭。” 慕邵凡清澈的小狗眼睛顿时明亮,抿着唇笑得像个小娇夫似的,顺势挽上了她的胳膊:“好,你们想吃什么?我都会做。” “都会?可别夸海口,寻寻会照着满汉全席点菜的,”廖筠察觉到他直白又兴奋目光,笑着抬头看他一眼,“高兴成这样,吃个饭而已,至于么,以后让你干活的时候还多着呢。胳膊不疼了?我记得昨晚在你家,好像看到衣服上有血。” “没事的,”他下意识否认,然后又补充,“就有一点点疼,应该很快就好了,不耽误做饭。那天做的好多没让你吃到,我明天会好好准备的。” “行,那你准备吧,”廖筠接着敲手机,“我们女人每个月都要流血,你作为男人稍微体会一下也没什么,疼就扛着,扛不住就多喝热水,别亏待自己。” 慕邵凡点点头,不管她说什么,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满心欢喜中。 幸福原本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在和她结婚的那天,还有发现她戴着戒指的此刻,慕邵凡坚定地认为,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他竟然真的别无他求。 第二天,廖筠像往常一样去了公司,并没有去送阿杨。 任拂晓和永恩的合同签完,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工作要忙,廖筠嘴上不说,实际上每一步都亲自跟着审了一遍。永恩对任拂晓信任,她当然得帮任拂晓做好这份回馈。不过好在看任拂晓状态不错,也算放了心。 永恩那位很欣赏任拂晓的女负责人雷厉风行,坚韧沉着,走到今天的位置也不容易,当时来云州,一起跟着的男负责人处处找茬,第一顿饭就直接开了酒,是那位女负责人冒着风险,主动挡下,还给桌上所有的女性都点了果汁。 在很多时候,女人最能理解女人的难处,谈生意和酒桌文化挂等号,说到底不过就是上级打压下级,甲方为难乙方,可是人这辈子混在职场,谁能保证自己永远站在高位,永远不做乙方呢。 廖筠还蛮想找个机会过去拜访,和那位女士认识一下。 晚上准时下班,莫寻开着车带廖筠回家,刚到地库就发现了不对劲,敏锐地提醒她:“廖总,有个穿着黑衣服戴着兜帽的男人,在电梯口旁边,墙角,刚才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 廖筠正在用手机办公,没看清人:“谁这么大胆?” “您先在车里等着,我去看看。” 莫寻没有阿杨那么大的体格和重量,但她擅长东方格斗,身形也更灵敏轻巧,跟阿杨打过,不相上下。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廖筠根本不担心莫寻会有什么危险。 静静地在车上等了一会儿,莫寻很快就脸色古怪地回来了,走到后座直接为她打开车门:“廖总,那个人,他……不是胖哥派来的,您过去看看吧。” 廖筠收起手机,拎着包下车:“哪路神仙,名字都不能说?” 莫寻撇嘴:“他不让我说,就说让您过去。” 廖筠看她这为难的样,猜也猜到了答案,无奈叹了口气:“那我知道了,你先上楼。” 他们这地库虽然装潢精致,照明亮堂,但空空荡荡的环境,氛围还是难免灰暗冷清。廖筠等莫寻坐电梯走人,这才慢慢悠悠地独自走向那道墙角。 清了清嗓子:“不是让我过来么,我来了,怎么着,非得让我到跟前请啊?” 话音落,一身黑衣的男人叼着没点的烟走了出来,抬手往后扯了扯兜帽,额前的碎发半遮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 廖筠警惕地站定在离他几步的距离,打量他这身打扮:“怎么跟逃犯似的……等等,你不会是在灵州犯什么事儿了吧。” 张洵把烟拿掉,随手扔到角落的垃圾桶,歪着头,一脸的不乐意:“我拼死回来找你,你就跟我说这个?” 廖筠皱眉:“我又不是总统,见我用得着拼死?你可别告诉我,现在哪个新闻正播你的照片通缉呢。” 张洵不悦地否认:“没有。” 他既然敢来,肯定不至于真的犯了什么事,但他这语气和措辞,显然也不像问题轻松的样子。 廖筠神色严肃几分,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你先跟我……唔!” “走”字没说完,张洵突然长臂一收把她紧紧扣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上去。 她不喜欢烟味,所以他刚才一直都没敢抽,只是叼着解解瘾,唇齿间淡淡的烟草味不重,还带着一点水果糖的味道。凶猛的气势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勒着她的腰半分力道都不肯松,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恨她,但这正是张洵强势热烈的天性。 尤其是在想念她的时候,或者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他总是对她充满了异样的渴求。 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一切。 都是能引诱他不顾风险回到云州的饵。 “我留的吻痕呢?”小狐狸死死抱着她,尖锐的牙齿抵在她的耳垂上,扯着她的领口委屈地质问,“这是谁亲的?” 第26章 在张洵最纯爱的时候,她睡了他兄弟 在地库这种公共场合,廖筠可没那心情跟张洵扯什么吻痕。 “别闹,”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开,“先跟我上去再说。” 张洵冷哼,不用猜都知道留下吻痕的嫌疑狗是谁。 嚣张地把廖筠往怀里一捞,转身搂着她往电梯口走,迎着监控的时候,不忘把兜帽往下扯了扯,好像真的在躲什么人。 廖筠站在电梯里,本想按17楼,想起慕邵凡还在她家,犹豫了一下。 张洵见状,直接伸长胳膊替她按了16,耷拉着眼皮别开目光,浑身上下低气压爆棚:“我知道你家里藏狗了,我才走几天,你就跟他同居,真够可以的。” 廖筠面不改色,清了清嗓子:“知道就知道呗,去16干嘛。” “干我。” “……” 廖筠抬头看了看电梯里的监控,无奈地抱着胳膊:“张洵你要点脸行不行。” “没那东西。” 电梯正在上行。 张洵微微低下头,嗅着她身上怪异的染发剂的味道,有一种熟悉的不安感萦绕在心头,迟迟不散:“为什么剪头发?” “想剪就剪,换个心情。” 张洵把胳膊改为压在她的肩膀上,勾起手指,撩起她的短发发尾:“你上次这么突然‘换心情’,是你大一的时候,十八岁生日,也是我离开了几天。” 那个时间点很微妙,廖筠那时刚刚成年,难免玩得任性了一些。 她神色微变,听得出张洵情绪不好,不想把矛盾往旧账上引:“提那个干嘛,都什么时候的事了。到了。” 16层也是她的房子,她边开门边说:“寻寻应该在楼上,阿杨出国了,里面没人,正好我们先聊聊,你在灵州到底怎么了?用不用我收留你几天?” 张洵不回她话,而是说:“没人更好,我们去阿杨的床上。” 廖筠手一抖:“变态,他屋里有监控的。” “那就做给他看。” “……你发什么疯。”廖筠忍无可忍,刚打开灯,反手抓了一下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推开一些。 可是张洵不仅纹丝不动,还反而紧贴着她的后背,蛮横地把她给打横抱起,轻轻松松地困在怀里,迎着黑暗大步往屋里走去,一脚踹开了阿杨的房门:“我当然疯了,我告诉你廖筠,今晚你要是不把我干晕了,我跟你没完。每次我走开几天你就总得惹点什么事,我疯了也是因为你。” 廖筠哭笑不得,她有前科在身,当年的行为确实是把张洵给惹到了,直接让这个傲慢的大少爷怀疑人生,留下了噩梦一样的阴影。 现在想想,其实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十八岁的时候年轻气盛,还不会心疼人呢,把张洵活活气哭了,她还觉得挺爽,现在跟张洵也算“老夫老妻”,多少还是会在乎一下他这位“正宫”的感受。 被他放到床上,廖筠勾着他的脖子没松手,好心想要安抚他:“宝宝,你先别生气,我们先聊聊好不好?” 张洵停顿了一秒,接着无情地把她推倒:“不聊。” 话音刚落,人已经顺势跪在床沿跟了上来。床垫被他的重量压塌了一块,廖筠下意识往后撤开,结果被他一把抓住了脚丨踝,退无可退。 “张洵!” “我听着呢,我现在很冷静,你想说什么?” 冷静个鬼。 冷静脱什么衣服! 别说现在时机不对,就说这地方也不对啊,真要让阿杨在国外远程监控看着他们做,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廖筠这脾气,谁敢冲她生气,她绝对能做到比对方还气,高调一起,最擅长春秋笔法,倒打一耙:“我不是跟你说了那是假结婚吗!为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不让他住我家住哪儿?你好不容易回来,又闹什么情绪?什么都没发生,我剪个头发,你激动什么。” 张洵已经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爬过来,胳膊撑在她的腿边,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 月光从窗台洒进来虚弱的一片,照不清晰他翻涌的眸色,只有久久不得平静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沸腾。 “昨天你挂了电话,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赶回来么?有人在盯着我,我现在不能坐高铁,飞机,开了一天的车,高速都不能走。我这么着急回来为了什么,因为你没信用,廖筠……你一句假结婚,我好几晚都没睡好,你昨天把结婚的消息传到大江南北,有没有想过哪怕一秒,提前跟我说一声?你不想提以前,但是我没办法不去想。” 低沉的声音紧紧地绷着,传进廖筠的耳朵,就像一根被拉紧的弦,隐隐发抖。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廖筠的眼前就是莫名地浮现了他倔强地抿着唇,眼眶发红的样子。 高傲不可一世的小张总,这辈子没吃过什么苦,除了他那倒霉爸爸,连重话都没人敢跟他说。认识他这么多年,廖筠当然是乐意宠着他的,可是就她这性格,很多时候也确实考虑不到他,又或者说考虑到了,但比起自己的利益来说,她不在乎。 伤害他又怎么样,给他带来阴影又怎么样。 无非就是事后哄一哄么,就像现在。 伸手摸向他的脸,循着暗夜中模糊的轮廓,她凑上前,仰头亲了他一下。没亲准,落在唇角。他很轻地偏了一下头,把这个吻校正在唇中,把吻深深地印了上去。 “去客厅,把门锁上,别在这里……” 16楼构造特殊,一分为二,各自入户,阿杨和莫寻分别占据了这套房子的东西两部分。在阿杨的客厅,只要锁上阿杨的门,就不会被莫寻误入。 张洵抱着她走去客厅,位置恰好对应的是17楼的餐厅。 莫寻现在就在17楼的餐厅,和慕邵凡隔着桌上的十道菜,闷着头疯狂进食。 从刚才她一进门,慕邵凡就问,廖筠怎么没回来。她支支吾吾没法说,只说自己饿了,要先吃饭,不用等廖筠。于是慕邵凡就开始沉默,冷着那张脸,坐在这看着她吃饭。 慕邵凡厨艺不错,莫寻满足地吃了半天,撑得胃都鼓了起来,坐着歇了一会儿,又开始小口嘬着碗里的汤,有点不好意思地主动说:“咳,要不,你也吃点?真不用等廖总,她有事儿。” 慕邵凡表情淡淡的:“什么事?” “……我只是个保镖,老板的情况不方便透露的。反正是有事,一时半会应该都回不来。” 慕邵凡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目光落到旁边的车钥匙上:“你把车开回来了,她应该也回来了吧。如果是危险的事,你不会坐在这。是临时有人找她?” “……这是你猜的啊,可不是我说的。” “是我认识的人?” 莫寻吃人家嘴软,本应该说“无可奉告”,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咳,是你认识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是谁,你就别再问了。” “是小张总回来了?” “……哎呀你非要问问问,真是,我可什么都没说!”莫寻赶紧放下碗,转头跑去沙发上逗廖大爷。 好在慕邵凡也没再多纠缠什么,只是说:“我知道了。” 站起身,很自觉地开始收拾这桌饭菜。 莫寻扭头:“喂,你自己不吃吗?” 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楼上楼下的距离,两个男人,但廖筠只有一个,所以也只能管一个。显然现在张洵更需要她,至于慕邵凡精心做的晚饭,在她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吃不到就算了,改天再吃也是一样。 张洵匆匆地和她玩了一次游戏,带她去浴室泡澡,很没有安全感地黏着她,到底也没说在灵州发生了什么。 廖筠轻轻摸着他的脑袋,在他确认了无数遍“真的是假结婚”、“真的是假同居”之后,她哄的也有点累了:“宝宝,我们回屋吧,你给我弄点吃的,我饿了。” 玩雪的小狐狸抬起漂亮的眸子,转而亲吻她的下巴:“你的狗不是做饭了么,我看他去买了不少菜回来。” 廖筠惊讶:“你几点回来的,连他买菜都看到了。” “不止,我还看到他往你家搬行李。如果我现在上楼去吃他做的饭,你会拦着我吗?” 廖筠看他状态疯疯癫癫,说不好他能不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大晚上的狐狸跟狗打起来,她想看热闹也没那精力:“想都别想,我会扇死你。” 张洵冷哼:“那我们就一起饿死,等阿杨回来,替我们收尸。” 他把她从浴缸中抱起来,扯来阿杨的浴巾给她裹上,一边往外走一边恶劣地蹭她。廖筠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脊背下意识紧张地弓了起来,蜷缩着挂在他怀里。 他早就结扎了,而且对她忠心到要命,所以也是唯一一个不用防护措施,就被允许和她玩游戏的男人。不过每隔一段时间的定期体检还是少不了的,这无关对他信任与否,而是他应该做的。 再次滚到沙发上,比起第一次的匆忙,张洵好像在较劲儿,开始费尽心思地取悦她,还非要在她身上留更多吻丨痕,从脖颈到大腿,从雪地到花园,比狗都会啃。甚至两次游戏通关后,廖筠懒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他还依然纠缠不休,跪在她身丨下,服务得兢兢业业。 廖筠浅浅地睡了好几觉,就跟断片似的。 半夜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张洵一直都没睡,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地问:“你会相信我的对吧,宝宝……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相信我……” 被他这么反复吵醒,廖筠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闭着眼睛皱着眉:“你要跟我聊,就别玩到这么困好不好,我要睡了。” 挣扎着翻身背对着他,廖筠想睡一次踏实的安稳觉,但他不依不饶,还是很快贴了过来,小狐狸热乎乎的,不打招呼地开始了今晚的第四局游戏。 看起来强势任性,偏偏高傲的小狐狸今夜委屈巴巴,可怜得要命,就像回到了四年前,被她伤到气哭的那次,没有安全感到了极点,手一直都跟她十指相扣着,离不开她分毫,让她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随他去了。 她比张洵小了两岁,认识了足足七年,高中和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他是她的学长。 大一上学期,那个让张洵念念不忘的她的成人礼,只是她恶劣地玩弄男人的开始。 本来张洵要给她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但当时不赶巧,张总第一次得知了私生子骆炀的消息,竟然趁着出差的时候偷偷去见骆炀,还被张夫人给知道了。 张夫人发现这私生子比她儿子还大,顿时气到头晕眼花,扭头回了娘家。 张洵赶紧去找他妈妈,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11月10号,错过了廖筠的生日。不仅失去了廖筠的行踪,联系不上人,还意外知晓她昨晚和一个男人在酒店过夜了。 那时候张洵还没有开WRing,后来WRing之所以出现,当然也是他为了在自己的地盘,给廖筠准备一个安全又好玩的地方。 总之张洵压着满身的火气,在七老板的酒吧找到廖筠时,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晕晕乎乎,口齿不清,烂醉如泥。那种感觉分外陌生,好像心被一只黑暗无形的手残忍地攥紧,牵连着血肉,却重重地扯向了深渊。 他抓住她的手腕,生气地质问她:“你昨晚跟谁在一起?” 廖筠晃晃悠悠,根本没认出他是谁,醉得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张洵虽然是个吊儿郎当的世家公子哥,脾气不好,嚣张又傲慢,但家教很严,张夫人一直管着他,学生时代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连烟酒都没碰过。 看着廖筠这样子,惊得不知所措,竟然连夜把她带去了医院做检查,怕她酒精中毒喝坏了脑子,更怕她被人下药,万一染上什么毒品。 幸好最后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她只是酒量不好,让以后注意点,睡一觉就没事了。 张洵这才放下心,把廖筠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门还是一阵后怕,抱着她缓了很久:“你吓死我了……” 喝醉的廖筠红着脸蛋,倚在他怀里,没心没肺,睡得正香。 他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拉开了她的衣领。看着她锁骨上的吻痕,那种揪心的感觉再次袭来,这对于一个清纯了这么多年连小电影都不爱看的处男来说,还是太超前了,差点没让他眼前一黑晕过去。 怒火中烧,明知道她喝醉了,还是气得捏着她的下巴,想问出个结果:“你昨天晚上到底跟谁在一起?” 廖筠皱紧眉头,直哼哼:“疼……” 不哼还好,还不如直接睡死,张洵何从听过她这么娇滴滴的声音,脑海中瞬间联想到了她昨晚跟哪个野男人睡在一起,在人家怀里哼哼唧唧的,毫不吝啬地向人家展露了自己最娇弱妩媚的模样,直接气疯暴走,把她独自扔在玄关。 醉的不省人事的廖筠偏偏这会儿清醒了两秒,半睁开眼睛,倚坐在那叫他:“洵洵。” 那时候莫寻还没有跟着她,“洵洵”这个名字是她用来叫张洵的。 张洵顿住脚步。 她又说:“好冷……” 张洵立马没出息地回去抱她。 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进屋,这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学妹,认识这么多年,从来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看着她缩在他的被子里,睡颜那么可爱,心里挣扎万分,竟然在那主动给她找理由:“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诱骗?勾引?嗯?明天等你醒了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今晚先放过你。” 第二天是周一,张洵上午有课,但他请假了,坐在餐厅吃早饭,一吃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十点钟,廖筠终于慢吞吞地起床,光着脚从他屋里出来,揉着惺忪睡眼:“早啊,我怎么在你家?” 张洵冷着一张脸:“坐。过来吃饭。”说着话,让保姆盛了一碗热粥给她。 廖筠打着哈欠过去,坐在他对面,浑身上下还散发着醉人的酒气,眼都睁不开了,捧着碗迷迷糊糊地抿了一口,可爱得让他又爱又恨,气得牙痒痒。 忍着火等她磨磨蹭蹭地吃完了半碗,张洵终于开口:“你前天晚上跟谁在一起?” 廖筠愣在那:“前天?” 张洵愤愤地提醒:“11月9号,你生日过后的第一天。” 廖筠眨巴着眼想了想:“哦,你说那天晚上……和裴凛。” 张洵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谁?” “裴凛啊,”廖筠奇怪,“你高中同学,你忘了?” 张洵大脑一片空白,愕然失色,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许久。 廖筠歪了歪头,好像对发生的一切茫然无知:“你怎么了?” 张洵怔然:“我没忘,他是我高中同学,是我高中的好兄弟,你呢?你忘了吗?”语调忍无可忍,骤然拔高,“你忘了他是我的好兄弟?你跟他睡了?” 突然太大声,吓得厨房的保姆都没敢有动作。 廖筠皱眉,一脸不解:“你这么激动干嘛,他在国外读书,最近正好有空回来,那天……” “我不想听过程!”张洵吼了一声,“腾”地站起来,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气得在发抖,“廖筠,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跟他这么熟啊,你生日才过了一天我就赶回来了,我要是再晚回来几天你是不是要跟他出国了?” 廖筠放下碗,神情也有点不高兴,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什么人?你刚认识我?我跟他不熟,我也不会跟他出国,我就是因为跟他不熟所以跟他睡了,怎么了?” 张洵眸光一片深沉,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深深地望着她,气极反笑,“哐”地摔碎了手边的杯子:“我确实是刚认识你。” 张洵转身走了,并没有离开家。 那时他住在学校附近的一套高档公寓里,二十几楼,视野很好,远望能看见海,还有一片露天的花园阳台,他们经常在花园里吃饭,看书,或者晒太阳,聊天。甚至说起过以后,要换一套带大院子的别墅,多种一些她喜欢的花。 廖筠知道他生气了,但还是镇定地吃完早饭,洗了个澡,换上之前放在他家的衣服,还抹了点他的护肤品,最后才不紧不慢地去花园找他。 阳台没封,而他坐的那把椅子紧靠着阳台边缘,看起来不太安全。 廖筠走过去:“你今天不上课?” 张洵呆呆地望着阳台之外的风景,没说话。 “至于么,这么凶,又不是什么大事。” 张洵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扭头瞪她:“你再说一遍?” 廖筠不耐烦:“再说一遍什么啊?过程?你不是不想听么。” “廖筠你幼不幼稚,你几岁了?” “十八。” “十八岁,第一天,就趁着我不在睡了我兄弟,你觉得这是小事?” 廖筠挑眉想了想:“你生气的点在于时间,还是对象?” 张洵后槽牙都快呀碎了:“我没生气!” “没生气,”廖筠嘟囔着,“没生气跟谁欠你钱似的,没生气那我走了?” 张洵紧抿着唇,不想再看她。 倔强的侧颜依然有着精致完美的骨相,任谁看了他都不会怀疑他的身份有多么优越矜贵,只是在这一刻,他的神情染上了些许莫名的落寞,很不英勇,很不昂扬,反而像一株枯了半枝的草,随时就要被风给吹碎了,破裂不堪。 廖筠并非看不懂他在难过,可她却好像故意的,又问一遍:“我真走了?” 张洵睫毛颤了颤,语气低沉:“随便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家不欢迎你。” “不欢迎拉倒,今天又不是我要来的。” 廖筠转身离开,站在阳台的玻璃门旁边时,停顿了片刻,没有回头地问他:“张洵,我问过你喜不喜欢我,你还记得答案吗?” “咔哒”,门被关上了。 她真的走了。 张洵一个人留在冬日的花园,一天便学会了抽烟。 那时的他也才二十岁,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在他最纯爱的时候,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睡了他的兄弟,给了他当头一击,让他消极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学校直接请假,课都不上了。 张夫人看他这样,哪还管什么老公什么私生子,天天往他这跑,生怕儿子有什么想不开。 其实在那之前,张洵和廖筠一样,人生准则是潇洒地过自己的生活。哪怕他们认识这些年里,暧丨昧因子漫天飞,他亲过她,她也亲过他,但是他们没有在一起。 他们是灵魂默契的多年好友,是成绩斐然的名校前后辈,是恶劣到绝配的大少爷和大小姐。 他一直记得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那也是廖筠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他许的愿望是:“我希望未来能跟你一起,永远自由,永远潇洒,谁都不属于。” 廖筠很喜欢他的这个愿望,笑着说一定会实现。 廖筠保送云州理工大,升学宴那晚,他花了几十万给她放了一场烟花。站在烟花之下,廖筠确实很认真地问过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张洵的心跳倏然错乱了一个节拍,无尽的暗夜遮不住他泛红的耳朵。 恰好几个朋友笑着闹着跑出来,打乱了他们的对话,其中一个没眼力见的还问:“张洵!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张洵摇摇头,悄悄地拉住了她的手:“问这个问题可不像你啊。” 廖筠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似乎不太满意,但那时的张洵没想太多,还以为一切尚早。 她才刚高中毕业,她会和他读同一所大学,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觉得应该找一个更合适的时候,认真地对她表白,所以他为了她的成人礼准备了很久很久。 可是谁哪能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是离开了几天,不止错过了她的生日,也错过了一切机会。 裴凛出国之前找了他一次。 他不想见。 但裴凛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智商很高,学术天才,像个机器一样,一门心思搞研究,好像对世俗的一切无欲无求,更从来没有什么所谓的生理欲望。这样的人会背着他跟廖筠在一起,他完全想不通,所以他还是去了,想听听裴凛的嘴里能说出什么鬼话。 进了咖啡店门,他一坐下,裴凛开口就说:“抱歉。” 张洵脾气顿时火爆,“咚”地踹歪了椅子:“老子用你道歉?” “你先坐。廖筠的事……” “不准你提她名字!” 裴凛无奈:“那好吧,关于那个人的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那天是她跟我提议,说想试试做起来是什么感觉,并不是因为她喜欢我,或者我们有什么。在那天偶遇之前,我们也并没有过多联系,已经很久没见了。” 张洵坐在他对面,眼神冰冷:“你的意思是,你们做都做了,但是你们没什么?” “是的,”裴凛一脸正直,看起来不像是会撒谎玩花花肠子的性格,“我那天恰好碰见她,聊了几句,她问我是不是处男,还把我抓去体检,然后就做了。” 张洵脑门直抽:“裴凛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谁想听你说这些,你要走赶紧滚,我以后不想在国内的任何地方再看见你。” 他起身要走,裴凛着急地叫住他:“你不是不喜欢那个人吗?” 张洵回头,恶狠狠地瞪回去:“关你屁事!我不喜欢她,就是爱宠着她,对她好,给她花钱,给她一切,就是好玩,你满意了?” 第27章 “我是故意跟他的,做给你看的。” 裴凛神色淡然到有些沉重,虽然跟他也是许久不见了,但还是很认真地劝:“张洵,你不要喜欢她了,她不是简单的女孩,你在乎那天晚上她选择了我,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同时选择其他人?你几天没见过她了?你知道这期间她又换了多少个男朋友吗?或者说,那根本算不上男朋友。”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记得当年我们还在读高中,你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自私自利的性格,她对于那些情爱戏码很不屑,明确说过自己不会爱任何人,虽然你也这样说过,但是你对她动心了,而她一直没有变。” 张洵拳头捏得骨头*直响。 听着裴凛不疾不徐的语调,像个没有感情的机械播报员,心里的火气更盛,快步上前去,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衣领:“裴凛,以前我拿你当兄弟,但是以后不是了。我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觉得她是什么人,别让我听见你编排她,说一句,揍你一次。” “砰” 张洵狠狠给了裴凛一拳头,把裴凛这个文弱书生直接打了个踉跄,后退着摔倒在地上。 为什么这么个废物都能被廖筠选中。 裴凛哪里比他好?家世?外表?身材?性格? 试试。 跟他试难道就不行吗? 张洵不可否认自己很想念廖筠,想念到揪心的痛楚像是中了一种要命的毒,反反复复地发作,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们就在一个学校,可他不敢去找她,更不敢面对裴凛说的那些话,万一是真的那又该怎么办。 他当然很了解她,裴凛懂的道理他也懂。但和她相处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心底因她而起的感情早就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误以为自己对她来说……会有所不同。 很快十二月底。 云州终于迟迟地下了一场雪。 皮靴踩着雪地“吱嘎吱嘎”的响,张洵把扎眼的豪车停在学校外,随手围上围巾,徒步往里走着去上课。 “张洵!” 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紧跟着是飞快的“吱嘎”声,像可爱的一群小鸭子似的,扑腾着朝他跑来。他没有回头,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加速,尔后来人隔着大衣,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日思夜想的气息犹如救赎一般,再次降临他身边。 “幸好碰见你,路上好滑啊,你扶着我点。” 张洵僵在那,身边人神色自然,把他当扶手,正抬着腿扑打裙摆上的落雪。 他看着她头顶上也沾着几片雪花,比落在其他地方的都要晶莹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指冰凉。克制着想把自己的围巾系给她的念头,却忍不住关心:“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里面很厚的好不好。” 廖筠说着仰起头,白皙的脸庞比雪还要精致漂亮,如玉的眸子润着湿漉漉的光。她就像是上帝偏心的产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一处都那么完美,都那么好,好到让人羡慕,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让人无法自己地为她伤神。 张洵和她对视了很短暂的片刻,向来意气风发的大少爷却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吃了瘪,蔫了气,不自在地偏开目光:“走吧。” 廖筠抿了抿嘴巴:“你还生气啊?真小气。” 他们以前说话总是吵吵闹闹的,好爱斗来斗去,从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这么微妙的气氛中,她再这么气他,显然让他有些难受。 他睫毛颤了颤,狠心抽回手:“我是小气,你自己走。” 说完就先一步往学校去了。 廖筠才不会去追他,而是站在原地喊他:“张洵!” 张洵和过去每次被她叫住的反应一样,乖乖地站定在那里。 “你以为老娘真的走不动啊,”她凶巴巴地说,“给你个机会过来!跟我道歉,然后牵着我的手带我进去,不然我以后都再也不找你玩了!” 张洵半晌没动,随后认命一般,果真转过身朝她走了回来,一言不发,牵起她的手,领着她一起踩过厚厚的雪地,一起走进学校。 廖筠得寸进尺地要求:“道歉呢?” 张洵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让我跟你道歉?我做错什么了?” “你错的多了去了。说好给我过生日,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连个礼物都不给。” 张洵听她这么霸道的言论,心里就像挤碎了一颗柠檬,炸得五脏六腑酸涩不已。 落满积雪的林荫小道并没有其他人经过,他突然弯腰把她抱起来,胡乱用袖子扫净旁边石台上的雪,将她放了上去,手臂撑在她身边,平视着她,沉默良久,开口却是对她认输:“好,我跟你道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我没离开过云州,你没选择过别人,我重新给你过一次生日,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接受的话,我们翻篇,和好,你不接受的话……” “不接受怎样?” 依着张洵的脾气,他本该说:你没有不接受的选项。 可是他面对的人是廖筠,大少爷的骄傲和本钱通通没有用,廖筠不会被威胁,更不会去妥协。 所以他沉默了。 这世上没有谁有这种机会,能见识到如此颓废卑微的小张总,他茫然无措,他别无他法,他没有选择。 一手促成了一切的廖筠愣愣地回望着他,冰凉的手摸向他的脸,眼神不自觉地染上几分怜惜。 无论做得多过分,无论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只要能和对方达成协议“翻篇”,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真有趣。人怎么能自我欺骗到这种程度。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张洵一瞬间眼眶微热,没有迟疑:“是。” 他从没否认过这个事实,他对她的好向来都是独一无二仅此一份的。可是廖筠听后微微皱眉,还是不满意:“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裴凛吗?” 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为什么?” “因为他和我一样,不谈感情,只是做来玩一玩,试一试,结束了就不会有后续的瓜葛。而你不一样,如果我跟你做了,你会爱上我对吧?我在第一次问你喜不喜欢我的时候,你犹豫了,我就知道答案。但我不喜欢这个答案。张洵,我是故意跟他做的,做给你看的,翻不了篇。” 张洵眸光震颤。 眼角泛红,压抑的心头堵得他喘息困难,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湿润的双眼瞬间溢满了汹涌的委屈和困苦。 廖筠看着他这副可怜模样,轻轻地抚丨摸他的眼睛,非但没有安慰他,还反而残忍地夸奖:“你的眼睛真好看,就像小狐狸一样漂亮。” 然后张洵真的没出息地被她气哭了,滚烫的泪珠从她冰冷的指尖划落。 初雪飞扬,周围一片枯白与冷寂。他就像要碎掉了,想不通这一切。 廖筠双手捧着他的脸,疼惜地亲吻他脸颊的泪,话语中满是漠然:“我早就说过我不会爱任何人,男女之间的爱情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小时候很多人说我中二,说我长大就懂了,可是你看,现在我长大了,我依然觉得这种爱没有意义。我想象不到怎么妥协自我去爱一个人,那太可笑了。 “这个世界不缺深情种,能在老婆怀孕时心疼痛哭的男人,也会去声色场所找小姐。爱瞬息万变,没有评判标准,也不能精密监测,它虚无缥缈,根本说不清白。我不怀疑你对我的喜欢,我也承认很在乎你,可是我们难道就一定要平庸鄙陋地去相爱吗?很多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冠冕堂皇的欺骗,附加了太多苛刻的条件,才能勉强证明爱曾存在过一瞬间。我不喜欢那么复杂,我只想和你像以前一样,那样更长久。” 长久。 确实是很长久。 从那以后,她身边的玩具换了一个又一个,长期的,短期的,一夜的,各种各样,唯独只有他在她身边,最长久。 她知道他喜欢她,却不相信他的喜欢不会变。 她贪婪享受着和他的默契关系,宁愿残忍扼杀掉他的感情,让他痛苦地认清血淋淋的现实,也要稳固这种长久。 她多狠心啊。 张洵一直都知道,她有多狠心。 阿杨客厅里的沙发是廖筠亲自买的,在莫寻那边也有同样的一套,睡起来比慕邵凡的那张小沙发床舒服多了。后半夜她本来睡得不错,意识朦胧间,却总听身边有人哼哼唧唧地在她耳边絮叨,又听不清楚。 她在睡梦中忘记张洵回来了,下意识把对方当成了慕邵凡,毕竟之前连着两次,慕邵凡都趁她醉酒表白过。 不耐烦推了推人家,她冷声训狗:“敏敏闭嘴!睡觉。” 张洵确实闭嘴了,狠狠地在她脖颈咬了一口。 次日一早,廖筠又在天亮的时候醒来。 身边没有人,她却睡不着,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做,愣愣地爬起来,看着周围的环境,隐约听见阳台上有人在打电话。 她揉了揉脑袋,想起昨晚的经历,先低头看了眼自己,果然没什么能露出来的好地方。 昨天的衣服不能穿了,她甚至连找都找不到在哪儿,光着走进阿杨的卧室,想翻翻他的衣柜。看到监控的时候,她已经随意扯了一件宽大的衬衫套在身上,边系扣子边走过去,蹲在监控前,好奇地问:“你能听见声音吗?” 阿杨以前跟着他哥的时候,生存环境异常艰险,曾在睡梦中被人下药迷晕,险些遇害,导致他总是睡不安稳,所以就有了在卧室装监控的习惯。 廖筠戳了戳监控的脑袋,下一秒她的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微信显示—— 阿杨:能听见。 廖家收租的:…… 阿杨:我怕吓到你,所以发微信。 廖家收租的:送人顺利吗?你哥没为难你吧? 阿杨:一切顺利。我哥也还好,最近有他自己的事要忙。 廖家收租的:什么时候回来? 阿杨:尽快。 廖家收租的:哼,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给你派任务了? 阿杨:嗯。 廖家收租的:小张总昨天回来了,他好像在灵州遇到了麻烦。 阿杨:我知道,你们在客厅,我听见了。 廖家收租的:…… 廖筠抬眼看向这个监控,坏心地冲着摄像头扯了扯衬衫的衣领,故意露出几枚吻痕,抿唇笑着小声说:“他好凶啊,没有猫猫踩丨奶那么温柔。” 说完起身就跑了。 阿杨过了好半天才给她发来消息:新发型很好看。 廖筠随意扫过去看了一眼,心情不错,已阅,但不回。 推开阳台门,正在打电话的张洵竟然光着膀子,只穿着条短裤站在那,要不是楼层高,外面也没什么近距离的建筑物,绝对会引人围观。他看见廖筠,好像做贼似的心虚,匆忙跟对面聊了几句便挂断了。 廖筠微微眯起眼睛:“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避着我。” 张洵朝她走来,推着她进屋:“你怎么醒了?” “你一大清早穿成这样站在阳台上,不知检点,我不醒你想勾引谁啊?” 张洵失笑,从她背后横着胳膊把她捞起来,轻轻松松地变成公主抱,放到沙发上,低头就亲。 廖筠抗拒地偏开脸:“我还没刷牙……” 张洵把胳膊撑在她耳侧,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轻吻她唇畔:“那又怎么了,我又不在乎,昨天晚上舔你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吗?” “……张洵你真的越来越不要脸了。” 张洵冷哼:“要脸?要脸在你这里又轮不到一点好处。” 谁不知道廖筠喜欢绿茶,要脸有什么用。他以前就是太要脸,所以认识她那么多年,喜欢她那么久,还能被半路杀出来的裴凛抢占了先机。甚至一直到两年前被迫联姻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有机会爬上她的床。 廖筠被他摁着在耳边和脖颈处亲了半天,忍不住笑:“行了你,总是在转移话题,刚才给谁打电话?在灵州出了什么事?嗯?快说。” 一把攥住他的头发,他亲不到她,只好伸手把她抱了起来,位置颠倒,变成了他倚在沙发上,而她坐在他怀里。高大的身体困着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情愿地开口:“我这次真的有麻烦了。” “然后呢?” “然后,不想告诉你。” “啧,”廖筠狠狠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你找抽是不是?” 张洵疼得捂住她的手:“轻点,你想让我年纪轻轻秃头然后好踹了我是吧?” 廖筠哭笑不得:“说正事!你一直这样,我可没耐心了,我走了?” “不行,”张洵赶紧抱住她的腰,“我不是有意想瞒着你,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我想等解决了再告诉你细节。现在有人盯着我,我只能回来待几天,还要赶回灵州去。” “这么严重?那你还不赶紧说,说不说?”廖筠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住。 可惜这种举动对于张洵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威胁,他不屑于扮演什么痛苦可怜,只会明目张胆地迎着她的力道,告诉她,自己被她玩爽了。 被迫昂着下巴,他仰望着坐在他怀里的女人,随她如何掌控自己,开口依然是转移话题:“你抓了骆刚旺?” “是抓了,那又怎么了?你不允许?” “没有不允许,”张洵一边说话一边逐个解开她衬衫的扣子,“他的事很复杂,跟骆炀有关系。至于那个胖哥,我知道你对他们拉皮条的行为不满,但是想治他们需要搜集证据,我已经派人在弄了。” “骆炀?”说到正事,廖筠收回手,“你不提我都忘了他们俩都姓骆,他是骆炀的什么人?” “同乡。骆刚旺几年前刚从老家出来,本来想投奔骆炀,但是他知道骆炀的身份,与其投奔一个前途未卜的私生子,不如投奔我这个真正的大少爷,所以带着一些骆炀和骆倩的负面消息,找上了我,条件就是让我给他口饭吃。” 廖筠不满:“你挺能瞒,我没问过,你就一直不提?还有,骆刚旺和胖哥的行为不只是拉皮条,更重要的是给无辜的人下药,强迫卖丨淫。你那是酒吧,又不是什么犯罪窝点,你作为老板你管好自己的地盘是应该的,你以为你没有连带责任?我不是因为撞见慕邵凡被下药所以才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当然明白。”张洵乖乖答应着,将衬衫扯开,又摸了上去。 廖筠“啪”地往他手背上打了一巴掌,拢好衣服:“话不说清楚,别光想着玩,找死是不是?你这次在灵州遇到的麻烦,跟骆刚旺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骆炀在为难你?” 张洵被猜中,扯了扯嘴角,嗤笑着承认:“是。不过他自己没那么大能耐,还有我爸呢。” 抬起双眼,他的眼底分明写着掩不住的怒意:“我亲爸,联合私生子一起搞我。如果这事解决不了,轻则让我名誉尽毁,重则让我去吃牢饭,是不是很有意思?” 廖筠愣住了。 “是因为那天我在你家骂了他?” “你别乱想,”张洵否认,“是他们自己有问题,骆刚旺被抓,骆炀以为我想闹事,以为丑闻要遮不住了,所以去找了我爸,我爸想了这招,妄图强行控制我。我妈还不知道,你别告诉她。” 张夫人心脏不太好,这种事肯定不能随便说。 何况廖筠只知道骆炀是私生子,关于骆刚旺带来的什么消息,他们之间有什么隐情,她一概不清楚,不适合瞎掺和。 眸光深沉,廖筠一想起那个张总,气不打一处上来:“张洵你跟我说实话,他们想把你怎么样?” 张洵还是支支吾吾:“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多的就不要问了,让我在你面前保留一点酷帅的形象好不好?” 廖筠捏他的脸:“你再去灵州,又要多久才能回来?你几天不见我就要哭鼻子了,还怎么酷啊。” 张洵偏头咬住她的手指,叼着指骨轻轻用力,像在撒娇:“你昨晚在我怀里叫别的男人的名字,我已经哭了一晚上了,不怕再多哭两嗓子,反正你心狠,你又不在乎。” 廖筠又是一愣:“……我叫谁了?” 张洵不直接回答,而是迎面抱着她站了起来:“走吧,天都亮了,去你家换身衣服,吃点东西。我躲了一晚上,现在想去见见你的狗,没问题吧?” 廖筠难得开始怀疑自己,她晚上睡着竟然会叫慕邵凡的名字?怎么可能。 再说了,在16楼过夜怎么能叫躲呢,明明是张洵自己不上去的。 挣扎着不肯让他抱,廖筠才不想让物业在监控里看见自己被一个裸丨男抱进电梯…… 前后脚进去,她嫌弃地跟他保持了半步的距离,反复地提醒他:“不准闹事,不准跟慕邵凡吵架,尤其是不准打架,听见没有?他被骆刚旺打伤了,还没好呢。” 张洵不以为意,只穿着个短裤,还吊儿郎当地揣着兜:“我是那种人吗?” “没事找事,见人就揍,欺负弱小?你太是了。” 回到17楼,时间还很早,客厅里没有拉窗帘也依然不太明亮。 廖大爷听见动静,嗖地冲出来迎接自己的主人。廖筠见了小狗秒变夹子音,蹲着把廖大爷抱起来:“噢哟宝宝!宝宝,想妈妈啦,真乖……” 张洵不乐意地挤进来,关上门:“不准叫这玩意儿宝宝。” 廖筠懒得理他:“宝宝,要不要尿尿?走,妈妈带你过去上厕所了。”说着抱着廖大爷去了它专用的小露台。 张洵跟回了自己家一样随意,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刚往里走了没两步,看见沙发上竟然躺着个人,仔细辨认一番,不是慕邵凡又是谁。 慕邵凡蜷缩着侧躺,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刚才他们那么大的动静都没醒,不知道是不是在装睡。 张洵走近了些,从沙发扫到茶几,看了一圈,挑中了一杯水,二话不说全泼在他脸上。 慕邵凡在睡梦中被袭击,吓了一跳,慌张睁眼坐了起来,满脸都是水,头发也湿了,直滴水珠。茫然了片刻,终于抬眼对上张洵的目光,皱了皱眉,反应倒是挺快:“……廖筠回来了?” 张洵冷笑,痞里痞气地坐在他对面。 虽然穿着不加分,但他的气质摆在那,眼神就像看垃圾一样,打心底里没把慕邵凡当回事儿。歪倚着廖筠放在沙发上的大号靠枕娃娃,一举一动显然比慕邵凡要从容自在多了:“廖筠是你叫的吗?你挺有种啊,真敢搬进来。” 慕邵凡默默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到桌上的空杯子多少松了口气。想来张洵再讨厌他,也不至于亲手去端一杯马桶水泼他。 “你刚才拿水泼我,我会告状的。” “你试试啊,我等着。” 没聊两句,廖筠抱着廖大爷回来了,边往里走边喊:“张洵,你帮我拿……”话音一顿,她刚看见沙发上还有个人,“敏敏?你怎么也在这,醒这么早?” 慕邵凡很有眼力见,当然也是故意的,睁着那一双刚睡醒的小狗眼睛,懵懵地去找她:“你回来了,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态度乖乖巧巧,脸上还有来路不明的水珠,配上他这副无辜可怜的表情,怎么看都是我见犹怜。 “不用了不用了,”廖筠随手抽了两张纸巾,奇怪道,“你脸怎么了?怎么有水。” 张洵满脸不屑地胡说八道:“他知道你回来太高兴了,刚洗漱完,又太邋遢了,不擦脸。” 廖筠不信:“真的?” 慕邵凡眸光微颤,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但凡换个人来,都要被他的手段给比下去几分,可惜张洵不惯着他,起身上前,神色自若地从廖筠手里接过狗:“来,大爷,让爸爸抱抱,你妈妈要去心疼那个死绿茶了。” 廖筠嘴角一抽:“……你说的人话连狗都不爱听。” 张洵才不在意那么多,抱着廖大爷就跟哄孩子似的,到处溜达着,大声自言自语:“咱们家大爷怎么瘦了,是不是被死绿茶虐待了?后爸就是不行。” 廖筠无奈叹气,一转头才发现沙发上有毯子,联想刚才的画面,看向身边的慕邵凡:“你昨晚在沙发睡的?” 懵懵的小狗点点头,卑微乞怜地拉住她的小拇指:“你昨晚没回来,我担心你……”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是让寻寻跟你打过招呼了么。”廖筠本来习惯性地想摸摸他的脑袋,看他这到处都是水,犹豫着没下去手,“去清理一下,怎么搞成这样。” 张洵见缝插针,边溜达着边煽风点火:“是啊,怎么搞成这样,真倒人胃口。廖筠以后不回来的日子多着呢,你这么爱睡沙发,这沙发送你得了。” “别闹,”廖筠拍了拍慕邵凡的胳膊,“你快去,不用理他。” 慕邵凡听话地去了客卫,廖筠则是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她是真饿了,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冰箱里新鲜的蔬菜有不少,但没什么熟食,她饿的时候又不喜欢吃零食,只好先拿一瓶牛奶垫垫肚子。 把面包塞进烤面包机,叼着牛奶的吸管,不乐意地埋怨张洵:“都怪你,我好饿。你别玩狗了,过来!” 张洵抱着廖大爷过去找她,伸手帮她摁了一下烤面包机:“怎么了,说生气就生气,我刚才也没怎么样吧,你就这么护着他。” 廖筠瞪他:“我昨晚本来有一桌子菜可以吃,结果饿到现在。你给我做饭!” “你让我做饭?”张洵挑眉,“你忘了那盘木耳鸡蛋炒黄瓜了,你跟我爸差点打起来都没人吃它一口。” 廖筠想起那黄瓜的卖相:“……还是算了。” 正说着话,慕邵凡已经飞快地把自己整理好了,听着动静过来,顺手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贤惠地问:“盈盈你饿了?我来给你做点吃的吧。” 廖筠果断让路:“你来,简单弄点就行,我待会儿还要去上班,给寻寻也弄一份。” 张洵抱着廖大爷随意地倚在旁边:“我这个洵洵怎么办?我也饿了。” “那不还有面包片么,你随便吃点,我去洗澡。”廖筠说着往卧室走。 偌大的房间,再次剩下这两个火药味十足的男人,气氛微妙到好像随时都会爆炸。 慕邵凡拿过平底锅,歪头看了张洵一眼,一脸无辜:“张哥也要吃吗?不怕我下毒?” 张洵扯了扯嘴角:“我更怕你吐口水。” 慕邵凡面不改色地把锅放好,开火,不急着倒油,漂亮的大手动作利落地拿了几个蛋打在碗里:“不用担心,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蛋清和蛋黄听话地在他手中分离在两个碗里。趁着锅热,他不紧不慢地刷了一层油,又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压根没打算给你做饭。” 这点杀伤力不痛不痒,张洵懒得搭话,但也不走。 就这么站在这看着慕邵凡忙活,好比在看蝼蚁的忙碌,有趣,而且充满傲慢的鄙夷。 还没过一分钟,廖筠又匆匆地出来,在沙发和书柜旁疯狂翻找一番,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见张洵仍杵在厨房,为了警告他别乱来,故意关心慕邵凡:“敏敏你胳膊还好吧?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会儿,不用做太麻烦的,现在时间还早,别弄伤了。如果让我看到你再受伤,我会生气的。” 慕邵凡当着廖筠的面那叫一个乖巧体贴懂事,积极阳光善良。举着铲子回头,连语调都变得温柔可爱了起来:“没事的!我不疼。昨晚没让你吃到饭,我怕你会饿,你不用担心了,我来准备就好。待会儿吃好一点,上班才会充满能量。” 张洵嗤之以鼻,闻见这绿茶味就觉得恶心。 睥睨着慕邵凡这张表情做作的脸,心里压不住的恶意正在升腾,不知道又冒出了什么坏主意,冷笑着附和:“是啊廖筠,你不用那么担心,我这不是帮你看着呢么。做个饭而已,疼不死人的,对吧?……” 他顿了顿,压低着声线,如同恶魔低语,讥讽地朝着慕邵凡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邵敏。” 慕邵凡笑意僵住。脑海中仿佛被挥砍断了一根弦,演技完美的脸上顿时浮现错愕。 他震惊地看向张洵,而对方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戏谑,嘴边扬起的笑容恶劣又冰冷,从刚才一见面就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早已洞察了一切,却还在不屑地嘲讽他,看着他漏洞百出。 第28章 故意给自己下药,爬上她的床 锅里的油在沸腾。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廖筠也灵敏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他们现在早已经不是青春期的幼稚小孩了。她不会再做出那种为了驯化张洵,故意睡他朋友的行为,而张洵也不会随便吃醋,对她管东管西。 时过境迁,张洵也算是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正宫,但慕邵凡的出现却如同一场意外,总是让他异常炸毛。 假结婚,假同居,对外说起来是因为卢斯言,其实廖筠自己清楚,卢斯言只是一个小小的原因,最根本的还是她对慕邵凡感兴趣。这么一个完美的理想型,留下多玩玩怎么了。 她不明白张洵和阿杨对慕邵凡的敌意怎么就那么重,好像她会跟慕邵凡真的有什么似的。不知道是看不起她,还是太看得起慕邵凡。 东西也不找了,廖筠冷着脸走过去:“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张洵事不关己地笑:“没什么啊。” 慕邵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锅里的油都烧冒烟了,廖筠眼疾手快关掉火:“没什么?你最好是没什么,”扭头看张洵,就像来抓坏学生的班主任,语气不悦,“把狗放下,跟我过来。” 张洵娇纵惯了,丝毫不慌张,把廖大爷随手一扔,跟着廖筠进了她的卧室。 只不过关上门之后,没了外人,张洵还是很聪明的,自觉示弱,伸手想要抱她。 廖筠冷漠推开:“我说过要给他撑腰的,他是我的宠物,你别总当着我的面给他找事行不行。我今天的行程都安排满了,不准耽误我的时间,在这好好待着。” 张洵懂得见好就收,乖乖答应:“好,我待着,只是逗他玩玩嘛。” 那眼神分明在说:大不了等背着你的时候再找事。 廖筠懒得拆穿,转身去洗澡。 等她出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裹着浴巾,走进那一百多平装潢精致的衣帽间,左边是一排排衣柜,右边是一列列首饰柜和展台,往里走还有一整面墙的鞋柜,一格一格,足足存放着上千双。反倒是包包虽然多,但不得她青睐,再昂贵的包只要她不喜欢了,就只能堆叠着,地位连十几块的珠宝都比不上。 她随手挑了套款式优雅的套装,想起自己刚染了粉头发,又嫌弃地一扔,转头拿了件瓷蓝色的吊带裙,选了一双白得发亮的运动鞋,开口就喊:“张洵——” 路过落地镜时晃了晃半干的短发,越看越觉得这个颜色很喜欢,就是身上这吻痕有点碍眼。 张洵闻声而来,已经穿了衣服,休闲白T,黑色长裤,是她弟的,一看就是刚才不听她的话,自己出去了,拖着声调懒洋洋地走近:“怎么了,大小姐,有何吩咐?” 廖筠把鞋扔地上,坐在一旁的沙发凳上抬了抬脚,指挥他:“帮我穿袜子。” 张洵笑着单膝跪在她面前,先帮她脱掉拖鞋,拿来毛巾,动作轻柔地为她擦脚:“你把我叫进来待着,就是想让我伺候你啊?还以为你要骂我呢。” 她毫不避讳地解开浴巾,当着他的面穿上bra:“别在这装模作样,骂你我还怕把你骂爽了呢。你讨厌慕邵凡,想逗他,想怎么玩都好,我也没真拦着,但是你不准给我惹麻烦。一个胖哥,一个卢斯言,他现在处境很危险,你小心再针对他,回头出了事,我都算你头上。” 张洵给她选了一双淡粉色的袜子,帮她穿的时候故意捏了捏她的脚趾占便宜,语气酸溜溜地问:“你是因为他处境危险,还是因为他很好睡啊?” 廖筠大方承认:“都有,不行?” “行,我哪敢说不行,”张洵冷哼,“每次你换新玩具,对他们都那么好,只有对我,只是嘴上哄哄。” “你少来,我对你还不够好?昨天晚上为了哄谁啊,饭都没吃。” 张洵又笑了,低头在她膝盖上轻吻,抬起那双波光流转的狐狸眼,温柔地劝她:“我知道你喜欢他这种类型,可是他这人城府太深了,没那么简单纯良。你该清楚他被骆刚旺打伤,是他自己的原因吧?” “是他自己的原因,那又怎么样。他承认是为了我去的。” “他不光为了你,更为了在你面前装可怜,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把骆刚旺送进去,骆炀根本不至于突然针对我,把我困在灵州。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你只是觉得我对他有敌意,都不管他对我做了什么。” 现在回头想想,慕邵凡的行为确实有很多疑点。阿杨的担心或许是对的,慕家大少爷这一层身份,根本不是最后的真相。 可她又不想管那么多,只是想跟慕邵凡玩一阵子,等卢斯言走了就扔掉,怎么就搞得这么困难呢。不过是些小事,越来越复杂。 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各退一步不就好了,点到为止吧。你那件事,说到底还是骆炀和张总的问题。” 张洵眸色微变,帮她把鞋子穿上,认认真真地把鞋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明知道她有点不高兴了,冒着惹她生气的风险还是不甘心地嘟囔:“宝宝,你想怎么玩都好,我也没真拦着,但是不要让他真的留在你身边好不好?他不配,你别被他的虚伪骗了。” 廖筠无奈:“还说?” “不说了,”张洵自讨没趣,把裙子递给她,“我最迟下周要回灵州,我走之前,把阿杨叫回来吧。” “阿杨有他的安排,”廖筠穿好裙子,站起身来,“灵州的事,需要我帮忙就主动找我。” 整理了一下头发,廖筠转身离开。 慕邵凡已经做好了早饭,漂亮地摆在餐桌上。 廖筠把莫寻叫上来,四人围坐一起,各有心思,只有莫寻胃口最好,对慕邵凡的厨艺毫不吝啬地夸了两遍。 廖筠出门上班时,张洵和慕邵凡送到电梯口。 一个噙着浅笑,单手揣兜倚着墙,一脸阳光明媚,朝她摆摆手:“早点回*来。” 另一个全程阴郁可怜,耷拉着尾巴,好像她一走就要挨欺负似的,眨巴着小狗眼睛:“我会乖乖等你回家的。” 廖筠笑了笑:“拜拜你们两个,要乖哦。” 门关上。 电梯里的莫寻担心地问:“廖总,真的一个保镖都不留?感觉他们一定会打架的。” 廖筠笑意散尽,语气淡然:“打,拦着他们反而总给我找事儿。任经理今晚不是要办庆功宴么,我们晚点回来,让他们打过瘾。” 电梯外的张洵活动了活动脖子,没有辜负廖筠的期待,二话不说反手朝着慕邵凡的脸上给了一拳。 猝不及防的战事打响,慕邵凡被打得撞上墙角,背后的伤早就不痛了,但他没忘记廖筠说过,不准他再受伤,不准别人打他。所以他扶住墙,当张洵想要伸手抓他肩膀的时候迅速地侧身一闪,抢占先机,出拳捣在对方的腹部。 张洵虽然爱揍人,但真没怎么被揍过,突然吃瘪,登时火大:“敢还手?真有种。” 大步上前,抬腿就把慕邵凡踹了个趔趄,紧接着上前钳住他的左臂,迅猛地在他肘关节处“嘎巴”一拧,差点没把他胳膊卸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又像扔垃圾一样猛地往旁边一甩,直接让他的后背撞碎了装饰花瓶。 满地锋利碎片狼藉。 慕邵凡疼得眉头直抽,额间冷汗密布,整条胳膊都麻得动弹不得。要不是自己曾把刀伤撕开卖惨,又被廖筠玩的时候弄伤,这胳膊也不至于好好坏坏,反反复复,现在还这么容易流血,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抬起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张洵,为了让痛感缓冲,他故意说话拖延时间:“你没告诉她我是谁。” 张洵脸上带着极重的戾气,俯视着这只蝼蚁:“告诉她?为什么?我不是说过了么,像你这样的玩具她玩过上百个,比你更讨她喜欢的不是没有,她甚至也跟人谈过恋爱,公开过男朋友,可结果呢?还是全都结束了。我不需要告诉她,你的结局也一样会很惨。” 慕邵凡疲惫地倚着墙,大口喘息:“既然如此,你紧张什么,莫非你心里也在害怕,怕我抢走她?” 张洵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但凡现在手边有什么工具,绝对会往慕邵凡头上狠砸两下泄恨,可惜廖筠这门口除了那花瓶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很。他总不至于拿着花瓶碎片去把慕邵凡杀了。 抬起脚,他的鞋子轻轻踩住了慕邵凡的手背:“邵敏啊,邵公子,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们家对她跟贺召做过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舍得去伤害她?我不说,是不想让她想起难过的事,你根本不配被她知道你是谁。你就像只阴沟里的臭虫,只会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当年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你连个路人甲都排不上号,否则我至少当时就揍过你了,不至于连你这张脸都没印象。” “……那你想怎么样?继续打我,泄恨?真把我打出个好歹,廖筠会生气的。” “我没想怎么样,我们难道不是在互殴吗?刚才我打够了,现在允许你打回来,是你自己不行。” 话音落,张洵脚下用力,踩着慕邵凡的手缓缓压向那些碎片,瞬间将他的血肉割破,鲜血直流。 慕邵凡胳膊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疼得浑身一激灵,头皮刺痛,面部扭曲,好像整个左手都要被切断了,忍无可忍,忽然用右臂抱住张洵的腿猛地奋起一撞,用身体把人掀翻在地,抓住机会连往对方腹部狠打了好几拳,直把对方打得反应不及。 他出手有所保留,怕廖筠会对他不满,连张洵的脸都没敢碰,就怕留下什么明显的伤。见张洵一时无从还手,犹豫了片刻,不再攻击,而是挣扎着想退开。 可惜张洵是个狠人,没他那么多顾忌,顶着疼痛狠给他了一脚,又把他给踹倒了。不过代价是张洵也没了力气,撑着胳膊费劲爬起来:“来,起来!继续。你不是很能装,很能演吗。心机,卖惨,这种蹩脚的招数对我没有用。” 慕邵凡流着血,面无表情地躺在那,干脆不动了。 清澈的小狗眼睛深邃悠远,如同黑洞,只剩下粗丨重的呼吸从他口中吃力地穿过。清冷的面容恍惚露出了几分不屑,语调淡淡地嘲讽: “张洵,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你暗恋她那么多年,不也是只敢用学长的身份守在她身边。两年前你跟江家小姐联姻,是你谎称长辈催婚生子,故意给自己下药,爬上她的床,张、江两家现在都在给这事背锅不是吗?你不让江小姐跟她见面,真的是怕江小姐喜欢她?是怕江小姐说漏嘴吧。论心机,卖惨,你也不无辜。我们谁不是在作践自己讨好她。” 张洵嘴边挂着冷冽的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早就调查过我,我警告你,少拿我跟你相提并论。骆刚旺被抓,是你一手策划好的,你坑了老子一把,想搅浑我们张家的水,还敢打着为廖筠好的名头在她面前卖惨,你怎么这么贱!你就只会不择手段地做些肮脏事,真当我没办法解决你?” “解决我?”慕邵凡轻挑眉头,目光缓缓地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堂堂世家大少爷,泥菩丨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偷跑回云州,难道不是为了求廖筠帮忙?废物。” 张洵顿时来火,冲上去就要揍他,然而歇了这一会儿,慕邵凡也在养精蓄锐,翻身而起,猝不及防地拳头冲撞,两人又打了起来。 撕扯间,慕邵凡满身是血,却像是吃了激素,仿佛忽然之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找准时机,死死地掐祝了张洵的脖子,短暂地占据了上风,把人“哐”地摁在墙角。 低沉的声音掩不住虚弱,但又夹杂着千钧的怒意与不甘,神色中的淡漠和傲慢彻底不再伪装:“张洵,你听说过兴慕的败落吗?旁人不了解内幕,我可以告诉你。兴慕的慕董从血缘上来说,是我爷爷,当年他和我舅舅联手,用廖筠来威胁我,让我改名换姓,去收拾他们家的烂摊子,也好防着我去争邵家的家产。但是我去锦城之后,每一天都在恨他们,恨他们所有人,所以我用这屈辱的四年时间,亲手把慕家做空了。” 张洵眉心一沉,抵着喉间的窒息感,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睛:“你?” 慕邵凡勾起嘴角,眼底没有半点笑意:“是我。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能相提并论。四年前,你爸去见私生子的时候,你无能为力,四年前,我被迫去锦城的时候,也无能为力。可是你看现在呢,你还是那个会被家族绊住脚步的废物,你不光要卖身去联姻,要维持张家的脸面,甚至连对付骆炀也要求廖筠帮忙。而我不一样,只会解决掉一切,干干净净地来到她身边。” 恨恨地推开张洵,慕邵凡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到可怕。 “如果你不想告诉她我是谁,那就永远守住这个秘密。我也希望以前伤害过她的我,死了算了。” 身体歪歪斜斜,一步一晃,他身影落寞地转过身,拖着满身滴滴答答的血,独自走回了廖筠的家。 张洵愤愤地捏紧拳头,“砰”地打在了墙上。痛感麻痹了骨头,却发泄不了他的火。 阿杨想让他用特殊手段调查慕邵凡的身份,好在卢斯言回来之前阻止慕邵凡的留下。他去查了,果不其然发现了慕邵凡身为邵敏时的秘密,那些对廖筠的暗恋,见不得光的过去,偷藏心意的青春,以及廖筠在高三那年出事的时候,邵敏在其中的恶劣作用……确定都很精彩。 如果说出来,廖筠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踹掉慕邵凡。 可是如果说出来,廖筠会回忆起当年的不愉快,揭开疼痛的伤疤。 他不舍得。 即便他被慕邵凡戳中了痛处,也依然不舍得为了一时口快自私地对待廖筠。 他们张家族门兴旺,声势显赫。他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大少爷,是云州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他被家族高高地举起,也被家族重重地压迫。族门繁琐的规矩困束着包含他在内的所有人,他看似自由的人生,到头来,却只被允许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家族对于继承者另有人选,而他爸也从来都没想过要真正地培养他。当骆炀这个私生子被张家发现时,他们家这一支更是被家族视作了污点,彻底地放弃了。 想要挽救他们家在族中的地位,竟然只能靠他去联姻。 卖身,这个词真讽刺。 比起慕邵凡悍然不顾一切的决绝,他承认自己能为廖筠做的确实,太少。 一整天,廖筠没有打开过家里的监控,她是真的很忙,不想分心知道那俩人在她家干了什么。 上午去参加展会,中午陪客户商宴,下午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视频会议,到晚上聚餐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要晕了。 富一代就这样,没有背景,没有依靠,自己是自己的底气,什么事都得操心去办,不习惯指望别人。她从小有钱,从小是高傲的大小姐,但是有钱没有话语权的亏她吃够了,她喜欢强大的感觉,至少现在,没有人能欺负到她头上。 忙里抽空去打听了一下,骆刚旺已经出来了,且不知所踪,估计是被张总和骆炀那边控制了起来。而胖哥一看这次闹得这么复杂,似乎有意避风头,躲一阵子。 既然张洵现在有麻烦,自顾不暇,那就只能是她出面了,直接让莫寻派出人手,配合张洵的人搜集证据。就算暂时动不了骆刚旺,先把胖哥抓进去也好,回头早晚牵扯出骆刚旺,一锅端。 饭桌上,廖筠不是个喜欢讲官话的老板,也没那么多职场规矩,她自己喝了几瓶酒,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起初任拂晓还很清醒,后来酒饱饭足,拉着廖筠不停地哭,乱七八糟的什么也说,光是感谢就起码说了不下几十次。廖筠听着烦,让莫寻应付她,独自一人扶着墙离开了酒店,想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迎着夜色,云州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她坐在门外檐下的石阶上,撑着脑袋,无聊地翻看手机消息。 最近几天她就像失联了一样,除了工作,很多消息都不回,也有意避开了温跃跟贺召他们,甚至一时兴起拉黑了好几个,反正左右都离不开结婚那点事,没什么好说的。 张洵这次回来,反复地念叨慕邵凡,她是真的有点烦了。慕邵凡的复杂正在压过她对他的新鲜感,但凡眼下出现一个适合的替代品,她都不想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这些破事上。 正想着呢,身后几个男人说着笑着往里走去,在路过她背后时,其中一个男人停住了脚步,试探着叫她:“……廖总?” 廖筠愣了一下,她都蹲这种角落了,还换了发型,竟然有人能凭背影把她认出来? 回头望过去一眼,入目的是一双和小狗相似的眼睛,仿佛被这雨夜浸湿,清澈而柔和。 见自己没有认错人,对方一下子笑了,干净可爱的笑容短暂地吹散了这雨的阴霾,吹过廖筠醉意上头的心。 “真的是你!我听说你换发型了,刚才差点没敢认。” 廖筠歪了歪头,单手托着腮:“赵……” “赵曦玉!” 她笑:“赵曦玉,赵二公子,我记得你。” 好像每次跟她打招呼,赵曦玉开口都是很惊讶的那句“真的是你”。 目光越过他往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你来找朋友?” 赵曦玉点头:“对!我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有同学过生日,他们先进去了。” 赵曦玉比她小,还在上大学,比起慕邵凡那种楚楚可怜的类型,他的语气总是那么开朗,好像有挥散不完的阳光,就像一只软甜可爱又蓬松的萨摩耶,不禁让廖筠想起以前刚见他的时候。 其实他也是她的理想型。 她的理想型太多太广泛了,只要是像狗狗一样可爱的傻白甜绿茶,她都喜欢。什么狗都行,怎么茶都可以。当然,颜值和身材也过得去。 廖筠笑:“好吧,祝你同学生日快乐,快进去吧,外面冷。” 赵曦玉点头“嗯”了一声,但并没有进去。 犹豫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个……你,你怎么了吗?自己坐在这里。” 廖筠晃了晃手机:“出来醒酒,没怎么。” “哦,那就好。”他说着,还是没有进去。好似踟蹰不决,接着鼓足勇气般朝她走了过来,脱下自己的衬衫外套,蹲在她面前,将衣服披给她。 怕她会嫌弃,一张口先着急解释:“干净的!” 廖筠失笑。 第29章 当着慕邵凡的面被他老婆亲 斑斓模糊的雨夜中,酒店广告牌朦胧的光薄薄地打在她身上,映得她微醺的笑意分外撩人。 赵曦玉看着她的笑颜片刻失神,尔后也跟着腼腆地笑了:“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太紧张了?你的司机和保镖在哪里,我去叫他们来接你吧。” 廖筠神色慵懒,淡淡地瞥他:“接我干嘛?把我送回家?现在才……” 赵曦玉确认腕表上的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多了。” “八点?”廖筠好似不相信,非要歪着头凑过去亲眼看。短发被冷风吹乱,一抬眸,和他的距离近到几乎是紧贴在了他的面前,鼻尖险些擦过他的脸。 赵曦玉愣在那,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却凝望他半晌,评价道:“你们八点多才来给同学过生日,这么不真诚。” “没有没有!我们是一起从另一个场赶过来的,”赵曦玉连忙解释,“在那边玩得久了一点,所以过来晚了。” “那照你这么说,你们的夜场活动顶多才进行到一半,吃完饭还得有别的活动吧?” 赵曦玉没理解她的意思:“嗯,是有别的。” “那你干嘛要让保镖把我送回家?怎么,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了,八点多你们在外面玩,我就该滚回家睡觉?” “不,不是……”赵曦玉还没被这么强词夺理地为难过,惊得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偏偏廖筠就喜欢逗人玩,故意板着脸凶他:“不是什么不是?我比你大几岁啊?” 赵曦玉抿着唇想了想:“好像是三岁。” 差三岁,他现在竟然才十九。也就是说,两年前她第一次见他撩他的时候,他才十七? 造孽。 难怪张洵当时总拦着她。 廖筠面不改色:“差三岁,你叫我声姐姐不过分吧,怎么都没听你叫过,没礼貌。” 赵曦玉委屈:“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有叫过你姐姐的,可是小张总不让叫了……” “他现在又不在这,你怕什么?对了,你跟他属于什么亲戚来着?” 赵曦玉言辞闪烁:“呃,我是他,他那个哥哥那边的亲戚,跟他没有关系。” 廖筠追问:“那是什么亲戚?” “他妈妈是我远房的小姨,关系挺远的。” “原来是这样,”廖筠一脸认真,“听说你这个小姨也是位千金小姐,怎么能看上张总那种男的?” 赵曦玉越来越支吾:“她,她的事我不太了解,我都没,没怎么见过她的面,而且她已经去世很久了,我们就别大晚上的聊已故之人了吧……” 细雨越来越密,吹得风更冷了。 廖筠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也是,好像有点瘆人。” 赵曦玉见状帮她把衬衫拉紧了一些:“这衣服很薄的,你冷的话,要不先进去?” 进去,又得听任拂晓哭嚎的感言,算了。 廖筠摆手拒绝,扶着他的肩膀,摇晃着站起来:“你自己进去好了,我要走了。” 赵曦玉紧跟着她起来:“去哪里?” 廖筠挥开他的衬衫,用手指勾着,随意地丢给他:“无聊,去找几个男人玩玩,你也去?” 赵曦玉被她噎了一下:“好吧,你,那你注意安全。” 廖筠有点好奇,从刚认识到现在也有两年了,赵曦玉在她面前的存在感并不强,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记不住名字。每次见了面,也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骆炀安排给他的美男计到底打算怎么开展? 步子一晃,思考中的她醉得控制不住,身体朝另一边歪斜,赵曦玉眼疾手快捞住她:“小心!”直接把她抱进了怀里。 第一次亲丨密接丨触来得猝不及防。廖筠面对面靠在他强壮的胸膛,心跳声相贴,感受得到他紧张的节拍,忍俊不禁:“弟弟,你打算抱我多久?” 赵曦玉顿时像被烫到手,毛毛躁躁地退开:“对不起!” 耳朵已经红了。 真可爱。 像慕邵凡一样的可爱。 廖筠左手拇指摩挲着那枚与慕邵凡有关的红钻,还是不太习惯戴戒指,总是忽视不了手指上的异物感。抬起手来朝他晃了晃:“弟弟听说过我结婚的事吗?” 赵曦玉以为她在警告自己,下意识低头:“有听说过。” 她将手伸到他眼前,好像在刻意强调婚戒横在彼此之间的警戒线。然而下一秒,她却反手轻勾,抬起了他的下巴,迷离的眼神比雨夜更朦胧醉人,映着狡黠又惑人的微光:“帮我把戒指摘下来,今晚姐姐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顿了顿,她故意说:“就我们两个。” 犹如一种引人深陷的魔咒,没有谁能在这种时候拒绝。 但凡跟她有过接触的人,无论男女都无法否认她的魅力,不只是因为她迷人的外表。 赵曦玉颤抖的手摘下了那枚象征着神圣婚姻的钻戒,她只是笑了笑接过去,然后塞进了他外套的口袋里:“这是今晚结束的钥匙,你保管。” 夜雨连绵,疯狂的夜晚却好像刚刚开始。 他们借了酒店门口的一次性透明雨伞,两人共用一把,迎着细密的雨直接跑向了街边,急忙拦下一辆没有方向的出租车便坐了进去。 衣服不出所料地被雨打湿,廖筠却不以为意地笑着问他:“我们去哪儿?” 赵曦玉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难言的兴奋干扰着大脑的思考,这种行为就如同在拐她私奔一般离经叛道,让他控制不住地亢奋:“我也不知道,我跟着你!” 廖筠提议:“那,我们去电玩城?我知道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是我朋友开的。”说着,并不在乎他的意见,对司机师傅说了一个地址。 那地方名叫“未来航线”,斥巨资打造,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开在租金昂贵的十字路口,占据着一二楼的黄金位置,足足近千平,离他们所在之处倒是不远。比起普通的电玩城,里面更像是充斥着原创IP形象和昂贵科技感的理念型游乐场,人均消费当然也不低。 廖筠人脉广,在车上给未来航线的老板发了条消息。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有人从店门口铺好了上百米的红地毯,一路铺到路边,上方支好了稳固的伞棚,架起了漂亮的灯光,两侧有保镖和迎宾静候,老板更是穿着正装,亲自迎接,手里还捧着一束专门为廖筠准备的花。 车还没到跟前,司机师傅看这架势先吓了一跳,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廖筠:“姑娘,这不是接你们的吧?” 廖筠往外看了一眼,顿时不满地叹气:“真老土。” 车停下,保镖先打开副驾,确认了里面的情况,付给司机一笔远超出车费几倍的现金。店老板随后打开后座车门,望着廖筠喜笑颜开:“廖总大驾光临,真惊喜啊,多久没来了?” 廖筠慢悠悠地下车,推开他的花:“莫祈,我就是来随便玩玩,顺便问问你在不在,谁让你搞这些。”扭头朝着赵曦玉勾勾手,“快下来。” 赵曦玉紧跟着廖筠下车,见这阵仗也是有点懵了。 廖筠介绍:“这位是未来航线的老板,莫总。这位是……一个小弟弟。” 莫祈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弟弟好啊。” 赵曦玉被她抹去了姓名,倒也没什么不满,乖乖点头打招呼:“莫总你好。” 廖筠满身酒气,晃晃悠悠地抓着赵曦玉胳膊:“走,咱们进去。” 莫祈把花随手丢给保镖,单手揣兜,领着他们走VIP通道:“还以为你想我了呢,结果你竟然带着别人过来。有人相伴,干嘛还问我在不在?” 廖筠笑:“这不就是为了蹭莫总的特权么。” “你廖总露面,本身就是最大的特权了,”进到室内,莫祈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准备好的通行吊牌,客气地给了赵曦玉一个,另一个亲手帮廖筠戴上,“不用我陪着吗?我可是特意赶过来等你。” 廖筠不说话,抓住他的西装衣领,把人拽近了些,扬着下巴,嚣张地把手顺着他的领口探了进去,从内袋摸出一枚特殊的胸针,把玩一圈,要往自己身上戴,可惜有点醉了,戳不中。 莫祈哭笑不得,主动拿过来,小心地别在她的吊带裙上:“强盗啊,连我的身份卡都抢。”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了,拜拜,你走吧。” “等等!”莫祈一把将她捞了回来,趁着说话的功夫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用指丨腹蹭蹭她的脸,“寻寻没跟你来?” “公司聚餐,她吃饭呢。” “所以你喝得烂醉,自己跟这小男孩跑出来了?” “他已经成年了,算什么小男孩,你不能你因为你老了就这么说人家。”廖筠并不避讳赵曦玉,也并不阻拦莫祈对她的亲昵举动。俩人腻腻歪歪地在那说了好一会儿废话,好歹才安抚好了莫祈的情绪。 最后莫祈拉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又亲,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廖筠好爱把人用完就丢,根本不会觉得不好意思,领着赵曦玉大摇大摆地直奔二楼。 莫祈这店里很多好地方不对外开放,是他喜欢研究,所以搞出来给自己和朋友们玩的,最高权限都他的这张身份卡里,或者得通过他的指纹密码才能通行。 赵曦玉知道不该多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莫总是莫寻姐姐的什么人吗?” “哥哥。长得不像?” “是有一点点不太像。” “他们俩差了十来岁,莫总已经老了,不像也正常,”她说完好像在回忆什么,又补充,“不过莫总身材不错,体力很强,年纪大点嘛,会疼人,服务意识好。” 赵曦玉被她这三言两语给说的,突然就涨红了脸。 廖筠见状笑他:“想什么呢?我是说莫总成熟稳重,温柔可靠,很会照顾别人。” “嗯!我没想什么……” 廖筠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胳膊贴近他的,凑近了说:“弟弟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好像也很会疼人,以后会比莫总更成熟稳重,更温柔可靠,对吧?” 赵曦玉眼里闪过一丝少年气的青涩与慌乱。 被她短时间内屡次三番的撩拨,心底早已经激起了阵阵涟漪。就像两年前,第一次遇见这个张扬又明媚的女人时,即便没谈过恋爱,他也很难不明白这种只对她心跳加速的感觉是什么。 不自觉地抿着唇,颇为认真地望着她,肯定地说:“会的!” 在二楼挑了几个好玩的项目,转眼就过去了两个小时,廖筠玩够了高科技,又去楼下玩那些古早的机器,最后耗在那几排抓娃娃机跟前疯狂投币,抓的娃娃全都送给了路过的客人,引来了不少人跟在她身后围观拍照。 莫寻接到亲哥的消息,先把任拂晓送回家,赶过来找廖筠的时候,她正在人群中心,坐在椅子上,差点没跟机器打起来。 直嫌这机器爪子太松,不停地骂老板黑心无良,把旁边的员工听得冷汗直流。压根不管自己手里拎着酒瓶,醉得连机器爪子都看不清,当然越晕越抓不到。 莫寻赶紧上前,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廖总。” 廖筠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满身都是酒气,委屈巴巴:“寻寻你来了,你给我揍它!”指着旁边的抓娃娃机,“次次保底,保底都不出来!骗人!黑心商家!我要举报这个店!” 一旁的赵曦玉一手扶稳廖筠的椅子,一手推着店里的小车,里面没有娃娃和礼物,只有被廖筠喝光的酒瓶,求救道:“莫寻姐姐,廖总喝醉了,不听我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要不要先出去?……” 莫寻礼貌地点点头,接着把廖筠打横抱起,掩好她的裙摆,护在怀里好声哄:“好了好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先出去,回头我一定狠狠教训这个黑心老板!乖。” 廖筠这才满意。 醉醺醺地摊在莫寻怀里,脑袋拱她的肩窝,难受地直哼哼:“寻寻,我想吐。” “马上马上,马上就能出去了。” 眼看着莫寻抱着廖筠走人,赵曦玉赶忙把小推车交还给员工,快步跟上。 这里怎么说也是莫祈的地盘,所以莫寻才敢让廖筠自己在这玩,可是她没想到赵曦玉竟然会跟在旁边,而且没听她哥说起过,想来她哥应该是不认识这个人。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莫寻没有去开车,而是找了个相对干净的石阶,赵曦玉很有眼力见,把面上的水擦净:“这里。” 莫寻看他一眼,将廖筠放下,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要吐一会儿吗?” 廖筠撑在那闭着眼摇头:“好困。” 莫寻用手背探她的脸,倒是没发烧,应该只是短时间内喝太多,醉了。 “那我们回家?回去再好好休息。” 廖筠喝醉从来不在那些男人跟前撒娇,眼下却抓住莫寻的手不停地蹭:“寻寻抱我……” 莫寻搂住她,语气宠得要命:“好,抱你。” 正要弯腰,忽然眼尖地发现她左手的红钻竟然不见了。 作为一个称职的贴身保镖,对于老板身上的每一处细节,莫寻都不会记错,她明明记得今早出门的时候还有的,扭头问赵曦玉:“赵二公子有看到廖总手上的戒指吗?” 赵曦玉一愣,赶紧摸摸口袋,幸好没丢:“给!” 莫寻接过,没有多问,只是戴回了廖筠手上。 廖筠看到戒指,后知后觉地望向赵曦玉,牢骚道:“弟弟不跟我玩了?这就结束了?” 赵曦玉轻声:“今天已经玩到很晚了,下次再玩吧,好不好?” 廖筠不满:“那你送我回家。” 莫寻了解廖筠的脾气,什么话应该当真,什么话只是玩笑,她还是听得出的,对赵曦玉说:“赵二公子,廖总既然开口,请您跟我一起吧,把廖总送回家,我会单独再送您一趟,麻烦您了。” 赵曦玉没有犹豫:“哦,好。” 莫寻再次稳稳地托起了廖筠的腰肢和膝弯,轻轻松松地把人抱走。 回家的路上,莫寻开车,廖筠在后座倚着赵曦玉睡觉。 等到了廖筠家楼下,17楼阳台边,抱着廖大爷等了一晚的张洵认出了廖筠的车,眼睛一亮,还不等开心起来,下一秒就看到赵曦玉那个死绿茶从车上下来了。 骆炀才刚把他困在灵州,这就等不及了?敢把赵曦玉派过来送死,真以为他张洵是好惹的。 紧绷的下颌线抿不住心底的怒意,张洵把狗放下,捏紧拳头,气冲冲地穿过客厅,打算下楼去给赵曦玉一个教训。然而抓住门把手时,最后的理智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犹豫了一下。 一直在书柜旁坐着看书的慕邵凡抬起头,冷声问他:“你怎么了?” 他不能跟赵曦玉碰面,骆炀会立马得到消息。他也不能再惹廖筠生气了,否则真被她赶出去,这几天回云州就失去了意义。 收回手,他扭头看向慕邵凡:“你去。” 慕邵凡蹙眉,掩不住眼底的不耐烦:“去哪儿?” 张洵冷笑:“你老婆都要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说去哪儿?” 慕邵凡放下书起身:“什么意思?” “廖筠的车停在楼下。” 张洵的话点到即止,慕邵凡想起他刚才一直在阳台守着,肯定是看到楼下大门口发生了什么,不必再去确认,径直往外走去。 与此同时。 睡了一路的廖筠有些清醒了,被赵曦玉扶下车,牵着弟弟的手,意犹未尽地说:“今天有点累了,喝多了头晕,下次不喝这么多了,姐姐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赵曦玉很是惊喜:“好啊,那我们加个微信?改天再约。” 廖筠奇怪:“我们没加过微信吗?” “以前加过,后来你把我删了。” “不可能,”廖筠很自信地否认,像个流氓似的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捏他结实的肩膀和胳膊,“就算你是骆炀派来的,凭你这张脸,还有你这身材,我不可能删了你。” 赵曦玉瞬间脸红,顾不上她这么直白的拆穿,吞了口唾沫,紧张到身体绷着站得笔直,还不忘故意沉肩,偷偷用力,凹起大臂上的肌肉来给她摸:“……可能是被小张总删掉了,我们要不再加一次?” 廖筠看他这娇羞的模样喜欢到不行:“好啊。”掏出手机解锁,直接递过去,让他自己操作。 有时候真不怪她好绿茶这一口,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么纯欲型的男人主动献殷勤。手指向上,趁他正在操作两个手机加好友,坏心地捏住了他红透的耳垂。 他就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眼睛倏然睁大,清纯可人,又在意识到自己被她拿捏的事实后,隐隐委屈,不知所措。赶紧加完,把手机递还:“廖总,给。” “又叫廖总?” “姐姐……” “嗯,你的耳朵好红啊。” 赵曦玉当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窘迫,尤其是在她的手指拂过耳廓后方凸起的那块骨头时,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心脏在胸膛中发疯狂*跳。 轻咬唇丨瓣,他眼神闪躲,磕绊着说:“别!别弄了,你,你朋友下来接你了。” 廖筠不解:“朋友?” 他委屈巴巴地垂着眸子,不敢再抬头看她身后:“你,你老公……” 廖筠怔然,接着便笑了出来。 她哪有什么老公。 可是这种假结婚带来的背德感莫名的有趣,她也没打算要解释。 猝不及防地勾着他的脖子上前半步,用那只戴着钻戒的手按住了他毛茸茸的脑袋,逼迫他向自己低头的同时,有些霸道又潇洒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留下很浅淡的唇印。 差一点点就要落在他的嘴巴上了,但并没有。 正是如此不近不远的距离,反而让他瞬间心跳爆炸,大脑嗡鸣。 “你真可爱。” 廖筠很轻地在他耳边说完,松开了他。 几乎是同时,站在门口的慕邵凡掐着点开口:“盈盈!” 就像是懦弱的丈夫最后的容忍,及时地阻拦了妻子更深一步的放纵。 赵曦玉还是胆子太小,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即便是有骆炀的授意也还是慌了神,迟钝地发现自己另一只手还跟廖筠牵着,一阵惊慌失措,急忙抽走。 廖筠擎着手不动:“敏敏,我喝多了,你快过来啊。赵二公子累了,都不愿意扶我了。” 慕邵凡走到她身边小心地搂住她,贤惠地问:“还好吗?怎么喝这么多,我抱你上去吧。” “我没事,今天玩得很开心,”想来慕邵凡应该已经跟张洵打过一架了,说不定身上又藏了什么伤,拒绝道,“不用你抱,让寻寻抱我,她今晚吃得多。” 一直坐在驾驶座吃瓜的莫寻接到指令,直接下车上锁:“慕先生,让我来就好。” 慕邵凡只好放手,任由廖筠被莫寻抱起来。 临走前,廖筠依偎在莫寻怀里,不忘嘱咐赵曦玉:“弟弟你等一会儿,等我回家,你莫寻姐姐就来送你了。” 赵曦玉点头,小声:“好……” 一直到莫寻和廖筠走进楼里,慕邵凡还没有跟过去的意思,赵曦玉紧张到默默地后退半步:“慕先生,不一起去吗?” 慕邵凡面无表情,冷冷地看向他。 作为偶尔出现在廖筠面前,却让张洵非常讨厌的男人之一,赵曦玉的行事作风他当然也调查过。 长得好看,娇惯任性,心眼小,会告状,胆子不大,惹起事来却经常能把张洵气死,没什么威胁性,但沾上之后会很烦人,是骆炀手下合格的狗腿子。 比起他这种伪装出来的绿茶小白花,赵曦玉身上有一种纯天然的娇羞可爱,更像是一个又怂又爱玩的漂亮小作精,一旦没有张洵在中间拦着,或许很容易就能博得廖筠的欢心。 慕邵凡说:“这就去了,多谢赵二公子送她回来。” 赵曦玉并不敢对慕邵凡做什么,因为他完全不了解慕邵凡的身份背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惹得起。往常他敢挑衅张洵,只是因为有张总和骆炀做靠山罢了,讪讪地笑了笑:“拜拜。” 慕邵凡点点头:“再见。”然后还是杵在那,不走。 赵曦玉心里慌着呢,郁闷又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慕先生,还不走吗?” “马上,”慕邵凡淡淡地说,“她今天玩得高兴,但是我有点生气,消消火再上去,别扫了她的兴致。” 赵曦玉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这位消火的方式是揍自己两巴掌。 怎么说也是当着人家的面被他老婆亲了,这种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吧。 第30章 怕弄疼了她,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清了清嗓子,赵曦玉决定在真的挨揍之前积极自救:“那个,时候不早了,要不我打车回家好了,麻烦慕先生跟莫寻姐姐说说,不用下来送我了。” 正要走人,慕邵凡突然叫住他:“赵二公子。” 赵曦玉背影僵在那:“……慕先生,还有事吗?” “路上小心。” 赵曦玉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谢。” 慕邵凡依然没动。 倒不是因为真的生气了,他哪有资格生廖筠的气,只是演给赵曦玉看,让这胆小的家伙别太放肆。等莫寻下来,把赵曦玉的话转达,他终于回家。 客厅里,张洵正迎面抱着喝醉的廖筠哄睡,像哄孩子似的边走边拍,嘴里的好话腻腻歪歪的就没停过。 她醉得不想洗澡,又嫌身上脏,不想去卧室,只能在张洵怀里打盹,看起来倒是挺惬意。 张洵见慕邵凡进门,正好抱着廖筠在沙发落座,不善地掀起眼皮,一副看戏的样子:“回来挺快,上次你跟赵二见面,剑拔弩张,还以为这次你不会放过他。” 慕邵凡收回目光,心想,你要是知道廖筠主动亲了赵曦玉,不知道能不能把肺气炸了,就不信赵曦玉不会把这事拿来跟你说。 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他去书柜拿起没看完的书,坐在他们对面:“廖筠工作那么辛苦,喜欢喝酒,找男人消遣一下,都很正常。我应该体谅,而不是惹事。” 张洵不屑:“装什么,你要有这种觉悟,还会来挑衅我?” 慕邵凡翻开书页,淡然若之:“你自找的。” 自从他们俩白天打完架,把话说开,撕破脸皮,这劲儿就好像较不完了,也不装了,谁也不给谁好脸看。 不过张洵才不会吃这种亏,摸摸怀里的廖筠,轻蹭她耳畔:“要看书,滚回你自己的狗窝去,我们今晚要睡在这里。” 慕邵凡抬眼,果不其然正好撞见张洵故意在亲她,眸光一颤,垂下眸子:“我在哪里,不关你事。” “你还真是条狗啊,竟然有围观主人睡觉的癖好,”张洵嘲讽完,把廖筠往里拢了一下,“我先带她去洗漱,回来的时候,希望你已经自觉滚了。” 手臂在她腰侧用力,张洵正要把人抱起来,廖筠却突然颤抖着缩了一下,眉头一皱,哼哼唧唧。张洵顿时紧张得不敢再乱动,放轻了声音问她:“怎么了宝宝?不舒服?” 廖筠把脸埋在张洵怀里,并没有睡醒,只是从嗓子眼里无意识地哼哼“疼”。 本以为张洵又在故意找茬的慕邵凡把书一扔,着急地绕过茶几走过来,蹲在廖筠身边查看情况:“是不是受伤了?” 张洵这会儿也不管那么多了,侧过身,搂着她,把她放在沙发上,改成斜抱的姿丨势,跟慕邵凡一起,把她前后上下露在外面的皮肤快速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裙子也很完好:“宝宝你哪里疼啊?” 廖筠睡得正香呢,自然没法回答。 慕邵凡回想了一遍张洵刚才抱她的动作,一把撩起了她的裙摆,层层往上卷,目光从大腿上跃,在她的后腰侧分明有两道青紫的痕迹,触目惊心。 “在这,”慕邵凡皱眉,指丨腹轻抚过伤痕,“不像是被打的,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白皙的肌肤,衬得这痕迹有些夸张得可怕,幸好没破皮。 张洵心头一跳,顿时就来了火:“操,赵曦玉这个狗东西,带她去干什么了……”抬眼看向慕邵凡也没好气,“你刚才揍他没?你不会冲我来劲,把那个死绿茶当同类了吧?他可是骆炀的人,是骆炀派来勾引她的贱货!你别告诉我你分不清轻重好坏。” 廖筠不满地动了动,嘟囔:“好冷。” 张洵连忙在她的背后轻轻拍打着安抚她,命令慕邵凡:“把裙摆放下!” “你小点声,”慕邵凡放下她的裙摆,起身坐在沙发上,从她背后伸出手,“我来扶着,你去拿药。” 张洵脸色阴沉,不肯把人交出去:“你怎么不去?命令我?下楼一趟脑子灌风了?” 慕邵凡执意伸着胳膊:“我对家里的布置不了解,不知道药在哪,你去比较快。” 这倒是实话。 张洵不爽:“你大爷的。” 然后他们便开始了轻手轻脚的交接仪式。 这两个揍对方的时候拳拳到肉的男人在此刻格外小心谨慎,生怕惊扰了廖筠,更怕弄疼了她。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一个扶着她的胳膊,另一个自然懂事地稳固着她的腰。 “轻点!” “慢点!” 互相指责,同时很不满又很嫌弃地看对方一眼。 终于交接完成,慕邵凡把廖筠抱了过来,私心用脸颊贴了贴她的,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贤惠体贴的模样不比张洵差在哪。 廖筠兴许是察觉到了气息的变化,不安地唤了一声:“阿杨……” 慕邵凡满眼的温柔深情瞬间被无情打断,手里哄睡的节奏也不自觉地停住,很轻很吃味地说:“她真的很在乎阿杨。” 在他家那晚,玩游戏好好的,突然不想做了,也是不停地喊阿杨,让阿杨陪她睡觉。好像不管其他人如何,只有阿杨才能带给她最可靠的安全感。这种感觉,比亲眼看到她亲吻赵曦玉更让人难受。 在药箱里翻找的张洵冷哼:“你懂什么,阿杨跟她经历过生死,你以为和你一样?你顶多就是混得好一点的赵曦玉,自作多情。” 慕邵凡拧眉:“她什么时候需要经历生死了?” 张洵翻找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经历生死,还不是因为卢斯言那个精神病,不是一般的难缠,也不是一般的变态。13年的冬天,卢斯言曾因为不配合治疗而逃跑,滞留国内,东躲西藏来到云州,从而无意间认识了廖筠。 廖筠为了把人送出国,起初配合卢家,亲自去了一趟,结果卢斯言那个混蛋,差点把她害死。如果不是阿杨当时恰好在附近,好心出手帮忙,她或许真的会消失在墨西哥最危险黑暗的混乱之地。 后来阿杨跟着她回来,成为了她的保镖,对她忠心耿耿。也因此张洵再看不惯别人,对阿杨的存在也没半点脾气。 不过这件事张洵是不会乱说的。 廖筠要把慕邵凡丢给卢斯言做玩具,他只想看戏。 拿着药走过来,张洵没放过任何一个嘲讽情敌的机会:“要不怎么说你这人天真又可笑,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也没有陪她经历过什么事情,你只会在关键时刻隐身,给她留下不必要的麻烦,然后再回头来吹捧你的爱啊,你的付出,幼稚。” 慕邵凡沉默不言。 “起开。” 张洵坐过去,小心地给廖筠上了药,随后像个胜利者一般将她带走。 他们当晚并没有真的睡在客厅,而是去了客卧,一夜安然。 虽然从理论上说,老板没有周末,但从理论上来说,老板想休息也没人管得着。廖筠周六这天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饿得肚子咕咕叫,胃都要凹进去了,浑身没劲儿。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顺便打开微信的999+,最新的消息竟然是江唯一发来的,问她有没有见过张洵,还约她出去逛街。 张洵的事,她不追问并非是不想管,是她这人就这样,只好奇自己好奇的东西,比如她想知道慕邵凡跟FROLA的关系时,就恨不得马上把慕邵凡盘问个底朝天。但张洵却不同,他这次不光是他自己,还牵扯到了张家,骆家,甚至有可能还有赵家,那么多家族的纠葛,不用想都知道有够麻烦。 有些事情一旦复杂起来,真相和清白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胜者只需要更强大的权力去碾压弱者,自然会赢得最顺心结果。 她不喜欢掺和这种虚伪的圈子,除非张洵求她帮忙,她会考虑把他单独保出来,否则一概不管。 江唯一立场不明,廖筠没有选择立刻回复,只当没看见。 从客卧摸出去,张洵坐在她阳台旁的书桌边,拿着她的笔记本,不知道在忙什么。慕邵凡则依然在书柜旁席地而坐,静静地看书。 俩人的和谐共处如此梦幻,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没睡醒。 踢了一脚廖大爷放在路边的玩具,动静成功引得两人一起抬头。 慕邵凡离她更近,放下书便站起来:“你醒了!”像小狗似的,开朗地来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摸她的脑袋,神色自若地将她垂落的发丝捋顺到耳畔,殷勤地关心她,“饿不饿?我煮了玉米粥,热一下就能吃了。” 廖筠愁眉苦脸:“饿,饿死我了,你快去弄。” “好,你稍等一下。” 慕邵凡高兴地接收主人的命令,去了厨房。 张洵坐在那跟个大爷似的,手里敲键盘不停:“你结婚的消息传得够快的,我几天没登录的微信号,刚才一上线,不知道多少人在挖苦我,点歌都给我点绿色的。” “谁让你在我家登微信,万一他们来抓你怎么办。”廖筠走过去,直接往他身上倒。 他赶忙伸手抱住:“小心点,伤还疼吗?” “什么伤?”廖筠好像一无所知,坐在他的腿上,毫不客气地夺过鼠标,开始翻看他微信的聊天记录。 张洵的手隔着睡裙,按住她的后腰,轻轻地帮她揉了揉:“应该是这里吧,又青又紫,你没感觉?昨晚哼哼个不停,差点没把我吓死。你到底跟赵曦玉干嘛去了?” 廖筠一愣。 昨晚喝多了上头,思考能力下降,领着赵曦玉去玩了一把。虽然她不介意敌人的美男计,但顾及到张洵的立场,还是不该太高调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就像在给男友查岗,面不改色接着翻微信:“没干嘛,去莫祈那里玩了玩。” “莫祈?你在他那受了伤?”张洵说着就拿起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骂他。” 廖筠忍俊不禁:“我都不知道我受伤了,他怎么会知道。可能是玩的时候没注意。” “那也要让他愧疚,老男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这点事都办不好。” 廖筠翻了个大概,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确实看到江唯一给他发过好几条消息,但他没回。抬手捂住他的手机:“行了啊你,你个小狐狸精,看谁顺眼?” “看谁都不顺眼。”张洵耷拉着脸和她撒娇,“要不你亲亲我吧,我会多爱这个世界两分钟的。” 廖筠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眼里的坏主意看了个透:“亲亲你然后气死慕邵凡?我告诉你,当着你们俩的面,我一个也不想碰。” 说完甩手走人,直奔厨房。 熬好的玉米粥香甜软糯,慕邵凡特意给她腌制了清脆的小菜,煎了葱香蛋饼。这种家常的菜系虽然简单,但很美味,很得她喜欢,只不过张洵对这些东西却没兴趣,死活都不肯过来吃。 慕邵凡很自责地说:“都怪我,只想着你喜欢的,忘了问问张哥喜欢什么,下次我多做几样,张哥就能有饭吃了。” “不用管他,饿了自己会点外卖的,”廖筠喝着粥,看慕邵凡穿着长袖的衬衫,左手不自觉地缩着,姿势不太大方,“你们昨天是不是打架了?” 屋里总共三个人,说话都是能听见的。 慕邵凡往张洵那看了一眼,两人短暂对视,各有各的心思。 “算是吧,昨天刚见面有点矛盾。” “他揍你了?你还手了?” 慕邵凡支支吾吾。 张洵走过来,拖了把椅子坐在廖筠身边,端起她的碗喝了一口,他就不信廖筠的碗里也有口水:“我可没揍他,只是跟他友好交流了一下,现在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会和平共处的,不信你问他。” 慕邵凡点点头,眼巴巴望着廖筠,活像个被揍得不敢反抗的小可怜:“嗯,我会乖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廖筠夹了一块鸡蛋饼喂给张洵,“这世上除了阿杨,还有能让你小张总和平共处的男人?” 不和平不行,打得再严重点,俩人都挂彩,脸和身材都留不住廖筠,必然会被赵曦玉那个贱货趁虚而入。 不共处也不行,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一个不好过另一个也不安分。 “我总共回来这几天,没空跟他浪费时间。”张洵嘴上不饶人,吃掉了廖筠投喂的食物,歪头亲了一下她的手腕。 慕邵凡见状一把抓过她的手,面不改色地用湿纸巾从手指到手腕擦拭了一遍,还给她换了双筷子:“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下午……”廖筠想起江唯一的邀约,“下午跟寻寻去锻炼,说好的一周一次,我已经懒了好久了。你们俩既然和平共处,那就继续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晚上一起吃饭,吃火锅怎么样?” 慕邵凡答应:“好,那我提前准备食材。” 张洵冷哼,又把廖筠的左手牵起来亲了亲,亲完直接扣住:“喂我,我要吃你的。” 廖筠宠着他,怕他饿着,下不来台,耐着性子给他喂了不少。 饭后,廖筠放心地把狐狸小狗留在家,跟莫寻一起去锻炼了整整一下午,其中一小时运动,一小时溜达着欣赏帅哥,还有两小时坐着休息。 等到傍晚时分,她想了又想,终于回复江唯一:不好意思啊唯一妹妹,这两天太忙了,下午在锻炼,刚看见消息,改天在约吧。 Adela:好呀姐姐,明天有时间吗? 廖家收租的:明天也有安排了,不好意思,不如下周? Adela:那好吧,下周六一定要留给我! 廖家收租的:没问题。 Adela:姐姐也没有收到过小张总的消息吗? 廖家收租的:小张总怎么了吗? Adela:没什么,他去灵州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他逃婚了呢。我跟前女友复合了,正想找他说说,要不我们俩都逃婚算了。 廖家收租的:恭喜啊^^,小张总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也不太清楚,你有这种好消息可以试试单独发给他,或许他看到是好消息,就会回了。 Adela:嗯嗯有道理,我这就发给他~ 态度客气,但很敷衍,俩人都藏着掖着,话里有话。 廖筠觉得张洵的事,江唯一不一定不知情,来找她的动机实在有点可疑,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保险起见,当晚回去她还是跟张洵提了一句。 张洵态度很平和,依然是没打算跟她多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次日中午,廖筠要去见慕邵凡的那位黄老师。 她非常重视这次的见面,一早就起来做了造型,提前赶往定好的餐厅,依着慕邵凡介绍的口味,点好了饮料和甜品,势必要在黄老师面前留个好印象。她有这个自信,只要不是太刁钻难搞带着偏见的人,都会喜欢她的。 成年人的社会环境,想要有心发展一段交情很容易,回头等她把慕邵凡踹了,即便慕邵凡会郁郁寡欢不理她,有黄老师的关系,她就还是FROLA的“优待”顾客。 眼看着约好的时间逼近,慕邵凡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出去接一下,是朋友打来的。” 廖筠奇怪:“什么朋友?上次警察同志说你手机里只有我一个联系人,真的假的?” “画画认识的朋友,也是黄老师的学生,算是我的师弟。联系人确实只存了你一个,其他人的号码打过之后我都记得。”慕邵凡的手机一直在响,但由于她不松口,便也不敢走,坐在这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廖筠说:“好吧,快去吧,早点回来,万一你的黄老师来了,你不在,我怕怠慢了她。” “嗯,我会尽快的。”慕邵凡说着站起身,匆匆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玫红色复古芭比风套裙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外套披在肩上,脚踩黑色皮靴,金棕色卷发挽在脑后,头戴同色系的船长帽。瓜子脸上的墨镜却是巨大号的,口红更是浓艳,涂得分外张扬。 她直接在廖筠对面落座,昂着下巴,自信又从容的样子让廖筠一度以为她是不是走错了:“……你好?” 女人伸出手,身体微微前倾。食指按住墨镜镜框,顶着鼻梁缓缓下滑,从上方露出了一双深邃迷人的眼睛,睫毛像两把真的小扇子,又卷又翘,眼线一笔勾勒上扬,仿佛连弧度都透露着女王的傲慢。 眼神在廖筠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似乎在确认什么,接着把墨镜推回去,同时坐直了身体。 “你是廖筠?” 语气莫名的轻浮,让人感觉不适。 难道这就是黄老师本尊? 先不说妆太浓,几乎看不出模样,就说这穿搭风格也不对吧。黄诗灵是云州美院退休返聘的教授,年纪怎么着也得接近六十了。 “是的,我是廖筠,”廖筠耐心地笑了笑,“请问你是?” 对方把手里昂贵的包包随意丢在桌上,道出一个名字:“Selene.” 廖筠愣住。 FROLA的继承人,业界知名的珠宝设计师,脾气通天的小公主,比黄诗灵咖位更大的……Selene? 还没等廖筠做出反应,Selene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个宇宙深蓝色的精致礼盒,从桌上推给她,满手的宝石首饰闪得人眼花缭乱,痛快地给了两个字:“送你。” 廖筠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条璀璨亮眼的珍珠项链。 银饰部分纤柔优雅,珍珠之间则分别坠着价值不菲的蓝色宝石,躺在这盒子里,犹如美神凝落在大海深处的两滴眼泪。 “这是……” “碧海鲛珠。” Selene毫不客气,拿起廖筠给黄老师准备的饮料喝了一口。 碧海鲛珠是Selene的成名之作,也是FROLA价值连城的经典款。两条项链,看似相同,实则相辅相成,无论线条的设计,制作的工艺,还是珠宝的搭配,都很有国风恢弘大气的韵味,看得出天才的天赋,让凡人惊叹咋舌。 如果说慕邵凡给她的那套红钻足够昂贵,那这套碧海鲛珠的价值绝对是红钻的十倍不止。 廖筠不解:“为什么送给我?这未免太贵重了。” Selene把饮料放下,又把墨镜拉了下来,不以为意道:“诗灵给你OGNICOSA,我当然得给你更好的,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Aiden现在是你的人,他的就是你的,所有账我都会算在他头上,你拿去戴着玩就好。” “Aiden是……慕邵凡?” Selene皱了皱眉,神色中的嫌弃分外夸张:“这个名字好难听,不要再叫了。” 廖筠也算是明白过来,这位Selene并非傲慢无礼,而是行事作风太夸张,价值过亿的珠宝都能随便送着玩,不是一般的潇洒阔绰。 又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珠宝,廖筠的眼里溢满了藏不住的惊喜。 既然送到她手里了,可别怪她狠心收下,大不了给慕邵凡一笔钱,她买还不行么。FROLA的珠宝对她而言,只要能到手,钱根本不是问题。 “谢谢,”笑着扣上盒子,廖筠抬头,“我不知道您也会来,没做什么准备,只给黄老师带了礼物,改天一定亲自给您送上。” Selene单手支腮,姿态像猫一样慵懒,墨镜之下的眼睛好像在看窗外的光景:“随便,礼物不重要,改天你有时间可以去我家玩。你也不用太客气,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就叫我姐姐就好了,不用什么您不您的。” 廖筠记得Selene和她妈妈差不多大,但出门在外,没有把人往老了叫的道理,笑着答应:“好,姐姐,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黄老师没跟你一起过来吗?慕……Aiden刚才出去接电话了,我还以为是要接你们。” “嗯,”Selene收回目光,像小孩似的多动,闲不住,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来敲去,“那通电话应该是诗灵的学生打的,她今天有事来不了,托我来跟你说一声。诗灵收养过两个可爱的女儿你知道吗?今天一大早,姐妹俩偷吃冰激凌,吃坏了肚子,都在家里闹呢。” 廖筠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听起来很可爱,小朋友多大了?” “哦,倒也不算小朋友了,一个31,一个25。” “……” 隔着墨镜,Selene再次对上了廖筠的目光:“其实我有好几年没回国了,这次回来是有事要办,正好路过这里,跟你聊也不太久,你别介意。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限时解答,知无不言。” 廖筠突然被提问,还真想不出什么问题,客气地笑了笑:“那,方便问问,你要办什么事?” Selene低头抠美甲上的小钻石,随意地说:“我女儿说想结婚了,我回来看看她选了个什么玩意儿。” 廖筠这次学聪明了,可别聊了半天,最后发现是幼儿园妹妹崽过家家,所以先问她:“你女儿多大了呀?” Selene陷入沉思:“多大……嗯……多大了来着,20来岁?” 廖筠哭笑不得,怎么会有人不记得自己女儿的年龄,却记得朋友的两个养女。 “20来岁还很年轻,倒也不用急着结婚。” “无所谓的,她是拉拉,”Selene接着抠钻,“想在国内结婚还早八百年呢,顶多自己画个证。” 说到这,Selene突然一把摘掉了墨镜,一双气势凌人的大眼睛看向廖筠:“我听说,你跟Aiden是在拉斯维加斯结婚?” 廖筠眸光晃了很浅一瞬,接着便从容地说:“对。” Selene若有所思:“拉斯维加斯结婚很容易,也很常见,在那种地方,人的天性和欲望确实会得到放纵。你们有做公证认证吗?” 廖筠垂眸,借着抚摸碧海鲛珠的盒子,敛下思绪,沉稳道:“还没有,我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像是那些婚礼之类的流程,我们也都没打算办。” “也就是说,你们的婚姻其实是无效的。” 眼前这位久居国外,很懂国外的规则,而且不是普通人。廖筠没必要用言语技巧去糊弄,倒不如直接承认。 抬起眼来大方地笑着说:“是的,可以这么理解。” Selene又喝了口果汁,语气淡淡道:“我听说过你的情史,廖大小姐,前任无数,战绩辉煌。” 廖筠以为她要开始说教一些扫兴的内容,看在碧海鲛珠的份上,决定容忍一回,没有立刻接话。 然而等了又等,Selene却感慨道:“挺好,不错,女人嘛,这么优雅高贵的性别,如果只有简单的几个伴侣,实在是对世界的亏待。你能看中Aiden还蛮让我意外的,他那种闷骚气人冷冰冰的性格,可不像是个好丈夫。” 闷骚? 气人? 冷冰冰? 这说的是慕邵凡么。 廖筠如实说:“Aiden还挺温顺的,而且很会照顾人,脾气也很好,就是心思太敏感,容易胡思乱想。” 这下轮到Selene奇怪:“你说的是Aiden,不是你的哪个很像Aiden的小情人?” 廖筠“噗嗤”笑了出来:“怎么会,当然是他了。” Selene撇嘴:“在我的印象中,他可不是什么好孩子,仗着自己聪明,长得又漂亮,从小就傲慢得没边,看不起别人的智商,而且不听管教。” 除了唐秋,这是廖筠第二次听别人形容慕邵凡,感觉非常新奇,用玩笑的语气说:“是么,这么听起来,怎么好像他有意在我面前装乖似的。你能不能再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他?”Selene勾着唇角,浅笑着回忆,“还没上幼儿园的时候就对数字很敏感,保姆给他喂奶晚了两分钟,他能记仇精确到几分几秒。后来么,学习还不错,不到十四岁就成了诗灵的关门弟子,画画也很有天赋。可惜,对什么都只有一点点兴趣,并不热爱,任何一点小事都能阻拦他的行动,干不成大事。从他爷爷奶奶去世,他就消极了很长一段时间。读高中的时候,心思又都在小姑娘身上。最后高考完,选择了他不喜欢的专业,一直到现在,你看,都没混出什么样子。” Selene停顿片刻,脸上的笑意变淡了许多,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不过我呢,倒是希望妹妹你能劝劝他,让他不要想太多没用的东西,以后就安心画画多好。你不是很喜欢FROLA的珠宝吗?让他来做我们的设计师,你想要的一切都有员工折扣。” 廖筠确实劝过慕邵凡去FROLA工作,出国,摆脱慕家,生活应该会很自在。不过眼下,她没有回应Selene的诱饵,而是重点偏移:“Aiden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女孩?” Selene一愣,忽闪着两把小扇子,开始装傻:“有吗?谁说的?” 廖筠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姐姐,你刚才可是说‘知无不言’的。” Selene装傻到底:“他读高中那几年我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青春期嘛,我猜的,肯定是喜欢小姑娘去了,不然怎么会成绩那么飘,有空也不怎么画画,不知道在干嘛。” 总共聊了没几分钟,慕邵凡接完电话,慌慌张张地赶了回来。 对于Selene的出现他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从在店门外,隔着玻璃和Selene对视的时候就吓得冒出了冷汗。 飞快地来到桌前,他辨不清局势,也不知道她们两个聊了什么,几番欲言又止,只能先看向廖筠,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跟她解释:“刚才师弟在电话里说,黄老师家里有事,今天来不了了,对不起……” 廖筠很平静,朝他招招手:“没事的,Selene姐姐刚才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你来坐。” 慕邵凡像个唯唯诺诺的小娇夫,犹豫着抓住她的手,娇娇弱弱地在她身边坐下,轻捏着她的手指,还是在道歉:“我已经跟他们确认过时间了,下周再约好不好?对不起,这次事发突然,没有准备,下*周一定可以的!” “好啦,别紧张,都说了没事的,这不是有Selene么,”廖筠不以为意地抽回手,推了推他的饮料,“你喝点东西,外面热吧?” “嗯,还好。”慕邵凡乖得过分,明明不渴,但听话地拿过自己的饮料喝了一口。 廖筠正想跟Selene抓紧时间接着聊,结果没想到撞上了对方精彩的表情,那双大眼睛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溜,明显是对他们的相处模式感到很意外。 廖筠自认为对慕邵凡态度还不错,应该不至于让人看出她私底下会欺负小狗吧。 笑着说:“姐姐跟Aiden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她的意思是,慕邵凡现在已经长大了,经历了家族的一些事情,性格会变。 但Selene不知道是会错了意,还是性格使然也喜欢逗人玩,轻挑眉头,语气不太妙:“是很久没见了,确实生疏了,不过本来也不熟。” 说着话,把墨镜又戴上,拎起包:“我已经订好了明天的航班,下午还得去办正事,先走一步,回见。” 她办事干脆利落,说要走的决定很是突然。 廖筠跟着起身:“我送你……” “不用!”Selene直接拒绝,“让Aiden跑腿。” 廖筠明白他们可能私下有话要聊,没再强求。 慕邵凡一直都没跟Selene正面对话,好像真的不熟。听到Selene的要求也只是默默应下,领着人往外走。 站在门口时,焦急地等着身后慢悠悠的Selene,神色不安到了极点。终于等到Selene露面,他赶紧拉住对方的胳膊,低声提醒:“快点。” Selene不咸不淡地说他:“怎么着,我是魔鬼啊还是野兽?跟你老婆聊两句,是能吃了她?” 慕邵凡抿着唇,拉着Selene往停车场的方向,直到被几辆车挡住视线,确认廖筠看不到他们,他才无奈地把人放开。 转过身来,叹了口气:“妈,你怎么不打招呼就回来了,刚才那么半天,你跟廖筠说什么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反锁办公室门一小时 移民国外二十多年,Selene在国内的身份仿佛成为了一个秘密。 但是说真的,她从没有否认过自己就是邵月升,只要活得够久,总有一些事情会被传得离奇。 就像FROLA的小公主,原本指的是她曾经的爱人,也是FROLA真正的继承人,后来因病去世,将整个FROLA都赠与了她。久而久之,外人便也称她为小公主了。 她的基因确实优秀,作为她的儿子,慕邵凡从小就是个天才。 可惜也正如她所言,慕邵凡性情冷淡,脾气太差,对任何东西都不热爱,再有天赋的事情也做不好,偏偏还有着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负,绝对是受到了他那个倒霉亲爹的基因影响。 Selene一直看不上他,这么多年,也基本没怎么管过他。甚至连他高三那年被逼去锦城,都是过了好几个月才知道的。 那时Selene风风火火地回来,本打算着,如果看到儿子消极颓废受欺负的死样子,就先给废物儿子一巴掌,再领着儿子去给慕家的、邵家的,每个长辈都来两巴掌。 可是当她走进儿子居住的小公寓时,想象中的凄惨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没几样正经家具,卧室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屋顶和水泥地板,只有一张摆满画笔和颜料的工具桌充满色彩。 慕邵凡就那么趴在工具桌上睡觉。 说可怜不可怜,说心疼也没到那地步,Selene更多的是觉得这孩子好像很孤独。 她从乱七八糟的画纸中捡起了一张珠宝设计图,依稀在笔触间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封闭的自我囚笼里,画是一种灵魂的出口。而爱是这世间最愚昧无知的信仰,虚幻地蓬勃着,滋养枯槁的灵魂。 她在欣赏那幅画时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没有被她关心过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他有了独立的思想和情感,跟那个倒霉的亲爹不一样,甚至跟她也不一样,他不会是任何人的翻版,只会是倔强的,复杂的,独一无二的自己。 Selene叫醒儿子,两人去了一家酒馆,一杯就把不会喝酒的儿子放倒了。喝醉的慕邵凡难得倾诉了一些事情,但说得不多,最后倚在妈妈怀里,沉默了许久。 Selene问他要不要出国,去FROLA就职。 慕邵凡却问她:“你现在还是很爱那个人吗?” 那个能让她和家里人吵翻,让她放弃一切奔往异乡的女人,已经去世太久。 Selene说:“你可千万别指望我多吃几年饭,就能教育你什么情情爱爱的道理,过来人的经验无非是自我的偏见,没有谁能说谁的决定就是对的,谁的爱就是真的,谁活一辈子都会有遗憾的,所以我呢,向来只信奉一个准则。” “什么?” “如果今天要做的事,明天不会后悔,那就去做好了。后天的死活就像后天的心情一样,今天无从左右。” 慕邵凡最终没有接受Selene的邀请,而是把那组设计图送给了她。 名为“OGNICOSA”的首饰,耗时数月打造,后来成为了FROLA在14年推出的盛夏系列之王,保存在洛杉矶,不曾对外售卖展览。 1.9克拉红钻,9.9克拉红宝,恰好凑成了廖筠的生日,当然不是意外。 廖筠根本不记得他是谁,可是在异国他乡,无意提起对那枚戒指的喜欢时,他仿佛一瞬间被信仰击穿了灵魂。 他没办法不送给她,哪怕冒着一切风险。 因为那本就是为她而生。 站在餐厅外的停车场,慕邵凡再三确认Selene没有跟廖筠说起什么不该说的话,终于放下心。算是作为礼貌,他虽然不好奇,但还是问了一句:“是要办什么事,需要你专门回国一趟?要我帮忙吗?” Selene瞥他:“少在你妈面前假惺惺的,我只是去看看你妹妹。你知道她早恋了一个大她十二岁的女人吧?都谈了两年了,你竟然不跟我说?” 慕邵凡茫然眨眼:“你当年的女朋友大了二十几岁,她这个才大十二岁……需要说吗?” “我那时都能生你了,她跟我一样吗?两年前她才刚刚十八!小屁孩一个,为了气她那老女朋友,还去搞什么联姻,现在倒好,想跑都跑不掉,婚事越推越近,这时候才想起找我了,哼,你们兄妹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气人。” 慕邵凡想了想:“婚事不用担心,Adela太心急了,她那个联姻对象叫张洵,一直都很喜欢廖筠,不可能配合结婚。” Selene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几个互相通过气了?” “……也不算,他们不知道我和Adela的关系,只是碰巧遇上过。张洵对廖筠很痴情,前些日子去灵州送江副总的时候,我用了点手段,把他困在了那里,本来是想赶走他的。” Selene一阵没底,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追问道:“你的‘本来’,是打算怎么赶走他?” “没什么,”慕邵凡淡淡地说,“我偶然得知,张洵手里有他爸爸张总的丑闻,猜测他们可能有什么条约互相牵制,所以挑拨了一下,想假装违约,逼张总推进联姻。张洵是肯定不会同意的,他手里没有实权,就只能逃走,躲远一些。不过现在来看,情况很复杂,张洵和张总是对立面,他们两个和张家又是对立面,想联姻的是张家,想毁掉他的是张总,他自顾不暇,没办法在廖筠面前晃悠,也算是一种成功吧。” Selene不禁心头一惊,厉声呵斥:“你怎么能这么做!我不了解你说的这个张洵,但你是不是忘了当年那个姓慕的老头怎么趁人之危算计你,让你离开了云州四年?你现在这种做法,和那老头有什么区别?” 慕邵凡面无表情,深邃的双眼总是清澈茫然,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一旦与他对视太久,又犹如深陷泥淖,萌生阵阵骇然。 “放心,我也不想变成慕董那种人。可是妈妈,也不能只允许别人对我趁人之危不是吗?难道规则不是弱肉强食,能力不足的人就该自觉滚开?张洵赖在这里,霸占廖筠,我送他走也有错吗?正因为我曾经被算计过,我吃过亏,受过苦,所以我认为,大家都受一点才好,不然对我不公平。” Selene哑然失色,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念头。 这孩子确实不像她,较真的时候和她如出一辙,拿得起来,却又根本放不下。 他不光不洒脱,还像个疯子一样偏激,固执。偏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说不得他什么,因为该教育他的时候,她不曾参与过,现在再说,他已经不会听了。 “你搞出这么大动静,万一廖筠知道了怎么办?那个叫张洵的跟她没有感情吗?她允许?” 听见廖筠的名字,慕邵凡眸色颤了颤,敛下眼睑:“我从第一天接近她,就被她发现了破绽,她查到了我是慕家少爷,知道我一开始装成穷学生是在骗她。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继续查下去,我不太清楚,我也说不好这种状态下还能在她身边演多久。反正撒了很多谎了,不差多一句。”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还没做公证认证,婚姻是无效的。你不要以为她喜欢你两天,跟你结了婚,就会无底线地纵容你。” 慕邵凡嘴边溢出一抹苦笑,左手捏紧时,叠戴的两枚戒指总是硌得手指发疼:“妈,这你就想多了,她并不是在纵容我。你忘了我11月才过22岁生日,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小心喝多了就结婚。” Selene一愣。 从头到尾,心知肚明,不过一场捉弄。 他不是她的丈夫,却垂涎她丈夫的身份。 廖筠想要留下红钻,想要见黄老师,都不需要公开婚事,执意把他推到人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为了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呢,应该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趁着自己还有价值,能被她利用,怎么不算一种荣幸。 Selene没再继续争辩什么。现在年轻人玩得越来越离谱了,谈个恋爱怎么这么费劲。 “好吧,随便你们。我给她送了一份礼物,她看起来蛮喜欢的,或许能给你增加一些好感。我不管你想怎么做,希望你还能保持住自己的体面,如果有朝一日她想结束了,不要去骚扰人家,让她记你一点好,才不至于恨,凡事留点后路,盈满则亏,懂吗?” 慕邵凡很浅地应了一声,怎么看都没听进去。 餐厅的落地窗映着满满的阳光。 廖筠一边欣赏手上的红钻,一边欣赏盒子里的蓝宝石。吃了些点心,还点了几样硬菜,等慕邵凡回来一起吃午饭。 慕邵凡在外面磨磨蹭蹭半天,她也没不高兴,问了几句Selene的情况,然后便一直心情不错,时不时地跟他闲聊些有的没的,一顿饭吃得格外畅快。 饭后,她照着镜子补口红的时候,慕邵凡提议把碧海鲛珠给她戴上,但是她有些犹豫地说:“染这个粉色染早了,跟蓝色看起来不太搭,要不下午再去换个颜色……对了,红钻的款打给你了吧,碧海鲛珠的合同我给秘书发消息了,让她尽快做出来。” “不用了,”慕邵凡下意识拒绝,“这是Selene送给你的,你不用给我钱。” 廖筠绕过镜子看他:“正因为是Selene送给我的,所以你不需要把钱还回去,红钻的十几倍现金,你确定不要?” 慕邵凡不习惯向她索求,总是忘记自己缺钱的人设,听她这么暗示,后知后觉地说:“哦,哦……那,那还是要吧……” 下午没有安排,廖筠原本空出来是想留给黄老师,现在无所事事,正好领着慕邵凡又去了一趟未来航线,把莫祈的身份卡还回去。 Selene有句话说得没错,碧海鲛珠确实给慕邵凡增加了好感。 廖筠现在看见他喜欢得不行,越想越觉得当初饲养他的决定简直太棒了,甚至想,就算玩够了,不把这小子扔了也没关系吧,就像阿杨和张洵那样,只要他不想走,留在身边又怎么样,她又不是养不起。 卢斯言也不是只回来一年,往后每年都可以利用小狗,性价比绝对很高。 不过想想也只是想想,廖筠对这种事落不成承诺,也不会有实际行动。她对男人的喜欢向来是有一出算一出,走一步算一步,只管眼下开心,不管以后负责。 等莫祈一露面,她自然而然地就被莫祈搂在了怀里,把慕邵凡忘在了脑后。 莫祈不光是店老板,在楼上的写字楼还开着自己的科技公司,包揽游戏开发,电竞装备,跟她还有酒店项目的合作。最近听说想搞什么VR智能,听着蛮有趣的,搞得贺召他们都很心动,都想往里投钱。 他比廖筠大十岁,自然比她的其他男人要成熟很多,见廖筠这次来,没领着那位弟弟,而是换了个男伴,他毫不意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很给慕邵凡面子。 “怎么大中午的过来了,去旁边坐会儿?我给你们泡杯咖啡。” “好啊,好久没尝尝莫总的手艺了。”廖筠说着,把身份卡塞进他手里。 他态度亲昵,顺势用大手整个包住她的,轻轻捏了捏,在她耳边低语时就像在哄她似的:“专门来给我送卡?” 廖筠觉得痒痒,偏头笑:“想得美,路过!” 两人相拥着往一旁的茶水间走去,慕邵凡在后面跟着,目光落在莫祈的手臂上,然后又从头到脚打量对方的背影。 这男人…… 身材比例还可以,衣品不错。看着倒是不老,但是气质过于沉稳,绝对不年轻了,一看就是个会体贴照顾人的长辈。 这种类型,除了不够新鲜刺激,其他方面很容易因为阅历丰富而表现完美,对于廖筠来说,应该很适合做情人。想起来就找他腻歪几下,想不起来就丢到一旁,反正他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也不会过分纠缠。 飞快地分析完这个情敌,慕邵凡对他的结论是:威胁性不高。 “敏敏,快过来坐。”廖筠被莫祈拥着坐下,朝着慕邵凡招招手。 慕邵凡跟着过去。 莫祈很客气,先给他们两个都倒了水,然后便真的开始亲手泡咖啡了,边忙着边跟廖筠闲聊,整个过程中语气温和,幽默风趣,进退有度,让廖筠的好心情更上一层楼,嘴边总扬着笑意。 先前说要去染头发,也被莫祈好声劝住了,喝完咖啡,直接跟着莫祈上楼,要去体验他们新配置好的电竞房。 廖筠坐在中间的位子,左右分别是莫祈和慕邵凡。 她从小跟那群发小一起玩,基本操作还是不错的,面对刚接触的游戏也能很容易上手。只不过她清醒的时候,对这些虚拟的玩法兴致不高,不至于上瘾,玩了一会儿就烦了,想玩点别的。 可是身边的两个男人却很没眼力见,莫名地开始较劲,1v1对打起来,死活不肯停。 慕邵凡年轻气盛,头脑聪明,学习能力强,玩游戏差不到哪儿去。 而莫祈虽然年纪大点,但怎么说也是专业做这方面的,手底下还有自己的电竞俱乐部,当然也不逊色。他完全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和善,早就在莫寻那里听说过慕邵凡的信息了,从慕邵凡一露面,他就认出了这是廖筠的那位“神秘老公”。 简单的游戏之战,就像一场情敌之间的实力对决,饶是他再成熟稳重也被激起了胜负欲。 廖筠看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抱着胳膊兴致缺缺地等了一会儿,没耐心地站起身。 在屋里转了转,到处看了一圈,实在无聊,冲着他们的背影说:“好热啊今天,空调是不是开太高了,我要脱衣服了?” 没人回应。 廖筠故意说:“真的好热,受不了了,全脱了好了……” 屋里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没劲。” 廖筠白了他们一眼,扭头就走。 游戏之战生生打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终于分出胜负,莫祈5:3大获全胜。 他松了口气,得意地笑着,摘下耳机,夸奖道:“你是第一次玩吧?操作很厉害。” 慕邵凡耷拉着脸“嗯”了一声,懒得搞什么“承让承让”的客气。他是左撇子,左臂全是伤,左手又被张洵针对,现在提不起力气,玩游戏操作不便罢了,不然绝对不可能让这老男人赢。 把耳机放下,两人相继起身,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廖筠不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静得出奇。 莫祈无奈地笑:“怪我们刚才玩得太投入,她可能到我的公司猎艳去了,得好好哄哄才行。麻烦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这里再怎么乱也不可能需要一个客人来收拾。 莫祈这么说,只是作为游戏胜者的要求,要走了这个去哄廖筠、跟廖筠单独相处的机会。 愿赌服输,慕邵凡再不乐意也不能玩不起,点头:“嗯。” 莫祈从后门回公司,找了廖筠半天,最后在公司的前台发现了她。前台有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小哥哥,穿着白衬衫,打着蓝领带,还喷着香水,做着发型,是个很精致爱好的男人,谈过不少女朋友,很会来事,并不是什么纯情小白。 廖筠坐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高脚凳上,胳膊撑着台面,单手托腮,正跟前台小哥哥聊得欢。 小哥哥被她逗得耳朵发红,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眼看着两人的手要搭到一块儿去了,莫祈赶紧上前:“廖总!怎么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小哥哥见状慌张起身。他不认识廖筠,廖筠也没自我介绍,还以为是别的公司溜达来玩的小姑娘,没想到是莫祈的客人,战战兢兢地打招呼:“莫总好!廖总好……” 莫祈笑了笑,走到跟前,从背后拥住廖筠:“去我办公室?在这坐着多不舒服。” 他性格温顺克制,很少会对廖筠提什么腻歪的要求,但是每次见面都这样,喜欢牵她的手,跟她搂搂抱抱。 廖筠一动不动,不善地瞥他一眼:“你们玩够了?” 莫祈的语气难得有些孩子气:“嗯,我赢了,大获全胜。” 见两位老总这么亲昵,前台再反应不过来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随便找了个借口闪人,让出空间。这里跟办公区是分开的设计,上班的员工不会看到他们,连头顶的监控都默默地往旁边转了转,非常识趣。 廖筠忍俊不禁:“你那是欺负小孩。” “公平竞争,我可没欺负他。” 廖筠抓着莫祈的领带借力站起来,顺手搭着他的肩膀:“你赢的奖品是什么?” 莫祈被她拽得弯着腰,声音低缓而温柔:“赢你一个吻,可以吗?” 廖筠笑:“那真得去你办公室了,在这吻得不舒服。” 莫总带着一个女人回到办公室,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从里面反锁了门,一锁就是将近一个小时,比他跟慕邵凡决斗的时间还长。 新员工以为有热闹看,老员工却见怪不怪,谁不知道廖家大小姐,管着他们莫总就玩狗似的轻松。 廖筠出来的时候,裙子干干净净,但是满面春风的莫祈却换了一套衣服。长臂依然是搂着她,亲自把人送到电梯口。 路上莫祈聊起自己的父母,过段时间会来云州看他和莫寻,问廖筠要不要一起吃饭。 廖筠痛快答应,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见这些男人们的家长,她根本无所谓。简单告别,然后便独自乘电梯走了。 回到电竞房,午后的阳光正烈。 慕邵凡收拾完了房间,一个人孤独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晒太阳。 廖筠推开门,迎面一阵暖风吹来。 空调被关掉了,窗户大开着,外面一片晴朗蔚蓝。 小狗正沐浴在阳光下打盹,鼻梁高挺,睫毛卷翘,发丝被风轻轻吹动,轻盈可爱,就像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尤物,让整个画面都显得格外美好动人。 “小笨狗,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慕邵凡闻声睁开眼,懵懵地回头看她:“你回来了。” 廖筠反手锁门,走过去,倚坐在他对面的电脑桌边,和他一起晒着太阳,看了看窗外的风景,然后抬脚踩在他的大腿:“高楼有高楼的好处,视野真不错。你怎么坐在这睡觉,不去找我?还得我回来找你。” 慕邵凡抿了抿唇,眼底有些失落:“……莫总不是去找你了么。” “他找我,你就不能找我了?”廖筠勾勾手,让他坐近一些。 他乖乖往前挪了挪,被她一把抓住了领口,胸膛几乎贴在她的小腿上。 他可怜兮兮地仰着头:“我打游戏输了,输了的人不能去。” 廖筠用食指和拇指捏捏他的喉结,故意逗他:“哦,所以你们是拿我当奖品,赢了的人去找我献身,输了的人在这郁闷?” 慕邵凡瞳孔一晃,被“献身”两个字刺得神经发疼。 莫寻去找了她将近一个小时,她衣物完好,但口红却重新涂过了,会发生什么,不必观察这些细节,他们也都很清楚。 “怎么了?这表情,”廖筠愣了一下,接着好像领悟到了他的情绪,反手解开他领口紧扣的扣子,“扣这么紧做什么,你跟小张总打架,不会又受伤了吧?带着伤还跟莫总打什么游戏PK,能赢得了么,现在好了,输给莫总,把莫总送到你老婆床上,又不开心。” 慕邵凡睫毛震颤,抓住她的手:“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刚刚还跟她一起见到了妈妈,刚刚还感受着她的好心情,转头就面对这种事,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委屈的感觉,就像那晚守着满满的一桌菜,本以为可以幸福地和她共进晚餐,最后却只能看着莫寻来吃。一整夜,辗转反侧,明知道她就在楼下,也知道她跟张洵在做什么,却不敢想,也不能问,堵得心口疼。 廖筠看他这么无助的样子,只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想蹂躏一把。 噙着笑说:“宝贝,你不是知道我有很多男人,也知道他们在给我守寡么,干嘛这么接受不了。莫总一年到头都等不到我宠幸几次,他的醋你也吃?我要是什么清白的小女孩,就不会在酒吧把你捡回去玩了。你要想留在我身边,心态还得练啊。” 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和体会到,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慕邵凡认真点头,嘴硬地说:“嗯,我会的。我没有接受不了,真的。” “真的?我看你都快哭了。” 慕邵凡抿唇,抬起湿漉漉的小狗眼睛辩解:“我没有!” 廖筠失笑。 想起上次跟他做的时候,还是假结婚那天晚上,小狗被她撩拨得凶得要命,实在是体验感极佳。转眼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再想起当时,心里还是有点痒痒的。 趁着他今天委屈可怜,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做哭了…… 第32章 纯情漂亮,娇弱善妒,绝佳的外室圣体 廖筠顺势向前,迎面坐进了小狗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怀里。 高度降低,她仰起头亲了亲他漂亮的下巴,感觉得到小狗身体极轻的瑟缩,伸手扶住他的脸,不让他动:“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慕邵凡呼吸一紧:“说过。” “我对小张总,对莫总,对阿杨,对很多男人都说过。你们可能不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生理性的喜欢怎么不算喜欢呢,我喜欢跟你们玩,喜欢你们的脸,身材,还有……” 她的手从他腰侧缓缓伸过去,抱住他,身体相贴,心跳相应。 慕邵凡忍不住回抱她,下巴蹭过她的发丝,感觉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发丨痒。 他们很少在这种晴朗的白天做什么亲昵的举动,不只是因为白天廖筠总在忙工作,也因为他的身份,不配光明正大地索求。只能在黑夜中,甚至她喝醉后,偷得一点温存。 廖筠浑身懒洋洋的,带着一种餍足的疲惫,还有一些属于莫祈的气味。 她闭着眼睛,轻声说:“刚才我们在莫总的办公室,那边的视野比这里还要漂亮。” 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廖筠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和抗拒,很轻地笑了笑:“我不喜欢被弄皱衣服,所以他帮我脱掉了,但是我喜欢弄脏别人的衣服,所以让他穿着做的。” 小狗仿佛呼吸停滞,缓了几秒才终于短促地吐了口气。 廖筠不必看他都知道,那表情一定可怜坏了,闷着声,憋着泪,既不想哭,也不敢说她什么。 哪有这么会勾人的小狗,长相纯情漂亮,性格娇弱可怜,还容易害羞脸红,逗一逗就要哭了,偷偷在心里吃醋嫉妒,又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做起来却那么凶那么有趣,简直是绝佳的外室圣体。 “你知道吗,刚才吃饭的时候,其实我在想啊,你这只小可怜,太容易较真了,还总让人欺负,笨笨的,教你什么也教不会。如果你不想走的话,我就一直养着你也挺好的。” 当外室养着,多有趣。 慕邵凡倏然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太伤心出现了什么幻听。 廖筠推开他,抬头:“怎么一直不说话?” 慕邵凡一脸呆萌:“说,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廖筠失笑,轻轻掐他的脸:“我说你是小笨狗!” 慕邵凡瞬间红了眼眶,现在是真的想哭了,不是因为难过地哭,而是惊喜,又或者说悲喜交加。整颗心被她刚才那几句话说得酸涩又甜蜜,汹涌而亢奋,眼睛直接湿润了一层。 “你刚才说,你说要一直养着我……就像杨哥,张哥他们那样,一直养着?” “我只是这么想想,刚有一个想法而已,不是在给你许什么承诺。我从来不向任何人许诺的,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好。因为真爱而结婚的人也会出轨离婚,撕破脸,何况我们,只是玩玩。好玩的时候就在一起,不好玩了还是要分开的,懂不懂?” “我懂,”慕邵凡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说,“我也想像他们那样一直在你身边,一直跟你在一起。” “小可怜,”廖筠摸摸他颤抖的睫毛,越看他这小模样越喜欢,“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可不是一般人,哪像你这么脆弱。” 阿杨和她出生入死,她永远不会怀疑阿杨会背叛。张洵被她驯了那么久,在成为情人之前,曾经是她最合拍的灵魂伴侣,也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 而慕邵凡么,多少差点意思,只是因为太多附加的东西吸引着她,比如性格和长相很合她口味,再比如他FROLA的人脉…… 要不是刚才看他快哭了,一时兴起,她绝对不会跟他说这些。 她性格使然,就喜欢逗别人玩。看着别人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做出种种有趣的反应,因为她而控制不住情绪的大起大落,被她玩弄到可怜无助又无从反抗,会让她的恶趣味得到极大的满足。心里既兴奋又谷欠望高涨,肾上腺素狂升。 慕邵凡的心情被她牵引着,目光闪了闪,倔强地说:“张哥他们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我不脆弱,我会很乖的,我会很听话,会跟其他人好好相处。” 廖筠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过多少个男人,就敢说这种话,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 “……我不知道,我不管。反正我会乖的。” 廖筠忍俊不禁,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像是闲聊一般轻快地对他说:“以前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只要碰见条件不错的单身帅哥,聊两句觉得喜欢,就会带他们去体检。我不在乎他们是什么人,不在乎他们经验丰不丰富,大部分都是一夜情而已,安全,好玩,那就够了。 “后来玩得多了,我发现我更喜欢清纯可人的类型,于是开始对标猎艳。这种类型虽然说起来无趣,但真的体会过才知道有多让人心动。我碰到过嘴硬心软的,也碰到过嘴甜心狠的,有一些甚至迷惑过我,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们动了感情,可是认真地谈过几个男朋友之后,又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最后又都和平分手。 “现在呢,我已经很少随便玩了,因为身边集邮了很多男人,几乎也碰不到什么更新鲜的类型。那些稳定的长期伴侣,既漂亮又安全,还都是从白纸调丨教过来的,都很懂得取悦我,也足够解决生理需求。” 廖筠顿了顿,望着他说:“所以你明白吗,我永远不会跟你玩纯爱,你想长久地留在我身边也不是我决定的,而是你,是你要足够地努力,让我对你保持新鲜感,让我舍不得你,再不济也要让我想做的时候想起你,不然就算我说了会留下你,不找你又有什么用,对不对?” 慕邵凡目光灼灼,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点头:“嗯。” “乖狗狗,”廖筠满意地捏捏他的脸,不忘再补两句渣女的PUA,“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觉得你和其他男人很不一样,你真的很特别。可是那些男人你也知道,他们也都很优秀,我和你结婚这件事已经让他们很生气了,他们反反复复在我耳边说你的坏话,让我丢掉你,怎么办呢,我也很为难,你不要让我这么为难。” 慕邵凡心里万分动容,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委屈巴巴地凑过去亲她的嘴角:“对不起,是我不够好……我会再努力的,你相*信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努力……” “嗯,乖。” 廖筠享受着他的讨好,已经彻底忘记了对他脆弱心灵的同情。 谁让他恋爱脑,自己上赶着当舔狗,她有什么办法。 等到真能练就出好心态的那天,留在她身边也不是不行。她确实集邮了很多类型的男人,可是集邮怎么可能搜集够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说点好话哄哄他罢了。 她对哪个男人都一样敷衍,甜言蜜语和PUA信手拈来,一边做恨一边推开,一边拒绝一边挽留,从不把话说死,擅长含糊不清,随时改变立场,便于逃避责任。 就算哪天真把他丢了又如何,她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么。 就算哪天真把他留下又如何,她又没对张洵或者谁承诺过一定不要他。 甚至想起自己以前笃定会丢掉他的念头,也不觉得有什么打脸的。能让她改变主意算他有本事,反正她又没那么高的道德准则,从来不会为难自己。 “宝贝,”廖筠软声叫他,再次扯住他的领口,指骨轻轻勾过他滚动的喉丨结,“我包里有小盒子,刚才莫总打开的,他只用了一个,你想不想要?” 慕邵凡眼底腥红,垂着眸子,只能看到她裙摆的遮掩下,他板板正正的衣裤上一处起伏的狼狈。捏紧她的腰,他可怜巴巴地祈求她:“想要,给我,剩下的都给我。” “这么贪心可不行,你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凶巴巴的,我们现在是在莫总的公司,待会儿得赶紧走了,听到没?” “……嗯。” “不准弄皱我的衣服,刚才莫总可是很小心的,你要比他做得更好才行。” “……好。” “自己戴上,胳膊还有力气吗?抱紧一点,我腿软了。” “……唔。” 莫祈比阿杨更谨慎,从不对她多提要求,对她小心体贴地呵护,连亲得重一点都会心疼。道具虽然只用了一个,嘴上却取丨悦了她好几次,她确实有点软绵无力了,但凡换个无趣的男人代替慕邵凡,她都不至于在这里再胡来。 在沙发上玩到头脑发热,转为把她抱到桌子上的时候,小狗紧紧拥着她,脸埋在她肩窝,哭哭啼啼地说爱她。 廖筠没什么特别感受,迷蒙的双眼被光耀得睁不开,夹两下就能让小狗颤抖着说不出更多话来了。 晚上回家,廖筠还是戴上了碧海鲛珠。 张洵一眼看出情况不对劲。廖筠很高兴,似乎是跟那个什么黄老师的见面比较顺利,而慕邵凡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比之前还要更腻歪了。 慕邵凡去给她洗水果,她去厨房转了一圈,捏了捏他的腰,把人调戏到脸红心跳,然后拿了一块苹果叼在嘴里走人,把慕邵凡逗得娇羞到不行。 怎么短短的一下午,他们俩感情升温这么快?…… 张洵马上就要启程回灵州,这种情况实在让他很难放心,当晚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喷了一点点香水,摸得香香嫩嫩的,还抓了发型,换了身符合廖筠喜好的衣服,爬上了她的床。 但可惜,廖筠今天已经玩得很满足了,无情地推开他:“睡觉吧宝宝,好累啊。” 两个男人是她心情和身体的极限,这种事她只以自己的感受为准,够了就是够了,撒娇求她也白搭。 情趣归情趣,在明确表示拒绝与不舒服之后还要来,并不会显得有什么雄性魅力。能留在她身边的男人自然都懂得这个道理,对她的尊重和体谅标准非常之高。 张洵确实比慕邵凡强很多,对于廖筠会跟别人做什么,他早从四年前跟裴凛决裂的时候就已经磨炼出了好心态。 慕邵凡算什么,裴凛可是她的第一个男人,那又如何呢,还不是离她远远的。 翻身给阿杨发了条消息:你能不能快点回来?那个死绿茶也不知道有什么手段,最近越来越讨廖筠喜欢了。他跟我们不一样,面上表现得乖,私底下净使绊子,我被他困在灵州了,明天就要走,可能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我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守着廖筠。 三更半夜,阿杨终于冒泡回复:你不是查过他了吗?弄不走? 张洵:是查过,但是他和四年前那件事有关,牵扯到胡鸿轩跟贺召,你应该听说过吧,把他揭开,肯定会让廖筠难受的。 阿杨:那算了,再等等,我哥说卢斯言早就到云州了,应该在暗中布置行动。 张洵:卢斯言把他弄出个好歹,廖筠不是更疼他? 阿杨:你们都低估了卢斯言的智商和变态程度,我听说过他在国外的作风,他想对付一个人,不会简单地去做。何况他又不知道这是假结婚,他眼里的慕邵凡,比我们眼里的该死多了。如果还想让慕邵凡活命,我倒是觉得让廖总多喜欢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张洵:那你是想让他活,还是让他死? 阿杨: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张洵:所以? 阿杨:死了当然最好,死不了也行,多一个少一个又无所谓,廖总也不见得会喜欢他多久。 张洵:你倒是看得开啊。 阿杨:廖总还不到二十二岁,以后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 张洵被噎了一下,确实,他们都因为慕邵凡能跟廖筠结婚而醋得反应过激了。 慕邵凡这人城府太深,处处比着廖筠的喜好去讨好,甚至还想暗地里挤走他们,独占廖筠,难免让他们产生了危机感。 他现在无暇顾及太多事情,当务之急是回灵州去把自己的麻烦处理好,他们家的情况已经拖得太久,总得要个结果。又重复提醒了一遍阿杨赶紧滚回来,张洵扔掉手机,从廖筠背后抱着她沉沉睡去。 张洵离开后,阿杨依然没有回来。 廖筠每天还是忙着工作,慕邵凡则尽职尽责地做起了家庭煮夫,每天早起做饭,打扫家务,出去买菜,遛三遍狗,晚上还要伺候她洗澡,学着帮她吹头发,敷面膜,全身按摩,调香哄睡。 没事的时候陪她看书,给她画画,她忙的时候还会拎着刚做好的饭菜送到公司去。 她身边关系最稳定的两个男人都不在,无疑让慕邵凡抓住了这绝佳的独处机会,甚至偶尔廖筠回家带着其他男人的香水味或是吻痕,他也能及时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七月中旬,远在芳州的温跃考完试,开始放暑假了,买了票回云州。 顺便回来的还有他们的一个老发小,姜子崖,外号姜大爷,正是那只廖大爷的原主人。以前跟贺召他们合伙开公司,后来跑出去云游四海,经常不着家。廖筠就是因为嫌弃姜大爷,所以故意给狗取了这名。 温跃和姜子崖,一个是到学期末贫穷无比的男大学生,另一个是抠门到连景区全价票都不舍得买的糟老头子,俩人为了省钱,都买了夜晚的票,第二天凌晨抵达云州,其他人没有一个爱早起去接他们的,胡说八道地在群里聊着天,正好被廖筠看见。 廖筠最近一直没跟这群发小联系,群消息也不回,跟失联差不多。 她跟温跃的事不知道怎么被传出去了,且传得五花八门。有人说她对发小下手,发小不从,甩了她,所以她一怒之下随便找了个人结婚。也有人说温跃是个舔狗,对她爱而不得还死缠烂打,所以她匆匆结婚,就是为了断联系。 她又不是怂到不敢见人的性格,当即在群里圈了这俩人。 廖家收租的:@云游四海,@温神,明早我去接你们。 云游四海:要钱吗? 廖家收租的:不用。 云游四海:那我没意见! 躺在沙发上,廖筠仰头看向正在阳台旁画画的小狗,轻轻敲了敲桌面,朝他勾手:“过来。” 慕邵凡放下手里的画笔过来,,神色自若地附身抱她,亲昵地蹭她的脸:“我来了,怎么啦?” 廖筠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单手举着手机回消息:“明天早上跟我去云州南站接两个人吧,我朋友回来了。” “好啊,几点?” “一个四点半,一个五点,不过我们不用起太早,六点出发吧。” “好。” “你不问问接谁?” 小狗探起脑袋,一下一下地亲她的脸:“谁啊?你朋友我应该不认识……” 廖筠被他亲得想笑:“温跃,你在步行街请我吃饭那天,有个芳州的号码给我打电话,就是他打的,记得吗?” 小狗停在那,抿着唇小声:“……想让你回心转意,踹掉我,跟他和好的那个?” “我当时那是逗你的,”廖筠笑着说,“他是我发小,我去芳州出差顺便玩了几天,不小心跟他睡了,其实我都忘了,我觉得好像没跟他做什么,但他非说有什么,非要对我负责。后来我跟他说清了,就一直没怎么联系,结果没想到消息还是传出去了,现在搞得好像我们俩有什么爱恨情仇似的。你是我‘老公’,你得有端正的态度,明天大大方方的,把他给我比下去,听到没?” “哦,好。”慕邵凡点头答应,敛下眸中的思绪。 廖筠当时去芳州,身边有跟着其他员工和朋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隐隐约约传出去倒是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廖筠是个酒鬼,又阅男无数,喝多了还能骗他结婚呢,绝对不至于失忆,做没做过也不可能不知道。 顿了顿,又问她:“为什么你会忘记?那天你喝多了吗?” 廖筠皱眉,随口说:“不知道,可能他太小了吧,没感觉。”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骗你的?” “不会,你不了解他的为人,他不会拿这种事骗我。何况骗我也没好处,我又不可能对他负责。” “可是做过的话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他也是第一次,更不可能忘记。”小狗说着,在她耳边拱了拱,低声撒娇,“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你教我玩游戏的细节,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 廖筠愣了一会儿。 那天晚上的细节温跃确实没提过,问他就说做了,再问就开始道歉。 算了,当着面的时候一并问问。 捞过小狗的脑袋狠狠亲一口:“我看你是又想哭了是吧,哼哼唧唧什么。” “我哪有那么容易哭,”小狗不满,“我很坚强的,有时候不小心哭了,是因为你故意欺负我。” 廖筠蹂躏他的脸:“乱说,我哪欺负你了,我对你不好?” “好,你对我最好了……”小狗小声凑过来,又开始黏黏糊糊地吻她。 次日一早。 慕邵凡负责开车,廖筠坐在在副驾。温跃,姜子崖,还有廖大爷,两人一狗在后排,一整个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温跃是个开朗从容的人,姜子崖更是个嘴贱的话痨,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全哑巴了。 行驶到半路,廖筠突然开口:“要去吃点东西吗?” 温跃一脸慌张:“啊?呃,不,不用,不饿。” 姜子崖抱着廖大爷,满脸纠结:“……我倒是有一点点小饿。” 廖筠吩咐给慕邵凡一个地址,然后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到了饭店,他们领着狗,只能坐在外面露天的桌子。 廖筠去点菜,慕邵凡则是主动领着廖大爷找地方上厕所,不一会儿俩人一起回来了,慕邵凡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低着头,偏向着她,眼里好像除了她就没有别人,深情得很。 温跃看他们俩这么从容温馨的相处,不管是从外表还是性格好像都很合拍,心里一阵复杂。 渣女真的会浪子回头么,温跃不信慕邵凡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幻想过自己有没有可能。 坐下吃饭,依旧是一桌无言,偶尔慕邵凡会给廖筠夹菜,廖筠会问起姜子崖在外面旅游的事情,只有温跃一直没说话。 最后吃完饭,廖筠提议要不直接去望海大厦找贺召。姜子崖没意见,从慕邵凡怀里抱走廖大爷:“行,那我先上车了,你们买单啊。” 说完不忘拍拍慕邵凡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慕邵凡一愣,迟钝地看向桌上另外的两个人,温跃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牵住了廖筠的手,而廖筠也没有拒绝…… 明白了自己的多余,他垂眸起身:“我去买单。” 第33章 好男人最重要的是包容体贴,忍一忍 慕邵凡离开后,廖筠静静地坐在那。 吹着夏日清晨燥热的风,先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然后抬眼看向温跃,淡淡地问:“怎么,这次回来对我有感觉了?” 温跃讪讪地松开。 因为芳州那晚的意外,他们曾因为立场不同起了争执。 争论中廖筠突然抓住他的手,而他并未察觉,还在坚持自己的那套“做了就要负责”,廖筠当时嘲笑他:“温神,老娘牵你的手呢,你连点反应都没有,你确定对我硬得起来?就算发生了生理性的错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到底要负什么责啊?” 温跃被问得哑口无言,两人不欢而散。 可是廖筠回云州后,他却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每天都会想她,想得就像刚陷入爱情的毛头小子,想到茶饭无心,夜不能寐。 为了找她,他直接站票追回云州,和发小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又偷偷地牵了一下她的手。 和这次一样,他在确认自己对她的感觉。 但是廖筠觉得,他只是在较真,只是在做一些没意义的行为。他对她的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让她很不喜欢,她身边那么多男人,哪个不会吃醋?哪个也没敢像他这样管这么宽。 “温神,”廖筠吐出一口气,把自己戴着婚戒的左手搭在桌上,阳光下耀得红钻石格外闪亮,“说实话,在芳州那晚,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温跃却愣了,飞快地看她一眼,竟然闪躲着偏过了目光,把心虚暴露得一览无余。 廖筠皱眉:“你不会真的故意瞒我吧?你之前总问我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就觉得奇怪,亏我那么信任你。你在骗我?” “不是!我没有骗你,”温跃痛快地否认完,又开始支支吾吾,垂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犹豫豫地说,“我,我确实刚知道了一些新情况,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你先别生气,其实关于那天晚上,有点误会……” 廖筠看他这磨磨唧唧的样子,心里已经浮出了反转的惊喜答案,着急地追问他:“什么误会?” 温跃看起来莫名懊恼,好像这个答案很难启齿:“误会就是,就是我们……什么都没做。” 那天晚上之前,温跃一直把廖筠当成无性别的好哥们。他们那群人是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倘若会喜欢,至少青春期就会初见端倪,哪还用等到大学毕业才堪堪萌芽。 温跃只是外表潇洒风流,实际上恋爱经验很少,是个处,一觉醒来看到那种场面,自然而然地以为发生了什么。 何况那天晚上的经历,他并没有像廖筠那样完全忘记。相反的,他隐隐约约记得很清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娇柔可怜,哭得凄惨,一直在他耳边痛苦地拒绝。 他以为自己喝多了变成了禽兽,强迫了廖筠,所以对那些细节闭口不谈,总是内疚地追着她要负责。 直到前几天,他跟外校的朋友打球的时候闲聊,其中一个突然打趣他,称他为嘴炮王者,说他实战的时候软得要命,上次都跟发小去开房了,不知道怎么做,还给兄弟们打视频,简直当代柳下惠。 温跃傻眼,把球一扔抓住那个朋友:“我什么时候给你们打视频了?” 朋友哈哈大笑:“你忘了?真的假的。那天晚上你喝得烂醉,问我把发小喝趴下了怎么办,我说让你给人扒了,拍两张黑照呗,结果你说那是个女发小。”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你上啊,都开房了还装什么小学生。没成想你怂的,开房还扛着电脑,一通视频打过来,叽叽歪歪,东拉西扯,连人家妹子手指头都没敢碰,自己趴桌子上睡了一晚上。我室友还给你录视频了呢,就那个小李,整整录了一宿啊,你是真能睡。哥们我还好心给你放了个片,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温跃懵了:“所以,所以那天,我就只是睡了一晚上?什么也没干?” 朋友无情嘲讽:“你干个锤子啊你干,视频一直录到早上,小李电脑没内存才停的。没碰见你我差点忘了这事儿了,回去我就让小李把那视频发给你,哈哈,他肯定没舍得删。” 廖筠的经验没有出错,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 温跃的记忆来自于朋友的小电影,而廖筠的失忆是因为根本无事发生。 视频一共没录多久,天已经快亮了,温跃拖着压麻了的胳膊,迷迷糊糊,一头栽倒在床上,几乎是同时,习惯性早醒的廖筠被惊醒,看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乱糟糟的床单被褥也没有脏污,而温跃又一口咬定做了,她能怎么办呢,只能认为是温跃收拾过了,逼自己接受了眼前的局面。 而如今,廖筠听完整个解释,沉默良久:“你竟然是因为听了一晚上小电影,所以坚持认为咱俩做了?” 温跃面露尴尬,声音越来越小:“我又不知道是电影,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强迫你……” 误会突然得到解除,廖筠心里的石头就像被击碎了似的,顿感轻松,忍俊不禁:“温神啊温神,你让我说什么好,就你?喝醉了还想强迫我?你怎么想的,真不怪我看不起你。”笑着摇摇头,又问他,“这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跃始终没敢看她,听她这么问,再次低头:“有一段时间了,就,是你……你跟贺召他们吃饭那天。” 廖筠笑意减淡:“哪天?” 温跃捏紧手,脸色就跟便秘一样难受:“贺召公司聚餐,那天,你带着那个慕邵凡……” 那天是7月4号,周二。 今天都18号了,很巧,也是周二。 中间整整过去了两个周。 意识到气压骤冷,氛围不对,温跃苦恼地用手捂着额头,这张嘴这辈子都没这么笨过:“我,我那天,本来想告诉你的,结果听到你结婚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很惊讶,想着这事既然翻篇,我要是专挑那种时候找你,显得我好像在找事……而且我以为……” “哐啷!” 廖筠沉默着砸碎了手边的瓷茶杯。 碎片溅了一地,她“砰”地撑着桌子站起来,撞得板凳腿“吱啦”一声刺耳的响。 室外嘈杂的环境燃着阵阵的噪音,不远处就是车流不息的马路,吵闹个不停。 温跃赶忙跟着站起来,可她沉着一张脸,满目愠色,威圧感堵着他的心口,让他干脆哑口无言,无从狡辩。 “之前你那么骚扰我,想着法,变着花地联系我,结果知道真相的那一刻,突然变礼貌了?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找事了?我这几天忙工作忙得头晕眼花,咱俩的绯闻传得满地都是,你也没想过要解释一下吗?” “对不起,盈盈,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是……” “闭嘴!”廖筠冷漠地打断他,语气低沉而愤懑,“早让你说的时候不说,现在我不想听废话。我就问你,你两个周之前知道了真相,然后故意瞒着我,故意让贺召他们误会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事实?” “是。” “很好,干得漂亮,温跃,我们认识了二十二年,老娘这辈子有几个二十二年啊?我对你那么信任,你说做了就做了,我宁愿以为你短小快也没怀疑过你会骗我!你在纠结你那些没用的私心,我在想的是我到底有没有那么渣啊,我连自己的发小都不放过?我真的不想做出任何影响朋友感情的事,你呢?你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也是,天底下任何一种感情都不会长久,人类最擅长骗人,发小又算什么东西。” 劈头盖脸地骂完,廖筠不解气,抓起桌上的碗盘就要往温跃身上砸。 温跃的眼睛都闭上了,一旁偷听许久的慕邵凡却急忙上前横在两人之间:“廖筠!” “滚开!” “冷静一点,这附近离医院很远的。”慕邵凡不肯走,边劝着边抓住了她的手。 廖筠目光不善地瞪他:“你也是个贱种,怎么哪儿都有你。” 狠狠地甩开,把碗盘砸碎在桌上,好好的桌面一片狼藉,她却直接转身走了。 这种尴尬的时刻被陌生人旁观,温跃神色不太自在。 慕邵凡并未表现出什么恶意的攻击性,反而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带着些许同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男人最了解男人,温跃看得出那眼神并非真的友好,而是像在说他:你输得真彻底。 马路上车来车往,廖筠抱着胳膊站在路边发呆。 慕邵凡走过去,先用湿纸巾擦干净她的手,然后抬着手挡在她额前,体贴地为她遮太阳:“去车上坐吧,已经开始热了,这边灰尘多。” 廖筠面不改色,唯有眸光几分失神:“还真让你说对了,他真的在骗我。” 慕邵凡在她面前总是很纯良,继续好心地劝:“你们毕竟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情况特别,他应该不是有意骗你的,一开始他也不知情,后来又有苦衷……” “苦衷?”廖筠嗤笑,“我管他什么苦衷,那不是我有兴趣考虑的事情,正是因为多年的朋友,竟然还敢这么骗我,找死。” 慕邵凡眸色一晃,感觉白白地被她给误伤了一刀。 廖筠看向他,眼神也好似意有所指:“小打小闹就算了,谁长这么大还没撒过谎,我也不是那么死板挑剔的人吧?我对别人的要求很高吗?这件事确实情况特别,所以我没办法理解他。我没办法理解你们每一个把爱情当做万能理由的人,好像以爱之名做什么蠢事都应该被原谅。凭什么?狗屁爱情,也就你们这些傻子喜欢挂在嘴边上当个正经事。” 被无辜训斥的慕邵凡很是委屈,软着声音提议:“他惹你生气了,我也不喜欢他。我们不让他坐我们的车了,让他自己想办法走。” 廖筠冷哼:“当然得让他自己想办法,他敢再碰我的车我就用车轱辘碾死他。把他那些行李都给我扔下去,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好,我现在去扔。”小狗一脸忠诚,扭头就去把温跃的行李真的扔下了车。 温跃什么也没说,闷着头拉着行李站在路边,满身狼狈,目送他们离开。 在很小的时候,其实他们几个发小关系并不好,因为温跃性格讨厌,爱打小报告,别人都觉得他不讲义气。廖然他们也都烦他,一口一个“瘟神”叫着,恨不得没事就揍他两下。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幼稚了,家住得又近,上学放学经常碰面,关系有所缓和,他才阴差阳错的加入了小团体。 他是个好胜的人,而且对自己的智商和能力充满信心,明知道廖筠是小团队的老大,但还是喜欢什么都跟她比一比,年纪第一争了好几年,分班了也没罢休,就这么势均力敌,整天斗嘴,谁也不饶谁,感情反而越来越深。 他原本也以为他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互怼到八十岁,老了互相偷假牙,孙子孙女辈也要继续斗下去。 可是一个又一个的误会,猝不及防地把事情推到了如此无可挽回的一步。 不是说对婚姻和爱情不感兴趣么,她怎么能跟一个半路冒出来的路人甲在一起呢,如果那天把真相告诉她,好像更加顺了她的意。她的嫌弃和拒绝,还有他的在意和想念,堆积成一座沉重的山,没给他一点翻盘的机会。 更难受的是,他根本就搞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他们太熟了,哪怕去牵她的手,有感觉吗? 他完全回答不上来。 仿佛只是一种超越友情却又没达到爱情高度的占有欲,要命地在他心底横生。 当天下午,贺召和廖然意外出了一场车祸。 已经各自分开的廖筠跟温跃再次相聚在了医院,没办法,朋友圈子在这摆着,他们不可能真的说不见就不见。 那个肇事者名叫李建,是个富二代,骗了不少人的钱,其中一个受害者是贺召的老客户,牵扯到了贺召的信誉和名声,贺召当然要追查到底。结果李建为了报复,吸嗨了竟然敢直接过来撞人。 当时关键时刻,贺召不顾生死救了廖然,自己被撞的满腿是血。 而廖然压根没事,单纯气大了,脑子抽筋,一脚踹在了李建的车上,把脚给踹瘸了。 温跃不想跟廖筠相处尴尬,主动请缨送贺召回家。廖筠则是负责送廖然回去,顺便留下照顾了一晚。 第二天几人一起去探望贺召的情况,在贺召家吃了饭,饭后散步遛狗,晚上还过了夜,就和以前一样,最好的朋友遇到事情总是要在一起的。 当着朋友们的面,廖筠表现得也非常体面,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温跃跟她说话,她面不改色,该回就回。可一旦身边没了别人,她直接把温跃当空气,理都不理。搞得温跃越来越郁闷,完全没有她那么从容。 几天后,甜喜期末考完,在云州理工大有一场乐队演出,邀请他们参加。 这种全员出动的场合,廖筠想也不想地拎上了慕邵凡,走之前还亲手给他打扮了一番,两人站在一块儿贵气又招摇,一到现场,立马吸引了众多目光。 不说是夫妻,也会以为他们是什么豪门的大小姐和大少爷,气场太强,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廖筠看到温跃和廖然坐一起,猜到他们俩肯定背地里通过气了,果然,一个不注意,廖然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竟然抢走了慕邵凡的手表。 廖筠就看不惯某些男的盲目拉帮结派的作风,不管对错,只管意气用事瞎站队,好像一个男的支持了另一个男的,就能让他们得到多强的归属感和认同感似的。 直接上去给了一脚,满脸不悦地质问:“你刚才把慕邵凡的手表扔哪儿去了?” 廖然左看右看:“什么手表,我不知道啊。” “别逼我在学校里当着这么多美女的面扇你。” “……”廖然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手表来,“给给给,真玩不起,这破表又不贵,小气。” “注意你的说辞和语气,这是你姐夫。”廖筠强调着,把手表还给慕邵凡。 廖然装傻,根本不接这句话。他一开始叫“姐夫”,纯属嘴贱,好玩,现在见姐夫有成真的意思,自然不乐意。 他不知道廖筠和温跃发生了什么,也确实不管对错,反正就是看慕邵凡不顺眼,路过时故意撞了慕邵凡一下,还特意撞人家受伤的左胳膊,贱嗖嗖的,跑得飞快。 廖筠没空去治这个蠢弟弟,赶着演出开始前,把碧海鲛珠其中的一条送给了甜喜,作为祝贺她首次登台的礼物,随后跟慕邵凡一同坐在观众席。 一改对妹妹的温柔宠爱,廖筠冷着脸,低声训斥:“你能不能对你的身份有点自觉?你现在是我名义上的老公,他们欺负你就是在打我的脸,就算是我弟弟也不行。怎么教你几遍了都说不听。” 慕邵凡知道,她因为温跃的事一直不太高兴。有时候不是为了说他,只是迁怒。 抓着她的手握在掌心,软声示弱:“对不起嘛,我有听的,下次不会了。你最近工作那么忙,好不容易出来玩,不要不开心。” 廖筠抽手:“你就只有嘴上答应得痛快。” 慕邵凡好像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微微侧过身,手撑在她座位上,低头凑近她:“我听话的,你昨晚让我做三百个俯卧撑,我一个一个数着做完了,不信你问廖大爷,他一直监督我。” “我那是怕你胳膊太久不用变废了,”廖筠看他一眼,又看他胳膊,“刚才我弟撞你,疼不疼?” “不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慕邵凡抿着唇对她笑,就像小狗讨好地摇尾巴,“我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没事的,左手也可以单手抱你了。” 廖筠面色有所缓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带上几分很浅的笑意:“上次谁啊,自以为是,双手抱起来还没多久呢,就累了,还要让我靠着墙,不然难受到动不了。” 小狗一脸可爱又认真:“那时候还没恢复好嘛,其实我抱你可轻松了,真的!现在一点也不痛了,绝对没有问题。” 廖筠身高一米七,体重常年维持在62-66kg,BMI21左右,身材匀称,不胖不瘦,非常健康,打小就跟弱不禁风没有半点关系,从来不追求减肥瘦身,反而是勤快的时候跟着莫寻和阿杨锻炼过肌肉。 那些男人们但凡健康一些的,没有一个抱不动她,如果谁对她挑挑拣拣,八成是个矮、肾虚,或者肥头大耳,怕她太“大只”显得自己又矬又小。 慕邵凡胳膊恢复期能抱着她玩游戏,做那么长时间,表现算是很不错的,勉强及格,说话也越来越讨喜了,很懂得和她相处的技巧。要不是光天化日,他甚至想把下巴靠在她肩膀撒娇,完全不顾旁人,让她非常喜欢。 好几次廖筠生着气,都是像这样被他给哄得没了脾气,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就你会撒娇,我忙得要命,别总想着勾引我。” “哪有,我才没有呢。”慕邵凡用脸颊蹭她的手心,眨着懵懂无辜的眼睛卖萌,目光一偏,恰好撞见温跃在看他们。 俩人对视,慕邵凡很礼貌地笑了笑,笑意温和,却像是在刻意显摆。 温跃浑身刺挠,慌张地移开视线。 演出结束后,众人一起去吃饭,廖筠手机不离手,坐在饭桌上也在忙工作。 慕邵凡*贤惠地伺候她,有时候她太忙,还会直接喂到嘴里,把其他人都看得不好意思了,他们俩却完全没知觉,就和真正的两口子一样,又或者说,更像是女王和她的小宠物,相处得格外融洽。 席间,甜喜问廖筠:“盈盈姐,明天是邵三小姐父亲的生日,你会去吗?” 廖筠忙里抽闲看她一眼:“糟老头子过生日有什么意思,你要去?” “嗯,我跟哥哥一起,你也一起嘛,我下午想去挑礼服,可是我觉得哥哥的眼光肯定不怎么样……” 廖筠笑她:“原来你担心这个啊,放心吧,贺召早就联系我做过功课了,我给他推荐了几个地方,你只管去挑就好了。明天我就不去了,忙得很,最近每天晚上都加班。” “为什么这么忙?不是新招了几个助理么,”甜喜刚问完,突然想起来廖筠即将去锦城读研,云州铺开这么大的摊子,肯定有很多事要经她安排,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暑假之后……” “嘘!” 廖筠捏捏她的肉脸:“这是秘密,让我把事情都安排完再说,不然那些盯着我的,保准趁乱给我惹麻烦。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无能的家伙,这辈子就等着钻空子难为我了。” “哦,我明白!我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乖。” 一旁的慕邵凡觉得奇怪,他背地里把廖筠查得很明白,没听说她暑假之后要去做什么。给她盛了一小碗汤:“暑假之后什么事呀?” 廖筠头也不抬:“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女人的事少问。” 慕邵凡都被她怼习惯了,放下汤碗又给她夹菜:“好嘛,那你吃点东西,待会儿他们都吃完了。尝尝这个牛肉,很嫩的。” 说着话,又给她喂到了嘴边。 想做她的男人,尤其是一个能给她面子的好男人,首先最重要的当然是包容和体贴,她那么忙,有时候说两句不好听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何况她怎么不对别人说不好听的呢,归根到底,还不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这是宠他的表现,他应该接受,自己消化掉不好的情绪,然后再把更温柔美好的一面展示给她。 长此以往,他会比张洵更像一个正宫,慢慢挤走那些情敌,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曾经被他视作头号麻烦的温跃不也就那样么,根本不算什么。他对自己有信心,只要身份瞒得住,人设控制好,日子继续过下去,一定能牢牢地腻在廖筠身边,做她最好的小狗。 晚上回到家,廖筠坐在书房,一沾工作又忙碌起来 慕邵凡给她做了甜点,调了蜂蜜水,在她忙的时候还给她捏肩揉腿,好一顿伺候。 廖筠困得哈欠连天,忙了一会儿本想去睡觉,手机却在这时收到了一条奇怪的短信—— 陌生号码:明天邵风沛寿宴,不要去,很乱,你不会喜欢的。 短短一句话,廖筠一眼认出来,对面绝对是卢斯言。 第34章 卢斯言:“照片的拍摄者,叫邵敏。” 邵风沛是邵颜的父亲,为了巩固邵颜的人脉,明天会有相当多的权贵应邀参加。确实很乱,廖筠也确实没打算去。 不过卢斯言会关注这种事倒是让她很意外。 卢斯言性情特别,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的眼,因为疾病影响,他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也不说。 当年遇见廖筠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不说话,让走错房间的廖筠认错了人,通关两遍游戏,廖筠把人一推,打算睡觉,可惜刚开荤的卢少爷不是吃素的,当然不会同意,爬上去就要硬来,结果第一次见面,他就这么被廖筠狠狠甩了两巴掌,顺便一脚踹下了床。 这两巴掌可把卢斯言给打爽了,小少爷什么时候遭过这种待遇,更别说廖筠那么撩人,一开始还对他那么温柔。 教他,命令他,夸奖他,还夺走了他的清白之身,哪一道程序都把他迷得神志不清。 总之从那以后卢斯言坚称自己爱上了廖筠,并且重新开口说话了。虽然惜字如金,但对廖筠例外,尤其是对话的时候,会非常主动积极地放轻柔语气,好让廖筠不那么排斥他。 他是个聪明人,高智商,完全明白别人讨厌他什么,也明白别人的需求和期望,他不去做,包括他一直不说话,都只是因为不想。 按廖筠的脾气来说,这种下贱的男人就是欠抽。 他的精力很旺盛,一些普通的小事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更别说他还是个变态,每年都要一个人在医院关那么久,突然放出来,难免兴奋激动想撒欢。 幸好,她今年有慕邵凡这个玩具。只要把慕邵凡留在身边,卢斯言就会一直针对他,想要除掉他,全部注意力都用在这方面,如同一只咬钩的鱼,被溜得指哪儿去哪儿,没时间烦她。 放下手机,廖筠决定先去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 慕邵凡为她准备好了各种要抹的瓶瓶罐罐,乖乖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耐心地等她。 几分钟后,廖筠突然裹着浴巾出来。 慕邵凡赶忙起身:“泡好了吗?” “感觉怪怪的。”廖筠喃喃着,神色不明,拿起自己的手机,然后把所有灯都关上了。 慕邵凡摸黑抓住她的手腕,有些紧张:“怎么了?” 廖筠拂开他,悄悄走到阳台边,躲在窗帘后,偷偷看向楼下,没什么异常。 “今晚不想泡澡了,早点休息吧,有点累。” “那我来帮你吹头发,擦干了再睡。” 廖筠揉了揉脑袋:“哦对,还得吹头发,去你屋。” 他住的房间只有东窗和北窗,和现在他们所在的阳台不在一个朝向。 廖筠先走一步,慕邵凡迟疑地回过头,从她刚才的位置朝楼下看,底下确实什么都没有,可是在对面某栋楼的某个窗口,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偷偷看他们。廖筠或许没感觉,但他可是有偷窥前科的,自然更警觉一些。 慕邵凡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敛下思绪,跟着廖筠回了屋, 吹头发的时候,廖筠已经困得睁不动眼了,脑袋一歪靠在他怀里就要睡觉。慕邵凡搂着她,动作轻柔,一下一下地抓起她的头发,暖风的距离把控得刚刚好,温暖舒适,像是在给小猫按摩。 “好累啊,再低着头办公我的颈椎要坏掉了。” 慕邵凡闻言轻轻按向她的肩颈。 外人说起廖筠,只知道她非常厉害,是个学霸,是个老总,可是普通的成绩好跟保送重点大学不一样,只学会课本的知识跟十项全能也不一样,单纯地做一些普普通通的工作永远不可能达到她的成就。 她还不到二十二岁,事业学业双优越,让同龄人望尘莫及。这当然和她的聪明和幸运有关,但也不能否认她比别人付出得更多。 脖颈上的按丨揉缓解着疲惫的堆积,小狗低缓的声音绵软悦耳:“公司出什么事了吗?你最近真的很忙。” “那倒没有,”她说,“只是这几年发展的业务太多了,太着急,只顾着扩充,没有回头梳理,现在什么事都拴在我身上,交出去有点麻烦。” 慕邵凡猜测,她要“交出去”的原因,应该和甜喜今天说的暑假后的事情有关,没有多问。 廖筠睁开眼睛,突然临时起意:“我们去休息几天吧。” 慕邵凡想都不想地答应:“好啊,你想去哪里?” “姜大爷正好说想回乡下住一阵子,他老家的环境还蛮不错的。” “……乡下?”慕邵凡莫名抗拒,“不会很偏吧?” 廖筠以为他怕吃苦:“还好,放心,我又不会卖了你。” “是什么地方?要不等杨哥回来再去,我是觉得太偏僻的地方不安全。” “没有阿杨还有那么多保镖呢,那么高的工资拿着,又不是饭桶,没有阿杨我还能哪儿也不去了?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出发,我要闭关,谁也别烦我。”说着,廖筠爬起来就跑了。 田间的生活不比城市,廖筠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但这一次,她似乎是铁了心要去修身养性,还说要攒攒功德,不仅没带太多衣物,连吃的用的也都没怎么拿,领着十好几个保镖,带着慕邵凡和廖大爷,留下莫寻在公司坐镇,就这么跟着姜子崖出发了。 上午十点,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村里。 她直接手机关机,指挥慕邵凡给她搬了个摇椅放在门口的大槐树下,戴着墨镜,抱着狗,躺在那晒太阳。 这村子里有山有水,风景确实不错,姜子崖的家位于一座小山坡,离邻居比较远,环境清净。早几年盖成了三层独栋大别野,平时是他二舅一家帮着打扫,还在这圈了菜地和果树,养了鱼羊。姜子崖整整收拾了一上午,终于把所有人和行李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中午,姜子崖下厨,摆了一桌清粥和小菜,二舅妈还亲自送来一锅热馒头,廖筠没嫌弃,吃得很满意,吃完就上楼躺着,吹着风扇睡午觉。 最近这段时间,对他们几个发小来说,影响心情的破事一桩又一桩,好像在预示着什么风浪,总是让她不安,尤其是前几天贺召跟廖然出车祸的事,让她心头直跳。而在那之前,他们俩还因为被偷拍了一段视频,在网上火了一把。热度来临的同时,对他们莫名其妙的骂声,质疑,揣测,接踵而来。 廖筠很不喜欢网络舆论,隔着一块屏幕,太多人根本不在乎是非对错,所作所为不会付出应有的代价,就算会得到影响,也不会是痛快的现世报,所以助长了越来越多的恶意,比善更凶狠。 她常说要上山去吃斋念佛,还真不是说说而已,她也是信命的,不过跟邵颜那种信法不一样,她相信玄学,相信一个圈子里有善恶平衡。 像这种一时兴起跑出来散财散心的行为有过好几次,做点好事,晒晒太阳,呼吸不一样的空气,能让她感觉轻快不少。不然她精神太紧绷,身体又疲累,都有点疑神疑鬼了。昨晚竟然怀疑卢斯言会在她家楼下蹲着,搞得她一晚都没睡好。 下午睡醒,一行人驱车十几公里,去给几家福利院和敬老院分别捐了物资和现金。廖筠全程没露面,甚至没靠近,只负责点头和给钱。 慕邵凡担心的事她也明白,别说女性了,就说她这种嘚瑟的有钱人,越在偏僻的地方越不能招摇。 晚上回家,廖筠收拾完倒头就睡。第二天早醒,元气满满,直接把慕邵凡和姜子崖拽起来,趁着熹微一起去庙里烧香,不仅徒步几万步,还念经拜佛,又吃了一天素菜。 然而第三天,廖筠突然耐心耗尽,兴致消失,没电了。 打开手机,连上网络,吩咐几个保镖去镇上买肉和食材回来,自己摊在沙发上看电视,开始享受真正的咸鱼人生。 慕邵凡在窗边支着画板画画,剩下的保镖有的在院子里溜羊,钓鱼,摘果子,还有的在挖土,凿地,钉木板,乱得乒铃乓啷,吵得要命。 姜子崖抱着廖大爷直吐槽:“我说廖筠,你想躺着你回家躺去呗,还用在我家?看给我家造的,全村动静都没我家热闹。” 慕邵凡默默地看向他们,不敢说,他也觉得有点吵得过分了,脑袋疼。 廖筠一动不动,眼都不抬:“关你屁事,我乐意在这躺着,我要休息,有本事你把我扔出去。” “嘿!跟我耍上无赖了,”姜子崖一屁股坐在她腿边,硬往沙发上挤,“你闲得慌,出去转转也行啊,昨天才走那几步,又给你累着了?” “累了,”廖筠抓了一把瓜子,瓜子皮吐得满天飞,“昨天已经超标我一整周的运动量。” 廖大爷一看她吐瓜子皮,还以为主人跟自己玩呢,从姜子崖怀里“蹭”地冲出去,像个疯狗似的,仰着头张着嘴乱蹦,到处接瓜子皮。 “这狗也是完了,在你手里养一阵子,脑子不太好。”姜子崖叹气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一拍手,“哎!对了!初中现在也放暑假了,你那个初恋情人在镇上打工卖花呢,你要不去看看他?” 慕邵凡停笔,侧着耳朵仔细听。 廖筠一脸茫然:“哪个初恋情人?我年轻的时候跟好几个男的都说是初恋。” 危机解除,慕邵凡接着画画。 姜子崖无语:“啧,就那个小白嘛!现在在红星中学教历史的那个,你忘了你去年专门来睡他,人家不从?以前你早恋那会儿,害得人家倒退了三十多名,他妈去学校揍他,他一声不吭,下了课你个损货,专门跑去看他哭了没,结果他活活被你给逗哭了,连我都知道。” 慕邵凡再次停笔。 廖筠想起那人,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还在这兼职当老师?” “可不是么,大好的前途不要,这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昨天我二舅妈还提呢,说他那点工资,都不够塞牙缝的,又没学历,又没编制,穷得要死,只能到处打零工。” 廖筠若有所思,把瓜子随手一扔,转身上楼。 没多久,她洗漱收拾了一通,竟然真的叫上两个保镖,开着车走了。 慕邵凡放下画笔,彻底没了画画的兴趣。 姜子崖一回头看他满脸失落地坐在那,不以为意地说:“小伙子,做男人啊,大气点,放轻松,她今天晚上应该不回来了,咱俩图个清静。来,电视让给你看一会儿。” 在这种山沟里,整个村子一共都没几个人,慕邵凡还以为能好好地跟她亲密相处几天,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冒出个初恋情人。 幽怨地看了姜子崖一眼,起身去往院子,加入了制造噪音的行列。 廖筠那个初恋名叫沈白珩,是她初中同班同学,温文尔雅,白净秀气,说话总是浅浅柔柔的笑。学习成绩很好,但是有点偏科,总分不高,一直在班里十名前后波动,是老师最放心的那种乖乖好学生。 作为第一个让廖筠情窦初开的男人,廖筠一直把他视作白月光,叫他小白。 但其实,当年的两人并没有正式在一起,也没有正式分手,只是那么模糊朦胧地生过好感,又不清不楚地结束了。 后来再听到沈白珩的消息,是一年前,听话了小半辈子的白月光突然叛逆,跟家里闹得分歧太大,选择休学,跑到了山沟里给小孩当老师。 当时廖筠来找过他,几年不见面,两人难免有些生疏。坐在学校楼顶干聊了一下午,好歹把气氛变得融洽了许多。 最后天色将晚,他们并肩坐在那看星星。暧昧因子疯狂蔓延,廖筠想亲亲他,却被他给拒绝了。 那时他说:“我从小就配不上你,现在也没有出息,给不了你什么未来,所以不能这样……” 廖筠没跟他提自己的风流历史,毕竟是白月光,久别重逢,就算不能做什么,她也还是想留点正面形象的。只是拉拉小手便作罢了,第二天回云州,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加。 这次再见,沈白珩确实如姜子崖所说,正在一家花店打工。 纯白色的T恤,外面套着深灰色的围裙,他戴着厚重的蓝绿色防水手套,抱着一个大水桶往回走。 一见廖筠站在门口,他先愣了一下,接着水桶就“咚隆”从他手中脱离,滚落在地。 看他如此呆愣怔然的样子,廖筠就知道,想亲他还是有戏的。 晚上吃饭,照旧是先叙旧聊天,廖筠想去拿个小碗,沈白珩却好像很紧张,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突然越过桌子抓住她的手:“你,你怎么……你毕业了?” “嗯,”廖筠随便他抓着,笑着承认,“我还考研了,暑假过后开始新生活。你呢?什么时候回去?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吧,沈老师。” 沈白珩被她打趣,跟着笑了笑:“连你也这么问,我看起来很喜欢这个地方吗?” “那不好说,你这人只有外表看起来温和亲近,内里却叛逆得要命,谁也猜不准你的心思啊。” 沈白珩笑着垂下眸子,神色怅然,抓着她的手渐渐捏紧,又缓缓放开,好似有点拿不准牵手的力度,不知道该怎么做更好。 廖筠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去拿个碗。饭还没吃上呢,我不会跑的。” 沈白珩被她说得耳朵微微发红,害羞的表情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们做过同桌,他总是被廖筠莫名其妙的三言两语逗得不好意思,廖然嘴欠,直说他是廖家养的小媳妇,一看见廖筠就害羞。 时过境迁,其实他有听说廖筠如今的成就。 云州大名鼎鼎的女强人廖总,还有她身边的贺召,廖然,方翳明等人,现在都混得不错。年纪轻轻,大有可为,不像他…… 敛下目光,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 廖筠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打听过他的近况,他的父母一个是律师,一个是记者,都不是什么“善茬”,家庭氛围极为严肃,从小就对他管得很苛刻。现在他这么闹了一年,父母觉得丢脸,已经跟他几乎断绝关系了。 他一个人在这穷乡僻壤,想混出名头,比在大城市捡垃圾致富还困难。更别说时间一久,这种落后的小地方,风言风语,对他也是一种伤害。 这个世界偏偏喜欢让善良的人承受太多痛苦。 廖筠怜惜他,陪他喝了两杯酒。 饭后在公园散步聊天的时候,她抓住他的手,踮起脚尖,成功地亲了他一下。 本想跟他说,回去上学,起码读个文凭出来,家里想断绝关系就断绝呗,她可以给他钱,还可以给他开个辅导班,让他尽情体验当老师的感觉。总之好过继续留在这里,实在大材小用了。 可是话还没说出口,沈白珩显然被她这一吻撩动了心,想也不想地倾身抱住了她。醉酒后微红着脸,支支吾吾,凝聚了很大的勇气:“我,我知道你结婚了!” 廖筠笑意一顿。 她结婚的事竟然能传这么远? “其实……” “我不在乎!”沈白珩抢下她的话,“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我一直都想跟你说,我,我喜欢你!我知道你结婚了,也知道你有很多男朋友。我,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为了绑架你,向你索求什么,只是想对你坦白,我确实是个很懦弱的人,总以为得到些成就才配得上你,结果,结果反而错过了很多……” 廖筠哭笑不得,推开他,摸摸他滚烫泛红的脸,也不再打算隐瞒:“小白,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很多男朋友,我和那些男人只是玩玩而已。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没有什么道德标准。所以,你确定你真的知道我是一个怎样自私的女人吗?其实我这次两次来,都想跟你做点什么,可你太单纯了,我没好意思下手。要不,现在认真考虑一下?你可以像去年一样推开我,我也会像去年一样离开的。” 沈白珩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红着脸怔在那,像极了她以前养过的一只安格鲁貂。 看起来毛茸茸的,小小只,软乎乎,很可爱,实则很难驯养,心里藏着自己的抱负和想法,需要主人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爱。 廖筠眨巴着眼睛,静静地等他的回答。 他不说话,唯有心跳如雷,忽然间,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下来。 他虽然高高瘦瘦的,气质柔弱,但身材结实,肌肉精壮,抱着她回到她的车上,推着她倒在宽敞的后座,扣着她的手,紧张地亲了又亲。 亲得嘴都要麻了,迟迟不见下一步。 廖筠经验丰富,见他这处处无措的笨拙模样,很容易看出他是张白纸。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里毕竟不能体检,所以她只是翻身摁倒了他,继续和他接吻。 比慕邵凡更敏丨感,小白貂很快就红着脸,把头埋在她肩窝,可怜兮兮地投降了。 廖筠实在是很喜欢白纸这种有趣的反应,抵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这么多年没见,你不知道我的情况,我也没办法给你体检,所以我们今晚只是简单玩玩,不来真的,好吗?” 小白貂像猫猫一样,喜欢蜷缩着自己抱着她,腻着她,很轻地回应:“……嗯。你想怎么做都好。” 廖筠在镇上留宿了一夜。 第二天恰好有集市,她给慕邵凡发消息,让他过来一起去赶集玩。 慕邵凡骑着姜子崖借给他的摩托车,一路飞奔。只是一夜没见廖筠,想得跟什么似的,停下车慌慌张张地就去牵她的手,非要从她指缝挤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她嫌热,毫不留情地甩开:“你把车停靠边一点,回头让大爷大妈给你撞了,你还得给人家赔钱。我先去集市那边看看,你停好快点过来找我。” 说完跟沈白珩挥手告别,领着保镖走人。 慕邵凡乖乖停车,沈白珩一直站在那没动。直到慕邵凡要走的时候,他突然奇怪地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慕邵凡回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不认识。” 沈白珩仔细回忆:“我看你有点眼熟。你初中是在云州育才吗?七年级三班?我是二班的,跟廖筠一个班,你没有印象?” 慕邵凡皱眉,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有恶意的,”沈白珩温和地笑,“我第一次约她出去玩的时候,跟她走散了,她那天亲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回来就不理我了,那个人不是你吗?我应该没记错吧?没想到你现在还跟她在一起。” 慕邵凡眉头更沉,依然否认:“你认错人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把车锁好,警惕地离开。 赶完集,慕邵凡和保镖们拎着她买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正在往车上装。 廖筠又去沈白珩打工的花店转了一圈,和他说了昨天的想法,还给他留了一张名片。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名片收进了口袋,临走前送给她一束花:“对了盈盈,今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姓邵?” 廖筠说:“不是啊,他叫慕邵凡,不姓邵。” 沈白珩挠挠头:“还真是我认错了,怪不好意思的,你替我向他再道个歉吧。” “怎么了?你们聊过?” “简单聊过,我把他认成了别人,他应该觉得我是个怪人,”沈白珩笑着说,“你还记得吗,你当年强吻的隔壁班男同学,我记得叫邵敏。” 廖筠愣了一下:“……邵敏?这是从哪儿来的名字,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是谁。” 沈白珩笑着揉揉她的发顶,想起懵懂的青春又有点不好意思:“你可是我的初恋,还没在一起就‘分手’,我当然得去找找原因,反思一下发生了什么。这个名字是开水房的阿姨告诉我的,她说她是现场唯一见证人。” “邵敏,跟慕邵凡长得很像吗?” “说不好,已经太久了,我也不确定,我跟邵敏没有正面交流过,可能他们只是看起来比较像同一种类型。” 廖筠没放在心上,拍拍他的胸口,那个口袋里有她的名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想想你的未来规划,想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当年廖筠也曾去打听过,被她强吻的人是谁,可是并没有答案。现在再说什么邵敏,压根都没听过,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个同学。 装着一车的货回到家,乱七八糟堆了一地,差点没把姜子崖气晕过去,老老实实地跟保镖一起坐在那收拾。 有了摩托车这么个便利的坐骑,廖筠有时候会让慕邵凡载着她四处转一转。每天像个街溜子,无所事事,睡到自然醒,睁眼就是窗外碧蓝的天,青翠的树,还有透亮刺眼的阳光,心情格外舒畅。 她离开云州之前,已经为公司做足了万全的安排,在这村里待着,正好可以放手一试,看看之前的工作准备效果如何。 显然结果基本满足了她的预期,短时间内,她只需要偶尔查阅一下工作微信,听听莫寻和助理的汇报,再做一些重大决策。至于长时间的安排……回去再说吧,她的暑假还有一个月呢,工作哪有忙完的时候。 就这么到了七月下旬。 廖筠再也没有见过沈白珩,也依然没有加他的联系方式。每天过着休闲养老的日子,把姜子崖彻底气得离家出走了,只剩下慕邵凡这只贴心小狗,从早到晚腻腻歪歪地守着她,伺候她,说话都是哄着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完全不厌烦。 七月的倒数第二天,山上刚下过雨,天大晴,气候凉爽,慕邵凡支着画板在树下画画。 保镖给廖筠做了一个缠着花藤的漂亮秋千,她嫌木板子硌屁股,要求把木板换成舒服的椅子,于是保镖们继续开始忙活,她和廖大爷则是一人一狗躺在干净的垫子上,戴着眼罩,吹着自然风睡大觉。 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把廖大爷吓得一激灵。 她有些烦躁地摸过手机,懒洋洋地接听:“……喂?有事说事。” 对面磁性的嗓音低低地笑了一下,语气宠溺:“亲爱的,打扰你休息了?” 廖筠沉默两秒,坐起来,一把掀掉眼罩。 突然的明亮刺得她眼睛疼,头顶上有遮阳伞罩着都不管用,又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卢斯言,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东八区时间,14点51分。” “你知道这个时间我一般在做什么吗?” “……睡觉?” “不,我一般听不见你讨厌的声音,所以,滚。” “等等!”卢斯言知道她要挂,赶紧叫住她,“我有很严重的事跟你说,你还没看微信吧?” 廖筠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要看微信。 卢斯言又叫住她:“先别看。不是什么好消息,你会生气的。” 廖筠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倒不是有礼貌,而是不想把这个精神病骂爽了:“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药?” “你先听我说,说完再看。” “说。” “事发突然,不过并不是很要紧,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你可以放心。” “……废话真多。” 廖筠这句话声音小了点,她了解卢斯言,不是那种喜欢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人,既然都这么说了,看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打开微信,她没有加卢斯言的好友,刚想问问卢斯言是要让她看谁的消息,结果却发现好多人都在默契地跟她说什么“照片”。 她隐隐觉得不安,选择了廖然的对话框,拉到最新消息的第一条,发送于半个小时之前—— 满爷:姐,出事了,网上突然把贺召去找胡鸿轩下跪的照片曝出来了。 满爷:好像有人在幕后推流,刷了好多人机的点赞和评论。 满爷:现在热度慢慢往上顶呢,怎么办啊。 剩下的消息她没看,也看不见了,在这炎热的七月,仿佛整个人瞬间被置于冰窟,眼前一片空白。 “亲爱的,”卢斯言叫她,“你还好吗?” 廖筠紧捏着手机,声音低沉而紧绷:“……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你怎么会这么想。除非我再也不想见你了,不然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更不会伤害你。” 喉咙里压着一股愤怒却无从纾解的火,廖筠觉得心口像被灌了水泥一样堵得慌,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说什么,别让我一句一句地问。” “查到了很多有趣的消息,你可以先听一听。” 卢斯言停顿了一下,并没有打算等待廖筠的回答,而是一边敲着鼠标,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不紧不慢地对她说:“散布这张照片的人叫李建,你应该听说过,之前他毒驾,撞伤了贺总。这张照片是他刚刚和酒友吹牛的时候,喝多了,突然发布了出来。到现在,应该酒还没醒。二次散布,并且在幕后推流的人,是之前用贺总跟满满的视频蹭热度的营销公司。” 廖筠头疼,用力地按着太阳穴:“这到底有什么有趣的?” “今时不同往日,亲爱的,李建的事贺总自然有能力好好处理,不用我们担心,而那张照片涉及到的胡鸿轩,他大伯现在的官职很高,他堂哥也在从商,伯侄两家本来就不对付,如今更不想惹是生非,必然会选择息事宁人。 “这件事只要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最大的问题就只有那些网络舆论,还有屏幕后那些管不了的嘴。我知道这正是你最讨厌的东西,所以已经在压热度的,顺便把当年的推手也查了出来,包括拍摄照片的人。我想争取这个荣幸的机会,帮你解决他们,你意下如何?” 听着卢斯言绅士又理智的声音,廖筠只觉得烦躁,哪能冷静的下来。 又或者说,她一直都很冷静,越是遇到事情,大脑越是清醒,完全可以快速思考分析。 她只是气愤。 气愤到控制不住地捏紧手,哪怕骨节泛白。气愤到浑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仿佛从血肉中燃着一寸一寸的恨。 照片拍摄的时候,她跟贺召他们还只是未成年的高中生。 十七岁啊,多好的年纪,眼看着快要高考了,沉重紧张又充满希望的时刻,却突发了那种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意外。 那是一场拉帮结派的校园暴力,施暴者无差别地在人群中选择受害者。 选中廖筠的同桌时,廖筠曾亲眼看着那个无辜的男生,满身屎臭味地回到班里。他从旱厕中捡起自己的眼镜,眼泪浸没在深蓝色的校服上。问他被欺负的原因时,他只是茫然地说:“没有原因……你信吗?” 廖筠那时候高傲且天*真,满身的正义感让她无法容忍这种事的发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帮同桌说话。 可是她把施暴者想得太简单了,她家无权无势,只有几个臭钱,而对方有权有势,全都是贵族子弟。盲目插手的结果,是她也被选为了受害者。 第一次被人围堵在厕所半个小时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校门,心里很屈辱。偏偏那几个欺负她同桌的男生,那几个施暴的发起者,每一个都喜笑颜开,堵在校门外等她,打算对她进行二次伤害。 当时贺召和廖然挡在了她面前,两方人马打了起来,混战之中,她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直接把其中一个倒霉蛋的脑袋砸了个血窟窿。 那个倒霉蛋名叫胡鸿轩,某官员的侄子。 借着大伯家的关系,胡鸿轩非常强势,不仅倒打一耙,反咬她跟贺召等人主动挑事,把校园暴力的锅推给了他们,还要学校将他们开除。 廖筠是好学生,已经被保送了,贺召和她弟弟为了保住她,选择揽下所有责任,还主动提着礼品去医院,给施暴者赔礼道歉。 胡鸿轩不肯罢休,非说是廖筠打了他,必须开除廖筠。在贺召几次三番去送礼之后才好不容易松口:“要不你跪着让我看看诚心?出去跪,别碍着我眼。” 一张照片的定格,只需要短暂的一秒钟。十七岁的贺召却为了她,跪了将近十个小时。 他跪掉了自己的尊严,承担了一切,换回了本就属于她的前途。 而那张屈辱的照片,被舆论的风徐徐地吹着,犹如蒲公英的种子,漫天飘散,被太多人看到过,甚至保存过,每一眼都是伤害,再也收不回了。 那就像是在她血肉中埋了一枚无法解除的炸弹,每每提起都会让她愤怒,更别说现在照片重新曝光,所带来的影响绝不可能像卢斯言说得这么轻巧。他是个精神病,他哪有什么常人的感情,不论他怎么安抚,廖筠都没办法平静自己的心。 “当年的推手,还有照片的拍摄者,告诉我。”紧皱着眉头,廖筠克制着头疼欲裂的感觉,把眼眶里的湿润压在心底,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要亲自解决他们。” 卢斯言听她这么强势冷漠,瞬间坐直了身子,体内仿佛燃起了变态的一种兴奋感,迫不及待地想要替她敲响敌人结局的丧钟。 “幕后推手是一个姓慕的残疾老头,当年他们家族的企业出现了问题,想要抓住机会攀附胡鸿轩的大伯,所以主动出手,帮忙造势。老头还有一个孙子,照片就是从他的手机上流传出去的,他叫邵敏。” 第35章 “我永远不能替十七岁的他们原谅。” 廖筠一阵恍惚。 脑海中回响着“邵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有时是卢斯言兴奋变态的语气,有时是沈白珩温柔委婉地提起。一瞬间,好像天旋地转,让她感到反胃。 她抬头望向正在画画的小狗,手里拿着画笔和脏兮兮的调色板,身上却穿着她喜欢的白衬衫,五官那么精致漂亮,神色那么恬然可爱,美好到简直刻意。只要她肯唤他一声,他还会真的像小狗一样,眨着明亮的眼睛,笑着朝她走过来…… 明媚的晴天不知何时又起风了,阴云集聚,带来了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压在廖筠的身上。 她难得问了个白痴问题,又或者说,她想听一个真实准确的答案:“邵敏,是谁?” “亲爱的,你和他结婚了,没有调查过他的真实底细吗?也是,他层层叠叠堆积了好几层掩护,不怪你心软善良,是他的手段太下作。他根本不是什么酒吧临时工,而是锦城大学金融系的毕业生,去WRing打工就是为了故意接近你的。他是兴慕集团慕长盛的独子,是邵氏企业邵月升的儿子,四年以前叫邵敏,后来改名去锦城,叫慕邵凡。” 慕邵凡。 谁说她没调查过。 在知道他和兴慕的关系后,也不是没怀疑过更多。 可他们毕竟又不是真的结婚,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刨根问底,用尽手段,去摸透一个玩具的来路。哪能想到会是这样…… 卢斯言说:“四年前,这个时间真巧。照片刚从他手机里传出去,他就被慕家接到了锦城,很快又改名换姓,彻底留在了那里。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闻,邵家是个很特别的母系家族,可惜近十几年由邵风沛代管,邵氏又作风低调,导致很多人都不清楚。 “邵敏从小没有父母,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新继承人邵颜回国后,他得不到多余的家产,早晚会被彻底边缘化。我妄自揣测一下,或许他是为了摆脱邵家,把照片当做了去慕家的敲门砖。也或许会有其他可能,但那些真相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不过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现在很爱你,且隐瞒过去也要接近你的事实。” 很爱她? 这什么鬼笑话。 廖筠了解卢斯言,不至于为了这点消息骗人。 可自从有了温跃那件事之后,她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些恋爱脑的发癫程度,为了狗屁的爱情,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来,所以她不想再凭经验相信他们,只想问个究竟:“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话故意模糊我,误导我,你明白结果。” 卢斯言颇为认真:“亲爱的,倘若不是突然牵扯出当年的事情,我怕你不高兴,绝对不会出面调查这些。我可以对我调查的所有消息,以人格做担保,除去猜测部分,没有半句假话。你要不信,可以问问张洵,他肯定比我调查得早。” 很好。 现在看来,张洵上次回来,绝对是发现了邵敏的存在,所以屡次三番不顾她生气也要劝她赶走这条狗。 打哑谜有意思么,她最讨厌别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把她蒙在鼓里。 这群贱男人! “哐啷!” 手机突然被主人狠狠地摔了出去,正好砸碎在一旁的石头上。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廖大爷也被她的动静给吓得一愣。 慕邵凡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上前,捡起她的手机,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屏幕也黑得打不开。他小心翼翼地拿过来,单膝跪在她腿边的毯子上,关心道:“怎么了?怎么把手机摔了。” 廖筠脸色很难看,眼神更是深沉如海,让人不寒而栗。 慕邵凡刚才全神贯注,没注意到她在打电话,迎着她的坏脾气,非但没有躲开,反而还张开手抱住她,轻拍着哄:“是不是做噩梦了啊?没事的,已经醒了。我陪你去屋里坐会儿?……” 廖筠“砰”地一下推开他,夺回自己的手机,冷着脸爬起来回了屋。 当天,所有人紧急赶回云州。 廖筠一个人坐在车后排,身边是廖大爷。她的保镖把慕邵凡安排到了另一辆车里,慕邵凡很奇怪,想问理由,保镖却敷衍半天,没一句正经答案。而她更是面都没露,话也没说,只是拿了几瓶酒,喝了一路。 她用备用手机问张洵,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邵敏。 张洵没回,给她拨了电话。她当即挂断,已经明白了答案。 回到云州时,天色已黑,大雨连绵,莫寻正在指定地点等候。看她一人过来,和司机交班,带她去往贺召家。 车子缓行在云州美丽斑斓的雨夜之中,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让廖筠觉得浑身难受,呼吸不畅。恍恍惚惚想起来,上午吃了顿早午饭,然后到现在一直都没进食,还赶了一路,估计是饿了,但又没胃口,喝了那么多酒,难怪异常不适。 被莫寻扶着来到贺召家门口,沉默的她在抓住把手的一瞬间红了眼睛。 莫寻轻声说:“我跟你一起进去……” “不用,”廖筠失神摇头,“你去休息吧。” 贺召手里拿着果汁,开门一看是她,毫不意外地说:“进来吧,都在里面呢。” 莫寻试探着松手,廖筠“嗯”了一声,径直往里走去。 廖然已经跟她转达过眼下的情况了,大家都因为李建和照片曝光的问题聚在了这里。舆论的走向不太乐观,热度起得很快。 贺召这种没有背景的业界新贵,本来就招人关注,自身的风评也很影响公司的口碑和发展,像这样一次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不是什么好事。 事不关己、空口造谣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过去正在被血淋淋地剥开,残忍地挂在网上供人取乐。涉及到廖然的信息反而较少,明摆着是把贺召当做了主要攻击目标。 在这个舆论想要定人生死的时代,哪怕是解释过真相,网民也不会听,不会道歉,更不会讲道理,只会继续在键盘上狂欢,淹没掉稀疏的正义,再用一句“吃瓜”模糊自己恶劣的行为,直让人觉得恶心又病态。 贺召本人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他习惯性地照顾别人,给每个人都倒了果汁。 廖家姐弟,温跃,还有方翳明全都围坐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揽责任,都说是自己的错。把贺召搞得很难办,只能跟他们一起坐下,还得开导他们。 听得旁边沉闷的甜喜像是要被点炸了似的,一直看着平板上那张哥哥下跪的照片,眼都不眨。 甜喜有自闭症,跟贺召一样都是孤儿,他们相识于彼此最难堪的岁月,走到今天不容易。贺召向来报喜不报忧,把甜喜保护得很好,过去遭受的苦难也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这一张照片的现世,无疑给了她很大的冲击,让她无法接受,扭头跑回屋里去,“咚”地关上门。 就像是什么开关,廖筠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把在场其他男人都吓傻了。 廖然手足无措,这辈子总共没见他姐哭过几回,赶紧把纸抽递过去哄:“不是,姐,你别哭啊。” 廖筠不接,用手捂着脸,抹去泪痕。 她真的不喜欢哭的,哭是没用的行为,她只是很难不想起以前。 如果这次的旧事重提,是她自己被针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对方扇到爬不起来为止。可偏偏受攻击的又是她的朋友们,即便过去了四年,她依然没办法、没资格,替贺召或者廖然释怀一切。 他们是为她出头,为她辍学,为她遭受铺天盖地的造谣和讨论,为她改写了人生。那是她人生中的一个巨大的失误,巨大的污点。 她明白发小之间的感情重于一切,他们也不希望她太过自责,可她又怎么能理所应当地坦然呢。 好像有一抹灵魂,仍被困在当年的那段阴影之中。眼泪一冒,喝多了的脑子更不清醒,她一会儿说要把廖家的钱全都给贺召,让贺召去把人弄死,明显是把他当成阿杨了。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四年后,他们早已经不是那群普普通通、没有背景和依靠的少年。 廖然听着他姐的哭腔很难受,跟小孩似的,贴着她的胳膊低着声哄她:“姐你冷静点……今时不同往日,形势已经变了,我们不用再低头了。咱现在也是有公司有人脉的,贺召会有办法的。” 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让廖筠一下子回过神来。 卢斯言那种智商,很懂得怎样快速有效地安抚别人,有些话说得很对,贺召自己确实足够对付李建了。但贺召性格太好,习惯了承受和隐忍,对那些流言蜚语总是不太在乎,总是安之若素,不喜欢去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解释。 她不能忍让,她要替他在乎,她要站出来保护好他们,她要把舆论这条路上的敌人全部解决掉。 怔然的片刻,贺召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安排。 廖筠也不知道清醒没有,把果汁一饮而尽,“砰”的一下放在桌上:“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提供。” 贺召又给她满上:“放心,真到了需要廖家的时候,我会开口的。你家的财力是我的底牌。” 所有人在贺召家过了一夜。 天一亮,便是七月的最后一天了。 廖筠临时组织了一批律师团队,仔仔细细地在网络上搜集每一条证据,她要把所有足够起诉条件的人都告一遍。这些到处胡说八道的,不就是觉得隔着网线说话不用负责任,别人也不会太较真么。 那她来较一次这个真,她不差钱,也不怕麻烦,人力物力都有的是。 只要法院受理,她就耗着,结果也不需要谁来赔钱,她就要他们每一个都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 莫寻陆续查到了几家正在搅浑水的本地营销公司,她翻了翻资料,挑了一家闹得最欢的、规模最大的,直接去了一趟。 公司领导们听说她来了,理都不理,闭门不见。 她没多说什么,让保镖搬来一张单人沙发,放在他们的办公区,往那一坐,也不打算走。 整整一层办公室,压根没有分区,一两百个员工,密密麻麻地像小蜜蜂一样坐在电脑后面,一排又一排,全都是营销号。 有的负责抄袭洗稿、搬运引流,一天最少批量发布上百篇低质内容;有的负责带节奏、引战,什么对比,艳压,拉踩,造谣,每一滴流量都是广告变现;还有的负责追踪热点,或是激发情感矛盾,什么火写什么,别人写什么他写什么,乐此不疲地输出着没营养的垃圾。 都是为了赚钱么,底层人没那么多可选的岗位,打工不寒碜。 但是伤害无辜的人,不可以。 很快,廖筠坐下还没有两分钟,办公室突然断网,安静的空间从四面八方传来员工们疑惑的声音,紧接着,所有电脑一齐黑屏,屋里的灯光也全部灭了。 只剩下侧边的窗户,透进来淡淡的自然光,完全不足以支撑这巨大如黑洞的办公区域。 有组长匆匆去往领导办公室汇报,没一会儿,公司大老板直接出来了。先扫了一圈员工们:“稍安勿躁,物业那边电力出了问题,很快恢复,你们先稍作休息。” 接着从容地走向廖筠,朝她弯腰笑了笑:“廖总,您好,洪溪实业的丁总是您朋友吧?他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说是您来我们公司视察,真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 说完丢出一个眼神,离着茶水区近的员工习以为常地充当助理角色,接了一杯茶水递给廖筠。 廖筠接过,瞥了一眼劣质的茶叶沫子,反手交给莫寻。 莫寻“哗啦”把茶水一泼,全浇在了大老板心爱的发财树上。 大老板面色一变,廖筠却先声夺人:“你姓赵?” 对方微微挺直了腰板,悻悻道:“鄙人赵氩,您叫我张总就是。” 廖筠挑眉,就知道对方没把她当回事,对她尊称,只是因为洪溪的丁总是这栋写字楼的主人,以为她依仗着丁总来耀武扬威。 向后倚着椅背,廖筠叹息地看着他:“小赵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努力打拼这么多年,头也秃了,人也瘦了,面相也猥琐了,有三十岁没?” 当着所有员工的面,堂堂大老板竟然被一个女流之辈这么说,赵氩当然不乐意,压着火说:“廖总,您要视察,这边您刚才都看过了,正好停电,请跟我到办公室来吧,咱们坐下再好好聊。” 廖筠不搭茬,也不挪动:“三十而立,不错的年纪。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没有人教过你明辨是非的道理。人这一辈子最应该做的,是多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和良心。想想有些钱该不该赚,有些人该不该惹,有些事做了对不对,能不能负责。你听说过吗?” 赵氩一阵不悦,阴阳怪气地回她:“您这一串过于女性化、情绪化的输出,没什么实际意义,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廖筠嗤笑,神色自若地说:“比不上小赵你会倒打一耙,男性化、刻板化的言论确实非同一般。整个公司都以你这种猪狗不如的思想作为企业文化,也难怪总做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业务。” 赵氩的脸色顿时黑成了炭,扬着下巴:“这位女士,我们是一家正经本分的文化传媒公司,业务只是发布一些有趣的新闻文章和视频,娱乐大众,赚点广告费,都是本本分分的血汗钱。你可能年纪轻,也没怎么工作过,不了解社会运转的规则,我不怪你。你代丁总来我司视察,我也热烈欢迎。但如果你对我们有误会,还是不要乱说话了,影响我们和丁总的交情也不好。” 交情。 矫情还差不多。 廖筠嘴边溢出一抹嘲讽,几乎是同时,不远处敞开的公司大门风风火火地涌进来一批人。动静之大,让偷看热闹的员工们纷纷回头,全都顾不得躲藏。 打头的男人三十来岁,气场比赵氩要稳重成熟多了。 穿着西装,二八分的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油亮的手工定制皮鞋踩在这低廉的北欧风地毯上,仿佛每一步的踏落都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 他领着身后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下属,直朝着廖筠她们走来,站定在那,左右一看,先找到了赵氩。恨铁不成钢地指他两下,开口就是厉声叱责:“赵氩!这位是廖氏集团的话事人,廖总,我让你好生招待,你刚才在说什么?” 赵氩一愣,没反应过来先点头哈腰:“丁、丁总!您怎么来了……我,我想请廖总进去办公室说,她……” “滚!”丁总才没那功夫废话,破口大骂,“你个废物玩意儿,这地方我不租给你了,马上滚!给我搬出去!违约金我照付给你,你等着一块儿倾家荡产赔给廖总吧!” 说完转头看向坐着的廖筠,叹了口气,竟然微微低头,颇为无奈地低声道:“廖总,有事情咱们好好解决,我来处理,不至于您亲自过来跟他们置气。这栋楼当初能拿下,多亏了您帮我一手,这份恩情,我小丁永远记在心里,您放心,马上让他们搬走,今天就搬走!我要早知道他们干这种缺德事,我从一开始就不租给他们!” 赵氩彻底傻眼了。 员工们更是目瞪口呆,都在那小声私语,现场八卦。 左右逢源的丁总竟然在廖筠面前自称“小丁”,那赵氩这种附膻逐臭的东西又算什么? 廖筠依然是淡淡地倚坐在那,连屁股都不抬一下:“丁总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商场上我们是伙伴,私下里我们是朋友。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太生气着急,先赶过来看看,来了一瞧,这不是丁总的地方么,心里顿时就放心了,丁总可是个有魄力有担当的人。” 丁总认真地点头:“是,是。” “我本来想,各个部门举报一遍,这种公司应该也维持不了多久,像小赵这样能卖弄的‘文化人’,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到时候啊,就是怕耽误了这些员工,”廖筠说着,也往员工那边扫了一圈,那神色,看起来比赵氩还关心体恤他们,“你说,老板跑了,把他们丢下顶罪,他们丢了工作,甚至连工资也拿不到,这不是坑人么。” 此言一出,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声瞬间升高。跑路、顶罪、工作、工资,全都是热门词。 赵氩登时站不住,偏偏廖筠演得来劲,语重心长:“我能理解,人么,都是为了赚钱,讨口饭吃,底层员工没有自我决策权,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是本性恶劣的,应该也不是故意做坏事。所以我没有直接去举报,而是觉得,你们可以先好好商议商议,丁总。” 丁总连忙答应:“哎!您说。” “要是他们员工愿意的话,给他们安排安排下家,不行去你那儿,在哪儿打工不是打?找个可靠的公司,有发展前景,有福利待遇,还能积累阅历,不比在这种鬼地方好么,这跟蟑螂窝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 丁总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安排!”扭头吩咐身边人,“让人力来对接,这个公司的所有员工,先核实信息,再检查之前的工作内容,人品关一定要把好!只要合适,有意愿,全部安排岗位。” “哇!……” “去洪溪实业?” “真的假的……听说有六险一金十三薪诶……” “也不是所有岗位都这样吧……” “人家女员工每个月还有月经补贴呢,再小的岗位也舒服,又不像咱这破公司,全都是来干两个月就跑的,我昨天提离职,非要留我一个月,不然要扣钱…… “我听说洪溪的年会抽奖还送车送现金!” “真能去吗?我现在就想去!这破公司一开始跟我说招原创编辑的,结果来了天天逼我做键盘侠,我真受够了……” 员工们兴奋不已,瞬间骚动,跟刮了彩票似的,讨论声完全不避着赵氩,比过年还热闹。 赵氩苦着脸拉住丁总:“丁总!我……” 这时廖筠终于站起身,那架势似乎是要准备走了。 丁总毫不犹豫地拂开赵氩,跟着去送:“廖总,您只管放心,我这边也会跟警方,跟各部门对接好,一定把事情处理明白。” 廖筠朝他伸出手:“公事公办,按流程走,慢慢来吧。改天咱们有机会聚聚。” “好!”丁总回握她,痛快地答应,“没问题,一定聚!我送您!” 后面跟着廖筠的保镖们和丁总的下属们,一群人就这么突然来,又突然走了。 几乎是廖筠离开的同时,屋里瞬间来电,恢复明亮。但员工们早已经炸开了窝,余留下赵氩一人面如土色,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办公室。 这才刚刚开始呢。 廖筠早就明白空有几个臭钱,不如掌握住权力和人脉。所以高中毕业后,在兼顾学业的同时,拼了命地扩展事业版图,从一开始尝试着了解那些对女性充满歧视的交际圈,到后来站得又高又稳,反而被别人追在身后舔。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得到什么,想守护什么。平时不爱树敌,不代表她脾气好,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她有的是本事回击。 赵氩的公司出事,其他公司难免得到了风声,马上开始自我整顿。 不过半天时间,单是营销号、网红号就突然停了一大批,把以前发布的跟贺召、廖然有关的内容全部删了。少了这些祸害发疯拱火,热度骤降。 廖筠午饭都没心情吃,本想趁热打铁,把今天能办的事都办了,明天还有明天的安排。结果在这时,她却意外收到了甜喜坠楼的消息。 最近总是在下雨,搅得人心情烦躁,事情也堆得越来越多。 廖筠和其他人忧心忡忡地赶到医院时,甜喜正在急救,贺召浑身都被淋透了,独自坐在冰冷的长椅上魂不守舍。 和甜喜一起坠楼的还有李建,两人不知道在现场发生了什么,警方已经在着手调查,也正在调取监控,但两个当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暂时不能配合。 幸好甜喜的情况不严重,主要问题是骨折和脱位,还有轻微脑震荡。下午醒过来一次,很快又睡了。 贺召失魂落魄,有些恍惚,迟迟冷静不下来,廖然负责去配合警方工作,廖筠便负责留下照顾。 坐在甜喜的病床前,精神紧绷的廖筠也觉得有点累了,拿出手机随意翻了翻,看到慕邵凡给她发过很多消息。 昨天晚上问她去哪里了,还回不回家。 今天早上提醒她下雨容易着凉,小心身体,多休息。 最新的一条是问她晚上要不要回来吃饭,之前在乡下的时候说要给她做澳龙的。如果她回来,他再去买点菜。 廖筠没回。 他难道没有上网么,难道没有看到那张出自他手的照片,再次被人曝光了么。 她真想问问他,第一次去聚餐,见到贺召和她弟弟的时候,有没有过一丝害怕和愧疚。 他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的骗局,利用“玩具”的身份让她放下防备,走到她的身边,像刻意准备了一颗洋葱,假惺惺地任由她剥,却早料到了她不会剥完的结果。 真虚伪啊。 这和在拉斯维加斯,听到唐秋和他密谋算计自己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她生气,只是觉得这条狗太过自大,胆敢打她的主意。对他进行的人格羞辱,感情欺凌,都只是一种玩乐手段,觉得有趣才去做的,而非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解开的深仇大恨。 现在不是了。 现在他们真的有仇有恨,她恨不得手撕了他。 一想到自己养了这么一个东西,还动过想要长久饲养的念头,直觉得生理反胃,比昨天更难受,甚至想直接吐出来。 昨晚慕邵凡回到她家,卢斯言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碍于她家防护性太强,保镖太多,不好做什么。 没关系,廖筠重新拿起手机,想了想,输入回复:有事,要很晚才回去,可能得半夜了。人手不够,家里的保镖也得过来支援。 慕邵凡很懂事地没有多问,而是回她:好,你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廖家收租的:你去多买点菜吧,在乡下吃得太差了,都没有胃口。你问小于要车钥匙,地库随便选一辆开。 不接急稿:嗯嗯,我会顾好自己的,马上就出发去买,你不用担心我,安心忙吧~[表情包:小狗贴贴] 廖筠面无表情,把手机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心疼地捏了捏昏睡的阿甜的手,沉默着发呆,不久后,手机忽然亮起,显示了一条短信—— 陌生短信:亲爱的主人,我的虐杀游戏是不是开始了。 不是疑问句,也就不需要再给出指令。 廖筠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这会儿雨下得小了许多,阴云却没有随之消散,乌黑地压在头顶,好像随时都有兜不住的意思。眼看着夜晚将临,再无明媚天晴的可能。 慕邵凡非常不喜欢下雨天。 昨晚下着雨回家,廖筠不在,他一直蜷缩在沙发上,播放着廖筠喜欢看的电视剧,半梦半醒地恍惚着睡了一整晚。他为了人设,特意买了一部二手机,平时除了联系廖筠基本不玩,白天在家看书,画画,确实不知道贺召的情况。 再加上最近幸福的时光太过充沛,简直让人懈怠,他沉浸在一切都好、都顺利的喜悦中,警惕性好似也被磨平了许多。 如果雨势不大,他比较喜欢穿雨衣,更能有安全感。但可惜其他保镖都走了,只给他留了一个不太有用的笨蛋实习生帮着拎东西。他找不到的,实习保镖更找不到,无奈只好拿着伞去了地库。 廖筠在外面那么忙,那么辛苦,为了买到符合她口味的食材,他决定前往她最喜欢的那家商场,虽然远了些,但平时负责采购的保姆都是从那边买的,再远他也不会觉得麻烦。 雨天容易堵车,停车更不方便,他为了节省时间,提前看好了位置,在距离商场路口七百米左右的地方找了个停车位,然后跟实习保镖徒步从地下通道绕过去。 夜里八点多。 廖筠跟贺召换班,离开病房,出去接了一通电话。 是阿杨打来的,开口废话不多说:“我刚忙完,马上回去,明天就到。” 廖筠知道,他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她,肯定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任务。 顺着走廊往外走,没有立刻回应,也没有关心他的状况。他们之间的默契就是这样,不需要她表达太多,有时候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就能感觉到一种安稳。 从步梯一层层往下,走到一楼时,冷风骤然迎面涌入,吹得廖筠很不舒服,她终于开口:“好冷啊,最近一直都在下雨。你早点回来吧。” 阿杨答应:“嗯,等我。” 挂断了电话,廖筠走到大门外,想出去透透气。 门口的灯照得特别亮,显得雨夜黑得可怕。她在联排的公共座椅中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身后恰好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你!” 廖筠侧头一看,果然又是赵曦玉:“好巧啊,赵二公子,你怎么来医院了?” “你终于记得我是谁了,”赵曦玉腼腆地笑了笑,坐在她身边,“我来看望一个亲戚,刚给他送了些水果牛奶,他直打发我,所以我又出来了。” 廖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的意思:“你赵二公子好歹来一趟,就给人家送那点东西,人家能乐意么。” 赵曦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望病人不都是送这些么,我还以为统一标准呢,没想到他不太喜欢。” 正聊着,廖筠的手机微信接连收到了好几条消息,是实习保镖发来的,给她汇报慕邵凡的情况。他们已经从商场采购完毕,各自拎着大袋子,打算往回走。实习保镖说,他用买包烟的借口要去找便利店,即将跟慕邵凡分开。 廖筠一条条看,耳边是赵曦玉很随意地问她:“你呢?你怎么来医院了?我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跟贺总有关……你们没什么事吧?”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廖筠忽然觉得他很刻意。 什么关心体贴,什么理想型,很多时候都是别人有意的伪装罢了。她从小习惯了被人讨好,所以常常不在乎对方的目的,只管自己眼下开心,但其实她是能感觉到的,这种男人与生俱来的刻意。 就像把刀或者屌挂在脑门上一样,所作所为总像是要图点什么。 廖筠不温不火地说:“来看看朋友。” 赵曦玉没感受到她的冷漠和疏离,只想着能见到她很高兴,滔滔不绝地跟她聊了一些日常。 廖筠一个字听不进去,一直在想自己的事。 突然间问他:“赵曦玉,你觉得你有变成很好的大人吗?” 赵曦玉一愣:“啊?大人……这,这个,我也说不好……我经常觉得我还是小孩儿,但是又已经成年了。之前看到有人说,大学生和小学生,其实不过相差六*年,想想还挺吓人的,六年就能让一个看动画片玩小汽车的孩子,变成历经过高考重压的大人,很奇妙,可能得说一句,岁月不饶人吧。” 廖筠想说他真是天真,连思想都这么单纯幼稚。摇了摇头,慕邵凡打来了电话。 被卢斯言找到了吗? 不,卢斯言是个危险的家伙,如果被找到了,这条狗不会再有机会联系她。 廖筠接起来,对面很安静,完全没有嘈杂的雨声。 慕邵凡很开心地说:“我就是想试探着给你打一个,没想到你接了……你是不是忙完了?没有打扰你吧?” 廖筠模棱两可“嗯”了一声。 慕邵凡正走在地下通道里,很奇怪,里面空无一人。 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购物袋和滴着水的伞。潮湿的环境格外冷清,隔很远才亮几盏灯,而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有一段路的灯泡临时坏了,一片漆黑,就在他前面的不远处,仿佛飘散着阵阵的寒意。 刚才外面的雨势陡然变大,风吹着,淋湿了他的衣服,让他感觉很惊慌,很难受,没办法才犹豫着联系了廖筠。廖筠是他的主人,不管是声音还是气息,都能让他感到心安。 小狗摇着尾巴,语调欢快地询问:“我买了好多菜,你今晚想再吃点牛肉,还是其他的?” 廖筠毫无感情说:“都行。” “那我做一个牛肉,再做一个鸡肉,放辣。你挑你喜欢的吃,好不好?” “吱啦!” 一道刺耳的动静从电话那边急响,像是轮胎摩擦着地面骤停。 车前灯亮如白昼,从慕邵凡身后直直地照过来。他正要看看是哪个天才把车开进通道里了,廖筠却叫他: “敏敏。” “嗯?”刚准备回头的慕邵凡被主人的呼唤所牵绊,继续往前走。 “你觉得,你有变成很好的大人吗?” 赵曦玉奇怪地看向她。 慕邵凡也很不解,思考了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她:“怎么这么问?我,应该还好吧,反正比以前要好多了。现在当了大人,毕竟很自由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像小时候那么被动。每天看书,画画,等你回家,真的特别满足……”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连每一个音节都透露着此刻的幸福感。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的宠爱和容忍之下变得更加开朗大方,更加温柔坚定了,和最开始那卑微谨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爱能让人像花开一样恣意盛放。 可是,假的爱也能吗? 她只是玩玩而已,他不是不听话么,不是说不通么,凭什么变得越来越好。 电话那边的小狗还在碎碎念,廖筠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抢话:“阿甜今天坠楼了。” 慕邵凡一愣,不安的情绪汹涌地凝固在空气中,压得他脚步渐渐沉重:“……什、什么?怎么回事?出什么意外了?” 廖筠望着漆黑的雨夜,平静地解答:“人为的事故,不是意外。要追溯起来,恐怕得从四年前开始说。” 电话那边的脚步缓缓停住。 “那时贺召十七岁,为了我的前途,跪在了胡鸿轩的病房外,十个小时。胡鸿轩身份特殊,住的是私人病房,为了防止记者混进去乱说,根本不允许采访和录音,有很多保镖守护现场,在电梯口就会没收电子设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人把贺召下跪时的样子拍了下来,并且传了出去。那张照片,引导着施暴者的舆论足足横跨了四年,至今也没有停止对他和他身边人的伤害。” 耳边除了雨声和风声,沉默如死寂。 廖筠压制着喉间的哽咽,却压不住双眼的潮湿:“阿甜跟贺召相依为命,她看到那张照片怎么能受得了呢。我也受不了。那张照片是耻辱的证据,宣告着贺召和廖然为我而改写的人生。即便往后我再怎么去弥补,即便现在他们过得再好再顺利,也没办法抹去已经发生的痛苦。我永远不能替十七岁的他们原谅,我甚至不敢忘记每一个细节,因为忘记,就好像对他们的背叛。 “我和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都不是坏孩子,却受尽了许多的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他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变成了现在堂堂正正、闪闪发光的大人。没有走歪,没有颓废,没有顺了那些恶人的意。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真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凭什么能变成更好的大人呢? “邵敏。” 廖筠第一次对着慕邵凡叫出这个名字。 隔着手机通话,犹如刑罚降临冻僵了他的血液,眼泪却滚烫着充盈在了他的眼中。 “你对现状的每一句欣慰,对过去的每一句轻描淡写,都该死。” “咚” 慕邵凡手里的袋子和伞全都掉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散开。 他说不出话来,无论是解释,或是其他的任何,都像被捏紧了喉咙,一个字也难以表达,甚至于连喘气都在颤抖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疼。 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黑暗无灯的路段,但身后嚣张耀眼的灯光却仍然照射着他,紧跟着他。 回过头去,眩目的光影里,他什么都看不清晰,隐隐约约的,好似是有一个男人站在车边,向他举起一把弩。 “嗖”的一声,朝他心口破风而来。 第36章 在男人最幸福的时刻带给对方沉重一击 人在面对危险的那一刻是会感到无力的。 刺目的灯光迎面冲击着慕邵凡的脸,他却如同被瓷化了一般,大脑放空,四肢出走,僵硬地站在原地,已然失去了积极求生的本能。 利箭顺利射穿了血肉,扎进他的骨头。 浑身上下所有因廖筠而凝生的痛苦拉扯着他的灵魂,在同一个瞬间被残忍击碎。他身体一滞,“扑通”跪倒在地上。 通话还在继续,廖筠有再对他说什么吗?他听不清楚,也张不开嘴,唯有眼泪夺目而出,和血一起连绵地滴落在手机屏幕。 脚步声渐渐踏近,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信步走来,优雅地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光。 他疲惫地掀起眼皮,只看到对方嘴角上扬,眼含笑意,像个从容有礼的绅士,对他打招呼:“你好,终于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卢,卢斯言。” 一阵尖锐的嗡鸣声轰开了慕邵凡的大脑。 关于廖筠利用他的种种猜想,一齐翻涌而上。隐隐约约的,只记得她曾说过:“卢少爷就算发疯,也是去虐我的小狗老公,又不虐我……没事的宝贝,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在前面做挡箭牌,我做你的后盾,这不是正好么。” 那么,他现在是挡箭牌了? 可是他的后盾在哪里呢…… 他不是没害怕过,倘若谎言被拆穿,廖筠会有多生气。他想过该怎么去弥补,廖筠那么好,嘴硬心软,如果磨她呢?如果和她好好解释,过去是有误会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和她的朋友,她会听吗?到那时他们会不会已经有了一点感情,廖筠会不会舍不得丢掉他? 可惜他没有想出真正的好办法,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有任何预感,竟在这里戛然而止。 廖筠知道了他的身份,把他丢出了家门,撤走了保镖。她肯定很讨厌他,所以不需要听解释,也不再会给他撑腰了。她斩断了他的希望,默许了卢斯言的到来,让他在最幸福安心的时刻坠入地狱深渊,跌得粉身碎骨,身心俱痛。 泪水如注而落,面色苍白的小狗哭红了漂亮的眼睛和鼻子,眼神空洞而绝望。 卢斯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你这人真没礼貌,也不知道介绍一下自己。” 话音落,好像刚想起对方被他给打伤了,惊讶地看向对方中箭的左肩:“噢!我忘了你在流血,很疼吗?我故意射偏了一点,怕把你一下就玩死了,在这里不好处理。抱歉,如果能把你一击毙命,你确实会轻松许多。” 慕邵凡没有多余的精力听他在说什么,好不容易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不清晰的音节。 卢斯言耐心地笑着问:“你在叫廖筠?你想向她求救吗?可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用不用我帮你拨回去?” 弯腰从他手中把手机拿走,在看到唯一的联系人备注着“老婆”两个字时,卢斯言骤然变脸,嘴角微笑的弧度被蓦地拉平成线,紧接着“哐啷”一脚,猝不及防地把受伤的慕邵凡踹倒在了一旁。 慕邵凡的后背撞在不平整的石砖墙面,多重的痛感让他面目扭曲,一阵头晕目眩,倚在那动弹不得。 卢斯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扯动着面部肌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神情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嗜血又狰狞,全然不见什么绅士的优雅。 阴狠疯狂的双眸透着野兽的凶光,卢斯言再次举起那把利器,瞄准了慕邵凡的额头。压低着粗砺的嗓音,平静的语气溢出一股变态的疯感,如同一个地狱来临的审判者,幽幽地说:“你敢跟她结婚,你敢妄想独占她,你就应该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比如现在。” 武器的金属边缘狠狠抵上猎物的眉心,做出开枪状。 “砰!” 慕邵凡闭上泪流不止的眼睛,耳边风声寂寂,预想中的死亡却并没有来临。 卢斯言恶作剧般的大笑声突然回荡在这空旷的地下通道:“哈哈哈,好玩吗?看把你吓得,这是弩又不是枪,我配音配得有这么好?没事的,别怕,我更想把你切成肉片,一片一片地丢到海里去。” 卢斯言无情地收起武器,撤回力道的同时,慕邵凡终于在极致的悲痛和不断的失血中眼白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雨夜无休无止。 廖筠坐在椅子上望着那一片黑漆漆的夜,自从挂了电话就一直沉默。 赵曦玉心情复杂,刚听到了她的秘密,虽然没听懂,也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但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胡乱言语,哪怕是呼吸错了个节拍,都有可能惹她生气。他不敢动,不能走,也不想走,陪她一同沉默地坐着,直到贺召出来。 “廖总,怎么在这?”贺召淡淡地朝赵曦玉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对廖筠说,“阿甜刚才醒了,想吃东西,我看这没饭了,让大方叔做点粥送过来,你想吃点什么?” 廖筠站起身,压根不理赵曦玉,跟贺召并肩往回走:“带俩包子吧,饿死了,头疼。” 贺召应了一声,平日里健谈又随和的他因为甜喜的伤势,也是实在没有太多精神。这个夏天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好像都有些过分的压抑沉闷。 当晚,廖筠跟贺召一起在甜喜的病房陪护了一夜。 贺召精神不佳,为了照顾甜喜也抽不开身,公司的事交给了方翳明,李建的事则让廖然负责推进。 廖筠不想让贺召有更多的负担,处理那些舆论问题的时候尽量都发消息,或者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弄倒一个赵氩杀鸡儆猴,肯定是有些效果的,但这不代表其他敌人也会这么轻而易举地退缩,她廖筠再厉害,也不能让全世界所有人都听她的,都怕她。何况有些事情一旦传出去,散播开,即便是有天大的本事能强行捂嘴,也捂不住人的想法和遗留的影响。 因此起诉才是必要的,澄清也是,她马上联系了一个为上市企业提供危机公关和声誉管理的朋友,让对方加入进来一起处理。 这或许是对方接手的最小最没趣的一桩案子了,贺召的公司当然也还不到上市的地步,但有她一句话,就是能把各路神仙都请来。 转眼忙活一上午,电话接个不停,廖筠说话说得口干舌燥,连杯水都没有,坐也没坐下一会儿。莫寻传来一份文件,她刚结束一通电话,打开一看,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廖筠!” 廖筠愣了下,恍惚还以为听错了。 伴随着逼近的脚步声回过头,风尘仆仆赶来的阿杨已经快步来到了她的面前,携带着湿漉漉的雨的味道,还有轻微的烟草的气息,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他太大只了,每次拥抱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他含蓄但汹涌的温柔,仿佛能代替所有言语,让她的心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杨平时很少叫她的名字,就连在床上也不会说什么情话,沉默寡言是他性格的常态,难得的这一声轻唤,让她想起了以前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在墨西哥混乱而危险的废墟之中,四处都有可能藏匿着想要射杀她的人,而他虽然好心救了她,却不能马上离开,必须要继续待在那里完成他的任务。时不时地带着她东躲西藏,还会和她分开不确定归期的时间。 某次他不在,廖筠因为差点被人发现,擅自换了藏身的地方。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回来偷偷看一眼,希望能再碰到他。 结果第二天晚上,还真的让她给碰到了。 阿杨见到她明显是一愣,那神情,或许是以为她已经被抓走,或者已经死了吧。他总是话不多,两人之间也没怎么聊过各自的事情,对于彼此来说,不过是个有过生死交情的陌生人。 可是那一刻,阿杨却忽然用中文叫了她的名字,然后像今天这样,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大猫猫也是会很不安的,哪怕他不说,但她会懂。 回抱着他被风雨吹得疲惫的身体,廖筠倚在他怀里享受这短暂的休息:“我没事,你别担心。阿甜受伤了,需要长期养伤,好在没有生命危险。贺召今天也好多了,其实他啊,只要阿甜好好的,他就好。至于照片的事……舆论方面的,我在着手处理,有点复杂,但能解决。” 阿杨松开胳膊,拉着她,让她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单膝跪在她面前,两只大手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仰望着她的眼睛:“需要我做什么?” 廖筠早就已经想好了给他的任务,沉声道:“听说兴慕的慕董是个双腿残疾的老人,你去一趟。” 阿杨微微蹙眉:“……慕邵凡的爷爷?” “嗯,你把他带过来,让他走着来见我。” 阿杨了然,毫不犹豫地应下:“好。我现在就去。” “等等,”廖筠把他拽住,抬手揉揉他的发顶,安抚他,“你定位一下卢斯言的位置,慕邵凡现在在他手里。他肯定会威胁我,让我去见面的,我现在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小心卢斯言反侦察,别让他伤到你。” 阿杨蹭了蹭她的手心,坚毅的脸庞唯有眉眼温柔:“我明白。” 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阿杨这辈子好像总是在听从命令,为了挚爱舍生忘死的路上。 有贺召照顾甜喜,现在也用不着廖筠做什么,她累得浑身疲乏,趁着贺召还有精力,先回家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等下午回来的时候,天色微微见晴,空气也终于变得不那么沉闷了。 刚一进屋,贺召说:“有个人自称是你的朋友,给你送了些吃的。”指了指旁边奶油粉色的波点花纹点心盒。 廖筠没兴趣,但只怕是卢斯言乱来,所以还是去打开看了看:“什么朋友啊?叫什么?” “我当时不在,是隔壁床的老安接下的,好像说是姓赵,是不是昨晚那个赵二公子?” 廖筠抽出盒子底下的小卡片,落款确实是赵曦玉。 都多久没碰见这么幼稚学生气的礼物了,廖筠无奈:“嗯,是他。他有个亲戚也在这住院。” 继续翻看,里面都是手工烘焙的可爱小点心,闻着味道还挺香的,把甜喜和老安的馋虫都勾起来了。廖筠自己先吃了一口,没别的,万一有毒她先死就得了,然后才把一整盒都给了甜喜。 坐在沙发上准备打盹时,明明洗过澡,也吃饱了饭,身体懒洋洋,但就是睡不着。想了想,给赵曦玉发了条消息。 廖家收租的:你又来看你亲戚了? 熬夜有害但快乐:嗯嗯!你看到点心了吗,是我自己做的,绝对安全健康,我特别喜欢吃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一忙起来耽误吃饭对身体不好,没事可以来一块~ 廖筠默默地转头看向那一盒被甜喜跟老安瓜分完毕的点心。 廖家收租的:谢谢。你亲戚还好吗? 熬夜有害但快乐:还好,听了你的建议,今天给他准备了一些贵重礼物,他果然开心多了,还欢迎我再来。 廖家收租的:我就说么,你堂堂赵家二公子,出手不能那么小气,下次再来给他送个更贵重的,他绝对就把你当上帝了。 熬夜有害但快乐:[表情包:泪汪汪] 廖家收租的:怎么了?哭的表情是什么鬼。 熬夜有害但快乐:没什么……我虽然是少爷,但其实没有多少钱的。前两天刮大风,我的车被高空坠物砸坏了,正在修,这两天又下雨,我连共享单车都不能骑,现在打车都打不起,不想再来了。 廖家收租的:哦,好吧,我要午睡了,拜拜。 说完直接关掉手机,开始酝酿睡意。 稍微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赵曦玉是个很活泼的人,倒是没有张洵形容得那么差劲。她知道赵家没什么钱,也没听说过赵家有什么出名的产业,不过她现在没心情聊那些。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廖筠心不静,眼前总是闪过很多混乱的画面,迟迟睡不着。 距离慕邵凡被卢斯言发现,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她并不能想象出卢斯言具体会做什么,只是从那个死变态过去的言行举止来猜测,绝对不会让慕邵凡太好过。 那个死变态,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没有平常人的感情,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能理解,也就不去做,每天活着就是在有意无意地伤害别人。唯独对廖筠会好一些,会听廖筠的命令,会想了解廖筠的感受,可偏偏廖筠以前对他也有前科,早就击碎了他的信任。 但廖筠觉得,这也不能全怪她吧,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正是她把张洵气哭的那一年,她才刚满十八岁。 卢斯言就像一头棕熊,看起来沉稳绅士,咬一口就知道什么叫尸骨无存了。他对她的感情太过澎湃,激烈,让她很不喜欢,更没那耐心去驯服他这种怪物。 正好当时卢家人出面央求,希望她能配合把人送去国外治疗,她就好心答应了。当然,筹码是卢家搭线,送给了她一桩利润超标的生意。 她用旅游的名义把卢斯言骗出国,然后跟卢家做局,给他下药,把他五花大绑地送去了疗养院。 在男人最幸福满足的时刻带给对方沉重一击,好像是廖筠最喜欢做的事情。 可惜当时谁都没料到,药效在半路就已经过了,卢斯言一直闭着眼睛装昏迷,听车上的卢家人跟廖筠聊怎么对付他。等他们把他送到病床上时,他趁着绳子解开,突然发疯,见什么砸什么,伤了很多人,激动起来意识不清,谁也不认,不光点了一把火,还在混乱中给廖筠打了一针,把她掳走了。 廖筠没他那么强大的适应力,眼一闭,昏了不知道几天。醒来时,他们已经到达了墨西哥。 卢斯言吃药不规律,时停时续,反而对精神状况不利,再加上受到了廖筠的欺骗,刺激太大,清醒的时候要带着廖筠去旅游,让她实现自己的承诺。犯病的时候又非要把廖筠捆在身边,寸步不离,搞什么强制爱。 某天他再次犯病,廖筠趁机逃走,结果落单的他被一个组织的小喽啰给盯上了。对方以为他犯了毒瘾,想跟他做交易,他不管那么多,反手就把人打得满头是血。 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那组织当即就派人追杀他,顺便还有和他一起出现过的廖筠,也被当做了目标。廖筠这倒霉劲儿,身上没有手机,没有钱,也没有食物,从早到晚东躲西藏,差点没死在那里。 后来再听到卢斯言的消息,就是他被卢家人救回去的时候了。而她也被阿杨所救,并且把阿杨带回了国内。 从那以后,卢斯言对廖筠的一切都非常警惕,每年回来骚扰她,从不敢直接跟她见面,生怕她再把他抓起来,或者送回卢家去,更怕她突然跑了,丢下他一个人。 他开始想法设法,用各种理由逼她去找他,不停地纠缠,再设下种种扯不断的羁绊,久而久之,仿佛把这当成了一场值得兴奋的玩乐,实在让她很烦很头疼。 廖筠甚至想过,要是一开始她没插手卢家的抓捕行动,没犯过骗他的前科,往后他也不过是每年跑回来几个月,俩人聊聊天,睡睡觉,应该过得也挺惬意的,总不至于把这死变态逼成现在这么疯。 胡思乱想着,廖筠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绵的雨声飘摇过她耳畔,裹着细密的雨丝,随风吹落在某个地下室的通风窗。 那窗是推拉的样式,又窄又小,又脏又丑,离泥泞的地面很近,要不是地势高,积水绝对会涌进去把屋里浇个遍。而窗户此刻正敞开着,给压抑的室内环境努力通风。 冰冷细碎的雨点越过窗台,砸在一个男人精致但苍白的脸上。 男人闭着眼睛,仰面躺在窗边的水泥地,微弱的光照进来,照不清他眼前的世界。他在发烧,身体像散了架一般剧痛,动一动手指已经是顶天的难了,呼吸都不能太过用力,怕扯得肌肉疼。 他穿着湿透的衣服,鼻腔里充斥着血的味道,意识模糊,一直似梦非醒。 脖子上有一个冷硬沉重的东西,但他抬不起手来触摸,也就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稍微动一下脑袋,就会被那东西强行固定住自由,还有隐约的铁链被牵动的声音。 偶尔会有人走到他身边,给他注射什么,还会像拨弄猎物的尸体一样,把他随意拖拽,伴随着阵阵欢腾的铁链声响起,就是对方要给他处理左肩的伤口了。 这也是他最痛苦害怕的时候,就像刀俎鱼肉,产生的怕是身体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对方根本不用麻药,也不用任何止疼止血的东西,只是吊着他一口气,不让他死而已,每次处理压根不是救治,更像在实施最残忍的酷刑。 幸好,对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好不容易安稳地睡了一会儿,直到雨丝在他脸上越落越多,变成了湿润的一片。他终于难受地睁开眼。 昏沉潮湿的环境并没有带给他什么意外的冲击,他反应了好久,愣愣地望着那唯一的窗口。 他记得廖筠和她的朋友们出事了,胡鸿轩要逼他们退学。他想去帮忙,却被舅舅邵风沛囚禁起了起来。 就是这个房间。 和眼前一模一样的地下室。 邵风沛随便他不吃不喝,根本不管他死活。而他所有的挣扎反抗如同蚍蜉撼树,在上位者的眼里显得那么没用。 他只能在迷糊混沌的意识中不停地想起廖筠,想起她从教学楼出来时那双发红的眼睛,想起她被一群混混学生堵在街口,想起那一地的血,想起她受惊的样子。想到日夜颠倒,感知失常,眼泪也逐渐变成了无意识地流。 “哐啷——” 一个装着饮用水的铁盆被人一脚踹倒。 “别哭了,我又没把你怎么样,你一直在哭,好像我是个坏人。”卢斯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他边说着话,边不紧不慢地往里走。身上穿着板正的衬衫和西裤,微卷的发丝被雨打湿,刘海有些乱,看起来像是刚来没多久。 蹲在慕邵凡身边,他扯着对方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啦”,像拽狗一样把人拽过去,然后随意地翻过他的身体,戴上防护手套:“感觉好点了吗?我还要用你把廖筠引来见我,可别死得太快。” 慕邵凡眸光极轻地颤了颤,看向他的眼神十分恍惚。 “廖筠……” “砰!” 好言好语的卢斯言瞬间发怒,直接朝他左肩的伤口处捣了一拳:“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 第37章 慕邵凡蜷缩着跪趴在那:“求你……” 甜喜坠楼的第三天。 八月初的云州天气越来越多变,早上晴朗,下午阴云,晚上就有可能是狂风暴雨。随之而来的,温度也开始直线升高,燥得人难受。 警方来给甜喜做了笔录,冷静下来的贺召想去看看坠楼那天的监控,于是跟着警方一起走了。很不巧的是,午饭前,邵颜这个不速之客,突然领着女儿邵子凝过来探望。 在得知邵颜是慕邵凡的表姐之后,廖筠就没打算再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私下接触。 倒也不是怕什么,只是她和慕邵凡之间的事演变今天这种地步,注定难以平静友好地结束。她要教训人家表弟,把人家折磨得死去活来,如同仇人,实在没必要做表面功夫。 简单聊了几句,邵颜把邵子凝留下陪着甜喜,说要去忙别的事情。 廖筠不爱跟小孩玩,躲在病房外处理工作,陌生号码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忙得不可开交,看都没看就接起来:“喂你好,找谁?” 她的工作号骚扰电话实在太多了,很多一上来就套近乎叫哥叫姐,疯狂推销,所以她有时会装作不是本人。 对方语气非常轻快,磁性的嗓音温和亲切地说:“亲爱的,今天天气不错,你给我的玩具很好玩,我打算带他出去走走,可他不太配合,这人真的很没礼貌啊,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廖筠眉头一跳,看了一眼屏幕,这死变态又用虚拟号:“好玩就慢慢玩,不要烦我。” 说着就要挂。 “你不想听听他的声音吗?”卢斯言不紧不慢地说,“他好像快死了。到现在为止,不吃不喝,也不太清醒。” “哐啷哐啷”,电话那边很刻意地响起了厚重的铁链声。 一瞬间,她好像能想象到那只漂亮小狗被拴起来的样子有多凄惨可怜。 廖筠合上笔记本,望着窗外蔚蓝无云的天,明媚的风光,像极了他们在乡下的时候那般透亮。 她向后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卢斯言,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最近没空跟你玩,我每天都忙得很,整个暑假都忙得很,我人现在还在医院呢。这个玩具给你就给你了,你别玩得太过分,我还要找他算账,记得还我。” “我知道你很忙,”卢斯言体贴地说,“所以拍了几段视频想分享给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让它们在半天之内传遍大江南北。” 廖筠眉头突突直跳,压低声音:“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那种事你敢做,卢家和警察绝对会第一时间找到你。我是个生意人,可不会跟你这种货色一起下水。” 卢斯言不以为意,单手端起一杯热茶,好像一位体贴有礼的绅士精英男,正在高楼大厦的某间办公室里跟老友谈笑风生:“好吧,别紧张,我没想影响你的。那等你来了,有机会,我再当面给你看。” “哐啷哐啷——”突然一阵急躁的声响分外震耳,隐隐约约传来了低哑虚弱的喊声:“把电话给我!把电话给我!廖筠!……” “咣当!” 热茶砸到慕邵凡身上,卢斯言不悦地抄起一旁的木棍打了过去,连抽了几下,木棍直接从中间断开了,喊声也随之消失。 廖筠皱眉,以为他这个死变态在故意虐人给她听:“卢斯言,别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卢斯言歪了歪头,把剩下的半截木棍随手一扔,松了松紧扣的衬衫衣领,压着怒火无奈地对廖筠说:“抱歉,是我不好。我先挂了亲爱的,照顾好自己,再见。” 通话直接结束。 明明是卢斯言问廖筠想不想听慕邵凡的声音,可慕邵凡真的出了声,他又不愿意。 冷眼睥睨着地上的人,抽动的肌肉和捏紧的双手正宣告着他体内暴虐因子的狂怒:“这就醒了?看来廖筠的声音比起那些药,对你更有效果。” 慕邵凡蜷缩着跪趴在那,脖子上沉重的锁链拉扯着他的脑袋,只能低低地向下伏着,固执地重复:“电话给我,电话!求你……” “电话?你想要电话跟她说什么?你知道她已经在医院待几天了么?除了工作,还要处理照片的舆论风暴,让她这么辛苦,你有什么脸找她?” 慕邵凡无法回答,太多的情绪堵在心口,让他痛苦不已。 偌大的地下室空洞而潮湿,他的身体正在发抖,左臂的新伤旧疾一同发酵,让他有一种感觉,左手好像要废掉了。 他是左撇子,这么多年都是用左手来吃饭,画画。 他曾经故意用最宝贵的左手去挡伤,好来博取廖筠的同情,甚至反复撕裂愈合的伤口,享受着那种被她所疼惜爱护的感觉。而现在,就好像是冥冥中的一种报应,对他这个可恶的骗子降下了无解的刑罚。 身体的伤口远不如心里的痛楚,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昏迷。 脑海里充斥着和四年前一样的无助和绝望,浮浮沉沉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她。不知道找她做什么,就是想找她……他只觉得如果再找不到,可能就要真的永远错过了…… 眼泪再次无意识地流落满面。 得不到回应的卢斯言压了压火,又戴上了防护手套,微笑着说:“你别动了,伤看起来不太好,我再帮你上点药吧。” 慕邵凡身体一颤。 那种没有麻药,被徒手拨弄破碎的血肉和骨头的感觉,即便是意识昏迷都无法忍受,何况他现在这么清醒。他浑身僵硬着发抖,无从反抗,很快就被卢斯言拉扯着铁链,*从角落里拽了出去。 剧痛之中,慕邵凡望着地下室唯一有光的小窗口,竟然看到了一抹让人心情安宁的蓝天。就像他们住在乡下的那段时光,天就是像这样明媚。他们腻在一起,可以随时拥抱,亲吻。她很喜欢他,会宠着他的所有小问题。而他对她的爱,就在那样美好的日子里尽情膨胀,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依赖。 幸福和痛苦恍恍惚惚地交织缠绕着,让他再次变得意识飘摇。几近昏厥时,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四年前的寒冷春日。 那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那时他叫邵敏,跟廖筠一样,都在读高三。 他们并不在一个学校,而且放大假的周末正好错开。为了能远远地见她一面,他常常会在周五放学时请假,穿上他们的校服,假装在他们学校门口的书店买东西。 运气好的时候能碰到她过来,与她擦肩而过。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只能看着她跟廖然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一起离开。 他知道自己这样似乎挺变态的,可他也没有再做更多,连和她打招呼也没有过,因为她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在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的时候,某个周五,他像往常一样去书店等着。等到廖然跟贺召他们都等烦了,廖筠还是迟迟没有露面。他忍不住混进学校去找她,只撞见她红着眼睛,失魂落魄地从女厕出来。 两人再次擦肩而过,她手里的书掉在台阶上。 看着书页上又湿又脏的不明物体,明显不可能是廖筠这种爱看书、爱干净的人会弄上的东西。 邵敏心里一紧,能感觉到她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慌忙弯腰帮她捡起来。 一向高傲明媚的她那一次没有抬头,只是接过书,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便走了。 放学的时间早已经过了,他跟着她一起出去,穿过冷寂的校园,在校门外见证了那场没有被监控记录的混战。 起初贺召跟廖然是把她护在身后的,可耐不住对方人数太多。他顾不得自己没有身份,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帮忙,可是也就在那一瞬间,廖筠忍无可忍,竟然拿起了一根铁棍,砸破了胡鸿轩的头。 混乱之中,一地鲜血。 有的人吓得跑掉,有的人呆在原地,在救护车到达现场之前,邵敏一把从廖筠手中抽走了铁棍,在把手处胡乱地用衣摆擦了好几遍。 廖筠愣了愣,目光呆滞地看向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可能以为他是对面的人,或者是路人吧,总之那个后来再找不到的武器落到了他的手里,而且只有他的指纹。 事情很快闹大,被廖筠打伤的胡鸿轩家里背景并不一般。 邵敏看着铁棍上端干涸的血,想要替她自首。 他没有父母,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好几年了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年纪不到,不能开车,这种事他难免害怕,也不敢打车,干脆走着去。一路上,鬼鬼祟祟地用衣服抱着那根棍子,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眼看着快到了,他那远在锦城的舅舅邵风沛却不知为何突然露面,开着车,挡住了他的去路。 邵风沛老谋深算,话不多问,直接让人把他抓了起来,关在了一个破旧的地下室,并且拿走了铁棍。 邵敏发疯大吼:“你要干什么?你凭什么关我?你放我出去!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邵风沛嘲讽地笑他:“我警告你,邵敏,你最好记清了,邵家是颜颜的,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邵家自从交给我和你二舅代管,十几年,没出过任何一点差错。现在颜颜长大了,就要回国继承家业了,你冒出来给她惹麻烦,我绝不允许。你别忘了,你姓邵一天,你背后就背着邵家的名声!这件事,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参与了,我会把你救出来,让那几个小孩自己去承担。” 那时胡鸿轩的大伯正在锦城就职,邵家不去主动攀附就罢了,非要去树敌,当然不可能。 他就那样被关在地下室,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哪怕是冲着那唯一的小窗户大声呼救也没用,这里没有任何人经过。 直到几天后,他也过糊涂了时间,邵风沛再次出现,带来了廖筠被胡鸿轩恶意针对的坏消息。 邵敏已经几天没吃饱饭,没睡好觉,坐在那,双眼空洞无神:“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邵风沛说:“那个叫廖筠的女孩,各方面成绩都很优秀,已经被保送了,这件事如果得不到好的解决,继续发展下去,她肯定会前途尽毁。我来是提醒你,你那个兴慕的爷爷,正到处攀附权贵,胡家是他的主要目标,如今他得到消息,已经来到了云州,肯定是想替胡鸿轩解决廖筠在内的几个孩子。有他推波助澜,廖筠,还有那什么召妹啊,还有那个胖胖的,估计得去坐牢了。” “不行!”邵敏瞬间情绪激动地爬起来,脚腕上的铁链被扯得“哐啷”作响,“他不能这么做,错的本来就是胡鸿轩!哪有这种颠倒是非的道理?我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廖筠顶多就是正当防卫!” “你跟我说有用吗?你知道没用,不然也就不会想着去替她自首了。”邵风沛悠然地站在铁链长度范围之外,“事到如今,那两个男孩打算二保一,每天轮流去给胡鸿轩赔礼道歉。没办法的事,他们敢这么胡来,就不可能三个人都全身而退。这是他们的命,他们得认,你也得认!你要真想帮上忙,我建议你去跟你兴慕的爷爷聊一聊,把他劝住,对我们都好。” 那时邵敏没想明白,这件事跟他邵风沛有什么关系。 对“我们”都好,指的又都是谁。 他终于被放了出来,收拾整理了一番,去见了那个陌生的爷爷,慕祥富。 慕祥富坐着轮椅,头发花白,面容慈祥。跟他聊过几句之后图穷匕见,提出了让他改名换姓到慕家,跟着一起去锦城的要求。倒是没有强求他,也没有逼问为难,只是打了几张感情牌,然后便说让他陪着去探望一下胡鸿轩。 他不死心,悄悄躲过保镖,偷偷把手机带了进去,想要录音套话,让胡鸿轩说出真相。可惜他还是太稚嫩了,所做的每一步,好似都在这两个长辈的意料之中。 看到贺召在走廊下跪的那一刻,邵敏满脸错愕地愣在那,慕祥富却笑着摇摇头,就像在笑他们这几个年轻人的天真愚蠢。不慌不忙地从他兜里找出手机,按下录音的结束键,拍下了那张耻辱的照片。 “阿敏,你看到了吗,当一个人没有家族支撑,没有身份背景,遇到事的时候,就只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什么人格,尊严,那只是对有钱人而言的。社会是个金字塔,站在高处才能看到风景,低处的人说好听点叫苟延残喘,说白了,就是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你这样优秀的孩子,在邵家不会有任何出路,守着你外公外婆留的那点遗产,没用的,那个叫廖筠的女孩也很有钱,可是胡鸿轩不差钱。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慕祥富把自己的手机号存在了他的手机里,独自上前,去了胡鸿轩的病房。 邵敏怔然回神时,看到那张照片,颤抖着手指赶紧删掉,殊不知那张照片已经从他的手机中散播了出去,散播了漫长的四年之久。 几天后,邵敏看着漫天的舆论,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崩溃着给慕祥富打了电话。 慕祥富派了一个姓唐的司机来接他去慕家做客。那是他第一次踏进慕家家门,和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聊的不一样,慕祥富一改祥和做派,对他处处贬低、嘲讽,并且给他铺开了一系列不平等的要求。 他气得夺门而出,最后却依然只能认命地回去。就像慕祥富说的那样,他完全没有资本跟人家谈条件。 后来,贺召跟廖然都被开除了,剩下廖筠独自留在学校。 属于他们所有人的烂漫青春就那样意外地结束,邵敏再也没有请假去那个书店等过她,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敢面对她的孤独,不敢面对这个结果。 她应该是高傲的,应该永远意气风发,她有很多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人缘那么好,她身边应该总是充满欢乐和阳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背负着自责和遗憾活着。 邵敏在一次又一次来往锦城与云州的路上,看着春去夏来。 他开始慢慢明白自己这一生,从没有真正的自由过,他一直在被别人推着走。 邵月升一意孤行地生下他,又毫不留情地丢下他。外公外婆想让他像妈妈一样优秀,便从**迫他学画画。舅舅怕他抢表姐的家产,把他像踢皮球一样送到锦城去。爷爷又嫌他只会画画,让他志愿必须选金融。 于是他开始想啊,如果有一天他有能力抛下这些沉重的累赘就好了,不做什么邵敏,也不做慕邵凡,就只做他自己。 如果有一天他能干干净净地认识廖筠,哪怕只是平凡普通,只要能自由地去爱她,能被她接受, 他愿意付出一切。 几天后,把所有急事安排妥当的廖筠,生活仿佛又回归了正轨,每天主要还是在忙她公司的那些事。 至于跟贺召有关的那些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慢慢让舆论翻盘,慢慢让起诉推进,慢慢等甜喜伤好出院。 兴慕那个老头没找过来,阿杨说他偷偷跑了,现在正在追踪。 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看到了那张照片被再次曝光,明白自己现在一无所有,而廖筠跟贺召都是鼎鼎有名的业界新贵,他惹不起,所以提前逃走。 之前廖筠调查的胖哥最近也有了新消息,刚被抓起来了,进了警局门第一件事就是交代,把所有有关系的人全交代了个明明白白,上家下家,没有一个他不敢说的。其中最要紧的角色当属骆刚旺,可惜这小子却一直不知去向,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廖筠给张洵打过电话,但张洵连着两个都没接,也没有回拨过来,廖筠想他肯定也在处理麻烦事,也就懒得再找他了。 这期间,赵曦玉的存在感倒是很强,总是有意无意从她的生活中路过。 但可惜廖筠对他的感觉,有点不太好说,明明看外表是很感兴趣的类型,还以为能当慕邵凡的替代品,然而实际接触下来,连亲他嘴的念头都没有。 或许是受到了甜喜跟贺召的影响吧,她刚知道这兄妹俩竟然在一起了! 她也算是风流半生,战绩辉煌,归来不过二十二岁,难道真的是做多了,玩够了?竟然有点对纯爱感兴趣了?每次见了赵曦玉,就只想跟他聊聊天,拉拉手,逛逛街,素得跟她在姜子崖老家吃的菜一样。 有一次赵曦玉来她家里给她做点心,看到角落里有一块画板,问她:“姐姐,你还喜欢画画呀?” 廖筠随意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慕邵凡的画板。 慕邵凡的所有东西好像都没有被动过,甚至他从书柜上翻看过的书,也依然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他走得太突然了,鞋柜里还放着拖鞋,只是想出去买个菜,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廖筠从不收拾家里,而保姆没有她的指示又不敢乱动,于是就这么放着了。 廖筠好似习惯了这些东西的存在,在赵曦玉刻意指出之前,竟然没有觉得碍眼。皱了皱眉:“那是慕邵凡的,你帮我丢掉吧。” 赵曦玉刚想看看画了什么,赶紧收回手:“好像好久没见到他了,你们……吵架了?” 廖筠头也不抬地看着笔记本上的文件:“丧偶。” 赵曦玉抿了抿嘴,识趣地没有多问。 谁都知道廖筠不把男人当回事,像这种能留久一点的,一般不会搞得太难堪,就算后期玩够了,不想玩了,顶多也就是好聚好散。没有谁像慕邵凡这样,高调地和她结了婚,最后却落得丧偶的下场,两人明摆着是闹崩了,多问等于找死。 烤箱“叮”的一声响。 赵曦玉回到厨房查看小饼干的烘焙情况,挑了几块摆盘,冒着刚烤好的香气,端来找廖筠。 廖筠正在窗边办公,赵曦玉过来就蹲在她的桌子旁边,仰着头,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尝尝这个吧!你上次没吃到的都在这里,根据你的口味,少放了一点糖。” 廖筠被他的眼神盯得一阵恍惚,忽然觉得他好像不太像狗。 虽然性格看起来很萨摩耶,但狗的眼神应该像慕邵凡一样才对,应该清澈,深情,一直牢牢地凝固在主人身上。他却不是,他更像是一只迷茫的豚鼠,有时看看这里,有时看看那里,温顺友好,胆小敏感。 廖筠伸出手,没有拿饼干,而是摸了摸他的发顶。 两人之间亲密的行为并不多,赵曦玉明显愣了一下,顺从地被她抚摸着,微微低下头,有点害羞:“姐姐……” “你知道咱俩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我就像那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皇帝,忙得晕头转向,你就像那年纪轻轻为了家族,一心想要上位被宠幸的妃子,一边期待被翻牌,又一边怕我。” “这,这是什么形容?……”赵曦玉呆住了,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没有怕你!” 廖筠失笑,戳了一块巧克力饼干送进嘴里:“味道不错。” 又加一块抹茶,再加一块牛奶,三种口味一齐爆炸在嘴中,香甜到过分。她其实没那么喜欢甜食,但是爱极了这种刺激味蕾的感觉,太过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东西反而吸引不了她。 就像现在的赵曦玉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手机突然收到阿杨的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慕祥富,马上往回赶,最早后天就能到云州。 廖筠看了看天气预报,好不容易晴了一阵,后天竟然又要下雨。转头翻出了卢斯言用过的一个手机号,在拨通之前,毫不留情地对赵曦玉挥挥手:“你先走吧,我有事要忙。” 乖乖巧巧的赵曦玉又是一愣,她总是这样,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赶他走,多少有点不顾情面。 不过赵曦玉倒不会生气,只是会闷闷地噘着嘴:“哦,那我走啦。” “拜拜。” 廖筠说着站起身,一边给卢斯言打电话,一边走向阳台。 卢斯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不太确定:“……亲爱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不会又想好法子要来抓我了吧。” 廖筠回头,见赵曦玉离开且关好了大门,这才开口:“亲爱的,就不能允许我想你吗?已经八月了,往年八月你可是怎么着都会来跟我见一面的。今年没见到你这个死变态,有点不放心。” 卢斯言温和地笑:“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跟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样,让我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的。你不如有什么算盘直接摊开了说,说不定我自愿上钩。” 廖筠翻了个白眼:“后天,我过去找你,把慕邵凡给我。” 卢斯言并不意外她调查了自己的位置,不疾不徐的语调分外柔和悦耳:“好啊。要不要我去接你?其他人都不在你身边,我也想去你家。” “死了心吧,后天阿杨回来,他一回来我就睡他,睡够了再去找你。” 卢斯言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几分幽怨:“那我只能留你一夜,占你大后天的名额了。” “别呀,你大可跟阿杨打一架,试试他能不能治得了你。要说起来,都是因为你,所以才让我有了他。像他这种性格沉稳可靠,身材肌肉结实,武功高强,又对我温柔体贴的男人……独一份呢。” 卢斯言果然被她逗得不高兴,下颌线咬得紧绷,开口时却扯着嘴角笑了笑:“亲爱的,你知道吗,我真后悔四年前在墨西哥没杀了他。” “巧了,阿杨也这么想。可惜四年前,你也还是打不过他。” 卢斯言捏紧拳头。 她有本事让他动怒,他却没本事冲她发火,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换上了轻快的语气说:“这几天我一直监控慕邵凡的言行,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等你来了再告诉你。剧透一下,他真变态,竟然暗恋你好几年。” 廖筠揉揉眉心:“你这种死变态就别说别人了,挂了,我有电话进来。” 说有电话是骗他的,只是不想跟他继续废话而已。 和她早先计划的不同,没有她护着,慕邵凡肯定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样了,根本不足以完成持续拖住卢斯言的计划。 再玩下去真的牵扯出人命,那复杂程度又是另一种麻烦。 廖筠只想尽快了结慕邵凡这个混蛋,让他们亲爷俩见一面,好好重逢一番,然后亲自把他们犯过的罪孽,永恒地刻在他们的骨头上。不能让恶人有好下场,这样才能对得起他的欺骗,对得起那张照片所带来的屈辱和恨。 什么暗恋她好几年,她没兴趣。 她根本对慕邵凡的过去没有印象,强吻他的那件事也记不清细节了,在今年之前,她甚至都没听说过“邵敏”这个名字。这样陌生的他们,也能说爱就爱吗? 爱到底有多廉价,爱还会伤害她和她的朋友,爱还会骗她骗得彻头彻尾? 她最不信这种东西,更不喜欢像他那么无耻地说爱谁。 “嗡嗡” 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小白:盈盈,我认真地想了想,决定了,先回去把学上完。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这样耗着确实没什么意义。这几天我想先回云州看看,然后就去锦城报道了,你有空吗?想请你吃饭。 廖家收租的:你大学在锦城? 小白:嗯,是的,锦城大学法学院。 廖筠眼睛一亮,明显惊喜。难道有什么是比兜兜转转好几年,白月光还是她的掌中物更有趣的事吗。 廖家收租的:小白我好爱你啊,以后你是我的学弟了^^ 第38章 服务意识不过是男性求偶的最基本优势 小白:你考研是去锦城大学? 廖家收租的:是啊,这可是秘密,全世界只告诉你一个人哦。 沈白珩过了好一会儿,发来了一条饱含羞涩与期待的语音:“盈盈,我真的很高兴,竟然还能跟你做同学……不对,应该叫学姐了。我还在办理手续,等去了云州一定找你,还请学姐赏光,忙里抽闲给个面子。” 听着沈白珩的声音,廖筠抿着笑,清了清嗓子好声回复:“当然了,绝对没问题,小白,只要你来了,我就算把公司全关了也得好好陪你玩两天。” 沈白珩给她回了一个小朋友害羞的表情包。 哎,真可爱。 男人啊,还是很好玩的,她果然没有失去兴趣,有问题的指定是赵曦玉!都怪他!平淡无趣,还总趁着她忙在她眼前晃悠,给她做饭,准备点心,收拾这收拾那,无趣到了极点。 有两次假装路过她们公司楼下,想接她下班,倒是有点意思,故意穿了领口很低的衬衫,裤子还是高腰修身的,把那胯部曲线显得,生怕别的女人不知道他练过。弯腰的时候露着那白花花的胸肌,屁股也很翘,晃得她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有生理欲丨望是人之常情,廖筠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赵曦玉没有继续下一步的想法,可能他的负重感太强,表现太刻意,怀着骆炀的命令接近她,勾引她,其实不过是个没什么真枪实弹的小屁孩。 就像一个包装过分花哨的玩具,让人不太想拆。 阿杨回来的那天,一大清早,廖筠照常醒了一次,刚准备接着睡,屋外恰到好处地响起敲门声。 “廖总,您醒了吗?” 廖筠呆了两秒,听出是阿杨的声音,闭着眼睛把脸埋在枕头边,懒洋洋地说:“醒了,进来……” 阿杨轻轻推门而入,带着满身清晨的冷意来到她身边,没敢坐她的床,只是弯着腰给她掖了掖被子,单膝跪在她床边:“外面又下雨了。慕祥富在车里,先去看他,还是先找卢斯言?” 廖筠皱眉牢骚:“这么早啊。” “沈白珩下午五点多到汽车西站,早点解决完还要去接他。” 廖筠终于睁开眼,差点忘了今天还是个约会白月光的好日子,爬起来开始洗澡换衣服。 区区慕家,廖筠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吹口气就能让他们的百年家业到此为止,但直接击垮,未免太简单了,总觉得不够过瘾。 她让人把慕祥富送到一处空闲住宅,决定先去卢斯言那儿把慕邵凡弄出来。 卢斯言目前住在某处拼叠别墅,楼下是个开了很久的舞蹈工作室,负责给他打掩护。廖筠的人在那附近蹲守好几天了,愣是没找到他把慕邵凡安置在了哪里。 到了地方,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上楼的时候他们走在露天的步梯,阿杨在旁边为她打伞。随着呼啸的风,隐约好像听见了熟悉的铁链声,但左右看看,一片祥和安宁,没什么特别的,只有楼下的舞蹈工作室放着震耳的音乐,得亏这一户跟邻居离得远,不至于扰民。 平时廖筠去办事,阿杨都会在门外等候,但卢斯言这个死变态情况特别,为了保险起见,必须得时刻紧跟。 一开门,卢斯言满面笑容,穿着V领大开的黑色衬衫,单手揣着兜倚在门边,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摆pose,等候多时。短碎利落的发丝天然微卷,特意抓了发型,每一根弧度都拢得正好。身上没有太多配饰,只有脖子上戴着一条细短的银扣项链,在一身曜石般醉人的黑色中如同一笔提亮,分外点睛,很合廖筠口味。 他的外公是俄罗斯人,样貌和肤色优势遗传到他身上,让他这张脸蛋精致得就像个漂亮的建模,深邃的眉眼和浓密的睫毛简直美得不像话,不然也不至于让廖筠对他下不了死手。 他先冲廖筠笑了笑,很绅士地欢迎:“你来了,请进。”侧身一歪头,请廖筠进去,然后笑着把阿杨隔绝在外面,“你不用了。” 阿杨冷着表情抓住门把手,像堵墙似的堵在那不动:“让开。” 卢斯言身高逼近一米九,但可惜和阿杨这种肌肉型大块男面对面,气势也没什么优势。他尝试着关门关不上,便不再强求硬来,当即放弃这片战地,扭头跟上廖筠:“你们来得这么早,看来没做多久啊。随便坐。” 阿杨不搭理他的黄腔,迅速挤身进来,“砰”一下关上门。一边快速地四处观察,一边把注意力精准地锁定在廖筠身上。 廖筠在客厅四处转了转,点评道:“你这地方从外面看不怎么样,里面装修也很差劲,天天在这躲着,能帮你躲过卢家的追踪?” “谁说我一直在这里,明明是为了让你找到我才选的地方,”卢斯言噙着从容的笑站定在她面前,像只开屏的孔雀,任由她打量,“何况现在已经是八月了,他们没理由找我,我很自由。” “嘴硬。”廖筠看着他这副好皮囊,的确会常常忘记他变态的事实。随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指尖无意擦过他的锁骨时,触丨碰总共不足一秒,他却眸色一暗。 廖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立马收手,抬眼看他时有点嫌弃:“怎么,这就有反应了?你上辈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转世。” 卢斯言面不改色,望着她的眼神灼灼如火,毫不知羞地说:“你不是说男人这种生物就这样么,我只要想着你就会有反应,我也是个普通男人。” “不要脸,”廖筠有点受不住他过分赤丨裸直白的勾引,转头说正事,“慕邵凡呢?我要带走他。” “别急,刚来就聊他,我可不会这么快就告诉你答案。”卢斯言垂眸,从衣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掌心向上,竟然是两枚脏兮兮的戒指,上面遍布了凝固的血。 廖筠皱眉,顿时有点反胃,“你别告诉我你把他手剁了,我不喜欢看这些东西。” 卢斯言笑着把手往前送:“怎么会,他是左撇子,剁了他的左手不是要了他的命么,能要他的命的人只有你。我对他只是打得狠了点,谁让他不肯把戒指给我的,他不听话,我也没办法。现在物归原主了。” 廖筠瞥他一眼。 这死变态意图也太明显了,就是想让她主动靠近他,只要她碰了他,哪怕是轻轻一下,都能让他爽到。 “算了吧,我不要,”廖筠反感地转过身,在沙发边落座,“这戒指寓意不好,本来就是为了羞辱他才买的,没想到他大脑迟钝,一点也不觉得被羞辱,还戴得挺乐呵。你喜欢你留着。” “好吧,”卢斯言计谋失败,眸光微沉,把戒指重新握在手心,再抬眸时又是一副温良和善的模样,“要不要喝茶?两千年的普洱,我备了茶具。” “随便。”廖筠倚在那,趁着卢斯言去拿茶具,朝着阿杨勾勾手。 阿杨也穿着一身黑,但是穿得板板正正,不像卢斯言那么浪荡,隐藏自己站在角落,反而有一些禁欲系的味道。廖筠让他过来他便过来,然后廖筠直接毫不客气地倚在了他身上,拿他当靠枕。果不其然,把端着茶具回来的卢斯言气得脸色一黑。 卢斯言擅长变脸,很懂得隐藏情绪,坐在他们对面,慢条斯理地开始摆弄那些瓶罐茶壶。 烧水的过程中,卢斯言屡次和廖筠搭话,都没得到太多回应,最后干脆闭嘴,悄悄伸出食指抵在了水壶外侧。眼看着水面开始冒出热气,他被烫得抖了一下,却没动,还在那硬挺着。 一直在提防他的廖筠忍不住沉声:“你想干嘛?” 卢斯言这才猛地收回手,指背已经被烫伤了。他毫不知痛,献宝似的举起手给她看,语气刻意:“想试试水温,不小心烫到了,好疼啊。” 廖筠眉头一跳。他知道她好爱绿茶这一口,经常喜欢演两下,可惜演得不走心,更像是在玩。 壶里的热水在沸腾,直到自动断电才终于消停。一眨眼的功夫,从进门都过去十几分钟了,再磨蹭下去,恐怕茶水喝不到一口,事情也会被耽误。廖筠知道跟他这种疯子没道理讲,来都来了,不让他占点便宜是不可能的,她既然敢来,也做好了今天会发生什么的准备。 坐直身体,不悦地训他:“别演了,过来。” 卢斯言压着嘴角笑意,得逞地来到她身边,把烫伤的那根食指送到她面前:“你看,真的很疼。” 廖筠伸出手。 就在她抓住他指根的一瞬间,他早有预谋般,直接把手指顺着她的指缝挤了进去,强行与她十指相扣,然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到唇边,用鼻尖用力地顶着她的手背,深深地嗅了一下她的味道。 抬着欲丨望深沉的眼睛,他挑衅又谨慎地观察着主人的反应,就像一头饿了许久好不容易碰见红肉的棕熊,这种时候就算打他,他也绝不会轻易松口了。 廖筠看见他这副犯贱的样子就想笑。 棕熊通人性,但智商高,有自己的主意,而且会吃人。只有从小培养的才会好驯服,像他这种成年后跟她认识的,坏毛病已经养成,野性和兽化的脾气管不住,需要极强的耐力才能克制自己想要攻击她的念头。 高傲地抬起下巴,廖筠板着脸问:“主人给你定的规矩是什么?忘了?” 卢斯言动作顿了顿,像个好宝宝似的,声音从来没这么乖过:“不经允许,不能亲你。” “还有呢?” “不能随便碰你。” “所以你又想惹我生气,让我抽你是吗?我告诉你,如果你打着这种主意,我会让阿杨代劳,他抽得狠,够你爽的。” 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淡化存在感的阿杨突然被点名,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卢斯言睫毛颤了颤,飞快地抬眼又垂下,主动示弱:“可是我也很想你,每次大费周章,不过只是想见你一面,我没有别的什么企图。这次的事情难道我处理得不好吗?我以为你会来夸我。” 照片曝光后,卢斯言确实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凭一己之力把第一波热度压了又压,甚至把好几家平台都给黑了一遍。但这种行为太过猖狂,再加上他在调查别人的时候太过嚣张,别人不盯,卢家也已经盯上他了。 他现在估计很难办,根本不像说的那么“自由”。 廖筠犹豫了两秒,用手背蹭蹭他的脸蛋:“只准亲手。” 卢斯言眸光一亮,立马狠狠地在她手上亲了一下。他很听话,只是从她的手背轻吻,然后转移到手腕,抵在香气逼人的脉搏跳动处,就像吸毒一样疯狂地嗅她。垂下长长的睫毛,贪婪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皮肤,用鼻尖一下一下地吻。 廖筠习惯被讨好,被伺候,被这么个亲法撩得心痒痒,还真冒出了一些兴致。 不过阿杨还在,她已经好久不玩组队游戏了,没了阿杨又得被这死变态纠缠,难以脱身。左右权衡一番,算了,想想晚上还有白月光等着她,跟这死变态随便玩玩,把慕邵凡弄走再说。 她对管教卢斯言很有一套,稍微动了动手,使唤他:“你这有药箱吗?去找,我帮你上药。” 卢斯言很惊喜,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关心自己,难得痛快地松开她的手:“有,我这就去,稍等。” 廖筠让阿杨转了转身,更方便她靠着,然后接过卢斯言找来的药箱,从里面挑出碘伏,将棉球润好,头也不抬地说:“跪下。” 卢斯言的精神完全处于亢奋之中,想也不想地推开碍事的茶几,双膝跪在她面前,扬着张弛有度的笑容望着她,把*手擎到她面前:“好疼啊,你轻一点。” 廖筠瞪他:“再装?” “……真的很疼。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的玩具有多凶,他会还手的,好几次都伤到我了。” “别废话,”廖筠一边给他消毒一边问他,“你记得你说过,想要争取一个机会帮我办事。” 卢斯言趁她不注意,悄悄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很上当地说:“当然记得,我知道你在亲自处理那些舆论问题,所以闲来无聊,把当年那几个参与校园暴力的人全都查了一遍,他们现在在哪里,做什么,我一清二楚。” 廖筠看着他手上的伤都觉得疼,实在是对血腥画面接受无能,下意识为他轻轻吹了吹。 这一下可算是把卢斯言给吹爽了,整个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轻柔微凉,缓缓拂过他受伤的皮肤,就如密密麻麻的针扎在他心口,不是疼,而是痒,甚至还有些不足够。 廖筠有意忽视了裤子的起伏,继续说:“除了胡鸿轩,还有一些人,当年的背景也很硬,现在估计全都事业有成了吧。你去跟他们聊聊往昔也不错。” 卢斯言勾唇,对于被重用这件事,眼里已然燃起了兴奋的光:“明白。” 把慕邵凡带走后,卢斯言无所事事就是个祸害,正好就让他去惹那些硬茬,继续招摇下去,不信卢家不把他抓走。 上完药。 卢斯言整个人已经完全地贴在了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更是得寸进尺地抱住了她,恨不得趴在她腿上撒娇。 廖筠没有立刻松开,也没有驱赶他,而是捏了捏他漂亮的手。 他是她所有长期玩具里面最爱美,最爱打扮的一个,出门行李里最全的东西是化妆品,为了试探廖筠最喜欢的香味,香水近千瓶。在疗养院里学调香,学护肤,每天都要从手指头到头发丝儿全方位保养,只要是廖筠说过喜欢的,必须保持完美状态。 这都是因为他的危险性,不被允许主动靠近廖筠,没办法像张洵他们那样直白地勾引,只能远远地散发自己的魅力,让廖筠这个主导者对规则松口。 西裤的金属链终于试探着碰到她的人字拖时,两人难免都有所感应,廖筠露在外面的脚趾几乎已经感受到口口和口口。 她最近特别喜欢人字拖,每天换一种款式不重样,但是这会儿一碰,她却有点讨厌了。也不是说扫兴吧,就是觉得男人下贱。 自古好爱用“骚”字形容女人,可事实明明是男人更适合这字的意思,看见女人就想起裤丨裆那点事,说两句话就以为能有什么,摸摸手就想做点什么,男人是最不配提“爱”的物种,再风花雪月的浪漫到他们脑子里也只有交丨配和繁丨殖,对廖筠来说,这种人天生就是很适合被玩弄的玩意儿。(这段话虽然被标黄,但我不觉得有问题,骂得脏了是因为我本人没素质,而且这里骂的明显是男配,去掉了脏话,请重审,如果还不过审,请审核不要代入) 廖筠嘴边溢出一抹轻笑,看着他小心翼翼又贪婪卑贱的样子。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很快就让这只小熊有所不满,皱着眉,气息不稳,却怎么也不敢对她继续央求更多。 再次扣住她的手,他抿着唇重新亲吻起她的手腕,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又开始找话题:“你知道吗,你的小狗特别怕下雨天,现在他就在淋雨。” 廖筠微怔,看向窗外,雨势不知何时变大了。 这客厅开着窗,温度不高,倒是凉爽。雨声分外吵闹地涌进来,几乎听不见舞蹈工作室的音乐。 “他真的很好玩,我在调查他的过程中,发现他住的地方有一间卧室,里面竟然贴满了你的照片和信息。他才是变态吧,我可没做过这种事。” 一边说,卢斯言一边口口她的手指,那语气,那眼神,恨舔不她得全能身:“他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初中在你隔壁班读过书,高中的时候常去你们学校跟踪你,你看,他多变态,我都没跟踪过你。” 廖筠忍无可忍地抽回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掐得他被迫挺起身,别扭地仰着头直咳嗽,她却很嫌弃:“你还挺得意?这有什么好比的?放心,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变态。” 卢斯言涨红着脸,哪还有什么精英绅士的样子,眼神迷离而破碎,薄唇微张,轻喘着笑:“那我是不是独一无二的?” 廖筠俯身凑到他耳边,感受着他极微的颤栗,偏偏不肯碰他,只把气息灼灼地洒在他的皮肤上:“问这些东西有意义吗?别那么幼稚,想做就把衣服脱了,跪在这玩给我看,没有我的允许,自己忍着,不准。” 廖筠知道,他这种人,离开她,是真的连手都不会用。 一方面是因为他长期吃药,有些精神方面药物会压制人性丨欲丨望,让他连正常男人的日常需求都很少,另一方面他性格如此,在认识她之前,也从来没在意过男女之间的事。这一点跟裴凛有点像,但两人的情况不同,裴凛那是一心搞科研,他是一心玩变态。 到现在一直憋了那么久,估计都要晕了,好不容易能跪在她面前,玩不了多久绝对会崩溃。 廖筠就喜欢看人崩溃。 无情地推开他,向后倚着阿杨,津津有味地欣赏帅哥脱衣服。 他对她有一种服从性,从初见那晚就已经自然而然地会听她的指令了,好像与生俱来的本能。 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肯说话,对两人的行为和自己的反应也很不理解。可是很快,他就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她让出去就出去,让再来就再来。虽然那时还没有被驯服,听话也只是选择性的,被她踹开之后更是不满。但他是真心为了廖筠开始研究女人,了解女性的身体构造和身心需求,并且从那以后一心只想取悦她。 乌云密布的天气总是容易让人模糊掉时间的概念。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得到主人欢心的小熊过了控的关,跪在口口之间。被习惯当沙发倚靠的阿杨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抱着她。 服从性。 谁说大猫猫没有呢。 服务意识不过是男性求偶的最基本优势。 屋外大雨滂沱。 某个窗边的露台有一片湿漉漉的泥地,本来是用来种菜种花的,此刻却拴着一根链子,绑着一条满身泥巴的脏狗。 狗侧躺在窄小的屋檐下发抖,屋檐遮不住倾盆的雨势,也护不住他脆弱的身体。 他在迷蒙混沌之中,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声音,但雨声明显更重,很快就冲刷掉了他好不容易被勾起的求生意志。 地下室,天台,下雨天。 卢斯言真是把他查得很彻底啊,每一手都是重击,就算不把他弄死,也要把他的精神击垮。伤口疼痛和发炎发烧的感觉交织着,他痛得快要死了,却好似刺耳地听到了廖筠跟别的男人的欢笑声。 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被雨重刷到眩晕的大地。 他记得小时候,因为他长得漂亮,奶呼呼的,像个干净可爱的小肉包,同学总是打着想跟他玩的名义欺负他,他找过老师,但老师说,这是大家喜欢他的表现,让他大方点,主动融入班集体。 于是同学们更加放肆地抢他的书包,扔他的作业,剪他的头发,并在那个周五的下午,把他骗到和眼前相似的天台,锁上了门。 起初他不知所措,乖乖地等待,后来大雨隔绝了他的呼救声,然后所有人都放学离开了。热闹的校园迎来了安静美好的周末,也迎来了他黑暗的两天两夜。 那时学校的监控也没那么多,外公外婆都找不到他,而那些孩子撒谎,都说没见过他。 他分不清时间,又冷又饿,又困又苦,他不知道这种折磨会在何时结束,于是在雨势又一次加大、天色又一次发黑的时刻,找了一个结构特殊的斜坡,从天台跳了下去。 他很幸运坠在了塑料棚上没有摔死,只是昏迷,醒了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沉默着离开学校,答应会多留意的保安大爷根本就没发现他。他像一抹幽魂走在路上,经过的人都在雨中奔走,没有谁把他这个奇葩当回事。 直到最后一班323号公交车从第三实验小学北门站经过时,他碰见了一个女孩。 女孩撑着伞从他身边经过,不顾家长的反对,执意过来关心他的情况。 她问他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帮他报警。他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地摇了摇头,只记得她的手暖暖的,捧在他的脸上,让他一瞬间落下了被雨浸透的眼泪。 女孩的家长赶紧跑过来,警惕地把人拉走。 而他举着她塞给他的那把伞,怔然望着上面挂着的可爱小狗,还有一张校牌。 廖筠。 廖筠…… 她对他多好啊,受伤了会心疼他,卖卖惨就会关心他,他要是哭了,她会又喜欢又怜惜。她发现他性格有问题,总是在好心地提醒他,不要太作践自己。她说他是病态的,没错,只是他不敢承认这十几年的病态罢了。 从一开始羡慕她的朋友,想要成为她的朋友,到后来羡慕她选择的男人,想要成为她的选择。 他知道她不会爱他,可是即便作为一条狗,难道就没有片刻得到过她的真情实感吗。 明明已经走近她身边了,明明已经被她所喜欢了,明明她有所动摇,甚至说起未来想要长久地养着他…… 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他想求一个跟她当面解释的机会,他想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从过去的点点滴滴说起,他隐藏的见不得光的爱和青春。 如果她听后不原谅也无所谓,他愿意永远虔诚地愧疚着向她赎罪。 如果她依然愤怒,依然希望他消失, 那他就去死。 第39章 跟现场看他们d有什么区别 暴雨之中,每一间房子都像是与世隔绝,无人知晓风雨之外的喧嚣。 廖筠玩够了想走的时候,卢斯言非要留她共进午餐,衣衫不整地腻在她腿边,抱着她不肯放手。 就他在国外爱吃的那些破东西,廖筠实在没兴趣,但也没办法,目的还没达成,人还没到手,只能让阿杨去厨房准备些食物,假装配合,然后让他先把慕邵凡带过来。 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廖筠又有点快要忘记慕邵凡的样子了。 她当然知道慕邵凡死不了,也没想让人死,可是对于他现在的落魄狼狈,还是很期待一睹风采的。当所有谎言都被拆穿,虚伪的面目被撕得粉碎,他还能装得出平静坦然么。曾经演给她看的每一滴泪,都得真情实感地重新流一遍才好。 卢斯言被她哄得很乖,爬起来随意地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一边系扣子,一边走向沙发不远处的落地窗,先换了双提前准备好的鞋子,然后拿起雨伞,从侧门去往露台。 这里是三楼,廖筠不知道他要干嘛,只看到他站在门边看了看,好像在确认什么,随后走远了些,好一会儿才回来。 回来之后什么话也没说,把淋湿的伞随手一丢,走过来,不紧不慢地跪在了她面前。 廖筠感觉不对:“……又要干嘛?” 卢斯言这次直接把西裤皮带抽了出来,双手交给她:“你先打我吧,我怕你生气。” 廖筠眉头直跳:“有事说事,人怎么了?” 卢斯言诚实地说:“他跑掉了,我出去看的时候,他被人装进了一辆蓝色的小皮卡,我联系了门卫,没拦住,已经派人去找了。” “……什么?”廖筠一个头两个大,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那扇拦不住风雨的落地窗,“你的意思是,你刚才一直把慕邵凡关在那个露台上?一窗之隔,我们在这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得到?” 阿杨闻声回头看向他们,卢斯言却不以为意:“是啊,这样不是正好么,他喜欢听你的声音,你好不容易来,我怕他太想你。” 死变态。 这对慕邵凡来说,跟在现场看他们做有什么区别。 听他们玩了那么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外面又下那么大的雨,说不定人早就晕了。以这种状态,在逃跑的路上倘若饱受颠簸,可能真的会闹出人命。 廖筠沉声:“你这是三楼,我不信他在你手里是自由的,怎么跑的?” 卢斯言坦言:“我本来用链子把他锁住了,今天怕他听见你的声音会爆冲,特意放开了。露台外面有两个缓冲台阶,还有一棵桂花树,有人帮忙的话,他想下去倒是不难。” 廖筠越听他这平静的语气,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抓过皮带扬起来就要抽他,紧握着擎在空中半晌,迟迟没有落下,压着火质问:“卢斯言,别跟老娘玩虚的,说实话,为什么要把他放走?你要敢说是为了让我打你一顿,你就死定了。” 卢斯言盯着那皮带看了两秒,好似真的在权衡怎么说才能让她动手:“我只是想试试他能不能死在外面,你不想让我玩死他,但我也没那么想让他活。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你别急,要是生气,那就打我好了。” 贱货。 算盘打得挺响。 要不是怕把他打爽了,廖筠是真想抽死他。 他这种不通人性的野兽,一言一行都充满着不确定的特殊性,想要调丨教他没有那么容易,就算廖筠什么都不干,把所有男丨色都戒了,把所有公司都关了,这辈子一头扎在他身上也管不过来。他是听话,也很爱她,但他不正常,说白了,他就不是个正儿八经的玩意儿。 这也是廖筠不想跟他过多接触的原因,真的太耗精力了。 手举累了,廖筠放下皮带,微微眯起眼睛:“阿杨。” 磨蹭了半天才洗了一个西红柿的阿杨关掉水龙头,拿着那颗水灵灵的西红柿朝她走来。 卢斯言脸色大变,抬手抓住皮带的另一端,还不等说话,廖筠猛地将皮带抽走,末梢随着清脆的一声响,抽在了他白皙的手腕处,瞬间发红。 阿杨把西红柿交给廖筠,旁若无人地说:“是爱心形状的。”然后接过皮带,代替她站在了卢斯言的面前。 廖筠一看,这分明就是个屁丨股蛋子,爱心什么爱心,真是受够了这些贱男人的恋爱脑。无奈地走向窗边,她看了看外面不消停的雨势,拿出手机。 卢斯言气得捏紧拳头,抬着犀利的眸子,咬牙切齿地瞪着阿杨:“你敢动我试试。” 阿杨轻挑眉头,掂了掂皮带:“廖总还在这,你敢起来试试。” “喂,”廖筠拨了通电话,俩人默契噤声,“我要找个人,帮我留意一下,对,现在,很急,大概十分钟之前,从涌金区云上花园出去一辆蓝色小皮卡,不知道车牌号,里面装着我的人……” 边说着话,她转身绕过他们,快步往大门走去。 几乎是她关门离去的瞬间,卢斯言反应很快,立刻拍地而起,生怕这跟廖筠无关的皮带抽到自己身上。而阿杨比他更迅速,抬腿就是一脚重击,把他逼得狼狈地后退了好几步,撞碎了一地的茶具。 没了主人看着,卢斯言没那心情表演善良温顺,反手抡起实木的茶托狠狠地往阿杨脑袋上砸。阿杨侧头闪过,青筋暴起的手臂果断钳住他的胳膊,如同一架锋利的绞肉机,差点没把这条胳膊直接拧下来。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屋里丁玲桄榔阵阵巨响,场面堪比野兽闯入居民区蛮力拆家,很快便是满屋狼藉。 廖筠头也不回,撑着伞独自从楼梯下行。 路过楼下的舞蹈工作室,听着那雨声中的音乐,已经听不见他们打斗的动静了。 走到路边时,廖筠步子顿了顿,朝着右手边看去。那地面上散落了许多桂花树的叶子,还有一片突兀的泥泞,不清晰的车辙里夹杂着浑浊的血迹,正在被雨水冲刷。 她抬起头,这里果然正冲着卢斯言关慕邵凡的露台,也确实有两个缓冲台阶。 是从这里跑的吗? 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安全。 不过她心里竟然觉得,能有人来救他还挺不错的,毕竟他在卢斯言手里这么多天了,真的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来找过他。哪怕他们现在是仇人,也不妨碍廖筠觉得他可悲。 兜兜转转,算计来算计去,演得一度失去自我,到最后也就那样吧,没过得多好。 真可怜。 这一点她会在找到他的时候,当面嘲笑他。 …… 迎着凌厉的暴雨,小皮卡疾驰在路上,突然抛锚。唐秋被迫耽搁在路边,急得重新启动了好几次都不成功,无奈冒着雨打开车门,想在路边拦一辆好心的出租。 只可惜这种天气出租车本来就少,打车的客人又多,根本没有多余的车辆会有那闲心理他。 他车里正装着重伤的慕邵凡,再不快点赶去医院,万一出点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甚至从见到慕邵凡的那一刻,他就好像已经失了魂,被那些血啊水啊,吓得头脑呆滞。 他急得都要哭了,回头看向自己刚买的二手小皮卡,仿佛又听见了慕邵凡骂他“不靠谱”。 他确实不靠谱,也不说完全没本事,但就是没办成什么事。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智商和勇气都用来找人和救人,结果却又半路掉链子。 在这关键又紧急的时刻,一辆黑色越野车突然停在他们身后,一位女士匆匆下来,撑着伞在雨中喊他:“你好!你好先生,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 唐秋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拉住对方,疯狂点头:“帮忙!帮忙帮忙,求求你送我哥医院,他快不行了……” 女士一听,赶紧叫了两个同伴下来,几人合力,一起把昏迷的慕邵凡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车。 到了医院里,慕邵凡被送去急救,女士这才有功夫逮住唐秋:“你是他什么人?他那一身伤怎么回事?” 唐秋魂不守舍,窝囊地直抹泪,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不……我是他朋友,他,他是我哥……谢谢你啊,我给你钱!我手机没电了,我现在去取……” 女士看他这样也不像有干坏事的胆子,松开他:“不用了,我不需要钱。那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叫慕邵凡,对吧?他还有个女朋友……” “你!”唐秋吓了一跳,眼泪被紧急逼停,“你什么人啊?你怎么会知道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警察,我姓祝,祝青霄。之前这个叫慕邵凡的男人在酒吧被人打了,去过派出所,虽然不是我负责,但我帮忙联系过他的女朋友。他这次不会又跟人打架了吧?” 唐秋反应过来直摇头:“没有没有没有!警察同志,他是好人,真的!没跟人打架……” 祝青霄还想说什么,身后的两个同伴却似乎有些等急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好心提醒唐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务必记得报警,我看他伤的不轻,如果有特殊情况,你隐瞒等同包庇。” 唐秋不敢多说话,频频鞠躬:“哦哦,好……谢谢,谢谢您帮忙!真的没事!谢谢……” 祝青霄今天专门请了假,要陪好朋友去相亲,没时间在这多耽误,嘱咐了几句就走了。走到半路,她想了想,既然唐秋手机没电了,估计怎么都不方便,决定好心帮他们联系一下廖筠。 她记性好,对于这些近期内见过的人,拨过的号都有印象。她记得那个慕邵凡很依赖他的女朋友,当时女朋友不来接,他坐在派出所院子里都不肯走,后来女朋友来了,他还差点哭了。她也是真不理解,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越来越古怪了,都有那么好的女朋友了,还整天惹事,真不安分。 一个小时后,廖筠来到医院。 阿杨还在卢斯言那里,这次跟着她的是莫寻。 唐秋正好刚从病房里出来,一看见廖筠,眼睛瞪得比牛都大,呆愣在门口。 莫寻直接叫他:“让开。” 廖筠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跟阿杨一样,开场白都说这句。” 莫寻也很无辜,撇了撇嘴吐槽:“是吗?那我不要跟那个闷葫芦一样,我要换一句。”转头看向唐秋,冷冰冰地说,“滚开。” 唐秋一阵失神,难以置信地看着廖筠脸上的笑,犹如撞见了恶鬼一般可怖。颤抖着捏起拳头,死死地挡在那不肯动,也管不什么掩藏身份,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了,脑子一热,大声地质问她:“是你吧?姓廖的,就是你干的!你把他弄成这样,你个魔鬼!你还有脸笑!你怎么能!……” “别废话。”莫寻没耐心,抬手轻轻一推就把他推了个踉跄,让开了门口的路。 廖筠往里走,唐秋爬起来就要冲过去拦她:“你不准进去!” 莫寻眼疾手快擒住唐秋的胳膊:“你才不准进去,滚!” 廖筠微微蹙眉:“文明一点,寻寻,这是医院,注意素质,里面还有别人呢。先不用管他了,给屋里其他的两位朋友换到单人病房吧,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别打扰他们休息。产生的所有费用,你一并处理好。” 莫寻松手:“是。” 唐秋得以自由,立马大步追过来,刚要开口大骂,廖筠一个眼神瞥过去就把他给制住了:“有什么话,不用着急现在说。” 唐秋后知后觉地望向屋里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乖乖闭嘴。 医院的VIP病房不多,但单人病房比较充裕,其他两位病人都不是什么严重的大毛病,突然房间免费升级,还白白拿了一笔补偿费,乐得不行,直说“谢谢”,很快便把屋里空了出来,只剩下慕邵凡依然昏迷着躺在那。 唐秋小声嘟囔:“装什么好心人,毒妇。” 廖筠没搭话,站在慕邵凡的病床前,静静地望着他。 不过几天时间,他变得虚弱至极,到处都是伤。漂亮的脸蛋面色苍白,小狗一样水汪汪的眼睛紧紧闭着,柔软好亲的嘴唇干裂破皮,瘦削的脸庞上还有零星青黑的胡茬。 没有一点可爱小狗的样子了。 雨压得天空昏暗无光,他就像一件被摔得惨烈又强行粘合在一起的艺术品,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病态的娇弱感,让人想要欣赏裂痕有多完美的同时,又时刻担心着,只怕来一阵风,就会把他再次吹散。 “他情况怎么样?”廖筠问。 唐秋一听,直接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姓廖的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都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刚才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警察,我已经把情况全都告诉人家了,回头就来抓你!” 廖筠看他像看傻子:“你说的那位同志,之前跟我见过,她以为我是慕邵凡的女朋友,所以特意打电话让我过来的。你确定你什么都告诉她了,她还会联系我?” 唐秋被轻易拆穿,瞬间支支吾吾地蔫儿了。 他以为廖筠只手遮天,还敢跟警察勾结,哆哆嗦嗦地收回了指着她的手,更怕她一句话弄死自己,当即决定改走感情牌路线:“你!你这个女人,算、算你狠!你都把他害成这样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他只是喜欢你,又不是犯了什么罪,你至于这么对他吗?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 “停,”廖筠抬手打断,“骂我就骂我,别一口一个‘为了我’,我最不爱听这种话。什么都为了我,我这种毒妇可担不起啊。还有,‘喜欢’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你对庆衾不也是喜欢吗?见一面的喜欢,就能把慕邵凡卖得一干二净,你没立场说这些。” 唐秋本来就是嘴笨,脑子也不灵光,这会儿面对面,完全说不过她。 廖筠不耐烦:“我再问一遍,他情况怎么样?” 唐秋身上还是湿的,冷得吸了吸鼻子,倔强地抿着嘴巴:“有什么好问的,你是想听他还好,没事,还是想听他快死了?” “我想听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他那么喜欢你,你不屑一顾,还反过来伤害他,”唐秋多愁善感,受凉的鼻子本就阵阵发酸,这会儿一激动起来,差点没把自己说哭了,“我脑子不记事,都怪我忘记了你是他喜欢的女孩,我听说你们结婚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男人,我一直怕他骗你,没想到被骗的竟然会是他!你怎么能这样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我知道我在庆衾面前说错了话,害你们有了误会,可是后来不是没事了吗?你不是还带着他公布婚讯了吗?你不喜欢他就让他滚啊,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他?难道真的就因为那一张照片?” 廖筠听他这语气,不禁面色一沉,冷声问:“你也跟那张照片有关?” 唐秋傻乎乎的,压根没察觉到危险来临,扯着嗓子喊:“我跟那张照片无关!无关就不能说了吗?我问过我爸,慕邵凡当年去锦城,好像确实是因为什么照片。但是你真的觉得他会做出那种事?你不相信他,宁愿伤害他也不愿意找他问一个准话,你就不怕错杀,你就不怕后悔?” 廖筠敛下眸子,再次看向病床上的人,沉默良久。 “唐秋,我们虽然初次见面,但很多事情心知肚明,说开也好。你问了我那么多,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慕大少爷,又或者说,邵公子,他是不是编造了身份,隐瞒了过去,伪装了性格,故意来接近我,欺骗我?” 唐秋目光一阵闪躲,没法回答。 廖筠讥笑:“有人说他闷骚气人冷冰冰,我没往心里去。因为他在我面前温柔乖顺,柔弱可怜,很会撒娇,很体贴,还很懂得照顾人。你见过这样的他吗?是他装的吧。你出卖他被发现的那天,让我猜猜,他肯定冲你发火了,拿你撒气了,不然你们不至于闹掰。你看,他这种人多恶心,你对他这么好,冒雨来救他,他也不会领情。反而是我这种毒妇,他非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一般管这叫有病。” 唐秋嘴唇动了动,哑口无言。 廖筠全程紧盯着慕邵凡,与其说是问唐秋,不如说是在跟他本人对话:“他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谎言,是不是装得连自己都信了?如你所言,他那么喜欢我,跟我认识很多年,对我情根深种,难道不应该利用这一点作为接近我的切入口吗?可他不光没提,甚至隐瞒,还很怕我知道我们认识,为什么?如果那张照片跟他无关,你说,他在怕什么? “或许他情非得已,或许他另有苦衷,都不重要了。我不需要知道一个施害者的过去,不需要了解他有怎样深情可怜的理由,我的立场永远站在我朋友那边。你心疼他,我还心疼我朋友呢。他对你而言是块宝,那是因为你犯贱,他对我而言就只是个骗子,一个有前科还不懂乖乖赎罪的骗子!即便他真的被错杀了,那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他自找的,懂吗?” 明明没开窗,外面湿冷的雨意却好似正渗透在这病房的角角落落。 廖筠本就擅长攻心,鞭辟入里,字字见血,根本让人无从反驳。 唐秋只能失落地低着头,一直沉默。 很快,莫寻办完事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廖筠使了个眼色,莫寻便把那箱子提到病床边,打开,里面装满了钱。 唐秋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筠拿起几张钞票:“有一点需要纠正你,他不是在我手里变成这样的。不过呢,我这人善良,所以他的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你的辛苦费,以及各种随便什么费,我都会负责。放心,这只是第一笔,后面的也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我有的是钱赔给你们,只要你们玩得起。对了,他爷爷,也就是以前雇你爸当司机的那个慕董,现在也在我手里,你好好照顾他吧,让他早点醒,不然我怕慕董熬不住。” 把钞票随手丢在慕邵凡身上,廖筠冷漠地走了。 唐秋一口气堵在心口,闷得脑袋疼,气呼呼地把那些钱推开,却意外发现昏迷的慕邵凡竟然比他先掉了眼泪。泪珠很快没入发间,不仔细看,只能发现一道湿润的泪痕。 唐秋直接扛不住了,红着眼眶说:“哥,你都听见了?你是不是都听见了?她把你害成这样,还拿钱羞辱我们!你还看不清吗?就算她以前再好,现在也已经变了!人都是会变的!她根本不值得你喜欢了,她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渣!你快醒醒,你起来啊,我带你走,我们不留在云州了,我以后再也不想留在云州了,这里怎么这么讨厌……” 冷雨飘摇。 回应唐秋的只有沉默的眼泪。 根据时间安排,廖筠接下来稍作休息,马上就得去接沈白珩。 她坐进车里,看了一眼慕祥富所在之处的监控,这老头倒是适应力挺强,在那喝茶听戏,没事儿还逗逗鱼,明知道事情败露,下场不会太好,却一点也没关心过他的孙子。 对于慕邵凡,廖筠哪怕全是假意,至少也有过一丝真心。从短期玩具,到正式饲养,再到心里动摇,为了那条碧海鲛珠,开始权衡长期留下他的利弊。 如果不是他自己本找死,他本应该乖乖在她的笼子里做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她会宠着他,养着他,直到未来谁也说不好的某一天,他们好聚好散在嘈杂的人世间,到那时,无论是生离或是死别,都能算是一种浪漫吧。 她怎么就没心了,怎么就人渣了?贱男人,果然永远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当天傍晚,由于大*雨影响,天黑得很早。 廖筠特意开了辆保时捷911接人,把其他保镖都支到了其他车里,留下了跟白月光独处的空间。 沈白珩看起来很高兴,一路上都很热情地跟她聊天。身边带的行李不多,其他东西寄了物流,过几天才到。 来到预约好的餐厅门口,廖筠边停车边问他:“今晚住哪儿呀?很多酒店不安全的,待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看看。” “你那么忙,肯来吃饭就已经很给我面子了,酒店的事我已经提前看好了,放心,我又不是小孩,”沈白珩笑着拿起伞,主动下去绕了一圈来给她遮雨,“我生日比你还大,你记得吗,你以前还叫我哥哥呢。” 廖筠愣愣地被他扶着下车,全然不记得自己为了撩帅哥还做过这种事:“……不会吧,叫哥哥?也太羞耻了。” 两人并肩往餐厅走,下着雨,地面湿滑不安全,廖筠正好趁机抓着他的手。 沈白珩眸光一颤,紧张得有些害羞:“……还好,除了你也没有别人叫过我哥哥,挺特别的称呼。” 廖筠忍不住笑:“你比我大几个月啊?我怎么会想到叫你哥哥,是不是当时偶像剧看多了。” 刚问完,沈白珩还没回答,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一阵特殊的铃声,意味着收到了紧急的消息。两人正好迈进了餐厅门口,她拿出手机:“稍等,我看一下……” 沈白珩抖了抖伞,一边耐心地收伞,一边随口问:“你这么忙,暑假后去锦城走得开吗?” 廖筠没回复。 沈白珩奇怪地看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筠本来沉着脸,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啊,我们进去吧。” 沈白珩点点头,识趣地没再多问,主动走在前面代替服务员为她引路:“小心些,有台阶。这里我以前来吃过,味道还不错,你来过没?” 廖筠再次拉住他的手:“你拉着我点,待会儿再聊,我还没给人家回消息呢。” 沈白珩顿时脸红,牵住她:“好。” 沈白珩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只要她一句话,随便哄哄,就会被撩得五迷三道,顾不得思考其他。只有旁边临时失业的服务员,有幸目睹了廖筠低头变脸的全过程,那眼神冰冷如霜,十分骇人,半点甜蜜温柔的感觉都没有。 这不怪她表情管理失控,是她低估了唐秋的胆子。 那个混蛋,竟然趁着慕邵凡昏迷,又开着那辆二手小皮卡把人弄走了,两人一路往南,过收费站上高速,跑得飞快。 她不想在医院引起关注,所以特意没留人在跟前,而是让几个保镖在医院外五百米内守着。可她没想到唐秋敢这么玩,真不怕把病号颠簸死。 一天之内,她的狗已经两次失踪,唐秋这种偷狗的行为让她很不爽。 第40章 廖筠:“给我跪下再说话。” 慕邵凡失踪了好几天。 唐秋还真有点本事,竟然开着那辆破皮卡甩掉了廖筠的人。 廖筠本打算再派人去追,结果没成想,在这持续反复无常的天气中不慎中招,半夜忙完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直接发高烧飙到了39度。 云州的盛夏很少有这样连绵的阴雨,今年也真是邪了门。阿杨和莫寻在楼下听到监控里狂吠的狗叫声冲上来,她已经晕得喊不醒了。 她从小身体健康,很少生病,偶尔有些小毛病,没像这么严重过,都怪最近太忙太累了。要不是廖大爷争气,她在地板上躺一夜恐怕凶多吉少。 事发突然,她被紧急送往医院,这一送,简直就像顶流女明星似的,消息很快就被散了出去。 等她经过一系列检查醒来时,手上正挂着点滴,睁眼听见廖然嗷嗷地扑过来:“姐!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廖筠疲惫地翻了个白眼:“滚。” 阿杨提溜着廖然的衣领把人推开:“不要打扰廖总休息。” 莫寻说:“廖总,刚才陆续来了很多人,阿姨和叔叔嫌人多都聚在医院影响不好,所以全撵走了,他们走前都让我给您带句话,呃……带的太多了,我忘了,反正就是祝您早日康复,好好休息。” 廖筠一阵头疼,声音又干又虚:“我又没死,他们来干嘛,谁把我在医院的消息传出去的?” 莫寻小声:“我就跟我哥说了一下,然后庆衾,任经理什么的,其他人我也不知道。” 廖然小声:“我跟爸妈,二姑,还有三叔,阿甜,贺召他们……提了一嘴。” 阿杨说:“公司群里也有讨论,好像很多人误以为您病得很严重,有些没能来探望的,已经把礼物连夜送到了家里,现在走廊堆满了,正在收拾。” 廖筠无奈。 一个传一个,怪不得传得快。早知道消息这么好散播,她当初结婚的事都不需要出去招摇。 太受瞩目就是有这种烦恼,不过一点小事,谁都跟着紧张。还有些人想趁机讨好她,自然也会跟风送礼,闹得一场感冒,好像怎么着了似的,真夸张。 半夜三点多,她的手机塞满了关心的消息,什么亲戚同学啊,助理秘书啊,还有七老板这些本来就昼伏夜出的家伙,更不用提那些觊觎她的男人们了,一个比一个着急。她没力气回复,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酸疼。 挂完点滴,天已经快亮了,廖筠在医院躺着不舒服,困得头疼欲裂,只想马上睡觉。 回家的路上阿杨开车,莫寻一边抱着她哄,一边说些有的没的,好让她放松精神:“对了廖总,昨晚来医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小张总在您身边安插的眼线,要不要顺手清理掉?” 廖筠无精打采:“算了,小张总断联了这么久,连个短信都不发,肯定情况很严重,多余分心派个眼线不容易,给他留着吧。” “好的。那卢少爷的眼线也留着吗?” “马上清掉。” “好的。” 这几个能长期待在她身边的男人,即便互相之间再吃醋,再不对付,遇到紧要的事,也都会自觉以她的安危为重。这是基本的默契和意识。张洵走的时候肯定是担心阿杨不在,卢斯言和慕邵凡这两个祸害会乱来,所以自身难保也要保护她。 想到这,廖筠浑身无力地掏出手机,给张洵发了条短信: 宝宝,生病了,想你。 就这短短的七个字外加三个标点符号,远在灵州一夜未眠的张洵“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盯着看了半天,然后掏出烟来叼了一支,迟迟没有点燃,失神良久。 他不敢回消息,不敢回电话,离开她越久越不敢,因为他怕回了就会想回去。 “老楚,我想回云州,现在就想。” 旁边通宵敲电脑的楚逸风动作顿住,从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确定?踏出灵州一步,骆炀就会把‘豪门大少爷聚众轮丨奸丨少女’的新闻顶到头条,你怎么解释?先不说别人,你母亲看到之后一定会疯的。” 张洵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把烟摔到地上:“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就一直在这待着?他骆炀就是个死了爹的贱货,这跟强行囚禁我有什么区别?都一个月了!” 楚逸风淡淡地说:“他爹也是你爹。” “……不用你来提醒我这么晦气的事。” “你上次偷回云州,如果找你的廖总求救,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少说废话!解决完之前,我不想让她知道。” “那你更不能回去了。我追踪到了骆刚旺的大概位置,经过昨晚的确认,应该是在夕城没错。离他的老家岚州不远,猜测可能他的父母也在那里。” “他电脑里那些证据呢?” “还没线索。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真的破罐子破摔,把你爸跟骆炀的丑闻曝光,你自己也还是洗不干净。” “我不需要洗,廖筠会相信我就够了。我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逼张家做决定,把我爸跟骆炀扫地出门,第二,把我爸手里的所有家产,都给我妈。其他的无所谓,大不了我以后改跟廖筠姓,去给她当狗,随便别人放什么屁,跟我又没关系。所以你,哥们,赶紧帮我黑进骆刚旺的电脑,把剩下的证据找出来。” 楚逸风嘴角一抽,继续敲键盘:“别急,他都不开机不联网,我怎么黑……已经在想其他办法了。不过你让我很好奇你的廖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竟然对她这么崇拜。” 张洵突然想起背刺他的裴凛,跟楚逸风一样,都是不近女色的技术型宅男,廖筠勾勾手就能玩转好几个,实在很有危险性。皱了皱眉,警告道:“不准好奇。回头我回云州,你也不准跟着去,你这辈子都不准去云州。” 楚逸风哭笑不得:“要不是你求我十几次,我连家门都不想出,放心吧,远单一概不接。” 廖筠回到家倒头就睡,睡得天昏地暗,第二天才好不容易觉得轻快了一些。 遵医嘱,又去打了点滴,头还是有些疼,胃口也不好。半路上沈白珩和赵曦玉正好给她发消息,提出想去她家照顾她。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沈白珩,转念一想,白月光毕竟是白月光,是用来宠着用来爱的,总不能真让初恋那细皮嫩肉的小手一直做苦活,于是又答应了赵曦玉,给白月光准备了一个小奴才。 她回家的时候,俩人都已经在小区大门口等着了。她是病号,不想跟他们挤一辆车,隔着车窗对他们说:“你们走进去吧,我叫了两个保镖下来领你们。” 然后把车窗一关,绝尘而去。 从地库开始,廖筠就是被阿杨抱着的,她本来就没吃过什么苦,难得生病,当然拿自己很金贵,这两天几乎脚不沾地,只穿袜子,鞋都没碰。 刚进屋没多久,沈白珩和赵曦玉也上来了。 这俩人估计都以为能跟廖筠单独相处,没想到搞得这么不自在,一人占了一个沙发,眼巴巴看着阿杨伺候廖筠。 阿杨先把沙发铺好干净的毯子,然后把廖筠抱上去,给她倒了温水,洗了水果,还把廖大爷收拾好送进了她怀里,最后给她打开笔记本,调整好背后的靠枕。 廖筠说:“不好意思啊,我马上有个视频会议,得先忙一会儿。” 沈白珩点头:“好,你忙你的。” 赵曦玉也很懂事:“嗯嗯,不用管我们,你忙就是了……” 阿杨看向他们,有点分不清这俩人,只知道廖筠叫了个来做饭的大冤种,于是问道:“你们两位谁是来做饭的?” 沈白珩和赵曦玉同时起身,气氛瞬间尴尬。 好在阿杨不是那种会轻易尴尬的人,无所谓地招招手:“跟我来厨房。” 沈白珩和赵曦玉便一起跟进去。 俩人刚才在大门口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了,没什么共同话题好聊,也都不是会动粗的性格。进了厨房一人分配到一条围裙,就这么开始做饭。 廖筠没有特殊吩咐,阿杨通常会去休息,今天家里有人,他得看着,便也没下楼,而是随意选了一间客卧,开着门,在里面闭目养神。 厨房叮叮当当,廖筠一门心思都在会议上,说话不便,大多是在听别人汇报,她跟着“嗯”两声,时不时地咳嗽,嗓子很不舒服,期间沈白珩便常常主动来给她添水。 同时开会的另外两人都是廖筠多年的合作伙伴,一个是负责市场的大佬姚清婉,还有一个是负责技术的工科女博士,蒋凤。 廖筠手下的各个公司,女性高层占比都很大,像庆衾那种被她从大学招来的潜力股更是不少。她有一双挖人的慧眼,很早以前就说过任拂晓的性格坚韧、办事负责,虽然不圆滑,但真诚到像一股清流,很适合做销售,可惜那时候任拂晓听不进去,不然早就财富自由了。 这次会议,讨论的是蒋凤团队负责的卫生巾项目,已经开启了小批量试生产。既要检验产品质量,也要检验整个生产线的运行情况,忙得整个团队都不可开交。 遥想当初蒋凤刚认识廖筠,博士已经读完,闺女也已经生完,对于高校的聘请却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做一些养老的工作。她那时还不知道廖筠的名字,只是觉得聊得来,就问她:“你有没有发现,女性占人口比例将近一半,但很多女性用品的丰富度和实用性却并不完善。比如卫生巾,明明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却没有任何品牌去积极改善,价格太高,材料和尺寸还在偷工减料,整个性价比低得让人咋舌。我想创办一个自己的卫生巾品牌,如果可以的话,从原材料的选择,到生产线设备的定制,全部亲自参与。你有兴趣吗?” 那是廖筠第一次知道,卫生巾这玩意儿竟然还偷工减料!一个以厘米差距来定不同价位的东西,误差却高达几厘米。 作为每个女性都会用到的必备品,不好好去发展它,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没有市场,不可能是因为不赚钱,原因无他,只是不在乎罢了。烂的脏的,小的短的,再差,再坏,都能逼着女人去适应,去凑合用。 敢不用,那就让女性在市场上没得选,这明显不对。 廖筠对蒋凤的提议很感兴趣,详细沟通过后便痛快地决定了合作。但由于涉及到完整的研发和生产,工程实在繁琐庞大,所以至今还在推进中。眼下资质已经准备好,资金更不用担心,试生产也在进行,成功近在眼前了。 廖筠比起合伙人,更像是个天使投资人,给了蒋凤全力的支持。很多有梦想的年轻人之间甚至都在传,不管有什么想法,你只管去找廖筠谈,能谈下来,她就可以为你提供造梦的一切。 会议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蒋凤没来得及下线,门铃先响了。 她为了照顾女儿,有时会在家里办公,去开门的时候,正好沈白珩那边做好了饭,问廖筠要不要给她端过来吃。 廖筠怀里的廖大爷听见“吃饭”的关键词,先一步窜了出去,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决定动弹着走两步,刚把笔记本拿开,两个小胖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 其中一个小女孩敲了敲镜头,还哈了口气,弄得画面全是雾。 廖筠忍俊不禁:“澜澜,干嘛呢?你要吃了我呀?” 蒋澜被吓了一跳,愣了愣,把小胖脸凑过来,眨巴着眼睛:“姨姨?姨姨在里面。” 另一个小孩是蒋澜的幼儿园同学,俩人一本正经地研究起了画面里的廖筠。平时蒋澜没少跟别人提起这个厉害的姨姨,这次更是直接指着屏幕对同学说:“我姨姨是廖总,我以后要比廖总还厉害。” 廖筠笑了:“好啊,女人就是得厉害点才好。姨姨预言你以后当个大女人,把姨姨和你妈妈都比下去。” 赵曦玉走过来,轻声问她:“姐姐,我抱你过去吃饭吧?” 蒋澜的同学听了奇怪:“澜澜,你姨姨不会走路?” 蒋澜也很迷惑:“我不知道,妈妈没说。” 廖筠失笑:“姨姨不是不会走路,只是生病了,让这个哥哥照顾我一下。” 这时,蒋凤终于回来了,强壮的胳膊一手就能掳走一个小朋友:“你俩跑得真快,谁让你们进来的?廖总,不打扰你休息了,先挂了。” 廖筠知道蒋凤要教育孩子,点点头:“好。” 断线前几秒,蒋澜还在那问:“为什么是哥哥照顾姨姨,不是叔叔照顾姨姨?” 蒋凤说:“有钱就找哥哥,没钱才找叔叔。” 赵曦玉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蒋澜又问:“那如果我就是喜欢叔叔呢?” 蒋凤的回答没听见,断线了。 廖筠清了清嗓子:“童言无忌,你别放心上。我自己能走的,你扶我一下。” 赵曦玉红着小脸,搀扶着她站起来。 沈白珩把菜摆好在桌上,盛好了四碗饭:“我去叫阿杨。” 廖筠摆手:“不用,这两天我生病,折腾得他不轻,估计是睡着了,我们先吃。” 赵曦玉推了推她面前的一碗山药红枣汤:“先喝点汤,暖暖胃。” 廖筠一看,眼前有两碗汤,还有一碗是番茄土豆。很明显,他们俩一人做了一种。再抬头看,连桌上的菜也是双数,平静之下,暗自较劲儿,这是想看看谁做的更合她口味? 廖筠拿起勺子,尝了尝白月光做的番茄土豆汤。 没办法,做选择的时候,选项的颜值也是很重要的。赵曦玉虽然不错,比白月光还是差不少。不过作为端水大师,她尝完番茄土豆,马上又尝了一口山药红枣,那滋味儿混合……真是多亏了她重感冒,味觉失灵。 “味道不错,快,你们也吃啊。让你们一来就忙,怪不好意思的,待会儿请你们看电影。” 赵曦玉没看过这种三人约会的电影,甚至阿杨醒后,说不定就是四人约会的电影了……想想就很尴尬,但为了能多跟她相处,还是昧着良心说:“好啊,好久没看电影了。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廖筠倒是诚实:“我不喜欢看电影,你们想看什么,我就陪你们看什么。” 沈白珩听她嗓子干哑,起身去拿了她的杯子来,倒上温水:“我对电影不太挑,看一些平和一点的吧,你看的时候困了,还可以睡一觉。” 廖筠答应:“行,都可以。” 一个是温柔体贴的白月光,一个是懂事绿茶的小作精,没想到,这两个家庭煮夫相处得竟然意外地融洽,饭桌上一片和乐,让廖筠感觉舒心不少,胃口也变好了,不一会儿就把米饭吃了大半碗。 直到忽然间,埋头啃狗粮的廖大爷扭头跑向门口,莫名其妙地汪汪叫了两声。接着,大门响起了指纹解锁的声音。 廖筠以为是廖然他们要来当电灯泡,叹了口气,不悦地说:“谁啊这是,不打招呼就过来。” 沈白珩正好站着,刚给她添完水,放下水壶:“我去看一下……” 话音刚落,门开了,门外窸窸窣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疑问声:“走廊怎么这么多东西,不用拿进去吗?” 屋里的三人皆是愣住。 用餐区对着大门,廖筠心头一紧,下意识站起身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拎着两个沉甸甸超市购物袋出现在门口。 看到沈白珩跟赵曦玉时,他也有些愣神,目光穿过他们落到廖筠身上,漂亮的小狗眼睛分明透着委屈:“你们已经在吃饭了?我买了些食材,也想来做饭的。我是不是来晚了?” 廖筠看着他小白花一般纯善柔弱的神情,却怎么也忽视不掉他明显变得瘦削的脸庞,还有他脸上、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伤口和淤青,让他的意外出现看起来是那样阴森诡异。 这个被她跟丢了的人,怎么突然自己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谁、谁让你来的!”赵曦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廖筠的手,把她护在了身后。 平时胆小如鼠的赵二少爷自己都在哆嗦,但这会儿却很有勇气。没别的,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廖筠说过“丧偶”,便以为慕邵凡已经被她给踹了,这次来,明摆着是想要对她纠缠不休的,他肯定不能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沈白珩一脸茫然,察觉气氛不对,也挡在了廖筠身前,轻声问她:“需要我请他出去吗?” 廖筠没说话,隔着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她和慕邵凡正对视着彼此的眼睛。 曾经充满过爱意的眼睛,此刻她却在提防,而他在失落。 这种明显的排斥和不欢迎,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慕邵凡眸光晃了晃,主动错开目光,装作没听见他们刚才的话:“我先收拾一下食材,放起来吧,买的都很新鲜的。” 自顾自地说着,他想换鞋才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只有准备给客人的一次性拖鞋。 他头低得更狠了,闷闷地把两个袋子放下,换好拖鞋,然后又拎起袋子,绕过廖筠他们走进了厨房。 太诡异了,诡异到有些惊悚。 背叛欺骗过她的事好像不复存在,被伤到昏迷入院也好像没受影响。他就这么神色自若地来找她了? 廖筠心里一阵发毛,拽了一下沈白珩的衣袖,低声:“去叫阿杨。” 厨房的水声淅淅沥沥。 慕邵凡独自站在流理台前,逐个收拾他带来的食材。在他身边,一身正气的阿杨正抱着胳膊盯着他,想看他能做什么妖,可他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还软声软气地打招呼:“杨哥你回来了,好久不见。” 阿杨奇怪地看向廖筠,廖筠轻轻摇头,意思是不清楚情况。 阿杨细细地打量慕邵凡的身形,以及他衬衫袖子下疤痕遍布的左手,开门见山:“你这手开不了车吧,长途跋涉,怎么回来的?你的朋友呢?” 慕邵凡擦了擦手上的水:“打车来的。什么朋友?” “把你从云州带走的朋友,不想让你跟廖总见面的朋友,唐秋。” 慕邵凡怔住,有些抗拒地垂下头,继续收拾食材,声音低冷:“这是我和廖筠之间的事,我不想跟你谈。” 有的食材需要清洗,有的需要分装打包,有的则需要补货在老位置。慕邵凡非常熟练,对厨房的构造和布置也很熟悉,仿佛已经做过了千百遍一般,动作干脆利落,时不时地还会顺手给弄脏的台面做清洁。 廖筠没力气了,在餐桌边坐下,赵曦玉却不敢,杵在那十分警惕,尤其是慕邵凡拿起小水果刀的时候,生怕他会过来捅一刀,都想好怎么替廖筠挡刀不至于让自己丧命了,紧张得不行。 十几分钟后,慕邵凡终于收拾好,旁若无人地来找廖筠。可惜沈白珩和赵曦玉一边一个,没给他留位置,他没办法,便选择了廖筠最远的对面。 乖乖地坐在那,明明没说话,也没动作,却是怎么看怎么委屈可怜。比沈白珩这种真正的小白花还要柔弱无辜,比赵曦玉这种真正的死绿茶还要爱装会演。 他们三个身上有很多共性,但此刻,三人共处一桌,廖筠才终于惊觉,为什么唯独慕邵凡那么特别,那么吸引她。 因为假。 所谓的理想型,只是根据她的喜好精准演绎出来的虚假。 她纵横情场这么多年,阅男无数,各种各样玩了个遍,讨好她的男人不在少数,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慕邵凡这般,为了能合乎她的口味,宁愿遗忘掉自己本身,彻底失去自我,这不是“恋爱脑”和“有病”能解释的,更像是一种几近疯狂的偏执。 张洵也是恋爱脑,但他永远不会变成绿茶。 卢斯言也有病,甚至为她改变了许多,但他仍然是卢斯言,而不是她的理想型N号。 只有慕邵凡,让她看不透,也无法理解。 饭菜已经放凉了,沉默良久的廖筠一张嘴,吸了口冷气,忍不住直咳嗽。 阿杨和沈白珩抢着给她倒水,配合虽然不默契,但都拿她很上心。阿杨怕她不舒服,又多拿来一个靠垫。沈白珩一下一下耐心地为她拍打着后背,为了让她多喝点水,温柔地哄了她好几句。 这种温馨的画面,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很幸福,对于被抛弃在外的慕邵凡来说,很刺眼。慕邵凡到底是忍不住再次偏开了视线,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 廖筠缓了会儿,清清嗓子:“不是想跟我谈么,说吧,你为什么回来?” 慕邵凡抿了抿唇,满眼心疼地看向她:“我听说你生病了……” 廖筠无奈,怎么她生个病的消息也传这么远,又不是结婚那种大事,她是不是一直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真要赶上女明星了。叹了口气说:“所以呢,你是跟唐秋商量好了,回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还是想下毒把我送走?” “不是的!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慕邵凡被她误解,无辜又郁闷地解释,“车祸之后我休息了几天,昨天才刚刚能自由活动。唐秋对我们有误会,他确实不想让我见你,但是他决定不了我的决定,所以我就回来了,我自己回来的。” 廖筠皱眉,什么车祸? 他总共没消失几天,按照他说的时间线,如果有车祸,那她的人应该知道才对。 慕邵凡完全不顾其他人在场,一门心思只望着廖筠,可怜兮兮地示弱:“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跟你闹别扭了,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回来照顾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要生气……等你病好了再说,你想怎么教训我,我都听话。” 廖筠头疼得很,怎么感觉有什么不太对。 赶着她生病的时候回来,不会是想装傻翻篇吧?又打感情牌? 可是他受过的那些伤,真就能装作无所谓? 还有他爷爷,至今在她手里,谁都不知道情况如何,他一点也不担心? 廖筠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张照片,但也没那耐心沉住气,虚弱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去你屋,我们单独聊聊。” 阿杨很紧张:“廖总!” 廖筠没傻到那份上,对沈白珩和赵曦玉说:“不好意思,你们先吃饭吧,吃完坐会儿,或者先走,都行,我有点要紧事要处理,改天再约你们玩。”然后叫阿杨,“你跟我一起。” 那屋里已经没有慕邵凡的东西了,干干净净,就像一间普通的客房。 进了屋,阿杨沉着脸守在门边。 慕邵凡看着失去痕迹的房间,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一瞬间眼角泛红,可怜巴巴地想要牵她的手:“廖筠……” 廖筠没那多愁善感的心思,正好刚吃了饭,卯足了劲儿,反手“啪”地扇了他一巴掌。就算是生病了,这巴掌也足够响亮,映在他脸上的每一根手指印,都充满了她对他的蔑视与不屑。 “既然你敢回来,代表你自愿赎罪,给我跪下再说话。”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红着眼睛央求她:“廖筠……你理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对于廖筠的宠物们来说不适用。 但凡他们真的有两块金子,廖筠也不至于这么不把他们当回事。 慕邵凡顶着巴掌印跪在了她的面前,身板挺得笔直,脑袋却垂着认错:“我知道错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乱跑了,我愿意赎罪。” 尾音染着一丝颤抖,他得不到廖筠的回应,忍不住又抬起头,眼眶微微湿润着,可怜到过分,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试探着,看她没有躲避,才终于抓住了她的衣摆,央求她:“廖筠……你理我。” 廖筠眉头紧皱。 心里有一半觉得他惨得可怜,另一半却觉得他狠得可怕。 两人都闹崩到这种地步了,他对她,或她对他,都没留情。他怎么还能演得下去呢。 抓住他的手。 就在他以为她会无情挥开之际,她却猛地攥紧,感受着干燥的温暖和跟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枯瘦,心中隐隐生出一个念头,沉声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什么时候闹了别扭?你什么时候出了车祸?” 慕邵凡软声回答:“从乡下回来的时候,你把我赶到另一辆车上。唐秋说我任性,乱跑,在半路出了车祸……” “然后呢?” 慕邵凡眼里有些许茫然:“然后?我在医院养伤。” 廖筠眸色渐深:“就这样?” 慕邵凡不解:“就这样。” 廖筠突然用力,狠狠地掐住他的手。他是左撇子,朝她伸出来的,之前受伤的,全都是这倒霉的左手。被这么一捏,顿时疼得瞳孔一颤,仿佛头骨都被炸得粉碎。 廖筠对他的痛苦置若罔闻,语气带着讥讽的笑意:“原来这次不打算装疯卖傻,打算装失忆了?可以啊你,咳,咳咳,你觉得我会信这种话,所以敢回来是吧,咳咳……够可以的。” 她刚发完烧,身体不好,稍一动气就容易咳嗽。 阿杨不悦,沉着脸想要上前替她拉开这条讨厌的狗,可没想到慕邵凡反应更快,竟然顾不得疼,被她掐着伤处也要爬起来,推着她让她坐在床边休息,然后又丝滑地重新跪下,扯着隐隐的哭腔委屈地说:“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忘记的,医生说我会恢复的,真的,我没有骗你,你别生气,身体要紧……” 廖筠看他这故作真诚的样子就觉得反胃。 她自诩不是什么过分挑剔严苛的人,只是讨厌虚伪和复杂,当初得知慕邵凡用假身份骗她是有苦衷,她也没怎么样不是吗?她还觉得他很可怜,很不容易,甚至一度好心想要帮他树立健康的恋爱观。 可是他呢,一步一步,做出了这么恶心的回报。 她想起慕邵凡帮温跃求情时,也曾强调温跃骗她是有“苦衷”的,她以为小狗本性纯良,现在才明白,合着是两个骗子在共情。 当一个男人平白无故为另一个男人说话,果然,暗地里绝对会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共通之处。 阿杨来给她倒了水,她缓了一会儿,轻蔑地看向慕邵凡,对他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恨不能一巴掌扇死他的程度:“所以你承认自己失忆了,是吗?那好,为了让你早点恢复,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四年前,胡鸿轩病房外的照片,你拍的,记得吗?” 慕邵凡愣了片刻:“什、什么照片?” 廖筠嗤笑一声:“这也忘了,好,那你兴慕集团大少爷的身份,总该记得吧?慕祥富是你爷爷,邵风沛是你舅舅,你装成考不上研的穷学生去WRing打工,说自己是画画的,其实学的是金融,唐秋是你大学好友,帮着你一起来欺骗我,记得吗?” 慕邵凡目光闪躲,垂下长长的睫毛,乖顺得不成样子,嘴唇翕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记得。” “那真是怪了,你记得你是邵敏,却不记得四年前为什么改名换姓逃到锦城,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欺骗我,你选择性失忆?” 听着她不掩饰的嘲讽,慕邵凡拧着眉,努力地回忆着她所提到的过去,神情有些痛苦:“我,我当时……是我爷爷让我去的,舅舅本来就不喜欢我,其他的……我真的忘记了。骗你的事……对不起,我以为那样的身份,你会更喜欢……” “行,就当你真的忘记了,”廖筠勾着唇角,脸上的笑容冰冷至极,“那我们来推理一下,你认识我那么多年,曾经是我的同学,你一直喜欢我,毕业后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我重逢。是什么原因导致你不敢向我提起过去,也不敢承认自己是谁呢?就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自己信吗?动脑子想想,你‘忘记’的部分也不会是什么对得起我的好事。‘忘记’,不代表没发生过,你愿意继续演,我不愿意再继续看了,慕邵凡,这很没意思。” 慕邵凡怔在那里,仿佛真的随着她的引导,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深渊。 泛红的眼眶凝不住泪,滚烫地从他脸颊滑落,他无助地摇头,迫切地想向她证明:“不是的,我,我虽然不记得,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真的。如果四年前有什么问题,肯定是误会……” “真的假的,误会不误会,重要吗?你知不知道我玩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个跟过我的男人,会跟我闹到这种局面。只有你,真该死。” 当天下午,慕邵凡魂不守舍地被带到了慕祥富面前。 慕祥富见了孙子,上下打量一眼,没说话,警惕地看向廖筠和阿杨。 他的腿部残疾起初是小腿问题,大腿往上和常人无异,瘸着那些年没少包养情妇,一心想再生个儿子。没事还喜欢性丨骚扰公司的年轻下属,男女通吃,内部口碑差得出奇。 现在年纪大了,腰以下彻底没了力气,儿子没生出来,自己也没什么康复的可能了,就如同坠着一摊烂肉,好歹算是老实了一些。 廖筠之前带着阿杨来看过他,不聊正事,只是说自己真心实意为他好,年纪大了应该多活动活动,所以帮他强行做了不少“康复”运动。 站不住就让他跪着,跪不住就让他匍匐,匍匐都不配合,就把他抬出去晒太阳,晒热了,晒干了,自然会往屋里爬。 万事开头难么,锻炼个几天下来,初见成效,现在见了廖筠,那眼神里简直充满了想要奔跑的欲丨望,这是个多好的现象,要是早点落廖筠手里,说不定真会跑了。 迎着慕祥富恐惧的目光,廖筠笑了笑:“又见面了,慕董,别急,康复运动回头你自己做就行,我今天是来聊正事的。” 说着话,庆衾带了电脑过来,开始连接投影仪。 阿杨把她的沙发抬到旁边,她往那一坐,单手托腮,时不时地咳嗽,嗓子还有点哑:“兴慕集团旗下的公司,我逐一看过了,大部分都很烂,没什么存在的意义,已经被人做空了。不过苟延残喘的那几家,倒是还有点东西。” 慕祥富听到“兴慕”两个字,瞬间有些激动,似乎是想推着轮椅上前理论一番,但没敢。 廖筠善解人意,动了动手指头吩咐慕邵凡:“没看见你爷爷想起来吗,去帮帮他啊,不孝的东西。” 慕祥富脸色难看,别过头去:“不!不用了。” 慕邵凡浑身散发着谜一样的忧郁,听了廖筠的话,沉默着走过去。 他们爷俩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原本慕祥富也只是想着,兴慕没落了,子孙后辈都不在身边,有这么一个血脉,怎么说也是宝贝孙子,肯定还是跟自己家亲近的。接回去好生培养,就算不能力挽狂澜,好歹能让慕家有后。 可慕祥富没想到,慕邵凡早就被邵家的家风定下了灵魂的根基,童年时的经历影响了他的一生,他不光不为男性的身份而骄傲,还对家产、继承权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按照老一辈贱男人的话来说,这孩子已经被他强势的外婆和无能的外公给养废了。因此过去四年时间,慕祥富越看他越不顺眼,基本上当他不存在。 此刻,慕邵凡站在慕祥富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抓住轮椅。 慕祥富紧张地说:“你别乱动!我没想起来!” 廖筠冷笑:“你们爷俩有的是时间叙旧,我没那么多时间耽搁。庆衾,给慕董汇报一下,兴慕那几家顶梁柱最近的情况,重点讲讲兴茂和兴明,那可是慕董一手创下的江山。以后这些公司都改姓廖了,慕董也没机会再听了,你说仔细一点。” 庆衾点头:“好的。” 打开PPT,当即一本正经地开始了汇报工作。 虽然多年来,慕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没有廖筠横插一手,至少在慕祥富死之前,不至于看到这番高楼坍塌的景象。 慕祥富越听越坐不住,气得鼻腔不停地喘着愤怒的粗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苍老丑陋的双手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差点没气得站起来。 慕邵凡见状默默地按住他的肩,在庆衾井井有条的汇报背景音下,突然很平静地问道:“四年前我为什么会跟你去锦城?” “什么?”慕祥富拧着头看他,气得嗓子眼里直哼哧,“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我当年何苦来云州!我慕家那么大的基业,几十年的累积,幸好没交到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废物手里,你太让人寒心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你家的东西!” 廖筠听见动静,淡淡地瞥过来,竟然没出言制止。但慕祥富很惧怕廖筠,只是察觉到廖筠的目光,便马上老老实实地转了过去。 慕邵凡微微弯腰,低头在他耳边又问:“四年前,胡鸿轩病房外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慕祥富神色很古怪,之前廖筠一直没问这件事,他也不打算说,说了怕落下把柄,对自己不利。眼下这关头,慕邵凡突然这么问,他难免觉得有陷阱:“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问我干什么。” 慕邵凡模棱两可:“我想听你说出来,或许我还有办法救你。” 慕祥富这辈子诡计多端,狡诈奸猾,脑子稍微一转就发现了端倪所在,反问道:“当时我们两个都在场,我七老八十了,你年纪轻轻,还用我来说?” 慕邵凡听见自己在场,心里不禁一沉。 慕祥富看他这瘦削憔悴的样子,衣领和衣袖掩不住的伤口,怀疑廖筠可能虐待过他:“难不成……你忘了?” 见他反应平静,慕祥富又一句一句地试探着问:“当年我特意来云州找你,带你去探望胡鸿轩,你不记得胡鸿轩了?……病房外,有一个叫贺召的小伙子,你认识他吧?……当时你偷偷带了手机进去……” 屋里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了下来,廖筠面不改色,眼神示意庆衾继续。 汇报声再次响起。 慕祥富望着慕邵凡愈发痛苦不安的神情,眼里燃起了扭曲的兴奋。 这件事改变了他们很多人的命运,正常来说,慕邵凡是不可能用这种语气来追问他的,甚至根本不可能问他。他怀疑慕邵凡要么失忆了,要么失去了廖筠的信任,总之现在的情况对他是有利的。 因为当年胡鸿轩的病房外,照片定格的瞬间,除了贺召,就只有他和慕邵凡两个人。 他指着不远处的廖筠,激动地对慕邵凡说:“你想知道四年前的真相?我告诉你,当年,她把胡鸿轩打伤了,她的好朋友贺召为了她的前途,去给胡鸿轩下跪。而你!你自称喜欢她,口口声声说要替她去自首,结果却胆小如鼠,偷走凶器躲了起来,一躲就是好几天!胡鸿轩病房外的照片是你拍的,也是你不小心传播了出去,导致舆论全部都在攻击他们,你怕闹大了,惹是生非,求邵风沛帮你不成,转头来求我把你带去锦城。我是好心培养你啊,可你完全就是个祸害,丧门星!要是我当年没收留你,慕家早就好了!都是因为你!我们所有人都是因为你!” 慕邵凡的双手在发抖。 他不信,对于慕祥富说的一切,他根本没有印象。 事实是这样的吗?他怎么会是这种人。 可是胆小……他确实胆小,但凡他有更多爱的勇气,也不至于喜欢廖筠那么多年,连名字都没被她记住。 屋里响起清脆的鼓掌声,廖筠笑着站起来,对庆衾说:“讲得不错,很精彩,继续。”尔后看向慕邵凡和慕祥富,就像在看两团肮脏的垃圾,什么也没说,扭头往外走。 慕祥富没想到她会毫无反应,一时间慌了神,着急大喊:“廖筠!廖筠你回来!你都听到了,四年前那件事跟我没关系,都是因为他!你放了我,兴慕的一切你想拿只管拿去,你放了我!” “砰” 回应他的只有关门声。 廖筠站在冷清的走廊里,感觉耳边清净多了。 门边等候已久的莫寻主动递上保温杯:“廖总,喝点水。” 廖筠接过来喝了两大口,热气涌入,身体好像舒爽了许多:“果然自相残杀最有意思了,血亲之间刀兵相向,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枉我为了这一天耐心等了那么久,我真善良,对吧?” 莫寻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当然了。廖总您这是救兴慕于水火之中,那些公司要是继续留在他们手里,早晚都废了。更别说他们爷俩关系那么差,太不把亲情当回事儿了,要不是您,他们哪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啊,您简直是大好人!” 廖筠嘴角抽了抽:“行了,也不用这么夸张,有点听不下去了。” 两人走进电梯,莫寻问:“接下来回家吗?” “不回,出来一趟感觉轻快不少,正好,去蒋总的工厂看看。” “好,”莫寻小声,“要不叫上我哥?他最近无所事事,闲得要命,让他当来小保姆,怎么样?他做饭也很好吃的。” 廖筠无奈地笑:“寻寻,我允许你私下叫我嫂子,也答应过你不会踹了你哥,可是这才几天没见他,急什么。昨天在医院,你不是说他去看过我了么。” “他看过你,你没看过他呀!他年纪大了,怎么跟那些年轻帅哥比,你就让他来吧,你不提,他自己都不敢往这跑,怕你嫌弃他不懂事。” 廖筠失笑。最近她身边的男人确实都比较年轻,比较任性,比较会争宠。 没办法,虽然她的年龄一年一年在增加,但是年轻的帅哥永远会补货,就算她以后四十岁,五十岁,她也依然会喜欢二十岁的,不怪莫寻那么紧张他哥的地位。 “行,那让他待会儿去工厂接我,今晚一起吃饭,不怕我感冒传染他就行。” “他不敢!” 离开这里,廖筠没有着急问阿杨,屋里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有的是正事要忙,接下来只管让他们爷俩好好叙旧,好好残杀,狗咬狗,咬得见血见骨头,那样才有意思。 当年那么嚣张,在暗处肆意拨弄他们人生的慕董,从今天往后就和兴慕集团一起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回忆里残存的辉煌,和现实里还不完的债务。 慕祥富以为自己退居幕后就能保住慕家,可惜,现在所有啃老本的慕家人都会恨不得撕了他的皮,他的余生但凡能好过一天,都是她廖筠的失误。 她并未想过变成坏人,但善良地活着,必须要拥有比坏人更强大的武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既然招惹她,就不要怪她反击的时候多残忍。她不想听。 而至于慕邵凡…… 她相信他不会善罢甘休,正好,她也不想就这么简单结束。 过了几天。 沈白珩说要先一步去锦城,来找廖筠告别。 八月夏意正盛,暑假已经耗费了一大半,廖筠正忙着呢,甜喜刚出院,骨折的胳膊还打着石膏,平时生活不便,贺召又在处理李建的事,她有空就经常过去看望。 为了不拂白月光的面子,她甚至想要不要带着甜喜一起去。可是贺召说她私生活太乱,不让她带坏甜喜,连忙从公司回家,从她手里把人接走。 甜喜确实性情单纯,而且很听她的,她让干嘛就干嘛。但她私生活乱那是以前的事了好不好,现在已经不乱了。 谁还没年轻过,怎么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她十八岁的时候睡的男人约的炮,跟她现在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要不是看在贺召是她发小的份上,她高低要怂恿甜喜出轨几次玩玩。 男人那么多,就睡一个,纯属浪费生命。 她再怎么羡慕甜喜的纯爱恋情,也只是嘴上说说,稀奇罢了,还是自己的限制人生更有意思。 去找沈白珩赴约的路上,保镖发来消息称,慕祥富扛了几天没抗住,被送进了医院。慕邵凡也是个狠人,对待残疾老头竟然都能下得去手,两人当天互殴了几轮,慕邵凡被慕祥富一个水果盘砸在头上,晕了。 醒了之后脑子好像更不好了,天天待在慕祥富身边,跟复仇幽灵似的,自爆了自己过去四年做空兴慕好几家公司的事实,并且连番言语刺激,活活把亲爷爷给气到了医院。 保镖来消息是想问,慕祥富付不起医药费怎么办。 笑话,付不起医药费关她廖筠什么事? 翻了个白眼,回复语音:“付不起就去卖肾,卖血,去裸丨贷啊,他孙子不是长得好看吗,喜欢装鸭子就去当鸭子。对了,记得把那屋里的东西换掉,门锁也换掉,既然他们出了那个门,以后不准再进了,这一家子什么玩意儿,老的少的都跟乞丐似的,还赖着上瘾。” 阿杨稳稳地停下车:“廖总,到了,沈先生来了。” 廖筠立马变脸,收起还在接收消息的手机,车门正好被沈白珩打开,抬头就看见沈白珩撑着遮阳伞,温柔地笑着欢迎她:“盈盈你来了,下车吧。” 这么热的天,沈白珩叠穿了两件上衣,衬衫熨得没有一个多余的褶。 他的穿衣风格跟慕邵凡很像,但不同的是,他本来就喜欢这么穿,而慕邵凡却好像在模仿他。 廖筠被讨好习惯了,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想想,慕邵凡从在WRing开始,每一次在她面前出现,都经过了精心的准备,这种准备不只是外表方面的打扮,还有神情,以及内在的种种,从里到外的虚伪,让她回想起来顿感不适。 算了,实在是被恶心到家了,总想起那晦气的东西。 今天来给沈白珩送别,她可是准备好了要睡他的。 之前给他体检过,很干净,这种白月光类型除了他,其他人都没办法给廖筠带来初恋的感觉。装白花哪有真白花过瘾,假初恋哪有真初恋动心。集邮至今,沈白珩必须拿下。 廖筠笑着下车,站在沈白珩的伞下。 阿杨很有眼力见地把车开走,热浪之中,只剩他们两个傻乎乎地笑着对视,就像一对幼稚的小情侣。 “你来很久啦?不好意思,实在很忙,差点抽不开身。” 沈白珩轻轻牵住她的手,领着她一起往餐厅走,温和的语调不疾不徐:“没有很久啦,我们先进去吧,外面太热了。我还没点菜,想等你来再看看。这家我以前寒暑假回云州,经常来跟朋友聚餐,菜量很大,味道也很丰富,每一道招牌菜都很经典,我都不知道该给你推荐哪一道了。” “是吗?”廖筠装得很惊讶的样子,“我竟然没来过,要是那时候跟你有联系就好了,白白错过这么多美食打卡地。” “没关系的,”沈白珩笑说,“我好像确实有吃货的基因,到处找好吃的,这一年在镇上实在饿惨了。以后再碰到不错的餐厅,我第一个发给你。” “好啊,那到了锦城,还得请学弟多照顾我。” 正聊着天,太阳底下忽然冒出来一个黑影,趁着他们没注意,猛地上前来撞开他们,抓住廖筠的手腕就走:“跟我来!” 廖筠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挣脱不开,看清对方的模样后愣了愣:“……慕邵凡?你干什么,你有病吧!” 沈白珩温文尔雅半辈子,头一遭见到这种当面抢人的场面,想也不想地抓住廖筠的另一只手,慌忙把人拉住,顺便拿起伞来狠狠地往慕邵凡身上抽了过去:“放手!你太过分了,懂不懂尊重人?放开她!” 慕邵凡被他这胡乱的攻击,再次打中了受伤的左臂,疼得抖了一下,步子也被迫顿住。 可是他面上却没有表情,手也没有松开,只是用那双疲惫又伤神的双眼祈求地望着廖筠:“我有话跟你说,给我几分钟好吗?” 第42章 等你落荒而逃求我结束,我也不会放过你 廖筠被纠缠多了,这种场面见怪不怪,淡淡地回他:“别说几分钟了,就算我给你一辈子,你能改变什么吗?你这种人,就是太可笑,所以总是做一些让人讨厌的事。” 慕邵凡看了沈白珩一眼:“我只是想跟你单独……” 廖筠拒绝:“有话就在这说,阿杨马上到,不说现在就滚。” 继续拖延时间,待会儿阿杨真来了,动动手指头就能把虚弱的小狗甩开。慕邵凡好不容易过来,当然不想就这么走。 沈白珩性格温柔纯良,见情况有所稳定,主动放开手:“盈盈,我在门口等你。” 大太阳顶在头上,沈白珩的伞还偏偏打坏了,只能一并收走。 廖筠在心里直叹气,这白月光真是美好到有点白痴了,这种情况下哪有自觉退让的,滥好人一个。 慕邵凡抓着廖筠的手不放,本就棱骨分明的手瘦弱得像一件艺术品。他垂着眸子,委屈得不敢看她。苍白的脸色犹如一块无瑕的玉,从头到脚的黑衣更显得他憔悴柔弱到过分。 “我去找过邵颜,找过邵风沛,他们都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说……我确实跟慕祥富去探望过胡鸿轩,因为胡鸿轩身份特殊,病房外有专人看守,不准随意进出,只有我把手机带了进去,照片也的确是从我手机上发出去的。” 廖筠轻笑:“看来你没找出什么理由狡辩。” 慕邵凡睫毛颤了颤,红着眼睛望向她:“如果真的是我做错了事,我承认,我不狡辩。我愿意弥补,我愿意赎罪,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接受。”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你应该做的,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为难你一样。”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慕邵凡哽咽着,有些语无伦次,“我来是想跟你说,小时候你救过我帮过我不止一次,我一直很感激,从来没想过会伤害你。我也知道你重情重义,拿朋友很要紧,我不可能去伤害他们的……我是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不要丢掉我,主人是不能丢掉小狗的……” 眼泪滚落,慌张地溅在她的手背。 他委屈的样子让廖筠不禁想啊,如果狗会说话,被主人丢掉的时候,或许也是这样可怜吧。 可是他不是真的小狗,他的一辈子不是为她而活的,她也就不必像真的主人那样,对他有什么责任感。 从两个人类的角度来说,无论眼下有多么疯狂的纠葛,未来某天回头看的时候,也不过是一段平淡的回忆。新人结婚时爱的海誓山盟,从不影响离婚时打得头破血流。而她小学时吵架的同桌,现在早已经忘了名字。 廖筠性格如此,把人性看得太透彻,所以她才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也不轻易许诺未来。 在她眼里,慕邵凡就像这世上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会出尔反尔,会移情别恋,会盲目自信,会虚伪自私,会好,会坏,会变。他终究跟张洵,跟阿杨他们不同,配不上留在她身边、 或许从一开始带着虚伪的面目接近她,就已经注定了得不到她完全信任的结局。 抽回手,廖筠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完了?” “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滚?你知道我很忙,今天可是专门空出时间来跟小白约会的。你那么会装会演,应该看得出他真的很干净,清清白白,温润善良,坦荡正直。他是我的白月光初恋,如果我这种人在感情上有半点良知,那一定是对他,而不是对你。你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们之间,只能我来说结束,你现在纠缠我,是想听我亲口说吗?” 慕邵凡急忙偏开目光:“不是!我不是想听这个。” “放心,”廖筠嘲笑他,“我也没打算说。你那么固执,屡次三番骗我,又不甘心放手,跑了还想回来,天真地在我面前说这些扫兴的废话,又是失忆,又是忏悔,装得那么起劲。正好,我们不如就不死不休,我擎等着你落荒而逃,求我结束的那天,但直到那天,我也不会放过你。” 廖筠转身要走。 慕邵凡连忙抓住她的衣摆,看不清晦暗的神色,只是扯着哭腔很小声地叫她,好像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我买的食材还没做呢,晚上回家……” 廖筠甩开他:“我家的食材不用你担心,已经扔了。” “那我在这里等你……” “想等就等啊,腿长在你身上,趁我还没给你打断,你自己随便用。” 廖筠朝着沈白珩的方向走去,一旁抽烟的阿杨等候已久,迅速上前来,挡在慕邵凡面前,隔绝了他对廖筠的目光。 饭桌上,廖筠神色如常,沈白珩却有些不太自在,几次话题都卡顿在了半途,明显心不在焉。 廖筠见状叫了酒来,替换掉了他杯子里的水:“陪我喝点吧,不是明天才走么,耽误不了你的。” 沈白珩接过。 两人碰杯,又闲聊了些有的没的,沈白珩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到底是忍不住问她:“……那个慕邵凡,就是邵敏吧?” 廖筠一边吃菜一边大方承认:“嗯,你上次没认错人。当年在我们隔壁班的邵敏就是他,他一直骗我。” “……他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是啊,所以我要让他付出代价,”廖筠突然抬眸,目光复杂,“才回来几天而已,他变成这副模样,你很意外吧,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沈白珩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你做事有分寸,能惹你这么生气,他肯定做了很不好的事,人应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不觉得你很坏。我只是觉得……你不开心。” 廖筠嗤笑:“我长这么大,只有我玩别人的份,结果被他给玩了一把,我能开心么?他装成我的理想型,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对我用尽算计,差点就要真的留在我身边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但凡杀人不犯法,我第一个弄死他。” 沈白珩不解:“他用尽算计……只是为了留在你身边?没有其他的目的?” 廖筠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烦:“怎么,骗感情不是骗啊?我堂堂一个渣女,除了花言巧语骗骗人,从来不屑于骗人家感情,哪怕是约炮也要你情我愿好不好,你不愿意,我强迫你了?” 沈白珩主动举杯示好:“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廖筠自己喝了口酒,没跟他碰杯,而是向后倚着椅背,审视他的表情:“沈白珩,当年我们没在一起,就是因为我亲了他,我认错人了,我以为那是你。而他明明听到我叫你的名字,还故意装聋作哑,促成了那个错误。后来我看你没反应,态度那么平淡,所以把你给踹了。我冷暴力,是我不对,但是我要面子的好不好。他这人骗人成瘾,你在同情他?” “没有,”沈白珩看得出她情绪不佳,再点就要炸了,转移话题,“我们聊点别的吧,你最近在忙的项目,好像进展不错?” 廖筠没见过转移话题这么生硬的人。 不过面前的毕竟是白月光,她明白他心思单纯,没有恶意,自然也就没必要迁怒刁难,又喝了一口酒:“忙点为女人考虑的东西,还挺麻烦的,进展也就那样。但凡做点男人的事,恐怕没这么难。” 沈白珩主动给她倒酒:“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廖筠想了想:“等你毕业了,可以来我们公司法务部。当然,你的意愿为先,你想做别的也无所谓。” 沈白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是没什么能力,说起来有些天真,但我还挺想加入你的。我刚得知云开连锁酒店是廖家投资的,在各个城市的好评率一骑绝尘,性价比也很高,而且被评为女性向友好,安全、卫生、隔音、装修等各个方面口碑都很出色。其实正常的男性用户也需要这样的环境,我之前也选择过云开,入住体验非常好,没想到和你有关。” 说起事业上的事,廖筠终于来了点友善交流的兴致:“云开啊,当年为了走出云州可吃了不少苦,没少砸钱打点。但是我呢,又喜欢出去玩,我想,至少我能到达的地方,得住一个安心的酒店吧,总不能出门一趟,还要战战兢兢,花钱买罪受。保证用户安全、舒心地入住,这是酒店应该提供的最基本服务。我只是做好应该做的,结果成了特立独行,到现在行业内还有不少想弄倒我的人呢,单是专门去给我藏摄像头、放蟑螂的小人,一年就抓了几十个。” 沈白珩很惊讶:“这么多?偷拍似乎是一个半成熟的产业链,很多客人的违法行为无法控制,还有很多酒店本身也在赚明暗两份钱,明里是酒店,暗里卖隐私。可惜现阶段的管控力度和惩罚力度实在不高,反而是想要本分经营的店家需要很大的成本。” “好人向来是难做的。自古以来,无商不奸,真正为用户考虑的人不是没有,但为什么没出现那么多呢?一是被同行打击,二是被上下挤压,三是利润太低,孤立无援,难以支撑。好在我不缺钱,不然我也早就没了。” 廖筠的出现对于她所涉及的各个行业来说都是个意外,很多人即便表面上尊敬她,背地里也依然可能想要扳倒她。远了不说,就说她跟蒋凤合作的卫生巾项目,还没在市面上露头,就已经被针对了好几轮了。 她的工作从来都不轻松,也从来都不容易。 有人说她混到今天是因为幸运,她从不否认运气的加成。可是难道做食品的不敢吃食品,卖衣服的不敢穿衣服,造房子的不敢住房子,每个行业都昧着良心去你瞒我瞒,就能达到什么美好局面吗?人都不傻,最傻的是自作聪明,以为别人傻。她不想做这种掩耳盗铃,自相残杀的蠢事。 沈白珩很认可她的话,点了点头,忍不住夸赞:“真正为用户考虑的人,一旦有机会得到更多曝光,被更多人看见,就没那么轻易被击垮了。所有感受过好意的用户,自然会明白你存在的必要性,都会成为支持你的力量。” 廖筠无所谓道:“倒也不用上什么高度。我只是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看到了普通人的需求罢了。比如最容易被忽视的女性群体,厨房台面高度为女性标准,办公椅汽车座却为男性考虑,那么我来设计一款更适合女性群体的座椅,让更多人感到舒适方便,自然就有了市场。 “女性服装越来越注重猎奇的外观,而非质感,男性服装却普遍面料舒适,尺码齐全。那么我来扶持几款女性服装品牌,从面料,剪裁,到尺码,包装,每一个环节都仔细考虑到了不同风格、不同体型、不同年龄的顾客,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市场自然朝我跑了过来。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已经有钱,可以去随意挥霍,随意尝试的前提下。 “可是我做好之后,给很多小企业带去了希望和方向,我的供应商们也会因为我而提高标准,久而久之,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我无法预估,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留下的影响是好的,这就够了。” 沈白珩越听越掩不住眼里的小星星,看她的眼神非常崇拜:“对,你说的没错,这就够了。你真的很厉害,我从小就知道你很厉害,我一直相信你会变成一个很伟大的人。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学习的时候配不上,工作了也配不上……你太耀眼了,我甚至没办法想象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不喜欢你。” 廖筠忍不住笑出声:“行了啊,才喝了几口,醉成这样。” 沈白珩一脸认真:“真的,是我的真心话。你让我明白就算不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也可以靠自己的本事不被世界改变,我对你的喜欢,有时候就像是一种仰望,我真心希望我也能和你一样活得有意义。其实我之所以去当老师,也是想让自己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只不过想法太天真,考虑得太浅,结果不尽人意。” 廖筠单手托腮,笑着回望他澄澈的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知道吗,我前两天染了一头粉色,现在掉色了,重新处理了一次,还是像个不良少女。可是我身边没有人这么想,就算这么想,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因为我已经站得很高很稳了,无论我想做什么,他们自然会尊敬我的意愿,哪怕我出席宴会穿*休闲装,哪怕我没化妆,或者化烟熏妆,都无所谓,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我有时候喝酒,有时候喝果汁,喝白开水,是因为我喜欢。就像内衣有聚拢型、上托型、侧收型等等各种类型,我穿哪种,或者不穿,都只看我个人意愿。我需要这种人权,需要这种做人的尊严,需要说话掷地有声,才能保护好我身后的人,才能有足够的底气,跟行业的前辈们对着干。 “不仅如此,我希望未来能有一天,变得再强大一些,强大到不止能让员工在我的公司里自由,而是哪怕他们出去应酬,别人见了也都会知道,这是廖氏企业的员工,知道他们谈生意是靠专业的,不用搞无脑喝酒赔笑的那一套。我清楚这很难,但是万一呢?就算做不成,做一半也很酷啊。 “变得强大是获取自由的必经之路,我们每个人都曾在艰难向上的路上,苦守过自己的尊严。小白,你也会变得很强大的,为了你的自由。 “我相信你。” 餐厅楼上有商场,廖筠和沈白珩吃过饭从后门离开,去转了转。下午去做spa,一玩就到了晚上。没有去单独找酒店,会所里有配备休息的房间,廖筠没告诉沈白珩,其实这也是她的地盘,直接刷卡开了间套房。 沈白珩不愧是白月光,美好纯净,温柔治愈。 廖筠压根没怎么调丨教他,他骨子里的体贴善良,自然就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喜欢的女孩。 游戏通关后,他休息了一会儿,看她困得要睡着了,主动带她去洗澡。泡澡的时候抱着她,黏黏糊糊地对她说:“等有一天我有能力了,我一定会跟你正式表白的。” 半梦半醒的廖筠难得听见这么纯爱的话,惊得从梦里醒了过来。 看他一眼,确定他是没有威胁性的白月光,也不是那种会纠缠不休的男人,这才继续倚在他怀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这么立flag,我怕你没这一天了。” 沈白珩苦笑:“别这么打击人啊,我虽然比不上你的光彩,但是我会努力做好自己的,至少要比你身边的其他男人……更配得上你。” 廖筠犯困的时候没有耐心去说好话,敷衍地说:“随便,那你继续努力,我要睡了。” 沈白珩任劳任怨,给她认真地洗了澡,又给她擦头发,护肤,换上干爽的睡衣,抱她去睡觉。 第二天廖筠破天荒的没早醒,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睁眼就是日上三竿。 沈白珩已经醒了,一直抱着她假寐,见她起来才跟着起来,微红着脸说:“刚才阿杨来过,送了衣服。” 廖筠奇怪:“我今天竟然没醒?” 沈白珩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没醒?时间晚了吗?” “不是,我平时……算了,”廖筠没多说,“你什么时候出发?我让保镖送你,别耽误行程,我待会儿有别的事,今天就不跟你一路了。” 沈白珩没有她这么淡然,思想还沉浸在昨晚的过分亲昵之中,甚至因为她的理智有些不知所措,懵懵地坐在那愣了一会儿。 廖筠回头一看,被他的呆萌给可爱到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怎么了,干嘛?昨晚照顾我的时候不是很沉稳可靠么,怎么睡一觉起来还要我哄啊?” 沈白珩彻底红了脸,视线无处落脚,先把她身前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别,别再感冒了……” 廖筠突然勾着他的脖子上前,被子骤然滑落,肌丨肤相贴,鼻尖更是险些擦过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虽然还没洗漱,但是想亲你。” 沈白珩眸光轻颤,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很乖地说:“好啦,亲到了,我带你去洗漱。” 廖筠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 要是其他男人能陪她睡一整晚上,肯定抓紧时间腻着她,他倒好,还真是永远礼貌体贴有分寸。 昨晚想快一点的时候先问她可不可以,忍不住想捏捏揉揉的时候也不忘问她痛不痛,亲她的时候更不用说了,几乎每次都要先浅嘬一下,试探她的意愿,她同意才会继续,就连缴械投降之时,也是先把她伺候好了,再自己出来,甚至还红着脸说,弄进去会觉得有些冒犯她。 算了,白月光的性格不就是这样么,不然也就不是白月光了。又不是像慕邵凡那种人,说一套做一套,演一套装一套。 廖筠今天约好了,要跟几个被她资助上学的少年聚一聚,这也是她去锦城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些年来,她资助了很多人,足有上千个,有些是云州本地的,或者考来了云州,想见便也就见了。逢年过节,他们还会给她送礼,表达谢意,她从不拒绝。 她在WRing捡走慕邵凡的那天,戴了一块假表,正是其中一个叫赵旻旻的男生送的。 赵旻旻是个孤儿,曾因生病留级,今年才高考完,成绩不错,考去了青城。送表的时候刚得知高考成绩,手里没什么钱,就在网上查了查,说给女人送表比较有品位,便凑了打零工的钱,在某平台买了一块自以为很漂亮很衬她的手表,压根不知道是什么大牌的仿品。 这么单纯可爱又赤诚的少年,廖筠实在是很喜欢。倒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作为朋友,作为认识的人,怜悯他们的遭遇,想要帮他们一把而已。 她一向是这样,除了男女感情对不起别人,其他地方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廖筠收拾好,提前走人。 沈白珩还要回家拿上行李再去车站,就先跟廖筠分开了。下楼的时候,他故意饶了段远路,从昨天来的方向出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路边阴凉处的慕邵凡。 慕邵凡坐了一晚上,苦等了将近一天一夜。 看到沈白珩出现,先是眼睛一亮,四处寻找,没发现廖筠的踪迹,又顿时黯淡下来,好像明白了什么,沉默着起身,准备离开。 沈白珩叫住他:“邵敏!” 慕邵凡刚走到阳光下,闻言停住脚步。 沈白珩说:“当年我输给过你,可是你也没有赢。你明知道她不是一个会对感情容忍妥协的人,她爱你也没爱到哪份上,不要再来纠缠她了。” 慕邵凡回头,一身黑衣不过几秒就被太阳给晒得滚烫,浑身不适,不像阴凉中的沈白珩,白衣清透,生来舒爽。 沈白珩天生就是廖筠喜欢的类型,而他呢,只能躲藏着,偷窥着,粉碎自己的本来面貌重新捏造一副假面孔,去学习,去模仿,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喜欢。这一事实常常让他感到痛苦,感到崩溃。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当年跟你无关,现在也跟你无关。少来多管闲事。” 沈白珩并不退让,一身正气地站在那,语气坚定:“邵敏,你应该清醒一点。你既然喜欢她,更应该尊重她,对她好,而不是一味地胡来,让她抵触。如果你继续给她带来困扰,我只能选择用法律武器保护她。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被真的关进去的时候,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慕邵凡不屑地笑了一声,眼里一片凄凉,更像是在自嘲:“沈白珩,你天真正义到让我觉得恶心,当年你到处打听我是谁,想找我聊聊,我就觉得你有病。我承认我再怎么装也装不出你这种灵魂,可她偏偏就喜欢你啊,这就是你做自己的资本,但没什么好来跟我炫耀的。” 当天夜里,廖筠喝得烂醉回家,一开门就闻见了饭菜香。 她得知卢斯言出去招摇地教训了几个参与过校园暴力的人,回来的路上被卢家盯上了,现在正藏在云州的暗处蹲守她,迫切地想跟她见一面,所以故意让阿杨开着她的车,在别的地方转了几圈,想试试能不能把卢斯言吸引走。 暑假一共不剩几天,她马上就要去锦城了,珍贵的时间可不想浪费在那死变态身上。 今晚莫寻在加班,开车的保镖被她赶走,只把她送到了电梯口,没能继续跟来。她一个人摇摇晃晃立在门前时,奇怪地嗅了又嗅,嘟囔着:“好香啊,什么味道。” 动静吸引了屋里的人,连忙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出来迎接她:“你回来了!” 廖筠眨着眼睛看了他两秒。 漂亮的小狗眼睛分外紧张,目光闪躲着四处乱飘,不是慕邵凡还能是谁。 他的指纹可以开门,他也没想到擅自来过一次之后,廖筠竟然还没删掉,又让他成功进来了。他承认自己的行为很变态,可是面对廖筠,如果不能放弃尊严,死缠烂打,那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也没办法…… 廖筠歪了歪头,半天没认出他是谁,反倒是眼一翻,仰头倒了下去。 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抱住她,连带着她身上的酒气一并卷入怀中:“廖筠!没事吧?怎么这么大的酒味。” 廖筠晕晕乎乎,神志不清地摆了摆手:“好了旻旻,好了,我不喝了。” 慕邵凡一愣,受宠若惊:“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尾音颤抖,眼眶顿时泛红,明知道廖筠喝醉了,可能是在说胡话,还是不管不顾地紧抱着她,贪婪地嗅着主人的气息,满心委屈。 他就知道,廖筠嘴上说得再狠,心里也是想过他的,对他的不原谅和讨厌他都接受,但只要还想着他,只要还想着他…… “你好久都没这么叫我了,廖筠,我真的好想你。” 眼泪没入她的肩窝。 她嫌他抱得太紧,不舒服,“啪”地往他脑袋上给了一巴掌:“赵旻旻,上大学要是敢不好好学习,老娘就去扇死你。” 独自沉浸在微弱幸福中的慕邵凡怔住。 廖筠的手机恰好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赵旻旻。 第43章 半小时之内我的巴掌必须扇到你脸上 廖筠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又叫了好几声旻旻,但慕邵凡不再傻傻地答应了。 他沉默着倒掉了做好的所有饭菜,自己也一口没吃。赌气似的把廖筠手机盖在抱枕底下,任由铃声一直聒噪但无力地响。下楼去扔掉垃圾,没想到莫寻也回来了,先他一步进了家门。 他没有跟进去,而是回到了自己租的步梯七楼小房子。 乘着夜色坐在露台上,繁华的城市夜景中,他总能一眼看到廖筠的家。 他自以为对廖筠了如指掌,就算装不到百分之百的讨她喜欢,至少也能大差不差,可是实际上,他越接近她,越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对她的言行喜好,她身边的人或事情,单纯靠调查和观望,怎么可能真的懂呢。 低估了生活的变数,高看了自己的运气,这是他攻略计划失败的最关键原因——他这么想。 他的确忘了很多事情,但他不会忘记自己这小半辈子唯一的执念,就是能留在她身边。 他不像张洵有那么多的顾忌,不像卢斯言有那么强的个性,不像沈白珩有那么高的志向,他甚至没有自己的生活,也没有所谓的事业,兴趣爱好对他来说不重要,朋友也可以随时被他无情抛弃。 他就只是为廖筠而活的。虽然没有人明白,他也不曾解释,但这是事实。 第二天,慕邵凡一早去赵旻旻常去的自习室门口等着,把人给堵了。赵旻旻戴着帽子,穿着很普通的T恤和长裤,单背着书包。皮肤很白,从下颌线到肩颈曲线都漂亮得很惹眼,不太结实的手臂仍有着少年气,板正的身高却已经非常夺目了,稍微打扮打扮,绝对是个小帅哥。 赵旻旻见到慕邵凡面无表情杵在那,以为自己挡了对方的路,谨慎地后退了半步。 慕邵凡没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张校牌,捏在手里:“你叫赵旻旻?” 赵旻旻一看是自己的东西,下意识伸手,却被慕邵凡给躲了过去:“你怎么有我的校牌?你谁啊?” 慕邵凡耷拉着脸打量他:“留级一年的高中生,成年了吗?廖筠给了你那么多钱,你没少挥霍吧,还给她送假表。” “什、什么意思?你认识盈盈姐?” “啪嗒” 慕邵凡手一松,校牌掉在地上:“离她远点,年纪轻轻别总想着勾搭你配不上的女人,做什么不好做拜金男。” “你!”赵旻旻很委屈,他可是个有脾气的小辣椒,捡起自己的校牌,掏出手机就要给廖筠打电话,“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等着,我现在就告诉盈盈姐!” 慕邵凡眸色一变,想要动手拦他,拉扯之间,一不小心碰掉了对方的帽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帽子底下竟然连带着假发,这么一碰,乱七八糟掉了一地,只剩下赵旻旻顶着个大光头,在太阳底下亮得反光。 赵旻旻愣住了,电话没来得及拨出去,眼眶已经瞬间泛起了红。他连忙捡起帽子和假发狼狈地戴回去,却怎么也戴不正。 慕邵凡也有些懵:“你……” “看什么看!”赵旻旻暴躁地吼他,“我知道我配不上盈盈姐,我配不上又怎么了,我又没想跟她怎么样!” 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睛,赵旻旻倔强地站在那,因为戴不好帽子,动作几度滑稽。 慕邵凡只是简单调查过赵旻旻这个人,知道对方是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其他的情况还没细查,此刻看到这一幕,再呆愣也看得出情况不对劲:“要不我帮你……” “滚!装什么好人!”赵旻旻很凶,声音却带着几分控制不住的颤抖,“你在心里肯定在笑我吧,我的病是个无底洞,她是给了我很多钱,可我跟她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龌龊。我明白你想干什么了,你喜欢她,你想纠缠她,她不搭理你,对不对?” 慕邵凡被轻易戳穿现状,面色有些难堪。 赵旻旻从小就有着像刺猬一样的敏感,不等他回应便当即进行反击:“我告诉你,盈盈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资助我看病,资助我上学,她是个善良的好人,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离她远点!她不会喜欢你的!她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你在梦里纠缠她吧,呸!” 慕邵凡眼疾手快,一边拉住赵旻旻:“她要去哪儿?” 赵旻旻故意夸张地嘲笑他:“你连她要去哪儿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找我耀武扬威,你凭什么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我马上就给她打电话!她绝对会向着我的,你不信拉倒!” 慕邵凡愣愣地被推开,眼睁睁地看着赵旻旻气冲冲地跑进了自习室。 他一晚上没睡,精神恍惚,今天来堵人,显然是智商下线犯了蠢。可是他最近的情况越来越糟了,似乎是从慕祥富又把他打晕开始,记忆力变得更差,连原本记得的事情也在慢慢忘记。 他无法不感到焦虑恐慌,也全然失去了谋划和安排的能力。颤抖着手想要电话联系廖筠,好几次根本按不到想按的键。 就在这时,廖筠突然给他打来电话,他手一抖,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路过的学生好心问他:“你好,你没事吧?”主动把手机捡起来,递给他,看他面无血色,又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打120?” 慕邵凡摇头,夺回手机,终于按下接听:“喂,喂?廖筠……” 学生见他奇奇怪怪的,没再多管,扭头也进了自习室。 廖筠已经到公司了,忙着要去开会,路上突然想起来给他打了这个电话,开口就是连环输出:“你在哪儿呢?昨晚是不是来我家了?我家可有监控,你当你家呢,说来就来?我把你指纹删了,再敢乱来试试。” 慕邵凡低着头,四肢无力一般倚着墙,缓缓坐下:“对不起。” 廖筠难得没有继续骂他,而是话锋一转,又问了一遍:“你在哪儿呢?” 慕邵凡以为赵旻旻刚才告过状了,语无伦次地承认:“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对不起,你当我疯了吧,昨晚你抱着我叫他的名字,我到现在没合过眼,如果他需要的话,我道歉。” 明明很好听的声音,现在却低缓到几乎没有音调起伏,廖筠听着只觉得耳朵难受:“你说什么呢,我问你在哪儿,怎么答非所问。今明两天有空没?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贺召过生日,去海边,我们几个朋友照旧聚一聚。他们不知道照片跟你有关,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你跟我去演一出戏。这是你的强项,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慕邵凡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我答应的话,有什么好处吗?” 廖筠嗤笑:“好处?我不弄死你已经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了,你还要上好处了。我给你个机会,到了地方当面跟贺召道歉,只要你演得漂亮,我……” “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廖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慕邵凡沉着声,尽量放缓着语气里疯癫的固执:“赵旻旻说你马上就要走了,你要去哪儿?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去演戏,告诉我,好不好?” 廖筠这才明白过来,这死狗竟然胆敢去骚扰赵旻旻,怪不得刚才说那些奇怪的话。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善:“发位置,我让人去接你。下午他们就要去海边了,没时间耽搁,我们当面说。” 慕邵凡疲惫地抹了一把脸:“你先告诉我,或者答应会告诉我。” “你脑子进水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半小时之内我的巴掌必须扇到你脸上,自己看着办。” …… 照片风波过后,贺召把李建的事处理得不错,甜喜也恢复得很好,已经拆了石膏。 平静下来,贺召曾好几次联系廖筠,话里话外都是在安抚她,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她放心。 好似就是从高三那年开始,大家都在飞快地长大,不得已地走向成熟。而廖筠作为团队里的大姐头,自然不能表现逊色。 她实在过于高傲独立,有时候甚至理智到极端,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着,不习惯让朋友们为她担心,也不习惯给朋友们带去麻烦。 她不打算把慕邵凡的真实身份说出来,这段时间一直砸钱、砸人脉,强行扭转舆论风向的事,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只要大家都能过得幸福就好。 这就是支撑着她不断往高处走的最根本原因。 一群人顺利相聚在海边时,天色已晚。大家烧烤喝酒,唱歌聊天,如同在庆祝着,终于要度过这飞逝而去又漫长无比的夏天了。 廖筠演技也很精湛,当着朋友的面,不管是对待温跃还是慕邵凡,态度都非常体面,偶尔有些不对劲的气氛,大家也只当她脾气如此,以为谁又惹到她了,压根不会多想。 晚风与星空正盛,方翳明抱着吉他唱起了歌,温跃拉着贺召抽烟的时候,廖筠已经喝得有点上头了。慕邵凡就在她身边坐着,本分地扮演着她最贤惠的小娇夫,很懂事地照顾她,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 她听见温跃那边提起了自己,又听见贺召像个过来人似的,一脸认真地开导起了他们俩之间复杂的感情问题。 她觉得贺召有句话说得挺对的。 爱情只是一种保质期很短的诈骗产品,维持不了更长久的关系。人类擅长用那些不曾问心无愧的誓言,去换取所谓一生一世的永恒,冲动时说得很好听,做的事却比泡沫还虚伪,到头来大多后悔,又谈什么结果呢。 从慕邵凡手里夺过酒瓶,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慕邵凡小声关心:“……已经喝了很多了,要不再吃点东西?不然胃不舒服。” 廖筠淡淡地瞥过去,勾勾手指头,让他附耳过来:“多管闲事,又想找抽是吧?” 慕邵凡抿了抿唇。 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冷漠和残忍,时常会模糊掉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幸福感。而这偏偏是廖筠故意对他展现的恶意,根本躲不开。 灯火摇曳,海风拂过他漂亮的脸庞,廖筠仰头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 无论如何她不得不承认,这死狗真的很好看。 就算不提他伪装至极的性格,只说长相,也依然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甚至现在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肌肉也没那么壮实了,可那娇弱无助的小模样还是让她心里痒痒的,就像看见一个漂亮到过分的玩具,明知道玩具做工粗糙会伤手,还是想手贱地玩两下。 廖筠父母相爱,家庭幸福,从小也没受什么刺激,为什么很难去爱别人,原因很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并非不相信爱情,但爱情或许应该像甜喜跟贺召那样才对,哪怕未来没有浮现出什么美好的期望,也有捅破窗户纸去不顾一切拥抱彼此的勇气。相爱了觉得幸福,不爱了珍重遗憾,两个人都付出百分百的真心实意,去换取这一生长相厮守的可能。 多浪漫啊。 可惜她无法为了一个男人去不顾一切,就算做生意,她也付出不了百分百的筹码。 她好像天生与爱人这件事无缘。 不一会儿,甜喜被贺召叫走。 失去了宝贝妹妹开心果,廖筠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倚坐在那无所事事,转头扯了一下慕邵凡的衣袖。 小狗立马转过头来:“怎么啦?” 廖筠醉醺醺地看着他,双眸比深蓝无垠的大海更深沉:“你到现在还喜欢我吗?” 慕邵凡怔住,嘴唇翕动,不敢随便回答。 廖筠单手支着下巴,歪着头问他:“你喜欢我什么?为什么喜欢我?” 一旁的廖然听见动静,非常嫌弃地说:“啧,哎呀姐,你也不嫌害臊,这种话你俩回屋偷偷问行不行。走走走,小方,咱俩挪地儿,听不下去了,待会儿我保证能吐出来。” 庆衾和其他人相视一笑,也纷纷搬着椅子走人,那眼神倒不是真的嫌弃他们俩,而是好心留出了让他们大方说情话的空间。 头顶唯一的灯泡随着海风摇摇晃晃,长桌就这样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是在场唯一一对“夫妻”,也是唯一一对“仇人”。 慕邵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对她爱的千言万语无从表达,垂着眸子,抚摸着手里的酒杯,开口的第一句仍然是自卑的退让:“我对你的感情,配不上说喜欢。” 廖筠皱眉:“你对我什么感情?” 慕邵凡无辜地看向她,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高挂的灯泡:“可能……就像对这盏灯一样。” 就像在无尽的暗夜中走了太久,终于有幸发现了一盏灯,觊觎着她的温暖和明亮,痴痴地追寻。 廖筠笑了,灯影之下,她凌厉明媚的眉眼难得有些妩媚温柔:“你还真是病得不轻,恋爱脑以后应该纳入医保,发作起来,绝对属于精神病的症状之一。” 她把杯子里那一点酒喝完,正想要再倒一杯,伸出手搭在桌边的瞬间,慕邵凡却突然握住了她。 气氛不算融洽,但也不算冰冷。 他趁这机会斟酌着问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直努力忏悔,会不会有一天,你能原谅我?” 廖筠眨了眨眼睛,刚才一瞬间的温柔果然只是错觉:“蹬鼻子上脸了?这种问题也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努力的目标和奋斗的期望?” 不屑地嘲笑他一声,她无所谓地说:“你啊,纯粹是受虐体质,要真想过得舒坦,那就偷偷滚远点,别在我眼前晃悠不就好了?我又没那么变态,非要天南地北追杀你。我看见你也是很烦的好不好,你以为我想跟你浪费时间?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受虐体质,只要对我亮过刀子的人,我都不喜欢,就这么简单。丁是丁卯是卯,简单点多好。” 慕邵凡的眼角微微泛红,苦涩地笑了笑:“可是我就是这么可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廖筠翻了个白眼,抽回手,“啪”的一声,没什么力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脸:“离不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要真排排序,你等我死了连我的骨灰都摸不着。” 挨打的慕邵凡再次抓住她的手,脸颊贴着她的手心,湿润着眼睛,已然毫无尊严,哑着声线认真地说:“那你就不要把我当人,把我当狗好了,你跟我假结婚,不就是想要利用我吗,对付谁?卢斯言?你不用哄我去做,只要下命令,我会做好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廖筠又想抽手,没抽回来。 原来这死狗一直都知道他们是假结婚,没意思。 明知道还上钩,变态程度跟卢斯言有的一比。 “好啊,”醉得脑袋发晕的廖筠随口答应,“你去对付卢斯言好了,如果你能让他永远消失在我面前,我就原谅你,把你当成一个……不好不坏的陌生人。” 慕邵凡眼睛顿时亮了,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 廖筠猛地用力,抽手的时候差点没栽倒,晕得眼前一花,皱眉道:“不自量力,你是不是忘了卢斯言怎么单方面虐杀你了?哦,你还真‘忘了’,随便,说不记得的是你,记得卢斯言的也是你,懒得跟你废话。” 撑着桌子站起身,廖筠大喊:“廖满满!——滚回来给老娘烤肉!” 廖然正跟方翳明凑一堆儿,蹲在那抽烟,闻言回头:“让你老公烤去!都结婚了还就知道使唤我。” 慕邵凡敛下思绪,连忙站起身:“我来吧。” 廖筠抬腿走了一步,看样子是想去对廖然进行亲情的血脉压制,可惜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沙滩上。 慕邵凡慌慌张张地想要把她扶起来,但她拒绝:“滚开,你胳膊从刚才就在流血,味道那么恶心,再敢沾我身上,我把你扔海里去。” 慕邵凡一脸感动,原来她从刚才就注意到了…… “对不起,那,要不我让庆衾过来照顾你。” 廖筠赖在那坐着:“把廖满满和小方给我一起抓过来。” “好。” 慕邵凡跟庆衾还有唐秋的关系,以及他对廖筠的隐瞒,早已经轻描淡写地被揭开了,没有什么面对面的惊险冲突,所有人对如今的结果心照不宣。 唐秋前几天甚至找回云州,在他们几人面前出现过,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拉走了他,好像很生气。俩人当时又闹了矛盾,大吵了一架,然后唐秋便又走了,似乎破罐子破摔,不太想管他。 事到如今,慕邵凡并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廖筠不光讨厌他,还有些倦了,生活的正轨时刻推动着她心情的变化,她早已经做好了离开云州,把他丢在这应付卢斯言的准备。她连亲自虐他欺负他的兴趣都没有,对他这个仇人,只剩下了淡淡的烦躁。 八月底。 廖筠打包好行李,公司的事也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她约好了时间出发,这次只带着阿杨和大部分随行保镖,莫寻则会留在云州为她坐镇。 准备出发的前两个小时,张洵的母亲突然联系她,说想跟她见一面。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自己将要去锦城读研,马上走人,来不及见面。 张夫人匆匆忙忙地打了电话过来,没说两句话就是直叹气:“筠筠,阿姨有要紧事想要拜托你,这么着急,打乱了你的安排,阿姨也很不好意思,但事出紧急,真的很急……跟小洵的生死有关,还请你延后出发,我在玫瑰沁园等你。” 廖筠在电话里问不出个所以然,看了看时间,只能先去碰面,听听情况再做打算。 一出门,门口摆放着一辆漂亮的小推车挡住了她的去路。 上面精心布置着漂亮的茉莉白玫瑰,还有一些刚做好的点心,夹杂着一些昂贵的礼物,以及一封手写信。 她看都不看一眼,因为这都是慕邵凡搞出来的。 没了指纹开门,慕邵凡就把想给她的东西放这里,而且每次都很顽强地爬楼梯搬上来。每天会送来好几车,从不重样,她要是不处理,就会全堆在走廊,还挺香的。 她倒也没跟物业和保镖说要拦着他,他想做就做呗,改天迟钝地发现她已经离开这里了,表情绝对会很精彩。 叫上阿杨,她正要坐电梯赴约张夫人,忽然想到什么,退回到小车旁边,伸手翻了翻,在花朵之中果然看到了FROLA的礼盒。 打开盒子一看,又是她很喜欢的一套经典款首饰,市场价在那套红钻以上。 想当初要不是他牵扯着跟FROLA的关系,廖筠或许也没那么积极地想要留下他。好心跟他签合同真是给他脸了,还给了他那么多钱。 手指挑起盒子里的珠宝项链,廖筠犹豫了一下,又扔了回去。 再漂亮的珠宝,沾了那晦气的玩意儿,她还是有点反感。 “廖总。” 没等到她下楼的阿杨主动上来,站在电梯口,“还不走吗?” 廖筠说:“走,让他们把行李也搬下去吧,见完张夫人我们直接去锦城,不回来了。闻着花香腻得慌。” 阿杨点头:“是。” 赶到熟悉的玫瑰沁园,里面却没有熟悉的小狐狸等着她。 张夫人面色不太好,见她来了主动起身,邀请她在室外的凉亭里落座。桌上摆好了她喜欢的糕点和茶,四周还有室外降温装置,坐在里面不管是赏景还是避暑都非常惬意。 廖筠一坐下就问:“阿姨,张洵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也很久没联系上他了。” 张夫人很浅地笑了笑,看不出笑意,反倒是眼睛一下子滚出了泪水:“筠筠,阿姨这辈子没求过谁,我求你帮帮他。” 第44章 男们儿唧唧,死装的货色 夕阳正盛。 这个时间点,廖筠本应该开着车,拖家带口前往锦城去*等待开学,可是突发变故,确实事出紧急,她临时订了时间最近的高铁票,需要熬过七八个小时,最终在深夜抵达距离云州一千六百多公里的终点。 到了之后她还要再租车,一路赶往夕城,再走至少两个小时的高速。 她有点累了,一直也没吃饭,坐在高铁上眉头紧皱,闭目养神。 车窗外,远处灯火稀疏,这条轨道的方向犹如与繁华的世界背道而驰,四处渐起的昏黑催得人头脑晕沉。 阿杨坐在她前面,正在手动给她剥瓜子,莫寻也被叫来跟着,在她身边剥橙子,其他随行保镖则零零散散在各个车厢, 从上车开始,廖筠的大脑就没有闲下来过,不停地回想起张夫人的眼泪,还有过往与张家接触的点点滴滴。 按照张夫人的说法,张洵失联已久,给家里的借口是要去南方考察什么项目,昨晚突然发来消息,莫名其妙地说让她准备离婚,还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张家的把柄,不会影响张夫人的娘家,让她对一切放心,注意身体。 张夫人觉得不太对劲,电话打过去,张洵依旧不接,同时,张夫人从手下人那里得知,在外出差的张总临时改变行程要去一个叫夕城的地方,身边还带着骆炀,似乎是冲着张洵去的。 张夫人越想越不安,直觉肯定出事了,由此便联系了廖筠。 张夫人跟张总年轻时是为了家族而联姻,婚后风雨二十多年,动过很多次离婚的念头,即便她从来不说,但张洵看在眼里。只可惜两家利益纠葛太深,就算张夫人不在乎娘家的损失,张家也不会轻易放手。 大家族,从古至今都是会吃人的,吃自己人,吃手下人,吃所有没有尊严的人,果腹一场利益。 张洵是个在外人看来不可一世的富二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然而他年少时能被傲慢的廖筠看上,本身的能力当然不可能差。归根结底,他也不过是家族的牺牲品,无论多优秀,手里没有筹码,终究也只能被随意玩弄。 廖筠想起张洵上次偷回云州,好几次在她耳边絮叨,让她相信他。 相信他什么呢? 还在高铁上,差点睡着的廖筠被莫寻叫醒:“廖总,七老板说有重大消息,让您看一下手机。” 廖筠揉了揉眼睛,一打开手机直接惊得愣住。 七老板发来两条小道消息,一条消息跟张总的私生子有关,具体情况未知,只知道似乎涉及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代丨孕和人口贩卖,消息的来源者并未直接曝光,而是悄悄放出风声,有意试探张家的反应,如果张家的反应不满足预期,接下来绝对会有更多猛料。 另一条消息跟张洵有关,说是他一个月前在灵州,涉嫌聚众淫丨乱,丨轮丨奸丨少女,且不配合调查,现在就他是否有故意逃避侦查的意图,还不明确。 廖筠消化了半天,很明显,第一条消息极有可能就是张洵放出来的,而第二条消息紧随其后,估计是张总和骆炀对他的警告。 他们父子双方这是已经谈崩了,决裂了? 廖筠马上给张夫人去电话,果然,张夫人此刻不方便接听,家族肯定控制住了这个女人,接下来会先进行内部沟通。 闹这么大…… 他们张家还真是变态。 难怪张夫人不停地抹泪,放下尊严也要求她出面,这是早料到情况不妙,把她当成了救世主,指望她去救人。 半夜到夕城,廖筠坐车坐得难受,头重脚轻。 张洵身边有高人掩护,不好定位。不过张总和骆炀显然乱了阵脚,很快就被她发现了动向,跟在张总之后10多公里,紧赶慢赶到达目的地,眼前是一条又脏又乱的冷清街道,街边的店铺偶尔亮着几盏门头灯,但全部都已经关了门。 找不到他们具体的位置,廖筠没办法,只能再次尝试联系张洵,没想到这次打通了。 电话那边很安静,张洵一接通就在大喘气:“……廖筠?” 廖筠很冷静,快速问他:“你在哪儿?我现在夕城,明扬区小古三路,眼前有一个便民超市,一个老余饺子馆,我怎么走可以找到你?” 张洵好像是紧张得过头了,反而很疲惫地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廖筠不耐烦:“说位置!都什么时候了,少废话。” “别急,我爸已经找过来了,你往东走有一条路口补了红砖的小巷,不到七百米,有一个废弃的机械厂,翻进来,我在入口右手边的办公楼,三楼,”张洵故作轻松,却不像平时那么潇洒,停顿了很短的片刻,问她,“……消息你也听到了吧,我爸和张家都不会放过我的,来了可能会跟我一起被抓,想好了?” 廖筠边走边骂:“滚吧你,谁要跟你一起被抓,老娘连你都护不下那真是白活了,把你那个死爹拦住,尽量先别跟他起冲突,我马上到。” 趁夜色找到张洵所说的地方,废弃的机械厂里黑咕隆咚一片,像鬼片搭建的布景,看着惊悚又诡异。 怕打草惊蛇,廖筠让其他随行保镖候在外面,和莫寻一人拎了一盏巨大号的手电筒,带着阿杨,一起翻了进去。 上楼前,阿杨本想让廖筠和莫寻在楼下等,里面没有电,毕竟不太安全,可还没等做出决定,远处隐约传来了警笛声。 廖筠心觉不安,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冲了进去,一股劲儿爬上三楼,竟然没觉得喘。刚上来就听见有男人争执的声音,紧跟着过来的阿杨拉住她,把她护在身后,低声提醒:“小心。” 她跟着阿杨,循着声音找过去,没关好的门缝,能看到屋里被月光透进来的浅淡光明。 “你真要把我逼死,你妈也不会有好下场,你退一步,我退一步,我们都稳住局面,没必要大动干戈。” 是张总! 死老头来得确实挺快。 廖筠反手握住阿杨的手:“等等。” 张洵的表现淡定许多:“我退一步,你进十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么。你把我扣在灵州,想让我去蹲大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把我逼死?我的要求已经告诉文叔了,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文叔早该派人联系你了,你该不会一直没敢接电话吧?” “……我们是一家人,血脉至亲,这点事干嘛要去惊动你文叔呢。你把照片销毁,我们重新坐下好好谈。我答应你,你的要求不经过家族,我一样能满足。” “可以啊,你把你这个私生子销毁,我们重新坐下好好谈。” “张洵,”这时,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我们的矛盾源于你对我的误会,我承认,我有时候也很幼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闹来闹去,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你冷静一些,我和张总这次既然来,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谈。” “滚你大爷的,你说这话自己信吗?”打火机的声音很清脆地给黑夜灼了一个洞,张洵嚣张地点了一支烟,“实话告诉你们,骆刚旺当初投奔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给我画了一个大饼,而那些资料证据,是他这些年来为了自保,一点一点透露给我的。他嘴很严,直到这次查明真相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们的事竟然有那么龌龊。骆炀,你妈在那个年代能出国留学,应该是个很优秀的人啊,张磬育作为一个强丨奸犯,你还向着他,真是得亏你妈死得早,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你!” “张洵,你这么没大没小的,是不是真以为老子不敢把你怎么样!” 屋里一阵窸窸窣窣,忽然间响起了碰撞的声音,只听见张洵骂了一句脏话,接着乒铃乓啷的,竟然打了起来。 廖筠让阿杨进场,自己则守在门边,打开了巨大号手电筒,骤然照亮了这间屋子,给阿杨照明的同时,正好不小心打在了张总的身上。 张总直接愣了,站在“聚光灯”下,惊愕的面孔暴露无遗,那肥腻的身材之上,昂贵的衬衫又脏又皱,看不出半点往日的气场。本没有参与打斗的他似乎认出了廖筠,慌慌张张地往后退,退到了办公桌和柜子的后面。 而这短短的时间内,阿杨身手利落,已经痛快地制住了骆炀:“别动!” 警笛声逼近楼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躲藏在角落的张总用力拉开了滑动迟钝的窗户,猝不及防地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啊!——” 接着,他不管不顾地爬上布满灰尘的窗台,“砰”的一声,跳了下去。 空气一阵死寂。 “爸!” 骆炀撕心裂肺地大吼,突然开始拼命地挣扎,阿杨怕他也闹什么幺蛾子,反手掏出随身的短绳,把他的手拧到后背捆了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环境又昏暗,又老旧,什么都看不清晰,简直像做梦一样混乱。 向来冷静的廖筠少见几分慌张,抱着她的手电筒快步跑到张洵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张洵!” 张洵愣了愣,收回遥望着窗台的目光,看向眼前人。 在看清她的眉眼之后,张洵明显是很激动的,真就像见了救世主一般,无助地抱住了她,紧紧地,死死地,把她箍在怀里,语气还有些呆滞:“筠筠你终于来了!我爸,我爸跳楼了……” 廖筠连忙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我看到了,没事的,你别怕,楼下有我的人,莫寻也在。我和阿杨身上都有随身摄像头,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一并交给警察。你呢?”她推开他,摸摸脸,摸摸胳膊,上下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张洵摇头,听着她的声音,紧绷的神经多少有些放松了下来:“我没事……” 那边被捆住的骆炀大喊:“快救我爸!你们快去救我爸!” 廖筠嫌他聒噪,吩咐阿杨:“你先带他下去。” 阿杨不肯:“不行,不排除这里还有其他危险的可能,一起下去。” 廖筠想了想也是,拉住张洵冰凉的手一起撤离。 一行人被带去警局,张总则被送往医院。骆炀不同于刚才的镇定,不停地哭哭啼啼,表现分外夸张,惹得警察同志都不忍心了,不住地安慰他。 在那种情况下,张洵当然不可能报警,猜也猜得出,八成是张总和骆炀的自导自演。 或许是想把警察引过来,吓唬张洵,或许是想摔来卖惨,让家族网开一面。无论什么目的,一旦让他们得逞,真的把张洵抓进去,只会徒生是非,越来越麻烦。 要不是张夫人反应快,当机立断,把廖筠请了过来,张洵恐怕没那么好脱身。 这种小地方,派出所的空间也不大,张洵先去做笔录,骆炀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和廖筠隔空面对面。两人的位置离门口很近,门外有两棵小树,随着燥热的风簌簌作响,带不来半点清凉。 “你们的消息我有听说,”廖筠抱着胳膊倚在那,主动开口,“有点想不通的是,你的母亲似乎是受害者,而你却站在了犯罪者的身边。” 骆炀抬起眼睛,准确地看向监控,不太想在这种地方聊这种事,笑了笑说:“廖总,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我们自己家的问题,不便告知。” “你一个张家的私生子,”廖筠挑眉,“你跟谁家务事?你的家人不应该是你已故的母亲吗?” 骆炀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唯有语气犀利,咄咄逼人:“我的母亲确实死了,她生前过得并不幸福,死了难道不是解脱吗?我没了母亲,这是一件值得被攻击的事情吗?父亲虽然有错,但他爱我,这有什么问题?” 廖筠有点烦他这种人,说话不会说话,总是喜欢反问别人,语气弯弯绕绕,故作高深,好爱起高调,实则男们儿唧唧,不过是胡搅蛮缠,搬弄是非。 跟他较真,就是掉进了他的语言陷阱,她今天跑到这鬼地方来,可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勾唇轻笑一声,廖筠没有搭他的话,而是微微抬起下巴,不屑地扫视他。他身上的定制西装价值不菲,看起来身板不错,可惜先天条件一般,喉结不好看,肩膀也很窄,胸太平了,肌肉肯定没有,胳膊直筒两条,大腿也没什么漂亮的线条,全靠衣服衬托,也就打个5分吧。 他之前加过廖筠的好友,没事好爱在朋友圈发些健身、旅游的照片,逢年过节有事没事还会给她发消息,有时候甚至会假装发错了,死装的货色,手段还不如他手底下的赵曦玉。 “我们以前没有太多接触,但你应该很清楚,我呢,只会对长得好看的草包有多余的耐心,所以对你态度不好,还请你自己忍一忍。时候也不早了,废话不多讲,你一直担心我插手帮助张洵,现在不用担心了,我明确告诉你,我会帮他,而且会让他赢。你明白该怎么做吧。” 骆炀脸色变了几变:“廖总这是在威胁我吗?” 廖筠年纪虽轻,但冷漠的眼神就像女王,从容又傲慢:“怎么会呢,张总都未必值得被我放在眼里,更何况你。你的那些业务,张洵总想着跟你正大光明比一比,我看他爱玩,也就随他去了,早知道你玩不起,我倒不如给他买两条狗,反正都是一样省事。” 说白了,骆炀和张洵的生意之战在廖筠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骆炀很忌惮她,不想跟她产生太多冲突,垂眸笑着说:“廖总说话真幽默,我明白了。” 做完笔录,骆炀像个踏实的老好人,主动提出和解。还说只要弟弟肯原谅父亲,多关心父亲的情况,他也会念及亲情。 张洵张嘴就要骂人,幸好这关头廖筠在场,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提醒他:“好好说话。” 张洵顶了顶腮,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乖乖点头,答应了和解。 离开警局,骆炀要求张洵一起去医院。 张洵不吭声,等出了院门,反手给了骆炀一拳。 骆炀立刻想要回击,可惜阿杨和莫寻一人抬一只手,直接把给他的动作给挡得死死的,根本让他无从靠近。 骆炀不满:“廖总,这是要干什么?” 廖筠淡淡地说:“你不是要去医院么,再见。” 骆炀见张洵要走,顿时急了,张总用坠楼设下的苦肉计陷阱,猎物不上套怎么行,故意大喊:“张洵!我再叫几声爸爸,户籍上的一家人也不是我,亲生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坠楼,你真的能不管不问?” 张洵现在的状态非常敏感,一听骆炀挑拨,立马来火。 廖筠一把攥住张洵的手,彻底把人挡在了身后,也挡住了他们之间的幼稚交锋。面无表情地盯着骆炀,语调微微一沉,不怒自威:“我刚才是在跟你商量吗?没听清,我再说一遍:滚。” 话音刚完,莫寻抬腿一脚横踢在骆炀后腿肚,逼得他陡然失力,“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毫无防备地蜷缩在那,好像真的要滚似的。 廖筠转身就走,懒得跟这种人多费口舌。 今晚只能在这过夜了。 临时找了一家环境相对好些的酒店,然而时间太晚,位置太偏,酒店连个套房都没有。莫寻给其他人都安排好了房间,在安排到张洵的时候,为难地想了想:“选四间相邻的,小张总您跟廖总挨着,我和阿杨在两边守着你们,比较安全。” 廖筠语气不佳:“我和小张总一间。” 阿杨丢给张洵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拿着房卡在前面开路。 这种时候开一间房,傻子都知道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廖筠今晚肯定是要盘问清楚的。 进了屋,廖筠淡淡地扫过这里面的装潢,看着苍白晃眼的灯,闻着刺鼻又廉价的香味,脸色不妙。张洵很有眼力见,先去开窗通风,摸了摸沙发,不干不净,勉强舒适:“来这里坐吧。” 廖筠抱着胳膊瞪他,开始算账:“你真行啊,张洵,真沉得住气,消失这么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是有脾气吗?脾气上哪儿去了?还要让我陪你在这种地方过夜。我投资那么多城市,那么多酒店,你专挑了个我不知道的地方。” 张洵苦笑,他差点都要被亲爹送进去了,哪还有什么无能狂怒的脾气。 赶忙上前来拉着她过去坐下,软着声撒娇:“我以为你会明天再来,我就可以跟你一起走了。没想到你这么爱我,今天就来了。要不你今晚睡我身上?我洗干净了躺那儿等你。” “爱你个鬼,”廖筠一巴掌把他推开,拧着眉心,“你知不知道阿姨在云州急得都掉眼泪了,我今天本来要去锦城,是她求我过来找你的,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如果我不来,你抵得过那俩货色的算计吗?你们家的这些破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老实交代。” 张洵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想不出张夫人掉泪的样子。张夫人向来体面,有什么情绪从不在人前表现。 夕城的夜晚比云州更燥热,张洵心情不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先打开空调,然后去关上了窗户。 本想烧点热水,但看这环境实在是有些嫌弃,拿来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送到廖筠手边,沉默片刻,终于说:“你知道我妈叫什么吗?” 廖筠很累了,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倚着沙发靠背瞥他:“我怎么知道。” “我妈娘家姓金,她叫金万晴。‘恬然自安流,日照万里晴’,这句诗是我还不会算数时候就会背的。” 自从廖筠认识张洵,张夫人就一直是张夫人,不曾被任何人称呼过名字,在意这件事的张洵不会没事喊亲妈的大名,而其他可以坦然称呼的人,对此并不在意。 明明当今的环境,没有所谓冠夫姓的传统,可是当一个女人结婚后,别人依然习惯性地用男方的姓,去赋予女人一个陌生的称呼。 张夫人,张太太,张家媳妇,此类称呼偶尔指代一下不错,可以让外人清晰地了解到夫妻之间的关系。但长久地叫下去,久到甚至替代掉了她的真实姓名,还有必要吗? 廖筠有自己的想法,也尊重别人的习惯,尤其是很多约定俗成的东西,她没那兴趣非要跟人家犟个死理。张夫人娘家非同小可,并不弱势,一直以来,她默认了张夫人本身接受并喜欢这种叫法,毕竟确实很多女人会觉得,被称为某太太是一种浪漫的事。然而现在听张洵这么一说,才发现情况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 廖筠问:“你这么对付张总,是为了能让她离婚?” “对,”张洵皱了皱眉,“她早就想离婚了,只不过离不掉。当年骆刚旺找上我,我有想过,能不能借着私生子这件事,反过来拿捏我爸,可是出轨,私生子,这种东西在有钱人家司空见惯,他们一边不屑一顾,一边又很紧张我和骆刚旺的来往,于是我猜测,肯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问题,还没来得及见光,所以我顺手把骆刚旺保了下来,这些年零零星星从他手里也得到了很多消息。直到两天前,我朋友黑进了他的电脑,彻底了解了全部的真相,我才知道我亲爸为什么不惜给我下套,让我背上轮丨奸的罪名,也要算计我。” 廖筠眉心一沉,她看到这个消息时,当然是不信的,可亲耳听张洵说出来,还是觉得很离谱:“你爸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把你名声毁了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啊,”张洵挑眉看她,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所以他并不是真的要让我爆雷,只是想威胁我,让我老实点,给他们留个把柄,以后好互相制衡。我不肯,他们就不放我走,正好,我也不想走,我要跟他们闹到底,我不光要让我妈离婚,还要让张磬育和骆炀被张家扫地出门,不然没完。” 骆刚旺在上个月拘留结束,发现张洵被扣在灵州回不来了,并没有立刻站队,而是又给了张洵一份资料,转移矛盾,然后自己藏了起来,到现在仍不知所踪。 张洵现在敢来夕城找骆刚旺,不管找没找到,对他爸张磬育来说,无疑都是一种狂妄的挑衅。也正因为这种挑衅,激怒了张磬育,反而调虎离山,让张家联系不上他们几个,只能先跟金女士沟通。 不得不说,张洵这次确实是发了狠,狠到不惜一切代价,连自己都不顾了。 廖筠单手按了按太阳穴,想起那些刺眼的关键词,代丨孕,人口贩卖,强丨奸,只觉得一阵反胃:“幸好今晚没吃饭,说说吧,你那个死爹以前都干了什么好事?” 空调制冷太慢,屋里热得人心烦。 张洵也拧了一瓶水,清凉入喉,压不住心底的烦躁,叹了口气说:“本来我和很多人一样,以为骆倩是他爱而不得的白月光,骆炀是他最宠的私生子。可事实上,骆倩在二十几年前出国留学,根本不认识他。 “他那时候也在国外,一直喜欢同在国外的堂姐,也就是我堂姑。为了证明真心,他甚至想跟我堂姑生个孩子,但堂姑不愿意承担怀孕的风险,更别说近亲繁殖的种种问题了。俩人通过骆倩的同乡,花钱买走了这个无辜的女人。说是代丨孕,除了去几次医院,后面几乎就是强丨奸。事后他被叫回国跟我妈联姻,堂姑还在国外,强行囚丨禁了骆倩,直到骆炀出生。” 廖筠听得满脸不适:“你还有个堂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骆炀,他知道这些吗?知道还帮张总说话?” “我堂姑早死了,她在国外做尽了各种违法勾当,张家不肯认她,我也很少听说她的事。至于骆炀,他当然知道,但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过得不好,都是因为骆倩不懂事。他觉得骆倩既然已经给死老头生儿子了,只要努努力,肯争口气,哪怕是当情丨妇,也会过得很幸福。” 张洵说到这,冷声笑了笑:“其实当年那死老头怕被家族发现,压根没联系过骆倩。等堂姑死了,骆倩也已经疯了,他不想认骆炀这个儿子,眼睁睁看着骆倩又被同乡转手卖了两次。后来骆倩生死不明,骆炀被同乡带回国,本打算卖个好价钱就收手,结果没想到路上出了车祸,可能觉得当人贩子太造孽了,怕遭报应,他们最后把骆炀还给了骆倩家,隐瞒了一切,跟骆倩家关系处得还不错呢。 “那人贩子就是骆刚旺的父母,这也是为什么骆刚旺知晓全部实情,而且手里有完整的一系列资料证据。握着这么大的把柄,他没去找我爸,我也很意外,我真是怎么想怎么想,没想到最后的真相会是这样。坏事做尽的人,压在我和我妈头上这么久,现在还想把骆炀接回来演一出父慈子孝,真是异想天开。” 漂亮的狐狸眼染着一片深邃的凌厉,廖筠沉默片刻,突然问他:“张磬文现在是你们家族话事人?” “是。他是我爸的堂哥,也是我那个堂姑的亲哥。” “他手下的磬耀集团,应该是你们张家实力最强的支柱。” “对。” “你爸这边的业务做得很一般,你想跟张家怎么谈?” “先离婚,然后让他们把我爸手里的所有家产都给我妈。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我也没想真的全要,起码带走一部分,就当赔偿精神损失费了。” “可是你给张家揭露了丑闻,败坏了名声,还割掉这么大一块肉,你自己打算怎么办,离开张家?” 张洵闻言看向她,目光相接的瞬间,眸色一片复杂:“你今天去锦城,是要去读研对吧?虽然你最近没提,但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考研去锦城大学,顺便去那边发展业务。你很看好锦城的市场,而你的目标一旦定下,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我想跟你一起去。” 放弃张家所给的一切,和她一起去另一个城市。 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决定。 廖筠回望着他,一阵失神。 年少时,张洵意气风发。他比她大两岁,在人生路上一直走在她前面,虽然嘴上傲娇,但实际上对她很好,好到恨不得把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一切都赤诚地献到她眼前。 而如今,不过才短短几年过去。他的时间在流逝,人生却没有什么新的进展,甚至于为了达成目的,要不惜代价和整个家族拼死对抗,到最后连这层张大少爷的身份也没了,高傲的资本荡然无存。 不再尊贵傲慢的小狐狸还是小狐狸吗? 廖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闭上眼睛,轻蹭她的手心,蹭得她心里软软的,保护欲爆棚。 第45章 廖筠:“我还是更喜欢征服,占有。” 廖筠给小狐狸顺了顺毛,然后倾身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很晚了宝宝,我们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好睡一觉。” 张洵听着她温柔宠溺的语气,睫毛轻轻一颤,睁开眼睛的瞬间用手捧住她的脸,吻在她唇上。 蜻蜓点水,不带有任何欲丨望,唯有掩不住的想念,沉重如霜。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双臂把她搂向自己,委屈巴巴地牢骚:“离婚好麻烦啊,幸好你跟慕邵凡是假结婚。你要答应我,以后也不要跟别人结婚。” 廖筠在他的世界中象征着无限的自由,无尽的潇洒。 他可以接受廖筠不收心,不爱他,但他无法想象廖筠终有一天会像其他人一样,向世俗低头,被规则改变。 廖筠无奈地笑:“我没忘记你十八岁的生日愿望,你说要跟我一起,永远自由,永远潇洒,谁都不属于。我答应你,不会真的去结婚,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违背自己的原则,我会快乐地活着,活到退休还找20多岁的男朋友,好吗?” 张洵知道她好心宽慰自己,得寸进尺又亲了她两下:“我抱你去洗澡。” “别了,”廖筠拒绝,“住在这我不放心,我衣服都不想脱,洗漱完直接睡觉好了,莫寻那里带了床单枕套,还有些用的东西,你去拿来。” 张洵乖乖领命去找莫寻拿东西。 走廊里,阿杨敞开着房门,倚在一旁看热闹,眼看张洵两手满满当当,也没打算插手帮个忙,反而问他:“小张总的眼线应该有汇报廖总在云州的情况吧?” 莫寻飞快甩锅:“你的眼线可不是我发现的啊,跟我没关系。” “砰” 说完就把门关了。 这一整层都是他们自己人,静得很,倒是不怕扰民。 张洵抱着东西看向阿杨:“你是说贺总的情况,还是慕邵凡跟卢斯言的情况?” 阿杨就知道,张洵人虽然不在,但是消息一点没落下:“我这有条消息,但是没有告诉廖总,我想告诉你,这样等廖总发现的时候,或许能减轻一些对我的责罚。” 张洵一愣,抬腿就走:“滚你大爷的,别跟我说,我不听。” 阿杨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摁住:“跟慕邵凡有关,还只是一个猜测,小张总你机敏过人,可以帮忙做个判断,要不要告诉廖总。” 张洵拧着眉头,不悦地斜瞥他。 被他这么抓住了,跑也跑不了,打又打不过,只能咬牙切齿地骂:“阿杨你是个畜生吧,我家里都乱成这样了,我爸还刚跳楼了,这会儿关头你非要跟我说这个?” 阿杨不以为意地放开手,绕到他的另一边,堵住他的去路:“廖总既然为你来到了这里,肯定会保你平安无事回到云州,你跟私生子的争夺,跟家族的内斗,显然已经赢定了,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情况很明朗,聊聊闲事有什么不行?” 张洵竟然无从反驳。 他不想无能地求廖筠帮忙,不想坐享其成,所以苦苦挣扎到了现在,付出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宁愿鱼死网破。 如今廖筠来了,确实会为他出手,虽然说起来有些没面子,可是他的确期待过廖筠的出现,能依仗廖筠的势力,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待遇。他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廖筠,别人的看法才不在乎。 “行吧,”抱着东西,张洵站没站相的往墙边一靠,“你先说说,我先听听。” 阿杨开门见山:“你应该知道,四年前贺总那张照片,是从慕邵凡的手机上传出去的,那时候他叫邵敏。现在他失忆了,兴慕易主,他爷爷被请来了云州,正在住院。邵风沛去医院看望过,保镖监听了他们的对话,我听过之后猜测……慕邵凡或许有什么隐情。” 张洵比他们更早知道慕邵凡的真实身份,但对四年前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那是廖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本应该在她身边陪伴,可是那年的他作为交换生出国,偏偏不在国内。 回想起在廖筠家门口互殴的那天,慕邵凡曾说过,当年慕祥富和邵风沛联手,用廖筠作为威胁,逼他不得不改名换姓去锦城。他对慕家和邵家怀揣着浓重的恨与厌恶,且用四年时间把兴慕给做空了。 从这段说辞来看,好像确实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可惜张洵对他没有研究的兴趣,也没多问。 “真失忆了?”张洵半信半疑,“那人很会装,很会演,别又是什么苦肉计。” 阿杨说:“他被卢斯言关了好几天,折磨得不成人样,失忆不是没可能。” “那你监听到什么了?” “监听到邵风沛问慕祥富,当年的照片到底是不是慕邵凡拍的。听邵风沛那语气,好像在怀疑慕祥富人品不端。而慕祥富的回答,模棱两可。” “慕祥富人品确实出了名的不怎么样。当年那张照片,就是他为了讨好胡家,在幕后引导舆论。如果*没有他搅和,贺总当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再怎么惹了权贵,也不至于被推到风口浪尖。” “所以,我犹豫要不要告诉廖总,要不要再查一查,万一真有什么隐情……” 张洵挑眉打断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廖筠,这件事慕邵凡既然不敢提,足以说明他在其中肯定起了不好的作用。除非真相出现大反转,照片不是他拍的,而且他还得为了不跟慕家同流合污拼过命,不然廖筠依然不会原谅他。现在他失忆了,真相没有其他人知道,你能怎么查?说了也白搭。” 阿杨若有所思,点点头:“我知道了。如果以后真的出现大反转,廖总问起我来,我就说是小张总不让我说的。” 张洵:? 小狐狸眯起眼睛:“贱人。” 半夜,张洵尽职尽责地铺好了床单枕套,给屋里喷了点香水,然后上床抱着廖筠睡觉。 廖筠是个很注重睡眠质量的人,休息不好没精神会影响她白天忙碌的工作。张洵抱着她蹭了又蹭,亲了又亲,没敢打扰她入睡,可是她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张洵,立马被张洵察觉。 “睡不着吗?” 廖筠一直闭着眼睛:“嗯。” 张洵轻拍着她的后背,低着声线温柔地跟她闲聊:“前些天怎么生病了?” “工作太忙,又一直下雨,不小心着凉。” “我看见你的消息急得要命,不敢回复你,我怕一听见你的声音就在灵州待不住了。我妈也是,我都没敢跟她打电话,”张洵顿了顿,“我很想你。” 廖筠没睁眼,微微抬起头,摸索着在他下巴亲了一下:“你在灵州那个事怎么搞的?” 张洵说:“我送江副总回去的时候,有个熟人朋友也是灵州的,没想到他跟我爸串通一气,约我出去聚一聚,叫了一群人,想给我下药。我感觉不太对劲,提前走了,结果他们伪造了我在现场的证明。警察都说证据不足,也调了监控,看到我几点几分坐车离开了那里,但是他们铁了心栽赃我,是非清白就不重要了。不管怎么样,反正你要相信我,听到没?” 毁掉一个人的名声,有时候比吃饭喝水都简单。 越是正直的人越在乎这种污点,满身泥泞脏污的家伙反而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幸好张洵机灵,没有真的上当。 廖筠忽然想起两年前,张洵被迫跟江唯一订婚,第一次主动勾引她的时候,理由就是说自己被下了药。小狐狸心眼多得很,怎么可能傻乎乎的被下药呢,更何况他是个白纸,演技实在很生疏。 她觉得很好玩,宠着他,装不知道罢了。 笨蛋小狐狸。 张洵见她没有立刻回应,有些忐忑地追问:“你睡着了吗?快说话啊,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有碰过别人。” “我相信你,”廖筠忍不住低声笑了笑,“不过我还是会给你做检查的。” 张洵身正不怕影子斜:“检查就检查,我不怕检查。” “嗯,行,睡觉吧。” 很短暂的一夜匆忙地过去,天很快就亮了。 廖筠醒了没有打扰张洵,自己起来收拾了一下,然后去隔壁莫寻的床上又睡了一会儿。 等大家都起了,阿杨买了早餐回来,莫寻帮她换了身衣服,她打着哈欠照着镜子看了看,忽然想把头发再剪短一点。 剪短发这事好像会上瘾,只要剪短一次,就想再短一些,晃了晃脑袋,她说干就干,出门就去找了个理发店。 只是剪基础款,小地方的理发师也不至于剪出什么惊奇的样子,她把粉毛都剪掉了,发丝刚刚过耳,顺便染了一头黑茶灰色,看着比之前不良少女的样子冷酷多了。 张洵找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平时她也爱打扮,但并不会这么频繁的大改风格,近期这种反差极端的折腾法,只能说明她太忙了,太疲惫,而其他玩法都没有给她带来很好的娱乐性,导致她有点无聊。 她这人阈值过高,热爱刺激的东西,闲下来就想要改变心情,不喜欢太循规蹈矩平平淡淡的生活。 张洵坐在旁边,看着她整理头发,心里总觉得自己给她添了麻烦,对不住她,又提起昨晚的话:“等我把家里的事处理完,跟你一起去锦城吧。” 廖筠这次直接拒绝:“不行,我去上学,你没事去干嘛?好好在云州待着,等阿姨离了婚,还要很多后续的麻烦事,你应该在她身边陪着。” “陪完了之后,我还是可以去的……” “那也不行,”廖筠看他,“你又不是小狗小猫,一直跟着我有什么意思,你要有自己的事情做。” 张洵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抱着她撒娇:“可是我想跟着你,我想照顾你,我没什么事要做了。” “有,我说你有就有,”廖筠摸摸他的发顶,觉得自己的新发型比他帅多了,非常满意地说,“走吧,先去医院看看你那个死爹,看完我得赶紧去锦城报道。” 医院里,张磬育躺在病床上,情况不太好。 有了他这么一跳,家族在处理他跟张洵的时候,难免会衡量一些问题,也已经派了人过来接他们。 廖筠是自己进去的,看见孝顺的骆炀坐在床边削苹果,指了指门外,毫不客气地命令:“我要跟张总谈点事,你先出去。” 张磬育害怕廖筠,一把抓住骆炀的手:“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廖筠看他这怂样不禁笑了:“张总别紧张,我只是觉得接下来的话题,会让你比较丢脸,而我这人呢,说话又不太好听。你这唯一的信徒,还是不要见识那个场面比较好。” 骆炀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爸,我去外面看看,张洵应该也来了,有事你喊我,我不走远。” 张磬育没法,死沉着老脸不吭声。 骆炀关门而去,屋里的电视声变得分外清晰。这里好巧不巧的也是三楼,窗边一片绿树繁茂,夏意盎然。 廖筠走到窗边看了看:“这小地方风景不错啊,难怪骆刚旺想带父母来这里养老,挺有眼光。” 张磬育不悦:“廖小姐,既然专程来看我们张家的笑话,有话就直说吧。” 廖筠转过身来,倚着窗台,就像沐浴在盛夏的光影里,把她的冷酷风柔和了许多:“认识这么多年,难得见你这么痛快,那我直说了。你不用太担心,你的丑闻不会被完全曝光的,只要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你们自有办法洗白,颠弄是非是你们的长项不是吗?” 张磬育奇怪:“你会有这么好心?你会劝住张洵?” “当然,我会劝住他,到昨天的程度已经够了,你们两败俱伤没意思,同理,你也该停止对他的栽赃。不过……”廖筠顿了顿,“他的要求,一,你立刻跟阿姨离婚,二,你和骆炀净身出户,而且家产无条件赠与阿姨,可以做到吧?” 张磬育气得直瞪她:“做梦!你们这些小辈懂什么,这是我们家族内部的事,你以为是你们过家家!” “家族?”廖筠像在听什么笑话,“你们张氏家族糟粕太多,所以才混到如今这种局面,结构越来越臃肿,层次越来越复杂。被瓦解,替代,都是早晚的,也就你们这些老顽固,啃着老本,还沾沾自喜。” “不用你在这说风凉话,至少在云州地界内,谁能瓦解和替代张家?”刚问完,张磬育猛地愣了一下,目光移到廖筠身上,难以置信地张开口,“你……” 不知道他是想说什么,反正最终生生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廖筠大方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爽朗而狂妄,落在张磬育的耳朵里,连带着屋外静听的人们,无一不因她的一举一动而紧张。 张磬育怔然摇头,嘲讽地说:“时代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过得太轻松了,赚钱太容易,只经历过快消品一般的成功,没面对过真正的失败,所以才能大放厥词。我要是个女人,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也能过得很自在。可惜我不是,我们那一辈的人兢兢业业,劳累辛苦了几十年,好不容易闯下的江山,到你嘴里竟然轻描淡写,你这种人,缺少做人的敬畏之心,没礼貌,以后成不了大事,早晚走下坡路。” 他的地位混了几十年,还没有廖筠高,明显是酸唧唧的挖苦,廖筠当然不放在眼里。 双臂向后撑着窗台,她歪了歪脑袋,满脸无辜:“张总啊,你该庆幸你是个男人,而且老到了这个岁数,吃尽了时代的红利,还有家族这么多年的庇护,不然你只会混得连骆炀都不如。我跟你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看在张洵的面子上,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一直很感谢你没有参与过对他的教育。 “你们这一支,原本也是张家的主心骨,可惜在你的兢兢业业、劳累辛苦之后,已经被边缘化了。张洵作为你的儿子,得不到栽培和重视,实在有些可怜。不过放眼你们整个家族,我觉得磬耀集团还是不错的。依我之见,应该让张洵接管磬耀,好好锻炼他的能力,而为了表示对他的支持,我们廖氏倾力入股。” 看着张磬育双眼升起的惊愕,廖筠缓缓勾起嘴角,犹如毒蛇吐信一般,不紧不慢地说:“比起瓦解,替代,我还是更喜欢征服,占有。张氏这么大的家族,消失掉太可惜了,也太麻烦了,我是个商人,没那么多时间浪费,万物皆为我所用,才是最好的。” 廖筠不喜欢插手其他家族的内部纠纷,没关系,只要加入他们,就不算多管闲事了。 如果张洵执意跟她去锦城,没了张大少爷的身份,估计也做不出什么成就。廖筠并非看不起他,只是觉得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从头再来,而是支撑,是底气,是机会。 张家在云州扎根很深,在锦城也有业务涉及,她盯了一阵,盯得很眼馋。他们内部运作,内部消化,从源头开始腐败,全是关系,甚至某些领域达到了垄断半边天的情况。 只要张洵在云州,能凭本事守住他们张家的基业,那么她顺道刮点油水,再割掉锦城的蛋糕,不过分吧? 再庞大的势力,也抵不过绝对的金钱和人脉拧合的重压,不巧,她有的是金钱和人脉。 她要给张洵赌一个机会。 当天,张家的人到了。廖筠让莫寻跟着,护送张洵他们回到云州,自己则直接去了锦城。 家族见到张磬育和张洵之后,进行了彻夜长谈,次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廖筠,想要确定廖筠在其中的作用和态度。 廖筠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家族话事人的电话给挂了。 忙着报道准备开学呢,没空。 她的突然消失让云州的很多人措手不及,赵曦玉作为骆炀的狗腿子,没有尽好监视她的职责,完全成了骆炀泄恨的工具。被攥着头发一顿毒打,鼻青脸肿,满嘴吐血。 骆炀疯了一样,连扇了他好几个巴掌,愤怒地质问:“我让你看着她,结果你一条她的消息也没告诉我。她去夕城你不说,她去锦城你也装不知道,怎么,你他妈爱上她了?” 赵曦玉被揍得双眼模糊,跪在那,四肢苦苦地撑着地,抬不起头来。 不知道哪里的血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溅开一朵一朵深红的血花。 “说话啊,说话!你哑巴了?”骆炀暴躁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人狠狠地甩出去,“你别忘了谁给了你赵二公子的身份!你真以为自己是富二代?没了我,你跟你弟弟都得死!” 赵曦玉张着嘴大喘气,颤抖着手,想从衣服口袋里摸什么东西。 骆炀一眼发现他的动作,抢先一步翻出了凝血因子制剂,拿在手里掂了掂,嗤笑道:“你早知道来找我会挨打,还不是像狗一样眼巴巴地滚过来,做的准备倒是挺充足,但是你别忘了,这也是我给你的钱买的。” 说完把药扔在地上,踩在脚下,冷漠地看着他不住的流血,毫不动容:“赵曦玉,我看在你是我远房亲戚的份上,发达了之后,也没忘记帮你一把,你呢?你跟你弟弟的血友病,没了钱做支撑,跟等死没差别。背叛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是说你以为能攀上廖筠,她会帮你?你是我的人,是张洵的仇人!她玩弄你,只会比我更狠。” 赵曦玉无法回答,浑身上下各处,血越流越多。 骆炀厌恶地看着他的丑样,扭头往外走,一路上不疾不徐,坐到车里,才终于好心打了120。 骆炀身份特殊,能信任的人一直很少,没想到狗屁的血缘关系也靠不住了。不过也是,如果能靠得住,他跟张洵至少也不会是死敌。 与此同时,慕邵凡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廖筠离开了云州,无助地守在堆满了花香的走廊,像是丢了魂。他的情况被邵家知道后,邵颜亲自出面,给他找了个可靠的安身之处,强制他留下休息,接受治疗。 卢斯言抓他没抓成,单枪匹马抵不过邵家的势力,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被卢家给发现了位置。 至此,廖筠跌宕起伏的暑假终于彻底结束。 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城市,离开了一起长大的亲人朋友,还真是有点想念。尤其是莫寻,让她想得不行,离开的时间越久,越盘算着想把莫寻带过来。 可惜为了莫寻的事业发展着想,她不能做那么幼稚的事。 要说起来,莫寻家境也不错,从小就不安分,梦想是要当女侠,于是跑到了山上去拜师学功夫。跟着廖筠这些年,两人默契十足,早上起来她想吃什么,想穿什么,常常用不着她费心去想,莫寻自然会给她解决,而且能解决到她心坎上。 莫寻跟她差不多大,对她却有一种姐姐疼妹妹的感觉,好爱打扮她,宠着她,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惯着她,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听她的命令。 莫寻曾说她是人生伯乐,所以愿意为她奉献忠诚,无论是生活还是事业。 她很信任莫寻,不在云州的日子里,莫寻的权限几乎等同于她。 张家的事交由莫寻代她出面推进,没多久就让金女士真的把婚给离了。张家不敢为难,金女士重获自由,签了不知道多少份文件。 搬家的那天,她如释重负,给廖筠发语音:“筠筠,阿姨离婚了,多谢你的帮忙。临走前,我跟张家商量,我来做主,让小洵跟江家解除婚约。小洵一心喜欢你,还望你以后能好好待他。” 廖筠刚上完课,正躺在沙发上晒太阳,见状赶紧回复:“阿姨,恭喜您开启新生活,可是我跟张洵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我们俩是不会在一起的,您可能是有误会……” “小洵比我更了解你,更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比我更清醒,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他明白,他接受,你们怎么样相处是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 廖筠哭笑不得,看来是张洵把话给说开了。 金女士又说:“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我做够了张夫人,终于不用再做了。改天回云州,你来阿姨家玩吧,我搬家了,离娘家不远,是小洵选的地方,地址我让小洵发给你,我们好好吃一顿家宴。” 廖筠答应下,很快,张洵就给她发来了位置。 她都能猜到张洵现在的模样有多嘚瑟,终于让亲妈认可了他跟她的关系,这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廖家收租的:宝宝,别摇尾巴。 张洵:?你怎么看到的。[表情包:晃来晃去] 廖家收租的:笨蛋小狐狸一直想着我,我的脑海中就会出现画面。 张洵:周末我去锦城找你好不好,我保证周末一结束就回来。 张磬育回云州之后直接气得住院了,答应离婚之后,自杀未果,现在整天生不如死。依着张洵目前的本事,想要跟她一起分食张家、接管磬耀,没那么容易,还是需要她来主导节奏,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廖筠本想同意,让张洵过来玩两天放松一下也好,结果这时,她的微信小号忽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盛夏:[照片] 廖筠顺手点开,上面是一个男生对着镜子在拍自己的腿,穿着短裤,肌肉结实,线条很漂亮,尤其是那个角度,勾引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贱男人,才跟她见过一面就这么骚。 她轻轻挑眉,不等说什么,对方马上撤回了,然后又发来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道高数题。 盛夏:姐姐在吗?这个题我不会做,看了几遍解析都看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再去图书馆呀?我去找你。 廖筠假装没看见第一张照片,先切换到张洵那边,发了条语言说:“宝宝,我刚开学可忙了,实在是顾不上你,你要为了拼搏事业乖乖努力啊,等我空下来再跟你玩,好吗?亲亲。” 第46章 穿着那么短的裤子自拍大腿给她看 廖筠精力无限,只要她需要,再忙也能抽出空来玩两个男人。 但凡她用别的理由拒绝,张洵也就信了,偏偏她说自己忙,忙到没空见面,实在是敷衍到懒得想借口。 她现在是一名普通的研究生,一般人能看出她家境不错,穿的用的都是名牌,出手阔绰,还带着保镖,但并不清楚她的具体身份。她没想着瞒,也没想着招摇,顺其自然,被发现了再说。 忙碌了一整个暑假,刚开学她只想先缓一阵子,放松心情,一有空就好爱到处交朋友,翻出来很久没用的微信小号,已经加了十几个群了。 那个微信名为“盛夏”的男生,是她上周在游泳馆碰见的新猎物,托人打听了一番,得知他名叫许嘉盛,大四在读,翻译专业,性格幽默风趣,开朗健谈,人缘很好。 她专门选在图书馆跟他“初遇”,还以为这小子没什么心机,见第一面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吃饭了,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很甜。结果回来之后,没想到会故意发那种照片勾引她,看来也不是纯良可爱的小白兔,八成是个风流花心的浪荡子。 对于这种人,正好适合她随便玩玩,不用走心,也不用有负担。 约了明天去图书馆的时间,廖筠换了身衣服,叫着阿杨,下午打算再去游泳馆玩一会儿。 她认识了一个在这勤工俭学的朋友,名叫乔星鸣,整天戴着一副透明大框眼镜,梳着矮丸子头,看起来很可爱,像个迷迷糊糊的萌妹子,其实是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成绩非常不错,年年国家奖学金,还刚在全国性质的比赛中拿了奖,保研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只要性格相投,廖筠很喜欢跟各种类型的女孩接触,这种优秀的姑娘更是激发了她想挖人的毛病,总想去跟人家多交流交流感情。 到了地方,乔星鸣正在打扫卫生,看见她来,神秘兮兮地叫她:“盈盈!来!过来。” 廖筠看了阿杨一眼,让他去旁边等着,自己走到乔星鸣跟前:“怎么了,这么急。” 乔星鸣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你上次找我打听的那个男生,他又来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个bug,他可能不叫许嘉盛。” 廖筠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双胞胎兄弟,俩人长得一模一样,连发型都一样,身高身材也分不出来,还都是我们游泳馆的会员,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上次问的是哪个了。” 双胞胎? 像许嘉盛那么漂亮的猎物竟然有两个? 突然感觉游戏的趣味性翻了一倍。 廖筠胳膊搭在台面上,饶有兴趣地问:“另一个叫什么?” “另一个叫许嘉皓,是哥哥。” “就算俩人长得再像,总有能分辨的办法吧?” “没有,单看外表真的分不出来,据说他们俩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经常认错。” 这么有意思。 廖筠往里指了指:“现在在里面吗?” “在,今天来的是哥哥,我说要给他刷新积分,特意问了。” “咱们进去看看。”说完朝着阿杨勾勾手,朝着桌面指了指,意思是让他叫一个闲的没事的保镖过来,帮乔星鸣打扫卫生。 这家游泳馆占地面积很大,配备水果零食自助区。不光室内的装潢很漂亮,夕阳时整面的大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落日,让晚霞洒进来,室外还有露天泳池,配置奢华。 廖筠去换衣服的时候,乔星鸣随手拿了点吃点塞嘴里,不忘给她捎了点一碗葡萄。 俩人一起来到露天泳池,四处扫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目标。许嘉皓正泡在水里跟朋友聊天。 廖筠仔细欣赏着他那张颜值8.5分往上的脸,额头宽阔饱满,眉眼精致漂亮,唇瓣轻抿含笑,整个面部轮廓流畅又立体。再看他身上隆起的肌肉线条,正流淌着水珠,一颗颗滚入水中,肩宽腰窄的身板真是漂亮,肤色偏暖偏白,好看得不得了。 虽然看不出跟许嘉盛有什么区别,但事到如今,她上周看中的猎物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成年人不做这种无聊的选择。 捏了一颗葡萄,轻轻用牙齿咬碎,酸甜可口,融化在唇齿间。廖筠回味着果子的美味,就像是已经把许嘉皓捏在手里肆意把玩一般势在必得。问道乔星鸣:“他们俩兄弟从性格上来说,有什么不同?” 乔星鸣想了想说:“哥哥好像比较老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如果有女生跟他搭讪,他说不定还会脸红呢。” 老实? 他弟弟穿着那么短的裤子自拍大腿给她看,哥哥能有多老实? 廖筠的恶趣味在燃烧,把葡萄碗交给乔星鸣:“我去试试他到底会不会脸红。” 乔星鸣就喜欢吃东西和看热闹,点了点头:“加油!” 廖筠不紧不慢地下了水。穿着泳衣,身体没那么沉重,很灵活地朝着许嘉皓去了。许嘉皓的朋友刚好游出去了一段,她来到他身后不远处,故作惊讶地叫他:“原来你也在这儿!” 话音刚落,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廖筠忽然伸出双臂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整个人贴在他结实的背肌,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呆住了。 廖筠很快松开手,好似只是一次普通的打招呼,全然“不清楚”两人刚才抱得有多紧多亲密。手搭在他肩上,她笑着来到他面前:“人家说,不戴泳帽的男人就像孔雀开屏,每一帧都是为了耍帅,你怎么像模特似的站在这。” 许嘉皓愣了愣:“……你是?”回过神来,耳朵肉眼可见地泛起了红,马上解释,“我,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们好像不认识。” 廖筠忍住了捏他耳朵的想法,茫然地说:“你不是许嘉皓嘛,我们上周在这里见过的,虽然只有一面,但是你不会忘了吧?上周二。” 许嘉皓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又卷又密,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呆萌。 听着廖筠胡说八道的回忆,他反应了一阵,却没有再继续解释,而是眸光微变,接下了廖筠的话:“哦,是你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时间有点久了,我最近一直没来,确实有点忘了。” 他这一接话,廖筠心里不禁冷笑。 又是一个死装男。 她上周二在这见到的那个人,只是远观了一会儿,并没有上前打过招呼,连个照面都没有。 敛下眸中思绪,廖筠还想再说点什么,许嘉皓好像很紧张,进着急,突然煞有其事地说:“对了,我手机刚才响了,我去接一下!你稍等!我马上回来!” 说完匆匆忙忙爬上了岸。 廖筠隔着泳池看向乔星鸣,乔星鸣比了个“ok”的手势,神色自若地起身跟在许嘉皓身后。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许嘉皓直接打着电话进了男更衣间,没辙了。 幸好乔星鸣在半路碰见了隐藏在人群的阿杨,把情况简单一说,阿杨便接替任务,面不改色地跟了进去。 更衣间里,许嘉皓打的电话迟迟不通,神色有些不悦,又打了一遍,这次等了半天,对面终于接听了,他急忙问道:“上周二你也在‘跃浪’?” “上周二?我早忘了,怎么了,哥?” “想想,赶紧!我怕是你的桃花债找上门了,你是不是又用我的名字去搭讪了?” 许嘉盛正在打游戏呢,一边在键盘上疯狂输出,一边分心开着手机免提:“放屁!我什么时候用你的名字去搭讪了,就用过一次,那是好几年前,也不是搭讪好不好,你别老记我旧账。” “真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昂,别瞎说,”许嘉盛非常自信,“我可告诉你,我已经找到我的理想型女神了,明天要去图书馆约会,你少来栽赃我。你不是脸盲么,是你自己搭的讪自己忘了吧?” 许嘉皓皱眉,他是有点脸盲,如果只是见过一面的人,记不清很正常。 去超市的时候,刚找店员问过问题,一回头不过两秒就找不到那个店员是谁了,脑海里完全形不成半点印象。所以平日里为了记住别人,以示礼貌,他会很刻意地去记对方的某些特点。 廖筠刚才的言行那么从容又熟络,不像是只见过一面的样子,但他又实在不认识她,不禁有点怀疑哪里不太对。 他从小喜欢就喜欢林青霞那种类型,柔美与英气兼具,无论是长相还是神情都那么潇洒又迷人。要说起来,廖筠气质的还真有那么一点像。可要是他真的去搭讪过,怎么可能忘记呢,叹了口气,无情地吐槽:“搭什么搭,你以为我像你啊,理想型那么随便。” “去你的,你才随便!知世怎么了,二次元美丽可爱温柔善良的神!不准你侮辱她,滚滚滚,我打游戏呢,挂了。” 挂断电话,许嘉皓还是不知道廖筠是打哪儿来的。不过既然确定了他弟没参与其中,他觉得还是去说清楚比较好。可惜等他回到泳池的时候,廖筠已经不见了。 许嘉皓奇怪地拦住他的朋友:“王烨,刚才在这有个女生,短发,穿着墨蓝色的泳衣,你见了吗?” 王烨比他还奇怪:“哪有什么女生,我游出去一回头这就没人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打了个电话,说好让她等一会儿的……”许嘉皓又四处找了找,死活找不到廖筠的影子,嘀咕着,“怎么走了。” 王烨打趣他:“你还真找啊,你那脸盲能找着吗,你记得长什么样?” 许嘉皓仔细回忆了一下,别说,他竟然真记得。 明明很多人在他眼里都很难被记住的,可是廖筠笑着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竟然分外清晰。他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不知道该怎么具体形容她的模样。 “能调监控吗?我指给你认,你帮我找。” “调个头,你什么阔少,还想调监控找妹子,拉倒吧,我看你是做梦了。” “你会画画,你帮我画出来。” “你当我神笔马良啊,不游我要走了,晚上还要自习呢。” 次日。 廖筠如约去图书馆,跟许嘉盛见了一面。 然而许嘉盛期待中的约会场面并没有出现,廖筠很耐心地帮他讲了题,随后就说有事,匆匆地走了。 昨天阿杨听了许嘉皓打电话,回来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廖筠。廖筠一听,以为这兄弟俩都是玩咖,甚至还会互相用对方的身份去搭讪,再互相打掩护,顿时有点嫌弃他们。 她虽然玩得花,但不喜欢别人玩得花,尤其是不喜欢别人玩得没底线。她年轻时候的那种风流快餐生活早已经过去了,现在更偏爱消耗时间和精力慢慢玩,如果能碰上干净的白纸,还能多调丨教一阵,慢慢开发,这多有意思。 或许是前几年玩得太疯,导致她如今阈值过高,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一般的货色很难入她的眼,就算是帅哥,身材好,没什么特点也激不起她的兴趣。 要不怎么说慕邵凡可恨呢。 别的先不论,就说装成她理想型这件事,还正好在她排卵期跟她“偶遇”,不择手段地勾引她,实在是把她的性丨癖给撩拨得很爽。 有了他这么一搅和,更显得其他男人很一般了。 前两天她那个在国外的朋友提议,要不再找几个乐子一起玩玩。她想了想,兴致缺缺。 搞得她朋友很惊讶,直问她是不是工作太累把自己搞病了。 廖筠哭笑不得,遥想俩人青春期的时候,就喜欢一起看剧追星,研究各种帅哥,直击线下。后来长大了,在国外的时候也没少一起玩。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坦然面对和提起欲丨望有什么不对。 她一不逼良为娼,二不下药强丨奸,你情我愿的事罢了。 想做丨爱是正常的人性需求,喜欢异性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做哪来的繁衍?全球几十亿人口又不是从空气里变出来的。 性别一换,男的只会比她们更没下限。像是那种在夜店看中女孩就合伙下药的情况,在富二代少爷们之间十分常见,她只是把男的当玩具,那些男的却把女人当牲畜,还好爱录像拍照传播,威逼利诱,再来点暴力折磨,说不定会让人家身体受损,自己则拍拍屁丨股走人。 廖筠觉得自己比男的有道德多了,去夜店喝酒时,不知道多少次出手救人,防着那些贱男人盯着姑娘捡尸。 更别说她出手阔绰,对玩具从来都不抠门,除了慕邵凡,她完全想不出任何一个跟过她的玩具对她有什么怨言。 她的风流史,就算要说起来也是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偶尔有甜言蜜语骗骗人的时候,纯属情趣,无伤大雅。 她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对玩具有点刁钻的要求怎么了?她又不是要杀人放火。 有那么多道德标准怎么不去冲着男的提?女人活着还是太有道德感了,输就输在太要脸。 离开图书馆,廖筠扭头就约了沈白珩。 在这种新猎物踩雷的情况下,幸好初恋白月光在这可以安慰她,总共只睡过一次,还新鲜着呢。 腻在公寓玩了一上午,沈白珩没想到她会这么早过来,直接把上午的课给耽误了。小睡了一会儿,起来给她做午饭,俩人吃过饭后一起去学校。廖筠温柔地牵着他的手,女友力爆棚,亲自把他给送到了选修课的大教室门口,然后才离开。 沈白珩害羞着小脸进去,刚一坐下,旁边的男生过来,坐在了他前侧方:“你好,请问一下……刚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沈白珩一愣,警惕地反问:“你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对方支支吾吾,“她有东西落在我这了,我想还给她。” “你给我吧,我替你转交,是什么东西?” 对方执意问:“你是她男朋友吗?” 沈白珩眸色颤了颤:“不是,是很好的朋友。” 对方好像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只耳环:“这是她昨天掉在游泳馆的,看起来好像很贵重,麻烦你带给她吧。还有……能给我她的微信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认识一下。” 沈白珩看着他神色中带着几分羞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在想:这人的长相好像是廖筠会喜欢的类型。 如果介绍给廖筠,她会开心的话…… 沈白珩垂眸,拿起那只耳环:“我问一下她吧,擅自给你不太方便。” 对方点头:“好,也是,谢谢你啊哥们。这是我微信,咱俩先加一个。我叫许嘉皓,学新闻的。” 廖筠昨天换衣服去泳池只是为了逗一逗许嘉皓,没打算玩太久,连耳环都忘了摘。回来发现丢了一只,已经把另一只给扔了,压根没放在心上。在学校忙了一下午,临近傍晚才看见手机上沈白珩发来的消息。 说好的老实人,这么着急要她的微信,竟然找上了沈白珩。 她没拒绝,让沈白珩给了出去。 沈白珩加的是她常用的大号,昵称叫“廖家收租的”。许嘉皓添加好友后惊了一下,说话不过脑子,第一句就问:你是收租的?[表情包:震惊] 廖家收租的:你谁? 阿皓:忘了自我介绍了,不好意思!我叫许嘉皓,昨天在游泳馆见过的。我回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了,捡到了你的耳环,托你朋友还给你了,有收到吗? 廖家收租的:哦,是你啊,今天在上课,还没跟小白见面,他已经跟我说了,谢谢^^ 阿皓:有一件事想跟你解释一下,我有点脸盲,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跟我长得很像,昨天以为你认错了我们俩,怕尴尬所以才说记得你,其实我没想起来你是谁,真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请你喝杯饮料可以吗? 正打算去应酬的廖筠停住脚步,拉着阿杨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脸盲? 这个理由没听说过。 她最近在处理锦城兴慕的业务,处理得差不多了,刚刚还嫌应酬没意思,没想到猎物又自己跑了回来,还非要往她网里撞。 廖家收租的:我一下午课,有点饿了,饮料稍后再喝,先陪我吃个饭怎么样? 阿皓:现在吗? 阿皓:我跟朋友们约好了去玩密室逃脱,最少要四个人,我不能放他们鸽子…… 廖家收租的:几点啊,吃个晚饭都来不及?吃完之后你们再去就是了,或者加我一个? 阿杨作为她的靠垫尽职尽责地抱着她,难免会看到她的手机屏幕,小声提醒:“廖总,上次您玩密室逃脱出来,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还有,您要不问问另外三个人里面有没有他弟弟?” 廖筠打了个响指:“聪明,差点忘了。” 廖家收租的:算了,你们既然已经约好了,肯定凑好对了,我就不去打扰了,改天再喝饮料吧。 阿皓:没有没有,我们几个是老熟人,只有一对是情侣,我和另一个男的都是单身狗。 廖家收租的:另一个是你的双胞胎弟弟吗?你们感情真好,我也有个弟弟,不过我俩一碰面就烦,很少一起玩。 阿皓:不是我弟弟,是我一个高中同学。我跟我弟也是一碰面就互相烦,哈哈,平时也不太在一起玩的,朋友圈子也不一样。你能来的话非常欢迎,密室附近有很多吃饭的地方,要不你直接过来?我们也还没吃饭,我给你发位置。 廖筠倚在阿杨怀里,歪了歪嘴,嫌弃:“什么玩意儿,还要我自己去,都不知道来接我。” 阿杨问:“真的要去吗?” “去,看看这个拜金死装男是怎么个脸盲法。你去帮我应酬一下,不用跟着我。” 去这种密室,当然是为了撩男人玩,阿杨是不可能跟着进去的,何况他这体格,这武力值,万一再把别人吓着也不好。 阿杨不太放心:“带几个随行保镖吧。” 廖筠答应,领着三个随行保镖浩浩荡荡地去赴约。开着卡宴到场,人还没露面,已经吸引住了许嘉皓的目光。 这小子,在廖筠眼里的印象是又爱财又爱色,还不如他弟弟,骚得明目张胆。廖筠已经派人去调查他们俩的基本情况了,莫寻不在这,其他人办事没那么利索,估计得明天才能给点有用的消息。 廖筠穿着黑色大板型的短袖衬衫,黑灰色宽松牛仔长裤,厚底运动鞋衬得她高个更挺拔。再加上她的短发,简直酷得没边。刚从豪车上下来,许嘉皓的眼睛直接亮了。 他们几个朋友坐在饭店外面的圆桌上,围着一圈,已经点好了菜。 其他人都不认识廖筠,许嘉皓又是脸盲,王烨本来还以为相认会比较困难,没想到许嘉皓竟然开挂了,指着路边的廖筠激动地对他们说:“来了来了!快看!那个就是!” 王烨很惊讶,忍不住吐槽:“真的假的啊,碰见个开卡宴的酷姐你突然不脸盲了?” 许嘉皓一副“你不懂我”的眼神:“去你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理想型,我看你们都是大白菜,只有她是林青霞。” 第47章 她亲的这个是哥哥还是弟弟? 廖筠关上车门,装出刚看到许嘉皓的样子,嘴角噙着笑,娴雅从容地穿过人群朝他走来:“哎呀,今天认出我了?” 许嘉皓腼腆地站起来打招呼:“你来啦。再认不出你也太没礼貌了,昨天真不好意思……” “哇,美女!来来,快来,”王烨贱兮兮地,主动窜过来为廖筠拉开椅子,“坐这儿坐这儿!” 桌上另一个女孩很激动:“真难得,阿皓竟然能认人了,小姐姐你都不知道,他刚才说我们都是大白菜,你是林!……唔……” 女孩的男朋友一把捂住她嘴:“阿皓快介绍一下,你打哪儿认识的大美女。” 许嘉皓摸了摸鼻子,他完全不记得他们认识的经过,对于廖筠会来跟他们玩,更是意外至极,酝酿了半天,朝着廖筠蹦出来一句:“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要不,你自己介绍?” 王烨恨铁不成钢,扶额叹气:“阿皓你行不行,兴奋了人家半天还不知道叫什么?真出息。” 廖筠忍俊不禁:“你们好,我叫廖筠,温庭筠的‘筠’,刚从云州过来读研,金融研一。我应该比你们都大,跟阿皓是在游泳馆认识的,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廖筠,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我叫陈曦……” “姐姐好,我是陈曦的男朋友,你叫我小汪吧。” 其他三个人好像有二百分的热情,坚决不把廖筠的话撂地上,七嘴八舌地接茬,什么废话都往外冒,正好,点好的菜也开始上桌了。 王烨是个自来熟,主动帮廖筠倒了果汁,贱贱的语气很夸张地问她:“姐姐,你开卡宴来读研,什么家庭啊?” 廖筠说:“普通家庭,收租的。”胳膊碰了碰身边的许嘉皓,故意把话说得很亲密,“阿皓知道,对吧?” 桌上立马开始嗷嗷起哄。 许嘉皓这会儿还真有点像个老实人,可能是因为见了她比较害羞,傻乎乎地点头:“啊,对。” 王烨大笑着拆台:“对什么对你就对,你刚才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许嘉皓被挤兑得没话说,只是跟着笑了笑。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他似乎不太擅长解释。 吃完饭,几人步行去玩密室逃脱,关于什么本子,什么玩法,廖筠毫不在乎,只管跟着进去,看到里面是学校的布景,灯光阴森可怖,有点后悔刚才没喝点酒再来。 王烨一心想撮合廖筠跟许嘉皓,仗义地跑到另一对情侣那去当电灯泡,把他们俩单独落在后面,破破烂烂的密室搞得像在小树林约会似的。 许嘉皓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你是云州人?” “是啊,你呢?” “锦城的。” “哦。” “那个,沈白珩是你朋友?” “嗯,初中同学。” “哦。” 廖筠没见过聊天这么尬的。转头看他一眼,漂亮的脸上神情呆呆笨笨,单看外表并不像个玩咖。 不过人类很善于伪装,这一点廖筠可是吃过大亏的。 她没有再多想,笑着说:“沈白珩是不是很温柔?他可是我的初恋男友,白月光。没想到,还真把我的微信给你了。” 许嘉皓懵了一下:“啊?那,你,你喜欢他?” “喜欢当然是喜欢,不过我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廖筠笑着朝他歪了歪头,有意试探,“又不是认识的每一个异性都适合谈感情,有时候大家也只是太无聊,玩一玩,打发时间嘛,对吧?” 许嘉皓愣了,反应过来,有些不太自在:“哦,也是。” 氛围有些微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接着就见王烨吓得吱哇乱叫着跑了回来。他在昏暗的过道中下意识抓住了许嘉皓,不停地催促:“快跑快跑快跑!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尾音还在刺耳地回荡,许嘉皓已经被他给拉走了。 独自站在原地的廖筠一脸茫然,对这一幕很是不可置信。 他们俩男的就这么跑了?真的跑了?把她自己留在这? 什么玩意儿。 胆子小成这样,难怪约不到女生出来玩。 就在这时,旁边一扇破旧的道具门恰好被“砰”的一声推开,张牙舞爪的NPC不打招呼地窜了出来。 廖筠被突如其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墙上。 光线太过昏暗,特制的灯泡照明能力趋近于无,她几乎看不清楚什么东西,而NPC出现的瞬间,灯泡甚至还开始闪烁蹦迪了,很应景地烘托着周围惊悚的气氛。 眼看着NPC朝她过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叫了一声,扭头要跑。 NPC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她的手,从她身后死死地抱住了她:“是我!盈盈,是我呀!” 在这种环境中害怕是人之常情,廖筠倒不至于吓破了胆子,失去理智。听见对方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愣了愣,慢吞吞地转过头:“你?你谁?” NPC把简易丑陋的头套往上一掀,露出那张可爱的圆脸:“我!是我!嘿嘿,我在这兼职打工呢,好巧。” “星星?” 廖筠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转过身,仔细确认着乔星鸣的脸:“怎么哪儿都有你,真让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身形象冲过来抱我有多噩梦,去去去,离我远点。” 乔星鸣把头套又戴了回去,笑嘻嘻地甩着手,可爱极了:“哎呀怕什么,反正都是假的。刚才那个是许嘉皓吗?我还没开始吓人呢,他怎么跑了。” 廖筠拍拍胸脯:“别提了,浪费我今晚的时间过来找他,我已经决定要走了。” “才刚来就要走?再玩会儿嘛,”乔星鸣拉住她,穿戴着道具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搭在她身上,“我在这碰见了一个很帅的兼职小哥哥,介绍给你认识哦,就在前面路口左转再左转。” 廖筠直摆手:“算了吧,没那心情。我绝对不可能往前走的。” 她现在还是觉得阿杨更温暖,更可靠,只想埋在阿杨结实的胸肌里求安慰。 “那,要不介绍我老板给你认识?长得也挺不错的,是锦大毕业的学长,对我们可好了,你看,我现在在摸鱼,他根本不管,因为他抠得要死,这条路上除了路口,连个监控都没舍得装。” 廖筠无奈摇头,拒绝还不等再说出口,远处的许嘉皓竟然在叫她的名字,然后就听脚步声匆匆忙忙由远及近,许嘉皓去而复返了。 看到NPC把廖筠挤在角落,又是搭肩又是抱,许嘉皓以为这NPC趁机耍流氓,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把NPC给推倒在地,抬腿还踹了一脚,拉着廖筠说:“我来救你!快走!” 廖筠嘴角一抽。 如果刚才真的有什么危险,她早就死一轮了,还用得着他来救? 甩开许嘉皓迟来的勇气,她话都不想多说,只想赶紧看看倒地的乔星鸣。可是许嘉皓不肯松手,拉拉扯扯之际,不停地劝她:“快走,快走啊。” 气得廖筠很着急,反手就是一巴掌:“起开!” 紧跟着王烨也跑了过来,他对眼下情况一无所知,刚到跟前就被廖筠顺带着送了一巴掌:“滚!” 王烨一脸懵:“谁?阿皓你刚才打我了?” 许嘉皓同样茫然地捂着脸:“我,我没有啊……廖筠?廖筠去哪儿了?” 这里实在太黑了,乔星鸣戴着沉重的头套,本来就喘不过气,挨两下子头晕眼花,差点没晕过去。廖筠懒得搭理那俩货,连忙把乔星鸣扶起来:“没事吧?” 许嘉皓提醒:“廖筠你找错人了!我们在这!” 王烨觑着眼也看不清:“哪儿呢?这怎么越来越黑了,太不专业了,怪不得那么便宜都没人来。” 许嘉皓顾不得别的,摸着黑上前去,试探着抓住廖筠的胳膊:“廖筠,我们先出去,好几个路段都黑得不正常,我们出去找老板吧,这里不安全。你别管这个NPC了,他刚才故意耍流氓……” 廖筠心烦,嫌他耽误事,哐哐给了他几拳泄恨,也不说话,就是揍,打得再不狠也是拳拳到肉,皮疼骨头疼。 许嘉皓傻眼:“别别,不是,你打我干嘛?你别……是我!我不是来吓你的NPC,我是许嘉皓!” 王烨傻不愣登地往前冲:“谁?谁打的?刚才甩我那一巴掌是谁!老子要报仇!是哪个NPC敢打人?” 小小的过道像被他们几个给点炸了似的,一时间乱成了一锅浆糊。 王烨简直是无差别攻击,抓着谁打谁,那花拳绣腿的功夫,把许嘉皓脸和胳膊都给挠破了。 几分钟后,一行人终于陆续出去。 许嘉皓和王烨满脸尴尬,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廖筠买了创可贴和碘伏来,守在换了衣服的乔星鸣身边,帮她处理膝盖上的伤口,柔声细语地问:“疼不疼啊?” 乔星鸣摇头:“没事。”越过廖筠,看向另外两位,“他们俩的情况好像更严重……” 廖筠无奈,这俩人根本就是菜鸡互啄,她只是起了个头,他们俩自己就打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鬼咬了呢,真是“好兄弟”。 收好药,廖筠来到他们俩跟前蹲下,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比较了一番,然后敷衍地用棉棒戳了一下王烨脸上的伤口:“就这么点小伤,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们俩又不是小学生,别闹别扭了,乖。” 王烨面颊微燥,这哪是闹别扭,是觉得丢人现眼罢了。 怔然望着她,被她一句“乖”安抚得冒出了星星眼,鬼使神差地,好似小鹿乱撞,朝她伸出手去。 许嘉皓见状顿觉不妙,及时抓住了廖筠,用胳膊挡在他们之间:“喂!” 被拦截的王烨茫然回神,干咳两声,偏过头去:“我没事,皮糙肉厚的,不用管我了。” 许嘉皓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亲密地握着廖筠的手,赶紧松开:“对不起,我也没事,你不用管我们的,刚才真不好意思,没看清那是你朋友,也没看清这是我朋友……闹笑话了。” 廖筠哭笑不得,怎么觉得他们俩既幼稚又笨蛋,蠢得不行。 拿出一枚可爱的创可贴,贴在许嘉皓破皮的左脸上。这伤明显连着手印,八成是被她打的。估计他们俩菜鸡互啄了半天,还没有她打的那两巴掌伤害值高。 廖筠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又拿出了翻篇大法:“好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意外嘛,那家店也有问题,好好的出来玩,结果负伤回家,也太可怜了。临散场前,要不我来请你们吃冰激凌吧。” 两人别扭地点点头,一起跟着廖筠离开。 来到冰激凌店,乔星鸣发现门口有招工启事,兴致勃勃地去找老板问工资。王烨不知道接了谁打来的电话。那一对小情侣则是从刚才就腻在一起,没怎么跟他们有交流。 廖筠和许嘉皓单独并肩坐在店门外,无所事事地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 许嘉皓再次道歉:“对不起啊,今晚真是有点尴尬,我表现太差劲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平时我们几个一起玩没这么尴尬,真的。” 廖筠笑他:“没事,你不用一直道歉,我没把你们当成奇怪的人。不过,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 捧着冰激凌碗的手随意地戳了一下他发烫的耳垂。 冰冷与炽热相撞,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红晕立刻从他的脸上膨胀式蔓延。 许嘉皓心头猛然一跳,差点没咬着自己舌头:“我,我……” “你?”廖筠单手撑在他身边,凑近他的脸,奇怪地眨了眨眼睛,近距离望着他盈盈如水的双眸,“你看起来很紧张。” 许嘉皓浑身僵硬着不敢动,一度忘了呼吸,唯有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的颤了又颤。 廖筠的视线落在他滚动起伏的喉丨结上,觉得他这种过度的反应透着几分白纸的可爱,不禁有点喜欢,笑了笑说:“不用紧张,你看起来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有经验,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不欺负小孩子。” 她故意这么说着,坐直了身体。 她想试探一下他对男性“没有经验”的态度,不管是恋爱,还是做丨爱,很多人都以男性经验丰富为傲。 如果她提前表露自己对白纸的兴趣,只会让对方像慕邵凡那样,带着太过强硬的针对性来接近她。而慕邵凡是个意外,她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许嘉皓有点失落,眼看着她要抽手离开,猝不及防地反握住她,把她摁在了粗糙的水泥地面,格外认真地向她自剖:“我,确实没什么经验,长这么大也没谈过恋爱……我是说!我不太会跟女生相处,而且我有点脸盲,很多人的长相都记不住,但是你……昨天见过之后,我一直记得你。” “记得我是开卡宴的酷姐?” “不是,你别听王烨在那乱说。是因为……你很像我的理想型,虽然我也形容不出来,但是你是第一个我能一眼就记住的人,真的!” “理想型”这个词直接踩中了廖筠的雷点。 刚才想要试探他的兴趣荡然无存,廖筠垂下眸子,笑意顿失。 对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忽然不耐烦起来,拇指轻轻摩丨挲过他的手背,语调也陡然变得平淡:“这么说来,你算是对我一见钟情。我给你做个体检怎么样?” “体检?” “嗯,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情况,放心,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很正规的。”廖筠勾着唇角,仿佛在那一瞬间,彻底结束了钓鱼和捉弄的过程,脸上又浮现出了上位者的傲慢,就像在挑选一件商品,笑意中满是不带感情的冷漠疏离。 许嘉皓很是不解:“……你怕我有病?” “当然,”廖筠坦然道,“你不是知道么,我很有钱,而且是个对你感兴趣的成年人。盲目的喜欢不能作为安全可靠的标准,而你刚才在密室的表现确实比较一般,没有吸引到我。我们需要更科学直观的数据来推进下一次的见面,比如,你的结果很干净,很健康,或许我会愿意以一个吻做奖励,然后对你展开更深入的了解。” 许嘉皓上一秒还沉浸在青涩懵懂的爱情幻想中,下一秒就被廖筠的变脸给冲击到大脑空白。 廖筠并不过多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考虑一下。” 随后站起身来,叫着乔星鸣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烨打完电话回来,卡宴早已没了影子。 许嘉皓赶紧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王烨惊讶:“她这是要睡你啊?竟然这么直接,我去……” 许嘉皓毫不犹豫:“你不准去!” 王烨嫌弃“啧”了一声:“滚你大爷的。我就说嘛,她长这么好看,还那么有钱,不可能简单。究极渣女,花心海王,你玩不过她的,还是算了。你该不会已经上头了吧?” “……有一点。” “是冲人还是冲钱?不管冲什么,除非你不要脸,主动向她献上你的清白处男之身,并且做好了被一脚踹开的准备,不然你还是拉倒吧。这种女人,玩过的男人可能比你认识的男人都多。理想型可以再找,世上又不可能只有她这一个。” 大道理许嘉皓都明白,可是就算世上有很多个理想型存在,他长这么大,碰见的也只有她这一个。 那么多人从他身边走过,他全都不记得,只有她的脸明媚又清晰,能忘得了吗? 几天后,许嘉皓主动联系了廖筠,被阿杨带去体检。 检查结果出来后,他真的像一件商品似的被梳妆打扮好,送去了廖筠身边。 彼时廖筠正在一家音乐清吧,陪着乔星鸣来打工。 乔星鸣这个月办卡的任务完不成,求她过来充当顾客,说好的拿了提成都给她,但廖筠装都装不出差那点钱的样子,直接让所有保镖过来排队办卡,每人存了两万,把老板给乐傻了。 这清吧楼上配有自习室,装潢简约大方,看得出老板也是个蛮有审美的人。 廖筠正好在楼上休息了一会儿,抱着笔记本忙点事,得到许嘉皓要过来的消息,她把手里的工作简单收尾了半小时,这才不紧不慢地下楼。 下午客人不多,轻快的钢琴乐清脆动人,听得廖筠心情不错。走到前台找乔星鸣:“这什么歌?没听过。” 乔星鸣茫然:“我没放歌,蓝牙音响坏了,应该是又客人自己弹的。” 廖筠顿时来了兴趣,走到钢琴边一看,没想到竟然是许嘉皓来了。 他穿着休闲款白色衬衫,戴着并不正式的黑色领带,袖子随意地挽在肌肉紧实的小臂处,白皙修长的双手正在黑白琴键上优雅起舞。 剪裁得体的休闲裤因为这坐姿,险些绷不住他结实强壮的大腿,贵气王子一般的气质和这雄性气息浓厚的身材还真是不搭。 不过很好看, 赏心悦目。 会弹钢琴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但这种能随时拿得出手的才艺,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确实很能加分。 廖筠抱着胳膊静静欣赏,嘴边不自觉地带着笑意。 一曲结束,她走到他身边,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小王子,弹得真不错。” 夸奖完,她遵从了上次说好的约定,俯身在他左脸落下一吻。 小王子的双手仍悬在琴键上方,整个人却呆住了。耳朵被红晕染透,眼神无助又懵懂,嘴唇上下翕动着,娇嗔似的叫了她一声:“姐姐……” 这下轮到廖筠呆住了。 他叫她什么? 等一下,她亲的这个是哥哥还是弟弟? 第48章 动物界为了找老婆花枝招展的都是雄性 廖筠觉得,想要分辨这对双胞胎并不是没有办法,至少在她面前,眼神妩媚放浪的绝对是弟弟…… 那么,眼前这个既然不是许嘉皓,说明许嘉皓还在路上,甚至就快来了。 她一时失神,反应过来的许嘉盛忽然勾着她的脖子仰头献吻。 小王子闭着眼睛,吻技很是生涩,红唇小心翼翼地印在她的唇丨瓣上,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动了。廖筠亲过那么多白纸,如此稚嫩的水平不是初吻也差不多。 吹弹可破的皮肤白白嫩嫩让人想掐一把,只可惜这关头真不是欣赏帅哥的好时候。 门口的铃铛叮铃作响,她听见阿杨的声音:“乔小姐,廖总在吗?” 来得这么快! 干坏事就是不赶巧。 廖筠原本没打算很刻意地在他们兄弟俩面前隐藏自己,可是如今这种局面,她刚拿了哥哥的体检报告,又把弟弟给亲了,显然不是什么三人碰面的好时机。 她一把推开许嘉盛,有点刻意地捂住他的耳朵:“别说话!跟我走。” 许嘉盛红着脸被她拉走,躲进了卫生间。 他这辈子头一次跟女生一起进男厕,看起来很是局促,心脏狂跳,抿了抿嘴唇,紧张地吞了几次唾沫。还以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刺激的阶段,结果廖筠只是把他塞了进来,嘱咐他:“你在这等着。”然后没了影。 廖筠刚出来,阿杨一眼发现了她,快步迎上前:“乔小姐说您的东西在楼上,我让许嘉皓上去了。按照您的喜好给他换了造型,教了规矩,看起来还挺懂事的。详细的体检报告发到了您邮箱。” 有阿杨帮忙把关,只要告诉她结果就够了,廖筠很少会专门去看什么体检报告,往身后指了指说:“他弟弟在里面,你去打发走。” 阿杨一愣,接着便了然:“知道了。” 麻烦的家伙,廖筠再爱玩也没办法分丨身应付,今天无论如何,肯定得选已经得到干净结果的许嘉皓。 在自习室跟许嘉皓聊着天,廖筠随手又处理起了一项着急的工作,时不时地把目光从屏幕移到许嘉皓身上,能看到他紧张得发红的耳朵,羞涩的样子跟弟弟真是一模一样。 不过他的气质更加含蓄内敛,比起王子,他好像是古代的书生,温婉文静。 他这架势,好似已经做好了要“洞房花烛”的准备,但显然还有些纠结和不安,惹得廖筠忍不住笑他:“你干嘛呀,放松一点。体检归体检,又不是说一定要做什么,我手里现在有工作要忙,待会儿再好好陪你。放宽心,我今天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许嘉皓挠头,让她说得更不好意思了:“你,你在工作?” “是啊,”廖筠浏览着文件,随口说道,“阿杨没有告诉你吗,云州的廖氏集团就是我家的。” 许嘉皓家境普通,对有钱人家的情况并不了解,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廖氏集团”,但是“集团”这个词还是听懂了的,感慨地点点头:“这么厉害……那你忙工作,我是不是有点打扰你?要不改天再见。” 廖筠无奈地笑着看他,单手托腮:“阿皓,以前我以为你在装单纯,现在看你是真老实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呆,我百忙之中抽时间来见你,难道不觉得很浪漫吗?你撒撒娇就算了,怎么还真想走。好了,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处理完了马上就陪你玩。吃饭,看电影,逛街?你想做什么,随便提。” 说是这么说,当晚廖筠就把人给睡了。 时间陪他耗了,钱也给他花了,好话也哄给他听了,睡一下怎么了。 这小子不光干净健康,还是一张彻头彻尾的白纸,游泳练出来的肌肉线条流畅、匀称,柔韧性很好,腰部力量也不错,游戏通关体验可以给四颗星。 只可惜性格实在是太呆了,反应太钝,没什么刺激感,让廖筠并没有很期待马上跟他有下一次见面。 没两天,赶上十一假期,许家兄弟都在家,许嘉皓几次给廖筠发消息没得到回复,问了沈白珩才知道,廖筠回云州了。 他本想趁着假期有空约廖筠出来玩,这下可好,没提前做好功课,计划全泡汤。 许嘉盛最近买了不少新衣服,把旧的全塞行李箱里带回了家。 许嘉皓闲来无事,倚在门口看着弟弟折腾,好奇地问:“你最近怎么了?哪来的钱买那么多衣服,还有这些面膜,护肤品,口红……你不会弯了吧?” 许嘉盛懒得回头搭理他:“你懂什么,为了讨女神欢心,收拾打扮这是男人最基本应该做的,孔雀求偶还知道开屏呢,动物界里为了找老婆花枝招展的都是雄性,上没上过学?” 许嘉皓嘴角一抽,本想怼点什么,忽然想起被阿杨带去换造型的那天,阿杨好心跟他透露了廖筠喜欢的穿搭风格。 他记住了,但没有着急转变,经许嘉盛这么一提,他才后知后觉,甚至有些莫名的危机感。 如果再次见面,没了阿杨帮着打扮,让廖筠觉得很失望怎么办? 许嘉皓从桌上不同品牌的面膜里随手拿了一盒,嘀咕着:“这东西怎么用啊?送我了,我研究一下。” “哎?”许嘉盛回头,许嘉皓已经回屋去了。 廖筠回到云州,首先要见的就是张洵。那个倒霉张总上次自杀未果,在医院里吊着一口气苟活,遭了不少罪,估计活不太久。 金女士家财雄厚,而今离了婚,重获自由,前夫半死不活,儿子却那么勇敢又争气,再加上廖筠的影响,不禁让她看开了许多。她觉得万事没什么不可能,何必让儿子跟她一样,困在一个小小的“家庭”里,受制于一个没用的“一家之主”,去跟私生子争那点破家产。 她回金家住了几天,然后便带着金家的全*力支持站在了张洵的身后。 张洵一身能力有了用武之地,廖筠也算是能放下心来跟他好好合作了,她从来都没有不相信他,只是怕他懈怠太久,忘记了两人强强联手的日子有多潇洒。 以前他们还在上学,各大比赛只要参加,都是稳拿冠军。 站得高有什么不好呢,山顶的风和风景无疑更加迷人。胜利永远是最好的嘉奖,而权力永远是最好的滋养。 中秋节夹在十一的第四天。 廖筠给保镖们放假了,只有阿杨在国内没有亲人,跟着她一起回家过节。 通常来说,阿杨会陪她爸做饭,或者下棋、喝茶、聊八卦,有点像女婿上门的意思。她爸不止一次打听试探过,想把他们俩撮合到一块儿。不过阿杨对于这个话题是不敢多聊的,不管她爸怎么暗示,只当听不懂,暗示多了还会假装外国人,摆摆手说自己中文不好。 下午莫寻和庆衾过来,正好凑一桌打麻将。 廖筠胡了两把,突然接到一通国外来电。她妈李女士直嚷嚷:“不准接不准接!胡了就想跑,没门儿!寻寻,把她电话摁死!” 莫寻哪敢碰老板的电话,稍微犹豫了片刻,廖筠已经拿起了手机:“我接个电话,让廖满满出来陪你们打,他输得快,钱算我头上。” 李女士眼睛一亮,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这就去把网线拔了。死小子,又在屋里不知道闷着干什么。” 廖筠的手机一直在响,但她没接,而是拿了件外套要往外走。 阿杨下意识想跟着,她拒绝:“你别动了,我顺道去扔个垃圾,一会儿就回来。” 开门时,电话铃声断了。廖筠一手拎着半袋子垃圾,边关门边给对方回拨了过去:“喂,裴凛。” 专心择芸豆的阿杨直接愣住。 廖先生见状,笑着打趣:“她就下楼扔个垃圾,你瞧你担心的,天天跟着她也不嫌腻。” 阿杨怔然摇头,继续择芸豆:“每天都跟着,习惯了。” 几年时间,廖筠并非没有跟裴凛联系过,只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罢了。裴凛那么好的一个学术机器,就算不提他优越的外表,也不提俩人年轻的时候互相利用彼此探索的第一次,廖筠也依然很欣赏他的能力。 裴凛家里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单是他奶奶就教出了不知道多少厉害的人物,有些人脉是花钱也买不来的。 廖筠让他帮忙留意骆刚旺的去向,果然,得到了骆刚旺出国的消息。 这孙子到底还是跑了,而且是从边境偷渡,找不到具体位置。 裴凛说:“他父母当年既然回来,还是有落叶归根的传统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该再出国才对。可能是他父母疾病缠身,命不久矣,想要出国求医,也可能是手里有黑钱,想要出国销赃。无论是哪一种,他应该都不会再回来了。” 秋天的冷风裹在身上,廖筠丢掉垃圾,拢紧了外套,随意地走在小区里:“我猜也是,张洵已经是他最大的靠山了,他连张磬育都信不过,还是很谨慎的。” 裴凛“嗯”了一声,算作对她说话的礼貌性回应。 手机里安静片刻,他突然问:“你那边很冷吗?” 廖筠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泛黄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天高气清,蔚蓝无垠,阳光照在身上还是很温暖的:“还好,中秋节嘛,也该开始变天了。你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过节也不回来,你家里人不找你啊。” 加州的十月秋意正浓,裴凛透过公寓明亮的窗户,看着窗外云层斑驳的天:“我父母不喜欢过节,他们不注重这些东西,也不需要我回家。” 廖筠奇怪:“那你四年前是干嘛回来?办事吗?” 裴凛沉默了一秒:“嗯。” 廖筠忍俊不禁:“嗯什么嗯,就知道嗯,跟你说个话差点要让你闷死了,能不能好好聊天。” 被吐槽的裴凛并不辩解,只是收回目光,随手摆正了桌角的一盆小发财树。 树的泥土里坐着一个卡通小人,那模样和气质神似他上高中的时候,“呆萌里透着一点聪明劲儿”——这是廖筠的原话。 这样的卡通小人一共有六个,也可能是七个,他没问过。 上高中那会儿,他是张洵的好兄弟之一,某一阵子廖筠突然爱好手工捏小人,去张洵家里玩的某天,照着照片墙,把张洵的好朋友全都捏了一遍。 其他小人由张洵代她送给当事人,每送一个,张洵就要夸她好几遍,说她心灵手巧,十项全能,掩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而裴凛的小人,或许是命运的一场捉弄,被她不小心放在包里带回了家,等她发现的时候,恰逢周末,她正好闲着没事,亲自来送给他。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在裴凛家楼下不远处的小公园,也是十月份。 廖筠大方,健谈,而且很爱笑,有一种明媚耀眼的生命力,总能很轻易地夺走所有人的目光。临走前,她问他:“下个月我过生日,张洵跟你说了没,你会来吧?” 张洵说没说,他完全忘了,对于这种生日,节假日,他从小就没什么兴趣,冷淡地拒绝:“我应该不会去。” “哦,那好吧。”廖筠也没多说什么,好像只是客气地问一问。 后来裴凛出国留学,情感淡漠的他不擅长跟人深交,自然而然地和很多朋友断了联系。13年的冬天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他回答不了。 只记得11月8号那天,加州下了一场很小的雪,他临时起意出发,回到国内已经是9号了,莫名其妙地带着一份礼物遇见廖筠的时候,廖筠正在喝酒,认出他来,心情很不错,没聊几句就问他:“你这种机器人,有谈恋爱的程序吗?你是不是处男?” 裴凛茫然:“……是又怎么了?” “没怎么啊,”廖筠像个流氓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在检查他的身材,结果满意,倾身凑到他面前,“你想不想试试做起来是什么感觉?” 裴凛至今都记得那是什么感觉。 哪怕当时他很快就发现了廖筠只是在玩弄他,廖筠找了很多个男朋友,但是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不过节的他,总是记得11月8号是什么日子。 寒冬开始,万物闭藏。 立冬出生的她,比初春更明媚,比盛夏更烂漫,让人只要见过一眼,再难忘记。 “今年冬天可能会回国。”裴凛捏了捏发财树的叶子,突然说。 “回来过年?” 他本想说早一点的,比如下个月,但是话到嘴边只是一句:“都行。” “我现在在锦城读研,下次回云州可能也得到过年了,今年的云州好像还蛮暖和的,不像锦城,风那么大,感觉整个人都被吹干了,还是云州的水土养人啊。”廖筠随口闲聊着,溜达到了池塘边。偶尔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打着电话的她没有过多注意。 裴凛聪明的大脑好像刚想起来她平时不在云州,立马说:“嗯,云州确实不错。我也过年回去。” “对了,你听说了吗,张……啊!” 短促的尖叫声过后,电话骤然中断,耳边静得犹如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嗡鸣,惊得裴凛瞳孔放大,下意识站了起来:“廖筠?” 看了一眼结束通话的手机,他慌张地回拨过去,只有机械的忙音不住地响应。 冰冷灌顶。 廖筠在这小区住了这么多年,搬过来的时候还说这池塘的位置风水不错,生财。结果可倒好,竟然栽了进去。 什么玩意儿,那么宽的路非要往她身上撞。 她会游泳,但突然被推下水的瞬间难免受到惊吓,猛地吸入一大口水,呛得无法呼吸,鼻腔像被冰碴灌透,激得头疼欲裂。身体在水中失去平衡,几乎是本能地蹬腿,伸手划动着,想要抓住一个安全点。 短暂的几秒钟被碾碎了放缓成痛苦的无限长,就在她终于挣扎着,即将拨开池水,破水而出的一刹那,忽然有谁抓住了她的手,帮她助了一把力。 水花飞溅,充沛的新鲜空气涌入气管,廖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瞪大的双眼中还有方才挥不去的惊恐。 “廖筠,廖筠!没事吧?你还好吗?”有人抱着她的身体,妄图给她带来温暖和支撑。撩开她额前遮挡视线和呼吸的湿发,又是轻拍她的脸,又是试探她的额头,在这冷水中,也不知道能试出什么来,明显是慌得失去了理智。 廖筠回过神定睛一看,说话时的气息还不太平稳:“……慕邵凡?” 慕邵凡听见她的声音差点要没出息的哭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比她还要惊慌恐惧,好像在自我安慰似的喃喃:“没事,没事就好,你没事,我先带你上去。” 廖筠有些失力,周围也没有别人,秋天的衣服厚重,沾了水更是沉得要命。想当初她连穿着长裙上岸都费劲,如果没有慕邵凡帮忙,可能确实有点麻烦。 她翻坐在岸上累得大喘气,不忘往里挪了挪,远离危险的边缘。 慕邵凡自己爬上来,半跪在她身边,摸摸她湿透的短发,扯扯她沉重的外套,想做什么都没法做,身边没有任何能派上用场的工具,只能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着急心疼到不行:“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廖筠缓过劲儿,先仰着头四处看了看,找到了附近的监控。那么贵的物业费不是白交的,让她逮住那个撞她的杂种绝对没完。 抹了一把脸,她推开慕邵凡,神色有些复杂:“不是你推的我吧?” 这语气并非给他定罪,只是很合理的怀疑一下。 慕邵凡连忙否认:“不是我!当然不是我。那个人穿着黑衣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你可以看监控。”怕她不信,又补充,“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让你陷入危险的事,真的不是我……” 这话倒是真的。 不管慕邵凡做过什么,对她,确实没有过主观上的恶意。 廖筠四肢无力,撑着地面爬起来,浑身都在往下滴水,冷风一吹简直要冻透了,忍不住抱着双臂打寒颤:“不行,太冷了,我要赶紧回家,你也别在这站着了。” 说完,她不光不道谢,也没有多余的半点关心,毫不留情地往回走,只留下了身后跟着的一滩滩水迹。 走了没多远,她停下脚步。回过头,落汤鸡一样的可怜小狗正低着头站在那,像被抛弃了一般。 这么冷的天气,就算他坚持着去外面打车,等车来,再回家,估计也得发个烧才行。更别说他们俩的手机估计都已经阵亡了,尸体都捞不着。 她有听说他最近在邵家人手里接受治疗,身体养好了一些,但一场高烧袭来,重则可是能烧死人的,就他现在这身板…… “喂。” 狼狈的小狗抬起头,眉毛,睫毛,还有他水润可爱的小狗眼睛,全都湿漉漉。 “跟我回家。” 第49章 摇着尾巴祈求主人的垂怜 手机沉河了,廖筠顶着冷风回到家,没按门铃,而是敲了几下门作为暗号。 打麻将的莫寻和择菜的阿杨隔空对视一眼,莫寻立马戏精附体:“哎呀叔叔!快快快!来把我打一把,我肚子疼!” 说完不等廖先生拒绝,扭头就冲进了卫生间。 同在择菜的廖先生擦了擦手,边甩边走向麻将桌,感叹道:“寻寻跑得真快,我就说她应该去当运动员。” 趁这功夫,阿杨立刻起身去开门,一看廖筠浑身湿透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个同样倒霉的慕邵凡,惊得差点没兜住动静:“你们?……快进来。” 廖筠家住顶楼,复式,姐弟俩的房间都在楼上。 廖筠领着慕邵凡穿过客厅,多亏了麻将桌在阳台那边,没人注意到他们。等爸妈听见动静回头,人早就没影了,只剩下阿杨不紧不慢地拿着拖把,在拖地上的水。 廖先生不停地赞赏:“看看阿杨,眼里真有活。” 廖然发牢骚:“我姐呢?赶紧让她下来,烦死了,我不想打了。” 李女士抬腿就是一脚:“陪你妈打个麻将能把你烦死?我告诉你廖满满,今天老娘不赢你五十圈你不准吃饭。” 廖然天都塌了,猛一拍桌:“凭什么!” 廖先生总是笑呵呵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来来来,慢慢玩嘛,爸也想赢你。” 楼上只有廖筠屋里是独卫,另一个在客厅的是她弟弟在用,里面放着有男性的拖鞋,毛巾等等日常用品。 廖筠把慕邵凡推进去,自己先打了个喷嚏,随手扯过一条毛巾想擦一下水,想起廖然用过的,有点嫌弃,丢给慕邵凡:“你在这洗澡,待会儿我拿我弟的衣服给你。” “好。” 慕邵凡刚答应完,她已经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换下沉重的湿衣服,洗完热水澡,廖筠总算感觉活了过来。她不觉得自己会平白无故被推下水,报复社会正好让她撞上的几率也太小了。 她平时连逛街都跟着好几个保镖,偏偏今天一个也没有,会这么巧么,她倒是觉得对方很了解她的言行作风,蓄意谋划了这个行为。 仇人? 她身边可太多了,随便一列就是长名单,不然她也不至于到哪儿都带保镖。 吹干头发,她去廖然屋里随便找了两件衣服,正要送给慕邵凡,结果他先等不及了,光着膀子,裹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楼下打麻将的热闹仿佛就在耳边,廖然咋咋呼呼的,好像随时都会撂挑子冲上来似的。廖筠吓了一跳,怕慕邵凡这副模样被人发现,不禁有点不高兴:“谁让你出来的!” 拽着他的胳膊快步回到自己屋,“砰”地关上门。 把人怼在门边,她捏着他的手腕,警告他:“要是敢被其他人发现你,我就说你是出来卖的。别以为他们看到你就会怎么样,收起你的小心思。” 慕邵凡抿了抿唇,垂下眸子:“我等你好久都没来,怕你出什么事……你手好凉。” 廖筠甩开他,把她弟的衣服一团丢过去:“穿上。” 这时,阿杨过来敲了敲门:“廖总。” 廖筠回头,看向傻站着的慕邵凡:“开门啊。” 慕邵凡开门,阿杨一见他裸丨露的样子,顿时皱起眉头,不善地看他一眼。慕邵凡自觉让开,阿杨端着热水和感冒药进来,放在桌子上,先给廖筠泡了一杯冲剂,端着来到廖筠跟前:“别感冒了,多喝点热水,去去寒。” 廖筠嫌弃地拧着眉心不想喝,她吃不得这种苦,暂时放到一边。 阿杨很了解她,这一放下可就拿不起来了。只好又主动帮她拿着,拉着她来沙发上坐下,单膝跪在她面前,先给她剥了一块糖,然后守着她喝药:“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廖筠没过多纠结,一口气喝完药,马上含着糖,把碗塞回他手里,哑着嗓子说:“我刚才在池塘边,被人推下去了。” “什么?”阿杨很惊讶,第一时间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慕邵凡。 慕邵凡正在门边老老实实穿衣服,好像听不见他们说话,什么反应也没有。 廖筠说:“应该不是他。你去物业调监控看看,报警,把人抓出来,我不想让这个人今晚还能回家过节。” 阿杨沉着脸,眼底掩不住愠色:“我知道了,交给我。” 阿杨走后,廖筠窝在沙发上有点犯困。刚才太冷,现在太热,暖烘烘的环境让她浑身异常放松。她耷拉着眼皮看着慕邵凡用她的吹风机吹头发,虽然穿着妥当,但是脸很红,不知道是在害羞,还是和她一样不舒服。 露在外面的四肢皮肤倒是很白,也很结实,看起来比八月的时候健康了不少,估计这段时间邵颜对他挺上心的。 身段修长,比例优越,也难怪能伪装成她的理想型,本身条件确实不错。回想起在WRing的“初见”,被骆刚旺灌酒之后的他眼神楚楚可怜,简直引人犯罪,骚得没边,真不怪廖筠想要救风尘。 歪了歪头,廖筠懒洋洋地缩在那,扯了旁边的毯子来裹着:“待会儿我爸妈可能会出门买东西,你等他们走了再走。” “好,”慕邵凡答应下,又吹了一会儿,动作很僵硬,不太自在。放下吹风机时,他透过镜子看她,有点犹豫地说,“我好像知道推你的人是谁。” 廖筠奇怪:“你看到人了?” 慕邵凡含糊地说:“嗯。没认错的话,好像,可能是赵曦玉。” 廖筠一听这名字,“腾”地坐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你左一个‘好像’,右一个‘可能’,然后报出了他的名字,针对性未免太强。你认真的?对你说的话负责?” 慕邵凡摸了摸鼻子,始终没敢转过来:“是认真的,等杨哥看完监控确认一下吧,应该没错。我知道你回云州,原本想来给你送点过节的礼物,结果正好看到……” 廖筠眯起眼睛,终于察觉不对:“你不会一直在楼下蹲我吧,然后跟踪我到了池塘?” 慕邵凡垂眸默认,连镜子里的她都不敢对视:“我,我只是想见你,没想打扰你。” 廖筠白他一眼,起身翻找备用机,想起来没有手机卡,找到也白搭,又打开了笔记本给阿杨发消息,把赵曦玉这条线索传达过去。 慕邵凡偷偷扭头看她,别别扭扭地转过来:“我听说你去了锦城。” 廖筠头也不抬:“关你什么事。” 他磨磨蹭蹭地来到她刚才坐过的沙发上,很刻意小心地坐在了留有她气息的位置:“其实我本校保研了。” 廖筠消息还没发完,抬起眸子:“锦城大学金融系,本校保研?” “对。” 照他这么说,他们俩本来应该是同学。 慕邵凡说:“不过我没去,我不会惹你眼烦的。” 廖筠发送完消息,把电脑一推,很不理解地说:“你有病吧,你好好的学不上跟我有什么关系?什么叫不会惹我眼烦,你自己不去是你自己的事。” 慕邵凡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本来就不喜欢学这个,已经提前跟老师报告了,不是想把责任和负担推给你……”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小狗被主人凶得不敢大声,委屈又可怜:“我只是想,如果暑假的时候我没有来找你,没有骗你,如果我们在学校里认识,你会不会……” “不会,”廖筠毫不犹豫地回绝,又爬起来,去书架上翻找什么东西,“哪有那么多如果,你脑子能不能正常点。” “哦……” 廖筠翻了半天,是想找以前的同学录,那上面有一个裴凛的旧号码,为了哄着张洵,她早就把裴凛的微信删了,刚才电话打到一半消失,总得报个平安。可是眼下怎么找也没找着,廖筠难免有点烦躁,嘴上不饶人:“不过你连那么好的学校都不去,保研都能拒绝,脑子本来也不正常。” 小狗郁闷地不说话。 “你多久没回锦城了?兴慕已经快没了,多亏了你胳膊肘往外拐,把主力摧毁,我收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锦城是邵、慕两家的大本营,她以前在那边有投资,但只是酒店和房产的老本行,而且业务并不多。现在乍一过去就把兴慕给吞了,还把邵家的公子给折腾得没了人样,在自己的地盘又跟张家起了冲突,多少会被针对。 很多老登都在观望形势,既想要跟她交好,又不敢跟她太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什么都得留两手,很没意思。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着急在那边有大动作,商场和情场一样,急不得,有些事总要慢慢来。 慕邵凡点头:“我知道,我有听说。” “你爷爷还在医院?没被气死?” “不太清楚,我没有找过他,是舅舅在管。” 廖筠想起什么,冷声道:“你知道你舅舅很喜欢贺召吧,还故意散播贺召跟邵三小姐在一起的谣言。可是四年前的事,你舅舅也参与其中,他怎么好意思敢惦记贺召?你们家人真是如出一辙的不要脸。” 慕邵凡虽然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但这段时间已经补过课了,包括他并没有发生车祸,而是被卢斯言囚禁虐待,刺激到失忆,全都了解了一遍。 听到廖筠的质问,他认真地解释:“舅舅一开始不想让我招惹胡家,后来有了慕家插手,他也只是想让我听话离开,并没有对贺总做过什么。得知贺总白手起家,有了如今的成就,非常欣赏,所以想撮合他们,可能是希望他们能强强联手吧。” 廖筠冷笑:“真正的强者会听这种糟老头的摆布?我看是随地大小爹的病犯了,想犯贱。不就是看贺召没有背景,以为自己高高在上,选中他就像在施舍他,结果没想到人家不领情,又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慕邵凡不置可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等假期过去,我跟你一起回锦城好不好?兴慕在其他人手里还有一些产业和股份,有的项目吊在那没收尾,我都可以帮你。我知道你不差我帮忙,可是你那么忙,我想帮你分担。” 怕廖筠拒绝,他着急地说:“我现在记性不太好,他们安排了让我出国治疗,等做完这些,或许做不完,我会走的,不会一直纠缠你。” 好不容易找到同学录的廖筠动作停顿了片刻,接着面不改色地翻开书页:“随便你,你对那边很熟悉,而且对搞垮自己家很有经验,想去就去。” 翻到裴凛的那一页,廖筠记下了号码。 填写的时候他们已经是高中生了,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页面上也都是比较有用的信息,像是姓名,邮箱,联系方式等等,作为通讯录很好用。 她回到笔记本跟前,用那个号码搜索了一下微信,看起来是个小号,不知道裴凛还用不用,点击添加,也没打算等,还是准备直接打个电话过去,于是给莫寻发了消息。 “咚咚咚” “廖总,”莫寻很快过来,“我拿了您的备用机过来。” 廖筠赶紧去开门:“还在打麻将呢?” “打着呢,”莫寻往里看了一眼,看到了乖乖坐在那的慕邵凡,“阿姨和叔叔说待会儿要走了,不过满爷不太好办。” “没事,让他上楼打游戏,耳机一戴什么也听不见。” “行,那我先下去,出门的时候叫您。” 关上门,廖筠打开备用机,快速地把裴凛的号码输了进去,生怕再久一会儿就要忘记了,正要拨出,想起慕邵凡还在跟前,即便两人不说什么奇怪的话,让他听着也别扭。 “我出去打个电话,屋里的东西不准乱动。” 慕邵凡急忙站了起来:“廖筠!” 廖筠刚握住门把手,回头看他:“干嘛?” “卢斯言被卢家控制了。” “我知道,然后呢?” “我走之前会把他好好处理掉的。” 廖筠怔然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想起在海边的时候,她喝醉后随口说的“原谅条件”。 这朵最纯白可爱的小花,却是最阴暗复杂的人伪装出来的假面。那双眼睛太过深邃,就像黑洞,望得久了仿佛能吸魂摄魄,令人茫然地坠陷。 廖筠有时候是真的想不通,她少年和童年的时光里,不管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有邵敏这么个人,甚至她强吻他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更没有见过他的脸。 他说她救过他很多次,她毫无印象,如果没有谁来好心提醒一下的话,或许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起来了。 如此浅淡的交情,被她遗忘的过去,竟然能让他催生出不顾一切的汹涌爱意吗。 对她的感情到底是爱啊,是喜欢,还是他孤独岁月里的一种凄苦悲凉的执念? 时至今日,廖筠发现不管怎么报复他,伤害他,都不会改变他的固执,他真的就像一条狗,只要认定了她这个主人,无论被如何对待,都会摇着尾巴祈求主人的垂怜。 就算真的让他去死,他也会觉得为主人献上生命是应该的,谁让他做错过事呢,背叛主人的狗,被赐死也是一种恩赐。 这样可悲的性格,可悲的感情,可悲的人生,让廖筠渐渐失去了对他的所有情绪化态度。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快丨感的回馈,让她只觉得无趣,又无力。 她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想抹灭掉过去,不择手段地想在她面前成为一个陌生人。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如果,可能以前不认识才是最好的。 收回手,廖筠转身朝他走来,伸手一推,让他重新坐沙发,然后俯身亲了他一下。 被强吻的他直接愣住,连睫毛都僵在了那。 廖筠拿着手机的手搭在他肩骨上,硌得有点疼,但是两人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空气静得刺耳,时间仿佛被定格了,午后的白噪音环绕在彼此之间,她低垂着眼眸,又试探着亲了他两下,好似有些莫名的犹豫。 慕邵凡颤抖着手想要抱她,可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李女士的声音—— “盈盈!盈盈啊,我跟你爸去超市,廖大爷我们带走了啊,你要不要一起去?” 这一声猛然拉回了廖筠的理智,慕邵凡克制的手擎在半空,没有碰到她,而她和他的鼻尖相贴,呼吸在交织中牵扯,唇只有厘米之隔。 手上用力,她想要走了。 太过亲密的距离,她明显看到小狗漂亮的眼睛里眸光震颤,就好像要被抛弃一般的恐慌和急切瞬间浮现,透着无助至极的委屈。 如此浓重的感情不禁让她看愣了一下。 而这片刻的停顿,让慕邵凡像疯了似的,心底窜起了造反的勇气,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拽,让她跌进了自己怀里,紧搂着她的后背,顺势吻了上去。 李女士得不到回应,莫寻赶紧来帮忙:“阿姨,她可能睡了,我们先走吧,待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怎么这个点儿睡了,昨晚没睡好?” “啊,嗯,对对,最近太忙了,学校的事也很多……” 屋外的人终于走远,屋里的人唇丨齿丨交丨缠,就像背着家长偷偷早恋的少年,廖筠没想到这辈子也算是体会到了一把纯爱的青涩感。 吻得很凶,两人像是在跟对方也在跟自己较劲,谁也不饶谁。熟悉的气息和触丨感拉扯着过去亲昵的每一分回忆,又让人忽视不了这段时间陌生的隔阂。 要不怎么说呢,这条贱狗真不愧是她的“理想型”,就算掺了一半的伪装和刻意,还是能带给她刺激的愉悦感。 其实廖筠之前就想试试,他的这种长相,身材,性格都那么合她的口味,生理上对他的兴趣从来没有彻底熄灭过,倘若就把他当个鸭子,甚至把脸挡住,可以只用来泄丨欲吗?又或者说,真的有可能原谅他吗? 可是现在她试过了,答案是不行。 哪怕很想顺理成章地继续,他也有反应,但是不行。 喘着粗气推开他,终止这个吻时,她在他的脸上除了爱恋和依赖,竟然看不到任何油腻的谷欠望。 他根本不懂,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廖筠觉得反胃,生理性的兴趣和抗拒同时存在,刺激着她的感受,而她委屈不了自己一点。 手机不知道何时掉落了,她猛地掐住他白皙漂亮的脖颈,掐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她毫不怜惜,反而是恨恨地,很烦躁:“你说你啊,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长着这幅撩人的样子,说着对我的喜欢,做着背刺我的事。我只要一想到你怎样伤害过我的朋友,我就会恶心,你能明白吗?我觉得恶心透了,我该怎么原谅你?你可以自欺欺人地弥补,怪我不原谅,可我呢,我有错吗?难道我活该承受并容忍一切才是对的?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短短几句话,慕邵凡霎时间红了眼睛,泪水充盈,他强忍着没有落泪。 尖锐的矛盾横在他们之间,他永远不能回到以前改写错误,而她又不像那些恋爱脑的傻子,有了男人就可以忘却原则。 她是很正直的,拿着朋友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倘若她真的原谅了,那她就不是廖筠了。 在这一刻,慕邵凡终于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个事实,这个他一直不敢承认的,跟廖筠再也没有可能的事实。 廖筠从不是恶意地有心为难他,而是有些事,一旦发生,再也无解。 他痛苦,但这痛苦不是她带来的,怨不了她不原谅。 慕邵凡动了动嘴唇,心里的千言万语只有到嘴边的那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廖筠缓缓松开他,牵起他漂亮修长的手放在自己的胃部,又随着话音随处落下,“你知不知道,从这里,到心脏,整个胸腔,气管,喉咙里……因为你,都堵得想吐。” 她皱着眉,但表情并没有像过去一样表现出对他的厌恶,语气中连恨也没有了,好似只是在平静地陈述。 慕邵凡到底是忍不住哭了,泪水如珠断,反过来紧捏住她的手,额头抵在她肩窝,颤抖着,用尽了力气求饶:“别说了,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说了……” “你还是快点出国吧,”廖筠淡淡地叹了口气,“快点离开这里,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 几天后,张磬育突然去世,骆炀被抓。 张家赶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办了葬礼,位置在上次张洵生日宴的旁边,这里整栋楼都是张家的会所,倒也不是故意找张洵的晦气。 整个葬礼简单到不需要人们特意前去吊唁,吃饭的时候更像是一场商业晚宴,人们穿着精致的礼服,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看不出半点悲伤。 金女士直接没出场,不过廖筠和张洵还是去了的。 宴会上,张磬文有意带着张洵,*介绍给了一些老朋友,愤愤地说起灵州的那些事,把责任全都推给了骆炀,并且强调已经把此人送进了警局,等待着正义的到来,将此人尽快绳之以法。 话里话外都是对张洵的疼惜和爱护,说自家的少爷真是受了委屈,忍辱负重那么久,头脑聪慧,反击有力,必将能成大事。 至于张磬育的那些黑历史,张磬文是不会提的,其他人更是不敢问,也不需要问,大家都默认了不该存在的就不存在,只需要暗中站队,便是最简单的社交之道。 没有张洵陪着,廖筠去无聊地转了一圈,然后又躲到了那个露天花园喝酒。 不一会儿,阿杨上前来:“廖总,慕邵凡和赵二公子都想来见您,两人在外头碰面,打起来了。” 廖筠醉意微醺,一边用微信跟裴凛聊天,一边无所谓地挥了挥酒瓶:“让他们打,打急了就报警,关我什么事。” 那天推她下水的人的确是赵曦玉,他被骆炀威胁,本意是想把她推下去,再救上来,破釜沉舟,借此跟她拉近关系,没想到慕邵凡竟然在跟踪她,第一时间冲了出去,他也就只能跑了。 骆炀被抓有张家的原因,保赵曦玉一命,也有张家自己的打算。张磬文亲自给廖筠送了一个锦城的项目作为赔礼,她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自然不会再插手。 不过她得知,赵曦玉跟他弟弟都有血友病,上面还有个哥哥已经去世了。这些年因为看病钱,一直被骆炀拿捏着,也怪可怜的,难怪胆子那么小,平时也不像是嚣张跋扈会胡乱惹事的样子。 听说那种病出血过多无法愈合,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打起来…… 慕邵凡应该没什么攻击力吧? 没多久,阿杨又来了:“廖总,慕邵凡把赵二公子打晕了,先叫了120。他还是想见您。” 廖筠“啧”了一声,很心烦:“你去照看着点,别把赵二公子弄死了。让那条死狗滚进来。” 第50章 作为一杯绿茶,骚得明目张胆 宴会安排在室内,外面没有太多人。 廖筠趿着拖鞋,拢着针织长衫,拎着酒瓶倚在栏杆旁,里面只穿着普通的黑T和牛仔长裤,明摆着没把张磬育的葬礼当正事,来一趟只是为了给张洵面子罢了。 一棵高耸的大树枝叶繁茂,从楼下挺拔而上,恰好隐藏着她的存在,也算是给了她一个绝佳的欣赏夜景之处。 慕邵凡穿着正装进来,看起来状态不错。西裤烫得板板正正,皮鞋锃亮,连发型也精心打理过,可惜因为打架弄乱了刘海,零散着垂在额前。 他先看了廖筠一眼,然后有些刻意地用手背蹭了蹭嘴角,好像在故意给主人展示伤口,其实不过是挨了一下,有点破皮。 廖筠知道慕邵凡好爱装绿茶,不悦地训斥:“长能耐了你,回邵家治了两天病还会打人了?你知不知道赵二公子他!……他身体不太好,把他打出毛病怎么办?” 慕邵凡怔然望着她身边那片熟悉的泳池,缓缓收回目光,有点不服气:“是他先对我动手的,而且他上次推你下水,又不是什么好人。” 廖筠没想到慕邵凡睚眦必报,竟然这么记仇。 既然说起了中秋节的那次落水,她也就不为赵曦玉多说什么了。随便赵曦玉有怎样可怜的理由,害她遭罪,挨打也是活该。 语气放缓了些:“你来找我干嘛?” 慕邵凡说:“哦,我突然有点急事,过几天才能去锦城,不能跟你一起回了,想着来跟你说说。” “就这样?” “对。因为事出紧急,我推不掉,你又把我拉黑了……我怕给你留下误会。” 廖筠懒得跟他较真:“知道了,你走吧。”懒洋洋地把胳膊搭在栏杆上,她还在用手机跟裴凛聊天。 慕邵凡望着她的背影,并没有直接离开。来都来了,当然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说句话就走,从八月底她突然消失到现在,他才见了她第二面,眼神恨不得能黏在她身上,把她里里外外看个透也不过瘾。 眸光微动,突然得寸进尺地问:“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廖筠警惕地侧过头:“你又想干嘛?” “昨天在外婆家收拾东西,看到你送我的伞,我想……” 廖筠很奇怪:“什么伞?我怎么没印象。” 慕邵凡被打断也不恼,语调柔柔的,低垂着眉眼,有点故意卖惨的意思:“是很早以前的时候了。我现在记性不太好,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想着以前的事如果你感兴趣,可以跟你说说,不然以后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兴趣。”廖筠直接把他的话匣子堵住,接着给裴凛发消息。 对于慕邵凡这种顶级恋爱脑提的“以前”,她是真没兴趣。 一个恋爱脑的回忆,八成会和事实产生极大的偏差,可能她当时根本没那意思,结果被慕邵凡会错了意,万一听完觉得他更脑残了,自己更无语了,真怕忍不住再去抽他两巴掌。 慕邵凡见第一招无效,立马改变说辞:“表姐说如果顺利,下个月就让我出国,这几天让我留在云州,也是为了观察身体情况。你之前建议我去FROLA工作,我慎重考虑过了,我想去试试,所以这次离开之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卢斯言那边……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廖筠心善,而且吃软不吃硬,越是真诚而简单的表达,越是能让她听进心里去。 受虐失忆到只能出国治疗,余生留在国外背井离乡,还要跟卢斯言那个死变态拼死对决。这三条的任何一条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都会让廖筠心生可怜。可惜啊,偏偏是慕邵凡。 他说这些,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留在她身边,言外之意只剩下短短一个月了,权当可怜他,施舍他,不要赶他走。 廖筠没打算那么好心,不过她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独断独行,孤掌难鸣,凡事只懂得笨拙地亲力亲为,不如善用身边能用的人。 在解决卢斯言这件事上,慕邵凡之于她,算是一把可利用的工具。 收起手机,她见酒见底了,转过身把胳膊撑在栏杆上,用酒瓶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给我拿瓶新的来。” 慕邵凡上前拿了一瓶,主动帮她起开,接走了空酒瓶。 廖筠看他有些别扭地用了右手,故作关心:“左手的伤很严重?” 慕邵凡一愣,下意识握了握垂在身侧的左手:“没有,还好,恢复的时候用右手用惯了。” 廖筠点到即止没再多说,喝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问:“卢家在京州有权有势,连我都不好对付他们,你有打算怎么办?” 他毫不犹豫:“有。” 廖筠瞥他,等他的下文,可是他却不往下说。 人无语到极致真的会笑一下,廖筠很无奈:“跟你沟通还真是费劲。” 慕邵凡说:“我有周全的准备,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做好的。你希望他能有什么下场?” 廖筠很不解:“我希望有什么用,我希望你就能做到?” 慕邵凡很坚定地回答:“我会尽力。” 廖筠觉得他未免异想天开,思忖了片刻说:“卢斯言跟张洵不一样,张洵家教严格的同时并没有缺少过关爱,所以他只是脾气不好,但三观端正,听得懂道理。而卢斯言呢,先天性基因恶劣,冷血型人格障碍,从出生起就被父母用做研究,整个家庭氛围冰冷扭曲。他很残忍,很自私,思维异于常人,所以即便他很爱我,我也从不怀疑他一时兴起就会把我分尸。” 看着慕邵凡微微蹙起了眉头,廖筠凝望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卢斯言就像一枚炸弹,接近他的过程会很刺激,但这种刺激,或许是以生命为代价。我没告诉过你吧,可能你也查不到,这是卢家瞒得很深的秘密——他现在的父母和哥哥,其实是他的叔婶和堂兄,在他12岁的时候,亲生父母早已经被他给杀了。” 慕邵凡若有所思:“这件事我确实不清楚,第一次听说。” 廖筠看他这么平静,没有表现出半点惊慌恐惧,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带,缠了半圈,扯着他往前迈了一步,逼迫他看着自己:“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我不是在担心你,我是觉得你太天真了。” 卢斯言是个麻烦,慕邵凡显然也不正常。他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为了攻略她能隐忍着准备那么多年,足以看得出灵魂深处的疯癫程度不一般。 他多年来太过孤独封闭,导致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自负,他并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格,做出的很多决定都很决绝,把自己逼得太狠,精神紧绷。 如果他急于求成,草率地对战卢斯言,极有可能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慕邵凡握住她的手,可能是想表现得轻松一些,嘴角轻扬,扯了一个笑意不深的弧度:“我明白你的意思,问题的答案我想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不会让你失望的。” 距离她的生日,恰好一个月。 “又来了,”廖筠不耐烦地甩开他,“你真是不长教训,自作聪明的苦果都吃过了,还要这样,就那么想去找死?” 慕邵凡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才黯然地喃喃一声:“或许吧。” 廖筠不想再理会他,又喝了些酒。 大洋彼岸的裴凛去忙工作了,宴会上的张洵又迟迟没有过来,她醉得有点发晕,无聊地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某处,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的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阿杨怕她在这着凉,及时地带了一件兜帽外套来披在她身上,低声道:“要不要先回车上休息?小张总那边还没结束。” 廖筠恍惚地转过头,眨了眨眼睛认出阿杨,勾勾手让他过来。 阿杨俯身凑上前,坐在她身边,语气格外柔和:“怎么了?” 廖筠神秘兮兮地说:“那里有一个戴墨镜的胖子,穿着白西装,像个蛋。” 慕邵凡闻声看去,但他离着廖筠太远,什么也看不到。 阿杨一眼找到目标,很配合地说:“嗯,看到了。” “他姓林,以前是慧心食品的少爷,混血,海归,在外面养了好多小网红,说是谁能给他生儿子就娶谁回家,其实他自己不能生,精丨子不行。想当年他第一次碰见我,我还在上高中,还不认识你呢,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 “他说我这种女人啊,爱招男人,又没背景,守不住廖家的财。哪天要是意外怀孕了,没人要,可以嫁给他,然后给了我一杯加料的酒,想骗我喝。我没搭理他,可是他那时整天拿我打赌,说只要谁能把我放倒,把我干服了,我的人和钱就都能拿下了,四处怂恿那些二世祖来针对我。” 阿杨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事,不禁沉下脸来。 廖筠说:“后来我闯出了点名声,他爸见了我很尊敬,他也就慢慢消停了。他以为我忘记了那些事,可惜我记仇。你记得吧,有阵子我约了慧心的几家本地供货商,跟他们谈撤资。他们为了站队讨好我,全都跟慧心毁约了。慧心运转异常,又被查出财务造假,林总忙得焦头烂额,想找我当面道歉,可是道歉有用的话,那我不用做生意了,法律也不用讲规则,人人都去抢劫好了。 “为了让林总和林少爷成长,我没办法,只好出手拿下慧心,坐到了他们林家的头上。后来林总和几个高层都被抓了进去,林少爷终于懂事了,开始操办起了自己的生意,带着礼物来找我好几次,生怕我难为他。平时见了我呢,点头哈腰像个孙子一样,一口一个廖总。你看,他突然就学会了尊重我。” 阿杨知道她又喝多了,忍不住心疼地帮她把外套拉紧了一些,戴上帽子:“他们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不管有什么结果都是自找的。” “是啊,”廖筠被帽子压得耷拉着脑袋,分不清是因为困了还是醉了,嘟囔着,“可是这世上的规则没有苦尽甘来,也没有善恶有报,就算林少爷低头认错,只要有机会,他还是想搞死我的。我总是执着正义,对人性带着过高的道德期待,结果不停地失望,不停地树敌。学校苦心十几年教给小孩的三观,不适于社会,也不利于生存,这就是人类最恶心又虚伪的地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额头抵在了阿杨的胸膛,好似睡着了。 慕邵凡心头的不适感随着她语气的变化而变得愈发强烈,就像被敲了一闷棍似的难受,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都知道很多人在觊觎她,也知道很多人对她充满敌意,可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难以接受。那些恶意,就像卢斯言带来的危险一样,是她人生中不足轻重但很碍眼的麻烦。 即便她是个上位者,不论头脑,能力或是资产,都不比那些人差,即便没有见过面,他也能想象到那些人在她面前肯定是低一等的。可她依然无法绝对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人活着,到底要做到多完美多强大才叫好。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接受不了别人对她的针对,一切对她不利的念头,都让他愤怒。 垂下眸子,他眉心和眼角的肌肉因为怒意隐隐抽搐,左手正在无意识地颤抖,握成拳却握不紧,不受力道的控制。 很快廖筠被阿杨抱走了,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直到颤抖的症状消失,他站起身来到廖筠刚才坐过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向楼下,那个蛋还在。 廖筠回到锦城,开学没两天,莫寻给她传来了消息,说那个林少爷前一天晚上半夜飙车出了车祸,入院抢救,到现在仍在昏迷。 警方调查过后的结论是车主超速,闯红灯,简单来说就是自己找死。 彼时,廖筠刚下课,准备要去游泳馆。许嘉皓难得主动约她过去,她正好没事就答应了。 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廖筠把手机递给阿杨:“你觉得这件事会跟慕邵凡有关吗?” 阿杨说:“值得怀疑。不过既然警方已经调查过了,没有查到他身上,那应该不是他做的。” “你真的这么想?你觉得他清白?” “不,虽然不是他做的,但不代表一定跟他无关。” 廖筠直摇头:“阿杨,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废话了。” 阿杨把手机还回去:“您那天是在试探他?” “他大言不惭要处理卢斯言,如果处理不好,把那个死变态惹毛了,后果很麻烦,我不想掺和这些麻烦。” “云州那边说,他明天的车票来锦城,要不要派人跟过来?” “不用,他又不会跑,”廖筠看到乔星鸣催她快来游泳馆的消息,有点奇怪,“今天许嘉皓要干嘛?搞得很神秘。” 阿杨想了想,随口猜测:“可能……是要跟您表白?” “表白?”廖筠脚步顿住,“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我猜的,他最近对您很殷勤,而且到处打听您喜欢的东西,这几天一直带着朋友们往游泳馆跑,还寄了很多快递过去,看起来应该是在筹划什么活动。” 廖筠不乐意:“好好的炮丨友搞什么纯爱,你怎么给他教的规矩?” 阿杨非常无辜:“该教的都教了,您的情况也没有瞒着他。或许是我猜错了,可以先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万一真碰上表白,一群人围着我起哄跟看猴似的,你想让我骂人是吧?你自己去看,许嘉皓要真敢找死,你给我抽他两个大嘴巴让他滚。”说完廖筠就甩下他走了。 当晚,许嘉皓精心筹划的表白现场一片尴尬。 浪漫氛围充沛,可惜没有女主人公出场,他这个男主人公失落地坐在更衣室,一直也没露面。 阿杨当然不至于真的抽他俩大嘴巴,很同情地劝他:“廖总最近很忙,你过一阵子再去找她赔罪,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嘉皓愣在那走神。 这时,许嘉盛突然窜进来,看见阿杨眼睛一亮,招了招手:“哎,你也在,”然后神色自若地跑到他哥跟前,“哥,说好的嫂子呢,怎么还没来?外头那些人都快把东西吃光了。” 阿杨面不改色地抢过话:“不来了,那人有点事,今晚的活动可以散了。” “啊……”许嘉盛很失望,“还以为能见见嫂子呢,不来怎么也不早说,白准备了那么多。哥,你别太老实,我看这女的不简单,不会是故意放你鸽子让你出糗吧?你俩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真该庆幸许嘉皓胆大但老实,在廖筠答应表白之前,并没有打算道德绑架她,唯三知道情况的朋友都被他给了“封口费”不准乱说,因此许嘉盛在内的所有来客都不清楚廖筠的身份,只有乔星鸣和阿杨知晓真相。 乔星鸣纯属看热闹,帮着许嘉皓隐瞒,回头也少不了惹廖筠生气。 “咳!”阿杨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帮廖筠说话,“那人应该也不是故意放鸽子,你哥自作主张准备表白,人家又不知情,兴许是真有急事呢。我们先出去吧,让你哥自己静一静。” 许嘉盛妥协:“说的也有道理,那好吧,哥,你自己待会儿,冷静完了出来玩,朋友都在呢,没人笑话你,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阿杨趁着许嘉皓低着头郁闷,一把捞住许嘉盛的肩膀:“别说了,走吧。” 这俩兄弟平时的朋友圈重合率不高,今天许嘉盛特意为了给哥嫂捧场才过来,外面的人他认识的不多,出去之后一直笑嘻嘻地跟着阿杨:“杨哥,姐姐什么时候有空啊,我好久没见她了,约她去图书馆也没时间。” 阿杨好歹是跟着廖筠练过的,淡定地摸了摸鼻子:“不清楚,回头帮你问问。” “嘿嘿,好嘞,谢谢哥!”许嘉盛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卡塞给阿杨,“这个,我高中同学家新开了一家日料店,给的VIP双人体验卡,可以去免费吃一顿,随便刷,你带着你对象去呗。” 阿杨看了一眼卡上的名字,想起廖筠刚好提起过这家店:“你自己不留着?” 如果用这张卡约廖筠,说不定廖筠会搭理他。 许嘉盛无所谓:“我不爱吃日料,你跟嫂子去吧,我这胃就好中餐。” 阿杨没法告诉他错过了怎样的机会,更没法告诉他刚才说的每个嫂子都是廖筠,只是默默地收下了,并且嘱咐他:“谢谢,你没事玩会儿就回去吧,别去招惹你哥,也别老提这事,让他缓两天就好了。” “行,没问题。” 有了许嘉皓的这次突然“表白”,廖筠很生气,本来还想跟他随便玩玩,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 俩人不是男女朋友,也没必要正式地说分手,廖筠很干脆地开始回避他。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游泳馆也不再光顾。连带着许嘉盛也跟着倒霉,根本联系不上人。 两天后一场秋雨。 阿杨替廖筠去跑工厂还没赶回来,她下了课才发现自己的伞被别人拿走了。 站在教学楼门口时,许嘉盛正在等她。刚烫了微卷的发型,笑起来像个漂亮可爱的娃娃,撑着一把将将能容下两个人的伞,嘴甜声也甜,热情地朝她跑过来:“姐姐!我就猜到你没带伞,我来了,我送你!” 廖筠看着这张笑容阳光的脸,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无奈地说:“你今天没课?” “已经上完了。” “真的假的,不会翘课了吧?” “我能是那种人吗!”许嘉盛否认完又嘟囔,“只是早退了半小时,雨这么大,我不提前走就赶不上接你了。” 廖筠失笑:“送我去学校门口就好,谢谢你。” 两人一起走进雨中。 风很大,雨丝斜斜地吹在他身上,淋湿了他半边的胳膊。他毫不在意,抓住这个机会,一路上都在很紧张很开心地跟廖筠聊天,语气欢快又可爱,还有点惹人怜爱的娇纵,听得廖筠心情不错。 直到保镖开着车进来,廖筠说:“你要回宿舍还是回家?来接我的人到了,捎你一程?” 许嘉盛没想到分别会来得这么快,他本想着顺势卖惨,再约廖筠一起出去玩,这下被半路截胡,一时没想好对策,车已经停在了面前。 湿漉漉的地面一片冰冷雨光,倒映着车灯的影子,廖筠恍惚间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可怜,不禁愣了一下,改口说:“我突然想起有点事,还是不捎你了,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哎!等一下,”许嘉盛心里着急,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委屈巴巴地鼓足勇气问道,“姐姐,说真的,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廖筠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许嘉盛追问:“我有哪里惹到你不高兴了吗?你跟我说嘛,我会改的。我没怎么跟女生相处过,如果做错了事,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跟他哥一样是张白纸,早在图书馆初遇之前就听说廖筠在打听他,原本不屑一顾,结果一见钟情,非说廖筠是自己的理想型,拿她很上心。 为了能跟她好好相处,许嘉盛决心改变自己对恋爱一窍不通的死直男性格,开始主动出击,又是秀身材,又是秀才艺,作为一杯绿茶,骚得明目张胆,还向打游戏的朋友们取经,看了不少追女孩的教程,笨得有点可爱。 只是廖筠见了他总会想起许嘉皓,甚至还能看到一丝慕邵凡的影子,难免兴致缺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宝贝,我不是在躲你,你也没惹我不高兴,不用胡思乱想。” “那为什么我整天都见不到你?约你出来,你也都是在忙。” “因为……”廖筠随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的褶皱,拇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锁丨骨,看着他眸色轻晃,怜惜地摸了摸他脸,笑着打趣他,“我想跟你有进一步的发展,但不是感情方面。” 许嘉盛一脸呆萌:“啊?什、什么意思?” 廖筠攥住他的衣领借力,仰着头凑近他:“简单来说,我是个坏女人,只想玩弄你,不想负责任。接触下来看你太过单纯,不好意思下手了,听懂了吗?” 许嘉盛肉眼可见地红了脸。 在这冷雨包围的伞下,他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极为私丨密又寂静的空间,羞得他眸光直颤。 “我,我?可是,你……你不会是,你想睡我?”说完许嘉盛自己先否认,“不不!不!我不是想说这个……”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女朋友跟嫂子怎么是同一个人? 廖筠忍俊不禁:“我是想睡你,而且我从来不玩纯爱,相识至今,最感兴趣的就是你撤回的那张照片。我跟你的理想型其实没什么关系,如果没做好认清我的准备,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话音落,她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拜拜。” 保镖亲自打着伞下来接,她坐进车里,被雨模糊的窗户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但她不用看也知道,许嘉盛一定傻乎乎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果然,玩这种小宠物最有趣了。 车缓缓行驶在雨中,司机几次从后视镜偷偷观察,试探着问:“廖总,您现在心情咋样?” 廖筠嘴角仍勾着笑意:“还行,怎么了?” 司机支吾着说:“那个,有一个男的,在超市碰见了咱家赵姨,赵姨那不是去买菜嘛,今天人手又不够,又下雨,也没多余的人跟着,那个男的就好心帮忙把赵姨给送回来了。赵姨自作主张,请他进家里休息,然后……” 廖筠最烦人说话这墨迹劲儿:“然后什么?说重点。” “然后就,重点是,那男的姓慕。” “……” 廖筠眉头一抽。 慕邵凡来锦城后表现很乖,主动处理起了兴慕的事,她把他微信解除了黑名单,而他除了工作方面的汇报,并没有骚扰过她。 廖筠还正想呢,总共还有一个月他就要走了,真有那么沉得住气么?现在可倒好,又跑她家里去了。 赵姨是她一个随行保镖的妈妈,老家就是锦城的,已经退休了,正好过来照顾她,每天负责做饭、打扫,并不住家。赵姨办事很细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热情。 廖筠忘了嘱咐一句,自己身份特殊,不能随便往家里领人,今天领的是慕邵凡,改天要是领回个仇人怎么办。 廖筠赶回家,一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鞋都没换,匆匆来到厨房,里面只有赵姨一个人,正在给她准备饮料:“盈盈回来了,快吃饭吧,洗洗手去。” 廖筠四处看了看:“赵姨,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赵姨心眼实诚,没想那么多,笑着端起饮料,推着她往餐厅走:“哎呦那个小伙子人真好啊,又是帮我打伞,又是帮我拎菜,还帮我做饭呢,帮完忙就走了。” “走了?” “是啊,他手艺挺不错的,刀工可漂亮了!不过我看他左手不太灵便,估计是有什么残疾,心是真善良。” 廖筠哭笑不得。 慕邵凡那外形条件看起来确实善良,但也就只有装出来的那一点善良。 雨下了一整个晚上。 第二天阴沉沉的,专挑着廖筠下课的时候又飘起了雨点子。 这次她把伞放在了阿杨那里,出门就看见阿杨在等她,走近了一瞧,阿杨身边那个嬉嬉笑笑的卷毛小狗不是许嘉盛还能是谁。 他们俩双胞胎之前的发型很像,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死直男,现在许嘉盛改变了风格,还是蛮好认的。 阿杨先发现廖筠,好心提醒许嘉盛一句,许嘉盛立马招手打招呼:“姐姐!” 得,这开朗欢腾的样子,又让她想起了赵曦玉。 这几只狗狗型的小宠物雷同之处太多,条件最优秀的也就是慕邵凡了。其他人单拎出来一个说,魅力连阿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也因此趣味性很高,却经不住持续长久的把玩。 阿杨外形出众,性格完美,且一直有着比正宫更包容的气度,从不胡乱争风吃醋。 不仅能帮她给猎物体检,亲自把关数据,还见证着她睡过很多小宠物,有时候她玩得过分了容易犯困,又不想留下过夜,他还会尽职尽责地准点闯进去,把她从别人床上抱走,细心地照顾她。 如果说人这辈子真的需要一个长久陪伴在身边的爱人,那她会绝对选阿杨。 有什么比大猫猫的陪伴更完美的呢。 阿杨跟她有默契,敏锐地察觉到她对许嘉盛的态度,主动迈上一步,挡在许嘉盛身前,伸手接过她的包:“廖总,今天的司机在外面等着,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以后进学校一律不准开车。” “嗯。”廖筠随口答应,捏了捏阿杨强壮的胳膊调戏他,扭头看向许嘉盛,“弟弟怎么又来了,上课总是早退可不好。” 许嘉盛没看出她对阿杨的亲昵,眼睛亮亮的,一脸兴奋地说:“我今天没课!我想好了,你睡我吧!” “咳……”廖筠差点没把自己呛着。 阿杨惊得挑眉,左看右看,幸好其他人行路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 廖筠昨天那么说只是想让许嘉盛知难而退,哪成想这小傻子用一夜就想通了,热情地跑过来要为她献身。 她刚才收到了许嘉皓的消息,猜测哥哥可能也会过来,防止俩兄弟意外碰面,她用手背拍了拍阿杨的胸肌:“你带去检查。” 阿杨点头:“知道了。我先送您回家……” “不用,”廖筠用下巴指了指雨中的某棵树下,“有人会送我的。” 阿杨顺势看过去,慕邵凡正孤零零地撑着伞站在那,不知道望了他们多久。 阿杨轻蹙眉头,目送廖筠跑进了濛濛细雨中。 许嘉盛不认识慕邵凡,还以为是哪个保镖,傻乎乎地问道:“杨哥,我们不跟着姐姐一起走吗?她说去做什么检查?” “廖总有别的事情要办,你跟我来吧,是要给你做检查,”阿杨撑开伞,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无法接受,只要有任何不适,你可以随时提出离开,我不会阻拦。但同样,你离开之后,以后就没有机会跟廖总再见面了,所以你要慎重决定。” 许嘉盛认为这是廖筠给他设下的考验,举着伞跟在后头:“没问题!我准备好了,你说!” 兵分两路走远,廖筠迎着细雨小跑到慕邵凡面前。 路边繁茂的大树遮蔽着雨丝,树荫下的空间还比较干燥,廖筠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不乐意地责怪他:“我们现在就算没什么特殊关系,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我淋雨?也不去接应一下。” 慕邵凡表情古怪,呆呆地撑着伞,下意识朝她倾斜:“我不知道你会过来找我……” 廖筠犹疑:“你不是在这等我?” 慕邵凡无辜地眨了眨眼,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盒子:“我来给以前的同学送东西。” 廖筠一阵无语。 昨天这死狗跑到她家莫名其妙做了顿饭,又莫名其妙地走了,现在莫名其妙在她下课的地方等着,又莫名其妙地用这双水灵灵萌哒哒的小狗眼睛盯了她半天,最后竟然说是来找别人? 她怎么这么不信。 “行,那你好好等你同学,我不打扰你了。”廖筠阴阳怪气完,根本不多耽搁,趁着雨势还没有彻底穿透大树,扭头就走。 慕邵凡的手指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双眸一片深沉。 他在克制自己去追。 等廖筠离开一会儿后,或许连两分钟都不到,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将盒子扔进垃圾桶,快步跟了过去。 树不相连的地方遮不住雨,廖筠站在树荫的边缘,好像在等人。 慕邵凡追上前,将*伞再次撑到她的头顶,故意摆出一副偶然路过的样子:“你还没走?我东西送完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廖筠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自从知道他会演戏,再看他装模作样的手段,还真是漏洞百出。 就在这时,雨中突然有人叫她:“廖筠!” 那人穿着单薄的一次性雨衣,扑腾扑腾地朝她奔跑而来,手里抱着一把伞:“你在这啊,我刚才跑那边去了,差点跟你错过。” 说话间有点喘,他摘掉雨衣的帽子,刘海已经被雨水打湿,愣愣地看了慕邵凡一眼,收回目光来笑着说:“呐,我给你带了伞!” 廖筠一开口也是老戏骨,好像很惊讶他的出现,非常关心地说:“阿皓!你看你,头发都淋湿了,下着雨怎么跑到这来了?” 许嘉皓挠挠头:“天气预报说没雨,结果下得还挺大,我怕你没拿伞,想着来给你送一把。我给你发微信了,可能你在上课没看到。” 廖筠心里忍不住想笑。 这傻子,说送伞就纯送伞,自己老老实实穿着雨衣。他弟弟都知道给女生送伞要两个人打一把。 “谢谢你啊,我的伞昨天被别人拿错了,正好需要呢,多亏你来。” 许嘉皓有些不好意思,又看了慕邵凡这个突兀的电灯泡一眼,对廖筠说:“别客气,能帮上你我也很开心。我在微信上还跟你提了那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是我不对,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对不起’。” “不用,我没放在心上,倒是你有点太放在心上了,”廖筠话里有话,主动提议,“走吧,我们边走边聊。” 许嘉皓点头:“好。” 确认慕邵凡没有跟过来的意思,他又把雨衣的帽子戴上,遮住发型,简直呆得要命。 廖筠哭笑不得,又不能直接说他丑,无奈帮他扯下来:“这不是有一把伞么,头发压着多不舒服。” 许嘉皓受宠若惊,跟她并肩站在了同一把伞下。 朝着校门外,廖筠走的是和昨天相同的路线,身边的人也是同一张脸,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对兄弟俩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走远到看不见慕邵凡的影子,许嘉皓终于开口问她:“刚才那个人是你同学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走的时候,他好像还有话跟你说。” 廖筠本想用慕邵凡打发许嘉皓,结果完全反了过来,反而把慕邵凡给打发了。她当然注意到了慕邵凡的反应,无所谓地说:“算是同学吧,他喜欢我。” “哦,那怪不得,他看起来给人的感受不太好,还是少跟他接触为妙。我不是说他坏话啊,我以前有个高中同学,和他有点像,因为跟宿舍的人闹矛盾,竟然趁着晚上把人家锁在班里了,幸好保安巡逻发现,不然得锁一晚上。这种人很可怕的,最好别招惹他,一直纠缠你可是个大麻烦。” 廖筠看多了喜欢背后嚼人舌根子的男人,对他们的基本盘早已经习以为常。 嚼得好听那叫绿茶,不好听的就是双标又下贱。显然,许嘉皓的情商偏向后者。 淡漠的笑意不及眼底,廖筠更像是在讽刺他:“放心吧,作为一个渣女,我对不起的男人多了去了,改天我和其他人在一起,说不定你也会一样来纠缠我。你们自以为是起来没什么区别,就像风暴里的树,每一棵都很无知,都认为能仅凭一己之力让风停下,不是吗?” 许嘉皓听出了她语气突然的转变,怔然停住脚步:“廖筠……” 廖筠站定在他面前几步,回过头来,恰好让他独自留在了伞外,连带着伞骨上滑落的雨水,全都无情地落在了他头上。 微微抬起下巴,她有些怜悯地看着他:“阿杨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人,可能你没搞清楚,在我的身边,有无数优秀的男人不停地往前送,单是美人计,我就拒绝了不下上百个。像你这种能让我主动感兴趣的已经算少数了,但可惜,两只手依然数不过来。表白的事怪你太草率,确实让我很不喜欢,来找我道歉也没太大意义,我不打算再跟你玩了。” 许嘉皓蹙着眉头,淋过雨的脸蛋白嫩娇弱,楚楚可怜:“可是我是认真的!我不是在玩!就算你不答应表白,我也依然想那样做,我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想给你我的仪式感,在我的生命中,那意味着我对你认真的开始。” 廖筠被他的天真给逗笑了:“今天我可以对你感兴趣,明天也可以睡你的朋友,你确定要对我认真开始?我不需要你喜欢。” “可是我真的……” “啧,”廖筠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越有钱有势的人私生活越容易混乱?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只是没有乱的机会。人性就是这样,当拥有物质不再能轻易带来快丨感,自然就会去找别的乐子。爱情是富人风花雪月的借口,也是穷人别无选择的妥协。倘若你今天和我站在同一个位置,或许你会玩得更花。” 许嘉皓都快急哭了:“我不会!” 廖筠怕他闹大了丢人现眼,把他拉进伞下,帮他戴上帽子:“好了,别这么固执,我不是来跟你辩论的,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在我面前做愚蠢的行为了。睡了你我很抱歉,可你是个头脑正常的成年人,我没有诱骗,也没有逼迫,你要懂得接受自己的选择。” 许嘉皓抿着唇,模样不知道有多委屈。 眼看着廖筠打算离开,他突然冒出一句:“刚才那个人,你也跟他在一起过吗?我是说,你也睡过他……” 廖筠轻笑:“这个问题的答案能带给你什么?我还跟他结过婚呢。” 言外之意,她根本不会给任何男人真正的名分。 许嘉皓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做表白的傻事了。” 廖筠觉得,他跟许嘉盛不一样,他这么老实又天真,才更应该知难而退。 然而她低估了血缘和基因的影响,也低估了许嘉皓的固执,转身时又听他问:“你跟那个人结婚的时候,杨哥也在你身边吗?” 廖筠没明白他的意思:“嗯?” “杨哥算不算你的小三?” “他……” “杨哥可以一直跟着你,得到你的信任,是因为他愿意当小三吗?那我也愿意。” “?” “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表白了,我在心里偷偷喜欢你,你继续玩我吧。” “……” 最近这些男的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以前怎么没碰上这么多要赖上她的。 当天廖筠没有回家。 晚上阿杨发来消息说,慕邵凡果然去了一趟,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拜访赵姨,确定廖筠不在,愣是坐到赵姨下班才走。 廖筠懒得管,哄着眼睛红红的许嘉皓出去玩了个通宵。 这个看似最含蓄木讷的人,为了不被她抛下都说要当小三了,一时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白月光沈白珩,难免有些爱屋及乌的怜爱。 沈白珩休学回来学业压力很大,为了不影响他,廖筠平时并不会太频繁地打扰,留下许嘉皓多少算个平替。于是在那天过后,她跟许嘉皓的关系骤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却又意外地相处甜蜜,好似陷入了热恋期。 不过这并不耽误廖筠通关他弟弟。尤其是比较过两人的尺寸和行为方式后,她越来越能分得清他们俩的不同了,集邮这对双胞胎还是蛮值的,不算浪费时间。 很快到了周末,兄弟俩一起回家吃饭。 饭桌上,俩人不约而同谈起了自己的感情问题,顶着一模一样的娇羞脸,争着夸奖自己的另一半。 一个说女朋友酷似林青霞,一个说女朋友长得像知世。 一个说女朋友肤白貌美事业大佬,一个说女朋友年轻有为顶级学霸。 一个说女朋友潇洒迷人,整个锦城找不出比她更有魅力的女人,一个说女朋友霸道可爱,就算生气教训他都能治得他心服口服。 听得他们俩的爸妈纷纷摇头,相视一眼,由亲妈开口:“你俩平时是去上学,没去什么传丨销组织吧?” 许嘉皓害羞地说:“妈,你瞎想什么,我女朋友是锦城大学的研究生,可厉害了。” 许嘉盛着急:“我女朋友也是锦大的研究生,也可厉害了!” 亲爸无情吐槽:“你们大学几个研究生?那么厉害的姑娘都让你俩碰上了,凭什么?就凭你俩这笨脑子?我看你们不是做了梦就是遭了骗!老婆,这个月别给他们零花钱了,把存折银行卡都收好。” 亲妈叹气:“唉,读书也是白读,我就说不如趁早带他们去相亲,找个好人家,本本分分当家庭煮夫就挺好的。” 许嘉皓很少出言反驳和解释,但今天为了廖筠,他还就想好好说一说,放下筷子端坐在那:“我明白你们关心我,可廖筠不是那样的人,她从来没有骗过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真心喜欢她,她真的很好,你们不要误会。” 许嘉盛紧跟着开口:“就是!我女朋友也……啊?” 反应过来,许嘉盛直接卡壳了。 许嘉皓心想,虽说不能公开跟廖筠的关系,但把廖筠的存在告诉自己家人总可以吧。不然口说无凭,连他弟弟都不信。 所以他豁出去了,神色认真地介绍道:“廖筠是云州人,95年的,比我大一岁,刚过来读研。她家里特别有钱,她自己就是富一代,手底下公司很多,根本不图我什么。我打算以后毕业去她们那上班,她说会养我的。” 爸妈一致认为他中邪了。 许嘉盛则是彻底懵圈。 听爸妈唠叨了哥哥半天,他突然问道:“……哥你刚才说,谁?”掏出手机,他找出廖筠的微信,送到许嘉皓的眼前,“你说的是她吗?” 许嘉皓也拿出手机,指着“廖家收租的”五个大字:“不是啊,是这个,怎么了?” 许嘉盛再笨也看明白了,他不仅被廖筠给玩弄了,就连微信都加的是小号。刚才滔滔不绝的劲儿散了个一干二净,许嘉盛哑口无言。 他还怎么说?说他女朋友跟嫂子是同一个人? 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都说他们兄弟俩长得像,再好的朋友有时也会分不清,甚至就算他们做了不同的发型,穿了不同的衣服,也依然被不停地认错。 哥哥没有怨言,但他知道,哥哥跟自己一样很介意。 他们越来越刻意地回避着与对方相似的地方,选了不同的专业,交了不同的朋友,连理想型也天差地别。 可即便如此,怎么还是喜欢上了同一个廖筠呢。 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许嘉盛吃完饭说要去找朋友玩,出门就给廖筠打电话,骑着公路车直奔她家。 廖筠今晚难得休息,跟阿杨窝在沙发看电影,正亲着呢,听到有电话理都没理。 许嘉盛完全没有眼力见,一直不停地打。 阿杨扣住她的手,把她摁倒在柔软的沙发上,热吻的同时,分心从她头顶的茶几上摸来手机,落吻在她唇角:“接吧,是你的小王子,不然明天也要哄。” 廖筠失笑,揉乱了阿杨的头发,拿过手机来按下接听:“喂?” 她嗓音带着几分甜腻的沙哑,聪明人一听就知道打扰了她的好事。只有顶着夜色骑车的许嘉盛听不出异常,迎着风,红着眼睛问她:“姐姐,你在家吗?我马上过去找你,你下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廖筠仰躺在那,一边摸阿杨的胸肌,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干嘛啊,都这么晚了,我要睡了。有事直说,不着急就明天再说。” “不行!我就要见面说,我很快就到。” “随便吧,不过你来了我可能已经睡着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如果正在玩游戏的时候让廖筠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而阿杨体力旺盛,每次都把她伺候得很好,快速地结束显然也不可能。 许嘉盛没办法,急得把车暂停在路边,食指摁住蓝牙耳机,委屈地质问:“我哥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廖筠愣了一下,装没听见:“什么?” “叫廖筠。” “哦……” 阿杨正在亲吻廖筠的耳朵,离得太近,自然听见了电话里的声音,抬起头来,用很轻的气音低声逗她:“露馅了?” 廖筠在阿杨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去,滚开。” 许嘉盛没听到解释,反而被骂了一句,当场没出息地哭起了鼻子。夜风吹乱了他卷卷的狗毛,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还让我滚?” 第52章 “……我打算偷偷勾引你。” 廖筠把手机放在耳边,勾住阿杨的脖子不准他乱动,胡乱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敷衍许嘉盛:“弟弟,你别急,冷静一点,你刚才听岔了,我不是说你,在说我家猫呢。我家的臭猫猫一点都不乖,就喜欢给我添乱,欠打。”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猫猫迎着她眼中的戏谑,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一边是旖旎春光,一边是冷夜秋风。 许嘉盛的脑子乱成了浆糊,早已经失去了敏锐的思考能力,吸了吸鼻子,抹去脸上的眼泪,委屈巴巴:“那你回答我,为什么我哥说你是他女朋友?” 廖筠根本没空回答。 听不见声音的许嘉盛又急了,还以为蓝牙耳机失灵,摘掉耳机又问:“喂?姐姐你在吗?你说话啊!” 正在跟猫猫亲嘴的廖筠频繁被打扰,有点烦了,摸了摸猫猫的发顶,示意猫猫暂时停止对主人的热情攻击行为。 阿杨恋恋不舍地放开,转而去蹭她的脖颈,不足以留下吻丨痕的力道时轻时重地落下,就像是小奶猫在撒娇,哄得她心里很喜欢。 廖筠抱着阿杨,再次拿起手机,不耐烦地回复许嘉盛:“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许嘉盛扯着哭腔:“我想听你的解释!” “行,解释。我不是你哥的女朋友,这层关系是他自己意丨淫出来的,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不准乱说话,可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背着我胡说八道,我也没办法。这个你满意吗?” 许嘉盛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猫正在踩女乃,廖筠半眯着眸子,大脑一阵松懈的放空,说话也没有经过思考太多,很随意地道出真相,“我对他就像对你一样,稳定端水,绝无偏向。” 许嘉盛刚平复的心情立刻又被点炸:“什么意思?什么叫对他像对我一样,难道你!你……”话堵在嘴边却说不出来,他支吾了半天,只敢自欺欺人,“你在开玩笑对吧?” 廖筠见多了漂亮的男人哭鼻子,多少是有点怜惜的,好声安慰道:“弟弟啊,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坏女人,难道你以为坏女人会专一深情,只玩你一个吗?其实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哥,你那一阵都在宿舍玩游戏,并没有去过游泳馆吧?我是在游泳馆看中他的,打听的时候出了些差错,所以歪到了你那儿。如果论起来,你哥才更委屈呢,你要想开一点。” 许嘉盛的世界仿佛就要崩塌了。 坐在马路牙子上,他抱着头,死死抓着头发,气冲冲地问:“你早就知道找错了人,故意拿我当他的替身?” 廖筠否认:“那倒没有,你们俩性格不同,我早就能分清了,还不至于犯这种错。更何况你们俩尺寸也不一样,关了灯,闭上眼,完全是两种体验。” 被廖筠如此轻浮地调戏了一把,许嘉盛愣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廖筠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也听杨哥介绍了廖筠过去的渣女作风,他觉得没什么。玩得花一点怎么了,把他当成玩具又怎么了,不知道多少男人争着抢着想当她的玩具还不够格,他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的老好人哥哥也没高贵到哪去,无非是跟他一样,单方面地把她当成了女朋友,偷偷地炫耀她,享受着这种对她默默仰望,以她为傲的感觉。 他们兄弟俩从小不争不抢不起冲突,并不是因为没有发生矛盾,而是哥哥总在让着他。他先选择的衣服,哥哥就不要了,他先喜欢的歌手,哥哥就不听了。唯独这一次,他没能抢占先机…… “姐姐,”许嘉盛沙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问她,“我哥已经在家里把你公开了,我爸妈也都听到了,但是你不会跟他在一起的,对吗?” “嘶……”廖筠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天才闷哼了一声。 许嘉盛后知后觉地听着她那边传来的动静,再傻也知道人家在干什么了,至少“嗯”的这声明显不是回应他。眸色愈发深沉,许嘉盛强忍着泪水向她讨商量:“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哥,行吗?他还不知道我也跟你认识。” 廖筠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语调慵懒着胡乱答应:“嗯,嗯……好。” 电话不知何时结束了。 清醒后的廖筠,在第二天忙工作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昨晚许嘉盛说的话。 她没搞清楚许嘉盛的意思,直到当天下午,许嘉皓又约她去游泳馆,她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俩兄弟竟然都在…… 游泳馆是许嘉皓的领地,在这里认识的也都是他的朋友。许嘉盛突然冒出来,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掺和在人群里嬉嬉笑笑,小声冲着廖筠叫了好几次“嫂子”,声音特别甜,简直乖得过分。 廖筠眼神警告他别乱找茬,然后把他叫去了员工的休息室。 乔星鸣正在里面摸鱼,偷偷学化妆,看他们俩一进来,一脸吃瓜的表情,夸张的口型轻声问廖筠:“怎么啦?” “没什么,”廖筠被她脸上抹得吓了一跳,“你这干嘛呢?” “我周六要兼职当模特,但是人家让我自己带妆,我这不现学呢,好看吗?”乔星鸣眨了眨假睫毛分层的眼睛,朝着廖筠抛媚眼。 廖筠嘴角一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他说。回头我找化妆师帮你,你先去把脸洗了,别把客人吓着。” “真的吗?”乔星鸣扑过去抱着她好一顿蹭,“你就是我最好最好的好姐妹!么么!” 说完乔星鸣抱着自己借来的化妆包跑了。 廖筠用手背蹭了蹭脸上油腻腻的大红色口红印,倒不至于嫌弃,只是这质感确实是很膈应。 许嘉盛全程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她,像盯猎物似的,突然找准时机,他“砰”地把门关上,狠捏着她的手腕把她堵在墙边,二话不说就要亲她。 廖筠反应快,抬手捂住他的嘴:“干嘛?不是叫‘嫂子’么,这么大了还跟嫂子撒娇?” 许嘉盛拿开她的手,微微噘着嘴,很可爱地抿了抿唇:“我今天也涂口红了,好看吗?比我哥好看吧?亲亲嘛,给你试试这个色号。” 廖筠失笑:“大白天别这么骚行不行,你昨天哭了一晚上脑子哭坏了?” 许嘉盛冷哼,牵着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朝她眨着眼睛卖萌:“他都已经公开你了,我能怎么办,又不能跟他抢。” “所以?你打算作什么妖?” 漂亮的小王子红唇微张,两排小糯米牙“啊呜”咬在她手上:“……我打算偷偷勾引你。” 反正他不在乎名分,也就不在乎这明里暗里的关系。哥哥能做的,他只会做的更好,他不需要哥哥的退让,也一样能得到廖筠的宠爱。 廖筠真想告诉他,你哥也是一样爱当小三的命。门外这时忽然恰好响起了敲门声,许嘉皓喊道:“廖筠,你在里面吗?” 廖筠敛下眸子,顺势推开许嘉盛,直接把门打开,神色自若:“怎么了阿皓?我在这里。” 许嘉盛紧跟着她出来,前胸几乎要贴到她的后背上,完全没有什么距离感和分寸感,笑嘻嘻地说:“哥,嫂子刚才差点认错人了,把我叫过来说悄悄话。” 他这么大方地胡说八道,反而给人的感觉好像没什么猫腻。 廖筠静静地看着他演,蛮喜欢他这种绿茶小作精一样的劲儿,特别是看着他这张脸,明明跟他哥长得一样,可爱的表情之下却充满着野心和谷欠望。如果说他哥对她的吸引力有五分,那他绝对够十分,当然,得是在百分制的情况下。 许嘉皓顿时有点委屈地拉着廖筠的手:“你认错了?” 廖筠好爱逗人玩的兴致上来,唯恐天下不乱,反过来抓住许嘉皓的胳膊:“阿皓,刚才我看背影真以为是你呢,所以跟进去了。要不你换个发型吧?他都换了,你也换,彻底区分开多好。别跟他一样。” 许嘉盛的表情有一丝裂痕。 许嘉皓完全没注意到,很呆萌地挠了挠头:“哦,好啊,换什么?你安排,我听你的。” 廖筠拉着许嘉皓边走边聊,不用回头都知道,许嘉盛的眼神怕不是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她玩过那么多玩具,就算是再刺激有趣的,也没有谁敢反过来玩她。男人之间的愚蠢竞争,幼稚又无趣,她并不屑于当奖品,她有允许他们谁赢了谁就得到她吗?做梦。 如果他们兄弟俩斗得好看,残杀得精彩漂亮,她或许会考虑一下,多宠幸他们两局。 又是一个周六,上午乔星鸣被廖筠接到了化妆师的工作室,一群人围着她从头到尾地打扮,搞得她有点怀疑自己兼职挣那点钱够不够化这一次妆。 廖筠从来了就没说话,也不参与她们的造型准备工作,躺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戴着墨镜晒太阳,一晒就是半个多钟头。 乔星鸣很喜欢聊天,化妆师们都很严肃的不说话,她无聊,只能骚扰廖筠,趁着廖筠翻了个身赶紧扯着嗓子喊:“盈盈,盈盈你睡着了吗?我们来聊天吧。” 廖筠动了动嘴:“聊什么?” 乔星鸣见她醒着,满眼兴奋:“聊聊你跟那对双胞胎怎么样?他们俩现在好帅啊,一个卷毛小狗,一个狼尾少年,捯饬得跟明星似的。你手里怎么那么多帅哥!” “还行,他们俩底子确实不错。其他的么,你喜欢的话可以送你几个。” “啊?”乔星鸣愣住,“怎么送?” “就那么送呗。”廖筠随口胡说惯了,突然想起乔星鸣这些年一直忙着读书和打工,还没谈过恋爱,思想比较单纯,可不能随便带坏人家。就算真要送帅哥,也得好好挑一挑优质的白纸,起码得可以长久地留在乔星鸣身边做个帮手,或者做个花瓶。 眼下,廖筠先随口糊弄了一句:“回头等你想要的时候再跟你说。” 沐浴在阳光下,她整个人晒得浑身舒爽。薄薄的毛衣贴在身上暖烘烘的,要不是乔星鸣说话,她可能真睡着了。 把墨镜随手一丢,阿杨很准确地一把抓住,安稳放好,然后端来调好的柠檬水,吸管固定好方向,喂着她喝了两口。 乔星鸣从镜子里看着她,一边叹气一边羡慕:“唉,女王,我要打多少工才能过上你这种舒坦的日子。” 廖筠笑着逗她:“简单,等你毕业来我们公司,虽然过不上我这种生活,但是可以给你找几个帅哥男仆啊,猛男保镖之类的,每天伺候你。” “真的吗?类型能选吗?” “能啊,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就给你找什么样的。两条腿的狗不好找,男人还不是一抓一大把。” 乔星鸣直摇头:“虽然话是这样没错,但是男的质量普遍还是太差劲了。” 屋里有三四个男的,被她这么莫名点名,有两个神色微变,动作直接停了下来,似乎很错愕她的说辞。 她反应过来,赶紧解释:“我没说在场的几位老师啊!你们的质量一点都不普遍!” 廖筠很不悦这俩男人的眼神,嗤笑道:“说就说了,说了又怎么样,你是顾客,他们的奖金由你的评价而定,说点实话都听不得,那就别干了,滚回家放牛好了,牛不会让人随意破防,也不会给他们工作机会,还会每天无死角地夸他们,哄着他们的玻璃心。” 屋里一阵尴尬。 廖筠可是个大客户,第一次带朋友过来,工作室老板非常重视,亲自出马,只为了给乔星鸣这场小小兼职来一个最好的出场。见上帝动怒,老板当即就不乐意了,眼神如刀,精准地扎向那俩男的:“出去!换小鱼和小玖过来。” 两位来不及辩驳,讪讪地放下手里的工具,灰溜溜地出去了。 乔星鸣头一次见这么严肃的氛围,同为打工人莫名有点心虚:“不会是要开除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不用太过分……” 老板笑了笑:“怎么会呢妹妹,你别担心,该罚的罚,该管的管,不会过分的。他们都是专业的化妆师,做什么工作赚什么钱,又不是小学生,他们自己有数的。”话都是说给廖筠听的,老板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上帝的反应。 然而廖筠压根就没反应。 员工既然敢给顾客挂脸子,那就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办事,有什么结果都是自找的,她没那闲工夫考虑。 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她问道:“化的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老板说:“发型比较复杂,妆是按照乔小姐的工作要求来做的,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 乔星鸣夸奖:“嗯,非常符合要求,甚至美貌有点超标,我觉得那份工作已经快要配不上我了,我都不想去了。” 廖筠无聊,双手揣在牛仔裤兜里,左看右看,参观起了工作室墙上的艺术装饰画:“我化妆只能接受防晒加bb,眉毛加口红。其他的像什么眼影啊,睫毛,稍微弄复杂一点我就觉得眼酸,还有那些粉,总觉得在吸入什么颗粒。你这一化好几个钟头,最专业的全妆,不去不是白遭罪么。” 乔星鸣一想也对:“唉,一切都是为了梦想。不过我今天只是去试拍,还不一定合适呢。”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胸前,“很多人都说我没胸,身材不好,不适合拍照,可能被刷下来的几率会很大。” “胸?谁说你没有,”廖筠溜达过来,两根手指捏住乔星鸣的卫衣衣领扯了扯,短发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自然地晃了一下,帅得有点痞气,“乳丨房是人类的器官,女性丨乳丨房的大小主要和遗传基因有关。那些没有胸肌的男人,从来不说自己没有胸,后天练一练,难道不比先天基因的影响好改变吗?有胸没胸这种说法,本身只是他们挑拣女人的一种借口罢了。所以呢,适不适合,你去试了才知道,别管别人废话。” 乔星鸣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禁满脸崇拜:“对诶,你说得好有道理,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这时,一位化妆的姐姐跟着感叹:“就算公平地讨论基因影响,那些没有18厘米的男人也从来不说自己没有鸡。” 老板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廖筠差点被口水呛到:“话糙理不糙,姐们儿,这也有点太糙了。” 这位化妆的姐姐挺了挺自己的胸部,无所谓道:“那有什么的,男人还喜欢给女人的胸部打分呢,女人可没给他们的鸡分ABCD。女人胸小就叫飞机场,胸大又叫奶牛又叫大灯,光明正大开黄腔的时候笑得可欢了,我也就好说点实话。” 乔星鸣认可地点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突然不内耗了,对自己自信了许多。” 廖筠安慰她:“放心吧,以后等你有了钱和事业,会更自信的。你现在只是缺少一些社会阅历,更应该去大胆尝试。” 老板在化妆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很赞同廖筠:“没错,妹妹,先去试试,别害怕,你听廖总的。” 一位负责做发型的姐姐说:“就是,做人可千万别内耗,很多男人只是能喘气就很拽了,遇到问题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之前有个癫货追我表妹,什么都不做,就光每天发个早安晚安,既不浪漫,又不体贴,闷得跟狗屎一样,甚至连点情绪价值都没有。被拒绝之后,竟然敢说我表妹嫌他没钱!然后到处造谣我表妹拜金,说我表妹钓着他浪费他时间。我看他就是个脑残。” 乔星鸣啧啧直摇头,非常嫌弃:“怎么还有这种人啊。盈盈,要是你碰上这种脑残,你是不是得抽他嘴巴子?不过你找男人的眼光也太好了,应该碰不上这种烂桃花。” 廖筠挑眉:“那不一定,乱七八糟的货色我还是见了不少的。” “真的?连你都碰见过烂桃花?”乔星鸣不可置信,“那你是怎么在这种基本盘里找到那么多好男人的?” 廖筠想了想,勾勾手指让角落的阿杨过来,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解开他两颗衬衫扣子,拍了拍他的胸肌:“你看着这种水平的男人,看多了,自然就分得清什么是歪瓜裂枣了。” 阿杨一直以来习惯于做她的影子,就算贴身跟着她,也很少有上台面的机会,被她这么一摸,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乔星鸣像见了什么奇观:“天呐,这年头还有男人被摸一下就脸红,果然是稀有物种。” 廖筠捏了捏阿杨的脸:“我们阿杨可是良家少男,清清白白地跟了我,男德代言人,对吧?” 阿杨睫毛颤了颤,很轻的“嗯”了一声,非常配合。 乔星鸣羡慕:“我也能找到这样的吗?” “只要你别太把男人当回事,喜欢就尝尝,不喜欢就让他滚,你会发现,新玩具永远比旧的好玩,”廖筠说完,不忘给阿杨一句安抚,“除了这种优质的好货可以留在身边,其他的随便。” 给乔星鸣收拾打扮完,廖筠亲自把*人送到了工作地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乔星鸣对这份工作的兴奋和期待,跟平时兼职的时候完全不同。但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需要换服装,还要进入拍摄的私密空间,所以廖筠特意让阿杨假装成她经纪人跟着,一跟就是大半天。 对于廖筠而言,不管是收获一个计算机大佬,还是新人模特,只要对方跟她合得来,其实都不错。 下午廖筠自己去了图书馆,临走的时候看到许家那对双胞胎都想约她明天的时间。哥哥说要带她跟朋友们一起去游乐场,弟弟则是说让她去家里帮忙补习。 廖筠一个也没回,而是先回了一遍工作上的消息。 直到回完最后一条,她忽然反应过来其中夹着慕邵凡的对话框。 这人不恋爱脑的时候工作能力还可以,脑袋很聪明,学东西确实很快,办事干脆利落,汇报也写得很漂亮,没有半句废话。 廖筠都觉得有点可惜了,有这脑子用来搞事业不好吗?他既然当初能做空兴慕,说明他有实力彻底干掉慕祥富,成为慕家的新主人。 可是他却没有,还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了读研,跑到云州去给她演戏…… 有病。 心里正嫌弃他呢,赵姨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保镖之一,突然微信找她认错:对不起廖总,我妈又把那个姓慕的放进来了,我送完干洗的衣服刚回来,我这就把人弄走!TT 廖家收租的:? 这死狗。 刚才不会是在她家写了工作汇报又发给她的吧,又让他爽到了。 转头点开慕邵凡的微信,廖筠正想骂人,转念一想,吩咐赵姨的儿子:先别管了,你去查一下监控,看看这人来了几次了。 过了一会儿,赵姨的儿子很悲痛地说:……最近您不在的时候,他差不多每天都来,我妈已经跟他处成朋友了。TT要不您把我妈开了吧。 很好,差不多每天都来,也就是说每天都卡着点走,跟她完美错开。 不亏是胆大包天连她都敢骗的慕邵凡,现在喜欢这么玩了。 廖家收租的:算了,不用撵他,也不用怪赵姨,我明天有事要忙,实在是没空管他。你跟赵姨说说,明晚我七点以后再回家吃饭。 赵姨一般下午去超市采买,她明天提前回去,倒要看看这死狗来她家有多自来熟。 第53章 玩游戏的时候他哥就在门外听着 廖筠当天一夜未归。 赵姨她儿子怎么想怎么不放心,怕廖筠生气,偷偷找阿杨求情,生怕给老妈找的这份工作把自己也搭进去。 阿杨哪管得了这事,只是告诉他,别太过分的情况下,廖筠不至于迁怒。 慕邵凡是个奇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跟廖筠纠缠不休,时至今日,也依然对廖筠念念不忘,死皮赖脸地留在她身边,就连亲爷爷慕祥富在云州快死了都不管不顾。这么执着的性子,下个月真的会乖乖走人吗? 无论是朋友,亲人,慕邵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搞得阿杨很好奇他们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好好的人变得疯魔,失去自我。 半夜,阿杨从线上找到张洵,本意是想让张洵好奇就去查一查。 然而张洵现在忙得要死,每天都要忙到半夜,觉都没空睡,没细听阿杨说什么,直接推了一个微信号,说是一位很牛的技术大佬朋友,每次办事只需要支付一点“小钱”,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阿杨添加好友。 对方秒通过申请,一上来就问—— 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你是廖筠的人? 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那么厉害的大小姐也有事找我办?说来听听,价钱好谈[表情包:滑稽] 阿杨:不是廖总找你。 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哦,最近订单很忙,不接新活,再见。 说完就把阿杨给删了。 阿杨见识过很多傲慢的家伙,但没见过这么势利眼的。张洵为了不打草惊蛇,不可能跟人说是廖筠要办事,对方对廖筠的态度如此特殊,肯定有什么情况,反手把截图发给张洵拱火:小张总,看来你这位朋友是看在廖总的面子上才加我的,现在把我删了,怎么办? 张洵看到截图愣了一下。 他压根就没提阿杨的身份,楚逸风是怎么知道跟廖筠有关系的? 回过劲儿来,气得“砰”地摔了鼠标:“操!我就知道他肯定背着我偷偷调查过廖筠,这些贱男人,一个两个的都想勾引我老婆。” 一旁新来的秘书大气不敢喘一口,默默地把鼠标零件捡起来组装,又默默地放回桌上。 张洵哪还有心情工作。 楚逸风有个姑姑,嫁在锦城,眼看着快过生日了,楚逸风这个死宅男每年都会被使唤着过去送礼物。万一这货有意认识廖筠,碰上之后,岂不是背着他成了第二个裴凛? 更别提慕邵凡和沈白珩也都在那,学校里又不缺漂亮的男人往廖筠身上贴,张洵原本计划跟过去,就是有考虑到自己离她太远只能干受气的情况。 现在距离廖筠的生日还早,随便去找她肯定会惹她烦,还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务正业。可就算等到她生日那天,她也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 烦得坐不住,张洵拿起手机开始找支援,电话打出去半天,对方终于接听。 “喂,莫总啊,是我……当然,我怎么可能把你删了……听说你月底要去锦城参加展会,我一直想认识一下你们协会的副会长,还请莫总帮忙牵个线……怎么会呢,怎么会是利用你,我绝对没有私人目的!……哎?骂人,骂人是吧?你说话别这么刻薄,小心我录下来发给廖筠……什么?你竟然要在锦城待20多天?你个老男人这么不要脸呃……我是说,莫总你大我几岁,你是前辈,这次去锦城就麻烦你了……” 一晚没着家的廖筠跟许嘉盛住在酒店。 昨晚他们俩先去做了spa,廖筠兴致起来,装模作样地坐在他身上帮他捏了几下,捏完了也玩累了,自己回屋睡觉,让许嘉盛睡在了客厅。 第二天醒来,廖筠本打算跟许嘉皓去游乐场,把端水平稳到极致。可是许嘉盛却好像料到了她的想法,一大早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件黑丝半透的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爬上了她的床。 又亲又蹭勾引了半天,成功在她手里挂断了亲哥的来电。 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开她的手机,像蛇一样灵活地钻进她的指缝,紧紧扣住在床上,娇滴滴地央求:“今天选我吧,姐姐。我爸妈不在,我哥也不在,我家没人,我们可以好好学习,好不好?” 廖筠忍不住笑,有点好奇:“你这么想让我去你家,你家有什么宝贝?” “嗯……”他的鼻梁抵在廖筠的耳边,带着一丝娇俏可爱的鼻音哼哼着撒娇,“有特别好的宝贝,你去看看嘛。” 其实对廖筠来说,这俩人选谁都一样,可耐不住许嘉盛是真的很会勾搭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放了许嘉皓的鸽子,廖筠就这么跟着许嘉盛回了家。 准确来说,这是他们兄弟俩的家。 套三,一百多平,装修和摆件看得出家庭条件中等,但很有品味。许嘉盛领着廖筠参观了一圈,最后让她猜那两个卧室,哪个是他的。 廖筠毫不犹豫地指了其中一间,反正是50%的概率,随便猜呗。 许嘉盛没说对错,拉着她进去坐下。 趁着许嘉盛去准备饮料,廖筠环顾四周,忽然发现这好像是许嘉皓的房间,书架上有很多历史和地理方面的书,符合许嘉皓的业余爱好,反而并没有许嘉盛爱玩游戏的那些装备。 等了好一会儿,许嘉盛终于磨磨蹭蹭地回来,身上已经换了套衣服。 浅灰白色的休闲款衬衫,黑色长裤配着两根背带,小嘴红扑扑的,还抽空去补了个妆。笑嘻嘻地捏着两罐可乐,顺便抱着投影仪,把东西一放,先拉窗帘:“姐姐,我们来看电影吧。” 廖筠无所谓:“都行,有吃的吗?来点零食。” “有!”许嘉盛说完又跑出去,从隔壁屋抱来了一堆零食。 关于廖筠对电影的口味,许嘉盛很认真地做过功课,特意选了一部经典的悬疑片,一本正经地说:“网上有一份关于这部电影的问答题,说是能测智商,适合初看者。” 廖筠窝在沙发上,好笑地说:“可是我已经看过几次了,还有,你一定要跟我挤在一起吗?这沙发好窄。” “挤一挤又怎么啦?我是姐姐最爱的小宠物,当然在一起。” 廖筠无奈地笑着,很宠他:“行,随便你。你们家有没有别的饮料?我不想喝可乐。” “那你想喝什么嘛,果汁好不好?” “小麦果汁可以,其他的算了。来一壶凉白开。” 吃喝准妥当,电影开始。伴随着音乐声和画面的转换,很容易就能让观众跟着节奏进入剧情。不过廖筠确实看过了,倒是没那么专注。 许嘉盛心思也不在电影上,凑到她耳边悄声说:“你刚才猜错了,这是我哥的房间。”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嚼着口香糖:“嗯。” “作为惩罚,这份问答题由我来做,你不准剧透。” “行啊。” “如果我答错一道题,我就脱一件衣服。” 廖筠好笑地瞥他:“你一共才穿几件?” 许嘉盛摸来一个兔耳朵别在脑袋上:“配饰也算。” 廖筠挑眉,伸手摸了摸兔耳朵,毛茸茸的,手感不错。转而捏住了他的真耳朵,肉乎乎的,手感也不错,没两下,指尖隐隐发烫,是他害羞脸红了。 窗帘拉得紧,只有电影发出的光干扰着视线,廖筠看不清,但想得到他现在红红的耳朵有多可爱。 “阿盛长得真漂亮,”她低声夸奖着,轻丨揉了一下他的耳垂,“你去打个耳洞吧,我想送你耳环。” 许嘉盛被她撩得五迷三道,表情恍惚迷离。 电影忽明忽暗的光亮落在他的侧脸,映在他的喉结。他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了一圈,起伏蜿蜒,就像油画里妩媚的山峰。 廖筠见他不说话,又挠了挠他的下巴:“怎么,不敢打?怕疼?” 许嘉盛用下巴去蹭她手心:“我才不怕疼呢,可是我要真打了,那以后就只戴你送的耳环,会变成你的小奴隶的,万一你又不想要我了怎么办?” 面对着许嘉盛的期待,廖筠明知道说什么甜言蜜语可以打发他,却一直抿着唇没说话。 深沉的眸色卷携着一份独属于上位者的淡漠,充斥着许嘉盛看不懂的傲慢。 上一个像他这样,才认识几天就敢妄图索要承诺和以后的人是慕邵凡。 她心情好时总喜欢哄着他们,一副很好说话的昏君模样,因此才让他们愈发的恃宠而骄,可是归根结底,她对他们都是看不起的,只觉得他们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愚蠢的天真。 “姐姐……”这次轮到许嘉盛软着声催她回答。 “你才几岁,打个耳洞就想当姐姐一辈子的小奴隶,”廖筠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喉结,“排在你前面的有多少男人,你怕是想都想不到。姐姐心疼你,担心轮不到你。要不,你把我的签名纹在脸上?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说不定会允许你插队。” 许嘉盛呆了两秒,很认真地想了想纹身的疼痛等级,一咬牙:“……纹别的地方行吗?纹脸上我妈会揍我的。” 廖筠看他这么认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随便说说,你可千万别当真,回头要是来找我麻烦,我不管。” 许嘉盛委屈,又往里挤了挤:“你就会逗我。” 一场电影结束,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过去。 问答题的打分出来了,许嘉盛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件灰色的紧身背心,还有廖筠好心让他留下的兔耳朵。比起廖筠穿着得体,他的衣着实在狼狈得过于放丨荡。 廖筠把他摁在沙发上的时候,许嘉皓突然又打来了一通电话。 她摸过手机,比了个“嘘”的手势,让许嘉盛把重播的电影静音,然后才接听。 许嘉皓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喂,廖筠,我刚才在车上,手机没电,关机了,一直没来得及回你消息。你家里水管修好了吗?没什么损失吧?” 廖筠空闲的左手搭着许嘉盛的肩膀,就像在草原上骑马散步,溜溜达达,晃晃悠悠着胡乱答应:“还好,没什么,很顺利。” “那就好,没想到杨哥那么厉害的人,竟然不会修水管,连我都会……回头真应该让他学学,只会点拳脚功夫也不是个事儿。” 廖筠有点不满许嘉皓总是背后说人坏话,尤其说的还是她的心头肉阿杨。 阿杨哪是不会,只是被她利用来编瞎话罢了,皱了皱眉敷衍:“嗯,再说吧。” “我已经跟朋友说好了,今天咱俩都不去游乐场,他应该不会生气的,改天我再好好补偿他。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你现在能出来吗?” 出来? 小奴隶听见他哥的动静不是一般的吃醋,不停地钻,还怎么出来? 廖筠头脑昏沉,犹如一瞬间从草原跃入大海,在浪花中扬帆,有点晕船:“唔,出不来了,一直在里面呢,出不来……” 许嘉皓有点没听明白:“你是说,你要一直待在家吗?是不是泡坏了很多东西?” “嗯,算是……” 许嘉皓难掩失落,能跟廖筠约会的机会实在很少,今天又少一个。 “咔哒”他单背着包,打开家门。 一边跟廖筠说着话,一边换上拖鞋。按理说今天家里应该没人,他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几乎是在抓住门把手的瞬间,还没来得及拧,他忽然听见了廖筠的身边有男人低低的呻丨吟声。 紧接着清脆的一声响,好似是廖筠不轻不重地打了谁一下。奇怪的是,这声不仅在电话里,好像还在他面前的房间里…… “廖筠?” 他很奇怪地叫她,而这两个字清晰地穿透了一门之隔。 刚被玩坏的许嘉盛正处于彻底放松瘫软的状态,完全没有听到,闭着眼睛仰着头,不停地喘丨息。 廖筠往门口看了一眼,无所谓地收回目光:“阿皓,我手机也快没电了,正忙着呢,等回头再说吧,拜拜。” 许嘉盛体力确实比不过他哥,不过一身的肌肉也不是白练的,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俩人在许嘉皓的屋里玩了很久,甚至还放肆地睡了一觉。一直到下午,许嘉盛是被饿醒的,睁眼就去摸手机,说要点个外卖。 廖筠一听,嫌弃地爬起来:“滚吧你,不会做饭就赶紧去学,连这点照顾人的本事都不会,以后哪个女人会要你。” 许嘉盛可怜巴巴的:“那我今天又学不会嘛,又来不及。我们出去吃?” 廖筠捡起沙发上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好:“你不会做没关系,别人会做,我可以去别人家吃,拜拜。” 许嘉盛以为她在说笑,套了条裤子,懒洋洋地站起来打哈欠,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廖筠拎起包就走了,完全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听见关门声,许嘉盛才知道她是真走了,下意识想追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衣衫不整。想着先给她打个电话吧,手机又不在身上,急忙慌促地回自己卧室,一开门,竟然看到另一个自己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电竞椅上,这画面简直惊悚透了。 许嘉盛直接愣在那:“……哥?” 许嘉皓掀起眼皮看向他,什么话都没说。 许嘉盛目光闪躲:“你什么时候,你怎么回来了?” “刚回来,我听见屋里有人,来你这坐坐,”许嘉皓语气淡淡的,“阿盛,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或许是心虚作祟,许嘉盛心头的情绪复杂至极,完全做不到半点平静,扭头对上哥哥的目光,反而莫名地比对方更生气,更刺毛,开口就是高调:“是!我是谈恋爱了,怎么了?你不准?” 许嘉皓突然站起来,椅子被“咚”地撞倒,惊得许嘉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讽刺的是,兄弟俩连身高都一样,要不是换了风格差异明显的发型,外观上微小的差别根本看不出来。 许嘉皓勾着唇角,溢出讥讽的苦笑:“我不准?我凭什么不准?你现在心里肯定在这么想吧?许嘉盛,你是我亲弟弟,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 许嘉盛自知理亏,再次偏开目光:“看来你都听到了……” 许嘉皓瞧他这种无所谓的样子,心头怒火瞬间难以控制,猛地冲上去“砰”地给了他一拳,朝着他大吼:“我问你为什么!” 许嘉盛被打得歪倒,胳膊撞在了门框上。 从小到大,哥哥都是很温和的人,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出过如此愤怒的声音,不禁让他懵了一秒。回过神来,他反手一把拽住哥哥的衣领想要反击,高高地举起拳头,却怎么也落不下。 “打啊,我的好弟弟,”许嘉皓嗤笑着,眼神冰冷犀利,如同一把利刃,“难怪你前阵子突然说想融入我的圈子,我有什么活动你都跟着参加。我怀疑过你很奇怪,还想着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总不能是在游戏里失恋了吧,结果没想到,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冲着廖筠来的。你连你亲哥的墙角都撬,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是人吗!” 许嘉盛瞪着一双圆眼,捏得拳头嘎嘣作响,一把推开了许嘉皓:“谁说我撬你墙角?她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第一个跟她正式认识的人是我!你在游泳馆记住她的长相之前,我早就已经喜欢她了。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先在爸妈面前说了她的名字,你以为我会用这种方式跟她偷偷在一起?” 许嘉皓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红了眼睛:“你一直说的‘女神’就是她?” “没错,是她,怎么了?”好不容易把话说开,许嘉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你搞清楚,现在明面上是我退出,是我让给你,暗地里她选的也是我,她从昨晚就跟我在一块,每一次不回你消息,都是在跟我玩。” 许嘉皓满脸苦涩:“许嘉盛,你是觉得你没错,觉得自己很有理啊?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骗我?” “我没觉得自己没错,”许嘉盛眼眶湿润着,倔强地说,“但我不后悔,因为告诉你没用,你无非就是做滥好人,把廖筠让给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同情你,夸你懂事,所有人都会怪罪我,逼我感恩。凭什么?我就是要你知道,我不需要你让,也可以得到应该属于我的一切。我早就受够了!” 许嘉皓失望至极,大步上前去,二话不说扇了弟弟两耳光。 力道之大,打得许嘉盛眼晕了好一阵,他胡乱抓了一把,正好攥住了哥哥的头发。 许嘉皓疼得大吼:“你疯了吧你!放开!” 许嘉盛才不管那么多,无赖似的扯着哥哥的头发,直到自己的卷毛也遭了毒手,头皮像是要被掀了似的疼。 两人龇牙咧嘴,可是在这关头,谁也不肯轻易退步,只能像幼稚的小学生似的打成一团。滚到桌边,不知道谁的额头撞上了桌腿,滚到墙下,不知道谁的后背撞到了墙边。 野兽一般的蛮力玩命地用了不知道多久,两张一模一样但各自青紫的脸终于没劲儿了。 许嘉盛无力地倚在床边,许嘉皓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屋里唯有累趴了的呼吸声阵阵接力,诉说着两个人的不甘心。 “你说错了。” 许嘉皓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突然开口,“从小到大我让你那么多次,不是为了让谁夸我懂事,我只是觉得,比起当时得到那一样东西,弟弟开心也很重要。你以为坚果巧克力我不想吃吗?先选的衣服好像总是更好看一点。CD机只有一个,明明可以轮流听,但是它一直放在你屋里。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早知道会有今天这种局面,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你。” 许嘉盛心里揪得难受,声音有些哽咽:“哥……” “阿盛,看在我让你那么多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许嘉皓转头看向他,“这次换你来让我吧,把廖筠还给我。” …… 廖筠说要去别人家吃饭,这么突然,又不是饭点,最佳选择当然莫过于沈白珩。 沈白珩不住校,在外面单独租了个公寓,为的就是在廖筠需要的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由他亲自照顾她。 吃饱饭,廖筠忽然想起昨天要回家抓慕邵凡的计划。可是躺在沙发上,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实在让她舒服得不想动,更不想去跟那讨厌的人纠缠。 耳边是沈白珩在厨房洗碗筷的声音,贤惠又动听。 她翻了个身,趴在那无聊地喊他:“小白——” 水声停了,沈白珩来到门口:“怎么了?需要什么?” “你家真好,真舒服,我不想走了。” 沈白珩擦了擦手,笑着过来给她添茶水:“喜欢可以多来住几天,反正我每天都回来,还可以去接你。” 廖筠伸手摸了摸他白皙的小腿,突然语出惊人:“小白你真好,如果以后我生孩子的话就用你的精丨子。” 沈白珩手一抖,水洒了出来,顾不得擦桌子,他先看向她的表情,猜测她只是在开玩笑,这才回话:“又胡说,你不是不生孩子么。” “我是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因为那种凑合过日子的家庭式生活不适合我。可是如果我的身体状况OK,各项准备充足的话,说不定会自己生个孩子呢。不然我这么多钱,这么好的基因,传给谁去?地球上多一个我,就可以多制造很多财富,提供很多就业机会,我这是为了人类发展着想。” 沈白珩听得出她语气的夸张和幽默,赶忙抽来纸巾擦桌子,故作轻松自在的样子透着些紧张,让他的动作不太自然:“那,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当真了,我要等着那一天。” 如果能被廖筠选择,后半辈子直接父凭女贵,碾压那一众小宠物。结婚可以离婚,但是她女儿的爸只有一个,这绝对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廖筠笑着又摸了他两下:“可以啊,没有问题,只要你基因优良,PK掉其他候选人,说不定我真的会考虑。你要好好保持自己的健康和美貌,在比拼中大获全胜。” 刚才还把选择他说得那么笃定,下一句就改口了,没个准话。 廖筠聪慧,但很多时候她跟男人们相处,并不太关心他们在想什么,包括他们穿什么,做了什么,用了什么勾引她的小巧思,也都很少会被她放在心上。 尤其是对沈白珩这种已经到手的,没有太多新鲜感男人,偶尔心动感慨一下就已经算很不错了,甚至有些细节即便被她注意到,也会很快被忘记,简单来说,就是不在意。 眼下,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白珩的失落,翻身玩起了手机。 又休息了半小时,廖筠带着沈白珩一起回家。 进家门时,赵姨和慕邵凡他们还没回来。沈白珩拎着两盒点心,随手放在桌上:“阿杨呢?他不在吗?” “派他去跟我朋友了,就那个到处做兼职的妹妹,这两天在当模特,我不放心她。” 沈白珩记得那个人,点点头:“你对朋友真好,她兼职赚的那点钱,还没有你给她投入的多吧?” “话不能这么说,价不能这么论,”廖筠不以为意,拉着他去沙发上落座,“只要是值得的事情呢,就不要计较有的没的了。再说了,难道我对你就不好吗,白月光初恋前男友?” 沈白珩腼腆地笑了起来:“好,除了被你甩掉的时候,其他时候都很好。” “挖苦我?小白你学坏了。”廖筠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肆意蹂躏他的脸。 沈白珩躲不开,和她玩着闹着,软声求饶:“别,我哪敢啊……” 不小心扯住她的领口,沈白珩目光一偏,看到她身前有一枚新鲜的吻痕。眸色微顿,很快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处理好了自己的反应。 其实她这辈子,真的对很多人都很好,只有在感情方面对待男人时,有那么一点点的缺德。 可是那些能被她玩弄的男人,哪个不是愿者上钩,乐在其中。如果非要让她浪子回头,估计很多人都不同意,因为他们就像他一样,并没有一定能被她选择的自信。 她从小没受过什么女孩的规训,反而得到了全家的托举,在权衡利弊时,她会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上位者的位置,先考虑自己能得到多少,考虑自己的感受好坏,而非对方的理由和情绪。这也就导致了她即便是对待感情,对待感兴趣的异性,也不会是苦苦付出忍让的性格。 掌握主导权,习惯爱自己,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世上烂俗平庸的妥协太多,所以她这样的人才那么可贵。 腻歪了一会儿,廖筠突然爬起来嘀咕:“啊,怎么是今天啊,忘了,都怪阿杨不在……我去一下卫生间。” 沈白珩跟她没有过太长时间的相处,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饭让她吃坏了肚子,赶紧翻药箱给她找药。 其实她只是来月经了,虽然一直规律稳定,但每个月提前一到两天还是常常会让她忘了时间。 正好回屋冲个澡,她今晚不打算再出门,直接换了件舒服又方便的吊带睡裙,站在镜子前,才看到胸前那枚有些显眼的吻丨痕。 她不是很喜欢在身上留有痕迹,想着下次见了许嘉盛一定得好好教训他一下。不过下次见面,许嘉盛估计已经挂彩了,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他哥就在门外听着,她就不信这兄弟俩能不打架。 顶着半干的短发,廖筠拿着毛巾往外走,想让沈白珩来伺候她吹头发。 也不知道该不该怪她屋里隔音太好,卧室门一打开,客厅哄哄闹闹的动静忽然一涌而来,好像是在吵架。 她赶紧跑到客厅,第一眼先看到地上堆着的几个超市购物袋,其中一个破散开来,滚了乱七八糟的一片,几瓶易拉罐甚至滚到了她脚下,差点被她踩到。 无措的赵姨见廖筠露面,急忙喊了她一声:“盈盈!” 廖筠抬眼看过去。 沈白珩上衣有被撕扯过的痕迹,布料上都是狼狈的褶皱,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打自招,被她的目光扫到,直接心虚地低下了头,话不多说,蹲下,开始捡地上的东西。 赵姨很不安,两手交叠在身前拧巴着:“这些我来收拾吧,你们……” “慕邵凡。” 廖筠突然出声,让那个故作忙碌的人僵在了那里,整个屋子也陷入了沉默。 她风风火火走过去,脚步声逼近,慕邵凡也刚好把身边的东西捡完,拎着袋子,闷闷地站了起来。 “啪” 清脆的耳光暴击在他脸上,白皙漂亮的脸蛋瞬间浮现出了红色的巴掌印。 廖筠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条贱狗,屡次三番跑到我的地盘来找不自在,上次你欺负赵旻旻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又来劲了是吧?就这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白珩一惊,慌忙伸手拦她:“盈盈,有话好好说,他刚才……” “我问你了吗?”廖筠一个眼神瞪过去,火气上来管你什么白月光,路过的狗都得让她刮层皮。 第54章 廖筠:“啧,没说两句你又要哭了。” 廖筠头发还湿着,但这身打扮并不影响她凌厉的气场,夺过慕邵凡手里的袋子,“砰”的一下,全都潇洒地砸在了他身上。 东西又滚落了一地,连带着慕邵凡本就没有的尊严跟着碎得四零八落。 可是她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对他的,并不是一开始就不信任他,如今的所有结果都是曾经的咎由自取,任何的解释都没有意义,才最让他有苦难言。 廖筠紧拧着眉头,掩不住眼底的厌恶:“早知道你这么能恶心我,在WRing的时候就应该让姓骆的弄死你。多的话我不想说了,滚出去。” 慕邵凡眸色黯然到了极点,没有半句解释,沉默着,从她的家里灰头土脸地离开。 赵姨头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有点被吓到了。 廖筠想说点什么,可是都已经提醒过了不要随便往家里带人,还能再说什么呢? 赵姨年纪大了,她们那一辈的很多人都有这种毛病。虽然手脚麻利,干活漂亮,但是沟通困难,不听老板的话,这个问题就已经非常致命了。 深吸一口气,廖筠正在气头上,开口很冷淡:“赵姨,这里不用你管了,你回家吧。工资和补偿明天核算好,打你卡里。” 赵姨红着眼望向她:“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都怪我。” 廖筠不想听这些,转身往回走。 赵姨是真的吓到了,转而拉着沈白珩求情:“小沈啊,真对不起,你别生气,都怪我。小慕说他以前做错了事,不敢来见盈盈,所以才来找我的。他知道盈盈最喜欢吃什么,买肉的时候怎么挑,做饭的调料怎么放,他都一清二楚……我想着正好可以让他教教我。而且我看他很可怜,没有家人,也没有工作,手上还有残疾,随身带个小盒子里都是药……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错,你别怪他,你跟盈盈说说,别生气……” 沈白珩做出了怎样的回答,廖筠并不关心,把门一关,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等过了很久再出来,天色将晚。 廖筠的头发已经干了,睡裙外面随意裹了一件针织的长外套,刚才一直在处理工作,也没怎么注意时间,看到沈白珩还在沙发上坐着等她,淡淡地丢*下一句:“还没走啊。” 赶客意味十足。 重逢以来,她几乎没对沈白珩冷脸过。 沈白珩性格好,自然不会因为刚才那一点小事就别扭。主动跟着她去厨房,见她要烧水,从她身侧伸出手,帮她接过水壶:“我来吧。” 廖筠抱着胳膊不动。 沈白珩说:“赵姨已经走了,有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暂时放在餐桌上那个两袋子里,让阿杨回来再整理一下。” “你刚才要说什么?” 水声干扰,沈白珩没听清楚:“什么?” “你想替慕邵凡解释什么。” 关掉水,厨房里一片冷清寂静。 沈白珩一直站在她身后,先把水壶放好,打开开关:“刚才我看见他跟在赵姨身后,以为他想来骚扰你,所以和他起了点争执,是我先动手的,我打了他,他没欺负我。赵姨想拦我,说他们俩认识,正乱着呢,结果被你看到。” “你们在我家门口吵吵嚷嚷的,怪我出来不是时候呗?” 沈白珩苦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廖筠白了他一眼,撇下他来到桌边,上面堆着两个袋子,但是里面的东西确实不多了。她看了看,无从下手,果断放弃。 她更乐于处理复杂的工作,对这种家居的收纳实在没什么调动大脑的兴趣,留给阿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袋子旁边放着一个本子,她拿起来翻了翻,里面是一些食谱和日常的小备注,似乎都和她有关。她以为是赵姨落在这的,没想到赵姨会有这么细心。其实这段时间,赵姨工作的各方各面都做得不错,就是这对谁都热情的性格…… 廖筠把本子扔回去,打算回头让赵姨的儿子带走。 “盈盈,”沈白珩有些犹豫着叫她,“你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你从几个校队的混子手里拿来了一本画册。” 廖筠茫然:“什么画册?” “当时咱班有个同学姓侯,被校队的收了保护费,你知道之后,直接带着人和相机闯进校队休息室,把钱要了回来。那天正好还有一个转学生也在那,交不出钱,差点挨打,你顺便救走了他,他送了你一本自己没画完的画册。” “侯?……”廖筠没太多印象,“好像有这么个人吧,忘了,怎么了?” “小侯跟我一样考上了锦大法学院,我们俩是不同班的同学,前阵子聚餐的时候,她说起这件事,说那个转学生经常被孤立,为了合群,隐瞒了左撇子的习惯,刻意练习右手,那本画册就是他的右手画,结果被你嫌弃画得太丑,转手送给小侯了。我这里有小侯的电话,你要不要向她确认一下,那本画册上的署名……是不是‘邵敏’。” 廖筠一怔。 她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个事,至于画册长什么样子,送画册的人是谁,早就忘了。什么邵敏,怎么又是邵敏,她完全没放在心上的过去,从别人嘴中提起,依然那么陌生。 邵敏暗恋她,而她并不知情,那段漫长的感情由她作为主人公之一,却好似一直与她无关。 沈白珩说:“赵姨说慕邵凡左手不便,在锻炼使用右手的时候,亲手写了这个本子。我大概看过了,你爱吃的东西,你的生活习惯,有些连我也没注意到,但他全都很了解。我不是想为他说话,只是今天的事确实有误会,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赵姨说他就快要走了,留在国内的时间不多,你就当他……” “没有误会,”廖筠不耐烦地打断,“最近这段时间,他蓄意接近赵姨,已经不请自来好几次,我今天特意早回来就是为了抓他。什么画册,什么署名,我去确认这些干嘛呢?有什么意义?他想说他自己不长嘴吗?你们男人又惺惺相惜起来了?我生气是我的事,我看见他很难不烦。小白,你太善良了,情敌跑到家门口挑衅,你帮他解释就是在帮他说话,我不需要你当理中客明白吗?就算有误会,我刚才也是为了保护你才站出去的,你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不要再让我听见第二次。” 沈白珩轻叹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至今都不清楚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实是个善良的人,善良到从来不主动跟别人起冲突,也不喜欢留下仇恨和误会。 他说这些,只是因为看到本子时,正好突然想起了小侯说的画册,所以就直接告诉了廖筠,顺便想要开解她,向她表示慕邵凡此行没有恶意,也没有做成坏事,没必要生气,走都要走了,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可是廖筠又不是不懂道理,人在气头上,哪里用得着这种废话开解。 沈白珩走后,阿杨迟迟没有回来,乔星鸣那边似乎进展非常顺利,晚上还要加班拍摄。 廖筠忙工作到八九点,肚子叫了一声才想起来还没吃晚饭,去厨房转了转,又看到了慕邵凡留的那个本子。 其实她能感觉到,慕邵凡这次应该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这几天慕邵凡格外低调又乖顺,工作表现也很好,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在交代后事,已然没有什么在她面前争抢表现的谷欠望,不过是恋爱脑发作,放不下她,自以为是地跑来嘱咐赵姨。 本来她并没有打算将赵姨辞退,也没想着对慕邵凡动手,尤其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扇耳光,打脸的行为是很不尊重人的。偷偷来她家这件事本身,她心里的无语大过生气,倒不至于闹那么狠。 冷静下来,归根结底,确实是误会了,她误以为慕邵凡又敢自作主张欺负她的人,又敢不知好歹多管她的闲事,所以才炸毛来火。 廖筠性子高傲,跟男人相处的时候,就算是她做错,误会了对方,也很少会直接道歉,反而是哪些男人们,只要有一点不合她心意,“对不起”三个字就像焊在嘴上似的。 她顶多退让一步,不那么凶猛激进,在心里回想一下自己的错误,就已经说明这件事激发了她的良心。 于是她想,回头给赵姨介绍一份其他的工作好了。 再约沈白珩出去玩一下。 回想完毕,她把慕邵凡的本子扔进垃圾袋,简单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拎着垃圾袋下楼。 她一直都很忙,没有太多时间遛狗,有时候只能借着下楼扔垃圾这种路程简单的行动,顺便带着廖大爷出去走一圈。虽然只是短短的距离,廖大爷却总是很开心,就好像主人给了它天大的幸福似的,给廖筠反提供了很足的情绪价值。 时间久了,廖筠自己也留下了这个习惯,长时间在电脑前坐着对身体不好,偶尔出去溜达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还可以放松一下。 夜幕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距离垃圾桶还有二百米,廖筠忽然发现桶边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毫无存在感,脑袋靠在膝盖上,抱着胳膊,好像睡着的流浪狗。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裤,姿丨势怪异,把廖筠吓了一跳,老远站定在那,试探着开口辨认: “……慕邵凡?” 小狗浑身僵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来,循着声音看向她,露出了泛红又湿润的小狗眼睛。 两人一经对视,不必廖筠多说,小狗迅速低下头,很慌张地站起来解释:“我,我在打车,这不太好叫车,我马上就走了。” 廖筠信他才有鬼,这么长时间过去,走都该走回家了,还打车,这条路根本不准外来车辆通行。 懒得理他,廖筠拎着垃圾袋继续往前。 慕邵凡眼看着她过来,被忽视的事实让他情绪更加低落,心头堵得发疼,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廖筠。” 廖筠瞥他:“干嘛?打车没钱?不借。” 慕邵凡一着急,拉住了她手里的垃圾袋:“不管你信不信,我想跟你说,我刚才没有欺负沈白珩。” 慢慢吞吞的咬字,语气可怜到没边。廖筠“哦”了一声算作回应,一把夺回袋子,“咚”地扔进垃圾桶。 抱着胳膊往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垃圾袋里有他的本子,回头一看,果然,那傻狗刚从垃圾桶里把本子捡了出来,也不嫌脏。 被她发现,慕邵凡愣了愣,下意识侧过身。这动作太过刻意,反而让廖筠很难看不见。 “喂。”廖筠叫他,他没反应。 “跟你说话呢,转过来。” 慕邵凡终于可怜兮兮地看向她。 都到这时候了,廖筠还是不得不感叹,真是多少个死绿茶也装不出他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迎着夜色,往那一站就像个男模,谁还关心他旁边的陪衬是一排垃圾桶。 “你出国去做设计师的话,要用习惯的手和手感吧,右手写字那么丑,画画肯定也不怎么样,还不老老实实做复健?兴慕的事你办得很好,确实给我省了不少麻烦,剩下的这点时间还给你自己吧,你的工作结束了。” 慕邵凡捏紧了拿着本子的左手,像被定住了,依然没有反应。 她转身离去,寂静的秋夜仿佛在两人之间拉开了无限漫长的影子。 慕邵凡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嘴唇翕动,红着眼睛说:“你又不爱我,真的不应该对我太好,干嘛要说这些……你明知道我会多想的。” 廖筠脚步一顿,本来不想跟他废话,但是面对这种脑子有病的人,总觉得有种被造谣的无力感,好像不说点什么骂回去就很来气。 无奈转过身:“慕邵凡,你还没搞清楚,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在满足你自己对爱的需求。爱什么爱啊,你又有多爱我?如果你是做丨爱做爽了想跟我谈恋爱,我反而觉得你还算正常,偏偏你死死地抱着那些我根本不记得的过去,真的很可笑。 “你说我对你好,我对你好在哪?你是不是被植入了什么深情舔狗程序舔疯了,没人告诉过你现在家族破产,左手残废,浑身是伤,连脑子都失忆了是因为谁?我告诉你,因为我,因为我们两个是仇人。你应该恨我,恨我利用你,把你的尊严踩在脚下,你应该想扳倒我,这样你滚蛋的时候我才能有快丨感,懂吗?” 话音刚落,廖筠紧接着皱眉“啧”了一声:“你看,没说两句你又要哭了,你每次都这样。干嘛,我欺负你了?” 慕邵凡睫毛轻颤,压坠了一滴眼泪,委屈巴巴地摇头否认:“没有。” “我对很多人都很好,路边碰见乞丐我都要塞两千块钱呢,这不是你来恶心我的理由。出国之后有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一直觉得你不大正常。” 廖筠这次是真走了。 慕邵凡一个人站在那很久,久到秋夜的长风细细地卷着冷意将他包围,冰透了他的眼泪。 他无助地哑声喃喃:“就是因为你对我好的时候,你全都忘记了,而我却记得,就是因为我连失忆了都只是忘掉了你的不好,却依然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才让我那么不甘心。” 十月底,天气渐冷。 某天廖筠下课,等在门口的阿杨神色却不太对劲,支支吾吾半天,身边突然冒出了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打扮得漂漂亮亮,笑得那叫一个张扬又嘚瑟,上来就把廖筠抱了个满怀:“宝宝!想没想我?” 廖筠吓了一跳,立马推开他:“张洵?你怎么跑来了。” 张洵不回答这个问题,先把队友卖了,往旁边一指:“莫总也来了!” 莫祈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正装,看起来跟身边这些年轻大学生格格不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走过来:“我是来参加展会的,有工作安排。” 张洵赶紧说:“我也是!” 廖筠一脸了然,冷哼着拧了一下张洵的胳膊:“小张总日理万机,还来亲自参加什么破展会?最近挺闲啊。” 张洵面上维持着笑,生生把这下挨住了没喊疼,嘴硬着求饶:“廖筠你别太爱我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也去‘疼爱’一下莫总吧。” 廖筠松开他,走到莫祈面前。 莫祈站在台阶下,单手揣着兜,正好和她平视。或许是年长的缘故,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内敛优雅,犹如一片海,能温柔地包裹一切。就算是面对廖筠尖锐的坏脾气,他也还是无比的温和。 廖筠像个流氓一样用手指撩起他的领带,认出这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专门来一趟,莫祈又何尝不是为了表现用心打扮了一番。 很快就要到她的生日了,今年是她第一年离开云州,其实她也猜得到,这些人肯定会想她,会来找她,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 “来待几天?” 莫祈浅笑着回答:“二十天,可以批准吗?” “你们公司要倒闭了?” “我在这里也可以正常工作,如果情况紧急,有拜托寻寻帮我照看,我也会赶回去的。” 廖筠随手把他的领带扯歪,并没有打算太为难他,张开双手:“好吧,抱一下。” 张洵不满:“凭什么?” 阿杨伸出胳膊挡住张洵:“小张总,这是学校。” 言外之意,注意影响。 张洵再有气也没辙,只能眼睁睁看着莫祈把廖筠抱了下去,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廖筠的气质本身就很**时领着阿杨这个肌肉猛男到处招摇,很多同学都眼熟她,今天又多领了两个穿着西装的大帅哥,一路上的回头率不知道有多高。 无人在意的角落,许嘉盛倚在墙边,静静地目送那四人走远。 “哐啷”,他把手里没开封的巧克力牛奶丢进垃圾桶:“现在你信了吧,就算我真的把人让给你,她也不是你的。我早就发现了,她跟杨哥的关系也不一般。你以为她会等到对你失去兴趣,再去喜欢别人,实际上她喜欢你的同时,也在喜欢很多人,包括我。” 许嘉皓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保温杯,沉默无言。 刚刚他跟弟弟进行了一场很幼稚的比赛,一人准备一种饮料送给廖筠,看她会选什么。弟弟当时说,让她选饮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脱光了去勾引她,直接看她会选谁。 事实证明,弟弟说的好像是对的。 他太笨,太无趣了,所以甚至忘记了最开始廖筠就曾坦白过,她是一个对他很感兴趣的成年人。 抬起头来,他看到许嘉盛正在戳手机:“你在干嘛?” 许嘉盛说:“当然是约她咯,那几个人跟那么近,不赶紧找她,没两天就要被她忘了。” 许嘉皓顿觉危机感,也拿出了手机,闷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约她。显然,在约廖筠见面这件事上,他真的很不擅长。 许嘉盛发完消息,看了哥哥一眼:“说好的,各凭本事,我不会手下留情。我们之间的争夺只是基础赛,抢得过那几个才能赢。” 直到弟弟走远,许嘉皓仍然愣在那,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让他像弟弟那样不择手段地争宠,好像有点为难他,倒不是放不下面子,而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没过两天,乔星鸣的妈妈要过生日了,邀请大家去茶岸茗香汗蒸养生馆一起玩。 那可是一家相当大的店,除了基础的汗蒸、SPA、游泳,餐饮和娱乐区也很丰富,甚至有单独营业的自助餐区和影院,生意火爆。 廖筠见乔星鸣邀请了那么多人,怕她兼职一年都不够这次的花费,好心提醒:“人均消费那么高的地方,不熟的同学就没必要请了吧,也不见得他们会真心祝福阿姨。” 乔星鸣神秘兮兮地拉着她,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准生气。” “什么?你中彩票了?” “没有啦,是这样,那个汗蒸馆……” “嗯?” “老板娘是我妈。” 廖筠足足反应了两秒:“你妈?” “嘘嘘嘘!”乔星鸣赶紧拦住她,“小点声,我妈跟我爸早已经离婚了,她跟我继父一起开的这家店。前几年,我那个继父出意外身故,现在店由我妈一个人经营。” “你妈能开这么大的店,你干嘛还要辛苦打那么多份工?” “习惯了呗,我从初中开始上学都是自费的。我爸没本事,还重男轻女,离婚后在乡下啃老种地,不愿意养我。我妈虽然有钱,但是她有家庭,我继父那边也带着一个儿子,她的钱都要留给儿子,又不给我。” 廖筠越听越不理解:“我说话不好听,他们俩没病吧?因为重男轻女,所以亲女儿就不要了?因为重男轻女,所以要把钱留给别人儿子?” “这个嘛……”乔星鸣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其实那个哥哥对我妈还挺孝顺的,这么多年,他们相处的时间比我跟我妈要久,所以我也能理解。而且我妈对我吧,也不是不好,如果我愿意开口要的话,她会给我的。” “合着你不开口,她就不给?你一个小孩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睡在大街上,喝西北风就能长大?还有你那个爸,什么年代了,好手好脚在乡下啃老,说好听点叫种地,说不好听了,捡垃圾的都比他努力。种地一年,他需要去地里看几天啊?” 乔星鸣叹气:“唉,那我能怎么办嘛,我都长这么大了,就这么着呗。而且再过几年,我爸说不定就要反过来啃我了。” “不行,”廖筠听着就生气,“你妈好歹生了你,你爸是不生不养只想占便宜,这种贱男人,他要是真敢来找你,我给你打官司,你不准管他,敢管他就别来气我。” 乔星鸣嘿嘿笑着搂住廖筠的胳膊:“好啦,虽然说起来有点可怜,但其实我也没太多感觉,活到现在也挺好的。我妈过生日,她说随便我邀请多少人呢,她来承担这笔费用,你也一起去吧?” 廖筠有点不乐意:“就算邀请全校的人都过去,又值几个钱,在这种时候装阔绰。” “我们就只管去好好玩,别管那么多了,我希望你能一起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廖筠答应下,没再多说什么。 乔星鸣毕业后自会有更广阔的人生,家庭的破事能过去就过去,别绊住她的脚步就是最好的了,较真确实也没意义。 到了乔星鸣妈妈生日当天,廖筠带着礼物入场。张洵和莫祈都想跟过来,她当然不可能同意。 领着阿杨进去,门口设置了专门收礼物和礼金的地方,廖筠让阿杨把礼物放下,见其他人都给了钱,她只好随手给了二百。 登记的人嫌她抠门,抬头看了她一眼,提起笔,问她名字。 她淡淡地说:“廖筠。温庭筠的‘筠’。” 一旁负责收礼物的男人愣住了,直到廖筠往里走去,他突然追过来:“廖筠!” 廖筠闻声回头,上下打量对方一圈,不认识。 “你谁?” 对方的表情里明显是很意外,听到她的问话不着急回答,先看向她身边的阿杨,好像在确认什么,接着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没事,我们不认识。谢谢你的礼物。” 廖筠觉得他可能有点大病。她没打算送太好的东西,礼物不过是一份很普通的香薰礼盒罢了,随的二百块钱也不多,至于追过来感谢? 廖筠没吭声,扭头离开。 登记的哥们忙得不行,大声叫他:“楚逸风!老楚!快回来干活啊,都堆成山了。” 楚逸风怔然回神:“来了!” 除了乔星鸣的同学,来的还有很多老板娘的亲戚朋友,里面到处都是人,淋浴都差点排不上号。 廖筠换好衣服,清洗完,直接去了泳池,一眼就在岸边看到了许嘉皓。戴着泳帽,穿着泳裤,半身没入水中,白嫩嫩的肌肉怎么看怎么漂亮。 前几天许嘉盛约她去图书馆,她正好要去,就见了一面。很可惜的是,她根本没在弟弟的脸上看到什么伤口,现在看许嘉皓身上也这么干净,好像兄弟俩完全没起过冲突,顿时觉得没意思。 依着许嘉皓这老实木讷的性子,别人说他什么,他都不太喜欢解释,保不齐那天在门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干脆忍了? 廖筠让阿杨泡在旁边,自己游到了许嘉皓的身后,像在游泳馆见面的那次一样,猝不及防地从他背后抱了他一下。 他吓得一惊,连忙转过身来,满脸都是被调戏骚扰的错愕,看清是廖筠,又渐渐转变为惊喜。嫣红的嘴唇张了张,不知道为什么,他先往四周看了一圈,做贼似的,低声打招呼:“你也来啦。” 廖筠笑他:“怎么这么谨慎小心的样子?” “没有……”他很轻地笑了笑,在水中拉住廖筠的手,“你刚才都不叫我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谁说我没叫你了,”廖筠逗他,“我叫了你好几声‘阿皓’,你理都不理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许嘉皓一愣,又笑了笑:“人太多了,又没碰见几个认识的,有点无聊。” 廖筠摸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胸肌,看他一直很紧张,猜测他可能是怕碰到他弟弟。这种场合,许嘉皓既然被邀请,许嘉盛不可能不来。 廖筠现在还偏偏就想拱火,想看他们俩打起来,凑到他跟前明知故问:“你紧张吗?” 许嘉皓吞了口唾沫,呆萌又老实:“没,没有啊,可能是太久没见到你了……” 廖筠失笑,看着他白花花水灵灵的皮肤,像个可爱精致的小手办,有点心痒痒,勾住他的脖子,歪头在他脖颈处亲了一下,保准能留下一枚吻丨痕。 “我先去找星星,待会儿找你玩。” 撩完就走,廖筠游到阿杨身边,借着阿杨的力气上了岸,转眼没了影。 玩了一圈回来,廖筠忘记刚才是在哪一片泳池见到许嘉皓了,正在回想之中,许嘉皓先一步找到了她,手里还拿着两瓶酒,一看就是特意在等她。 俩人一起去双人汗蒸房坐了一会儿,那么热的环境,倒也没干什么,廖筠只是抱着他亲了亲,然后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脖颈上干干净净,并没有吻的痕迹。 凭她的经验,能不能留下印这种低级判断还不至于出问题…… 廖筠捧着他的脸:“阿皓?” 许嘉皓茫然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该死的,刚才被许嘉盛骗了,这个才是哥哥。 第55章 慕邵凡: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廖筠没想到,许嘉盛竟然胆子那么大,敢故意装成哥哥骗她。 不过也是,许嘉盛都敢去撬他哥的墙角,敢在他哥的房间里偷偷玩游戏,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敷衍了许嘉皓几句,她再次去往泳池,正好看到许嘉盛在跟他哥的朋友打招呼。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笑着等他们告别,然后拉住许嘉盛的手:“去看电影休息一会儿?把泳衣换了吧。” 许嘉盛心虚:“这么早就去看电影,会困的……要不,去别的地方玩会儿?” “好啊,那我们去按摩?”廖筠说着,不等他拒绝,还是领着他去了更衣室。 单人更衣室数量较少,但是廖筠怎么说也是乔星鸣的VIP客人,用卡刷开一间房,推着许嘉盛进去,这小子立刻怂了,刚关上门就亲她。如果在这种时候摘掉他的帽子,绝对一下子就会认出他是谁。 廖筠没打算这么直接地揭穿他,摸着他的脸,偏头确认了一下他脖颈侧的吻丨痕,故意软着声说:“阿皓,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嗯,你说,我在听。” “我呢,最近跟你弟接触了一下,觉得他还蛮不错的。” 许嘉盛身体一僵:“嗯?” “你知道的,我这人很爱玩,又没什么定性,就是突然觉得我们两个……嗯,怎么说呢,好像联系有点太频繁了,其实我们可以各自冷静一下,”廖筠的手缓缓向前,按在他的后脖颈处,悄无声息地钳制住猎物,双眼紧盯着他的反应,“你先别急着回答,我跟他就是玩玩,以后怎么样还是顺其自然最好,你觉得呢?” 许嘉盛肉眼可见的懵了,眼底又有些难掩的兴奋。 廖筠差点没憋住笑,如果能听见他心底的声音,他估计在后悔今天假装成了哥哥,他肯定在想,要是让哥哥本人来听到这些话就好了。 敛下眸子,廖筠故作愧疚地说:“算了,要不改天再谈。我知道说这些很突然,也没有想伤害你的意思,真的。你先换衣服,我出去等你。” 廖筠根本不可能在外面等。 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把类似的行为对着许嘉皓也做了一遍。 假装把许嘉皓认成弟弟,态度演得相当内疚,直说自己跟弟弟再这样下去,有点对不起哥哥,她发现自己心里非常在乎哥哥,说完还假装难受了一会儿。 两边搅和完毕,廖筠领着阿杨从养生馆离开,留下他们俩自己斗。 许嘉盛今天之所以演戏,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成为廖筠喜欢的任何类型,包括替代掉自己的亲哥。既然如今廖筠已有选择,他也就不必装了,痛快地把实话说了出来,想要宣布争宠的胜利。 哥哥一听,再笨的脑子也不至于继续犯蠢,当即明白哥俩都被廖筠给耍了一道。看着弟弟这心机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扯头发,最后干脆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廖筠身边有张洵和莫祈,双胞胎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廖筠并不是真的要在他们两个之间二选一,她说过的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又没人敢在她面前讨说法。直到她像以前一样,找完弟弟又找哥哥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俩的发型又变得相似了,单看外表几乎难以分辨。 她牵住哥哥的手,哥哥突然娇娇地来了一句:“你现在还是更喜欢阿盛吗?” 廖筠直接愣住,看了他好几眼,竟然有点不确定他到底是哪个。 虽然俩人拆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沦为一体时,却成了廖筠没集邮过的新类型。比起干脆地搞清楚他们俩谁是谁,双胞胎带来的趣味性已然急速飙升。 几天后,随着十一月的日历页页翻开,天气越来越冷。 廖筠傍晚下课,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外走,没注意到张洵在门外的夜色中眼巴巴地等她。 最近她对张洵有些冷落,不全是她的问题,张洵自己也很忙。 都快走到跟前了,见她还不抬头,张洵用身体挡住她,忍不住出声:“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廖筠的额头撞进他怀里,抬眸看他一眼,揉揉脑袋,继续迷惑地盯着屏幕:“这条小狗链……我当时是给了哥哥,还是弟弟?难道我记错了?我怎么记得是弟弟呢,可是这个明明是哥哥,都已经玩过了,怎么又玩了一次……” 张洵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上面是名为“阿皓”的人发来了一张自拍的上半身照片,脖子上挂着她说的“小狗链”,还有两枚显眼的吻丨痕。 张洵知道她最近认识了一对双胞胎,不乐意地关掉屏幕,塞回她口袋里,拍拍她的额头:“别想了,管他是谁呢,反正都长得一样。” 廖筠终于正眼瞧他:“你来干嘛,阿杨呢?” 张洵冷着脸:“怎么着啊,廖总,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就这么不满意?不是问双胞胎就是问阿杨,还想问谁?” 廖筠抱着胳膊,抬了抬下巴:“莫总呢?” 张洵傲娇地“哼”了一声,抓住她的胳膊往外走:“今天除了我,你谁也见不到。” 廖筠无奈地笑了:“你是不是闲的,昨天不是还说忙得没空睡觉么,公司那么多事不去办,幼不幼稚。” “我就算忙得不睡觉也不能不见你啊。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财产,现在倒好,都快把我弄成继承人了。我可告诉你,等磬耀真的到我手里,我绝对第一时间交给你,以后你来当张家的老大好了,我妈反正不会不同意的。” 廖筠反手握住他的手,塞进他的外套口袋:“你想让你文叔气死,还是想让你亲爹气活?” “都行,”张洵无所谓地说,“到时候张家就是我的嫁妆,你不要我就不跟你了。” 廖筠哭笑不得:“不跟我,行啊,你打算跟谁去?” “爱跟谁就跟谁,不用你管。”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联系别的老相好了。” 张洵不满地拽了她一下,指控她:“平时也没见你少联系。” 晚饭点,廖筠领着张洵来到一家沈白珩推荐过的餐厅,老板已经眼熟她了,刚想笑着欢迎,却看她和别的男人十指相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张洵眼尖,酸溜溜地说:“上次来的时候领过别的男人吧?” 老板尴尬地咳了咳,送上菜单:“同学,吃点什么?” 廖筠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要脸”,坐在张洵对面,大方地指了他一下:“跟上次一样,就让他吃‘前任’同款。” 老板险些没忍住笑出声:“好嘞。”抱着菜单赶紧走人。 张洵有点嫌弃这里的环境简陋,抽来纸巾擦桌子。 他身上穿着光泽感十足的棕色天鹅绒西装外套,同色系的复古格子衬衫,即便屋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也足以衬出他的光鲜贵气。 这一身本应该戴一条充满格调的领带,但可惜他并不喜欢死板的风格,不仅不爱搭配繁杂的配饰,还偏爱把领口敞着两颗扣子,露着漂亮的喉结和锁骨,像勾引人似的。 现在天凉了,又整天待在学校,廖筠的穿搭以方便为主,偏向慵懒宽松,说好听点叫知性艺术风,说白了就是懒人风。 她直接把羽绒服脱掉,搭在一旁的椅子上,抬起已经脏了一圈的白色运动鞋,一脚踹在张洵价值不菲的名牌秋冬新款男裤上,嚣张地指挥他:“过来给我擦擦。” 张洵这会儿又不嫌弃了,听话地来到*她身边坐下,尽职尽责地帮她擦桌子。 “你过生日之前,我得回云州一趟。”张洵突然说。 廖筠就知道,他特意跑过来肯定有猫腻儿:“出什么事了?提醒你一下,就算不需要我帮忙,也不准瞒着我,不然我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说话。” “上次那是意外,不算瞒着你,”张洵嘟囔着狡辩,“那会儿我既没证据反击,又不能马上自证清白,跑过来跟你说,好像很窝囊,只能求你帮忙似的。” 廖筠勾着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求我帮忙怎么了?最后不还是我帮忙,丢你人了?” “怎么会,我可没这么说,不准误会我。”张洵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指,恨不得直接把自己塞她手心里。妩媚的小狐狸很适合华丽的衣着,越是闪闪发光越是可爱极了。 廖筠摸摸他的脸,不像对其他男人的时候那么恶趣味,非要把人逗生气了才高兴,面对张洵,她还是有些疼爱的,好声好气地哄他:“我知道,你有能力做好你想做的事。我帮你也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让你孤军奋战。跟我说说吧,云州到底怎么了?” 张洵拉着她的手握住,放在桌上,斟酌着说:“骆炀被放出来了,没判多久,连牢都不用坐。张家有一部分势力要保他。” “文叔?” “算是吧。这么看来,他确实是堂姑的儿子,也就是文叔的外甥。文叔一家对堂姑很宠爱,不然也不至于把她宠坏成那样。最后堂姑客死他乡,到死都没回来,他们家一直很在意,估计是想留下这条血脉。” “你文叔表面上扶持你,背地里还惦记着骆炀,那你这‘嫁妆’不好拿呀。” “不好拿也要拿,之前不要就算了,现在有你,还有我妈,怎么着我也要把磬耀拿下来。” 廖筠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他:“宝宝,你认真搞事业的时候好帅,想娶你。” 张洵才不上她的当:“我会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的,你少招两个情敌就能让我省省心了。” 饭菜上桌。 廖筠没有赶走他,反而把他的筷子拿过来,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别提了,我的事业和学业都到了忙的时候,最近看见男的完全没兴趣。那对双胞胎要不是有点意思,也不会跟他们玩这么久。” “我可听说这俩人为了你差点兄弟反目,你舍得把他丢掉?” “丢不掉就不丢,留着,多养一个又不多。” 张洵不乐意,紧皱着眉头像个怨气的小娇夫:“还养?你要养多少?” “养……养个动物园,”廖筠不客气地夹走了他碗里的西蓝花,她饭前喜欢吃两口这种清脆的小菜,一边嚼一边给他画饼,“到时候你是动物园园长,别的小宠物都听你的,可以吧?” 张洵从小被她哄骗到大,是真不信她这种话。可是没办法,就是爱听,嘴边的笑意压不住:“可以,有廖总罩着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二天,张洵前脚刚离开锦城,楚逸风立刻找进了锦城大学。 他是国内有名的白帽黑客,某网络安全攻防实验室的核心大佬,初入江湖的年纪是十四岁,因此网名叫“十四”,江湖人称“楚大侠”。 这么个厉害人物来访,学校当然欢迎,乔星鸣她们系里很多同学都是楚逸风的迷妹迷弟,话传话,很快就把消息传到了廖筠的耳朵里。 廖筠对这个人还蛮感兴趣的,只要是有实力的,不管能不能挖来,她都不吝啬问两句,交个朋友也好。 在乔星鸣兼职的店里,她特意想打听一下这个人,结果没成想,乔星鸣反应很大,推了推眼镜,一脸认真:“千万别!他作风奇差,根本不是什么大侠,我可看不上他,你也不用把他太当回事。” 廖筠一听有瓜,更感兴趣了:“为什么?你知道什么内幕?” 乔星鸣不屑:“他啊,未婚先孕!骗炮生娃!为了孩子还跟人家闪婚闪离,现在又把孩子扔给父母,自己又不管不养的,天天宅在家里。你说,这种人品能是什么好东西?” 廖筠啧啧直摇头:“这么坏,真看不出来。” “你见过他了?” “还没有,不过他风评一直不错,没想到是这种人。对了,他一个全网无黑料的黑客大佬,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乔星鸣直接拿出手机,上面正是楚逸风带着俩孩子坐在沙发上的照片,伸手戳了戳,“喏,就是他咯,他是我表哥。” 廖筠一看,这不是那天收礼物的男人么。莫名其妙地喊了她的名字,还跟她说谢谢…… 难道当时是想泡她? 死人渣。 她再有钱,再欣赏人才,也不是什么玩意儿都要的。 “那算了吧,我对他没兴趣了。” 楚逸风还没等正式认识廖筠,就这么在她心里落下了一个死人渣的印象。 以至于几天后,他特意晃悠到廖筠面前,想要上演一场假装偶遇的戏码时,廖筠直接没搭理他,从他身边绕走了。 这天是廖筠的生日,楚逸风根据概率推测,人一般在生日当天心情都是会很好的,对她这种“视而不见”的冷漠行为非常迷惑,抬腿跟过去:“同学,我刚才是问你图书馆在哪儿,你有回答我吗?难道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廖筠很佩服他搭讪的词竟然这么老套,远远地看见阿杨,招了招手:“阿杨!” 阿杨立刻朝她走来,在看到她身边的楚逸风时,皱了一下眉头。 楚逸风早就调查过他们俩,知道阿杨功夫很厉害,怕起冲突,果断停住继续跟随的脚步:“我再去问一下别的同学好了。” 廖筠不屑地哼了一句:“死装。” 不轻不重的声音正好让没走远的楚逸风听了个清清楚楚,张口就叫她:“哎!你……” 廖筠头也不回,跟阿杨一起离开。 阿杨奇怪:“他是不是认识您?” “管他认不认识,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今天碰上这种玩意儿真晦气。我爸妈他们都到了?” “嗯,庆衾也来了,满爷带了廖大爷过来。饭菜还在准备中,他们在打麻将。” 在云州就打,来了锦城还要打,廖筠真是佩服他们爱打麻将的心。 庆衾别名“胡一筒”,就是因为打麻将赢得特别厉害,深受她妈李女士的喜欢,几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身上好像有锦鲤属性,财运值爆表,来她手下工作没几个月,创造的利益已经是工资的几十倍了,有时候摸鱼划水不在工位,廖筠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没人会跟能生财的摇钱树过不去。 她今年并没有打算高调地办生日宴,中午这顿饭跟家人相聚,晚上再跟朋友们一起吃饭,差不多就是这样简单的安排。 下午乌云四起,冰碴一样的冷雨夹着雪花,锦城就这样迎来了17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廖筠的人缘太好,下课的时候门口堆了一些给她的礼物,阿杨正在搬运。乔星鸣戴着帽子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也在跟着帮忙。 廖筠笑着叫她:“慢点啊,别跑,待会儿要结冰了。” 一脸呆萌的乔星鸣跑到她面前,扒开围巾,呼出一团团白蒙蒙的雾气,红扑扑的脸笑着把自己的礼物送到她眼前:“这是我DIY做的,虽然看起来不贵,但其实很贵很贵很贵哦!晚上回去你再拆,一层一层仔细拆,可别丢了。”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廖筠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哟,还挺沉。” “那当然了,不管是外观,价值,心意,还是重量,我都是非常走心的!5斤2两,你回去称去吧,一点不差。” 廖筠忍俊不禁:“行,我等晚上回家再好好拆。” 抵达酒店,负责策划的莫祈和莫寻早就在那等着了。 说好的不高调,但是有这些想在她面前表现的男人们,想不高调也难。法式花园风格的宴会,自入场处就布置了大量的鲜花和绿植,对称式美学的布局,从立柱到屋顶都充满着梦幻复古的艺术气息。 迎宾和开场的繁杂流程都没有安排,直接由乐队全场演奏,宾客自由晚宴。 廖筠一露面,很多人自然而然地找过来跟她打招呼,送祝福,送礼物,都是一些见怪不怪的老环节。 廖筠脱掉大衣,身上穿着潇洒休闲的连体裤,完全没有特意准备服装,招呼了一圈之后便开始忙着吃饭,根本不在乎什么礼仪什么讲究。 在别人的宴会上她要尊重别人,在她的宴会上就不管那么多了,大家都随性自然,舒服为主。 今晚双胞胎没有被邀请,但是沈白珩他们都在。莫祈送礼物时,莫寻还在旁边起哄,说要让嫂子亲一下。 刚坐高铁赶回来的张洵本来就对没能参与策划不满,这下直接不乐意:“瞎喊什么嫂子,廖总就是廖总。亲什么亲,不准亲。” 廖筠笑着收下礼物和花束,当着众人的面牵起莫祈的手,轻吻他的手背:“辛苦了,谢谢你的准备。” 莫祈反握住她的手,满脸温柔深情,还不等开口说点什么,张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快点啊,前面的,后面还有人排队等亲呢。” 廖筠哭笑不得,疼惜地捏了捏莫祈的手指以示安抚:“有话以后再慢慢说吧。” 莫祈这张老脸难得有些腼腆,点点头:“好,来日方长,生日快乐。” 张洵擎等着呢,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莫祈,站在廖筠的面前,把礼物塞她手里,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抢占先机:“生日快乐,宝宝。” 廖筠真是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开一间动物园,不然张洵这目中无人的傲娇小狐狸,绝对是逮住谁欺负谁,表面乖巧,背地里为了争宠还指不定干什么呢。 摸摸狐狸毛:“乖,宝宝,今晚不准给我惹事。” “说什么呢,我从来不给你惹事的,”张洵刚答应完,话锋一转,幼稚地挤走了莫祈的餐具,“我要坐你旁边,这个位置好。” 觥筹交错,宴会上热闹又温馨。 虽然她人在锦城,今天又是工作日,但还是有这么多朋友为她而来,她心里高兴,转眼间喝了不少。 甜喜要上课,贺召不可能一个人跑过来,特意让方翳明代替到场。 廖筠现场拆了甜喜送的礼物,是一台复古的老唱片机,还有几张绝版的很有收藏价值的老唱片,正好是她缺的几样,简直完美戳中了她的喜好。 廖筠在群里发起视频通话,连带着温跃,姜子崖,没能到场的其他人也都参与了进来。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盛宴之中,没人注意到有客人姗姗来迟。 阿杨提醒廖筠:“廖总,裴先生来了。” 廖筠喝得正起劲儿,腮上挂着红,根本没听清阿杨说什么,茫然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来人西装笔挺,满身风霜,漂亮的五官好像永远不会有太多表情,总是冷冷淡淡,像个没有波动的机器人。 “……裴凛?” 这两个字直接把张洵给点炸了。 张洵“砰”地放下酒杯,很警惕地站起来,一眼发现了裴凛,早有预料般拉住廖筠:“不准去!”然后扭头质问莫祈,“谁邀请他来的?” 莫祈摊手,来客有谁,可不是他管得了的。 廖筠好半天才把黏在裴凛身上的目光收回来,想拨开张洵的手,但是怕张洵炸毛,只能好声说:“人家来都来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要有礼貌,总得接待人家。” 张洵面色不善:“我去接待,你坐着。” 廖筠又坐下,眼看着张洵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褶皱,穿过人群,走到了裴凛面前。 裴凛也是呆得很,站在那不往里来,硬生生地被张洵给拦在了那。 两个老友见面,帅得很养眼。 廖筠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单手托腮望着他们,那眼神,一看就是跟老情人干柴烈火,旧情复燃,移都移不开。 张洵给裴凛安排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还把裴凛的礼物丢给了廖筠的保镖,可惜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没多一会儿,廖筠穿上外套悄悄去了在酒店外的星空露台,见到了裴凛。 夜风太冷,今天还下了雨夹雪,晚上的雪花一层层地堆在地面,冬天的寒意清冷盎然。 廖筠喝得太多了,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冷得脸色发红。 裴凛见状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为她戴好:“你这么跑出来会着凉的。” 廖筠立刻把脸埋了进去,只露着明亮的眼睛:“真暖和。” 视线相接,裴凛眸色深沉地望着她,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但没有开口。 廖筠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才往外指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叫你来?” “你背着张洵指的。” “那你就背着他来?不怕他生气?” 裴凛好像很认真地思考了两秒:“他已经很生气了。” 廖筠失笑,拍拍身边的椅子:“来坐。” “……不进去吗?很冷。” 廖筠当然看得出他眼里对她的疼惜和关心,无所谓地拉着他的衣袖:“聊聊天嘛,就聊一会儿,没事的。你上次不是说要等过年再回云州吗?” 裴凛坐下,依着风的来向,不着痕迹地挺直了脊背为她挡风:“现在不是过年,这里也不是云州。” “嗯,好有道理,”廖筠大大方方往他身边挪了挪,隔着衣服,胳膊贴着他的,“所以,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他也没有理由否认:“是。” 廖筠今天开心,喝得又晕乎,正准备快速推动进程,直接牵老情人的小手。然而手刚伸出来,裴凛突然问:“你的结婚对象,在里面吗?” 廖筠又把手缩回温暖的口袋里:“怎么连你也提这个事。” 中午她爸妈也问过,暑假那阵子结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怎么到现在都没把男方领回来看看。廖筠没法回答,卢斯言被卢家控制,十一月是该回到国外重新开始接受治疗的时候了,而慕邵凡被她利用完毕,这个月也即将出国。 假结婚的计划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眨眼已经是四个多月过去。 漫长的夏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恍恍惚惚,就像梦一样,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裴凛主动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左手拉出来确认:“没有戒指,你离婚了?” 廖筠直言:“没结,假的。” 抽回手,她倚着身后冷硬的椅背,望着漆黑的天空零零碎碎飘散的雪粒子,想起昨天慕邵凡打来的电话。 当时她正在跟双胞胎里的哥哥或者弟弟在一起吃饭,慕邵凡说想跟她见一面,因为昨天是他的生日。 他说自从外公外婆去世,唯一的妹妹也被接走,他就再也没有过生日了,可是今年……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廖筠记得自己曾经在七老板的酒吧说过,今年想给他好好操办生日。 廖筠很无奈地告诉他事实:“你傻呀,我那时候那么说只是觉得你太蠢了,你11月才到法定结婚年龄,我们一直都是假结婚,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想逗你来着。” 慕邵凡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哦,这样……” 廖筠正要挂断,慕邵凡又自顾自地祈求:“真的不能再见一面吗?我好久没见你了,好像回到了以前还不被你认识的时候……就见一面好不好?我找到了你送给我的那两枚戒指。” 廖筠不耐烦地打断:“那戒指你要不卖了吧,丢了也行,都说了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非要留着干嘛,烦不烦,挂了。” 立冬,每年公历11月7号到8号交节,正好覆盖他们两个人的生日。 可是直到今年,廖筠才第一次知道慕邵凡这么个人。 廖筠从小就是视线的焦点,喜欢她的人多到数不过来。 慕邵凡不算平凡,但她身边优秀的男人依然像星星一样繁多,他不过是其中不够明亮的、普普通通的一颗。从一开始不被她记住,到最后也只能这样悄无声息地从她的世界离开。 “嗡嗡——” 廖筠拿出手机,微信上是卢斯言的大哥发来的两条消息: 小言失踪了,看到请回电话。 那个邵敏是你的丈夫? 廖筠皱眉。 裴凛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怎么了?” 廖筠站起身往旁边走:“我打个电话。” “好。”裴凛原地不动,静静地等着她。 微信通话信号不好,廖筠一般习惯直接拨号码。通讯录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卢家大哥的号码,却在短信里看到了慕邵凡白天给她发的信息: 卢斯言我带走了,如果卢家的人找你,不必理会。 生日快乐。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廖筠喝得头疼,思考能力下降,按了按太阳穴。 搞什么啊。 给慕邵凡打电话,一直响了很久,没人接。 又打了一次,铃声这次终于引起了主人的注意。 慕邵凡坐在一艘被风雪包围的小船上,听见吵闹的铃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眉毛和睫毛好像都被雪给冻住了,他睁开眼,屏幕上没有备注,但那串号码是廖筠的,他认识。 还不等做出反应,突然间,船上的另一个人扑过来抢走了他的手机。 慕邵凡反应非常快,追过去一脚把人踹倒,用膝盖跪着压在对方的身上,把人死死地摁住,抡起拳头冲着对方的脑袋狠砸了好几拳。 看对方吃痛无力,这才夺回手机来,不管铃声还在响,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天是亮的,但四周没有亮光,只有雪色被映得很浅。船上挂着一盏摇晃的太阳能灯,早已经黯淡得不成样子。 挨了狠打的卢斯言面朝下,贴着船板上冰冷的雪,被提前注射了药剂的四肢绵软,已然狼狈得不见半点绅士优雅。不停地喘着粗气,就像一只愤怒的凶兽,恨不得稍有力气就把身后的人给撕了。 待慕邵凡起身离开,他挣扎着翻过身来,迎着冷风和碎雪,瘫软着仰躺在那,有气无力:“你真的想杀了我?你们邵家会完蛋的。” 慕邵凡又坐回刚才的地方,不说话。 卢斯言眼底燃着一片凶狠的怒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都快到疗养院了,竟然被慕邵凡给截胡,绑架到了这里。睁眼就是无尽的大海,船一直朝着大海深处行驶,在这种地方一旦坠落,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他是有精神病,但是他不想死啊。 偏头看向这个比他更疯的人,卢斯言的脑海中飞快地想了无数种方案,又一一被自己否掉。 直到慕邵凡的手机响起了第三遍铃声,卢斯言忽然想到什么:“是廖筠给你打的?” 慕邵凡还是不说话。 “廖筠不可能想杀人,是你自作主张?”卢斯言一边说一边确认对方的表情,继续猜测,“是因为四年前那张照片,导致你被她厌恶,得不到原谅,你失去了求生的谷欠望,想要帮她解决我,顺便报仇?” 慕邵凡白他一眼,不搭理他。 卢斯言知道自己猜对了,讥讽地扯出一个笑:“就因为你失忆了,所以你真以为那张照片是你拍的,真以为四年前的舆论跟你有关?” 慕邵凡眉头轻蹙,哪怕知道卢斯言这个人诡计多端,只要搭话就容易掉入陷阱,还是忍不住开口:“什么意思?” 卢斯言吃力地爬起来坐着,顾不得冷,用胳膊撑在船板上:“我抓住你的时候,一直在监听你,你神志不清,说了很多话。那张照片其实是你爷爷拍的,用你的手机发了出去,所以我们后来无论怎么调查,都只能查到你头上。他知道你喜欢廖筠,知道你偷偷拿走了凶器,因此制造了那场伤害贺召的舆论来威胁你,逼你去锦城改名换姓成为慕家人。 “一切确实和你有关,但你也受害者,你是被逼的,你没有背叛廖筠。你只是觉得对不起她,又对自己太过自信,觉得只要伪装身份接近她,就可以不提过去,结果玩崩了。不过我也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容易就失忆,连为自己解释的记忆都忘了,果然是个懦弱的废物。” 慕邵凡双眼隐隐湿润,捏紧的拳头控制不住地颤抖,好像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一般,每一次的喘气都会牵扯得胸腔发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四年前的事不是我干的,我没有背叛她?……” “当然是真的,你想听监听的录音吗?”卢斯言笑了起来,笑不及眼底,“可惜,来不及了。” 电话铃声不知何时停止。 慕邵凡拿出手机,上面已经没了信号。 这里太冷了,他脸上流下泪水却浑然不知,反复地回拨却拨不出,越急越笨拙,脑袋里像崩溃了一般混乱,无助地喃喃:“不是我,原来真的不是我……怎么告诉她?怎么才能告诉她……” 卢斯言大吼:“回去!回去就可以告诉她!你把船开回去!” 慕邵凡哭得可怜,好像那手机就是他再也见不到的廖筠,傻傻地捧着手机像个疯子:“回不去了……怎么才能告诉她……” 卢斯言懒得和他废话,找准时机,猛地扑了上去,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船继续在风雪中孤零零地漂泊。 卢斯言看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心凉了半截。他已经无法猜测自己所在的位置,也想不出更多自救的方案了。 慕邵凡确实是个狠人,人类纵然有再聪明厉害的头脑,孤立无援时,面对着无法抗衡的大自然,也不过只能被碾压着,像蝼蚁一样等死。 这场疯魔的较量,仿佛就这样迎来了绝望的终章,谁都不会赢……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 廖筠始终联系不上慕邵凡,再找卢家大哥的时候,这人竟然也关机了。 裴凛关心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卢家大哥找我,说是卢斯言失踪了,”廖筠想,兴许真的会有用得上裴凛的地方,便也没隐瞒,“可能跟慕邵凡有关。” “卢斯言,不是那个一直骚扰你的精神病人吗?他失踪了,可能和慕邵凡有关……你是觉得他们会有危险?” “可能会吧,我也说不好,心里感觉怪怪的。” 裴凛遇到事情会习惯性地确认信息,分析情况,说话没什么温度和情感:“这件事跟你无关,无论他们想怎么样,你不知情,不必着急。往好处想,虚惊一场,往坏处想,不过是卢斯言丧命,慕邵凡偿命,哪一种都不错。” 廖筠苦笑:“你别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好不好,怪吓人的。” 裴凛接收到她的情绪,立马改变说辞:“那我们来定位一下他们两人的位置,可以先确认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可以吗?” “可以。”裴凛痛快地答应完,又说,“需要一个帮手,他是黑客,正好,他也在锦城。” 第56章 到底为什么要用生命来爱她。 楚逸风被叫到廖筠生日宴的隔壁时,这间屋子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廖筠倚在桌边,抱着胳膊,乔星鸣则是坐在电脑前忙活。 裴凛把楚逸风领进来,门口沙发上的张洵第一个看见,下意识拧眉:“老楚?” 楚逸风很惊讶:“老张?” 其他闲散人士纷纷看向门口,只有大忙人乔星鸣手里动作不停,抽空扫了一眼,没成想直接愣住:“表哥?” 楚逸风更惊讶:“表妹?” 廖筠最后一个抬头:“……十四?” 楚逸风彻底傻眼:“……廖总。” 裴凛左看右看,从来没反应这么慢过:“看来大家都认识。” 楚逸风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来之前裴凛没说是给谁办事,他也只顾着问紧要情况了,没想到目的地竟然是廖筠的生日宴,干咳两声,赶紧扯正事:“不是说人来就行,这里有设备吗?” 正事要紧,废话没空追究,乔星鸣站起来招呼:“在我这呢!” 楚逸风过去和表妹并排落座,张洵一把拉住裴凛,凑到对方耳边咬牙切齿:“是你把他介绍给廖筠的?” 裴凛淡淡地摇头:“我刚回来,还没联系过他。他姑姑前几天过生日,应该是凑巧在这。” “我信你们的凑巧。”张洵低声骂了一句,幸好眼下不是闹个人脾气的时候,他倒也没多表现,恨恨地甩开裴凛,又坐回了刚才的沙发上。 卢斯言情况特殊,卢家人怕他跑丢,身上自带高科技定位装置,卢斯言本人拆不掉,有时为了不被卢家发现,自己会进行屏蔽设置,但在楚逸风这种大佬面前,区区手段形同虚设。 今天各地天气都不好,有乔星鸣一起帮忙,他们兄妹俩费了点功夫,终于找到卢斯言的位置,最终结果在大西洋西岸某个岛国附近的海域。 “海上?”廖筠问,“能具体点吗?” 楚逸风提议:“负责配置这个装置的人应该更好定位,如果找人不是为了竞争输赢,最好能跟他们直接合作。那边天气恶劣,不如争取时间。” 廖筠向来不爱联系卢家,恨不得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到了该联系的时候自然没办法,皱眉说:“我这只有卢斯言大哥的联系方式,他大哥关机了,联系不上。” 裴凛主动说:“我认识一位乔治敦大学的讲席教授,好像是他们家的亲戚,可以问一下。” 莫祈开始翻手机:“我朋友跟卢家有过合作,不过对接的那个人年纪很大了,估计跟卢斯言接触不多……” 张洵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不用找了,我有他爸的电话。之前为了骂他专门找人查的。”说着放下二郎腿,起身拨出了号码。 廖筠有点头疼,耳边还能听见宴会现场的热闹,和这间屋里的安静对撞,搅得她心情不畅。 莫寻发现她的异常,伸手扶住她:“坐一会儿吧,歇一歇,您喝太多酒了。” 是啊,刚才因为高兴,喝太多酒了,结果一转头就收到了卢斯言失踪的消息。 而在裴凛去找楚逸风的时候,廖筠又收到了邵风沛的电话质问,问她慕邵凡在哪儿,让她把人交出来。 两个成年人不见了,为什么要来问她?她是他们什么人? 好好的生日闹成这样,酒劲儿一旦失去了快乐的依托,变得越来越沉重,绊住了她大脑思考能力的同时,压得她身体也不太舒服。理智还很清醒,精神却很疲惫。 她被莫寻扶着坐在了椅子上,面前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屋里的实木装潢搭配着暖色的灯光,映着屋外飞扬的雪,本应该是多漂亮的夜景。 被这两个晦气的东西毁得乱七八糟的,偏偏廖筠还不能不管他们。冥冥之中,所有人都默契地觉得这次情况不妙,仿佛连空气都蔓延着一抹诡异的不安。 “……嗯,我知道了。” 那边张洵还在跟卢斯言的父亲通话。整个过程中,张洵一直很沉闷,几乎没怎么开口,只是在听对面说。直到电话挂断,他回过头来,望着屋里的人,神色有些异样的复杂。 乔星鸣说:“从刚才开始新号加强了,可能是有救援找到他了。” 张洵清了清嗓子:“卢斯言死了。” 屋里的键盘声骤然停止,聒噪的白噪音轰然蔓延。 面对着所有人茫然的目光,张洵看了廖筠一眼,继续说:“刚才卢斯言确实在海上,卢家的船也确实到他身边了,但他已经没气了……慕邵凡应该跟他在一起,不过卢家人说,船上没找到第二具尸……没找到人。” 乔星鸣很错愕:“死,死了?确定吗?天这么冷,送去急救也需要时间吧?他们现在应该还没上岸呢!” 张洵说:“那我不知道,卢斯言他爸亲口说的,他总不至于造谣自己儿子这种事。” 一边说着,张洵一边不停地观察廖筠的反应。 可是廖筠只是坐在那望着窗外,并没有什么反应。 楚逸风放开键盘,向后倚着椅背,吐了口气:“是不是不用再找了?茫茫大海,另一个估计掉海里了。” 连机器人裴凛都知道这话说得不好听,但是楚逸风好像完全不在乎,拍了拍手站起来:“散了吧?” 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 楚逸风奇怪:“老张,那个卢斯言你不是说他是个精神病,一直骚扰廖总吗?还有那个慕邵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背叛过廖总,还隐瞒自己的身份,伪装成另一副面孔蓄意欺骗。现在这俩人都死了,肯定是狗咬狗互相伤害,皆大欢喜啊。” 楚逸风说得对。 按理说,这两个祸害都死了,真是皆大欢喜。 可问题是廖筠并没有真的希望过他们死掉。 死亡是一件沉重而可怖的事情,一条脆弱的生命,无论活着的时候是好是坏,只要心脏停止跳动,失去呼吸的机会,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秒时间的流逝,双手再也感知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温度,那他就从此消失了,彻底消失。 一切对他的恩怨情仇,好像也一并被乍然抹去,让活着的人深陷错愕。 廖筠本来还担心慕邵凡会白白送命,却没想到他说的不会让她失望,竟然是两个人同归于尽。 很意外,但又像是他这种恋爱脑能做出来的事。她早就知道他除了爱来爱去的东西,脑袋里简直空空荡荡全是水。 可他不是说好的要出国治疗,不是说好的要考虑FROLA的工作么。 死骗子。 到最后还在骗她…… “都出去吧。” 廖筠突然开口吩咐,语气平静得异常。 沈白珩想要上前,这种关头反而是一向任性有脾气的张洵把人拦住,然后第一个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洵是跟她认识最久的,也最了解她。 她从小就很善良,好心帮过的救过的不知道有多少,像慕邵凡那种被她遗忘后单方面对她感恩戴德的更是数不过来。即便是在商场上*面对那些恶意的竞争,她也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了感情方面不够专一传统,其他地方可以说完全挑不出她半点不好。 可是在今天,在她的二十二岁生日当夜,却有两个和她有关的男人一起死了,死在异国他乡。 他真想跟卢斯言和慕邵凡说一声, 你们两个根本不了解她,她并不是个恶劣的人,所以不会因为这种礼物而感到开心。 落地窗外,大雪纷纷扬扬。 其他人即便没什么吃喝的心思,还是自然而然地走向了热闹而明亮的宴会厅。只有阿杨和莫寻出来后,直接守在了门边。 莫祈发现妹妹没跟过来,回头看去:“不走吗?” 莫寻情绪不佳,摇头:“我想在这里等廖总。” 莫祈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裴凛从容地跟到楚逸风身边:“你刚才说话太难听了。” 楚逸风挑眉,像见了鬼似的惊奇:“裴凛,你是裴凛吗?你竟然知道什么叫说话难听?” 裴凛瞥他:“我知道她不开心。” 楚逸风愣了一下,接着笑了,抖了抖大衣的褶皱:“没想到你和老张认识,更没想到你和老张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我早就好奇,这个廖总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能让老张在生死危难关头还对她那么念念不忘,直到今天看到你,看到这屋里所有把心拴在她身上的人,我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裴凛淡淡地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想要挽救气氛,可惜情商太低。” 楚逸风被突然拆穿,笑意散去,砸了咂嘴:“得了吧你,就你一个机器人还好意思说我情商低。那不然怎么办?那么一群人在那围着,你都看出她心情不好了,大家都杵在那干嘛?等她哭啊,还是一人过去安慰一句?没劲。” 裴凛突然在拐角处站定:“我要回酒店,你一起?” 楚逸风点头:“行啊。” 两人脱离大部队往大门口的方向去,裴凛说:“正好,你再好好查一查,关于这两个人的死讯。” 楚逸风步子一顿,又无奈跟上:“人家亲爸都说死了,我查什么?查生死簿?” 裴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他没跟卢斯言直接接触过,但他知道卢斯言是个聪明狡诈、自私疯魔的人。而慕邵凡更是为了接近廖筠不择手段,宁愿背弃自己的灵魂,装也要装出她喜欢的样子。 这两个人就这么死了? 或许谁都很难相信。 当晚廖筠没回家,也没有回到宴会厅。她就在那个房间睡了,裹着莫寻送来的厚毯子,睡在窗边,好似能听见雪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落在她身上,让她做了一场湿漉漉的梦。 当年她喜欢沈白珩,其实是场意外。 她觉得沈白珩很漂亮,很优秀,即便成绩不如她出众,老师同学却都说他不错,廖筠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了征服的谷欠望,并且主动跟他接触起来。 沈白珩对她也有好感,被别人起哄着跟她表白的那一天,她没答应,也没说不行,只是约他中午放学后,去宿舍楼旁边的小花园见面。 放学后,沈白珩傻傻的,忘了问她要先吃饭,还是直接过去。 而廖筠到了地方,那里安静得很,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斑驳的树影下,背对着她。 她记得那个男生高高瘦瘦的,跟小白的身形明明一模一样,她笑着走过去,有一种正在制造两人私有秘密的紧张感和期待感。她从他身后拉住他的手,然后在他转身的瞬间闭上眼睛,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没亲准,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风从树梢上吹过,拂过他们之间暧丨昧的距离。 周围的寂静仿佛将他们定格,她能嗅到他身上清新的味道。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吞吞地退开些许,抿着唇害羞地说:“这是初吻,有点紧张,没亲准……” 试探着想要睁开一只眼睛,结果对面的人慌忙地捂住了她的双眼。干燥的手掌很温暖,连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想起,好像能让她在黑暗中看到树影间朦胧烂漫的光。 她能感受到对方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紧张,忍不住笑他:“啊,沈大才子,你也害羞啊?” 对面的人不说话。 曾经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如今在梦里,她却隐约看到了那个叫邵敏的男生年少时青涩的面庞,他很紧张的红着耳朵,无措地想要解释什么,然而怎么都笨拙地说不出口。只是望着她,便已经心跳如雷。 就在她想要问他为什么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主动吻了下来。 比她亲得准多了。 只是双唇相贴,彼此都不太懂得如何换气呼吸,这种突如其来的亲丨密接丨触引发的心跳加速,让双方都感到那么陌生,又那么想要继续探寻。 她觉得他香香软软的,很想咬他一口,不过他很快便像犯了错似的,慌张地退开了。 这时远处传来沈白珩的声音:“廖筠?……廖筠你在这里吗?” 廖筠笑意僵住。 面前的人顺势往前一步,推着她,和她一起藏在了树后,捂着她眼睛的手好像心虚得要冒汗了,力道也不那么温柔。只听他声音很轻地在她耳边说:“别睁眼,如果不想被你男朋友看到的话。” 这是谁? 不是沈白珩! 廖筠当时就来了火气,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推开,看看这个死小子的真面目。 可是沈白珩已经越来越近,眼前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慌,捂着她的眼睛,强硬地把她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轻推了一下,提醒她“别回头”,随后自己很怂地跑掉了。 这个贱人! 廖筠当时的第一想法是,万一是个丑货怎么办? 她倒是不介意亲了谁,可要是很丑呢? 不丑干嘛不让她看一眼? 愤愤地回过头去,这死小子跑得倒是挺快,已经追不上了。 磨磨蹭蹭的沈白珩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拎了水壶过来,可惜正因如此,来迟了一步,后来就这样跟她错过了好几年。哪怕她当天把沈白珩也给亲了,但心里总惦记着那个“疑似丑货”的人,甚至想好了如果能找到他该怎么报仇,心思自然不在沈白珩身上。 邵敏啊…… 这混蛋家伙,比起卢斯言,廖筠对他的感情更加复杂。 到底为什么要用生命来爱她呢。 爱一个人的感觉,她完全体会不到,也想象不出,只觉得很讨厌。 就算她现在记得这个为她而死的男人,记得眼下短暂的不忍,时间久了,她还是会淡忘掉,就像淡忘掉过去的邵敏一样。她还是会继续自己的生活,继续风流花心的日子,世界不会改变,她也不会改变,那么一条被浪费掉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个生日过得很混乱,第二天她刚醒,江唯一竟然也从云州跑了过来。 江唯一执意要见她,阿杨也就没太拦着,她看江唯一红着眼睛,一脸委屈的样子,只觉得更头疼了,让莫寻准备了热茶,她拉着江唯一说:“先坐吧,怎么了?这么冷的天跑过来。” 江唯一开口就问:“我哥呢?” “你哥是谁?” “慕邵凡!” 廖筠还以为听错了,下意识收回手来:“谁?……慕邵凡?” 她愣了一阵,忽然想起慕邵凡曾经说过,自己继母婚内出轨生了个妹妹,跟着他一起在外公外婆家生活,后来才被亲爸接走。又想起Selene说自己的女儿是个拉拉,想要结婚…… 廖筠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们家的破事弯弯绕绕乱七八糟,她压根不想研究,怎么也没想到江唯一竟然就是慕邵凡的那个妹妹。 江唯一双眼通红,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慌张无措,六神无主,破碎的哭腔更是写满了无助:“我知道有很多人爱你,多一个少一个你都无所谓,可是我就这一个哥哥!小时候亲爸亲妈都不想要我,都嫌弃我,如果不是我哥让外公外婆收养我,我差点就被丢去孤儿院了,姐姐,姐姐我求你,你跟我说实话,邵风沛说我哥为你杀人了,他死了……不是真的吧?” 廖筠语塞。 她该怎么说? 死有余辜,烂命一条,又不是她让他去死的。 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她的沉默如同对坏消息的肯定,让江唯一不住地颤抖,呼吸困难一般张着嘴巴,却好似喘不动气。就在这时,大门再次被推开,阿杨说:“廖总,邵三小姐来了!” 邵颜风风火火冲进来,看都不看廖筠一眼,凶巴巴地抓住江唯一的胳膊:“跟我回去!你在这闹什么?” 江唯一崩溃大哭:“我哥真的死了,他死了!回不来了,怎么办……” 邵颜烦躁地叹了口气,看向廖筠:“抱歉,廖小姐,听说昨天是你生日,我的弟弟妹妹这么不懂事,打扰了你的心情,真不好意思。生日快乐。” 廖筠的目光一直在江唯一身上。 越是看着江唯一崩溃可怜的样子,越是觉得一阵酸涩,冷笑了一声回应邵颜:“邵三小姐是在阴阳怪气挖苦我吗?” 邵颜不置可否:“我一直知道邵敏喜欢你,也知道他会为了你不顾一切,有这个结果是他自找的,家里人又不是没劝过他,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不至于来无脑地怪罪你。” 江唯一听了顿时像发疯似的,猛地推开邵颜:“你说什么呢!别当我不懂事,你爸当年就是为了你才把我哥骗去锦城的,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那也是你们逼的!他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有血缘关系的疯子!你们算什么家里人!” 邵颜沉声:“你懂事的表现就是跑到这里来骚扰别人?情况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有什么想法都是你的事,但你别忘了,邵敏怎么样,我们家比你有资格管。” “行了!”廖筠突然出声,厌烦地撵他们,“废话真多,滚出去吵。” 冷漠地扭头往回走,廖筠端着热茶,站定在窗边。 雪后的锦城美丽妖娆,清晨的太阳温柔清爽,不久后估计会是一个绽开蓝天的好天气。 江唯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光是听着声音都可怜得要命:“他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就算是陌生人死了我也做不到你们这么冷嘲热讽,你们真可怕!……” 说完,江唯一自己跑了出去。 邵颜喊她:“江唯一!你给我回来!” 然而江唯一不听,邵颜的步子也不动,好像完全没有真正要关心的意思。 廖筠心烦得很,赶忙唤了一声:“莫寻。” 莫寻不必老板多说,自觉地跟了上去。 本着急离开的邵颜这会儿反而不急着走了,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邵敏死了,你会想听听他以前的故事吗?” “不想。” “如果我非要说呢?” 廖筠瞥她一眼:“邵三小姐很闲吗?不要道德绑架别人,我以为这是基本礼貌。” 邵颜苦笑:“昨晚邵敏死在国外的消息传回来,慕祥富又哭又笑差点疯了,我爸从他嘴里问出了四年前的真相,不管你听不听,我想为我弟弟证明清白。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为了一个江小姐跑到这来?” 廖筠不想听,放下茶杯抬腿往外走。 邵颜连忙拉住她的胳膊:“邵敏没有背叛过你!” 廖筠顿住。 邵颜继续说:“他不仅没有背叛你,反而第一时间想要替你自首,可惜被我爸抓住,关在了地下室好几天。那几天里,你跟贺总他们被胡鸿轩针对,我爸利用这一点骗他去见慕祥富,而他偷偷带了手机进去录音,是想让胡鸿轩说出自己才是校园暴力加害者的真相,结果没想到被慕祥富摆了一道,慕祥富用他的手机拍了照片,还用舆论发酵的影响来威胁他,逼他尽快去锦城。他没办法,所以才只能妥协。” 廖筠拧着眉头,不悦地看向自己被抓住的胳膊:“你在讲故事吗?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人不在,死无对证?” 邵颜果断松开她,摊了摊手,以示友好:“你对他的厌恶和恨意我明白,就是因为他背叛了你,伤害了你的朋友。卢斯言也是经由你的准许,对他进行了私人报复,用跟当年一模一样的地下室囚丨禁他,而且把他关在了雨天的露台上,你应该不知道他害怕下雨,卢斯言倒是调查得很清楚,精准地对他进行了身心的毁灭性刺激,最终导致他精神崩溃,并且失忆。 “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你好像成了恶人,或许你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这就是事实。 “一切都是误会,你可以继续恨他,毕竟他确实对不起你,可他真的没做错过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被迫陷进来的,要怪就怪我爸,还有那个慕祥富吧。我也算是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恨他们了,因为你对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而四年前,他别无选择。” 没做错过什么? 那他们之前的恨又算什么。 她对他的反感,生理性的厌恶,他为她流的眼泪,无数次的祈求。 都是因为一场误会? 这场误会该谁来买单? 廖筠很烦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你这话我不太认同,邵三小姐,你是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你觉得凭我和他的交情,他莫名其妙地把我看做比生命更重要,这很合理吗?他付出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有误会,那也不是我造成的,我没理由自认恶人。” 邵颜看着她抗拒沟通的样子,叹息着摇头:“算了,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去。江唯一骂得对,我根本不算什么家里人。邵敏在邵家没有依靠,也没有人真心对他好,就连我小时候也怀疑过他会跟我争家产,因为他真的很聪明,很优秀,就像他妈妈一样。我爸向来固执,喜欢为别人做决定,慕祥富更是卑鄙啊,那样欺负一个小孩。我来跟你说这些,不是想道德绑架你,邵敏那个蠢人,就算真的搭上一条命,能解释清白不被你误会也就满足了。” 廖筠眉头一皱,混沌的脑海中忽然抓住了什么关键词,眸光锐利地盯着邵颜:“他没死。” 邵颜微怔,下意识装傻:“什么?” “他没有真的搭上一条命,慕祥富之前能那么狠心地对他,不可能因为他出意外就自爆真相。是他自己想起来了,自己告诉你的?” 见廖筠面色不善,深知廖大小姐没那么好骗,回忆了一番自己的说辞后,邵颜笑了笑说:“我该走了。” …… 慕邵凡没死,给邵家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死了,甚至于江唯一和邵风沛都被蒙在鼓里,只有邵颜知道真实情况。 廖筠当然不能这么把人放走,当天下午,打听到邵颜所在的酒店,下课后去了一趟,可惜邵颜竟然比预定计划先一步离开,让她去了个空。 要走的时候,楚逸风急急忙忙找过来,一见了她就连忙说:“我和星星还有裴凛又查过了,卢斯言身上的装置保存了加密录音,我们根据昨晚断断续续的音频,听出了一点蹊跷,在卢家人找到卢斯言的时候,慕邵凡是在的,我猜测他们两方的救援应该是同时抵达,各自救人,然后分别散布了人已经死掉的消息。” 廖筠思索了片刻,心里想的是,无论什么关头,果然还是技术人才最有用。 抛开男女感情的标准不谈,从交朋友的角度来看,她对楚逸风的能力很欣赏:“那依你之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楚逸风在这本应该好好表现一把的重要关头,挑眉回怼:“我?我怎么知道?干嘛问我?” 廖筠:“……” 楚逸风毫不自觉,还在那头头是道地分析:“卢斯言身上的装置没到医院就被销毁了,他们绝对带了很厉害的人过去,幸好昨晚追踪的时候留了记录,解出了音频,后面估计没什么可以用上我们的地方了。” “知道了,辛苦了,谢谢。”廖筠点头应下,看他依然挡在眼前,俩人站在酒店大门口也不像个样子,问他,“还有事?” 楚逸风眨了眨眼,突然从刚才大大咧咧的死直男变得娇羞了起来,微微低头,摸了摸鼻子:“你,那个,你没吃饭吧,能,能请你吃饭吗?” 廖筠被噎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泡她? 廖筠笑得很无奈,直截了当地拒绝:“楚大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克夫,你没发现最近跟过我的男人一旦被我抛弃,一个比一个惨吗?” 楚逸风很认真地想了想:“裴凛算是被你抛弃吗?” “他不算。” “老张呢?我是说,张洵。” “他当然也不算。” “那我觉得我的水平在他们两个之间,应该不至于被你抛弃,也就不会过得惨了。” 廖筠看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真想抽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走近一步,抓住他大衣的领口,微微用力,把人拉近了一些:“可你不是‘四十岁追风少年离异俩娃’吗?我对年纪大的人夫没有兴趣,怎么办?” 楚逸风瞬间脸红。 这种被熟人大喊网名的感觉,就像被脱了裤衩子在街上狂奔一样尴尬:“那,那是网名,我没那么老。” 第57章 男人想被信任,就应该死在最忠心的时候 廖筠失笑:“那你多大了?” 楚逸风干咳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二十八。” “哦,好吧,拜拜。” “哎!”楚逸风拦住她,“怎么就‘拜拜’了,不吃饭吗?” “我不是说了对你没兴趣么。” 楚逸风非常天真地提议:“我听说过你不想结婚生子,我也是!我直接带着两个孩子送给你不好吗?” 廖筠嘴角一抽,拂开他的手:“你真的假的,这么恶趣味的东西也亏你说得出口。做男人也不能这么不要脸。” 楚逸风没搞清楚自己哪里不要脸,廖筠已经坐着卡宴扬长而去。 他郁闷地回到路边的奔驰车上。 副驾驶的裴凛面无表情:“我早就说过了,你‘趁着寡妇死老公的脆弱时刻表达关心和爱意’的蠢办法,不管用。” 楚逸风很烦:“网友对于这种情形就是这么建议的!” 裴凛看他无精打采,很奇怪:“你喜欢廖筠?” “喜欢?”楚逸风像听见了什么吓人的话,“那倒不至于,才刚认识她,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不喜欢为什么要约她?” 楚逸风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挠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启动车子:“你们不是都挺喜欢她的么,我对她感兴趣还不行……” 裴凛微微蹙眉,非常严肃认真地说:“请你放弃对她的兴趣,只是玩玩也不可以。” 楚逸风完全没当回事:“为什么?她是出了名的渣女,我听说她对哪一个男人都是玩玩而已。” 楚逸风的意思是,既然她对哪个男人都是玩玩而已,顺便玩玩他又有什么不行。 可是这话听在裴凛的耳朵里,却好像是渣男把廖筠当成了猎物,高调挑衅。 裴凛义正词严地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楚逸风一脸惊讶,没想到对谁都是淡然若之的裴凛会说出这种话。 裴凛很不善于情感的表达,哪怕当年专程跑回来给廖筠过十八岁生日,被她给睡了,他也没讲过对她的感情。他理所应当地以为他们会有未来,几天后却得知她又去玩了好几个男人的事实。 而他甚至无法用不太好的词形容廖筠的那些炮丨友,因为那样说,等同于也否认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怀着私心对张洵说,廖筠换了很多个“男朋友”。 他劝张洵不要喜欢她了,她是个坏人,其实劝的是执迷不悟的自己。 怎么她那么坏还要喜欢她呢。 裴凛没有答案。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跟张洵一样,即便清楚廖筠永远不会回馈同样的爱给自己,也依然不能接受任何人对她的伤害。 送到机场,裴凛打算要直接离开了。 临别前楚逸风撑在车门边,有些迷茫地问他:“你这趟回来,也不去云州看看你爸妈?就是为了给她过个生日?” “是。” “啧,我还是不明白,你跟老张都这么喜欢她,是有把握以后让她收心吗?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以后她收心却爱上了别人,或者就像她说的,她永远不结婚,你们怎么办?” 裴凛打开后备箱:“无论以后她会变成什么样,爱她的人当然越多越好,我或许会嫉妒,但不会恨。” “哪怕她永远都不给你名分?” “不需要那种东西。” 楚逸风不信:“你是在自我洗脑,自我欺骗吧?哪有人不想要名分的。” 裴凛拎走行李箱,淡淡地回怼:“想要名分很简单,你也曾经是你前妻的丈夫,可那有什么用?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凑合了事的名分。” 楚逸风咂咂嘴:“算了算了,不跟你聊了,你赶紧滚吧,给你当司机的钱转我微信。” 十一月的冷风萧瑟。 廖筠生日后,张洵等人陆续离开,莫寻舍不得她,在她身边多待了好几天,11月底才终于返程。 关于慕邵凡和卢斯言的情况,从此再也无人在她耳边提及,两家都悲伤地说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再追问反而显得不那么礼貌。 廖筠没有精力探究,她变得越来越忙,给兴慕结尾,给磬耀施压,一边上学,一边还要继续拓展锦城的事业版图。 偶尔闲下来,想起那两个被她讨厌过的男人,她觉得倘若能再见,肯定会给他们俩一人一巴掌。 慕邵凡骗她在先,诈死在后,漠视自己的生命随便胡来,如果他们真的有误会,而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让她当罪人?卢斯言就更不用说了,死变态死变态,真死了还怎么能喊出口,他应该活着,才能等她真正凭能力把他赶走的那天,充满成就感。 漫长的2017年就这样匆忙地过去。 18年夏天,乔星鸣和沈白珩顺利毕业,正式进入廖筠在锦城的公司,只有许家的双胞胎因为能力太差,无处可去。 他们俩本应该是快餐式的小玩具,没想到陪着廖筠度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期间廖筠有时把他们认错,把一个当成另一个的替身,有时又会两个都忘了,不理不问动辄就是好久。 直到前一阵子双胞胎过生日,廖筠到场祝贺,一时喝醉,跟他们俩一起打了几局游戏,从那以后这俩人装都不装了,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斗来斗去,幼稚得很。 她很清楚他们俩几斤几两,可以说是完全的废物,只有长得好看。 没办法,开了个后门,好歹给他们安排上了工作,没事干点体力活,打打杂,工资当然也不高,加起来都不如廖筠给的零花钱多。 双胞胎的父母得知这一情况气得不行,早就有传言说,这俩兄弟傍上了大老板,年纪轻轻,名牌大学毕业,却靠着出卖身体赚钱。父母看他们俩当底层员工,却给家里拿了那么多名烟名酒奢侈品,卡里的钱也越涨越多,简直证实了传言,老脸挂不住,干脆把兄弟俩臭骂了一顿。 骂完发现他们俩跟的竟然还是同一个老板,二老差点双双晕厥。 兄弟俩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敢让他们俩不跟这个老板就离家出走,最后没辙,亲自把廖筠请来,大家一起吃了个饭。饭后,二老一人给廖筠塞了个红包。 爸爸叹气:“不多,你收着,一份小小心意。” 妈妈也叹气:“傻儿子以前常常提起你,我还想哪来的慈善家能看上这么笨的人,没想到……唉,以后我的儿子就托付给你了。” 廖筠哭笑不得,她又不是来娶老公的,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说清楚:“我跟他们没有感情关系,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傻是傻了点,笨也确实笨,但是人不坏,而且情绪价值给得很足,认识他们之后过得很开心,一些小零花钱是他们应得的,你们不用有负担。” 就算真的养两条宠物,也总得付出金钱成本,给他们的这点小钱廖筠确实没放在心上。 暑假她没回云州,楚逸风又来了锦城,说是要忙什么项目,暂住,实则动不动就来找她。张洵得知消息后不放心,不顾她的警告,隔三差五也往这跑。 某次张洵又不请自来,后面跟着笑嘻嘻的七老板:“听说锦城的寺很灵!我来拜拜,请小张总带路,他对这儿熟,是吧?” 张洵没敢看廖筠:“一点点熟。” 廖筠无奈,倒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当天去爬山烧香,第二天就被廖筠赶客了。廖筠不准张洵再随便过来,把小狐狸委屈得不行,闹起别扭,早饭都没吃,开着车走人。 七老板见怪不怪地倚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一副娇弱相:“我说廖总啊,你也真是的,你明知道人家小张总想你嘛,为了不被你训,昨天可是真陪我去爬山了,累得够呛,回来还没休息好,你净知道撵人家。” 廖筠坐在旁边,拿起今天的报纸:“他一个月都来几次了?张家现在正是乱的时候,骆炀和他斗得不相上下,张磬文还在里面搅水,几支不站队的摇摆不定,局势根本不足以让他随便跑出来玩。” 七老板听不懂他们这些东西:“哎呦,人又不是石头,总得休息的。你啊你,心情好的时候哄着人家,心情不好又不把人当回事了,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搞起事业来就有金刚不坏之身啊?哎对了,小张总还说呢,你记不记得之前那个谁,就是你在我那看上的一个小白花,前阵子他俩撞上了。” 廖筠翻着报纸,随口闲聊:“哪个?不记得。” 七老板坐直了身子,开始八卦:“那小伙子挺帅的,你忘了?他为了给爷爷筹钱治病,正好被你捡着,你给他不少钱呢,玩了他一次,还好心给他介绍了新金主,结果他爷爷没救过来,他自己堕落,跑去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啧啧啧,后来的金主可没你这么大方了,据说都不把他当人呢,好几个姐一起玩,差点把人送医院去抢救。他赌瘾上来,还偷了不少首饰,前阵子刚放出来。” 廖筠压根没印象。 她都懒得说,年轻的时候她也没把男的当人,在国外也跟姐妹一起玩过,只不过没玩这么变态就是了。 有时候富姐party,她们根本不会纳入,随便选条男人来当狗,甚至不屑于亲近,单纯用言语调戏,再进行虐待取乐,玩得多花的情况都有,送进医院的也不是没有。 不管用什么方式,制造出快乐的感觉才是她们的最终目的,而男人这个物种在那一刻便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具,更没有人格尊严,又怎么会被记得。 七老板并不了解她那会儿在国外的作风有多乱,自顾自地说她:“不过你‘前任’那么多,不记得也正常。去年结婚的那个老公也是骗人的吧?后来再也没见过了,我还听说他死了,真的假的?” 廖筠脸色微变,翻了一页报纸:“不清楚。” 七老板感叹:“你说你这么丰富精彩的人生,也不是没正经谈过恋爱,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能被你爱,被你留在身边的?” “谁说找不到,张洵不就是么。” “哎呦我的祖宗!我说的重点是‘爱’!是‘爱’啊!”七老板一夸张就好爱提嗓门,“你对小张总有爱吗?你爱他会舍得这么吊着他?当年你睡裴凛把小张总气哭的事我可听说过的。” 廖筠兴致缺缺,端起手边的酒:“你什么都听说过,还跑过来问我干嘛。” 七老板一把将她的酒夺下,换成温热的茶水:“以前我总觉得是别人有问题,可是上次碰见一个跟你分手的同学,人家现在过得也挺好,据说女朋友比他大几岁,离婚带个娃,跟他合伙开了家小饭店,就在理工大步行街附近。我特意打听了,那人性格不错的,人品也不错,做饭嘎嘎好吃,跟你的时候纯得连手都没拉过吧?” 廖筠无奈:“我哪记得谁是谁啊,没拉过手的多了去了,撩两句的都算前任,那我玩过的得有几百个。” “你自己还知道呢!一时兴起去调戏人家,撩了几天觉得没意思就冷暴力,既不确定恋爱关系,也不说分手,从来不负责任。我眼睁睁看着你游走花丛这么多年,归来仍是孤家寡人,你可真行。” 说着话,他在兜里掏来掏去,掏出一沓东西递过来:“呐,昨天我跟小张总去给你求的。” 廖筠瞥过去,很嫌弃:“正缘?” “后面还有发财啊,顺利啊,平安啊,健康啊什么的,反正每样都给你求了。” “那还差不多。”廖筠朝着这些“祝福”伸出手。 “廖总,”七老板一脸认真,“咱们好说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可是真心希望你幸福。” 廖筠的手顿在半空,又警惕地收了回来:“我现在就很幸福,倒是你,七老板,怎么个意思?自己刚被甩了没点正事,负能量爆棚想东想西,还敢跑来给张洵当说客?” “啧!”七老板立马不乐意,“哎呦廖总,我难得来找你玩,你可不兴人身攻击,把你的毒舌收回去!吞口唾沫我都怕你把自己毒死。” 廖筠失笑,还是把那些“祝福”拿了过来,一一翻看一遍,放在手边。 七老板直叹气:“我啊,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最近确实总在感慨,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了,唉,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家庭了。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白头到老……这种生活,我小时候以为是普通人的一生,后来才明白,竟然那么难达成。互相喜欢不一定能在一起,合适也不一定能走得久,爱情真是太难了。唉,廖总啊,说真的,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最优秀的人,我一直觉得你会过得非常好,我不是说你现在不好,我是觉得,你完全可以更好!” 廖筠愈发无奈:“少来这套,你羡慕的那种生活,我不感兴趣。如果你们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过上自己期望的人生,我会真诚地祝福的,可是也请你们尊重一下我吧。对我来说,越来越好的事业和取之不尽的金钱才是最幸福的,你知道我一年在锦城做了几十个亿吗?” 七老板哪知道几十个亿,他连几十个万都没有:“就,就算有钱,就不需要感情寄托了?退一万步说,你哪怕把小张总他们都叫来你身边陪着你也好啊。” 廖筠不耐烦,把报纸扔到桌上:“都叫来陪着我干嘛?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工作,他们在家里白吃白喝,像条狗一样让我养着?别说我不乐意,他们也不会喜欢的。” “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七老板再能言善辩,对上廖筠也只能被堵得说不清白,“哎呀,我只是觉得,虽然你玩感情于股掌之间,但你压根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别人会真的永远爱你,所以你不跟任何人有长久亲密的相处,这就是问题所在!” 廖筠嗤笑:“永远这个词本来就很可笑,除了我会永远有钱之外,其他的永远都不值得盲目信任。” “那你说那个为你而死的人呢?他也不值得信任?” 廖筠一时沉默。 信任? 她曾经信任过他,却被他所骗。后来深深地伤害了他,却得到了他的死讯,得到了那场误会迟来的真相。 时至今日,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然变淡了许多,不仔细想,竟然也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廖筠沉声道:“正因为他为我而死,所以我唯独相信他会真的永远爱我。如果他没死,活着的事,反而不好说。” 七老板又叹了口气:“哎呦,说不过你。你啊,就是想得太开,看得太透,做人太独立,用人太谨慎。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较真,难道你非要等你一辈子结束的时候,看着老得不行的小张总哭哭啼啼地在你面前,你才会相信他?” 廖筠不以为意:“谁能陪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再说了,很多老伴去世立马再娶的深情种也不是没有,所以不是要等我的一辈子结束,而是男人要想被完全信任,就应该直接死在对我最忠心的时候。” “行行行,败了,我败了,”七老板举手投降,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去把小张总找回来。哦对了,我还真有件正事跟你说。” “合着你刚才半天,也知道自己在说废话?” “哎呦哎呦,你别怼我了行不行,真是,”七老板一脸娇蛮地用手指着她,“我跟你说啊,是张家的事!我虽然不清楚内幕,但我听说那个赵曦玉来锦城了,他肯定跟骆炀还有关系呢,八成是冲你来的。”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廖筠淡淡的,“中午记得回来一起吃饭。” 七老板终于露出嗑到了CP的窃喜:“你看,你明明就很关心小张总。行,我走了。” 现在张家的主要势力分为三股,有廖家和金家两大靠山,很多张家人都选择了支持张洵。骆炀撬不动金家,绝对会不死心地从她入手。 很不巧,前几天她已经见过赵曦玉了。 赵曦玉在她家到公司的路上开了一家甜品店,再见面,对她有些不好意思。他依然那么单纯,那么热情,做了好吃的会主动送给她,还曾请她锦城的所有员工吃过下午茶。 她没有问他跟骆炀的关系,就像以前也没问过一样。随便他会做什么,除了防着他再给自己下黑手,不会太把他放在心上。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飞逝而过。 19年的夏天,临近廖筠研究生毕业。 这一年她玩的新猎物减少到了个位数,不是她良心发现,而是被迫收心。她金融系专硕读两年,得忙着论文初稿,准备答辩,各个公司的事又不能不管,她喘气的每秒钟价值都高到爆表,是真没那闲工夫浪费在研究陌生人身上。 如果生理上有什么特殊需求,光是阿杨就够她玩的,甚至每次都不敢玩嗨了,生怕第二天早起起不来。 在这种忙碌的环境下,谁也没想到,以“死”为结局消失的卢斯言会传来新消息。 卢家大哥很抱歉也很头疼地解释:“小言当年其实抢救了回来,后来怕他出事,我们一直严加看管,也没有对外宣扬,不过前几天出了点意外……他又跑了。根据行踪记录,他已经飞回了国内,我怕他冲动做什么傻事,如果你看到他,请务必联系我。” 说完不忘补充:“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不是我们把他放走的。” 彼时廖筠正在处理工作,听到卢斯言还活着的确切消息,却已经没有当年关心的那股劲儿了。 她早就知道,卢斯言和慕邵凡这两个人对她还没重要到那份上,只要时间够久,早晚会冲淡一切印象。敷衍了卢家大哥一句,廖筠挂断电话,这时,邵颜又打了过来。 廖筠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忙工作和接电话的重要性,想起自己在锦城的生意,难免跟邵家要打交道,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听:“喂,邵三小姐,大忙人啊,有何贵干?” 邵颜语气不佳:“卢斯言是不是还活着?他回国了?” 廖筠笑:“怎么,三小姐莫非监听我电话了?卢家刚跟我联系完,您这边的吩咐就到了。” 邵颜听得出她的嘲讽,收敛了些许脾气:“抱歉,廖小姐,多有打扰,长话短说。我们邵家跟卢家早年有合作交情,但因为出了生意上的大问题,结下了梁子。邵敏曾用邵家的势力调查过卢斯言,我们不希望他们两人接触,也给拦下了。后来他跟卢斯言在海上的事你很清楚,如今我们两家势不两立,倘若卢斯言回国,还望廖小姐配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暴力危险分子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那也就是说,卢斯言和邵敏都还活着,是你们两家为了抗衡彼此,故意隐瞒了他们的情况。” “你可以这么理解。” 廖筠推开椅子,向后倚着椅背,望着窗外的风景:“三小姐,你该知道卢斯言也是跟我有感情的,你想让我配合你,却还是这样遮遮掩掩,我很难做出你希望的决定。” 这次邵颜沉默了,反复斟酌过后,无奈地告诉她:“……邵敏也回国了。” 廖筠一愣。 这俩人,该不会是纷纷从医院里拔了针管拄着拐杖跑回来,想要是决一死战吧? 邵颜说:“我们已经跟邵敏说过,你一直过得很好,也有自己的生活,并没有找过他。而他经过那次抢救,后续也有持续完善的治疗,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他应该不会去打扰你,治疗期间,他连你的名字都不愿多听,对你很排斥。我们现在担心,他会跟卢斯言再起冲突,发生危险。” 对她排斥…… 也难怪。 她的视角,只是在惩罚一个欺骗自己的背叛者。 可他的视角,却是苦心接近的暗恋对象因为一场误会把他重伤。他甚至为了她差点命丧于冰冷的异国海洋,记起一切后,怎么可能坦然接受。 廖筠问:“我没猜错的话,他是不是确诊了什么心理疾病?” “嗯,”邵颜发愁地说,“一直在吃药。” “那不来找我最好,对我排斥更好,做两个陌生人对我们都好。至于卢斯言……抱歉,我似乎不能配合,你们两家的话我都听了,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也没有。就先这样了,拜。” 夏意来临,廖筠终于毕业了。 七月时,张家的内战达到了疯狂的地步,她没空回云州,但时刻关心着那边的情况,同时也在防着身边的赵曦玉,连着好一阵子他送来的食物都没有动过。 两个月后,秋风盎然的某日,廖筠在公司开会,医院忽然打来电话,说是赵曦玉病发住院了,情况危急,手机里只有她一个联系人,让她过去。 廖筠想起同样只有她一个联系人的慕邵凡,真想感叹一句命里是不是欠他们的,出点事就都爱找她。 到了医院,医生说赵曦玉是中度血友病,曾经受过外力重伤,今天骑着电动车给客户送甜品的路上不小心被撞倒,虽然戴着头盔,但撞击仍然导致了颅内出血,肢体麻木,当场意识模糊。 撞他的那个人肇事逃逸,已经错过了他的黄金急救时间。 廖筠不是家属,好心出点钱就罢了,没在跟前守着。 结果没成想,赵曦玉当天被抢救回来,几天后依然迅速地迈入了死亡倒计时。 廖筠最后来看望的时候,赵曦玉有过短暂的几分钟清醒,想说的话很多,却只能在混沌中不停地掉泪,向她忏悔那一次将她推下水,他本身是不愿意的,经常怕得做噩梦。可那时他同样患病的弟弟正在抢救,骆炀威胁他,他没有办法。 他说在她身边的每一刻,从没有向骆炀出卖过她的真实情况。要不是骆炀对他有恩在先,他真的很想跟阿杨他们一样站在她这边。 他说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因为弟弟比他更年轻,却更早离世。所以他用仅剩的钱开了一家甜品店,完成了他们小时候共同的梦想。 他说自己没有家人,故乡在遥远的旅游城市镜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廖筠把他和弟弟的骨灰送回去。 廖筠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明明前几天还是那么的鲜活。残忍的病痛在他身上爆发得太快,让人难以预料。她很想说点什么开导他,可是对一个将死之人,再多的言语都是无力的空话罢了。 “赵曦玉,”廖筠静静地望着他黯淡的脸,“你的小名叫什么?” 他双眼无神地躺在那,泪痕半干:“不好听……” “那我给你取个小名吧,”廖筠想了想,“叫……阿玉?是不是有点敷衍了。那,叫曦曦?好像也有点怪……” “就叫阿玉吧,”赵曦玉好像已经很疲惫了,强撑着力气眨了眨眼睛,“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很干净。” 再次抢救,结局早已定下,赵曦玉没有再醒过来。血压升高,心率减慢,瞳孔散大,呼吸骤停。 这是廖筠第一次亲眼见证着生命的消亡。以至于在他去世之后,仍然一个人在走廊里发呆坐了很久。 胆小的笨蛋。 赵曦玉真的很笨。 旁人都说他赵二少爷是一个娇纵任性的人,心眼小,会告状,嘴甜又绿茶。但恐怕没有谁了解真正的他,被病痛和骆炀这两大重山拿捏了怎样的一生,是多么的残破又憔悴。 廖筠宁愿他真的娇纵,放弃原则,忠于骆炀也好,倒戈她也好,如果能早点接受更好的治疗,说不定能活下来的…… 偏偏他固执,被恶鬼拖进泥淖,却奢望着简单干净,苦了自己一辈子。 两年不到的时间,接连两次的死讯,给廖筠带来了很复杂的影响。这种生死之事,总是让人太多感慨。 她暂时停止了工作,乘着秋色,带着赵曦玉和他弟弟的骨灰去往镜州。 那是一座被群山环绕、翠绿满屏的小城,但离云州太远,廖筠并没有来过。阿杨陪着她将兄弟两人安葬,然后开着车,带着她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兜风。 去美食街散步时,廖筠偶然看到一个名为灵曦山的景点非常漂亮,临时起意想过去玩一圈,接触大自然,正好换换心情。 那边有运作成熟的度假山庄,还有占地上百亩的私人度假别墅。 廖筠抵达目的地,见这里风景秀丽壮观,顿时产生了扔点闲钱投资的想法。吩咐阿杨去看看周围的商铺情况,自己则走进了一家生意惨淡的咖啡店里,点了一杯咖啡。 恰逢饭点,店里加上她只有两个客人,人均消费太高,难怪没人光顾。 咖啡师只有一位,非常清闲,廖筠主动坐到吧台旁跟她搭话:“你好啊,我是刚过来这边的游客。” 咖啡师小心瞥了一眼头上的监控,假装很忙的样子:“您好,客人,是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需要,”廖筠顺手拿出手机放在桌上,假装玩手机,“我看你们店里的摆件和挂画很有品味,方便问一下画的作者吗?我也想了解了解,买一幅回家玩玩。” 咖啡师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诶,前阵子刚挂上的,作者好像是老板的朋友,听说是个挺出名的画家,以前在国外是珠宝设计师,刚回国不久。我真不认识。” “这样啊,”廖筠又看了一眼那些画,“怪不得跟店里的装潢和店外的风景都这么搭,看来是定制的作品,蛮珍贵的。” “可不是么,我们老板可抠了,为了这些画给了不少钱,可把他心疼坏了。” 廖筠觉得她很可爱,笑着问:“你叫什么?本地人吗?” 咖啡师小声:“我啊,真名就不说了吧,你就叫我棠棠好了,我刚毕业,来这边穷游顺便打工,过几天就走。” “这么酷,真不错。加个微信?” 棠棠拒绝:“老板会看监控,还是算了。” “好吧,”廖筠交友向来随性,并不强求,“我想在这里住几天玩玩,你做的咖啡很棒,希望能有幸多喝几杯。拜拜。” 廖筠前脚刚走,很快,咖啡店的老板苏景时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位陌生的男客人,外形高高瘦瘦,表情冷冷淡淡,穿着休闲风的V领白衬衫,深棕色的宽松版西裤,棱骨分明的左手紧拎着一个很沉的黑色方包,无名指戴着一枚素圈银戒指,衬得肤色很白嫩。 苏景时往里招呼他:“先在这坐会儿,我以为你会堵车,没想到你早来了几个钟头,午饭还没准备好。” 男人把包放在桌上,随意坐下:“没事,我还不饿。” 棠棠一眼看到他包旁边有一杯咖啡,那是上一任客人廖筠留下的,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如果让苏老板看见绝对会唠叨半天。 她正愁怎么找机会过去,偷偷地把咖啡杯收走,没想到那个男人眼还挺尖,一眼发现了咖啡杯的存在。 “这是?……” 棠棠心都死了。 这是,这是什么这是,这是咖啡!被喝过的咖啡!不认识吗? 无奈扶额,棠棠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然而男人问:“谁的耳环?” 苏景时抬起头:“啊?估计是客人掉的吧,我看看。” 男人刚要把耳环交出去,手指忽然一紧,又收了回来。 苏景时奇怪:“怎么了?快给我看看,值不值钱?” 男人静静地望着手里的耳环,沉默了两秒,还是把耳环给了出去:“没什么,有点眼熟。” 苏景时顿时兴奋:“行啊邵敏,你可是专业的珠宝设计师,你看着眼熟,说明肯定很值钱啊。” 邵敏敛下眸子,习惯性地摩丨挲着无名指的戒指。 他不想解释,看着眼熟,是因为很像他前妻喜欢的藏品。 第58章 这条狗的心里没有放下她 当天下午开始下雨。 廖筠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天已经阴得发黑了,晚饭在咖啡店隔壁的饭馆解决,吃饱后雨势不见小,她见棠棠还在上班,直接领着阿杨冒着细雨跑了进去。 满身雨色,她利落的短发留到锁骨,本来就细碎,这么一淋,反而显得更帅气了。棠棠乍一看没认出来,等对方一抬头,才发现是白天来过的客人。 廖筠抖了抖沾湿的衣物,笑着撞进她的目光,大方地打招呼:“嗨,还没下班?” 有那么一瞬间,棠棠感觉自己莫名被她给撩了一下,哪有人笑得这么大方,这么好看的…… “嗨,我要上全天班,得工作到九点呢。” 廖筠指了指外面:“雨下得太大了,没带伞,来两杯果汁吧,在你这里借坐一会儿。” 棠棠小声:“果汁都是鲜榨的,可贵了……” “没事,我喜欢喝鲜榨的,有什么推荐吗?”廖筠独自来到吧台旁坐下,阿杨则倚在门边看雨。 “嗯,橙汁?今天刚进了一批货,”棠棠介绍完,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耳环是你的吧?” 廖筠确认了一眼,还真是她的:“原来落在你这了,还以为掉山里去了。这种带着弯钩的耳环我经常掉,但是我又不喜欢用耳堵,所以很多落单的都被我直接扔了。”她说着话,歪了歪头给棠棠看,两只耳朵都干干净净,意思是这一只的搭档也已经惨遭毒手。 棠棠很可惜:“啊?……我还想等你明天来的时候再给你呢。今天你刚走,我们老板和他那个画家朋友就来了,耳环是他们捡到的,我们老板死抠又爱财,研究了半天,说这个上面的宝石很值钱的!” 廖筠忍俊不禁:“这种宝石只有买的时候算上工艺费和品牌名头才值钱,说白了就是坑冤大头,收藏起来除了漂亮,没什么特殊价值,不贵的。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宝石拆卸下来改成手链或者项链都很好看,很衬你的肤色。” 棠棠眼睛一亮,明显可以看出对廖筠的友好值正在不断上涨:“真的吗?谢谢你啊!我一直特别喜欢这种豆蔻绿,平时很难碰到的。” “客气什么,我也蛮喜欢这种别致的颜色,搭配金色尤为漂亮,充满生命力,又很优雅……” “咳咳。” 门口毫无存在感的阿杨忍不住咳嗽两声,他真不是故意想打断她们,都怪刚才吃多了,现在真的很渴。 廖筠后知后觉:“差点忘了,那就来两杯橙汁吧,谢谢,加冰。” “好!” 棠棠把耳环收在口袋里,开始榨橙汁。机器忙活着,看起来并不外向的棠棠难得主动闲聊:“对了,你今天不是想问那个画家是谁么。” 廖筠正在翻手机里的工作邮件:“嗯,你打听到了?” “我听老板叫了他几声,好像叫的是‘邵敏’,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你可以上网查一查。” 廖筠动作突然顿住,门口的阿杨更是闻言转过头来。 棠棠自顾自地说:“那个画家长得还挺漂亮,架子也挺大,这次来好像是要给我们店里设计什么画,什么墙面,我没听仔细。反正中午吃完饭他就回去睡觉了,嫌弃下雨天影响心情。” 廖筠若有所思。 慕邵凡好像是讨厌下雨天的吧?还是喜欢来着?……她早就记不清了,总觉得好像听谁提过。 一个正好讨厌下雨天,还叫邵敏的画家,会有这么巧吗? 可是邵敏闲着没事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画画,不应该身残志坚,虚弱憔悴,拖着治不好的破烂身子到处找卢斯言么? 等等,该不会卢斯言也在这附近吧…… 阿杨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我马上派人调查,明天把周围搜一遍。” “嗯,小心些。” 棠棠端着一杯橙汁回头:“什么小心些?” 廖筠笑了笑:“没事,这杯先给他喝,他渴了。” 阿杨接过橙汁,又站回了门边,闷头用手机发消息。 棠棠奇怪,把另一杯橙汁端过来:“他是你男朋友?老站在门边干嘛,和门神似的。” “不是,他喜欢站在那儿,”廖筠问,“你们度假别墅有对外出租的区域对吧?那个画家住在这吗?” “是有对外出租的民宿,从咖啡店的后门穿过长廊,再走个几百米就是,不过画家不住这里,他跟老板都在私宅。” 廖筠想也是,贵客肯定不会和普通游客住一起。担心卢斯言真的在附近会让她的美好夜晚变得不安全,她站起身:“好吧。我今天玩得太累了,先回酒店了,你们这可以借伞吗?” “可以借,不过……”棠棠有点纠结,“我们老板可抠了,还有些没用的品味在身上,他准备的伞不是那种一次性的普通伞,而是很贵很贵的定制伞!押金和租金都特别高,不划算的。要不……” 思索的片刻,棠棠正在心里衡量。 她并不擅长交朋友,反而很怕麻烦,就连微笑都是为了兼职达标装出来的假笑而已。一个女生独自在外穷游,不随便相信别人是最基本的防备心,可是廖筠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很从容友好,让她忍不住有点动摇。 “你用我的伞吧!” 棠棠头一次对陌生人回馈了这么“大方”的举动,而这一举动代表着她们之间的关系将会更近一步,往后的牵扯也会更多,对于棠棠的性格来说简直是顶住了天大的压力。 廖筠不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怎样丰富的变化,笑着答应:“好啊,谢谢,我在酒店有带伞,待会儿让我朋友给你送回来,你九点下班,对吧?” 棠棠点头:“嗯!” 廖筠准备撑伞离去,就在这时,棠棠忽然收到经理的电话,双方没聊两句,似乎起了些争执。 推开门的廖筠刚好听见棠棠很生气地在拒绝,好像是有哪个同事突然离职了,经理让她明天继续上班,前后加起来连上三天,那得多累人,更别说棠棠本来就是为了游玩才选择这份兼职,不给她玩的机会,她当然不愿意。 廖筠把门又关上,等棠棠打完电话,主动开口:“我有个朋友是专业的咖啡师,也有健康证,用不用我让他帮你代班一天?下着雨,灵曦山的风景真的很好看,你明天可以去不危险的地方转一转。” 棠棠本来差点郁闷得要哭了,一听她这么说,差点又感动得要哭了:“明天可以吗?……你朋友愿意吗?我们工资不高的,不过活也不累就是了,每天几乎都没什么客人,如果可以的话就太好了……你能现在帮我问问吗?” 廖筠拿出手机:“当然,你别急,我问一下。”直接给随行保镖拨出电话。 棠棠听见对面传来了男声,期待的心情突然慌了一下,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廖筠奇怪:“怎么了?” “不能要男的,我们经理看不起男的,之前招过男兼职,被经理嫌弃太废物了,什么都做不好,现在整个公司女男比9:1,这1里面还算上我们那个抠门老板了呢。” 廖筠哭笑不得:“你一直叫他抠门老板,不怕监控听见?” “下午网络不好,老板嫌浪费电,把监控关了,明天把网修好了才准开。” “……” 真抠。 廖筠的随行保镖团队虽然壮大,有很多武力值强大的女性,但这次出门情况特殊,没打算在外面待太久,行李没拿多少,保镖也总共没带几个。 突然决定来灵曦山时,廖筠吩咐锦城往这边补寄几样行李,唯二的两个姑娘都主动要求留在市区等待,顺便在那玩几天,以至于现在跟在廖筠身边的保镖只剩下了男的。 没办法了,廖筠也不能雨天半夜把人叫到山里来。 看着棠棠可怜巴巴的样子,廖筠这好爱疼惜人的心又开始泛滥,左思右想:“那不然,我来帮你一天?不过我不会做咖啡,让我朋友远程指导的话,不知道可不可行。” 棠棠顿时满血复活,拿出了一盒速溶咖啡:“没关系的!你可以做这个!你就说别的豆子都没了,客人不喝自然会走的。我们老板不差钱,他就是抠,还爱显摆,在这种地方开这么高档的咖啡店,一个摆件最低都要好几万,他才不在乎有没有人消费,只是想让别人来夸他的品味。你愿意帮忙我会非常感谢,给你转两天工资!” 廖筠真是佩服棠棠嘴里的这个奇葩抠门老板。 有了棠棠这句话,她来帮忙代班一天倒是也无所谓。根据观察,这里客人确实不多,应该不至于太考验专业能力。钱不是问题,她只想闲暇之余放松看看风景,或者用手机处理一下工作,两不耽误。 就这样,第二天,咖啡师廖筠上岗了。 穿上店员服装,棠棠亲自给她写了新的临时工胸牌,很迟钝地问她:“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呀?” 廖筠学着她的话说:“真名就不说了,你叫我筠筠好了,温庭筠的‘筠’。” 棠棠边写边夸:“松筠之节,你的名字真好听。” 廖筠笑说:“你是为数不多跟我见第一面就夸这个字的人,很多就算听见温庭筠也不知道是哪个字。” 棠棠笑了笑:“我学的是汉语言,而且喜欢弹古筝,可能对于这种东西比较感兴趣,”把临时工胸牌给她戴上,“这可是‘免罪金牌’,记住哦,老板一般不会过来,如果来了,千万别跟他起冲突,什么都顺着他说就好了,不然他会扣工资的。他留着长头发,看起来很骚包,非要找茬,你就说是杜经理排的班,老板不管正事的。” “好,放心吧。” 送走棠棠,咖啡店里很安静,即便关着门,也能依稀听见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灵动悦耳。 阿杨今天亲自带着随行保镖在周围探查情况,只留下了那个会做咖啡的保镖,坐在不远处的车里假装路人。 廖筠无所事事地转了转,感觉没什么需要忙的,趁着监控还没打开,干脆惬意地躺在了沙发上。 这里风景非常不错,入眼的每一幕都像电影画卷一般充满诗意的美感,她看着墙上那一幅幅漂亮的挂画,也不知道哪些是邵敏画的。 她对他的脸都快没印象了,他的画当然不可能认得出。 短暂相识的那几个月,他的灵魂,他的爱好,廖筠完全没有关心过。以至于问题爆发的时候,她并不信任他,不信任他的祈求和眼泪,也不相信他重复过无数次的“没有恶意”,更不愿意耗费精力去深入调查为他平反,而是立马翻脸,痛快地给他判下了罪恶的死刑。 回想起来,廖筠倒不觉得自己有错,怪只怪当时的邵敏嘴里没有半点实话,一直在骗她,如果给他机会,谁知道会不会编出更多谎言呢。 误会的诞生是他咎由自取,但廖筠得承认,后来的他确实被折腾得有些可怜。 答应棠棠来代班,廖筠是有一点私心的。如果能再见到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人总是对没走过的路充满幻想,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她以前没把沈白珩睡到手,所以一口一个白月光叫着,可是睡完之后呢,也就那样吧,不见面也没什么好想的,见多了甚至会嫌他烦。 如果邵敏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狗,乖乖呆在她身边,被她玩够了丢到一边,可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他偏偏在她兴趣正浓时被她狠狠踹开。往后一路走歪的发展,被命运捉弄的错过,总觉得最后的结局太过意外又可惜。 小睡了一会儿,廖筠摸鱼的时光突然被客人打断了。 一群不提前查攻略的学生推门就往里进,仰头看见菜单上那昂贵的价格,当着她这个咖啡师的面开始蛐蛐—— “什么破咖啡这么贵?” “猫屎的吧,不是说要猫亲自拉的吗?” “咱们拼一杯,多要几个吸管呗?” “我不想尝试任何动物的屎,你们拼好了。” “那我也不要了……” “都不要?都不要就走呗?” “我们在这看了半天,什么都不买就走,不太好吧?” 廖筠清了清嗓子,默默走到自己的岗位上,直接拿出那盒速溶咖啡:“你们好,看一下这款呢,六块一杯,一杯只冲一袋。” 学生们果然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当面指出:“这个在便利店一块钱一袋!” “就是,矿泉水也一块。” “可是这附近没有便利店诶……” “对啊,也没有热水,商家总得盈利的嘛,这种旅游景区听说租金很贵。” 廖筠又清了清嗓子,把速溶咖啡放回去,从旁边端来一壶白开水:“你们好,再看一下这款呢,免费,刚烧好的。” 学生们纷纷抗拒地摇头,这次倒是很统一:“不要不要,不爱喝白开水。还是速溶咖啡吧……” 真难伺候。 一群人围在这,七嘴八舌地喊着要一杯速溶咖啡,喊多了,也不知道到底要了几杯,廖筠根本记不住,干脆一通乱答应,等做好让他们自己拿就是了,多了总比少了好。 点完单,她转身面对着操作台,摆上一排杯子,开始手冲速溶咖啡。 有一个管事的学生主动在吧台这等着,其他学生则是乌泱泱地找了地方坐,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动静热闹欢快,好像连阴雨天的忧郁也被他们的朝气冲散了许多。 门一开一合,凉风涌入,又有新的客人来了。 廖筠被吵得没听见,只听到管事的学生问:“你喝啥?菜单在这呢。” 客人看向菜单,上面有一款今日推荐的豆子,并且标明了手冲,所以他直接说:“要一杯手冲。” 管事的学生啥也不懂,很热情地帮着转达廖筠:“姐姐!要一杯手冲。” 廖筠忙着呢,以为他们是一起的。做好一杯,管事的学生就帮着端走一杯,直到最后一杯冲好,她亲手端着转过来,放在吧台上推过去。 客人正好伸出手,抵住杯子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接,同时愣住了。 门又开又合。 苏景时打着伞进来:“哟,今天客人这么多,真不错。哎!邵敏,你的工具包我给拿来了啊。” 廖筠余光见苏景时梳着高马尾,穿着剪裁骚包的黑衬衫,猜测他绝对是那个抠门老板没错。 遵照棠棠的嘱咐,廖筠怕起冲突,立马垂下眸子。收回手的瞬间,面前这位名叫邵敏的客人开口指责:“这不是手冲。” 放屁,手冲的速溶咖啡怎么不是手冲? 廖筠摆正自己的临时工胸牌,权当没听见,态度嚣张又恶劣地问:“打包还是带走?” 邵敏一时沉默,眸色复杂。即便廖筠没有抬头*探究,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未免太不清白,好像生怕不知道别人不知道他们俩有过什么似的,都快黏在她身上了。 错别两年的重逢,只需要如此简短的瞬间,廖筠便摸透了这条狗的心里绝对没有放下她。 苏景时收好伞凑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廖筠谨记职业操守,正打算搬出豆子没了的借口,这时邵敏却再次忽视苏景时,旁若无人地对她说:“……不用了,我怕你下毒。” 苏景时茫然:“什么啊,你俩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没见过。” 苏景时直接笑了:“没见过?这么默契。咖啡有什么问题吗?拿来给我看看。” 廖筠眼疾手快,端起咖啡泼进水槽里。速溶咖啡的香气蔓延,那一群话痨的学生们现在倒是安静了,全都眨巴着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看热闹。 苏景时急了:“不是,怎么回事?怎么倒了?多浪费啊,邵敏你刚才点的什么?” 邵敏语气淡淡的:“手冲速溶咖啡。” 苏景时一愣,接着松了口气:“哦,速溶啊,便宜,那没事了。”转头对廖筠说,“从你工资里扣啊。” 廖筠忍无可忍,明目张胆地赏了苏景时一个白眼,把杯子“当啷”丢进垃圾桶。 “嘿!你什么意思?你刚刚是不是翻我白眼了?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景时果然一点就炸,叉着腰指着廖筠,娇得竟然有点可爱。 廖筠一边假装挠头,一边小声试探着叫了一声:“老板。” “哼,”苏景时幼稚地抱起胳膊,“认识我就好,老杜怎么给你做的培训?下次见了老板要先打招呼,听见没有?” 廖筠懒得理他,随意地摆弄着手里的抹布,真怕下一秒就丢到老板的脸上,拖着长腔:“哦。” 一直沉默的邵敏听她这么“乖顺”地回应苏景时,眼里瞬间浮现出难以置信,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有些狼狈慌乱地收回目光。 他捏紧的左手揣着裤兜,像是有意躲避什么。右手拎起了那个沉甸甸的工具包,冷声催促:“先去实地看一下吧,看完我还要画草稿。” 苏景时再次撑起伞:“行,走着。” 两人穿过咖啡店,从玻璃后门走向一条竹林满布在两侧的长廊。 风雨交加,坚韧的竹身被吹得摇晃,让这古色古香的木制长廊别有一番狂野的优雅感,但可惜这种风景邵敏却欣赏不了。 他走了没几步就顿住了,阴沉的脸色看起来比天更黑。 苏景时见怪不怪:“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怕下雨呢。来,幸好我提前给你准备雨衣了。” 说着,苏景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折叠成纸片大小的一次性雨衣,哗啦哗啦地抖落开。 邵敏的右手提着工具包,苏景时便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左边开始帮他披上,拉住他的左臂时,没想到他的反应特别大,竟然一下子把他给推开了。 苏景时怔在那,非常惊讶:“你,你的胳膊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邵敏那只本可以自如提起工具包的左手,此刻正紧紧捏着,控制不住地隐隐发抖。他抗拒地偏过头,呼吸也不太平稳:“帮我拿一下包,谢谢。” 苏景时回过神来,从他右手中接过工具包。 邵敏费了点功夫才把雨衣穿好,立刻便把包又拿了回去,对发抖的问题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两人踏入长廊,湿漉漉的雨被风夹杂着,细细密密地绕过雨伞吹了进来。摇摆的竹叶好像要钻进来似的,总是故意把水珠往人身上拍。让苏景时觉得清爽的秋雨,没过几秒就让邵敏的脸色白了。 长廊这边属于过渡区,装修大概完成,但还未对外营业,苏景时想把这里做成艺术工坊,再布置上文创的产品,可以吸引客人游览欣赏的同时,还能销售一些产品。 他特意把邵敏请来,就是想让对方再画几幅画挂上,顺便再做一整面墙绘。可是现在看邵敏脸色这么差,他也不好意思催人家工作,进了门先招呼人休息:“来这边吧,所有沙发,椅子,都是我亲自挑的,舒服!你随便坐。” 邵敏确实非常不适,动作缓慢地解下雨衣放在旁边,随便坐了一个位置,就像虚弱的美人鱼搁浅在岸边,静静地一声不吭。 苏景时跟他是在国外的珠宝展上认识的,总共没认识多久,一直很欣赏他的才气,听说他要回国画画,第一时间联系见了一面,亲自接风洗尘,顺便把他的新画作全买了下来。 邵敏估计是拿钱太多不好意思了,从没见过苏景时这么有钱没地儿花的土老板,所以在苏景时长期不断的百般纠缠下,先是松口答应给咖啡店作画,又是答应到这里来帮忙,也算破例了。 不是有句话说么,Eventheproudestartistneedsanaudience,再傲慢的艺术家也需要观众的捧场,显然苏景时属于狂热级别的崇拜者。 屋外的雨声把氛围衬得愈发安静。 苏景时装模作样玩了会儿手机,也不知道邵敏休息的怎么样了,随口起了个话题:“哎,那个咖啡师叫筠筠,脾气可真臭。” 话题起得不妙,脸色稍有缓和的邵敏好像被往心**了一箭,皱紧眉头:“不了解,不关心。” 苏景时摸了摸鼻子,又起了个话题:“哎对了,你知道吗,网上有人说啊,你左手无名指一直戴着戒指,是因为结婚了,还有人说你离异呢!哈哈哈,竟然这么离谱的谣言都有。” 邵敏掀起眼皮看向他。 苏景时顿时笑不下去了,舔舔嘴唇,干咳两声:“……今天天气不太好哈。” 第59章 没出息地摇着尾巴哭着跑过来 学生们离开之后,咖啡店里再也没有新的客人来访。 廖筠倚在吧台边无所事事,翻了翻工作的消息,也没有什么要紧急处理的情况。 这两年莫寻坐镇云州,和其他的高管们通力合作,几乎已经能独当一面,不再需要廖筠过多插手,身价和影响力迅速超过莫祈,出门在外,谁要是再听到莫总,第一个想起来的只会是她,然后才是她哥。 廖筠在锦城的事业发展顺利,带着那么浑厚的金钱和人脉作为根基,开疆扩土比以前更加简单,除了忙,倒也没什么麻烦的地方。 唯一让她忧虑的可能也就只有张家了,拖拖拉拉两年,最近终于有了要大结局的意思。张洵昨晚还说,绝对要在她今年生日之前,把张家送到她手里。 廖筠真怕他会被张家人的唾沫淹死,甚至做好了准备,真到那一天,一旦发现形势不妙,就先送他出国玩一阵子,不行就暂时把他养在国外算了,她当然是得专心留在国内,才能好好吞掉张家这块肉。 傍晚,棠棠开开心心地回来。 棠棠住在员工宿舍,从咖啡店后门走更近。先忙忙活活地去把随身的东西放下,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然后才来找廖筠。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几个小时,送来的员工晚餐廖筠没动,正好用微波炉帮棠棠热了一下。 棠棠一脸幸福满足地坐在吧台前:“雨后的灵曦山真的特别漂亮!我拍了好多照片,这趟真没白来。” 廖筠笑她:“你怎么不洗个热水澡再过来,下了一天雨,总是湿漉漉的,多不舒服。” 棠棠现在对廖筠的友好值几近满格,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没关系,我身体好得很,这点小风小雨不算什么,我喜欢攀岩,爬山,国内很多大山我都已经挑战过了,雪山也爬过!” “这么厉害,”廖筠很佩服,“你说你喜欢弹古筝,喜欢文学,我还以为你比较柔弱内向。” “不不不,我虽然是有点内向,但是一点也不柔弱的,”棠棠用牙叼住两根筷子,很认真地举起自己的胳膊,拍了拍肱二头肌,又把筷子放下,“你不了解,弹古筝其实很累,是力气活!纤细柔弱的美感只会像纸片一样,怎么能弹出流畅稳定的作品呢。我们弹的时候,从大臂,到手腕,再到指尖,每一个步骤的灵活调动都需要对力道的绝对把控,越是有爆发力的曲子,越是更需要力量!” 廖筠确实不了解这些,单手托腮认真听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胳膊上的肌肉是不是练得很好?” 棠棠自谦地说:“还好啦,一般好,肌肉是运动的时候练的,跟弹古筝倒是没什么关系。古筝更讲究技巧和协调性,也不是一味地用力。” “能够精通一门乐器,真的需要很强的耐性,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练习,好像是一种很孤独又美妙的过程。我以前也尝试学习过,想弹钢琴啊,或者学学吉他,可惜根本坐不住,最后还是放弃了。真佩服你,有自己擅长的乐器太酷了。” 廖筠的特长并不少,但是说到别人擅长的领域,她从不吝啬欣赏和夸赞。 棠棠当然看得出她发自肺腑的友好,主动提议道:“我过段时间回市里,如果我们还能碰上的话,找一架古筝,我给你弹一首!出来久了,有点手生,你可别抱太大的期望。” “好,我很期待。”廖筠笑着答应,心里盘算着,临别前买一架古筝送给她。 今天维修网络的师傅没来,监控也一直没打开,正好可以自在地摸鱼。吃完饭,棠棠干脆也换上了工作的服装,和廖筠守着工作台闲聊。 女人之间的感情好像就是这么简单又奇妙,不像男的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和套路,也不会太斤斤计较。 棠棠熟了之后简直是个话痨,从廖筠名字的来历,到自己穷游了多少个地方,话题不断,好像没有什么是不感兴趣不想聊的。在聊到丢的那枚耳环时,廖筠无意间说了句自己收藏了很多,不会很心疼,棠棠听了兴奋地问:“你也喜欢收藏耳环啊?你喜欢收藏什么类型的?” “我……”廖筠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她收藏的不是耳环,而是珠宝,不管是亮晶晶的,昂贵的,稀有的,她都喜欢。就像她爱看书,所以在各地投资了几十家不同风格的书店,每一家书店都像是她的收藏品。 简单来说,她的收藏有时候只是在挥霍金钱和时间,而棠棠想聊的,显然是一种爱好。 廖筠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是到这一步了,还是得想一想,怎么说出来才能不显得像炫富一样嘚瑟,让棠棠更好接受。正犹豫着呢,后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伞支在门外,雨衣叠好压在伞下。来人带着满身湿漉漉的冷意,视线第一下落在廖筠身上,然后很快又看向棠棠:“你好,你们快下班了吗?” 棠棠回复:“您好客人!没有下班,您有什么需要吗?” “今晚要和苏老板一起加班,麻烦给我两杯冰美式,一杯加奶,谢谢。” “好的,您稍等!” 棠棠答应完,一边操作点单,一边用胳膊戳了戳廖筠,小声提醒:“他就是画家。” 廖筠清了清嗓子掩盖掉她的声音,什么也没说。 时间快要逼近九点半了,邵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人要下班了才来,廖筠在心里帮着棠棠骂了他一顿,而他已经在门边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挺直的脊背倚着沙发靠背,正低着头玩手机。 棠棠做到一半,忽然发现今天廖筠当班,没有提前制冰,很歉意地对邵敏说:“不好意思客人,没有冰了,需要再等几分钟……” 邵敏抬头,明明知道声音的来源在那,但还是一眼看到了并没有挡住棠棠的廖筠,见廖筠在那无所事事地玩抹布,压根没有注意他的意思,闷闷地收回目光:“可以,没关系,不急。” “好的,麻烦您稍等。”棠棠借着制冰机的动静,小声问旁边的廖筠,“你要不要喝饮料?多的冰块可以做冰沙。” 廖筠点头,同样小声回答:“好啊,你还会做冰沙?” “当然,我可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我喜欢喝的都会做,”棠棠一脸骄傲,“对了筠筠,我忘了提前告诉你,下班之前要打扫卫生的,你先拖一下地好不好?待会儿工作台这里我来收拾。” “行。” 廖筠痛快答应完,根据棠棠的指示去工具间涮了拖把回来,滴了一路水。 她没怎么干过家务活,但她不是傻子,拖地之前当然知道要把水拧干,故意这么拎过来,像是要找茬似的,先从后门口胡乱拖了一通,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拖把推到了邵敏的脚边,连带着脏水一并涌了过去,差点把他的漆皮晚礼服鞋给弄脏。 这种鞋的皮革材质特殊,风格过于精致漂亮,局限性大,按理说只适用于男士穿晚礼服的时候搭配,还得配上专门的正装丝袜才叫规矩。他倒好,闲着没事就穿出来了。 成了大画家之后果然不一样,发型也变了,烫了法式微卷,打扮得还挺上心。没有保留半点小白花的清纯气质,只有骚里骚气的精致,跟那个苏景时一样骚包。 邵敏意识到自己碍事,下意识收回腿,但廖筠依然嫌弃地嘟囔了一句:“不长眼。” 把他脚下拖成了一滩水,让他无处落脚,廖筠又拎着拖把走了。 邵敏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棠棠后知后觉地发现地面的狼藉,吓了一跳:“天呐,怎么回事?哪里漏水了?该不会是筠筠……” “不是,”邵敏没想到自己竟然下意识替廖筠否认了,嘴唇动了动,认命地揽下责任,“抱歉,我进来的时候沾了雨水……待会儿我来清理。” “不用不用不用,您是客人,您坐着就行,我同事回来会处理的。您换个位置,稍等,马上就好了。” 邵敏换了个位置,看着地板上被自己踩下的一串水印子,坐不住,又站了起来:“工具间在哪里?还是我来清理吧。” “别别别!”棠棠急了,终于装好咖啡,小跑过来递给他,为难地说,“您是老板的客人,您就放过我吧,让老板知道了又要扣工资……这是您的咖啡,慢走!” “我还没付……” “不用付!” “……” 邵敏提着咖啡袋子往外走,走出后门,正好廖筠涮完拖把回来,两人撞了个面对面。邵敏下意识伸手扶她,她却皱眉埋怨:“别动手动脚的,我们认识吗?起开。” 邵敏好心反被骂,沉默着收回手,侧身闪开。 廖筠进屋,“砰”地把他关在外面。 风太大,邵敏支好的伞被吹跑了半米,他心里一阵不妙,果然已经找不到雨衣了。雨势小了很多,但竹子上累满雨水,依然会随着风汹涌吹落,如果只是撑伞经过长廊,还是会被淋湿,偏偏他刚才撒谎了,苏景时根本不在对面等着他一起加班。 也就是说……他回不去了。 灯光之外的夜晚就像会吃人的猛兽一般让他倍感不适,没有人知道他经过了怎样的思想准备,才终于在咖啡店下班之前煎熬地赶过来。 过来干嘛呢。 被莫名其妙地训了一顿。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只知道下午无数次站在长廊的另一边发呆的时候,心里空荡荡的,就是很想过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店里关灯了。 棠棠回宿舍的路上正好路过工具间,她主动把拖把拿走,锁好门,跟廖筠在后门口告别。 招摇的竹林有点吓人,这里并不封闭,反而像个公园,四面八方都可以出去。廖筠给阿杨发了条消息,让他在另一个出口等她,抬腿却忽然发现墙边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吓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喊一嗓子。 黑影的身边放着一个咖啡袋子,还有一杯被喝过的咖啡,反应过来,她意识到这个黑影好像是慕邵凡。 不对,人家现在变回了邵敏。 她记得他被骆刚旺打伤的那天,从医院回来,满身是血,被送进她家里,也是像这样可怜兮兮的,像是要被黑夜给吞掉了一般,无助地坐在玄关的角落等她,等到睡着。 那时他是她的小狗,但他们之间满是欺骗与猜忌。 她哪能想到他不择手段地接近她,竟然只是因为喜欢她呢,又哪能想到真有这种傻子,为了一场单方面的暗恋,为了一场未知结局的喜欢,就可以付出那么多。 哪怕是到现在她也不理解。 邵敏好似是察觉到了身边有人,慢吞吞地抬起头。小狗眼睛还是一样的湿漉漉,水灵灵,可爱得让人想要捏捏他的脸。 廖筠心里一阵柔软,终于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在这干嘛?” 邵敏的眸子颤了颤,低着头站起来,不忘拿着自己的咖啡,摆出一副坚硬无缺的样子,冷冰冰地回答她:“我们认识吗?” 廖筠从鼻腔里短促地嗤了一声,好像要被他给气笑了。 幼稚鬼。 但凡他能再硬气一点,问出这句话来,也不至于显得这么卑微可怜。现在听着不像是无情冷漠,反倒是像被主人遗弃后伤心难过的小笨狗,心里的哀怨和委屈凝成一团,想要跟主人发狠置气,却说不出半个字的狠话。 廖筠甚至怀疑,如果她愿意温柔地叫他一声,再朝他招招手,他就会立马没出息地摇着尾巴哭着跑过来。 叹了口气,廖筠觉得自己也有点幼稚了。 扯着嘴角笑了笑,主动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邵公子。” 邵敏紧抿着唇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 廖筠见他不吭声,随口跟他闲聊:“你知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吗?快两年了,我已经毕业了,时间是不是过得很快?” 邵敏左臂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用多大的力道捏着咖啡杯,以至于咖啡从歪斜的杯体滴了出来,滴在地面上。 廖筠眼尖,走过去,朝他伸出手。 他的余光看到她的到来,瞬间心跳加速,浑身紧绷,胸膛起伏着,呼吸却停住了。如此剧烈的反应干预着他的理智,并不是因为心动的欢喜期待,而是痛苦的恐惧,是抗拒…… 好在廖筠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帮他扶正了咖啡杯,好心提醒:“洒了。” 然而话音落,他的左手反而失去力气,指尖一松,咖啡杯彻底摔在了地上。 冰凉的液丨体乍然溅开,弄脏了他们俩的裤子。 廖筠连忙后退两步,想要查看被弄脏的程度,邵敏则立刻将左手背在身后,想要掩盖发抖的异常。 廖筠本来带的衣服就不多,连着下雨,行李到了市区还没送下来,被弄脏的这条裤子可是她特别喜欢的,顿时不悦地怪他:“搞什么,恐怖袭击?” 一抬眼,看邵敏耷拉着一张惨白的死脸,更加不乐意了。她性格就这样,心情糟糕,开口自然没什么好话:“至于么,我又没把你怎么样。当初是你装成小白花来刻意接近我,也是你自作主张要去跟卢斯言同归于尽,怎么,现在自己过得不好,反过来把我当仇人了?神经。” 廖筠说完就走,把可怜的小狗独自扔在原地。 那么大的一个人,像是被她轻描淡写的刻薄给撞碎了一般,再来一阵风助力就要把他给吹倒了。 第二天,天色大晴,一片蔚蓝。 周围没有发现卢斯言的踪迹,但廖筠还是不太放心,派了随行保镖去市里接应,先把行李拿过来,让阿杨留在身边陪着。 玩了一上午吃饱喝足,中午廖筠去咖啡店找棠棠聊天。 棠棠正在吃饭,两人对坐在吧台聊了一会儿,苏景时和邵敏一起从外面回来了。 推开门,苏景时那个骚包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废话,吵吵闹闹的,听得邵敏有点烦,直说他:“你休息一下吧。” 苏景时无所谓道:“我不累,没事儿,我陪着你!你看,今天上午我给你找的景是不是都很好看?没有我在旁边给你进行专业介绍,很多东西你都不了解的,你就说,你现在是不是灵感爆发?” 廖筠和棠棠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邵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ipad:“是,灵感爆发,所以我想画两张草稿。” 苏景时听不出他话里含蓄的意思,依然喋喋不休:“画啊!你画,我看着,我再顺便给你讲讲刚才那个千年古树啊,那也是有故事的,传说中在几百年前……” 廖筠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这傻缺废话一直这么多吗?” 屋里瞬间安静了。 除了轻盈的背景音乐声,简直静得尴尬到诡异。 棠棠瞪大了眼睛,刚送到嘴边的炸鸡腿都忘了啃,惊讶得喊她:“筠筠!” 廖筠不以为意:“怎么了?” 苏景时一点就炸,回过神来怒拍桌子:“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廖筠支着下巴看他:“没有啊,我在说傻缺。” 邵敏忍不住抬头。 苏景时直接气得叉着腰站了起来:“行啊,真行,背地里编排老板是吧,扣你们工资!” 工资可是打工人的命,廖筠没想因为这点小脾气连累棠棠,直起身子,扬了扬下巴:“是我一个人在说话,跟她又没关系,要扣就扣我一个人的。” 苏景时冷哼:“算你讲义气,那就扣你两天的。” “可以,扣呗,谁在乎。”廖筠很痛快,反正她又不是员工,扣得着么。 苏景时长得漂亮张扬,但是本人极其没素质,没文化,也的确不是个能管事的老板。 这座度假别墅上上下下都听杜经理的,导致他刚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拿他当回事,他特意学来了这一招“扣工资”,自以为很管用,殊不知很多时候,他扣的工资都会被杜经理以另一种方式补回去,毕竟乱扣可是违法的。 棠棠是兼职,不了解这个内幕,其实其他老员工都是在假装害怕,哄着苏老板玩罢了。 苏景时才不管廖筠服不服,只管自己扣到了工资,以为又成功地树立了老板的威望,嘚嘚瑟瑟地坐下,接着跟邵敏讲那棵千年古树的故事。 那古树能有什么正经故事,不过是为了营销编的瞎话。 主人公身为一名守护大山的神女,却被塑造得妖娆多姿,贤良淑德,明面上是在歌颂神女爱世人,神女有大爱,实际上呢,在灵曦山上,至今还流传着娶妻就娶山神女的大不敬言论,神女不过是他们规训女人时的一种标准,也只有男人会把这种瞎话奉作真理。 廖筠第一次听这个故事,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随口对棠棠感叹:“男人啊,从古至今,都喜欢把好色和冒犯洗白成一种真实的常态,然后再洗脑别人接受这种恶心的趣味。凝视女人的时候,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襁褓中的婴儿,就连神女也不意外地在他们面前袒丨胸丨露丨乳,风姿绰约,啧啧。” 苏景时被噎了一下。 这些故事都是口口相传,传到他这的,从开头到过程,再到结尾,都已经说了千千万万遍,又不是他故意改的。 “你!你少胡说八道,这只是个故事而已,”苏景时的语气有点虚,“你们两个不好好工作聊什么天?” 棠棠撇了撇嘴,收起吃完的饭盒:“现在是下班时间。” 廖筠嘲笑:“听瞎话长大的男人怎么连员工下班时间聊天都要管。” 苏景时自知理亏,说不过她们,转头接着折腾邵敏:“我换个故事给你讲!刚才有一口古井你看到了吧?那口古井,传说在几百年前……” 正在用ipad画画的邵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在苏景时说到古井可以让人怀孕生子时,廖筠又听不下去了,再次把故事打断:“‘古井水,生男婴,传宗接代靠男丁’,我还以为这是十年前传销诈骗的话术呢,还挺押韵。棠棠,灵曦山上的男的,都是他们爹喝了古井水之后从**里生的,可真厉害,吉尼斯世界纪录竟然没来采访。” 棠棠“噗嗤”笑出了声。 苏景时再次哑口无言。 他从小在镜州长大,并不是灵曦山人,对这里的故事是接手别墅后,现跟本地人打听的。他为了显得自己专业、渊博,算是死记硬背了很多东西,今天第一次拿出来显摆,结果越说越不对劲,故事里的封建迂腐思想太重,的确经不起任何现代思维的推敲。 棠棠偷笑着削好了苹果,切下一块,用牙签叉着递给廖筠,小声夸她:“筠筠,你说话太犀利了,我第一次看到老板吃瘪。” 廖筠咬得苹果嘎嘣脆。 苏景时郁闷得要命:“我不讲了!烦人。” 邵敏无奈地摇了摇头。 店里安静下来,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棠棠切了满满一盘子苹果,再次跟廖筠闲聊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棠棠说起自己的家里人,一有空就催她去相亲,她才刚大学毕业,前阵子亲戚竟然给她介绍了一个三十多岁瘸着腿的tony,还说年纪大的男人会疼人,给的彩礼多,气得她都不想回家。 廖筠开导她:“催婚啊,就像一场大家心知肚明的诈骗,要是这个tony真会疼人,还拿得出那么多彩礼,他急着娶你干嘛?娶你回家疼你?他闲的?白天累死累活工作,晚上就想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这个没有感情的陌生女人?动动脑子都知道不可能。所谓的结婚幸福,大多是一些绑着鲜花的枷锁,看起来美好,却是拿你当肥料。你不上当,说明你读书有用,你聪明。” 苏景时对廖筠的语言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反驳:“不是,那照你这意思,众人皆醉你独醒,结婚就是上当,结婚就是读书没用?你对男人的看法也偏激了。” “我可没这么说,”廖筠故作茫然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二极管啊?我不喜欢黑色就一定喜欢白色?世界上就不能有五颜六色?我爸也是男的,我爷爷也是男的,他们不是坏人,我干嘛说他们?你是想挑拨男女对立吗?” 苏景时又被噎住了,嘟囔着:“你!你一天天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见你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在我们店里做临时工,纸上谈兵谁不会。” 廖筠调查过苏景时,知道他自己没文化,但有很强的学历崇拜,于是故意逗他:“那,在苏老板你看来,能耐的标准是什么?我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今年刚从锦城大学金融系研究生毕业,算有能耐吗?如果我不来这里,你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我,能碰到我来,是你的能耐。” 苏景时果然呆住了,震惊地转过头问邵敏:“你听见了吗?她高考保送,今年刚研究生毕业,竟然来我们店里当咖啡师?是她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耳朵有问题?” 邵敏的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浅笑,听到苏景时的问话,淡淡地回应:“可能你脑子的问题多一点。” 苏景时顿时炸毛:“你你你!她嘲讽我,你还笑!” 邵敏一愣,嘴角的弧度当即抹平。 刚才他并未察觉,在廖筠跟苏景时对战的时候,他的心态一直是向着廖筠的,廖筠攻击,廖筠得意,廖筠完胜,廖筠逗着苏景时玩,他便跟着廖筠傻傻地开心。 就像过去偷偷仰望她的无数次,在他的心里,廖筠象征着绝对的善良和正义,她总是对的,不对也不会错,她总是那么美好,可以让他无条件放心地追随。 垂下睫毛,邵敏沉着脸看着ipad上的草稿,潦草的线条,勾勒的分明是她的侧影。 很烦。 立刻选择退出,但点了保存。 第60章 小狗发抖的左手用力捏住他的主人 廖筠虽然喜欢逗别人玩,但是到了棠棠的上班时间,她还不至于挑衅苏景时。 点了两杯咖啡带走,她正打算跟阿杨去别的地方转转,苏景时却追了出来,用胳膊挡住门叫住她:“哎!咳,我说,哥们儿。” 廖筠看他:“哥们儿,我知道你语言组织能力不强,叫我是想跟我打招呼,但我是女的,你至少应该喊我‘女士’,这是基本的礼貌。” 苏景时立马改口:“好!女士,我没别的意思,我语文不好,你高材生就别‘欺负’我了,我是真心服了你了,完全服!” 廖筠忍俊不禁,歪了歪头打量他,看他这马尾辫梳得还怪可爱的:“找我什么事?” 苏景时往后门指了指:“去里面聊?” 廖筠倚着门框:“就在这吧,我朋友在外面,我们下午有别的安排。” “……也行,”苏景时一咬牙,就是觉得当着邵敏和棠棠的面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你,真的高考保送云州理工大?” “是。” “那你是学理科的对吧?” “对。” “那你物理,地理什么的,还有数学,是不是都特别好?” 廖筠皱眉:“你问这些想干嘛?” “帮我妹补习吧!”苏景时突然掏出钱包,“价格你定,不用去我家,线上就行。” “……你妹妹多大?” “刚上高二,学习很好的,这可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有希望成为高材生的苗子,脾气特别刁钻,跟你一样,一般老师辅导不了她,但是你肯定行!” 这种把高中地理说成理科的笨蛋,不会夸人就算了,廖筠不想多跟他一般见识:“苏老板,你不知道现在高考已经改制度了么,她这一批应该不分文理了,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看在你妹妹是你们家唯一一个聪明人的份上,不如先跟她商量一下。” 苏景时愣愣地眨了眨眼:“什么?不分了?不分了怎么考?我怎么没听说过?” 廖筠叹气:“还是那句话,你先去*问问她吧。” “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分的?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苏景时想一出是一出,打着电话往外走。 廖筠跟棠棠告别,离开时,邵敏仍然一声不吭地坐在那玩ipad,仔细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画画,用的是左手。 昨晚他们不欢而散时,他拿咖啡用的也是左手。 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表现不太正常,有点像创伤后应激反应,明显是在排斥她。 或许这两年的恢复治疗,已经让他受够了病态阴影的折磨,终于想要变成一个有尊严的正常人了,所以即便他放不下也依然没有去找她,反而是避着她,无视她,让自己减少跟她接触。 这种生理性的矛盾,她倒是很能理解。 过去那些因她所受的伤害,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付出了怎样卑微惨痛的代价,而一个想要求生的人,首先应该做的就是断掉痛苦的根源。 好心来说,廖筠确实觉得彼此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可是造化弄人,他们还是毫无预兆地见面了。在这么一个偏僻小众的鬼地方重逢,就像陷入了一座被宿命笼罩的迷宫。 洗清了误会的邵敏就像一只可口美味的猎物,强撑着破碎的灵魂假装坚强的样子,更让她恶劣地想念,想念他红着眼睛跪下求她的可怜模样,想得心里痒痒。 廖筠对待感情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只要不触犯原则,她从不避讳自己对男人的兴趣。她现在当然对邵敏充满了占有的谷欠望,甚至自负地认为,只要动动手,就可以帮他走出痛苦,帮他更好地恢复。 他不就是缺爱么,没有安全感,她说点好听的骗骗他,哄哄他,不就行了么,能有多难。 这么想着,廖筠轻松愉悦地推门而去。 苏景时的咖啡店只有旺季会招兼职,淡季营业两天歇两天,并没有正式的长期工。最近兼职不好招,突然离职了一个,让杜经理很头疼,就算店里的工作再轻松,一直让棠棠连轴转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杜经理打算从其他部门调个人手过去支援。 正翻看名单呢,廖筠出现了。 虽然廖筠信心满满,但她并不会做咖啡,也完全没有服务意识,但凡多一个人跟她竞争,杜经理都不会选她。 派了一位老员工对她紧急培训,杜经理确认了她的身份证件和健康状况,隔天就让她正式上岗了。 成为真正的临时工,廖筠想对棠棠摊牌身份的计划暂时搁置,一方面不想太高调,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卢斯言招来。她在这总共待不了多久,就像过家家,玩玩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天上午十点多,邵敏和苏景时来到咖啡店。 廖筠爱答不理地打了声招呼,只有苏景时热情回应:“哎!早啊筠筠,今天又是你上班,好好干啊,不准背地里说老板坏话,头顶有监控,小心扣你工资!” 廖筠坐在吧台,单手托腮嗑瓜子,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昨天跟你妹沟通好了么?那么点小事都搞不清楚,我真怕你连扣工资都扣不明白。” 苏景时“啧”了一声,故意拍了一下吧台吓唬她:“怎么回事,一大清早就想做慈善给我白干是吧?” 廖筠眼睁睁看着自己堆好的瓜子皮小山被他拍塌了,嘴里的皮直接朝他身上吐:“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没事读点书,别整天出去听瞎话了,学学语文,学学法,学学道德,补补脑,不然什么时候才能管得住这些产业,什么时候才能让员工服你啊,真替你愁得慌。” 明眼人都知道她在挖苦苏景时,但苏景时自己却好像听不出来,胳膊搭在吧台上,朝她努了努下巴:“就冲你这么关心你的老板我,以后我发达了,少不了你的。” 廖筠翻了个白眼。 身后传来一道开门声,廖筠回头看去,邵敏已经拎着自己沉甸甸的工具包从后门走了,全程没说一句话。 这死小子,沉闷起来跟Selene形容的一样讨厌。 苏景时抬腿要追,忽然想起邵敏刚才随口说想喝咖啡,敲了敲吧台:“对了,做一杯咖啡,做你最拿手的,给邵大画家亲自送过去,态度好点,听见没?人家刚来的那天你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玩归玩闹归闹,你得保证我们店里的品质和口碑。” “哦,知道了,”廖筠无所谓地应下,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等着吧。” 不一会儿,廖筠拎着自己最拿手的手冲速溶咖啡,慢慢悠悠地穿过了长廊。 整个度假别墅的设计非常漂亮,就算是一草一木也都别具美感,苏景时那么喜欢艺术类的画作和摆件,给自己打扮得也很有品味,不知道这其中的构思会不会和他有关。 到达邵敏画画的工坊,廖筠推开玻璃落地窗,苏景时竟然不在。 窗边阳光正好,绿树茂盛,邵敏守着一堆画纸和画笔,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手里的袋子,没有给出太大的反应,淡淡地说:“放桌子上吧。” 廖筠倚在门边没往里进:“使唤我来劲了?自己滚过来拿。” 邵敏顿在那,估计在心里快速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放下画笔,起身朝她走来。站定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伸出手。 廖筠猛地往后一撤,没让他碰到袋子:“死绿茶,记旧仇就算了,竟然还那么小心眼去告状。” 邵敏有点茫然地看向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廖筠以为他装蒜:“你敢说你没有偷偷找苏景时告我的状?还让我给你做咖啡,还要亲自送过来,厉害啊,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邵敏从没有主动跟苏景时讨论过她,说白了,他根本还没到能随意提起她的境界,莫名其妙又被她训了一顿,他带着些怨气,语调微沉:“随便你怎么想,你又要误会,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眼看他要收手,廖筠不再逗他了,把袋子塞他手里:“给你,给钱。” 邵敏摸了一下口袋:“……我没有现金。” 廖筠打开收款码:“转账。” 邵敏呆呆地拿出手机:“多少钱?” “八十。” “……这不是速溶吗?” 这死小子,鼻子还挺灵。 “配送费不要钱?人工的就是最贵的,这点道理都不懂。” 邵敏乖乖扫码转账八十。 廖筠看了一眼,非常嫌弃:“一毛都不多给,真抠门。我要是有你这么小气,保准一个男人也养不活。” 说完就走,她倒是潇洒又痛快,把邵敏给被堵了一道,差点没顺过气儿来。 即便是两年不见,她依然掌握着两人之间的绝对主导权,但问题是她这人心狠啊,残忍又冷漠,好像对他感兴趣,又好像没有表现出太多深刻的留恋。反而是他,总是沉默着,抗拒着,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邵敏不清楚廖筠为什么到这里兼职,他来的第一天,廖筠就已经在了,总不至于是冲着他来的。 等苏景时回来,邵敏问了一嘴,结果被苏景时打趣:“哥们,你看上筠筠了?品味可真刁钻,你是喜欢挨训还是找怼?” 邵敏不悦:“对她放尊重些,还有,以后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对你自己有好处。” 苏景时不以为意:“放心吧哥们,我就是开开玩笑,又不是要怎么着,呐,我说给她扣两天工资都没扣呢。” “不是钱的事……” 真把廖筠惹恼了,她动动手指就能让这栋别墅易主,苏景时的产业在她面前压根不值一提。 同时邵敏也在担心,如果苏景时再去招惹廖筠,他可能会忍不住站出来维护她。 两年前被她教训得那么惨,现在竟然还想死乞白赖地凑过去摇尾巴,这种贱狗一样护主的本能,怕是也只能像两年前一样换来她的嫌弃和厌恶。 生理和心理上的病痛折磨已经让他变得脆弱了太多,他如果不想痛苦而死,真的无法再承受任何伤害了。 苏景时撸起袖子,把长发挽了一个丸子,准备继续忙他的雕刻作品:“我明白,不是钱的事。你喜欢就喜欢好了,我一个母胎solo胡说八道的嘛,你别放心上。” 邵敏否认:“我不喜欢她。” 苏景时不信,不过也没想跟他争论什么。 两人各忙各的,连续工作了几个钟头,午饭在工坊简单解决,下午才好不容易想休息一会儿。走到咖啡店,里面恰好来了一个家庭旅游团,几十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把整个店挤得满满当当,门外还等着一批呢。 廖筠自己忙不过来,把那个会做咖啡的保镖叫了进来,转头看见有俩闲人站在门口,冷声吩咐:“喂!你们两个,愣着干嘛,过来磨豆子。” 苏景时瞪眼:“啊?我?我吗?我,我不会啊……” 廖筠皱眉,直接伸手把人拽到工作区域:“别站在门口挡着客人,磨豆子有什么不会的?什么都不会还当老板。” 苏景时有理说不清:“我!我都当老板了,还得什么都会?” “让我来吧。”邵敏侧身挤过来,主动接手。 廖筠又吩咐苏景时:“送餐总会吧?这两份咖啡送给36号客人。” 苏景时端着托盘,一脸惊讶:“36号?今天生意这么好……” “快去!”廖筠不耐烦,“干点什么都磨磨蹭蹭的。” 作为老板和贵客,苏景时和邵敏就这么被廖筠给安排上了活,多了他们两个帮忙,工作台就像流水线,总算高效地运转了起来。 廖筠负责整体调度,凭借多年管公司的经验,把各个工作精准拆分,精准安排,自己除了动脑,几乎没出什么力,要不怎么人家都说呢,不会用人的领导不是好领导。 显然,苏景时在她面前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整整忙了一个多小时,客人终于都走了,保镖在清理卫生。 苏景时累得躺在沙发上哀嚎:“好累,怎么这么多人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咖啡店生意这么好,累死我了。” 廖筠抿着唇憋笑,好心倒了两杯白开水,先给苏景时送过去:“知道累就好,看你还敢随便给员工扣工资。” 苏景时瞪她:“嘿!你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就知道怼我。” 廖筠不跟他斗嘴,转身把另一杯白开水推给邵敏:“给,辛苦了,休息一下。” 邵敏正在水槽前站着帮忙洗杯子,被她关心了一句,直接愣住了,可能是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地给她干活吧。讪讪地放下工具,擦了擦手:“不用了,谢谢。” 廖筠看着他白皙的手指,纤细修长,棱骨分明,沾了水之后关节微微泛红,真是漂亮得很。 他一身黑白色,但却穿着奶咖色的围裙,高高壮壮的身材被可爱的图案包裹着,显得格外娇弱,像个委屈老实的小可怜。尤其是围裙的绑带,从他紧实的腰间细细地横过一道,围成一圈,勒住了他的腰线,系在身后绑成小蝴蝶结,真让人想拆开他,再摸两下。 廖筠心里想了就做了,端起水杯,“一不小心”没站稳,轻呼一声,正好撞进他怀里。连带着水杯也歪倒,懂事地洒在了两人的胸前。 “小心!” 邵敏被撞得后退半步,后腰抵在了吧台的边缘,下意识抱住她,另一只手急忙拿走了空杯子。 “没事吧?衣服都湿了。”廖筠故作惊讶,给了保镖一个眼神,保镖立马懂事地递过来抽纸。她用纸巾在他身前擦了又擦,擦了又擦,说不好是在擦水还是占便宜。 邵敏好似反应迟钝,完全没有意识到局面有多暧丨昧,不仅一直抱着她,被她摸了好几下也没反抗:“没事,围裙本来就是用来弄脏的。你的衣服……” 廖筠看了一眼:“我也没事,工作服,弄脏就弄脏了。” 瘫在沙发上的苏景时面无表情:“你们俩都没事,那就别搂搂抱抱了呗,大庭广众的,围裙和工作服都是我们家的,弄脏了求你们去换换洗洗行不行?” 两人闻言默契地放开了对方。 邵敏不太自在地脱掉围裙,交给她的保镖,多的话什么也没说。 廖筠看他这样子,心想他对她的排斥反应也不是那么大,和她对话,接触,都是没有问题的。那天晚上可能是因为在下雨,他不太舒服,也可能是像笨蛋小狗一样,需要主人用点小手段转移注意力,用其他东西帮他分心,他才能忘掉不舒服。 当晚,快下班的时候,廖筠让阿杨带保镖来打扫卫生,她自己坐在监控之下明目张胆地玩手机,都不背着人了。 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她溜达到工坊,苏景时又不在,只有邵敏一个人闷在那画画,好像画多久都不会觉得无聊。 她站在门口,门没关。 邵敏显然不太专心,就像专门在等她似的,竟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急忙垂下眸子,过了一会儿,见她不走,也不进来,忍不住问:“有事吗?” “没事啊,随便看看,不行吗?” 邵敏不知道在别扭什么:“没事不要来这里,不欢迎参观。” 廖筠失笑:“架子还挺大,出国镀了一层金回来就是不一样,看都不让看一眼了。” 邵敏把画板和画笔放下,站起身在旁边的书柜胡乱翻了翻,假装很忙的样子,但实在有些过于刻意。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屋外的风声搅得乱七八糟,而屋里却静得人心无法平静。 他忽然忍无可忍一般,跟她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在这当咖啡师?” “嗯?”廖筠刚才正在欣赏他的背影和身材,歪了歪头,“关你什么事,我们认识吗?” 这句玩笑话杀伤力惊奇。 邵敏从鼻腔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漂亮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那么落寞:“我已经为我的自大和天真付出过代价了,你不用担心我回来是想纠缠或者怎么样,也不用急着派人调查卢斯言,我和他还没有联系,但可以确定他不在这附近。” 廖筠点点头。 看来他在这坐着的时候没怎么画画,也没少想她,又在心里跟自己别扭上了。 她很想把这只蜷缩着的小狗扒出来好看看,想让他多点表达,因此故意追问他:“哦,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小狗沉默了片刻,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沉声说:“所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做陌生人很好。” 廖筠无奈,这语气听着就跟快要哭了似的,“很好”,好在哪? “做陌生人”是她曾经承诺过的原谅,也是她在电话里对邵颜说的话。 廖筠以前就知道他心思敏感,但他装得太乖了,就算不开心也会朝她撒娇,从来没把这种小情绪主动表现出来过,比起那样刻意讨好的表现,现在这种别别扭扭的样子竟然更让人想要欺负他两下。 廖筠像在逗小孩似的,边往里走边问:“那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我走,希望我现在就离开灵曦山,永远也不要见到我了?” 邵敏不等回答,廖筠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左手。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你干什么!” 廖筠紧抓着他,不允许他抽手离开:“你在发抖,是看到我就会抖吗?” 邵敏就像被强行拖上岸的鱼,惊慌恐惧着,激烈地反抗:“放开!跟你没关系!” “敏敏。” 廖筠突然喊他的小名,趁着他微微愣神的片刻,顺势与他的左手十指相扣,紧接着开口:“赵曦玉死了,你听说了吗?” 邵敏果然被牵制住了注意力,一阵怔然。 廖筠说:“我亲眼看着他死的,因为先天性的疾病,他活着的时候遭了不少罪,他们家已经没有人了,后事是我来处理的。镜州是他的家乡,来灵曦山之前,我刚把他和他弟弟的骨灰安葬。” 邵敏眸色轻晃,精神堡垒仿佛有了片刻的恍惚动摇,而她深深地望着他漂亮的小狗眼睛,感受着指尖的皮丨肤正在不断给彼此传递温热感,那是生命还存在的证明。 叹了口气,廖筠继续说:“你说跟我无关,真的无关吗?如果要做陌生人,你不排斥我才对吧?赵曦玉安葬的那天,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虽然别人都说你没死,虽然说实话,我也没那么在乎你,可是就算是我最讨厌你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让你去死。如果当初我知道你想换取原谅的筹码是那样偏激的行为,我不会同意的。” 邵敏紧抿着唇,呼吸渐渐不再平稳,偏过头去不敢看她,好似这样就能不必回忆过去。 廖筠逼上前一步,几乎紧贴在他面前,把他无助地困在了这个角落。侧脸靠在他的心口,她用单手轻轻地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她抱紧他的腰,轻拍了几下,以示安抚。 “你知道吗,赵曦玉在锦城开了一家甜品店,出事的那天,他带着刚做好的甜品,准备送给顾客。他只是把外门锁了,里面的电啊,水啊,都在正常使用着,连窗户都没关。他肯定以为送完那份订单还要回来继续营业的,可是转眼间才几天,他竟然死了,甜品店失去了主人。 “他离开之后,明明我们的人生中,故事还那么长,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未来了,我甚至对他没有太多印象,想要回忆他也想不起什么具体情节。他就那样路过了,消失了,不会被任何人长久地记得,是不是很可惜?” 邵敏嘴唇动了动,或许是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廖筠很感慨,深呼吸一口气,叹息着说:“敏敏,无论我们过去怎么样,也无论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你要好好地活着,好好治疗,好好恢复,然后去做你喜欢的事情,过你喜欢的生活,不要留下这种遗憾就离开,不要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自己了,好吗?” 邵敏控制不住地眼角泛红,可无论想要点头,还是摇头,都很困难。 她温柔的声音好像能钻进他的心脏里,攥住他的神经,让他浑身疼痛着,却无法不为之动容。 低下头,他的鼻尖轻蹭过她耳畔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是一种既熟悉又可怕的气息,属于他唯一想要依靠和臣服的主人。发抖的左手缓缓用力,他不自觉地反过来捏住她的手,如同握紧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堵在心口的千言万语压抑着他的喉咙,他犹豫着,颤抖着对她开口:“廖筠,我……” “邵敏!刚才我去……”突然回来的苏景时看着屋里相拥的两人,傻傻地愣在了门口,“哎呀我去,你们!……哎呀,当我没来!” 廖筠推开邵敏,及时把苏景时叫住:“苏老板!” 苏景时背对着他们捂着耳朵:“别别别,别叫别叫!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廖筠忍俊不禁。 他来的真不是时候,差一点她就要把小狗给哄骗到手了,说不定还能亲一下呢。不过小狗现在是病人,情况特殊,发展太急也不是好事,适当地中断进度,停一停,从长远狩猎的角度来看,效果会更好。 廖筠捏了捏邵敏的左手,主动松开,客气地说:“你们有正事就先聊吧,我走了,拜拜。” 邵敏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左手心余留的她的温热感却挥之不去。 苏景时松了口气,走过来吐槽:“你们两个下次能不能关上门,或者换个隐秘点的地方?知不知道大晚上的这一幕对一个纯情大男孩来说多吓人?” 邵敏眼神不善地看向他,语气冷淡到了极点:“有正事?” 苏景时不傻,看得出邵敏不欢迎他,尴尬地笑了笑:“也,也没什么正事。我,我就说嘛,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邵敏:“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 当天深夜,邵敏接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上一幕是夜雨,女孩拉住他的手,给了他一把伞,下一幕又变成树林,女孩凑过来亲吻他,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有时他的身边会很温暖,就像小狗窝在主人的怀里晒太阳,有时又会很冰冷,漫天飞雪,好似他正在被无尽的大海吞没…… 从梦里骤然惊醒,邵敏满身冷汗,左臂僵硬发麻,好像断了似的,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真的死过,只不过也确实被救了回来。在记忆混沌的治疗期,这样的梦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爬起身,他翻出分装好药片的盒子,毫不犹豫地吞下了两倍的量。 苦涩的药片从口中咽下,缓缓穿过心脏剧烈跳动的胸腔。即便清楚药物没有这么快起效,对药物过高的依赖性却仿佛能催眠他,告诉他所有恐惧的一切都已经被抵挡。 以前廖筠是他的救赎,后来廖筠反而成了伤害他最深的坏人。 他不恨她,也不讨厌她,可是在精神世界无数次垮塌又重塑的过程中,药物最直白的保护已经让他的身体上瘾了,只要吃下药,大脑一片空白,痛苦会被隔绝,快乐也不再感受,平平静静的,像一条毫无波澜的溪流,缓缓地流淌,荒芜地活着。 虽然和死去无异,但又能睁开眼,能喘气,这就是他漫长的两年时光里最枯燥的生活状态。唯一能让他提起劲儿的是卢斯言,他不能允许卢斯言在她面前再次出现,所以才会违背承诺,独自回国。 而眼下,他和她的意外重逢正在强行改变他平稳的状态,对于脆弱的他而言,任何波动无论是好是坏,都如同嗡鸣一般刺耳,让他紧张不安,无从适应。 次日,邵敏特意没经过咖啡店,从远处绕路去了工坊。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忽然想起来廖筠今天根本不上班。 他去咖啡店坐了一会儿,有意无意跟棠棠提起廖筠,但棠棠对廖筠实在了解很少,也没多说什么。 棠棠看得出邵敏对廖筠很关心,正好,邵敏又是苏老板的贵客,借着这个由头,她含糊地提起涨工资的事:“邵先生你是不知道,这里工资太低了!钱少事多,还要从早到晚靠在这浪费时间,筠筠肯定不会做太久。我上一个搭档就是嫌弃工资低,突然跑掉的,找都找不到人呢。估计再这么下去,指不定筠筠哪天也走了。” 邵敏听后沉默了片刻,果然上套,随即起身去找苏景时,要求苏景时提高咖啡店员工的薪资待遇。 彼时,苏景时正在雕木头。 虽然他学习不怎么样,但是做这种艺术类的手工活特别专注,像是木雕,陶艺,没有他不爱玩的。他忙得头都没空抬,小心地打磨着手里的宝贝:“给兼职涨工资?为什么?兼职的工资肯定低啊。” 邵敏说:“如果缺钱的话,我来承担,你给所有的兼职一起涨工资。顺便多招几个人,像是咖啡店那种工作时间太长的,安排早晚班。” 苏景时看了他一眼,打趣他:“哥们儿,你这是为了谁啊?你知不知道我这儿有多少个兼职?我都不知道!都是老杜在管的。你说涨就涨,回头可就降不下来了,多出来的额外成本,难道你要负担一辈子?” 邵敏听得出苏景时的意思是嫌麻烦,眼疾手快,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木头,表情淡淡的,威胁他:“要么涨工资,提高待遇,要么我把它给你折了。” 苏景时“啧”了一声,满脸紧张地伸着两只手在下面接着:“你看看你,说这个多见外,涨就涨呗,你跟老杜说去,你们俩聪明人一合计,想怎么涨就怎么涨,我只负责掏钱,我又不管那些。你快还给我!” 邵敏把木头放回桌上:“杜经理的办公室在哪里?” 苏景时赶忙拿起来,摸了摸宝贝木头:“杜经理啊,这两天不在灵曦山,出差去了,三个周以后回来。” 三个周? 以廖筠的耐性不可能玩那么久。 邵敏垂眸,又要伸手抢木头。 苏景时早有预料,一把护在怀里:“干嘛!有话说话别动手!” “不需要通过杜经理,你就可以决定,马上决定,不然这里的画我不画了。” 苏景时哭丧脸:“我说哥们儿,你这是图什么,你还真喜欢上筠筠了?玩玩就罢了,较什么真啊。我不怕告诉你,她身上戴着钻戒呢,跟你一样,左手无名指!那么大的钻,绝对不便宜!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婚姻状况啊,我也不多八卦,可是你俩得互相知根知底再浪漫奔赴吧?回头你老婆她老公再找过来,我可不护短,我谴责你们!” 邵敏微愣:“……钻戒?什么样子的?” “就那样的呗,好像有一颗很名贵的红钻,我没仔细看,是她拿给棠棠看的。” 邵敏扭头又要去棠棠,临走前不忘提醒:“在涨工资之前,我一笔都不会画的。” 苏景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好好好,我现在给老杜打电话还不行么,我先问问……” 邵敏回到咖啡店时,正好廖筠在那,两个姑娘凑一块儿聊天,阿杨和保镖则负责在旁边打扫卫生。邵敏没往里去,默默地离开了。 涨工资这事说麻烦也不麻烦,杜经理这两天突然从咖啡店的营业额里看到了希望,简单准备了一下,给所有兼职员工开了一个简单的视频会议,然后就这么涨工资了,尤其是廖筠,除了工资之外还额外给了她一大笔奖金。只不过多余的人手一时招不到,她们的工作时间还是没什么变化。 廖筠察觉了不对劲,当天晚上去了一趟苏景时的住处。 私宅有特殊的安保系统,廖筠专门穿着员工服去的。 苏景时长发散着,正准备去洗澡,衣服扣子才解了一半,胸肌若隐若现。看到是她,直接往旁边指了指:“再数两个门,邵敏在那。” 廖筠倚在门边不走:“我是来找你的。” 苏景时狐疑:“找我?” “嗯哼,进去聊?” 苏景时默默地拉好衣衫:“干嘛?” 廖筠失笑:“苏老板,我蛮喜欢你们这边的,听说你们这边的景区,还有你的各种产业啊,招商引资都不太顺利。我想跟你聊聊,说不定可以给你投资。” 苏景时一脸迷惑:“你?投资我?” “是啊。” “你投资我?”苏景时又重复了一遍,直接笑出了声,“你上班的时候睡着了现在还没醒是吗?” 廖筠直接从围裙里拿出一张名片,用手指夹着递过去:“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姓廖,廖筠。云州的廖氏集团,原色引力,锦城的苍筤科技,都是我的。我以前老本行是做不动产综合投资管理,当然也喜欢投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涉猎了各种行业,就不一一介绍了。” 苏景时突然听了一大段话,大脑呆住了,盯着这张名片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名片……是你的?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大小姐……廖总?” 廖筠在事业上并不高调,很多产业和投资都不曾对别人刻意提起,就算是甜喜跟贺召他们,对她最大的印象也还是那个到处收租的有钱人。 她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能传到离云州十万八千里的灵曦山,尤其是听苏景时这意思,好像还对她有过了解。 “是我,现在可以进去聊了吗?” “等等等等!”苏景时懵懵地拦住她,“我不是想冒犯你哈,我听说过你的作风,比较……比较那什么,你专门挑半夜来投资我……你不会是想,那什么吧?” 廖筠笑了:“我的作风怎么了?那什么是那什么?” 苏景时也不太确定:“你,你不是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吗?先说好,你可不能玩我!” 廖筠歪头打量他。 他长得很漂亮,身材也不错,长发的线条和层次为他平添一种撩人但凌厉的妩媚感,一看就是那种很有个性的艺术家。其实廖筠并不喜欢这种类型,一是嫌他私生活可能会很乱,二是嫌他这种性格会很麻烦。 “为什么不能玩你?”廖筠故意逗他,伸手挡住门,“如果我非要玩呢?现在就玩,你能怎么样?” 苏景时瞪大了眼,连忙娇羞地捂住胸前,越来越结巴:“不、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行!” 早在苏景时还是一个啃老混子的时候,他就经常听自己的女强人老妈提起廖筠,后来老妈因病去世,留下了度假别墅和一系列产业给他,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管理能力,所以以心目中廖筠的标准,招来了杜经理。 好巧不巧的,他那搞艺术的窝囊老爸还活着的时候也经常提起邵敏,说邵敏是黄诗灵老师的关门弟子,画画的天才。 他视邵敏为偶像,视廖筠为大佬,而现在,这俩人在他的地盘扯上了关系,甚至极有可能会发展成不可见人的婚外情。 他的良心本来就左右摇摆,怎么能再掺和进去添乱呢。 廖筠无奈地笑着摇头:“苏老板,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说了我年轻时的行事作风,但很不好意思,你消息比较滞后,我现在已经收心了,不玩了。来找你,是真的想跟你聊正事。白天不来,是因为人多嘴杂不方便,你可想好了呀,投资的事,过了这村没这店。” 苏景时半信半疑,实在是被她的气场压制得有些不敢拒绝,侧身让她进屋。 廖筠抱着胳膊在房间里简单转了转,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随口问他:“今天所有的兼职人员都涨工资了,你安排的?” 苏景时给她倒了热水:“算是吧,是我跟老杜提的,涨的不满意吗?” “不太满意,”廖筠跷着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像是来谈合作,更像是来兴师问罪,“谁允许你乱涨工资的?涨工资就算了,单独给我发奖金是什么意思*?” 苏景时懵了:“你这是嫌多还是嫌少啊,涨工资之前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单独给你发奖金还不好?” “我才来几天,又没什么能力,你搞这种区别对待,其他人怎么看我?”廖筠盯着他,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邵敏让你涨的?” 苏景时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廖筠拿起杯子,浅抿一口:“别这么紧张,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也知道我不差你这点奖金,把你们的区别对待收回去,有闲钱去发给棠棠她们,她们的业务能力在你这破地方大材小用,提升待遇是你应该的,你想管好人,就应该舍得下本对她们好。” 苏景时很烦这种事,因为他管不明白,每次去找杜经理还要挨批评:“唉,行吧,那我再跟老杜说说……” 廖筠看他这呆萌的样子,多少还是有几分勾人的姿色,笑了笑说:“还有啊,苏老板。” “啊?” “我看你跟邵敏关系不错,他身边信得过的朋友不多,你说话多少应该有点用。你去告诉他,已经吃过的亏就不要再吃了,如果喜欢我呢,直接来跟我表白好了,别搞这种没用的小动作,我以前不会为了默默付出和单向暗恋的愚蠢行为而感动,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苏景时猜测:“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俩助攻?” 廖筠不置可否:“我不清楚你们的相处模式,你觉得怎么说他能听得进去?” 苏景时想了想:“我平时有事找他吧,都是死缠烂打,他这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漠绝情,其实还挺好说话的。” 廖筠点头:“那你就用你的方式去告诉他,鼓励他,让他来追我。” 苏景时又懵了:“我怎么搞不懂了,他对你有情,你对他有意,你们互相了解彼此的意思吗?直接见一面说开了不就行了?” 廖筠叹气:“你是不是傻啊,哪有那么简单,你不是听说过我的行事作风么,我玩的比你想象的要丰富多了。我说我爱你,你信吗?” 苏景时疯狂摇头:“不信。” “我对男人没有世俗的感情,如果不是用花言巧语去哄骗,基本说不出什么动听的好话来。邵敏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就算是正常聊天,可能也会无意间伤害到他,所以趁这个机会,你帮帮忙,让他自己坚强一点,主动一点,对整个事情的发展更有利。” 苏景时小声:“你也发现了?他的左手有时候会发抖,而且我看他要吃好多药……” “好了,”廖筠突然打断,站起来,“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突然来访有些冒昧,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廖筠说的“投资”,进屋之后半个字都没提,走的时候苏景时不敢不送,也怕不懂事的保安怠慢她,慌忙挽起长发,披上衣服,亲自送她离开。 回来的时候,苏景时万万没想到邵敏竟然出现在了走廊里,跟个鬼似的,吓了他一跳,狂拍心口给自己叫魂:“妈呀吓死我了,你大晚上的站在这干嘛?” 邵敏沉着脸:“刚才你送走的人是谁?” 苏景时莫名心虚,支支吾吾:“呃,那个,是,是涨工资的事,不是今天刚开会了么,有的员工,来找我反应一下情况。” 邵敏脸色更差了。 让涨工资的人明明是他,结果却把廖筠送到了苏景时的房间里,有什么情况需要半夜反应? 比起廖筠的花心不改,邵敏更难接受的是连苏景时都可以跟她亲密相处,而他却还要假装不熟。 苏景时解释:“哥们儿你别误会啊,我们总共没聊几分钟,什么都没做!真的!” 邵敏沉默,转身要走。 苏景时着急叫住他:“哎!你别不信啊,刚才我们俩还提起你呢,她有话让我带给你!” “不想听。”邵敏毫不犹豫地进屋,关门。 倚在门边几秒钟,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难熬,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邵敏知道自己绝对会在心里郁闷很久,一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待不住,他猛地把门又打开。 苏景时还在门口没走,正在窗边用手机拍月亮。 邵敏干咳两声。 苏景时又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的小心脏:“我说哥们儿,你下次别这么神出鬼没的行不行,我有几条命够你吓的?” 邵敏别扭地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苏景时收起手机,不忘自己身兼重任,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告诉他:“她说啊,她知道是你让涨工资的,但是她不差钱。” 不对,这么说好像听起来不太对。 苏景时发动了毕生的语文技巧,努力地修饰着措辞:“呃,她的意思是,涨工资这件事做得很好!但是不要区别对待她。” 邵敏没什么表情:“还有呢?” “还有……哦!她说如果你喜欢她,就去表白,她现在已经收心了,呃,她不想伤害你,”苏景时的脑容量已经快用完了,其他的话记不清,直接开始自由发挥,一通胡编,“因为她,呃,她很在乎你,她对你有情,嗯!你的付出你的暗恋,她都知道的,她特别感动,就希望你能再主动一点,希望你能信任她,嗯,对,没错。” 邵敏面色稍缓:“……真的?” “当然,现在你信了吧,我跟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就聊了这一小会儿。” “知道了。” 邵敏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抓住苏景时的领口扒拉开检查了一下,看他脖子上没有吻痕等一系列不明痕迹,这才放心:“以后不要跟她独处,避嫌,懂吗?” 苏景时无奈:“是她来找我的,我在家好好待着,能避到哪儿去。”他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廖筠安排的重任,回头要投资的时候一定能很顺利,摆了摆手,“算了,我要回去洗澡了,早点睡吧,拜拜。” 邵敏当晚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把偷偷摘下的素圈戒指戴回左手上,他捏紧拳头,被硌得发疼的感觉,就是他在无数个日夜中想她的感觉。 加速的心跳声如同死亡的警钟,提醒他继续靠近廖筠会有多么痛苦的遭遇,可是他无法不兴奋期盼,即便他畏惧着这种兴奋所带来的残忍后果。 与此同时,廖筠也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在想,还是得找个机会把身份告诉棠棠才行,不然现在连苏景时都知道了,好像故意瞒着棠棠似的,这样不好。 没错,明天就去找棠棠说清楚。 天亮后,廖筠吃过早饭去了咖啡店,正好碰见刚来的邵敏。 两人对视一眼,各有心思,没有交谈。 廖筠先进门,邵敏紧随其后。 她完全不可能想到苏景时那个奇葩,竟然当晚就把话添油加醋地告诉他了,自然也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异常。 外面阴天,待会儿可能会下雨。棠棠在院里晾了工作服和围裙,其中就有被廖筠和邵敏弄脏的,廖筠懒得动,邵敏便自觉地去帮忙收衣服。 廖筠正想趁着没人,把自己的身份赶紧告诉棠棠,结果这时突然来了两位男性客人,喝得醉醺醺的,一进门就在那推推搡搡,说要请对方喝咖啡。 其中一个醉得站不稳,坐倒在吧台旁,另一个点了咖啡,付款的时候摇摇晃晃,半天也没调出付款码,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磨叽。 棠棠已经把咖啡做好了,打包完毕,好心伸出手帮忙指引:“客人,您点一下这里就可以付款了。” “哦,”客人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猝不及防地顺着棠棠的手往上摸了一把,贱兮兮地笑着说,“穿这么骚,玩制丨服诱丨惑啊。” 棠棠被吓得连忙抽回手,撞倒了咖啡:“你说什么呢!” 廖筠被这动静惊扰得回头,只看见那客人油腻的脸上醉得发红,竟然臭熏熏地朝棠棠伸出了咸猪手。她反应很快,根本来不及多想,抄起手边的玻璃壶快步上前,“哐啷”砸碎在了对方的头上,制止了对方的进一步行为。 客人一下子酒醒了,血珠从额头上滚落,另一个客人也闻声爬了起来。 棠棠赶紧跑到廖筠身后求救:“他刚才摸我!他耍流氓!变态!” 客人大怒,指着她们俩骂:“放屁!你自己穿这么短的裙子发丨骚丨怪谁?谁摸你了?你他妈的……” “哐啷!” 廖筠又抄起一个小玻璃瓶砸了过去,碎裂在对方的脸上。 她淡淡地望着这位已经头破血流的客人,声音冰冷而不悦:“继续,没爹养的货色,再骂一句让我听听。” 另一个客人拉住同伴:“你干什么了?怎么回事?不是买咖啡吗?……”得不到回应,不管不顾地指着廖筠,“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打人啊,都流血了,你们是黑店吧,我要投诉你们!快叫120!” 廖筠掂了掂手里残破的玻璃碎片,挡在棠棠身前:“手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剁掉,嘴不想要了,我可以帮你撕掉,唯独打120,我不会啊,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不识数啊,怎么办?” “操!”满头流血的那位客人扶着吧台,胡乱抓起台面上的东西就要往廖筠身上扔。 廖筠正要狠狠反击,收好衣服的邵敏急急忙忙从后门进来,及时将她拦住:“廖筠!” 扔过来的东西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廖筠正在气头上,丝毫不领情,眼神不善地瞪他:“滚开!你敢管我?” 邵敏低声提醒:“……你不是不想暴露身份吗?” 廖筠嗤笑,火气上来看谁都不顺眼,自然觉得这劝架的理由站不住脚:“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拉偏架?我不暴露,那你去动手啊,就算你把他弄废了,我有钱给你赔。” 邵敏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既然廖筠生气了,他也不需要知道所谓的对错是非。 即便廖筠不信任他,他也永远是最忠诚护主的狗,是最凶恶野性的狼,有了主人这一句话,他扭头便把那个客人给一脚踹倒在地,抓起手边的椅子往那人身上狠狠一砸,巨大的声响之下,连椅子腿都给砸得断裂,简直是要下死手。 他攥着那人的衣领把人轻轻松松地丢到了门外去,回过头来,又抓住了另一个看呆的客人。 廖筠不想理他们。棠棠被吓到了,一直在水槽旁干呕,她赶忙上前去拍拍她的后背:“棠棠……” 棠棠连连摆手:“我想吐,我感觉特恶心……” 廖筠心疼地问:“要不喝点果汁?” “不行,我现在就想吐,”棠棠直摇头,哽咽着哭腔,扯了扯自己的工作服,“我这不是最普通的衣服裤子吗,这是围裙啊,怎么就成短裙了?我还戴着帽子,也没化妆,我怎么招他了?” 廖筠搂着她,轻拍着安抚:“别难受了,我刚才都看到了,不是你的问题。有的男的看见汽车排气管都能发丨情,那难道是排气管勾引他么?你别管他怎么说,他犯贱跟你穿什么衣服,有什么打扮,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觉得你是女的,觉得你好欺负,故意耍酒疯罢了。你看,现在他知道你不好欺负了,我帮你教训他了,乖,不要往自己身上胡思乱想。” 棠棠反应特别大,越是冷静下来越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越是难受得反胃。 其实很多女生心理会下意识排斥男性,就是因为女性生活的环境中,随处可见这种脑子里长着屌满大街发丨情的烂货,自己做了错事,第一时间不是道歉或是悔恨,而是立刻空口捏造谣言指责受害者,在原本伤害的基础上再犯一次贱。 廖筠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帮她请了假,本想陪她出去走走,但是她情绪不佳,拒绝了。 棠棠离开后,廖筠独自坐在咖啡店,保镖正在旁边收拾一地的狼藉。她看着被棠棠嫌弃地脱下来的衣服,心里并没有代班的兴趣,只是坐在这,也不关门。 很快,邵敏回来了,走到廖筠跟前很乖巧地汇报:“阿杨叫了救护车。” 廖筠看他一眼,他的白衣服上有溅落的血,应该不是他的:“你说你们男的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怎么就有这么多恶心的东西混在里面,碰见一次能恶心半天。” 邵敏没说话,又走近了些,拉起她的手。 她不知道他要干嘛,眼看着他拿出了一份创可贴,小心地贴住了她手上被玻璃划破的小伤口。不深,只是出了点血,廖筠自己都没注意到。 “我也觉得他们糟糕透了。” 他突然沉闷地开口,但这话并没有说完,而是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下一句——要是能杀了他们就好了。 就像杀掉卢斯言那样,这种危险的货色全死了不就好了么。 廖筠不知道他偏激的想法,只觉得心里有些柔软,忽然想起他们抓住任拂晓的前夫杨博闻的那天,她其实迁怒了他不少,他有些茫然,也有些委屈,但他并没有辩驳,只是很可怜地希望她不要因为讨厌别人而讨厌他。 像他这种过于敏感细腻的性格,作为一个男人能做到要脸有素质地活着,应该会很累吧,偏偏她不怎么心疼人,很多时候并不在乎他的感受。 廖筠难得主动关心:“你受伤了吗?” 他可怜巴巴地抬起眸子看向她:“没有,出去之后阿杨就把人弄走了,我没再动手。” “蛮凶的啊你,好像这是第一次看你打人。以前我以为你是柔弱可怜小白花,总担心你被别人欺负,现在想想,从你跟骆刚旺打架进派出所的那一次,就应该怀疑你。” 邵敏把她手背上最后一个小伤口贴好,沉默了片刻,始终没有放开她,只有语调越来越低:“我知道你讨厌我,也能理解你的讨厌。从WRing开始我就一直在骗你,你喜欢的样子是我装出来的,你不喜欢的我却是真实的。” “嗯,这倒是。Selene曾经形容你,闷骚,气人,冷冰冰。现在看来,她说的没错,你的本性还真是这样。” 邵敏眸光轻颤,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立刻收了回去,有些闪躲想逃的意思。 “不过你啊,”廖筠主动抓住他的指尖,“当初真的有那么喜欢我吗?就算最后记起了一切,冒着生命危险,首先想的竟然是让邵颜来帮你解释误会。如果你现在还像以前那样……” “不会了!” 邵敏像个刺猬一样,低垂着黯淡的眸子,“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了。” 第62章 她只是稍微主动了一下,你又心动了吗 以前廖筠总喜欢拿吃的逗弄廖大爷,逗的次数多了,就算是真狗都会生气扭头,等她哄哄,更别说邵敏这条伪装成狗的小狼,再怎么说也该有点小脾气的。 被他拒绝,廖筠并不意外,摸了摸他细皮嫩肉的小手,反正不急于一时:“今天棠棠不在,我要跟阿杨出去玩了,至于这个店嘛……如果苏老板找过来,你能顶得住的,对吧?” 不等邵敏回答,廖筠甩手走人。 虽然来这里碰见他是意外,也很想跟他消除误会和隔阂,但廖筠每天忙的事很多,在乎的人也很多,他的存在感并不突出。眼下她满心想的都是棠棠,刚才棠棠的反应实在太怪了,她放心不下。 和阿杨一起撑伞在外面走了走,廖筠不管拍下什么漂亮的风景照都会发给棠棠,问她有没有来过这里,絮絮叨叨,无非是想跟她闲聊几句。 渐渐的,天上开始下雨了,阴风乍起,雨势骤然变得激烈。 天气预报的结果不太好,景区之外没有专业的人员管理,但有很多本地人自发地呼吁游客不要上山,让大家回酒店避一避。 棠棠的回复一直不太积极,过了一会儿突然给廖筠打来了电话。 廖筠正在离酒店不远处的林间长廊里避雨,这里聚集了不少游客,也有本地人在吹天侃地,氛围和谐,比较安全。她接起电话,那边淅淅沥沥的动静很吵,空了几秒才传来棠棠的声音—— “筠筠……” “喂?棠棠,你还在外面吗?下雨了,快点回宿舍吧。” “筠筠,我在……” “你说什么?太吵了,听不清楚,你在哪儿啊?” “我……那……山下面学生……有人掉……” 雨越来越大了。 之前在咖啡店光顾过的那群学生是来写生的,今天分两批出行,有一批不按路线行走,在山里探险时迷路,碰巧大雨天影响信号,联系不上其他人,幸好遇到了棠棠。 棠棠对路况更熟悉一些,想办法报了警,警察,消防和一些热心村民组成的救援队已经在路上了,可是在等待的过程中,有对情侣非要拍照,越走越远,眨眼间不知所踪,另外两个学生在找他们的时候不慎滚落山坡,剩下的学生们聚在一起,迎着大雨,心里又惊又慌,突然就吵了起来。 棠棠在那样的环境下给廖筠打通了电话,廖筠心疼得不行,当即决定让阿杨带上所有保镖去帮忙。 然而越是这种危险的时候,有的人越是没有半点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混乱之中,一个住在苏景时民宿的男游客突然说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见了,他自称只是用手机打了几把牌,两个孩子却自己跑开,消失在了监控下。 考虑到孩子年纪小,应该跑不远,怕就怕摔在没注意到的角落,万一受伤昏迷,不及时找到会很麻烦。 苏景时派了员工就近寻找,廖筠也加入了进去。他们这些人不专业,身上也没有太多装备,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行动效率并不是很高。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叫宋诚的员工在杂草丛生的水沟里发现了小孩,立刻在群里发送位置求支援。 廖筠离得近,到了一看,那水沟半干,似乎很深,方向蜿蜒着通往河流,在雨水泥泞的影响下如果一路下滑,肯定会有危险。一个小孩正抱着石头大哭,另一个在树边,眼看着就快滑下去了。 宋诚也是做母亲的,看着小孩那么可怜,想要下去救人,廖筠迅速判断了一下情况,拦住她:“不行!下着雨,杂草又多,看不清状况,很危险!” 宋诚着急:“那怎么办?我们没找到就算了,现在找到了,难道要看着他们掉下去?” 廖筠被问得没法回答。 遇到危险时,人们不自量力的一个救一个,相继送死,才最容易导致损伤惨重。 这种人性的抉择问题倘若在以前,廖筠肯定会心烦地嫌弃他们愚蠢无知。人这一辈子,该死该活都是命,都是自找的,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那些人自己不爱护生命,就没理由让她去冒险多管闲事。 可是在亲眼经历过死亡之后,廖筠不再能保持残忍冷漠的理智,而是开始犹豫了。 出手,不一定真的会损伤惨重,但不出手,万一孩子真的出事了呢。 再次判断了水沟的环境,廖筠指着木桥的一侧:“从这边走,这边坡缓,地面有石头,粗壮的树干也可以借力。” 她们两个只要能把那个撑不住的小孩拉住,等其他人过来帮忙就好。 选择的路线相对安全,宋诚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作为一个肢体协调有力量的成年人,很快就到达了孩子身边。可是她们俩没想到,这个小孩刚拉住,另一个本来在石头旁安全的小孩一时着急害怕,手一松,瞬间滚了下去。 廖筠下意识伸出手,身后忽然有人大声叫她:“廖筠!” 她回头的同时,来人撑着伞,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别往前走了,下面太危险了,赶紧上去!” 廖筠看清来人的脸,反抓住他,指着小孩消失的方向:“邵敏!刚才有个孩子掉下去了!” “你的腿在流血,”邵敏看都不看,只顾着跟她说,“我们上去稍等一下,另一支救援马上就来。” 耳边除了聒噪的雨声,还有小孩哭喊求救的声音,无论宋诚怎么安抚都没用,廖筠烦得头都大了,急得推开他:“那下面是河!地面全是草,小孩撑不住的。” 邵敏比她还急,所谓的冷静平淡全然不见,直接用胳膊强硬地挡住她,破天荒地竟然敢冲着她大吼:“我不管什么孩子,谁的孩子让谁管!我只在乎你!你不准去!” 吵闹之中,救援确实很快赶到了,先把宋诚和一个孩子救走,又分出主力人马下去找另一个小孩。 邵敏来得匆忙,连雨衣都没穿,只打着一把伞。死死地拉着廖筠的手腕,把她带了上去。 见她的雨衣被刮破,帽檐也遮不住雨水,连忙把伞塞进她手里,又将她的破雨衣脱下来给自己穿上:“你受伤了,在这等,我跟他们去看看,不要担心。” 廖筠紧绷的精神得以放松,才发现自己的长裤被划破了,右边的小腿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血和泥把鞋都浸透了。眼睛看到这么可怖的画面,疼痛终于迟钝地冲上大脑,一瞬间疼得她头皮发麻站不住,踉跄了一下,只能扶着木桥的栏杆。 没多久,另一个小孩被顺利救了回来。 廖筠不想给救援拖后腿,本想跟着回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落下一个人。 忙忙慌慌回头,穿着破雨衣的邵敏好像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正跪坐在路边喘着粗气休息。 她瘸着腿蹦跶过去,蹲在他面前,把伞撑在他头上:“邵敏!”捧起他惨白的脸,确认他还清醒,松了口气,赶紧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还好吗?我忘了你不喜欢下雨天了,没事吧?” 邵敏头发和衣服被淋湿了,水珠从他脸上滚落。 他很呆滞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回神,垂下眸子看向她流血的腿:“我没事,我背你回去。” “不用,这边好走……” “我背你,”邵敏格外固执,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你流了好多血,不要再走了,你帮我打伞。” 廖筠不想在这种事上耽误时间:“那好吧,你确定可以?其实你扶着我点,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雨变得细碎了许多。 廖筠趴在他背上,这会儿又开始紧张自己的小命了。 不知道他对雨天的抵触到底是什么表现,万一他突然脚底打滑晕过去,再把她摔着怎么办? 幸好邵敏走得很稳当,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让她悬着的心好歹是一点一点地放下了。眼看着酒店就在前面,她终于彻底放松,眼皮打架,有点犯困。 举着伞的手摇晃了一下,她闭上沉重的眼睛。 邵敏步子错了一拍,试探着叫她:“……廖筠?” “嗯?” 她迷迷糊糊地回答完,没过两秒,“啪嗒”,伞从她失力的手中掉了下去。 …… 趁着雨势变小,救援人员设备有限,带着那几个受伤的学生赶回市里。两个小孩没什么大碍,主要是受了惊吓,送到了附近景区的急救站。 苏景时真想给这孩子爹两个嘴巴子,这男的因为老婆生病了,不想照顾,便找了个借口说带孩子来山里过周末,结果来了之后往民宿一躺,天天玩手机,让两个孩子自己在外面跑。 如果不是救援来得及时,无论孩子或员工出什么事,这个废物男就算把命搭上也赔不起。 骂骂咧咧地回到私宅,苏景时正奇怪邵敏和廖筠去哪儿了,一进门,才看到邵敏竟然晕倒在了他的院子里,而廖筠满身是血,躺在椅子上,同样没有意识。 他赶紧把这俩人也送到了急救站去,忙了一天晕头转向,又在这俩人跟前守了半天。 邵敏只是淋雨,轻微发热,再加上太过紧张敏感,休息一会儿缓过来,自然也就醒了。 廖筠的情况比较严重,受伤流血过多,伤口暴露时间过长,又受到了雨水污染,体温直接飙升。止血清创过后仍在昏迷,留在了观察室挂点滴。 处理完其他事务的阿杨匆匆赶来,神色焦急,二话不说先把邵敏先揍了一顿,吓得观察室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都没敢吭声,都在看热闹。 苏景时急忙解释:“别别别!哥们儿!别动手啊,筠筠是救人的时候受伤了,跟邵敏没关系的!” 邵敏本就虚弱,挨了阿杨两下暴击,脸色煞白,沉着脸坐回病床边,一声不吭。 阿杨看了苏景时一眼,苏景时怂得后退半步:“……真的跟邵敏没关系,不信你问医生嘛。” 阿杨收回目光,冷声赶人:“慕邵凡,闪开。” 邵敏不配合,一动不动。 苏景时茫然地问:“啊?谁、谁是慕邵凡?” 阿杨抓住邵敏的肩膀,打算直接动手,可是邵敏这次反应很大,竟然猛地起身给了阿杨一拳,像头发疯的狼:“滚!” 阿杨的武力值是专业的,平时再怎么样也不会向普通人下死手,但邵敏没轻没重,一下就把他给打出血了。他顿时冒火,吐了一口血丝,捏紧拳头,正要反击,护士及时现身:“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还有病人呢,你们再闹我要报警了!” 苏景时这倒霉催的,赶紧出面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有点小误会,对不起啊,他们俩知道错了,我替他们向所有人道歉!” 护士看苏景时是个讲道理的人,对他说:“让他们去外面等,别在这影响病人休息。知不知道医闹的影响很严重?” “好好好,我知道!没有闹没有闹,马上就走。” 苏景时揪着邵敏的衣袖,想了半天也不敢碰阿杨:“那个,你们要不先出去等?有什么事好好聊聊,回头要是进局子了,谁来照顾筠筠?你们不会指望我吧?” 阿杨和邵敏沉默着先后离开。 廖筠昏迷了三个多小时,好在情况有所好转,终于清醒。又连续测了两次体温,已经稳定降到了37.5°以下,各项指标正常,可以出院了。 天色发黑,外面还在下雨,很细密的雨水不大不小,搅得人心情烦躁。 阿杨和苏景时各自开了一辆车,邵敏小心翼翼地把廖筠抱进阿杨的车里,然后就坐下不走了。阿杨不想在廖筠面前跟他起争执,一路平稳地开回酒店,刚一停下,立马赶人:“下车。” 邵敏才不理他,抱着廖筠不松手:“我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廖筠头脑昏沉着倚在他的怀里,“嗯”了一声,没拒绝。 邵敏明明第一次来这家酒店,可是对去往廖筠房间的路却很熟悉。刷卡进屋后,他就更不管那么多了,就算跟阿杨打个你死我活,他今天晚上也绝对不可能从廖筠身边离开。 阿杨看他这么死皮赖脸,干脆和他一样守在床边。 两人小心谨慎地照顾了廖筠一夜,直到天亮,廖筠并没有再反复发烧,情况良好。 天空阴云聚集着,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按照廖筠平时的饮食起居习惯,阿杨去准备早餐。 等门一关,屋里没了外人,邵敏立马不要脸地爬上廖筠的床,从她背后抱住了她。紧紧地抱着,嗅着她的气息,恨不能把她扣进怀里,永远也不放手。 廖筠还有点低热,突然被抱住不太舒服,她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哑着嗓子问:“谁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这应该不是阿杨。 邵敏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了她脖颈后的发丝里,像在掩耳盗铃。 她觉得有点刺挠,挣扎着翻过身平躺,可惜屋里拉着窗帘,她看不清楚,只能摸摸他的脸,试探着问:“……是小狗吗?” 邵敏红着眼,憋了半天的眼泪因为她的几个字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再次把她搂进怀里,下巴靠在她的发顶,说不好是在哄她还是求她:“再睡一会儿吧。” 廖筠分不清时间,还以为是昨天:“阿杨呢?他们找人回来了没?” “回来了,他刚才去给你准备早饭了,你别担心,大家都没事。” “嗯。” 廖筠这才又闭上眼睛。 脑袋很沉,四肢却是轻飘飘的,如同被砍断了筋骨,每个关节之间无从感知彼此的存在。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舒服的地方,腿部包扎过的伤一阵阵地拉扯着她的意识,疼得像电钻钻进了脑子。 恍恍惚惚着,她好不容易陷入了睡梦,却听见邵敏又在对她说话。强撑着辨认了一番,只听见一句:“……所以我最后悔的就是四年前没有帮上你,还给你惹了麻烦。” 廖筠有点懵,眼睛乏得睁不开,紧皱着眉头,嘟囔着反驳他:“那已经是六年前了。” 邵敏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委屈地哭了多久,沉声叹息:“我知道。” 已经六年了。 可是他“死后”这两年的时间于他自己而言,如同静止。 等廖筠再次睡醒,屋里只有阿杨,没有小狗的踪迹。 她记得小狗哭唧唧地抱着她,说了很多话,但她记不清了,也不确定是不是在做梦。按了按额头,一口一口地吃下阿杨喂过来的粥,缓了缓力气:“邵敏来过吗?” 阿杨点头:“嗯,刚走。” “棠棠和那些学生没事吧?那两个小孩呢?” “棠棠和几个受伤的学生被送到市里了。小孩很好,已经跟着爸爸回家了。” “宋诚呢?那个跟我一起找到小孩的员工,她怎么样了?” “她手腕擦伤,不严重,苏老板给她放了带薪假。所有去找人的员工都发了奖金。” 廖筠忍不住笑了:“这个苏景时,这会儿倒是学得挺快,终于知道给员工散财了。” 阿杨帮她擦了擦嘴角:“小八找人的时候骨折了,还在急救站,其他人都没什么事,留了一个陪护。” 廖筠这个保镖小八皮得要命,以前上树下水,徒手爬墙,特别爱跑酷一类的极限运动,后来摔了才老实了,廖筠对于她能受伤的消息并不意外,*叹了口气:“是因为旧伤吗?” “算是。当时冲得太猛了,没拉住她,”阿杨补充,“她不让跟你说。” 廖筠无奈:“不跟我说我就能不知道了?下次出远门不准带她,让她在家看门,这么乱来,什么时候能养好身体,还说要等退休了玩着滑板去泡男大学生,我看她要坐轮椅了。” 阿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原本沉默寡言的性格,这次却多嘴冒犯:“找那两个小孩的时候,你也很乱来。如果救援没有赶过去,你孤身下去找人,出什么事怎么办?” 廖筠一想这事就烦:“别提了,以前我最不支持的就是这种冒险式的见义勇为,现在轮到我自己,真是烦得很,当时脑子肯定进水了。” 又叹了一声,她垂眸看着自己被包扎的小腿,一阵愣神:“你知道吗,邵敏告诉我腿在流血之前,我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受伤。那个小孩突然松手掉下去,就在我眼前!我的心‘咚’的一下,就像坠井了一样,整个人都在往下沉。我想起阿玉死的时候,眼前也是那样一片空白,如果再有谁死在我面前,我可能就要有心理阴影了。” 阿杨后怕地抓住她的手:“以后这种为了别人的任务我不去了,我会跟在你身边,不让你涉险。” 廖筠知道,他肯定又想起了当年在墨西哥的时候,他们两个突然失去联系的那一次。 她在担心别人,他何尝不是在担心她,谁的命不是命呢。 张开手,她软着声叫他:“乖猫猫,来抱抱。” 阿杨放下碗勺,坐在床边,倾身抱住她。 邵敏上午离开是为了回去补觉,可惜断断续续的睡眠效果却并不好,下午他又来到廖筠所在的酒店,阿杨正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好像专门为了防他。 两人目光相接,眼神都不太友善。 邵敏站定,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进去。” 阿杨拒绝:“廖总正在通话,不方便。” “那我在这里等。”言外之意,他是铁了心的要见廖筠。 阿杨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他这个奇葩。 当年他以慕邵凡的身份出现,本就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普通人绝无可能那么恰到好处地让廖筠满意。廖筠会对他再次感兴趣,阿杨并不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邵敏这个人,因为一场误会被廖筠虐成了那样,最后差点把命搭上,现在竟然还是对廖筠念念不忘。 阿杨跟张洵都在廖筠身边跟了很久,并不是会随便吃醋的性子,可是他们两人都对邵敏非常警惕,正是源于邵敏的不可控。 就算是凶狠的卢斯言,至少在廖筠面前是乖的,只要廖筠明确下了命令,卢斯言就会听。但邵敏却不同,邵敏只会装乖,然后在背地里不择手段,刚跟廖筠假结婚的时候就敢给张洵下那么大的套,把张家的局势搅得一团糟,足以见得他是真狠,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阿杨从不觉得自己对廖筠的爱比他浅,可如果要像他一样,为了迎合廖筠的喜好,彻底将自己碾碎,重塑,完完全全伪装成另一幅面貌,难度很大,绝不是咬咬牙,努努力,说做就能做成的。 “你想打架吗?”邵敏被打量得不舒服,突然开口挑衅,“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你要敢在这里对我动手,我会有办法让你今天一整晚都见不到她。” 阿杨微微眯起眼睛,这下是真想揍他了。 这条死狗好像总有欠揍的本事。 抬起下巴,阿杨淡淡地反击:“你似乎对自己很自信。她只是稍微主动了一下,你又心动了吗?不会在心里幻想跟她在一起吧?两年了,头脑还这么不清醒。” 邵敏被戳中痛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时,阿杨的手机闪了一下,是廖筠在找他。他转身开门,不忘提醒邵敏:“没有廖总允许,敢进来找死试试。” 邵敏不回话,眼疾手快,在门关上的瞬间轻轻抵住。 屋里隔音很好,要不是留了道门缝,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廖筠使唤阿杨倒水,而她正在客厅里踱步,确实在通话。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是谁,只听见她的声音格外温柔,甚至很开心地软了下来,语气特别可爱地问对方:“宝宝这么乖,是不是想妈妈了呀?” 邵敏傻眼。 她刚才竟然自称……妈妈? 难道是廖大爷? 杵在门口像个变态似的又听了一会儿,几乎可以确定对面不是狗,而是小孩。 廖筠聊了很久,直到聊累了,终于告别:“好了,妈妈生病了,要休息了,你在家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妈妈过几天就回去,给你和妹妹准备了礼物……嗯,亲一下……好,知道了,拜拜。” 邵敏越听越奇怪。他才走了不到两年,能跟廖筠无障碍沟通,不可能是她的孩子,现怀也来不及啊。 打完电话,廖筠回卧室去了。 阿杨出来时,看邵敏竟然开了道门缝,有些意外,不情不愿地说:“廖总让你进去。” 邵敏立马绕过他往里走。 卧室里,廖筠软趴趴地歪在床上玩手机,瞥了邵敏一眼,像唤狗似的,有气无力地叫他:“过来。” 邵敏关上门,走到她跟前,很乖巧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廖筠一直戳了手机很久,似乎又是在忙工作。等她忙完放下手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身上说不出的疲惫。 她看邵敏脸色不太好,脸上有些淤青:“阿杨今天揍你了吗?” 邵敏眨巴着水灵灵的小狗眼睛,摇了摇头。 其实他在她面前也不是完全的伪装,对她所呈现的样子,虽然和别人看到的他相差甚远,但他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表现自己的可爱,漂亮和柔弱,有时候某些神情和动作自然而然地流露,甚至没办法辨认在她面前的小狗,会不会才是他最真实的面貌。 廖筠又问:“那他昨天揍你了?” 邵敏微微抿唇,点了点头,像个告状的小朋友,只捡对自己有利的说:“我被打疼了,所以揍回去了。” 廖筠失笑,朝他伸出手。 他愣了一下,把离她更近的右手递了过去。但她不满意,提醒他:“左手。” 他犹豫了片刻,很谨慎地伸出左手。 廖筠一把抓住他,不顾他轻微的颤抖,温柔地捏了捏:“吓到你了吧,听阿杨说你昨晚一直在这里守着我。我没事,现在也不发烧了。” 邵敏眸光一晃,眼巴巴地看着她。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记得那天在工坊被苏老板打扰的时候,你叫了我的名字。不管是埋怨我,还是怪罪我,正好趁着我没力气,说来听听,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她想顺势激发一下他心里对她的感情,她再跟着说点好话,加速哄骗小狗的进度。毕竟她虚弱无力,能让别人心疼她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 可惜小狗不理解她的意思,很乖地否认:“我没有什么要埋怨怪罪的。” 廖筠假模假样地叹气:“唉,好吧,也是,你现在不喜欢我了,肯定对我没感情,没什么好说的。” 邵敏嘴唇翕动,郁郁寡欢地垂下头。 廖筠说:“我该吃药了,你帮我拿过来吧,在桌子上。” 邵敏把药拿过来。 廖筠要吃的药不少,起初吞咽顺利,吃到后面却开始反胃,嗓子眼像是变细了似的,最后的几粒胶囊怎么也咽不下去。刚喝一口水就想往外吐,几次失败后,她满眼湿润,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般。 邵敏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十分紧张地帮她拍了拍后背:“你怎么了?” 廖筠摇摇头,抬眼的那一刻,一滴泪从眼眶滑落,砸在了他手背。他指尖微颤,心头的酸涩慌乱一涌而来,眼角瞬间泛红。 廖筠哭笑不得:“难受掉泪的是我,怎么感觉你快哭了?我只是不喜欢吃胶囊,没什么。” 邵敏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没有人能明白,生命中的爱与痛都源自于同一个人是怎样折磨的感受。 他何止是“不喜欢她”,他甚至不敢承认爱过,仿佛这样就不会痛。可是故作冷脸的淡然却只能装给别人看,实际上只要她一个委屈的眼神,他就恨不得马上跪下给她道歉。 她能有什么错呢,他自己的罪倒是能反省出很多。 他只要看到她不开心,看到她不舒服,看到她被任何一点不好的东西干扰,心里就会难以接受。廖筠对他来说是完美的,是珍贵的,是虽然强大但脆弱缥缈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会失去她,哪怕她从来不曾属于任何人。 甚至谁要敢告诉他,一百年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廖筠了,廖筠早晚是会死的,他绝对会精神崩溃。 红着眼睛,他倔强地抿着唇,委屈巴巴地望着她。 廖筠平复好呼吸,一鼓作气,还是把胶囊吞下去了。吃了一块阿杨准备好的糖,她见邵敏一直在看自己,把糖递过去:“要吗?” 邵敏不说话。 重逢后的他常常沉默,让廖筠有点不喜欢,得亏廖筠最近不忙,正好有耐心陪他玩玩。 把糖剥开,塞进他嘴里:“你一直看我,是不是想抱我?” 邵敏漂亮的喉结滚了一下,眼底燃起期待,随之而来的克制却缓缓碾过了谷欠望。在她清醒的时候,他显然没有昨夜那样坦诚可爱。 小狗很别扭。 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给过他可以放肆撒娇的安全感。 她无奈地主动抱住他,拍拍他的脑袋:“好久没好好抱抱小狗了。” 小狗浑身僵硬。 不知道扛了多久,突然伸手回抱住主人,忍了又忍的眼泪直接“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廖筠感觉到肩膀的湿丨热,想将他推开却推不动:“怎么又哭了,以前想逗你哭的时候好像没这么轻松。” 邵敏勒紧着双臂,仍然一言不发。 到这一步了,有没有把他哄过来还重要么,他的每一滴眼泪好像都在说委屈,每一次呼吸都好像在说想她。口口声声“不喜欢”,但也只有嘴硬了。 时过境迁,廖筠对他难免有些疼惜,可即便如此,她的主动示好还是像奇迹一样罕见。她总是在反反复复伤害男人的路上,然后又在许久之后略微良心发现。 弥补的行动做不出多少,好听的话也很难讲,连悔过之心都几乎没有,深情也压根懒得表演。 要不是邵敏实在挑不出什么问题,那场误会又让她不占理,她就算想吃回头草也不可能给他好脸。 她可是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 想让她低头可以,当然也得让对方先跪下,仰望她。 蹭了蹭小狗热乎乎的脸,她好声说:“当年的误会,邵三小姐跟我解释清楚了,你没有伤害我的朋友,也没有背叛我,虽然慕家因为你而针对我们,但那不是你的错。你当初为了获取原谅付出了很多,我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原谅你了。 “至于带给你的那些伤害……我不后悔做过的所有事,我没有预知能力和上帝视角,就算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嗯? “一直不说话,还是不想理我吗?” 邵敏哭得愈发委屈又可怜,怀抱退开一点,侧头吻了上去。 第63章 面对要强来的廖筠,小狗哼哼唧唧 两种不同口味的糖块混合在一起,柠檬的酸涩和橘子的甜味被唇丨齿丨融化交织。 小狗哭唧唧地吻她,顶着一副柔弱可怜相,凶巴巴地将她摁倒在床上。 廖筠大病没好,虚弱得很,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情丨趣,不一会儿喘不过气来,终于偏头躲开了他的逼近,忍不住有点想笑:“你不喜欢我,还对我又亲又啃。” 小狗哽咽着吸了吸鼻子,把她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 视线相接,鼻尖相碰,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她脸上。 他低头吻去不属于她的苦涩,哑着鼻音:“无论我们过去怎么样,也无论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廖筠迎着他温柔深情的眼神,疼惜地摸摸他的脑袋:“你让我睡一下我就好了。” 邵敏愣了愣,一脸懵:“嗯?” 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突然神色古怪,不敢看她:“我,我不……不,不行……” 廖筠正在专注地欣赏他漂亮的哭相,拇指摩丨挲着他的耳朵,无名指和小拇指若有似无得擦过他的发尾:“什么不行?” 邵敏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敏丨感地害羞或是什么,甚至不多解释,爬起来要走。 廖筠直接按住他的脖子,以为他还在闹别扭,果断收敛了调戏的行为,改为摸摸他的脸,再好心帮他擦擦眼泪:“好啦,笨蛋小狗,看你哭的,小可怜,我哄哄你还不行?别哭了。” 小狗贪恋着主人的温柔和温暖,用脸颊轻轻蹭她的手心。 她捏捏他的脸蛋:“陪我睡一会儿吧。” 小狗又愣了,这次反应非常快,连忙摇头:“不,我,不好吧……” “你今天早上偷偷爬我床怎么不说不好?你刚才主动凑过来亲我怎么不说不好?”廖筠回过劲儿来,松开手,“哦,你以为我真要睡你啊,我现在连扇你都没力气,这一脸的不情愿,搞得好像我非要怎么着你一样。” 小狗委屈巴巴,撑着胳膊坐起来,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总被她拿来逗弄取乐的日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廖筠吃完药需要休息,已经有点困了,哄人的耐心也有限,才懒得多废话,拍拍身边的位置:“滚过来,躺好。” 小狗很别扭,但还是痛快地在她身边侧身躺下,主动帮她盖上薄薄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搂住她。看她闭上了眼睛,偷偷地把泪痕蹭在她的发间,很小声地嘟囔:“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总是误会我。” 廖筠皱眉:“好困,闭嘴,我要睡觉了。” 小狗哼哼了一声,似乎在表达不满,手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给她哄睡。 廖筠被他这别别扭扭的可爱样子逗得想笑,口嫌体正直说的绝对就是他这种人:“还记得我教你的规矩吗?” 小狗拍打的动作顿住。 廖筠没睁开眼,自顾自地说:“第一条,要有眼力见,你还算可以。第二条,要听话,你不怎么听话。第三条,诚实,这就跟你就没什么关系了。第四条,服务意识,这个你倒是做得很不错。第五条……第五条我好像没来得及告诉你。” 小狗望着她的侧脸:“是什么?” “第五条是好聚好散,当断则断。” 小狗眸光一晃,忽然被泼了一身冷水,从刚才撒娇腻歪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敛下深情可怜的目光,收回了抱着她的手,不顾眼角还有湿润的泪痕,再次披上刺猬的盔甲:“我现在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我的金主,我也没让你养,不用遵守你的规矩。” 廖筠翻了个身,主动摸上他瘦劲的腰,把额头靠在他胸膛:“嗯,是是是,你最有骨气了,不用守规矩。” 拉着他的手搭回自己的身上,催促他:“快拍。” 小狗耷拉着脸,又乖乖地拍了起来。 廖筠享受着他的服务,困意越来越浓:“虽然你不怎么听话,也没做到好聚好散,但我们现在如你所说,确实没有关系了。” 小狗皱着眉头,很抵触听她说这些,突然用力搂紧她,把她扣进自己怀里:“你不是要休息么,睡觉吧。” 廖筠想说,结束了,那要不要重新开始?养他的时候其实还挺好玩的。 可是她本来就困得不行,被他这么突然一抱,眼前漆黑,意识恍惚,药劲儿彻底涌了上来,就这么睡着了。 药物加持,廖筠这一觉睡了很久。 晚上阿杨来照顾她,她正在给棠棠发消息。自从棠棠被送到了市医院,到现在为止,一条都没有回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棠棠已经跟杜经理提了离职,受了伤,不离职也不可能回来继续工作了,杜经理没办法,只能来问问廖筠的情况,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上班。也正是因为杜经理的问话,廖筠才知道棠棠已经出院了,并且打算近期离开镜州。 她吩咐阿杨:“你叫两个人,明天去市里看看吧,棠棠一直不回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了。” 阿杨正在帮她修剪脚指甲,答应下:“好,我待会儿就安排。” 廖筠放下手机,看着阿杨那么大只的块头乖乖地坐在她的床角,顶着凶兽的皮囊,乖顺得却像一只小猫咪,抬腿踢了他一下。 大猫猫茫然抬头:“困了吗?” “没有,白天睡多了,精神得很,”廖筠刚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有点蔫蔫的,用指背抹了抹眼角,“你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 猫猫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我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你知道的,跟邵敏有关。你觉得我找他不好吗?” 阿杨思索片刻,诚实地说:“与其说找他不好,不如说我也很矛盾,我不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对的。他太特别了,也很难控制,但他好像确实……” “确实什么?确实很喜欢我?他认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估计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他对我的那些强烈的感情,恐怕只是在喜欢他自己的臆想,接近我之后发现和想的不一样,崩溃了也正常,现在他对我的抵触很深。” “可他不像是真的在抵触。” “是啊,这不就是问题所在么,他还喜欢我,又不承认喜欢我,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承认,但我不想耗费太多时间一直跟他纠结这些没意义的问题。” 廖筠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我们出来太久了,再休息几天,养养伤就回去吧,回云州看看,小张总这下真要变成张总了,我们得到场祝贺。” 阿杨点头:“好。” 说是再休息几天,可是阿杨实在拿着她紧张得要命,走到哪儿抱到哪儿,坚决不让她随便出门,饭菜上也是各种忌口,比起休息,简直更像是在坐牢。 派去市里找棠棠的保镖传信回来,棠棠现在平安无事,下一步计划去一个海滨旅游城市,但由于一时半会买不到便宜的票,所以一边抢票一边又找了一份临时工兼职。 棠棠曾问过廖筠的情况,在确定廖筠平安之后就什么都不肯说了,无论保镖怎么重复廖筠在关心她,她也一言不发。 廖筠还是觉得不放心,便让保镖一直跟着她。 这几天邵敏没再来过,甚至没怎么出现在工坊。廖筠非常无聊,趁着阿杨不注意,干脆自己坐着轮椅出去溜达了一圈。 秋高气爽,山里气候凉爽,午后的阳光已经不像她刚来的时候那么热了。 咖啡店里有了新的员工,廖筠推门进去,点了一杯咖啡,正好碰见苏景时过来。苏景时刚给自己烫了一头大波浪,梳着马尾辫,戴着银耳环,漂亮得不像话。 看见廖筠,苏景时眼睛一亮:“筠筠!……啊不对,廖总,腿还没好啊?怎么坐上轮椅了?” 廖筠抬了抬那条受伤的腿:“不坐轮椅你背我?” “那我可不敢,再把你摔出个好歹,你身边那个大块头得揍死我,”苏景时吐槽完阿杨,很骚包地给店员指了一下,“这位是廖总,云州来的贵客,我请了,以后见了她不用收费。” 廖筠忍俊不禁:“瞧给苏老板大方的,我前几天给你当牛做马的工资还没算呢。” “谁说的,我不是给邵敏了吗?他天天去找你,没给你……”苏景时觉得不太对,默默地闭上了嘴。 廖筠淡淡地问:“我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还想问问你他去哪儿了。” “这,这不至于吧,”苏景时嘀咕,“他哪儿也没去啊,一直在屋里睡觉,睡醒了就在工坊画画。” 廖筠听明白了,偏偏她的人去工坊的时候邵敏不在,八成是故意躲她:“那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多谢苏老板请的咖啡,拜拜。” 拎着咖啡直接回了酒店,总共消失没几分钟,把阿杨急得团团转。 见她回来,阿杨蹲在她的轮椅面前,紧张地问:“怎么突然想去喝咖啡?你在吃药,要忌口的。” 廖筠把咖啡塞到阿杨手里:“这是给你买的,看你最近跟我一起忌口,太可怜了。” 阿杨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山里情况危险,不像在城里那么安全……明天我带你出去玩玩。” “可以不坐轮椅吗?” “不行,要坐,你还不能走路。” 廖筠无奈,每次只要她受伤,生病,阿杨就会精神紧绷,一点也不敢含糊。她在灵曦山又不用去公司,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天天闷在屋里,确实是太无聊了。 她知道邵敏现在有点名气,尤其是来这里之后,有苏景时那么个骚包整天供着他,周围的很多人都对邵敏略有关注。 隔天,廖筠使唤阿杨跟她一起去棋牌室。 这一家棋牌室除了游客,大部分都是各个商铺或者景点的员工,她听说有个大哥是苏景时的朋友,自称邵敏的画迷,经常跟别人八卦邵敏的事。专门来听了一会儿,等到那桌有人离开,她顺势推着轮椅坐了过去。 这大哥对邵敏很了解,尤其是邵敏在国外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 廖筠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大哥立刻打量她,好心提醒:“你也是邵敏的粉丝?不会是专门来这儿找他的吧?我告诉你,他结过婚的!听说这种搞艺术的男的,私生活都不检点,我玩画这么多年,碰见很多女粉丝被骗,画得好不代表人品好,我一般不建议对画家搞个人崇拜昂。” 廖筠失笑:“是吗,我没什么艺术细胞,倒也没那么喜欢他的画,就是看你这么了解他,瞎问问。你是从哪儿认识他的?以前没听说过这个人。” 大哥直摇头,又开始侃侃而谈:“原来你不认识他,他在国外的时候是很厉害的珠宝设计师!去年高价拍回了很多文物,都无偿捐回国了,我就是那时候知道他的。他为了筹钱拍卖,把自己很多设计图手稿都卖了,我收藏了两幅,也算支援了一把。其中一幅是他给初恋画的,收藏价值不菲,我可出了不老少钱呢,他还给我签了好多名。” 廖筠看这人穿着打扮不俗,腕表和皮鞋都是名牌,语气越说越得意,掩不住的骄傲和自豪,估计说的不是假话。 小狗的签名竟然也会让人这么开心吗?她之前确实很不了解邵敏。 不过邵敏的初恋应该是她没错吧…… 他为她画过什么? 麻将打得热闹,廖筠却在走神。 一局结束,苏景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神色紧张地把胳膊搭在了那个大哥肩上:“哎!哥们儿,中午是不是喝多了?又瞎说什么呢?我老远听见别人说你在这胡扯八卦。” 大哥笑了笑:“苏老板,来玩两局?” 苏景时看了廖筠一眼,拖了一把椅子在两人之间坐下:“我说芳芳,你再胡扯让邵敏听见,他过来抽你信不信?” 被称为芳芳的大哥回头看了看门口,无所谓地说:“哪儿啊,邵敏不是在给你画画呢么,他怎么能听见。再说了,我对他的事业可是很支持的,聊聊怎么了,是吧妹子?” 廖筠才反应过来这声“妹子”是叫她,点点头:“就是,聊聊怎么了,不允许吗?” 苏景时无奈,小声劝她:“廖总,你是不是跟邵敏闹矛盾了?昨天我去找他了,他什么也不跟我说。你有事儿直接问他去呗,问别人,万一哪里说的不准确,再有什么误会多不好。你上次交代我的,我可都给你办好了。” 芳芳回过味儿来:“什么意思?妹子你不是不认识邵敏吗,你跟他有情况?” 廖筠否认:“没有情况。我不了解他,他不喜欢我,我们俩只是陌生人。” “可别这么说,”苏景时头大,“上次你受伤,你没看把他紧张成什么样了,我可调监控看了,他拿你是真要紧。当时所有人都出去找学生了,你突然昏迷,他吓得抱着你好一顿哭,后来你在医院,在酒店,那他不也去探望了么,回来之后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说开就好……” 说开? 他们之间,反而就是因为说开了,所以难以往下进行。 廖筠看向芳芳:“邵敏那幅给初恋的画,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苏景时顿时着急:“别!” 芳芳比他嘴快:“行啊,不过那是设计图的手稿,不是你想的那种很美的画啊,在我太太手机上有,我让她发给我。” 苏景时咬牙切齿:“芳芳,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回酒店休息一会儿,去山上放放风也行,嗯?” 芳芳已经把消息发给他太太了,一脸茫然:“没有啊,我没喝多,中午就喝了一点点。没事儿,你急什么,妹子就是想看看,你不是也看过么,那幅手稿真的很绝!……来了,发过来了,你们看,就是这个。” 图片放大,上面并不是简单的一张,而是一组,由多张拼合而成。 廖筠一眼认出上面的首饰,手指下意识动了一下。 “漂亮吧?OGNICOSA,是FROLA在14年推出的盛夏系列之王!全套首饰成品从来不对外售卖展览,这幅设计图手稿是唯一的全貌,”芳芳得意地夸奖着,后知后觉地看过去,忽然一愣,“哎?妹子你手上这个戒指,和图上的好像。” 苏景时也发现了,对比着廖筠手上的戒指和设计图上的样式:“嘶,真的好像……” 廖筠收回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她的珠宝首饰很多,锦城那些准备行李的人在收拾的时候随意拿了几样,其中就有这枚红钻戒指。反正误会已经解除,买戒指的钱也没少花,她倒不至于跟自己的东西过不去,戴也就戴了。 时隔两年多,再次戴上,圈口非常合适,设计也非常漂亮,怎么看都很合她的口味。 就像邵敏一样。 她没想到这枚戒指是邵敏为她设计的,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也没太过意外。现在想想,难怪当初他那么轻易地拿到手,不要钱也非要送给她。 他们两个之间,但凡邵敏没那么多执着,或是命运没那么多巧合,都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局面。 把苏景时留下一起打麻将,加上阿杨,正好四个人。一下午过去,无论苏景时怎么问廖筠跟邵敏的事,她都不说,反而打太极,跟芳芳一起打趣苏景时,搞得苏景时郁闷地吐槽:“你跟邵敏怎么一个毛病啊,关键时刻就会装哑巴,真不拿我们当自己人。” 晚上,芳芳和太太一起请他们吃晚饭,本想叫着邵敏,但是苏景时打电话问了问,邵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廖筠也在。 廖筠不能喝酒,苏景时却不忌口,闻着空气里肆意飘散的酒味,廖筠真想让阿杨揍他两下解解气。 天黑了,芳芳和太太先行离开。廖筠腿受伤,不想照顾苏景时这个酒鬼,派阿杨去找苏景时的管家过来接人。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苏景时的酒品差到离谱,晃晃悠悠到处乱溜达就算了,看到廖筠从轮椅上站起来,要打电话,竟然二话不说地扑了过去。 廖筠本就站不稳,被他这么一扑,手机掉了不说,差点没摔倒在地上来个二次伤害。后腰狠狠地撞在桌边,廖筠眉头紧皱,抬手就是一巴掌:“给我滚开!” 苏景时红着脸,原本整齐的马尾有些松垮,发丝从耳边垂落,格外的妩媚动人。 他一手撑在桌边,微微低着头,几乎是把廖筠困在了这个角落,被她打了一巴掌没有反应,呆呆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廖筠的脸,一脸认真地说:“你长得好漂亮啊,像仙女一样,你是仙女吗?……” 廖筠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拍开。 软绵无力的苏景时突然失去了平衡,往前一倒,吧唧亲在了她的嘴角。 就算有嘴唇和皮肤挡着,牙齿用力的碰撞也依然没什么美感,廖筠疼得眉头抽了一下,苏景时却瞪大了眼睛,愣住了。 廖筠干脆用那只好腿踹了他一脚,破口大骂:“苏景时!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苏景时被踹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上,惊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廖筠瘸着腿捡起手机,抽来纸巾,吐了两口唾沫,果然带着血丝,不耐烦地埋怨:“酒品不好以后坐小孩那桌行不行?我懒得理你了,你自己死这儿吧。” 说是这么说,很快,苏景时的管家来了,阿杨也接走了廖筠。 廖筠莫名其妙被酒鬼亲了一下,大晚上的满嘴吐血,哪还有什么好心情,回酒店忙了一会儿就睡了。 第二天,阳光正好。 廖筠告诉阿杨,苏景时昨晚趁着喝醉酒亲了她。阿杨气不打一处来,顺利被她支走,而她正好趁这机会,独自坐着轮椅去了工坊。 推开门,邵敏面朝着墙壁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颜料和画笔,正在画画。 廖筠开门声很大,关门更是毫不客气温柔,惊动了专注的邵敏不悦地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她,明显懵了一下。 她没什么表情,操控着轮椅到他跟前,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凑,什么也不说,伸手就要抱他。 他紧急拿开颜料盘,慌忙放在一旁,廖筠已经抬腿跪爬上了他的椅子,坐在了他的腿上。手捧着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唇,一边亲他一边还有闲心调整坐姿。 “你的伤……” “嘘。” 廖筠用嘴巴制止他,然后又开始亲他。 邵敏怕她掉下去,被强吻也不忘搂住她的腰,给敌人提供了绝佳的攻击环境。 廖筠很主动*,而且很擅长引导对方,起初邵敏不太积极,像个木头一样反应迟钝,不一会儿却气喘吁吁,勾着她的舌丨尖有点恋恋不舍。在被邵敏碰到嘴里的伤口时,廖筠突然疼得嘴角抽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推开他。 邵敏双眼茫然,好像做错事一般不安:“……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廖筠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脸,拇指微微用力,满意地碾过他被口水润得发软的唇丨瓣,“你很乖。” 邵敏被她太过直白的眼神盯得紧张:“我,你,你怎么突然过来……” “我不突然过来,你就会躲着,也不去找我,我们以后不用见面了?”廖筠说着,抓住他的衬衫领口,单手利落地解开了他的一颗扣子,在他愣神的空档,又解开了第二颗,轻轻勾勒着他的锁丨骨,第三颗瞬间阵亡。 邵敏终于发现情况的严重性,连忙抓住她的手:“干什么?” “干丨你,”廖筠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你不是想让我好吗,牺牲一下自己没关系吧?” 眼看着第四颗防守无果,邵敏没有调丨情的快丨感,只感觉头皮发麻,精神紧绷,左手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了,强撑着理智和她沟通:“你,别!……等一下……” 廖筠见他情绪不稳定,勾住他的脖子,又凑上来亲了亲他柔丨软的嘴丨唇,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这几天在做什么?” 邵敏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在画画。” “就只是画画?那为什么要故意躲着我的人?” “……没,不是故意的。” “再说?” “……我,那天走了之后,总觉得有点困,每天都要睡好久,没什么精神,真的没有故意躲你。” “是么,”廖筠边说边亲他,占便宜的事一点也没少干,“那你不担心我的伤了?也不知道去看看我。” 廖筠并不了解他身为一个病人的情况,本身状态就不正常,那时因为担心她,照顾她,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情绪衰竭,剩下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再去找她了,这是他的身体对自己的保护机制。 邵敏神色黯然地说:“阿杨会照顾好你的。” “他是会照顾好我,但是他太小心,太谨慎了,就连我多喘口气都怕我呛着,我想亲亲他,他不配合,摸一下都不肯,哪有你乖。” 邵敏耳朵泛红,表情却很郁闷,意有所指:“你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是啊,这不是还有你嘛。我就蹭蹭,不进去,你别紧张,我最近精力过剩,无聊到睡不着,做一次累了就睡着了,真的。” 说着话,廖筠当即就要对他强来。 邵敏紧张得瞪大眼睛,一米八五的个子被她轻轻松松地困住,柔弱到推不开:“我,可是,我……” “别可是了,你当初见我第一面就往我身上贴,往我床上爬,我还帮你解决了被下药的麻烦,怎么现在找你帮忙,你就不情不愿的?哦,对了,你不喜欢我了,那我把你眼睛蒙上,你就当自己在做梦吧。” 话音刚落,正要继续解扣子的廖筠忽然意识到什么,紧贴的上半身微微后退开来,迷惑地看着他:“等等,你怎么没反应?” 邵敏忽闪着睫毛,眼神闪躲。 都被她逼到这种关头了,再怎么藏也藏不住,逃也逃不掉,只能闷闷不乐地摊牌:“我在吃药。” “吃药没有丨性丨功能?”廖筠迟钝地想起那天在她房里的时候,他下意识说了句“不行”,原来不是拒绝,而是他“不行”。 “我……”邵敏不太自在地偏着头,始终没有看她,“我不太确定,好像是会减少受到的刺激……” 他所服用的精神类药物,就像在他的感应区增加了厚厚的屏障,无论是欢喜忧愁,传递给他的时候,他都不会有太强烈的感受和回馈,不会很痛苦,也不会很开心,情绪平淡,波澜不惊,这便是对脆弱的患者最直白的保护。 不过同时也会让患者性丨谷欠减退,兴奋障碍,高丨潮延迟,有些还会有困难和抵触反应。 可以说他靠近廖筠的时候,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举动,脑子里只有纯丨爱,如果能亲亲抱抱就很满足了,并没有想过要跟她怎么样。 廖筠摸着他漂亮的脸蛋,有些忧愁:“不会永远都‘不行’吧?” 邵敏终于看了她一眼,赌气似的:“我怎么知道。” 廖筠听说这种药物会有依赖性,怕他长期服用对身体不好,关心地问道:“可以停药吗?” 邵敏听了这话,却以为自己在她心里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以为她为了睡他一次可以不顾他的生死,眸光瞬间黯淡:“擅自停药会引起生理上很强烈的戒断反应,严重的可能会让我死掉,你需要我停吗?” “这么严重,小可怜,”廖筠有些怜惜,完全听不出他在生气,只觉得小狗呲牙可爱极了,又在他脸上亲了两下,“既然减少了刺激,没有反应,那我再多给你一点刺激,好不好?” 邵敏一阵愣神,廖筠已经贴近了他发红的耳朵。 她玩玩具的手段多种多样,试探着用轻柔的方式逗他,他果然没有太大的反应。蹭过他的耳根,他也只是呼吸停滞了一瞬,略微有些急促。 “反应好像确实慢了很多,但看起来不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自己觉得呢?” 他被她玩得难受,很轻地哼了一声,抿着唇不言语。 廖筠拉起他的左手,覆盖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他的轻颤,几乎要把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要不你用手?你不是会么,在拉斯维加斯晚上,还记得吧?我那天喝多了,只记得两枚戒指很凉,幸好进不去……你真是放肆的坏狗狗。” 邵敏被她撩拨得大脑瞬间空白,左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发现在自己做什么,慌慌张张地想要抽手,她却一把将他摁住。 “邵敏,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对这种心理问题完全不了解,你知道我很疼爱我的阿甜妹妹,可就是因为我脾气很坏,性格很强势,所以我对她再好,也会控制自己,尽量不去过多地干涉她的生活,而是让她有自己的选择。我当然希望你能变好,但我不确定我的行为对你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尤其是你现在有什么都不想跟我说,我们没办法沟通,我不能拿你的病情来赌,你明白吗?你到底是喜欢,还是抗拒,说出来,我会尊重你的。” 邵敏沉默了片刻:“……这里有监控,窗户也很多,我刚才在弄颜料,身上不干净。” 廖筠以为这是他拒绝的新理由,正想换个说辞洗脑他,结果他却突然将她抱紧,然后抱着她站了起来。她乍然失去平衡,吓了一跳,连忙勾住他的脖子挂在他怀里。 “干嘛?” 邵敏不直说,别别扭扭地来了句:“去二楼。” 神色匆匆地走进二楼的休息室,这里是苏景时的私人领地,不对外开放,锁上门,拉上窗帘,就是一处很安全也很安静的空间。 廖筠被他放在沙发上,然后看着他背对着她,在那认真地洗手。 她倒不是真有那么饥丨渴想睡他,逗他玩玩罢了。 亲着亲着来了兴致,本来水到渠成的事,被他搞得这么板正又认真,廖筠真是哭笑不得,但又不能笑出来,还是得保护好他脆弱的小心灵。他肯跟她过来,已经算是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了。 邵敏曾经为了讨她欢心,只要是能做的功课,都准备得很充足,包括在没有X经验的前提下,该做点什么才能最大程度地照顾到她的感受,一系列的生理知识,科学理论,全都学过。 再次做这种亲密举动,名不正言不顺,而他精神紧张,主要还是靠廖筠对他进行了引导和包容。 就像他们在WRing初次通关游戏的那天晚上,她时不时地跟他说一些有的没的,拉扯着他的注意力,反而能很好地掌控整局游戏的通关节奏。 第一关游戏结束,廖筠缓了缓,气还没喘匀,忽然抓住他的手,翻身把他摁倒。 小狗衣衫不整,红着脸,娇羞地躺在那,小声说:“……你不是说累了就要睡觉么。” 廖筠居高临下望着他:“我不是说要干丨你吗?” 小狗眼里惊慌,还是那句:“不行!” “什么不行?”廖筠俯身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你现在有反应了,刺激够了,就行了。” 面对还是要强来的廖筠,小狗挣扎的动作并不严重,更像是在闹小脾气,委屈地哼哼唧唧。 廖筠好心哄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 小狗很短促地“嗯”了一声。 “身体不舒服,还是心理不舒服?” 廖筠猜到他不会继续回答,直接用腿蹭了蹭他,看着他眼神一阵恍惚迷离,吻住他的唇:“身体很诚实,那就是心理不舒服了。为什么不舒服,讨厌我?嗯?小狗是不可以讨厌主人的,就算我强迫你也不可以。” 第64章 小狗面颊潮红,可怜到让人想要蹂躏 : 廖筠想要掌控别人的身心,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管是爱人,还是朋友,她有足够可靠的能力,能让对方信任并依附于她。即便是对她有所抵触的邵敏,在被她强迫做一些觉得紧张的事情时,依然没有反抗。 廖筠不傻,她知道邵敏也是有武力值的,动起手来丝毫不弱。 虽然她这些年为了更好地工作,勤于锻炼,体力不差,但首先人与人之间的体重差距,在很多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斗争的输赢,不然运动比赛何必要通过体重分组呢。 邵敏对她不反抗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而这一份不想,便如同默许了她的侵略。 邵敏被她压制得动弹不得,颤抖的左手也被她给死死地扣住了。心里一边想要更多属于主人的气息,一边又生出不安,忐忑到心跳无从平静。 廖筠听着他的心跳,直起身来,摸向他的拉链:“你这是害羞,还是害怕?” 邵敏红着眼睛,没有回答,而是哽咽着问她:“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吧,如果……” “嗯?” “如果你走的时候,我还是现在这副模样,你会丢下我的,对吗?” 廖筠动作一顿,感受着他心里的敏丨感和不安,再次俯身靠过来,胳膊撑在他耳边,认真地望着他:“不对,你现在是流浪狗,不属于我,我们没有关系,我没有资格丢下你。所以呢,我走的时候会带你走,我收养你。” 邵敏眼里闪过片刻的惊讶,瞬间泪光充盈,下意识反驳她:“你骗人。” 廖筠亲了亲他的眼睛,发丝垂落在他的耳畔,哄骗的语气从来没这么温柔过:“不骗你,我知道被弃养过的小狗很难信任别人,但是我真的想再养你一次,你那天在我房间的时候,我就想跟你说,我们让关系重新开始怎么样,你觉得呢?你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离开我也可以好好生活,每天见不到我也能照顾好自己,你不行啊,你太笨了,又傻傻的,只适合被我养在家里。不过到时候我会教你一些新的规矩,你要听话才可以。” 邵敏情绪很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从他眼角滑落:“……你就是骗人。” “不骗你呀,干嘛骗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么久?我那么忙。” “你昨晚亲了苏景时,为什么留在这里你自己清楚。” 廖筠怔住:“你怎么知道的?” 问完才发现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心虚,立马改口质问,“约你吃饭你不是不想去么,怎么,你偷偷跟踪我?” 邵敏移开目光,别扭地说:“我只是怕你去喝酒。” “哦,”廖筠捏了捏他的脸,“原来是关心我。” 说着话,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摸出了一个套,这种住宿区备着各种用品倒是不稀奇,趁着小狗没反应过来,已经把他给强上了。 被强制占有的小狗倏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倒吸一口气,从嗓子眼里溢出了好听的哼声,自由的那只手却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腰,犹如在无尽的大海中抓住了自己的浮木。 廖筠歪着头欣赏着他漂亮的皮囊,指尖缓缓抚丨摸着他的脸:“虽然你以前是装出来的,可你那时候真的很可爱。当然,你现在也很可爱,掉眼泪的时候最可爱了。” 小狗面颊潮丨红,耳朵也染满了红晕,倔强地紧抿着唇,抑不住难受的闷丨哼,就像狗狗幼崽一般无助的乞怜。湿润的眼睛水光粼粼,长长的睫毛也被沾湿,额头更是已经有汗珠冒了出来,看起来真是可怜到让人想要蹂丨躏。 廖筠单手抓住他的脖子,虎口碾过他脆弱的喉咙。 他止不住地颤抖,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威胁,不必见血,自然能回想起曾经被她玩丨弄欺丨辱的经历。 很快,廖筠的游戏进程已经独自过了一道关卡,有点发软无力了。 她餍足地叹息着,高高在上地望着沉溺在痛苦中的小狗,其实很清楚他在别扭什么,看在游戏体验依然不错的份上,好心向他解释:“好了,别难受了,我昨晚没有亲苏景时,是他喝醉了自己撞我怀里的。这话说起来是有点像渣女的借口,但你知道的,我要是渣起来,才懒得给你找借口。” 小狗半信半疑,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委屈巴巴:“……真的?是他勾引你的?” 廖筠失笑:“他没勾引我,他喝醉了,还把我嘴巴撞破了呢,可疼了,你刚才不是亲到了么。” “可是……” “可是什么?我不是为他留下的,那还能为谁啊?你非要听个准话,为你,为你留在这里的,行了吧?”廖筠俯身趴在他怀里,“刺激不够,身寸的也慢了,允许你自己动一会儿,我腿疼,没劲儿了。” 小狗的双臂像藤蔓,在主人的允许下,一点一点将她包围,紧紧地抱着,哭唧唧地把眼泪往她身上蹭。 等到廖筠第二部分进程结束,他还是没有要通关的意思,趁着她休息,也没有要纵谷欠的念头,反而是屡次三番地向她确认:“你真的会带我走?” “嗯,”廖筠浑身舒爽,已经懒得跟他玩套路说废话了,直截了当地说,“带你走,但是不一定去云州还是锦城,我的工作安排太满了,可能要长时间在各地来回跑……我也不会每天回家的,你要自己看门。” 小狗情不自禁地将游戏继续推进,不依不饶地追问:“真的?你说好不骗我的,如果骗我,张洵马上出车祸。” “……” 真狠,这死小子。 “不骗你,”廖筠补了一句,“今天跟你说的话都没骗你。” 邵敏是经过药物减量成功,情况稳定了才回国的,在那之前,就算他想追踪卢斯言,也不可能拖着力量残缺的身体无脑地冒险。可是在灵曦山遇见廖筠实在太过意外,从那夜于噩梦中警醒,他再次把药量增加之后,就再也没有减下来了。 他不敢轻易减量,这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他没想着让自己就这么去死,老老实实吃药是他唯一能缓解痛苦的方式。 这种药物的影响太过强烈,就算他终于有了反应,想要结束也没那么简单。一边贪恋着能亲近主人的感觉,一边又迟迟达不到欢愉的界限,无形的隔阂并不是心理作用或者努努力就能解除的,这是一道真实存在的物理屏障,汹涌地困住了他。 漫长又坎坷的过程后,终于游戏通关。小狗没有意识到抱着廖筠的力气越来越大,已经有点勒痛了她。 最后他仰躺在那,靠着沙发,只觉得空气稀薄,无助地喘着粗气。 犯困的廖筠无法了解他的感受,反正自己的体验感还是不错的,侧耳靠在他胸膛,听着他跳动剧烈的心,怜惜地摸了摸:“很难受吗?” 小狗一阵失神,好像没有听见,茫然地发呆。 “我知道我们接触不利于你病情恢复,还是把你拉了进来,但你不能恨我,邵敏,是你自愿当狗的,既然你没死,你就应该是我的狗。你心里清楚,倘若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谁,我不一定对你感兴趣,倘若你没有被误会折磨得这么深,我也不一定跟你玩太久。如今一路走来,虽然痛苦波折,但至少算刻苦铭心,你也满意了吧。” 廖筠平静地说着,不疾不徐地对最脆弱的小狗进行新一轮的PUA。 小狗红着眼睛,又滚落了几滴眼泪。 抱着她在沙发上翻过身,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灵魂嵌在她身体里,死死地不肯放手:“我没有恨过你,从来都没有。” 吸了吸鼻子,就算紧紧相贴,他还是非常不安,黏黏糊糊的声音惨兮兮地向她祈求:“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你也不要骗我了,好不好?我愿意被你养着,我们不是仇人,从来都不是。” 廖筠眨着沉重的眼皮,懒懒地靠在他怀里,忽然想起他们两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是在她家楼下吗? 是傍晚,还是夜晚? 天气怎么样,有没有风,她早就忘了。 只记得他很可怜地坐在垃圾桶旁边,真的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而她很嫌弃他的恋爱脑舔狗作风,无情地提醒他彼此是仇人的真相。 她让他恨她,可即便那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洗不清自己的误会,背负着很沉重的罪,也依然对她恨不起来。 哪有人是这样的。 哪有人像他一样蠢。 如果他真的死在她生日那天,那就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廖筠至今依然理解不了恋爱脑。 但就像22岁的她,会心疼被18岁的自己伤害的张洵,很多人和事被时间的风缓缓吹过之后,难免会发生改变,她并非后悔以前做过的事,只是时过境迁,轻描淡写又冠冕堂皇地感慨一下罢了。 18岁的时候能看着不可一世的小张总在眼前哭鼻子,这画面多有趣啊,再来几次18岁她也一样会去睡裴凛的。 敷衍地回抱着邵敏的腰,她已经快睡着了,半晌才回应一句: “好。” …… 邵敏醒来的时候,天色将晚。 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屋外晚风轻柔。平时睡眠环境有一点问题就睡不好的他,这次足足安稳地睡了好几个小时。 他睁开眼,屋里没有别人,和廖筠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很久,然后又看向自己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裤子被穿好了,上面沾了许多不明液体,有点惨不忍睹。 手机放在旁边的茶几上,他记得自己上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拿起来一看,上面是廖筠发来的几条消息—— 我先走了,阿杨找不到我又要急了。 手机是我给你拿上来的,你挺潇洒啊,我只是拉黑你,你竟然敢把我删了。 回头让苏景时把二楼装上卫生间,什么破地方,洗个澡都不行。 算了,我的腿不能随便碰水,还是得让阿杨伺候。我已经到酒店了,你睡醒了自己回去,别走丢了。 我明天再去找你,乖。 邵敏看着这些消息,愣了半天。 亲手删了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有那么简单,那是邵颜趁他卧病在床的时候“帮”他删的。 当年在那艘船上,亲妈Selene突然出现,带着人救下了他,治疗过程中,邵家只有邵颜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在其他人眼里,他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Selene虽然对他不管不问,但是涉及到生死大事,卢家人敢动他,就相当于动了Selene的所有物,打狗还要看主人,Selene当然不允许自己儿子随便被人欺负。 别管这船是不是他自己主动要上的,出了事就不是那回事儿了。 想到这,邵敏觉得应该先给Selene打个电话。 Selene正在某国的夜场蹦迪,接了电话那边吵得要命,她语气温柔:“喂?Aiden啊,又被你老婆抛弃了?要妈咪去接你吗?” “……不用。” “不用你打什么电话,挂了。” “等等!” Selene推开身边黏人的小男朋友,端着一杯酒,边往卡座走边问道:“怎么了?有话快说,一回去就变得磨磨蹭蹭的。” 邵敏抓了一把头发,坐在沙发上迟迟没有回过神来,脑袋里空空荡荡的捋不清思绪,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怎么知道我见到她了?我这次可能不回去了。” Selene并不意外:“见到她不是很正常么,她又愿意收留你了?廖大小姐还真是人美心善,你这副鬼样子都不嫌弃你,你没跟她说你现在跟个残废似的,给不了她幸福,只能看不能吃?” 邵敏本来脑子就乱,被她一说,直接堵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行了,”Selene摸了一下跟过来的小男朋友,“养个脆皮儿子就是没用,你想干什么随便吧,不回来就不回来,下次找死之前提前告诉我就好,别等着我接到信儿再去海上捞人,那么冷的天,老娘欠你的?你也不想想,这两年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也该知道感恩了,你上一任继父跟你差不多大,每次去看你都不能带着他,他整天闹别扭,这两年有你在,我好几次都不能找你比小的,我一个做母亲的,从来没遭过这种罪,你赶紧滚吧。” 邵敏头疼,按了按额角:“卢斯言的事我不会不管的,如果有他的消息,告诉我,我还是要把他弄走。” Selene这次顿了顿,很快掩饰掉了异常:“又不是老娘亲眼盯着,有消息自然有人告诉你,别总来问我这些没用的事情,挂了。” 通话结束,邵敏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好像终于慢慢地回过劲儿来,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被廖筠再次“饲养”的事实。 心里隐隐的欢喜不等发酵,突然想起廖筠走前好像叫过他,问他不理人是不是还在生气。 可他才跟她重逢了几天,又被她给睡了,这算哪门子的生气,是真的睡迷糊了。 他现在很想见她,但也知道擅自打扰会惹她不高兴,她既然已经说了明天来找他,那就一定会来的吧……不管怎么说,起码她会在乎张洵的人身安危。 一夜过去。 天亮得越来越晚了,廖筠还没起床,外面先传来了小孩吵闹的声音,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烦躁地皱了皱眉头,以为是谁家的小破孩大清早的犯病,结果卧室门一开,阿杨领着两个小孩走了进来,温柔地哄着说:“去吧,妈妈已经醒了。” “妈妈!——” 完全没给廖筠反应的机会,俩小孩飞一般地扑了上去,鞋子满天飞,上床速度一绝。 廖筠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承受着小孩的热情:“你们俩怎么跑来了?” 阿杨提醒:“小心一些,妈妈受伤了,别碰到她的腿。” 小女孩很心疼地问:“妈妈,你腿还疼吗?” 小男孩抱着她的脖子:“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廖大爷都想你了。” 廖筠哭笑不得:“我没事,你们俩别这么大劲儿靠着我,吵得妈妈头疼,”把每个娃都摸了一下,但扛不住每个娃都想让她抱抱,叹着气问阿杨,“楚逸风呢?” “楚总在外面,可能是要去找苏老板或者邵公子,因为他说……” 小女孩第一时间抢话:“爸爸说山里有狐狸精勾引妈妈!” 小男孩点头:“爸爸说要去教训他们!” 廖筠被吵得头疼耳朵疼:“你们俩还是只有在手机里最可爱,见面真的太吵了,阿杨,快,过来弄走。” 阿杨面对顽皮的小朋友,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手拽着一个,把两个都放到了地上:“好了,楚厉,楚翎,你们两个穿好鞋子,就在地上跟妈妈说话,不准上去。” 俩小孩噘着嘴,不情不愿地答应。 不过说着话没多久,脚丫还在地上,上半身已经快拱上去了,搞得廖筠没办法只能赶紧起床。 这俩小孩一样大,楚厉是姐姐,楚翎是弟弟,跟廖筠家里情况一样是凤龙胎。 他们并不是楚逸风的孩子,但从出生起就算“孤儿”了,由楚逸风经过了层层手续和严格的步骤,终于拿下了监护权。 长到现在已经四岁了,从小跟着楚逸风的父母生活,就连楚家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俩跟楚逸风没有血缘关系,彻彻底底拿他们俩当亲生的养。 唯一的问题是楚逸风本人对养小孩没兴趣,所以也不怎么管他们,直到一年前,楚逸风确定自己走了前辈的老路,爱上了廖筠这个没有的心渣女,终于决定跟她表白,并且坦白了一切。 故事的开始,楚逸风还是个少年人,在网上认识了一个黑客大佬,名叫厉翎。 厉翎收他为徒,面对他一口一个师父的称呼,直接开麦让他叫自己师母,并且说:“老娘一日为师,不想终身为父,我又不是男的,当你妈还差不多,就叫我师母吧。我有个男朋友,你叫他师公好了。” 楚逸风的职业生涯就此有了厉翎这个大佬开路,走得不知道有多顺畅。 厉翎比他大不了几岁,像个大姐姐一样,经常去看他,也会帮助他参加各种赛事,每次路过灵州,还会去他学校门口给他送好吃的。厉翎甚至好几次开玩笑说,让他以后给自己养老,他也都痛快地答应。 后来许多年过去,楚逸风长大了,也意外得知了厉翎的秘密。 这个利落潇洒、技术一流的黑客大佬,曾在儿时被家庭抛弃,被福利院收养,考上重点大学的那个夏天,亲生父母过去找她,诉说着曾经的苦衷,祈求着她的原谅,而她那时无比渴望一个幸福安稳的家庭,所以答应了相认。 然而跟着父母回到老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家里的条件并不贫穷,当年丢掉她,只是嫌她是个女孩,甚至在她之前还生过一对双胞胎女儿,也被扔了,至今没有找到。父母认了她,知道她有本事,于是开始不停地问她要钱,给她介绍相亲,想用她换彩礼。 她看透了父母的嘴脸,终于在毕业之后,跟男朋友换了一个城市定居。 厉翎在这个城市结婚了,怀孕了,老公也是技术出身,跟她从小相识,强强联手,生活过得不错,可是在这种时候,老家的弟弟一个车祸撞残了人,一个当老师却猥亵班里的女学生,被举报到了教育局,家里没有“顶梁柱”,也没有钱赔偿,于是老两口不知道怎么又找上了厉翎。 在她家附近逗留,跟她的邻居们说她不赡养老人,主动报警让警察去把人抓出来,还在厉翎和她老公的公司闹事。在某次争执的过程中,老头一通撒泼,把厉翎的老公推倒撞伤了头,当场送去医院抢救无效,死了。 那时候厉翎才怀孕五个月,孩子没了父亲。 闹出了人命,老两口终于不敢再继续,生怕赔钱,连忙坐车离开。 厉翎没有伤心太久,她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疯狂地给自己砸钱,保胎,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了下来,然后没出月子就回到老家,趁着大白天,把家里那四口废物全杀了。 在那之前,厉翎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了唯一可靠的小徒弟,并且跟楚逸风签订了合约,让楚逸风必须把孩子当亲生的养。她不允许他把自己的故事随便告诉别人,如果孩子长大了想听,告诉他们真相的时候,也不要提起她的苦难,就讲她做黑客那些年的风流历史就好。 除非有朝一日楚逸风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介意这两个孩子,才可以把完整的一切说出来。她相信楚逸风喜欢的人,会和他一样值得信任。 那时厉翎抱着必死的心,也不期待能再见到孩子了,但是法律经过诸多评判,并没有判她死刑。 廖筠知道这件事后,跟楚逸风一起出了个远门,去探视厉翎。回来廖筠就成了俩小孩的“妈妈”,俩小孩对她很亲近,只要有时间就围着她,一个比一个话唠,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廖筠倒是不介意凭空多俩可爱的孩子,在山里受了伤,小孩还专门过来看她,她感动都来不及。 可现在问题是,她正在勾搭邵敏呢,小孩突然冒出来不是添乱么。 吃过早饭,廖筠领着孩子去找楚逸风,楚逸风也挺会找地方,就在苏景时的咖啡店。两人坐下聊了一会儿,小孩正好在没有客人的店里跑着玩,皮得很。谁也没注意到头顶的监控,正在默默地朝着他们俩的方向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工坊。 苏景时捂着脸,神色古怪地绕了远路进去。 邵敏像往常一样面朝着墙壁坐着,但是手里并没有拿画笔,身边也没有宝贝工具包,而是呆呆地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非常专注。 苏景时叫他:“咳,你干嘛呢,怎么不画画?” 邵敏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肿了半边,猜到是阿杨揍的,收回目光:“我不画了,我要走了。” “啊?”苏景时很惊讶,“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可能去云州,也可能去锦城。” “……哦,你这是,你这是要跟廖总一起走啊?” 邵敏对他态度明显没有之前好,淡淡地回复:“跟你没关系。” 苏景时挠了挠头,磨磨蹭蹭地进门:“那,你走了,我的画怎么办?” “随便你想怎么办,走之前,这面墙我尽量给你画出草图和轮廓,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其他的画,如果我还有时间,画好了会邮寄给你。” “听你这意思,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也太突然了,”苏景时晃悠到他跟前,“再说了,你,那你,是不是太没职业道德了,起码得画完……” “我为什么要有职业道德?”邵敏奇怪地看他,“你这次又没给钱。” 苏景时支支吾吾:“那,你,我是没给钱,但这是你答应的,这是你的工作啊,你不能有了爱情就不要事业了吧……” 邵敏看他就像是在看傻子,那眼神好像在说:我要是能有廖筠给的爱情,还要什么狗屁事业。 苏景时砸了咂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记得自己醉酒亲了廖筠的事,面对邵敏难免心虚,要不是情况特殊,他也没想现在来找邵敏。一咬牙,干脆把手机递过去:“哎呀,我不说了,你自己看吧!” “什么?” “咖啡店的监控!”苏景时心烦得很,“我就说嘛,廖总这个人没那么简单的,我听说她17年的时候就结过婚,现在都有男的带着孩子来找她了,你快躲躲吧。” 第65章 65,恶犬:邵敏在最后的关头拒绝了她 苏景时家不算什么富贵家庭,最大的产业就是灵曦山这栋乱七八糟的度假别墅。 他不清楚廖筠那种程度的财阀私生活究竟能有多乱,但他知道廖筠的老公来闹事,肯定不敢冲着廖筠本人怎么样,正宫捉奸向来都是只敢打小三的,邵敏这种柔弱小白脸很危险。 而且廖筠身边的那个阿杨非常不好惹,那么大的块头,昨天给了他一拳头,差点没把他当场砸晕,今天他往脸上换了好几种遮瑕都盖不住青紫,妆都没法化了。 他好心提醒邵敏赶紧躲一躲,但是邵敏却坐在静静地盯着监控,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廖筠和楚逸风带着孩子离开,邵敏把手机还给苏景时,失魂落魄地开始翻找自己的工具包,竟然要画画。 苏景时劝不了他,又搭不上话,只能讪讪地走了。 他们俩的关系也就看起来好,其实并不是平等的地位,邵敏是个很高傲的艺术家,赏识者无数,朋友却没有几个,能跟邵敏相处融洽的,大多都是像苏景时一样大大咧咧的粗线条,不在乎不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否则热脸总是贴人家冷屁丨股,谁也受不了。 午饭,廖筠为了哄小朋友,特意找饭店跟厨师沟通了几样菜。 楚逸风借着孩子想她的理由过来,眼巴巴看着俩小孩黏在廖筠跟前,自己半步也近不了身,等菜的功夫,无聊地敲了敲桌子问阿杨:“出去抽一个?” 阿杨拒绝:“戒了。” 楚逸风狐疑:“真戒?前几天不还看你……” “咳!”阿杨摸了摸鼻子,“我陪你去楼下转转吧。” 廖筠一眼把他们看透:“老老实实坐着,转什么,有什么好转的?” 阿杨刚要起身,立马又乖乖坐下。 楚逸风本来就不喜欢出远门,来一趟找不到那个传说中的邵敏就算了,还要在这干坐着,烦得要命,但又不敢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有时候思路惊奇,万一说点不好听的惹廖筠不高兴,倒霉的还是自己。 廖筠的腿伤已经不再需要坐轮椅,她打算今天下午就回市里,明天出发回云州。饭后,她吩咐阿杨带保镖去酒店收拾行李,自己则跟楚逸风一起领着孩子在景区玩。 玩到半路,廖筠突然想起今天本来要去找邵敏,如果她走,应该给邵敏提前打声招呼,让他也收拾一下行李才行。 摸了摸口袋,后知后觉地想起手机放在了阿杨身上,转而摸楚逸风:“手机呢?” 楚逸风一手领着一个小孩,毫无反抗之力地站在那被她搜身:“左边口袋,怎么了?” “我打个电话。”廖筠直接用自己的指纹解锁,正要输入手机号,忽然愣住。 “又怎么了?” “……不记得他的号码。” “谁啊?” “邵敏,”廖筠并没有隐瞒,把楚逸风的手机塞回去,抬眼看他,“我那娇弱任性的前夫,你不是早就把他调查明白了么。” 楚逸风一直没在廖筠面前提过这个人,但今天一早把小孩送到酒店去拖住她,又跑到咖啡店坐着,明摆着是奔着“偶遇”邵敏去的。 楚逸风今年都三十岁了,行事作风还像个毛头小子,一点心机也藏不住,被俩小孩拽着胳膊直晃悠,表情无辜地望着廖筠:“你留在这是想跟他复婚吗?” 廖筠见俩小孩也纷纷看了过来,叹了口气:“我都说了几遍了,我跟他那是假结婚。” “所以这次要真结?” “……你脑子里除了结婚有没有点别的?” “其实你跟他结婚也挺好的。至少你打破了‘不想结婚’的隐形规则,那我也可以跟你求婚了。” 廖筠嘴角一抽:“楚逸风,别以为当着孩子的面我就不能骂你。” 楚逸风连忙把俩小孩拉到身前挡住自己:“要素质教育!” 自从一年前楚逸风对她表白,明里暗里已经不知道求婚了多少次。 她知道,楚逸风说结婚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名分,就算不当老公,当第N号小老公也是正儿八经的侧室。 可她是个知法守法的好公民,结婚这种事,就算开玩笑也不能娶那么多个啊,开了他这一个头,张洵,阿杨,沈白珩他们,岂不是都要过来闹。 这世上允许一夫多妻制的地方仍然很多,但允许一妻多夫制的寥寥几个,甚至绝大多数地方只是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是压榨女性作为生育机器和人形奴隶,维丨稳底层男性,做他们的泄谷欠工具。 她并不期待未来在短时间内会有什么特殊发展,活在当下,就要遵守当下的规矩。 对她而言,做个单身风流的渣女就蛮好,至少没有条条框框管得了她。婚姻捆绑的麻烦太多,而离婚的代价又那么高,从任何角度都挑不出一条结婚对她的好处,她身为一个商人,绝对不可能碰这种东西,也必然不可能给谁实质性的名分。 不过说归说,眼下她对楚逸风还是比较宽容的,因为他们俩到现在都没有过进一步的发展,说白了就是还没吃到。 楚逸风这个死直男,看起来莽莽撞撞,脑子短路,行事作风却很保守,平日里从不做什么腻歪出格的举动,连初吻都是特意等到除夕夜跑到她家去献给她的。 见多了那些只会勾引她的骚丨男人,楚逸风这种不会谈恋爱的类型实在有点好玩。 廖筠陪着他和孩子又去别的玩了一圈,回酒店的时候接近下午四点,阿杨已经把行李收好,装车,整装待发,就在咖啡店不远处的路口等着。 廖筠从阿杨手里拿来手机,给邵敏打语音电话没人接:“邵敏在工坊吗?没拿手机,忘了让他收拾行李了,晚点再出发。” 阿杨说:“他似乎跟苏老板起了争执,听员工说的,没太听清楚。俩人刚才在工坊砸东西,动静很大,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砸东西?”廖筠记得苏景时对工坊的装潢和摆件非常宝贝,一时难以理解,“为什么?” “不太清楚,可能……是跟您有关吧。” 廖筠顿觉不太妙:“我去看看。” “我陪您一起。” “不用,要真跟我有关,你们露面也没用,你去帮楚逸风看孩子。” 廖筠腿伤没恢复好,慢吞吞地穿过竹林簇拥的长廊。 来到工坊门前,隐约听见里面还有人在说话,她加快脚步过去,刚抓住门把手,隔着门玻璃,只见满地狼藉之中,邵敏攥着苏景时的衣领把人摁在桌边,那架势好像要打人。 来不及过多分析,廖筠推门而入:“邵敏!” 被叫住的邵敏整个人僵了一瞬,接着猛地松开手,还捎带着推了苏景时一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苏景时直接腿软,顺势跪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地咳嗽。 廖筠观察了一圈局势,确实打得很厉害,很多昂贵的家具和摆件都被砸烂了。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当然不可能是苏景时这种爱美的人干的,罪魁祸首只有邵敏这一个可能。 除了上次棠棠被猥琐的客人骚扰时,廖筠没见过邵敏生气发火,更别提对人动手了。就算她知道邵敏很会伪装无辜,也完全想象不到乖乖的小狗的真实面目能凶残成这样,亲眼所见的冲击力未免太强烈。 目光从狼藉中收回来,再次落到邵敏的身上。 他脊背挺直,微微低着头,身子稍稍侧背着她,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苏景时扶着桌子,狼狈地爬起来:“廖咳咳!……你可算来了,他!他刚才要弄死我……” 邵敏一阵不悦,眼神狠戾地看向苏景时,警告他闭嘴。 苏景时心里发毛,顿时紧抿着嘴巴,不敢再多说话。 刚才他见阿杨装车要走,赶忙来找邵敏,结果发现邵敏自从看了监控就一直在画画,像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难免有些着急,冲过去一通口不择言犯了蠢,把自己亲了廖筠的事也说漏了嘴。 他本意是想表达,廖筠这种风流浪子,片叶不沾身,对野男人亲亲抱抱都是常事,人家根本不在乎,之所以让阿杨去教训他,是因为怕他私生活太乱会有传染病,所以特意把他抓到医院去做了全身检查。 他可是个母胎solo,从小又慕强又爱美,能跟廖筠亲那一下,心里的小鹿没少乱撞,有种偷偷觊觎人家被发现的慌张感,就算挨揍也认了。 可他没想到,廖筠的老公竟然这么快找了过来,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醒了他的梦。 他觉得自己跟邵敏有些同病相怜,但可惜邵敏并不想与他为伍。 邵敏一边骂他勾引廖筠,一边怪他多管闲事看监控,吵着吵着情绪失控,就像一头能把他生吞活剥的野狼,把工坊砸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差点把他给打出个好歹。 默默地理顺了气息,苏景时委屈巴巴地往门口走,悄悄地从廖筠身边出去。 邵敏这时候正在害怕,没空搭理他,又或者说,邵敏压根不敢往门口看。 如此凶狠的面目,和廖筠所喜欢的柔弱小白花完全相悖,直接毁掉了他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象,更别说他还如此幼稚地争宠,胡闹一般地欺负别人……就像个坏人,踩进了廖筠的雷区。 “邵敏,”廖筠等苏景时走了,站在门边轻声叫他,“你们刚才怎么了?你为什么跟他起冲突?” 邵敏没有回答,反而故意扭着头,往另一个方向的窗外看去。 今天天气好,大片的暖金色阳光穿过茂盛的绿叶,漂亮得分外惹眼。他从早上就在期待和她的见面,想象了无数种如何面对她的表情,那时他绝对想不到真正的见面会是这样。 她说好会来找他,真的来了。但她不肯过来,肯定是在讨厌他…… 怎么偏偏在这个关头被她看到…… 心底涌起了无助的委屈和自责的懊恼,通通堆积在邵敏的胸口,让他控制不住左手在发抖。 廖筠始终看不到他表情,试探着用轻快的语气问:“是因为我吗?你不会以为我不来了,以为我偷偷走了吧?你看到阿杨在收拾东西了?” 邵敏依然拒绝沟通。 廖筠没法,只好一瘸一拐地跨过地上的障碍物,慢慢地朝他走来。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顿时惊慌,胸膛剧烈起伏着,左看右看,只恨这地方无处可逃。 而恍惚的空档,廖筠已经拉住了他的手。 “别碰我!”他反应很大,突然甩开了她,也终于和她打了个照面。 廖筠很不理解:“你到底怎么了?苏景时惹你了?昨天不是还好……” “你走吧,”邵敏低垂着眉眼,态度格外冷硬,明显很抗拒与她接触,“我跟苏景时没什么,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聊天,这里我会收拾好。” “我走去哪儿?回镜州市里,还是回云州?” 邵敏不言语。 廖筠又想拉他的手:“你不跟我一起……” 邵敏猛地挣扎,比刚才的反应还要激烈,差点把廖筠拽倒。 廖筠腿上还有伤,哪受得了这种待遇,踉跄了一下,耐心瞬间耗尽,多的话也不说了,“啪”的一巴掌甩过去,直接把暴怒的小狼打懵了,物理降火。 空气里的暴躁因子仿佛在刹那间被冰冻。 廖筠神色淡漠,不怒自威:“现在冷静了吗?本事这么大,在人家苏老板的地盘又砸又打,你是本来就这德性,还是出国回来添了新毛病?你不知道人家拿这地方很上心吗?人家请你来,就是让你来找茬的?你嚣张什么?我再问你一次,刚才发什么疯,说话。” 邵敏紧抿着唇,表情那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受欺负的是他呢。 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他自嘲地开口:“我是在发疯,我本来就这德性,我有病,连带着对你的感情也是病态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么。你当初对我那么厌恶,就算没有那场误会,你也会讨厌我的不是吗?” 廖筠被他这眼神盯得头疼:“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啊,都说开了的事,怎么又开始纠结了,难道这点破事还要整天车轱辘来回倒腾?你累不累。” 邵敏听她这么不耐烦,双眼愈发湿润,眼看着就要哭了:“你可以走,不用管我。” 他不是不知道廖筠的行事作风,也很清楚这两年里,廖筠身边的新人旧人都不会断。他只是难以接受这位残忍无情的前妻,一边对他温柔疼惜,一边又和别的男人调笑周旋。 被驯服又被丢弃的伤害瞬间重现,他甚至记得失忆前的那一天,在雨中听到了她跟卢斯言玩乐的声音,刺耳到像是要将他凌迟。 他早就没有辨别能力了,哪怕知道监控的两个小孩不可能是廖筠生的,也依然不住地心生嫉妒。 他害怕廖筠又在骗他,不知道哪一句就是裹着蜜的刀子,会把他的心血淋淋地挖出来,不知道哪一刻又会突然变脸,不听他解释就给他判死刑。他更怕自己傻乎乎地沉浸在幸福的期待里,一天不吃不喝地等她,洗脑自己她会来,而她却把他忘记,就那样离开。 自卑又脆弱的心脏无法给出任何积极回应,所以他重逢之后总是在沉默。就好像随时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崩溃,整个精神世界轰然垮塌。 其实他反倒很希望廖筠能不管不顾地将他从泥淖里拉出去,强制地将他拉出去,然后就按她说的那样“重新开始”。 可他凭什么。 真是妄想。 红唇委屈地颤抖,邵敏到底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廖筠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漂亮的阳光从一侧洒在他身上。而他就像一个被粘合在一起的玻璃制品,阳光赐予他美丽,也将他的裂痕暴露无遗。 “邵敏,”廖筠语重心长,“我说过我对心理问题不了解,我不是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但你听得到我说话,能听进去,能思考,那就说明你还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你可以跟我正常沟通,只是如你所言,你现在状态不太好。我今天安排很多,本打算过来带着你,晚饭前回镜州市里,那边饭店都订好了,现在肯定来不及了,我最晚推迟到明天上午出发,午饭之前,你随时可以来酒店找我聊聊。” 廖筠觉得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没有必要,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长廊边的竹林下,苏景时坐在石凳上休息,见她出来急忙起身:“你怎么出来了?你不管他了?” 廖筠走到苏景时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检查了一番,多少有点心疼这张好看的小脸蛋:“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管他?我还想问你,你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不可能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吧?” 苏景时很心虚:“我,我们……他……” “跟我有关?” “昂,这……刚才他……是,应该是跟你有关。” “既然跟我有关,我更不能在里面待着了,万一他情绪激动砍我怎么办,”廖筠说得认真,让苏景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收回手,拍了拍苏景时的肩膀以示安抚,“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工坊这部分损失对你来说属于无妄之灾,我来承担吧,你也别管他了,去医院上个药,别破相了。” 苏景时欲哭无泪:“邵敏没打我脸啊,脸上这都是阿杨揍的,有这么严重吗?” 廖筠愣了愣,果断改口:“哦,那不用去上药了,阿杨动手有分寸,拜拜。” 行李都收拾好了,安排的行程突然推迟,楚逸风多少有些不满,晚饭后抱着孩子赖在廖筠屋里不走,不一会儿就跟孩子一块儿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廖筠让阿杨给他们盖好被子,自己跑去花园阳台上晒月亮。 头顶有玻璃遮挡,还不至于太冷,她窝在躺椅上跟张洵聊天,不一会儿阿杨推门过来,端着一杯蜂蜜水,臂弯还搭着一条毛毯。 “小八在外面锻炼的时候,说看到邵敏在楼下。” 廖筠一愣:“在楼下?干嘛?” 阿杨动作轻柔地将毛毯盖在她身上,单膝跪地在她身边:“小八说他只是坐在那,好像在看手机,半天都没动。” “工坊情况怎么样?” “已经被他大概收拾过了,损失部分还没核算,他直接给了苏老板一张卡。”阿杨说完顿了顿,问她,“您真的要带他走?” 廖筠心烦:“怎么连你也这么问,我又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肯定要把他带走的,不然呢?” 阿杨思忖着说:“我还是觉得他太危险了,您别忘了他当初刚到您身边,就敢背地里针对小张总,对付卢斯言的方法,竟然是要跟对方同归于尽……” “我知道,”廖筠不想在这个话题下继续多聊,“所以驯服他的过程变得更有趣了。” 这时,蹲在楼下的邵敏突然发来消息—— Aiden:[表情包:悄悄探头] 廖家收租的:? Aiden:以为你又把我拉黑了。 廖家收租的:你需要的话,现在也可以提供这个服务。 Aiden:楚逸风不是好人,为什么选他? 廖家收租的:什么为什么选他,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说好不对我撒谎,你先自己说到做到。 Aiden:……我看到了咖啡店的监控,顺便找人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他风评很差,离过婚,抛妻弃子,而且年纪都那么大了。 廖家收租的:咖啡店的监控从哪儿来的? Aiden:苏景时给的。 廖家收租的:你今天为什么揍苏景时? Aiden:…… 廖家收租的:? Aiden:看他不顺眼。 廖家收租的:那我知道了,你就是因为楚逸风和苏景时,吃醋了,生气了,以为我不要你了? 邵敏没有回答。 廖筠直接语音电话打过去:“我知道你在楼下蹲着呢,像个小垃圾一样,赶紧给我滚上来。” 几分钟后,阿杨把可怜巴巴的邵敏领了进来。 穿过明亮的客厅,阿杨看他脸上不太对劲:“你不会是闹事的时候被苏景时打了吧?” 邵敏抬起头,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在得意什么:“廖筠打的。” 送到花园门口,阿杨提醒他:“楚总和孩子们在廖总房里休息。” 意思是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惹廖筠不高兴。 但是这话落在邵敏耳朵里,怎么听都有不一样的刺耳,理都不理阿杨,他直接沉默着推门而入。 廖筠还在跟张洵聊天,听见关门声下意识放下手机,抬头看他一眼,勾勾手:“过来。” 邵敏乖乖走到她的躺椅旁边,很丝滑地双膝下跪,一副认错求惩罚的样子。 廖筠懒得起身,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在楼下多久了?这么凉。” 邵敏沉声:“……没多久。” 廖筠不满:“邵敏,你作为一个会演戏会卖惨的恋爱脑,我有时很不理解你,如果你为我做了什么,不应该及时告诉我吗?怎么你真的做了某些事情,反而闷着不肯说,好像生怕我知道似的,回头等我忘了,你再摆出一副幽怨的样子,真的很烦。你真觉得这些年我对你一点印象没有,都怪我记性差?有没有可能是你太别扭了,但凡你走到我面前正儿八经说句话呢?我记不住你也起码能记住你这张脸吧?” 邵敏微怔,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别的事情先不论,就说她把他当成沈白珩强吻的那一次,如果他没有那么怯懦地逃走,而是站在她面前,至少她会记得他,记得这个比沈白珩长得还漂亮的同学,说不定还会对他不好意思,跟他有不一样的发展。 她说的对,过去那么漫长的错误还不够他学乖么,他是该主动一些。她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机会了,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惹她生气的…… “三个小时,”邵敏闷闷地回答,“我收拾完工坊就过来了,一直没吃饭。” 廖筠面色稍缓,怜惜地摸摸他的脸:“看来你现在终于冷静下来了,可以正常聊天了。那你说说,这么长时间,在下面干嘛,为什么不上来找我?” 邵敏飞快地看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眸子,支支吾吾:“……我,怕你讨厌我。” 廖筠失笑:“你以前对唐秋动手,搞垮自己的亲爷爷,算计小张总和张家,我都知道,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现在你又打了苏景时,虽然场面有点吓人,但我也不至于很意外。你打人的理由是看苏景时不顺眼,我来猜猜,是因为他那天亲了我,你觉得他在勾引我,他又把楚逸风跟我在一起的监控给你看,你迁怒他,对吗?” 邵敏被她完全猜中,低下头,算是默认。 廖筠非常无奈地叹了口气:“邵敏啊,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一直这样,唐秋当年对你多好,跟你四年大学同窗,还跟你一起去了云州,虽然脑子蠢了点,但不蠢能成为你的朋友吗?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子。他后来不计前嫌,冒着危险去卢斯言手里把你救走,你肯定没谢过他吧?如果没有他,你怎么办?” 邵敏想了想:“如果没有他,我那天已经被你接走了。” “你!”廖筠一阵语塞,“你真是让我没话说。” 邵敏确实跟其他男人不一样,他不只是单纯的恋爱脑,还是凶狠的恶犬,脑子里只能认得自己的主人,什么亲人朋友,他从小都没什么接触,自然也没那么在乎。别人跟他关系再好也只是浮于表面,一旦危及到了他跟主人的利益,他就会立刻跟对方翻脸。 说白了,他对别人而言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谁对他好谁就倒了霉了。 要不是经历了过去的坎坎坷坷,让廖筠理亏在先,就他这种不拿朋友当回事的货色,廖筠也不可能拿他当回事。 又叹了口气,廖筠觉得自己年纪增长后,耐心真是变好了不少:“看来我想好好养你,要教你的规矩还很多,你比野狗都难管。” 翻了个身,她仰面望着头顶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邵敏眼巴巴地望着她,手扒在躺椅边边,把脑袋往前凑了凑,磨磨蹭蹭地挪啊挪,终于鼻尖碰到了沾染着她的气息的毯子。 “对不起……”他很小声地说,“我知道我一直都不讨人喜欢。” 这话在他还假装小白花的时候就说过不止一次。那时候他虽然是装的,但至少说得好听,说自己会学习,会改正,给廖筠画了好多乖巧的大饼。 事实上他一点也没改,他依然是条彻头彻尾的野狗,天生欠收拾。 廖筠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淡淡地瞥他:“知道就好。别人都说你配不上我,不让我管你,可我呢,就是太心软了,除了我还有谁会理你?你还这么胡来,不听话,净给我惹麻烦。” 被PUA的小狗对主人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觉得非常有道理:“……我会听话的,我知道错了。” 廖筠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明天出发,收拾行李没?” “……没有。” “怎么,又要我哄你一遍啊?” “不是,”小狗惨兮兮的,耳朵已经被她给揪红了也不反抗,耷拉着眉眼认真地说,“我这次不跟你走了。” 廖筠脸色微变:“什么意思,又要闹哪出?” “我想先好好吃药,重新接受治疗,等我变得能控制自己之后……再去找你。” 廖筠心情复杂。 他专心去接受治疗确实是一个好选择,可她现在正在兴头上,如果不能自私地把他顺利拐走,回头再玩还有什么意思。 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上来。 他慢吞吞地爬上来,窄小的躺椅,他只能侧躺着,小心翼翼地去碰她的手指。 她再次望向头顶的星空,反手将他的手整个握住。 怀里的手机有未读消息一直在亮。远在云州的张洵早已经在准备迎接她的回程了,刚才问她今晚有没有顺利到达镜州,她还没有回复。 张洵迫不及待地要把张家献给她,就像终于有机会撕掉身上被贴住的“平庸”,很想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可自始至终,张洵除了想她,希望她早点回去,从没有索求过任何东西。 时间一久,她有时候也会想啊。不管是张洵,阿杨,还是邵敏,或者其他的什么人,都不可能和她结婚,和她有什么情情爱爱的未来。 他们和她不一样,她掌控着绝对主导权的同时,小宠物们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她很容易察觉他们的敏丨感,只不过她常常懒得放在心上,刻意忽略掉了他们的情绪,狠心地让他们自己消化。像这种好言好语管教邵敏的情况,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绝对会吃醋闹别扭,偏偏邵敏还不给面子,竟然在最后关头拒绝了她。 她记得七老板曾问过,是不是非要等到一辈子结束的时候,看着老到不行的张洵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才会相信对方的感情。 当时她的回答多少有些冷漠,但其实说到底,她是会享受当下,及时行乐,潇洒度日的性格,她并不会真的去用一辈子验证对方的感情,这很可笑,也没必要。 她阅男无数,集邮了这么多年,男人对她而言早就没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她就像那身居高位的皇帝,慢慢的,总要选择皇后,总要广纳后宫,总要把可靠有趣的宠物留在身边,而不是像十八岁的时候那样有精力和时间,每天都去换两个野男人玩玩。 那些生命中与她无关的过客,早晚会有各自的人生,而留在她身边的小宠物们,总不能混得比过客还差吧。 她再渣,对小宠物们也还是很怜爱的,这并不是因为她贪心或者花心,而是这些小宠物们漂漂亮亮还是处丨男的时候就清清白白跟了她,对她也挑不出半句不好来,她实在是没办法。 比如像张洵那样的,丢了确实很舍不得,再比如像邵敏这样的,离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差点都活不下去了,她也只能做做善事。 拿起手机,她当着邵敏的面点开了张洵的微信。邵敏很自觉的偏开了目光,没有看她的屏幕。 廖家收租的:宝宝。 张洵:还知道回消息呢?我还以为旁边那男的压你手了。 廖家收租的:虽然我不会爱任何人,但是如果我骗你说“爱你”,你会觉得好吗?这是你想要的吗? 张洵:???????你谁??盗号了? 第66章 无法从廖筠身上得到任何安全感 廖筠忍不住想笑,逗人玩的乐趣来了,给张洵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结果张洵又回了一串问号。 廖家收租的:爱~你~哦~ 张洵:……你是不是不回云州了,你在外面有家了? 廖家收租的:怎么啦,这么不想让我说爱你啊。 张洵: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除了那些不好得手的男人,你还对谁说过这种情话? 张洵:哦,你对你朋友们说过,我还是你“朋友”的时候你经常这么说,又想跟我做朋友了是吧? 廖家收租的:都说了是骗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张洵:别转移话题,你在外面到底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你现在到镜州了没?连个准话都不给,我怎么听说楚逸风过去了?他以前死都不出远门,你不准再背着我跟别人合伙欺负我了听见没有? 廖家收租的:冤枉呀宝宝,我哪有欺负你,谁还没年轻过,别总拿我年轻时候说事儿行不行。 张洵:那你发誓,明晚一定飞回云州。 廖家收租的:……后天吧,我现在还在灵曦山呢,已经改到后天晚上那趟航班了。 张洵:你又骗我,不是说好今天到镜州???? 张洵:楚逸风是不是在你旁边?让他滚出去,我要打电话骂他。 廖家收租的:打吧,这就让他从我的床上离开~ 拱完火,廖筠心情愉悦,放下手机,才发现身边的邵敏静静地侧躺在那,好像睡着了似的,乖乖地闭着眼睛,漂亮的睫毛长长的,让人手痒想摸两下。 廖筠向来是想到的就直接做了,摸了摸他的眼睛,成功把睡美人“吵”醒。 邵敏轻轻睁开眼。或许是因为身边嗅得到主人的气息,所以他的精神格外放松,眼底一片困倦的迷蒙。 头顶的星空包围着他们,仿佛正在无限下坠,他有点睡懵了,忽然捏紧她的手。 廖筠失笑:“不是在做梦。” 邵敏眸光轻晃,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蹭了蹭,贴得她越来越近。 昨天被她睡过之后,他明显要比刚重逢的时候更加亲近她,对她的抗拒也没有那么生硬了。 身体接触本就属于高风险的自我表露,无论是拥抱亲吻,还是X行为,都会刺激下丘脑分泌催产素,这种激素又被称为“*亲密荷尔蒙”,可以增强对伴侣的信任感和依恋感。 很多时候,人被人性驾驭,而人性的根本,不过是生物的本能。 对于邵敏来说,单纯的哄和训都没用,哄多了蹬鼻子上脸,训多了夹着尾巴抹泪,既要把他管服了,还要给他点能上瘾的勇气,要把握好平衡的尺度,拿捏他的心理,边训边玩的过程才最有趣。 那么既然已经被她玩透了,也接受了她的肆意入侵,面对着能被她重新饲养的机会,他为什么突然反悔呢。 这个发展不在她的掌控之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比如…… 他在调查楚逸风的时候,发现了卢斯言。 他平时很少玩手机,也很少网上聊天,想要调查楚逸风那点人尽皆知的事,用得着蹲在楼下玩三个小时的手机么。 之前他曾说过,让她不要急着派人找卢斯言,而且很确定卢斯言当时不在附近,这说明他肯定有专门的人手盯着,怕她出手时,两方势力没有配合,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种关头,倘若廖筠继续把自己脱离在外,看着他们争斗,确实是最保险最有利的选择,可是那样太慢了,也太没意思。邵敏脑子不正常,再把他单独留给卢斯言也不安全。 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向上攀爬,迅猛成长,业界甚至称她为野蛮怪力的资本战略家,如果说两年前的她面对整个卢家还没有太多胜算,那么现在的她努努力,起码可以砍断卢家的一条胳膊。更别说他们两家如今已经有了直接的利益冲突,卢家看她很不顺眼,给她使过不绊子,她早就想找机会反击了。 廖筠突然问邵敏:“你当时怎么想的?” “嗯?” “绑架卢斯言,和他一起出海,那么冷的下雪天,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 邵敏面色很平静,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好像没什么波澜,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才回答:“你讨厌我,也讨厌他,我们两个都消失了,就没有讨厌的人去烦你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卢斯言的精神病传染给你了?” 邵敏垂下眸子,有点委屈:“可是这个方法很直接,也很有用,这两年你不是过得很好么,我知道你工作很忙。” 廖筠嗤笑:“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真想让卢斯言死,轮不到你动手,阿杨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多了。” 邵敏一针见血:“但你想把阿杨安全地留在国内,相比较而言,我的存在没那么重要。” 廖筠被他噎了一下:“话虽然是这么说……” “如果我和卢斯言一起死了,矛盾就转移到了卢、邵两家,整个事情和你无关,我想好了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廖筠哑然。 当初阿杨有无数个机会去杀了卢斯言,哪怕是卢斯言被卢家人带走,对阿杨来说也不过是跑一趟的事。可她那时一心想把阿杨带回国,想让阿杨脱离他哥哥那边的势力,做一个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所以她放弃了这个机会。 当然,杀人这种事本来也不是嘴皮子上下一合就能干的。 她从小的认知,受到的教育,成长的环境,都注定了她无法随便做出损害别人性命的决定。 邵敏能轻轻松松地说出自己的死亡计划,让廖筠真是难以理解:“你小时候跟我做过同学,你也在云州长大,你的三观怎么回事?” 邵敏一脸茫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廖筠叹气:“之前邵颜问我,想不想知道我们过去发生的事情,我拒绝了她,但是现在好像有点想知道了,等有时间你亲口告诉我吧。还有,你这次是不是又……” “哗啦——” 门突然被推开,楚逸风站在门口:“廖筠。” 安静美好的氛围被打断,邵敏不愧是条好狗,很迅速地爬了起来。 廖筠抬头:“怎么了?”问完才想起刚才张洵说的话,估计已经打电话把人给骂了一顿了。 楚逸风不乐意地说:“还没聊完吗?都快十一点了,你不是说最近要调作息,早点睡。” 廖筠撑着胳膊,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腿伤,慢慢用力起身。她本想直接问邵敏是不是查到了卢斯言,但依着现在的情况,楚逸风肯定不好打发走,邵敏也肯定不会说了。 她有自己的安排和计划,一两句反而说不清楚:“算了,时候不早了,敏敏,你今晚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我们早点出发。” 当着外人,邵敏不敢也不该再拒绝。 廖筠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抓住等候多时的楚逸风,借着他的胳膊给自己省力:“阿杨呢?” “哄孩子,两个都找你呢。” “……那让他哄吧,你跟我去另一个房间睡。” 说完就走,把这两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撇下了。 楚逸风目送廖筠回房,不着急跟过去,而是把目光再次投向邵敏。两人目光对视,楚逸风一脸坦荡地打招呼:“嗨,前夫哥。” 邵敏的嘴角几不可闻抽了一下,下颌微收,眼里蓄满了戒备和敌意:“楚大侠,敢挖小张总的墙角,跟裴教授一路的货色,难怪你们三个能成为朋友。” 楚逸风轻挑眉头:“裴凛让我没事别招惹你,你攻击性很强啊,在廖筠面前倒是很温顺。” 提到廖筠,邵敏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敛下视线的同时收起了满身的戾气,再抬眼,他朝门口走去,路过楚逸风时,低声试探:“你突然过来,还带着小孩,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楚逸风没听懂:“什么?” 邵敏的眼神明显有点怀疑对方的智商:“……没事。” 第二天一早出发,苏景时特意早起来送他们。 邵敏在廖筠的要求下跟苏景时道歉,俩人别扭着,就像幼儿园小朋友握手言和,各有各的不自在。 楚逸风带的俩孩子实在太吵了,廖筠让阿杨过去哄,自己则单独跟邵敏坐一辆车。 保镖在前面当司机,廖筠在后面打盹,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美丽的灵曦山。 回镜州的路程不近不远,主要是弯绕和颠簸太多,速度提不起来,足足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到定好的酒店。 棠棠打工的网咖规模很大,就在酒店附近。廖筠稍作休息,带着这一群跟屁虫下楼。 之前派来守着棠棠的保镖正在网咖的休息大厅打扫卫生,见了阿杨,激动得把手里的拖把都扔了,二话不说,一把握住阿杨的手:“杨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廖总来了吗?” 阿杨向后指了指,廖筠正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保镖见状直接朝她冲了过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毫无存在感的邵敏突然上前,用胳膊拦住了对方,警惕地问:“干什么?” 保镖跟着廖筠这么多年,向来只有他拦别人的份,从来还没被拦过呢,直接懵住:“我,我,我找廖总……” 廖筠忍俊不禁,拍了拍邵敏的胳膊:“护主有功啊,反应很快。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保镖,你叫他番茄就行。之前你在的时候他在外面出差,你不认识他,前两天在灵曦山的时候打过照面的。” 番茄顿时自信地挺起胸膛:“我是廖总的保镖!” 邵敏对这个人多少有点印象,退开了两步。 番茄正要再次扑向廖筠,阿杨及时返回来抓住了他的衣领:“行了,激动什么,廖总还有伤,你消停点。” 番茄夸张地抹了抹泪,原地跟廖筠告状:“廖总!你可得给我撑腰,这地我是一天也不想拖了,这倒霉的黑心老板一天让我拖八百次!我说我能长干,还能兼职保安,他说我这么能吃苦,以后一定提拔我当主管,现在让我从基层好好干,一个月只给我开二千三,还不管住不管饭!” 廖筠哭笑不得,宠溺地捏捏他的脸:“你又不差这点钱,我亏着你了?去,让你杨哥跟着,现在就去找那个倒霉的黑心老板,告诉他你不干了。” 番茄瞬间充满了底气,捡起拖把,真领着阿杨去了。 这家网咖人很多,从大厅还有通往楼上多功能娱乐化生活馆的单独通道,工作日的客流量也不算少,越往里走难免混乱。 廖筠能感觉到邵敏一直都很紧张,等阿杨先一步离开,她轻轻地拉住了邵敏的手。 邵敏愣了一下。 廖筠笑说:“你的表情凶得可怕,幸好楚逸风带着孩子在外面,不然肯定要被吓哭一个。你在怕卢斯言会突然出现吗?” 她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卢斯言,邵敏被问得措手不及,自知瞒不过她,点头承认。 其他保镖在门外等,大厅安静的小角落只有她跟邵敏两个,她开门见山地问:“你那边的消息,是不是有的说卢斯言去灵曦山了,有的说他还在镜州?你知道卢斯言也在防着你,因此不想跟我来,是想从暗处找他?” “……是。” 廖筠看他这么乖,就像主人奖励小狗,拍了拍他的脑袋:“敏敏啊。” “嗯。” “我这几年做了一个新业务,还是当初卢家主动介绍给我的,那时我刚成年,他们以为让我吃一单就够了,可是我这人贪心啊,初始投资,技术研发,审批资质,我一层一层地攻下来,变成了卢家的竞争对手。前阵子卢家下了血本,想卡住我们的供应链,买断了我们货源地的一种必须材料,导致材料采购价被抬高了将近4倍。我托关系,找人脉,借用了朋友库里的一批存储,额外支出了12%的通道费。” 廖筠顿了顿,随手帮邵敏整理了一下衣领,看似温柔体贴,但这个动作实则是权力场域中,上位者默契到与生俱来的非语言操控手段。向下位者施压,给予对方绝对的支配与侵占,等同于一种服从性测试。 邵敏果然微微抬起下巴,脊背挺直,精神十倍紧绷,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廖筠继续说:“钱虽然不多,我也不缺,但这件事呢,真是惹到我了。以前卢家人主动帮着卢斯言过来找我,好像把我当成了保姆,觉得我一个女人家,又没什么正事,就应该温柔善良好说话。可如今,他们却害怕宝贝小少爷落在我手里,甚至腆着脸求我帮忙,让我配合他们找人,你说我该答应吗?” 抬起眸子,她轻勾唇角。 邵敏一阵怔然,坚定地回绝:“不要。” 廖筠笑了:“没错,我当然不能答应了。这么多年过去,我一路走到今天,再遇到事情的时候,已经不会放过他们了。我现在想跟他们玩玩,你会乖乖听话的,对吧?” 无论卢斯言是否在附近,只要看到廖筠带着邵敏,两人重归于好,绝对会心生不满。他对廖筠非常警惕,多年来一直不敢直接跟她见面,倘若动手,一定要足够冲动,而且饵足够诱人,就像当年廖筠突然结婚的消息一样。 卢斯言跟邵敏的梁子结得很深,廖筠对邵敏每一点的偏爱,都是能让卢斯言失去理智的陷阱。 廖筠支走阿杨,其他保镖早已经安排给了楚逸风和孩子,亲昵地拉住邵敏的手,她单独带着他去找棠棠。 棠棠还是老本行,守着吧台做饮料,一见到廖筠明显惊讶,下意识想上前,慌慌张张,却被吧台挡住:“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走了吗?” 廖筠让番茄给棠棠透露过自己的行程,棠棠对她一直都是很关心的。 她笑着说:“改签了,明天再走,得留出时间来跟你聚一聚呀。你最近还好吗?” 棠棠好像很不安,面色古怪地左看右看,往前凑着小声说她:“你既然要走就快走吧!我挺好的,我们不要联系了,没什么好聚的。” 廖筠很奇怪:“为什么?自从你回了市里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到底出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说……” “不需要!”棠棠非常抗拒,捏紧拳头,低着头,“我知道你很有钱,那天去帮忙救人的都是你的保镖,我全家人口加起来还没有你的保镖多。我听到他们叫你廖总,你去打工就是逗我们玩的。我只是个普通牛马,我没想高攀你,你快走吧!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不要影响工作。” 廖筠要是看不出她有心事那就是傻子,可是她咬死不说,廖筠又不会读心术,担心也没办法。 廖筠带着邵敏去楼上转了转,想着先玩一玩,放松一下,等中午的时候再下来请棠棠一起吃饭。 她现在对邵敏是真心不错,该宠的,该哄的,从言行到举止全部都很到位。只不过眼下她需要用邵敏做诱饵,所以对他的好难免透着一些掩不住的虚伪。 邵敏之前还想要偷偷解决卢斯言,不把事情闹到廖筠面前,却忘了廖筠有多心狠,最擅长用漂亮刀子捅人。 他们只是去看了一场电影,出来的时候,廖筠再次拉他的手时,他已经开始在发抖了,无法控制地回想起了过去受到精神和身体双重虐待的经历,大脑一阵阵空白。 廖筠察觉他的异常,好心帮他按了按肩膀,哄着他,让他在走廊的沙发坐下休息:“敏敏,你要听话啊,你不是最会演戏了么,要‘幸福’地表现给卢斯言看,让他尽早露面,才能不耽误我们回云州的行程。” 邵敏目光茫然,别说幸福了,眼底仿佛隐隐写满了困惑和恐惧。 她总是这样,让人根本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安全感。 哪怕上一秒再欣喜,再想要放心地依靠她,她也能随时变脸,随时理智地抽身在外,无情地利用他。 比起遭受折磨,他还不如跟卢斯言一起去死了痛快。 心里翻涌的情绪堆积着,他状态不太稳定,脸色也很差。廖筠说要带他去游泳,亲自把他送到了男更衣室门口,让他成功落单。 工作日白天,游泳的地方客人倒是不多。 廖筠腿还有伤,并没有换衣服,而是先行去往泳池边,坐在椅子上休息。 不一会儿,已经黑进监控的楚逸风打来电话:“有一个身形酷似卢斯言的男人进了更衣室,已经一分钟了。他对这里好像很熟悉,有意遮挡了面部,不太确定身份。前夫哥到现在还没出来,要进去看看吗?如果在施暴途中,可以直接把人抓住。” 廖筠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秒针一点一点地挪动,时常让人觉得缓慢。 和刚才关心邵敏的样子不同,廖筠此刻的表情多少有些冷淡:“娇弱的小白花虽然可爱,但太柔弱的废物我并不喜欢,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我对他的兴趣会大打折扣。” 楚逸风犹豫:“可是,如果前夫哥病发了怎么办,他不是有病吗?” 廖筠不以为意:“那又怎么了,我现在这么喜欢他,不会舍得他真出什么事的。不过要说起来,对他的这些好感,大多还是基于当年的遗憾,等到遗憾消遣完了,再丢掉他,他会很难过,我也很抱歉,他总该有点新魅力,不然怎么留在我身边。” 乖乖听话,做她的补给包,在她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取用,就是这些能留下的男人身上最大的魅力。 又等了两分钟,那个酷似卢斯言的人不见了,更衣室陆续出来了几个人,不排除卢斯言再次换装的可能。 楚逸风及时汇报新情况,廖筠悠闲地坐在那听着,沉默了片刻,不紧不慢地命令:“现在派人进去,见血直接叫救护车。” 很快,救护车赶到。 在血泊中的邵敏意识不清,但自始至终,一声都没有吭过。 同一时间在更衣室的客人只听见了打砸声,还以为是在局部装修,或者谁东西掉了,完全没有多想,直到救援人员过来才惊觉刚才发生了多大的意外。 廖筠等邵敏快被送上救护车才终于出现,穿过人群,一瘸一拐着焦急地从台阶上跑下来,满脸惊讶和担忧:“邵敏!邵敏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这么严重……谁干的?你没事吧?” 急救人员及时将她拦住,问她:“您好,您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第67章 “贱货,允许你碰我吗?不知好歹。” 廖筠好像被吓蒙了似的,急得魂不守舍,愣了一下才回答:“我,我应该……算是他,他前妻。” 人家一听她身份,立马让她上车陪同。 街对面的一家快餐店,楚逸风面前正摆着一台电脑,身边还有三个保镖在替他看着孩子。他目送廖筠满脸哀伤地上了车,神色复杂地摸了一下耳机,低声说道:“演得太过了,前夫哥死的时候都没这么伤心。” 与此同时,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里,阿杨面不改色,对老板的演技并不发表任何意见,而是问道:“卢斯言出现了吗?” 楚逸风再次经过对比确认,回答道:“刚刚上车,14点方向,车牌号3A57。” 救护车启动,阿杨立刻跟了上去。 楚逸风问:“你们都说他有精神病,不至于敢撞救护车吧?” 阿杨淡淡地说:“廖总在车上,他不会。如果不在,不一定。” 邵敏只是被打晕了,很快便醒了过来,半睁着眼睛,没什么精神和力气。急救人员在给他处理伤口,问了廖筠一些问题,但廖筠不在现场,一问三不知,一些关于过敏史之类的问题,更是只能让邵敏自己回答。 在不影响救治的前提下,廖筠一边配合记录邵敏的意识状态,一边专注地表演伤心。像是在安慰自己,她唉声叹气着,有些哽咽地说:“没事的敏敏,坚持一下,你不会真的有事的……” 邵敏沉默时一直深深地望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见她表演渐渐开始不走心,慢慢地朝她伸出手去。 廖筠茫然握住他:“怎么了?感觉很疼吗?” 邵敏很轻地摇了摇头,执意朝她伸手,好像反应迟钝,无法言行同步,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别哭。” 廖筠直接愣住。 哭? 他该不会刚才被卢斯言打伤脑子出现幻觉了吧,她什么时候哭了。 电光火石间,廖筠敏锐地发现他的左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是她向他求婚的时候送的那枚赫拉克勒斯之结。 两年前赫拉克勒斯之结和素圈一起被卢斯言拿走,后来邵敏把卢斯言绑架,自称已经找了回来。 但如今,廖筠只确定素圈在邵敏手里,而且很确定邵敏和她重逢之后再也没有戴过。这枚突然出现的赫拉克勒斯之结太过蹊跷,估计是刚才卢斯言给他的。 廖筠的食指轻轻摩丨挲着戒指,抬眼看他。 他虽然没什么精神,却仍目光定定地回望着她,好像在拖着即将垮塌的身躯,向主人表明自己能完成任务的忠诚。 戒指果然有问题,或许是安装了什么追踪定位和窃听的装置。 廖筠垂下双眸,吸了吸鼻子,很配合地哼哼了两声,扯着颤抖的声音,又演了起来:“我不哭……我只是很心疼你,敏敏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们很快就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假话虽甜但虚伪,可是反过来想,假话虽假但动人。 邵敏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在了这份动人的虚伪之中,明明满身疲惫,但一直到医院都没有闭眼休息过,而是始终定定地望着她。 到达医院,廖筠作为家属要做的事情很多,临分别前,她轻轻落吻在他的手指:“接下来的交给我,我很快回来,乖。”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他的手,离他而去。 邵敏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海,心里一阵空落落的。他很清楚,她根本不是去帮他处理什么事情,而是把他丢下了。她确实不希望他死,但也还是不会在乎他。 镜州市里的温度比灵曦山上要热一些。 廖筠从冷清的侧门出去,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拐角,赶了一路气息有点急,正要给阿杨发送位置,忽然身后有一阵好闻的香水味逼近,接着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抱着她躲在了树丛之后。 她一时挣扎不开,身后人高挺的鼻梁已经抵在了她的耳侧。 对方很低地笑了一声,语调幽冷干哑,透着一种僵硬的诡异:“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好心了,竟然为他哭……我死的时候,你也有哭吗?” 廖筠见鱼上钩,找准时机,反手抓住了对方的头发,狠狠攥紧一把,玩命地往下薅,趁着对方吃痛手劲儿下意识松懈的刹那,摆脱了对方的怀抱。她不着急走,也并不松开手,而是一直揪着对方的头发,逼迫对方狼狈地朝她弯腰低头。 她勾唇笑了笑,对这画面燃起了一股杀戮的兴奋感:“好久不见,亲爱的言言。” 卢斯言漂亮的脸蛋比以前更加精致了,肤色也好像更加白皙了许多,看得出这两年他一直被卢家强行关着,绝对没什么机会出来放风。半长不短的头发微卷,穿着衬衫和皮衣,宽松的牛仔长裤衬着他一双紧实的长腿,让廖筠不禁想起以前动过把他卖了当男模的念头。 他被迫低着头,抬着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犹如冷血野兽一般透着阵阵寒芒。 听到廖筠嘴里对他熟悉的称呼,他也扯了扯嘴角,像是要把猎物生吞一样可怕:“好久不见,主人,你最好有想我。” 话音落,注射器的针头猛地扎进了廖筠的颈部静脉。 尖锐的痛感刺透神经,廖筠浑身僵硬,不过片刻之间,舌根麻木,视野模糊,软塌塌地闭上眼睛,倒在了他怀里。 卢斯言面对面紧搂着她,如同恋人深情的相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不紧不慢地收起注射器,低头落吻在廖筠脖颈上的针孔处,犹如一只吸血鬼。静静地站在那,直到廖筠失去意识,彻底昏迷,这才急匆匆地将她抱上了车。 此类药物并不能随意流通,不管是用量还是注射的位置,都有很大的危险性。意识丧失后如果不进行人工干预,昏迷者甚至连呼吸都无法自主顺畅地进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飞驰的车里,廖筠渐渐苏醒。 起初她只能听到噪音一般的发动机声,身体无法动弹,随后缓缓恢复了夸张的痛觉,最后吃力地睁开眼,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话也说不出来。 卢斯言开着车,从后视镜看她一眼:“醒了。我没舍得给你用太多药,对身体不好。” 廖筠这会儿翻不了白眼,不然脸上保准写满了“你有病”。 卢斯言目视前方,悠闲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比灵曦山更漂亮。听说你想休息一段时间,正好我可以陪你。你现在拒绝不了,我就默认你答应了。” 廖筠精神疲惫,不想听他废话,只想再睡一会儿,可是这药物影响着,没那么容易入睡,只有无尽的累和痛拉扯着她的神经,就像是一种折磨。 意识飘摇在虚无的世界里,她觉得自己没有睡着,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但事实上,他们离开医院的时候才上午十点,而她彻底清醒,已经是六个小时之后了。 午后暖金色的阳光慵懒地从落地窗照进来,清凉的风吹得人身心舒爽,就像能洗清所有疲惫。 廖筠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暂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是从窗户看到了外面的绿树和大海,看到了周围一片透蓝,心里升起了梦幻的安宁感。 卢斯言不在屋里,她身上用于跟阿杨和楚逸风联系的设备已经被取掉,衣服被换过了,就连腿上的伤也被重新包扎过。 在她失联的这几个小时,阿杨绝对已经追到了附近,卢斯言极有可能是因为阿杨的到来所以不得不外出应对。她赶紧起身,想要查探一下周围的情况,开门的时候抓了两遍都没抓到把手,脑袋隐隐有点晕胀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肯定是药物的负作用。 卢斯言这个死变态,回头抓住他一定要亲手砍他一顿。 好不容易推开门,她的空间感知还没有完全恢复,一瘸一拐地走在宽敞的客厅里,无心欣赏这里的装潢,先给自己倒了杯水。 “咚——” 很奇怪的一声响,廖筠慢慢放下杯子,迟钝地看向不远处的卫生间。 有时候她很能理解那些被好奇心害死的主角,因为她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不去看看那边有什么情况。 慢吞吞地挪过去,她扶着门框,左看右看,只看到卫生间里的大窗户敞开着,像画一样框着窗外的风景,窗帘被风吹得直摇晃,而地上有一个倒掉的拖把,很突兀。 她的脑袋还没有太多有效的思考能力,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不确定这里有没有人,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沉重的脚步走开没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非常惊喜地叫她:“筠筠!” 廖筠停住,像个老年人缓缓回头。 来人大步冲过来,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差点把她撞倒,幸好在她失去平衡之前搂紧了她,把她又拐进了刚才的卫生间。 廖筠还在傻眼,一张嘴磕磕绊绊:“棠……棠棠?” 棠棠看着她虚弱的模样,一阵揪心,嘴巴一撇,瞬间红了眼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早上见面还好好的。” 廖筠晃了晃发懵的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你怎么……在这,从,哪儿……来?” 棠棠胡乱抹去眼泪,很豪气地说:“我从外面爬上来的,我先带你下去再说!” “等等!”廖筠这两个倒是说得很痛快,“几楼啊?我怎么……下去?我,不会……你这个……” 棠棠鲁莽的冲劲儿被打断,好像刚想起来思考该怎么把廖筠带走的问题。 烦躁地挠了挠头,还是决定先把事说清楚:“刚才阿杨把那个绑架你的人引走了,我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是顺着楚先生的指路找过来的。你是不是受伤了?你下不去那怎么办啊?” 廖筠有些奇怪:“你,是阿杨……让你来救我?” 棠棠小声:“他没让我来,我自己想来的。我到的时候他刚把人引走,楚先生说他能把人溜最少半个小时,那我想反正有半个小时嘛,我正好可以先爬上来看看,反正才四楼。” 廖筠顿时哭笑不得,伸出手在棠棠的头顶上,摸了两下才试探着摸到她的脑袋,然后顺着摸到她的脸,给她轻轻擦去泪痕:“你这么,关心我,为什么不想见我?” 一听廖筠这么问,棠棠立马又要哭了,好歹把泪憋住,委屈地指控她:“我那天在医院怕付不起医药费,过去一问才发现已经被付过了,我才知道那么多人都是你的保镖……还有那个耳环,人家说里面是很贵的玉石,要好几万,连外面都是999足金的!我没什么朋友,但是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居然骗我,你说你是不是在同情我?” 廖筠知道自己的身份瞒着她不好,这件事踩雷也不意外,看着她掉泪,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对不起,一直想告诉你,没机会,结果那天,正好,又发生意外……没来得及。” 棠棠捋顺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本来想把耳环还给你的,绑架你的那个人那天突然来找我,我就先给番茄了。那个人跟你有什么仇吗?绑架可是犯法的!” “找你?”廖筠皱眉,“是有些,私人恩怨,他找你做什么?” “他说那天在店里的两个醉鬼身份不一般,我们把人打伤了,还把人弄进了派出所,他们出来了会报复我们,问我你在哪,他可以保护你。我才不信他呢,长的就是一副小人样,我跟他说我不知道,他就说那些人早晚会顺着我找到你,有本事就让我一辈子不要再见你了,不然你就会因为我出事。我怕你真的出什么事,想等你走了再走,没想到你还会过来找我。” 棠棠越说眼泪越止不住,可把廖筠给心疼坏了,双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这副虚弱的身体安慰人的时候语气不知道有多温柔:“他为了见我,骗你的,他是坏人,我会把他抓进去。那两个醉鬼没什么身份,就算有,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别担心。” 棠棠眨巴着泪眼,心里复杂的感受无以言说,哭了半天,只挤出来一句最简单的:“谢谢你啊。” “谢什么?” “你又帮我又救我,对我那么好,是我自己……” 廖筠忍不住笑:“你现在不也是在救我吗?” “可是我没办法把你带走。” “没关系,待会儿阿杨会过来,我被注射了一种,什么药……身上没力气,到时候你扶着我,一起走。” “那还要等多久?” “这附近,有吃的吗?你去帮我,买回来,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了。” …… 廖筠从来没想过要直接抓住卢斯言,他打了邵敏的事就算被爆出来也毫无影响,更何况他还有证,处罚不会有多严重。 但是沾上她就不一样了。 这可是在国内,卢斯言非法使用麻醉药品,还敢绑架廖氏集团话事人,以她的身份和名气,现在开个产品发布会也是能上两条热搜的,前几年她忙着上学比较低调,而如今在圈内却风头正盛,年轻一代企业家里根本没有对手。 她被拐来一趟掉了几根汗毛,就得从卢家身上剜下几块肉。 凭她跟阿杨的默契,对付这种小事情不需要现场来太多人帮忙。跟棠棠说的话不过是安慰,让棠棠去找点事做,别跟着太着急。 她在这里并不会有危险,反而是待得越久,卢家的人越惊慌,怕是要急破脑袋了。 又过了一阵,早已经超出了半个小时,卢斯言终于回来。 廖筠坐在客厅的观景阳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海。 她的体力已*经渐渐恢复正常,听着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手指不紧不慢地在腿上打着节拍,演技上线,一开口仍然气若游丝:“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是挺漂亮的,我很喜欢大海。” 卢斯言眸光幽幽地盯着她的背影。 他刚在阿杨那里吃了大亏,没心情跟她讨论风景,径直朝她走来,直接俯身抱住了她,双臂犹如枷锁将她缓缓勒紧:“你喜欢,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比在灵曦山更久一点。” 廖筠不喜欢这种压迫感,眉头轻蹙,猝不及防地朝着身后人“砰”地给了一拳头。 她的武力值虽然不高,但是作为一个体魄正常且健康的成年人,做过特定的力量训练后,只要偷袭得当,突然把人打懵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卢斯言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她反应很快,起身抄起椅子“哐啷”一声巨响,砸在了他的身上,随后丝毫不停留,又干脆地拿过刚才从卫生间顺过来的拖把,用那又长又厚的不锈钢棍子,混着半干不湿的脏水,冲着他又是一通猛打。 直到打得自己手疼,卢斯言也被打倒在地,她终于把棍子扔掉,上前去跨z在他身上,二话不说连补了几个清脆的巴掌,瞬间就把卢斯言这张小白脸给打红了。 捏住他的下巴,廖筠端详了片刻,进而掐住了他的脖子,死死地把他摁在冰冷的木地板:“死变态,又把你打爽了?” 凶兽是打不服的。 卢斯言越挨打越暴怒,但此刻他被主人给制住了命门,无从反抗,唯有凶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张的唇丨瓣喘着粗丨气,脖颈的窒息感让他呼吸不畅,不安分的手求救无果,一度想要去触丨碰她。 廖筠轻蔑地笑了声,手上愈发用力:“贱货,我有允许你碰我吗?越来越不知好歹了。” 卢斯言眸光一颤,克制地捏紧了拳头:“……两年不见,你竟然一点也不想我。” 廖筠很无辜:“想啊,我一直想你,想你要是那么愚蠢地死了,我会很伤心的,我会去质疑给你做检查的医生,你的高智商是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兑了水。” 卢斯言扬起下巴,但依然无法缓解廖筠带来的痛苦,脸色已经被她给掐红。 捏紧的拳头就像在做无用功,白白浪费体力,他干脆放松了所有力气,举手做投降状。胸口剧烈起伏着,语气倒是很平稳,笑着说:“亲爱的,你还是信不过我。你想算计卢家,没必要把我当成敌人,我知道你已经把张家吞掉一半了,这些年卢家一直在针对你,我也可以帮你。” “帮?怎么帮?”廖筠挑眉,“说好听点,是我选择利用你,说不好听了,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么。” “我当然可以帮你。卢家在我大哥手里这么多年,效果从未达到我父亲的预期,如果在你手里……咳咳咳,绝对会不一样,咳咳……” 廖筠失笑:“亲爱的,小傻瓜,你不会以为我吞掉张家,只是在悄悄投资,幕后打理,默默赚钱吧?我是很喜欢钱,但我更喜欢漂亮的脸面,喜欢高高在上的地位。我的东西当然要冠上我的名字,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的。就像兴慕一样,短短两年过去,谁还会记得溺死在历史洪流的小小企业?怎么,你也想让你们卢家快点成为历史?” 卢斯言不信她的话,犹疑着问:“……你舍得那样咳,咳咳,那样对张洵?他会沦为家族的罪人。” “不,这话不对,”廖筠没想把卢斯言掐出个好歹,很有分寸地收了力道,“如果没有张洵,张家早就支离破碎了。张家的名头之所以能完好地留到现在,就是因为我想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他是我的心肝宝贝,花点时间给他,可以给我带来更多的回馈。而你不一样,我们是死对头啊,板上钉钉的冤家。你永远不会真心信任我,我也永远不会真心信任你,从一开始认识,我们就是错的对立面。倘若我对卢家动手,可不会给你面子。” 得到自由空气的小熊一直在大口喘息,好像呼吸更加困难了。 漂亮的眸子微微湿润,眼神有一丝丝迷离,这么凉快的天,他的额头却隐隐冒出了汗。 廖筠察觉不对劲,奇怪地松手,直起身:“干嘛?发丨情了?” 小熊有点神志不清,胡乱拉扯着自己的衣领,粗鲁地拽坏了两颗扣子,露出了白丨嫩精致的锁骨。 他本来一年到头跟廖筠见面的机会就很少,好不容易见了,被宠幸的可能也很低,为了勾引廖筠,他不知道在自己身上下了多少功夫。连口口都做过手术,保养得又粉又漂亮,可以说他身上不论什么部位,都很符合廖筠的审美。 而这次,他发现自己被廖筠下套,包括打人和绑架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就知道自己离着被抓不远了。 他不怕被抓,但是怕被她抛弃,怕突然离别,怕自己整天苦心算计,结果已经三年了,没能爬上她的床,于是摆脱阿杨之后,他赶紧匆匆地回来,并在见她之前,先给自己抹了药。 现在药效发作了。 第68章 一个人的卑微暗恋,两个人的破镜重圆 男人这种生物,就算不说话,喘两口气,廖筠都猜得到他想干什么。 看着卢斯言这一脸发丨情的样子,廖筠无语地拍了拍他的脸,他眼神一阵恍惚着,几乎是同时,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在她手心上亲亲蹭蹭,间杂着试探的又嘬又啃。 他哪能不知道自己没有被准许靠近主人,可是这种关头,野性驱使,难免会让他有一些放肆的小动作。 他对她有一种致命的生理喜欢,这让他在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前,身体已经无可救药地接受了她的亲近与掌控。而与主人的亲密相处一旦形成烙印,带给他不同以往的深刻体验,他就会像上瘾一般,再也无法控制发酵的野心和谷欠望了。 小熊尖锐的牙齿撕扯着手掌的皮肉,像是一种不够有趣的折磨。 廖筠淡然地看着他像小动物一样的笨蛋行为,丝毫感觉不到威胁性,只觉得他有点可爱。 指丨腹缓缓碾过他的红丨唇,指尖划过危险的兽齿,他配合地半张着嘴巴,一副任你为所欲为的浪丨荡模样。 廖筠不禁轻笑:“真想让你照照镜子,你不会给自己下药了吧?反应这么大,信不信我叫两个人来把你轮了。” 小熊混沌的双眼有一闪而过的清明,很快被他给掩盖下去,他满头热汗地喘着不平稳的气息,含糊不清地喊她:“主人……” 比起祈求,其实是明晃晃的勾引和邀请。 廖筠心里痒痒的,犹豫纠结的片刻,到底是慢慢地俯身凑了过去,胳膊撑在他耳边,近距离地欣赏着他漂亮精致的脸蛋,终于低头吻在他唇上。 这一举动无疑是主人对他最高级别的恩准和肯定。 他脑中的一根弦崩然断裂,双手立刻将她抱紧,扬着下巴热情地迎合她的吻。 小熊流畅的下颌线条像是雕刻而成的艺术品,滚动的喉丨结蜿蜒起伏着,让廖筠总有一种想要拆下来把玩的兴致。而为了讨她喜欢,他当然研究过什么时候,做什么事,用什么角度,才能更好地取丨悦她。等了这么多年,其实只要她肯给他一个机会,他自然有的是争宠的手段。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淡,穿堂的海风吹得人浑身发冷,却吹不散头脑的燥丨热。 小熊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扣子都解干净了,只等着廖筠大发善心动动手指,来亲自拆掉这份撩人的礼物。 然而廖筠还不等动手,只不过把手放在了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竟忽然浑身僵住,眸光一颤,很突然地败在了原地。 廖筠愣了愣。 听着小熊动人的哼声,看着他狼狈瘫在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亲爱的,如果我现在把你这样丢到大街上,卢家的人多久会来救你回去?” 小熊红着眼睛,脸上是一片演不出来的无助和脆弱:“……不可以。” “怎么,我们言言现在长大了,知道要脸了?” 小熊浑身无力,很轻地摇头否认:“我不跟他们回去。” 廖筠怜惜地摸摸他的脸:“可是现在的情况看来,由不得你。你要回去,不是因为你‘帮我’,而是你只能回去。” 两人地位和段位天差地别,廖筠玩他比玩积木还简单,没几下差点把他给玩坏了。 他既然用了药,第二次想要了结自我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廖筠屡次三番地逗弄他,迟迟不肯给他一个痛快,把他欺负得满脸泪痕,晶莹的泪珠不断地从眼角坠落,没入凌乱的发丝中,唯有眼神依然倔强,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野性。 一股让人想要把他驯虐到抬不起头的野性,如同在给廖筠的兴致煽风点火。 过了很久,直到阿杨特定的信号声从屋外传来,廖筠这才恋恋不舍,又亲了亲小熊的脸颊,低声诱哄他:“真乖,可以身寸了。” 小熊一瞬间崩溃一般垮塌决堤,明明是在身体和精神都最无力的时刻,却猛地攥紧了她的手腕,双眼透过泪光恨恨地盯着她。 只要阿杨进来,他们之间短暂的相处就要再次结束了。 这些年来,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短到就算他翻来覆去地做梦也无法填补空缺,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不肯对他好一点,只有对他的狠是独一份的,狠到对他时刻提防,恨不得用尽所有残忍手段。 廖筠自然看得出他的不甘,可她才不管他怎么想,无所谓地将他抱住,侧身靠在他怀里。 心与心之间的隔阂重如千层,却一同感受着此刻震耳的心跳声和这世界最后的寂静,吹着苦涩的海风,甜蜜浪漫到虚伪。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我不可以?” “……问这种问题没意义。” “为什么没意义?”卢斯言呼吸的节奏渐渐恢复,缥缈的气声也变回了正常有磁性的低哑,此刻他的样子比之前还要冷静平和,眼里没有疯感,神色也很淡然,眉目之间反而有点可怜的幼稚,像是在撒娇发脾气似的怨廖筠,“是我的人生对你来说没意义,所以我做什么,问什么,都没意义?你明明就是在偏心,你在逃避我。” 廖筠哭笑不得。 她知道这是他真正清醒时的表现,不受病症和药物等其他任何东西影响,是真正的卢斯言。 但可惜,这种时刻出现的概率非常低,她第一次见的时候,就是在他们睡过一夜的次日清晨。 他已经病得太久了,病得太重了,谁也不知道这种清醒能维持多久,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到来。 廖筠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也不想要尝试去浪费这种时间和精力,救赎改造一个困难级别如此之高的病人。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蠢事,她完全不感兴趣。 倘若真的有人和他双向奔赴,坠入爱河,爱到最后也只会两败俱伤,不仅救不了他,更会害了自己。 轻叹一声,廖筠撑着胳膊爬起来,亲了亲他的脸:“亲爱的,等到下次你敢直接来见我的时候,我会认真回答你的问题。” 警方和阿杨是一起来的,卢斯言被抓捕的同时,卢家大哥已经带人到达了镜州。 廖筠作为被解救人员需要配合做笔录,在被问到是否有被卢斯言伤害侵犯时,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很严谨地向警察同志解释了自己跟卢斯言的特殊关系。 卢家为了给卢斯言擦屁丨股,直接提交了全面的病历材料,警方需要核实真假,启动精神病鉴定程序,步骤很严格。而在此期间,卢斯言被关押在了看守所特殊监室。 漫长的夜晚磨人精神。 凌晨两点多,廖筠终于做完笔录离开,阿杨和棠棠都在外面等她。 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突然朝她走来,直接被她的保镖远远拦住。 廖筠淡淡地扫过去一眼,开门见山:“你们卢总呢?” 其中一个黑衣人说:“卢总请您借一步说话。” 阿杨替她拒绝:“想借,让他自己来。” 话音刚落,卢家大哥匆匆地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单手掩嘴咳嗽了两下,看起来分外憔悴,急急地叫她:“廖总!留步!” 廖筠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个人了,没想到看起来竟然老了不少。他虽然是卢家大哥,但其实比卢斯言要大很多,如果没有跟卢斯言的这层关系,廖筠叫他声叔叔都不为过。 冷清的长夜路边,绝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廖筠双手揣在风衣兜里,隔着远远的夜色,很从容地朝着卢家大哥笑了笑:“我明晚飞机回云州,本来每天行程就很忙,今天还被卢斯言耽搁了这么久。卢总如果有要紧事找我,为了表示诚心,奔波劳累几趟,多跑几个地方,也是应该的,对吧?” 卢家大哥脸色变了几变。 在这之前,无论廖筠有了怎样的地位,无论他们私底下有着怎样争斗,他是前辈,又是卢斯言的哥哥,廖筠总该是要给他面子的。 但这以后,他好似有所感觉,廖筠不光是要让他颜面扫地,还要借着卢斯言这把刀,把他们卢家斩得四分五裂。 廖筠说完就走了,坐上阿杨的车,领着棠棠先行离去,只留下几个保镖在那里挡住卢家的人。 精神有点累,她一坐车就开始犯困。 棠棠很贴心地给她盖上了毯子:“刚才从屋里走的时候,我看你走姿不太对,腿是不是又伤到了?” “……没有,”廖筠睁开眼,她没法说,这是她玩卢斯言的时候累着了,“腿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棠棠挽着她的胳膊,和她贴在一起,看起来也是累得不轻:“我给你买了好多吃的,没来得及给你,都凉掉了,你一天没吃饭了吧?” 廖筠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不是么,我饿得都没感觉了。这死变态自己不吃饭也不管我,每次跟他多接触一会儿,我都有一种微微死掉的感觉。” 更别说卢斯言的精力还那么旺盛,又是给她下药,又是给自己下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真能折腾。 阿杨提醒:“车里准备了饼干零食。” 廖筠兴致缺缺:“这种时候如果不能吃点荤菜,来个热乎的馒头也好,饼干还是算了。” 阿杨又说:“楚总准备了饭菜,回去就能吃到了。” 廖筠按了按额头,又闭上眼:“不急,先去趟医院,还有麻烦没收尾。” 她那条受伤的可怜小狗被丢在了医院里,说好的很快回去,一眨眼到了第二天。 她那么直白地利用他,在他本就身体不好的前提下,把他再次置于危险境地,让他和卢斯言单独相处,还强行要求他不准反抗。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小狗肯定一直在胡思乱想,心里的痛苦也在不断发酵。 倘若她不赶紧回去哄哄,那之前在灵曦山的功夫可就算是白费了。 玩归玩,欺负归欺负,功亏一篑可不是个好词。 人的心里一旦留下创伤,后面再怎么弥补也抹不去存在过的疤痕。这也是为什么她更喜欢跟玩具们好聚好散,而不是给他们带去什么噩梦阴影。 她始终坚信,邵敏的心理问题是他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她的影响,虽然她有时候对他是有点缺德,但大部分情况下待他还是很不错的,她得保持自己这优良的作风,不能真的落人口实。 棠棠撑着疲惫的眼皮:“邵大画家好像很喜欢你,他是跟那个绑架犯争执的时候受伤的吗?” “算是吧,”廖筠想到了什么,故意逗棠棠,“你听没听说过他以前离过婚?” “听说过啊,不过没人知道他前妻……”棠棠话音一顿,突然瞪大了眼睛,“等一下!他,他,你们,你不会就是他的前妻吧?快告诉我不是!” “确实‘不是’,我不算是他的前妻,因为我们俩只是假结婚,没有法律效益。但他确实很喜欢我,他手上的婚戒也是我送的。这件事又瞒了你,抱歉了,”廖筠说着,摸摸她的手背,“趁着今天咱俩都虚得很,赶紧把这事告诉你,以后可不准生我的气,更不准闷头不理我,听见没?” 棠棠满脸难以置信:“算了,我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不差多这一件。” 廖筠哭笑不得:“我明天晚上的航班回云州,云州是我的家乡,也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让阿杨帮你订机票。” 棠棠被她如此随意的阔绰戳中了心口,又想起她那随手扔掉的金耳环:“筠筠,邵大画家是你‘前夫’,连刚才那个大叔都那么尊敬地叫你廖总,难道你是云州首富的女儿?你到底多有钱?” 廖筠开玩笑道:“我爸妈连街道首富都算不上,多有钱这个问题,我很想谦虚点回答你,但实际上我资产虽多,身价也不低,具体有多少……总之,我可以在国内任意一个城市送给你一套房子,不设上限。” 棠棠一阵失神,不仅笑不出来,反而还哀伤地叹了口气:“我从小就希望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可以把我的户籍从家里迁出来。可是长大之后我发现,如果我老老实实上班,做个普通打工人,凭自己的工资到死都完不成这个希望。所以我就开始出去玩了,至少我的钱可以自由地旅游几天。” 她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看了廖筠一眼:“我不是真想问你要房子的意思啊,我可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廖筠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然后歪头靠在了她肩膀上,“夜深了,不要想太多。” 车行到医院,廖筠和棠棠已经依偎着睡了一觉。 廖筠睁开眼晕晕乎乎,眼球干涩到头疼,她被阿杨扶着往里走,站在病房门口:“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阿杨默默从怀里掏出眼药水,拧开,然后帮她滴了两滴。 她红着眼睛眨了眨:“你们在外面稍等,待会儿一起回去吃饭。”说完自己推门而入。 幽冷的病房亮着惨白的灯。 屋里只有邵敏一个人,这个点不睡觉,竟然坐在床上发呆,像孤魂野鬼似的。 廖筠一进去正好和他对视,被他吓了一跳,把眼里的湿润都给吓回去了:“……你坐在这干嘛?” 邵敏脸上明显溢满了终于见到她的喜悦和期待,可是在片刻过后,他却移开了目光,沉默不言,就像没看见廖筠这个人。 廖筠走近一些:“你好点了吗?” 邵敏浑身都是伤,还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怎么看都不是“好”的样子。 廖筠虽然明知故问,但劳累了一天,也是真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了,话不多说直接抱住他,侧脸靠在他肩膀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我好累啊,敏敏,坐了好久的车,你别跟我闹别扭了。” 邵敏强撑了两秒钟,忍不住问她:“你去哪儿了?”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我以为你跟卢斯言走了。 廖筠推开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先摸摸他脸上的淤青,又戳了戳他头上的伤口,看他因为自己的动作而下意识疼得眉头微皱,愉悦地生出了一种欺负人的快丨感,她心里很想笑,但这时候要是笑了,她的准备工作可就白做了。 于是她撇了撇嘴,很努力地开始酝酿“答案”。 邵敏等了半天,见她不回答,奇怪地盯着她的表情:“你哪里不舒服?” 廖筠瞪了他一眼,克制住了想敲他脑袋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去,继续酝酿。 又过了漫长的几秒钟,她实在哭不出来。 本来想着,在救护车上的假哭他好像很动容,这么晚了,再假装哭一下哄哄他,结果没想到掉泪竟然这么困难,早知道刚才多滴两滴眼药水了。 邵敏愈发不解,甚至一度忘记了自己在闹别扭,主动拉住她的手:“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卢斯言?” 廖筠感觉再不说话,场面实在有点尴尬,苦笑着直言:“我白天被卢斯言绑架了,他带我去了一个偏僻的海边小城,把我困在了那里,我不是故意不回来找你的。半夜刚从警局做完笔录,一天没吃饭,也没怎么睡好,真的很累。” 邵敏万分惊愕:“……怎么会这样,阿杨没在你身边?保镖没把他抓住?” 廖筠搬出准备好的理由:“你忘了我是跟你一起坐救护车来的,我在医院,刚出门就碰到了卢斯言,那时候阿杨还没过来呢。” 邵敏不信:“阿杨的任务不就是盯着卢斯言么?连卢斯言都来了,他怎么自己还没来?” 廖筠一时语塞,在心里把卢斯言又骂了一遍,绑架就绑架,搞什么药物注射,她怀疑自己到现在语言能力都还没完全恢复,不然怎么会连邵敏都骗不过。 把领口一扯,廖筠歪着头把脖颈上的针孔露出来,转移话题:“喏,你看,卢斯言用针扎我,给我注射了麻醉,把我弄晕了,可疼了。” 邵敏眸光微微黯淡,心疼地摸了摸她的伤处。 廖筠义正词严:“他给自己下药勾引我,但是我什么都没跟他做!我当时心里只顾着担心你,我怕我回来不及时,你又要误会我,结果你看,你果然在闹别扭。” 邵敏的表情莫名有些复杂,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主动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她的发丝,委屈巴巴地说:“我好想你,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廖筠听着他难得直白的情感表达,非常欣慰地以为自己哄狗成功,给这趟镜州训狗之旅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摸摸他的脑袋:“笨蛋,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你能不能成熟懂事一点。” 邵敏心里直泛委屈,怎么可能成熟懂事,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对,直接一口咬在了她扎过针的痛处。 药物遗留影响,她的神经格外敏丨感,猝不及防挨了一下,轻微的疼痛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好像有了一种被狗牙刺穿血肉的窒息感,冷汗“蹭”的一下从后背激起了一片,直轰大脑。 她疼得甚至直接无法呼吸,脑袋更是像断片似的留下片刻空白,身体紧绷着,僵住了一般。 邵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连忙松开她,自知做错了事,手忙脚乱地捧着她的脸,紧张得要命:“很疼吗?你别哭啊,我没用力的……” 廖筠恍惚了一阵,好歹回过神来。 她没感觉自己掉了一滴泪,只觉得头疼欲裂,皱着眉头没个好脸,埋怨他:“你刚才干嘛了?” 邵敏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去了眼泪,小声嘟囔着:“……你脖子上有吻痕。” 廖筠愣了愣。 他补充:“……好几个。” 廖筠想起跟卢斯言厮混的那一阵,是玩得有点疯,略有心虚地把衣领赶紧拉好。 顺便摸了一把被咬的位置,没见到出血才放心,一本正经地狡辩:“我晕了好几个小时,他占我便宜你还吃醋?都说了跟他没做什么,你不信我在担心你就算了,要不是你,我犯得着连夜跑过来吗?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别人的付出和辛苦。” 只要没进去就不算做,她并没有撒谎。 虽然不是专门为了他回来的,但见他是顺路的事,他也有责任。 邵敏果然被她说的信服,什么别扭啊,什么小情绪,全部一扫而空。屡次三番被她玩弄的感觉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忽远忽近,把他没用的原则和脾气磨了个一干二净,心里只剩下浓重的自责内疚。 他红着眼睛心疼地往她身边凑,却不敢再随便碰她,而是像以前一样乖乖认错:“对不起,你别生气,我真的很想你,我也很担心你……” 廖筠身上的痛感半晌才散去,瞥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大方宽容原谅他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张开手:“那抱抱吧,以后不准这样了。” 邵敏抿着嘴巴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又有想掉小珍珠的意思。 廖筠被他勒得难受:“轻点,那药负作用大着呢,我这半天说话都不利索,你还闹别扭。” 邵敏微微放松了力道,腻歪地抱着她不舍得彻底放开:“我可以出院了,我跟你一起走,我可以照顾你。” “别急,你伤得怎么样?还能坐飞机么,要不改签?” 邵敏有些着急:“没事的,只是一些皮肉伤。” 廖筠掐了一下他的左手:“信你才怪,你疼也只会憋着不说。我们改乘高铁,待会儿让阿杨买票,放心,我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了。你好好睡一觉,天亮之后我再带你出院。” 廖筠一边说一边哄着他躺下,捏了捏他的脸:“快睡吧,我可没力气哄你了。” 邵敏早就累了,只是因为心一直悬着所以睡不着,眼下有了廖筠的好心哄骗,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廖筠站起身,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特制的半透明盒子,里面装的正是那枚被卢斯言改造过的赫拉克勒斯之结。 有了盒子屏蔽,戒指已经失去了窃听和定位的效果,她将整个盒子拿起来,本想丢掉,但是犹豫了片刻,又放回了原处,转身离开。 门一开一合。 邵敏睁开眼睛,看向桌上的盒子。 对于爱情,有时候他只是在麻痹自己,有时候他又深信不疑。 就像这枚矛盾的赫拉克勒斯之结,原本的故事明明是宙斯强迫母亲,生下女儿,按现代的道理来说,这混账玩意儿乱丨伦还强丨奸,跟爱情有个屁的关系,不过是一则有悖人伦且违法犯罪的事迹。 可是人们根据这样的故事,竟然能把赫拉克勒斯之结流传成真爱之结,让它演变成象征着坚不可摧的爱情和永恒的结合,变态到让人无法理解。 时至今日,赫拉克勒斯之结早已经失去了原本荒唐的糟粕,有了新的美好的意义,再去纠结最初的根本,怪罪那些用爱将这个词语传承下来的人们,好像不如去怪罪那个非要把神话设定得那么变态的作者。 人都是会变的,载承着人类的世界更是千变万化。 邵敏也常常在想,是不是可以不必那么执着于痛苦的过去,而是学会放下。 就算戒指曾经在廖筠眼里的寓意不好,可刚才的她却无意间把戒指重新送给了他。 他又是有主人的小狗了,他有了主人给的独一无二的小狗链,那么还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呢。 廖筠的确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辛苦了太多,她那样地位高贵的人,肯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他身上,已经是天大的不容易。更何况她身边的狐狸精那么多,像卢斯言那种货色,变着花的想要勾引她,骚扰她,可她还不是连夜回来找他了么。 她只是爱玩,兴致来时,脾气可能多少差了点,又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反正事后都会耐心哄他呀。更何况她还为他哭了两次…… 他已经把所有的青春都给了她,其实除了和她在一起,他没想过人生会有别的可能。 一个人的卑微暗恋,一个人的久别重逢,终于迎来了两个人的破镜重圆。 经过这一次次的坎坷,她肯定会更懂得珍惜他的。他认为,就算不能做她的唯一,她玩够了回来能最先想到他,那也还是他赢了。 这么想着,小狗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与此同时的酒店里。 天色微蒙,楚逸风和孩子还在睡觉,廖筠则是在跟阿杨和棠棠他们一起吃饭。 补充到了新鲜能量,一桌的人都精神了不少,棠棠手里拿着一根牛肋骨啃得正香,见阿杨细心体贴地给廖筠夹菜,越看越觉得好奇:“筠筠,你现在是跟阿杨在一起吗?” 廖筠面不改色:“没有啊,我单身,没跟任何人在一起。” 阿杨对她的说法没什么反应,一门心思帮她挑鱼刺。 棠棠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见识了她的贴身保镖阿杨,假结婚的前夫邵敏,带着俩娃的技术大佬楚逸风,还有那个死变态绑架犯卢斯言。这四个男人显然画风各不相同,且跟她的关系都不一般。 棠棠举着牛肋骨,一脸认真地思考:“你身边这些奇奇怪怪的男人,给我的感觉……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来的。” 廖筠失笑:“你怎么会用‘奇怪’这个词,你觉得谁‘奇怪’?” 棠棠思考不过两秒,指向阿杨:“他!他就很奇怪。你不觉得吗?他有时候好像那种国外的**大佬,但是有时候又像小保姆。” 廖筠笑着看阿杨,意有所指:“**小保姆啊。” 阿杨一脸无奈。 第69章 她有多信任阿杨,就有多反感卢斯言 廖筠的朋友圈子确实乱七八糟,涉及到了各行各业,她的小宠物们更是什么品种都有,也不怨人家棠棠觉得“奇怪”。 吃完饭,几人各自回屋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天就彻底亮了。 这一晚卢家大哥坐立难安,一早便在廖筠的酒店楼下会客室等她,一直等到九点半,身边人凑到他耳边低语了什么,他一脸憔悴地摇了摇头,这时,阿杨终于露面。 他立刻起身迎上去:“廖先生,情况也不需要过多说明了,我想见廖总,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谈谈。” 阿杨的中文名跟着廖筠姓,平时还真没什么人有机会称呼他,他端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冷冷淡淡地通知:“廖总待会儿下楼用早餐。” 卢家大哥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尴尬地点头笑了笑:“谢谢。” 没多久,廖筠穿着背心和短裤,踩着人字拖,打着哈欠,拖家带口溜溜达达地下来。 阿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静*静地站在桌旁等候。廖筠领着棠棠,楚逸风,还有俩小孩,一共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唯一多出来的椅子本来是阿杨的位置,不过阿杨在旁边站岗,楚逸风就把电脑包放在了上面。 卢家大哥急忙上前打了声招呼,多余到无处可坐,只能像保镖一样站着,面色不免有些难堪。 廖筠见状,冲着楚逸风的电脑包指桑骂槐:“我就说你这东西啊,放得真没数,偏要凑过来碍眼就算了,还不知道长点眼力见,这是饭桌!没用的东西也来要位置?” 楚逸风非常配合地把电脑包拿走,可惜台词能力很差,像说大白话似的在那装傻:“昂,我考虑不周,别跟我一般见识嘛,来来来,卢总来这个位置坐。” 卢家大哥的脸色又黑又沉,讪讪地坐下:“廖总……” “阿杨,”廖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招了招手,“怎么办事的,这么没礼貌,快给卢总添双筷子。” 阿杨领命去拿餐具,廖筠这才笑着看向卢家大哥,装模作样地热情:“没想到卢总这么早就来了,还以为你在言言身边陪着呢,昨晚回来得晚,卢总睡得还习惯吗?” 卢家大哥只能强颜欢笑:“廖总,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我来是想先代小言向你正式道个歉。他的情况你也知道,很特殊,他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 “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我注射麻醉,还把我绑架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廖筠笑着接下话茬,语气和表情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有些不怒自威,“卢总啊,你真该庆幸我这人不要脸,抗压能力强,不然你弟弟一年回来折腾一趟,不知道能逼死多少人。” 卢家大哥掩嘴咳嗽着,哑着嗓子低声道:“……抱歉,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这些年小言的确给你添麻烦了。这样,我也知道你忙,小言那边也等不了太久,我们不如简化谈判步骤,咳咳咳……请你直接提条件吧。” “条件?” “对,你尽管提,无论什么条件,还请你能原谅言言这一次,”卢家大哥当着这一桌人,严肃认真地说完,不忘补充,“之前那批材料的事,手下人不懂规矩,我已经派人查过了,我们内部的问题我来解决,给廖总你带来的损失,我双倍负责,以表诚意。” 偌大的餐厅,除了他们这一桌倒也没什么客人了。 廖筠听了卢家大哥的话,沉思片刻,并没有及时做出回应,而是不紧不慢地吃起了早饭,把人生生晾在了那。 卢家大哥作为前辈,京州有钱有势的富商,被逼到这种份上,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面子,只为了给他弟弟求情,实在是有些不应该,可谁让廖筠手里有卢家的把柄呢。 卢斯言这个要命的祸害,这一辈子没给卢家做成什么好事,倒是惹了不少麻烦。 惹其他人就罢了,卢斯言的好脑子够用,对付人家绰绰有余,唯独惹了廖筠,占不得半点上风。两人拉扯纠缠的这些年,恩恩怨怨,难解难说。廖筠也不是没忍耐过,也不是没配合过,可是一年一年过去,她不可能永远都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也不可能永远都自认倒霉放他们一马。 卢家人总觉得她还年轻,觉得她单枪匹马抵不过世家大族,觉得卢斯言不过是喜欢她,又没对她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明里暗里的,就像是在拿她维丨稳卢斯言的情绪,甚至多次纵容卢斯言来找她。 却忘了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男女朋友,也没有任何感情关系,她是一个独立的,有自我意愿的个体,没有对任何人容忍退让的责任。 这两年她发展很快,尤其是对张家的野心,让卢家难免有所忌惮,前阵子卢斯言跑回国,卢家也担心过,利用那批材料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连她的皮毛都伤不到。 要不是她的位置已经站得足够高,卢家大哥怎么会态度这么好,怎么会反应这么迅速? 还道歉呢,以往那么多年,卢斯言哪次纠缠她,都没见卢家人站出来喘过气儿。 人这种生物,当伤及到自己的利益时,自然会像狗一样急得乱叫。 “廖总……”卢家大哥忍不住出声提醒。 廖筠茫然地看过去,嘴里还嚼着香酥的油饼,端起一盘蒸糕:“尝尝?” 卢家大哥气结,沉着脸搭不上话。 廖筠才不管那么多,单手托腮,指了指边吃边看热闹的棠棠:“小笼包什么馅儿的?给我来两个。” 棠棠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卢家大哥,默默地把一屉小笼包递给廖筠。 廖筠只是尝了一个,然后就把剩下的推给了楚厉:“厉厉,这个蟹黄的可香了。” 楚厉毫不客气地接过去:“谢谢妈妈。” 楚翎一看就不乐意了,扭来扭去得找存在感:“妈妈,我也要!我要吃小混蛋!” 楚逸风嫌弃地“啧”了一声,给他弹了个脑瓜崩:“那叫馄饨,什么小混蛋。” 廖筠忍不住笑,正好阿杨磨磨蹭蹭地拿着餐具回来了,她捏了捏楚翎的脸:“让你阿杨叔叔帮你盛一碗小混蛋。” 楚翎高兴地从椅子上滑下去,蹦蹦跳跳地抱住阿杨的大腿:“我要吃小混蛋!给我小混蛋!” 阿杨拖着小屁孩,先把餐具给卢家大哥摆好,然后一提溜把孩子抱了起来:“吃哪个混蛋?乖乖坐好,我去给你拿。” 楚翎特别喜欢跟阿杨一起玩,咯咯笑着腻了半天才松手。 一桌人其乐融融,愈发显得卢家大哥那么多余,就连棠棠这个外人都看出来了,廖筠这是在故意为难人家。 好不容易把这顿饭结束,时间已经逼近了十一点。 廖筠完全不配合,正事压根没谈几句,反而有种在故意浪费时间的意思。卢家大哥的秘书从刚才起就在不远处办公,突然神色紧张地快步过来,又在老板的耳边低语了什么。 卢家大哥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廖筠。 廖筠神色自若,仿佛一切的发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她吃饱了最后一口,终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走吧,我们该谈谈了,卢总。” …… 距离上午收盘不足半小时,廖筠的账号突然发布了自己被绑架的视频。 卢斯言作为一个处处树敌却不留把柄的凶兽,终于有机会露出了“真面目”,连带着他有多年精神病史,在大哥的包庇下做过的擦边违法行为,甚至他未成年时期在国外杀人的消息,全都一点一点地被讨论了起来。 廖筠以前不喜欢舆论,可是这个世界上,舆论就是这样可笑而有用,企业需要口碑,需要风评,需要正面的形象,需要无止境的营销。 卢家维持已久的形象在她手中破裂,负面新闻如同病毒一般疯狂传播,各家族势力暗中琢磨站队,散户恐慌性抛售,股票一路暴跌,卢家内部上下更是乱成一团麻。 卢家人万万没料到,廖筠敢把这次的事公之于众,毕竟在如今的社会中,一个女人被迷晕,绑架,跟绑匪连续独处几个小时,就像是在告知所有人她的清白不保。 可惜廖筠根本不在乎,先不说清白不保不是她,而是绑匪本人,就算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该觉得丢人的,该被耻笑的,也只会是那个犯罪者。她很讨厌受害者羞耻论,对受害者的舆论围剿本质上不过是另一场犯罪,那是犯罪者和潜在犯罪者共情后的暴力狂欢。 只要她没错,她从来不会怀疑和反思自己,更不在乎所谓的贞洁,名声,那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儿,谁喜欢谁就一辈子守着好了,最爱这些东西的男人们才最应该永远“贞洁”。 和卢家大哥谈完,廖筠神清气爽,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始终高站上风。 临别前,卢家大哥满脸忧愁地问她:“你真的不能再退一步?你难道想让小言坐牢吗?” 廖筠不咸不淡地说:“这种事没办法私下和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不是我让他去坐牢的。有时候你不如想想,他能走到今天,或许和你们的溺爱有关,而不是和我的拒绝有关。” “可是以前你们也这样吵吵闹闹的,从来没闹这么大过,你这次到底何必……” “卢总,”廖筠打断他,手里端着杯茶,“吸溜”着喝了一口,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跟卢家大哥的正装和正经完全不搭,“当事情对你有利时,你喜欢‘公平’,喜欢‘各凭本事’,但事情对你不利时,你又喜欢‘狡辩’,喜欢‘打感情牌’,这显得你白白空长我那么多岁,却很输不起。以后可不要这样了,晚辈很想尊敬你的,你自己得要脸啊。” 放下杯子,廖筠往桌子上吐了口茶叶,匆匆离开,赶往医院去接邵敏出院。 他们改乘高铁,必须下午就出发,之前来时的车交给保镖,廖筠实在不想在路上多折腾了。 提前到达候车室等待,棠棠的行李不多,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装着很多小零食,一会儿拿出一包来嘎嘣两口,跟廖筠和俩小孩分一分,很快就清光了好几个小袋子。 邵敏一直坐在廖筠旁边,表情呆呆的,气质淡淡的,存在感很低。 他本来没有玩手机,只是在发呆,直到邮件不断地收到新消息,他这才趁着廖筠没注意,悄悄地打开。 这是给他调查消息的人传来的加密邮件,里面有卢斯言和卢家今天发生的重大新闻,从头看到尾,他脸色变了几变,默默地把手机放好,看起来更呆,或者说更忧郁了。 旁边的棠棠零食塞了一嘴,含含糊糊地问廖筠:“我们不用管那个卢先生,没关系吗?我是说那个绑架犯,他不是还在那个海边。” “当然没关系,说白了,他手里有证,等他的情况调查完,他也不会负什么责任。” 棠棠往她跟前凑:“他真的有精神病吗?这么吓人。” 廖筠不以为意:“是啊,这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卢家一直压着,没人敢正面讨论而已。” 棠棠继续往前凑:“那他真的喜欢你啊?” 廖筠失笑:“你今天都问了几遍了。” 棠棠直摇头:“变态,没见过这么喜欢人的,哪个正常人会这么追女生。” 廖筠没法多解释,卢斯言以前更变态的时候多了去了,甚至给她注射麻醉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绑架要不是发生在国内,又那么明目张胆,根本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棠棠又问:“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他是不是那种,因为你不小心对他笑了一下,所以他就单方面决定喜欢你了?” “他?” 廖筠回忆起跟卢斯言的初见,就算时间过去再久,只要想起那天早上醒来,看见床边的晨曦中坐着一个绝色大帅哥,还是不免有些感慨:“他啊……倒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其实一开始是我主动找他玩的,那时候又不知道他有什么毛病,只知道他长得很好看,你没发现吗?十分制的颜值,他应该拿九分。” 听到廖筠竟然在夸卢斯言,邵敏,还有哄孩子的阿杨和楚逸风,三人不约而同地朝她看了过来。 棠棠一阵莫名紧张,左看右看:“怎么突然觉得有点瘆得慌。” 廖筠忍不住笑,丝毫不在意聚焦过来的目光,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继续回想当年:“要说起来,那时候卢斯言在我心中的印象还挺不错的,我年轻嘛,玩过的男人比较少,他不光长得好看,身材和智商也很出众,而且和我聊天的时候表现得很聪明,不像那些傻子,沟通那么费劲。后来知道他有病,我特别意外,因为我真的完全看不出他有问题,那阵子好像也是他为数不多持续清醒的时候……” 廖筠说到这突然顿住。 她想起那段时光,俩人刚认识,她兴趣正浓,对这个高智商的天才小少爷充满了征服谷欠,因为查不到他的身份信息,还以为他是哪个对家送来的眼线,没少变着花的睡着他玩。每次把他睡累了,他就会很平静,表现得很乖。 就像那天在海边的小城,吃完药的他异常兴奋,导致投降过后反而精力透支,突然清醒了起来。 ……难道让他清醒的办法就是睡他? 他的病不会是因为聪明过分,体力过盛,躯体无法正常消耗导致压力过载了吧。 后来这几年,她一次都没睡过他,玩他也只是好心施舍了几次,没怎么让他爽到过,好像确实能感觉到他越来越疯了。 坐上高铁,距离回到云州,正式开启倒计时。 棠棠从来没去过云州,而且是第一次坐商务座,上车之后很兴奋,又怕打扰别人,明明坐在廖筠身边,却一直用手机给她发消息。 两人在手机上聊了好半天,路上葱绿盎然的山景渐渐向身后奔去。 棠棠终于累了,无聊地瘫坐在那,很小声地对廖筠说:“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廖筠困得半阖着眼睛:“嗯?” 棠棠微微侧过身,看着她:“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嗯……你叫什么?” “我想改名,我叫颜丹若好不好?” 廖筠睁开眼,有点奇怪:“你姓颜?” “不姓,但是不都说成年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名么,我觉得‘颜’这个字很好听。” 廖筠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明显能感觉到她们之间解除矛盾后,她的心情很好,性格也开朗了许多。 其实廖筠简单调查过她的情况,知道她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她家庭还不错,妈妈是小学老师,爸爸是个体商人,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也并没有金钱方面的压力。 她说起过自己不想相亲,可能家里有催婚的现象,但是她对家庭的抵触很严重,绝对不可能只是因为这一件事的影响。 廖筠并不了解她经历了什么,也没问过,她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敏感的人,总有一天想说了,或许就会主动说出来。 “颜是挺好听的,”廖筠随口闲聊,“邵敏有个表姐叫邵颜,是个很厉害的强人。” “邵颜……”棠棠跟着念了一遍,若有所思,“你们的名字都是两个字,叫起来好像更干脆一点,要不我也取两个字的算了。” “也行啊,不过改名要去户口所在地,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回去……可以叫我……陪你……” 廖筠越说越困,慢慢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棠棠想起自己的户口和家乡,不禁一阵愣神,扭头见廖筠已经睡着了,帮她把薄毯往上盖了盖,望着她的侧脸,很认真地喃喃:“认识你真好,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倒霉。” 路程很远,廖筠在睡梦中途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的棠棠不见了,换成了邵敏。 邵敏正用很别扭的姿丨势歪在这里,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胳膊也黏糊糊地挽着她的,整个人就像只香香软软的小狗,很可爱地倚在她身边打盹。 她怕他受伤的身体不舒服,本想叫醒他,让他换个正常点的姿丨势,但是刚动了一下,邵敏立刻扣住了她的手,睁着惺忪的睡眼,很紧张地抬头看向她:“……不睡了吗?” “你这样不难受啊,去坐好。” “不难受。” 邵敏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又迷迷糊糊地靠了过来,非要贴着她。 这时廖筠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她打着哈欠点开一看,是棠棠发来的—— 棠棠李糖糖:你刚才睡觉的时候叫了一声卢斯言的名字,被邵先生听到了,他来我身边站着盯着我半天,让我把位置让给他。[表情包:摊手] 廖家收租的:我叫卢斯言?叫他干嘛? 棠棠李糖糖:你说,卢斯言是个死变态。 廖家收租的:…… 廖筠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刚才确实在梦里梦到了卢斯言,记不清梦见什么,没想到竟然在骂他。 她现在依然不理解恋爱脑,但已经很能接受恋爱脑的存在了。 卢斯言无疑是个很痴狂的恋爱脑,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祈求她的垂怜,可是她很记仇,而且拿自己的感受和性命都非常要紧,她有多信任阿杨,就有多反感卢斯言。 她长这么大,经历过最危险的时刻几乎都是卢斯言带来的。 当年他明知道自己病情不稳定,还要把十八岁的她带去墨西哥,一路飙车往混乱的地方跑,只为了不被卢家人太早找到。 他犯病期间就是个暴戾的混蛋,而且对自己的智商和掌控力过度自信,她还记得他跟当地的毒贩起冲突时,她已经趁乱逃走了,而他面对对方组织的追杀,竟然故意把她的消息说了出来,想利用敌人的眼睛抓住她,丝毫不考虑她如果被抓住会面对什么。 后来她问过卢斯言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只要能找到你,我就能把你完好地带走,我有这个信心。” 然而事实上,他不仅没能找到她,没能把她带走,反而还将阿杨送到了她面前。 扭头看向阿杨的方向,阿杨有所感应一般,恰好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霸王猇眼里的警惕和淡漠消散不见,只剩下一抹独属于大猫猫的茫然和柔和,好像在问她:有什么吩咐吗? 廖筠忍不住笑了。 想起他们初遇那天,阿杨也是这样一瞬间切换成了呆萌茫然,被她发现了猫猫属性。 那时他在为他哥执行危险任务,受伤流血,躲在了临时藏身处。她意外跑进去,闻着浓稠的血腥味,直接被他手里漆黑冰冷的武器抵住了眉心。 阿杨面色不善,眯起眼睛打量她,却在看着她不属于当地的长相时,无法确认她的身份。正好远处传来追踪她的脚步声,阿杨非常警惕又敏感,利落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拖进了墙角的木箱之后。 廖筠没吃没喝也没钱,颠簸了一路,体力不支,被他如此粗丨鲁地拽走,脑袋好巧不巧撞在了木箱边缘,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阿杨见状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直接愣住了。 他身上有伤,流了那么多血都还非常清醒,她只不过是被拽了一下,竟然就要晕了? 这种攻击性和防御力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别,别晃了。”廖筠伸手在眼前挥了两下,头晕眼花地嘟囔了一句。 阿杨惊得急忙捂住她的嘴,怕她把人引过来。 而她被捂住之后,呼吸不畅,终于没撑两秒彻底晕了。 第70章 “睡吧,乖猫猫,主人摸摸……” 疾驰的高铁很安静。 廖筠莫名其妙冲着阿杨笑完,什么也没说就收回了目光,直接把好奇的大猫猫给引了过来。 长腿越过碍事的邵敏,阿杨在廖筠面前蹲下,温暖粗糙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仰着头低声问她:“怎么了?” 廖筠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故意逗他:“想你了。” 这三个字刚说完,装睡的邵敏立马不满地往她身边蹭了蹭,把她的胳膊抱得很紧。 阿杨淡淡地扫过去,对廖筠说:“需要我把他弄走吗?” 邵敏睁开眼,目光不善地看了阿杨一眼,把脸一歪,埋进主人的发间,像小狗一样黏黏糊糊地撒娇。 廖筠无奈,从阿杨手里抽回手,拍了拍邵敏的脑袋:“睡你的觉吧,闭上耳朵。”边说着话,踢掉脚上挂着的凉拖,脚丨趾缓缓踩过阿杨跪着的膝盖。 阿杨微微垂眸,很懂事地为她按丨揉着受伤的小腿。 她的伤正在恢复期,有时候又疼又痒不舒服,就喜欢让他帮忙按丨摩。 他的手法都是当年执行任务期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虽然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门道,但绝对实用。那时候野外环境艰险,受伤不能喊疼,流血只能自己包扎,甚至就算疼痛到昏迷也不过是挨着,能死能活,听天由命,过得其实蛮不容易。 廖筠记得当初第一次见面,阿杨前脚刚把她给“弄晕”了,后脚自己也跟着晕了过去。 幸好她没受伤,与其说是晕倒,不如说是又困又饿没了力气,很快便转醒。睁眼看到身边满身是血的男人,她还以为是一具尸体,连忙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大口呼吸,更不敢出声。 冷静了两秒,发现阿杨胸口还有喘气的起伏,周围也没有什么危险的声响,她这才慢吞吞地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他身上的出血点太多,大大小小的新伤旧疤触目惊心。 廖筠没有太专业的医学知识,拍了他两下没反应,干脆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先帮他压迫止血。闻着反胃的血腥味,强撑着一股劲儿,帮他处理了流血最严重的两处伤口,然后扭头去吐了半天。 很快,阿杨也醒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很警惕地看着在旁边干呕的廖筠,下意识想进入备战状态,可惜刚摸到武器就开始咳嗽,牵动着伤口,瞬间疼得脸色煞白。 廖筠眯着眼睛慢慢回头,其实是怕看见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你,你醒了?” 阿杨说不出话,不停地咳嗽,听着都疼。 廖筠没办法,赶紧过去帮他摁住肋骨的伤:“你别一直乱动!” 阿杨好不容易停下,哑声说出了跟她的第一句话:“咳嗽,忍不住。” 廖筠嫌弃“啧”了一声:“我知道,那你也得忍啊,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阿杨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为了处理伤口,衣服已经被她给扒了,实在不怎么好看。他竟然昏死了这么久,落在一个陌生人手里…… 抬起眸子,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廖筠:“你为什么不杀我?” 如果是在以前,廖筠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个中二的傻子,然而在这种地方,她跑了一路没亲眼见过死人,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心烦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杀你?在我们那杀人可是犯法的。” “中国人?” “……废话,你不是一直在说中文。” 很多人会说中文,只是为了冒充,他也会说中文,他又不是中国人。不过他没多说什么,第一次对谈的内容就这样奇奇怪怪地开始,莫名其妙地结束。 没多久,天黑了下来。 阿杨给自己再次处理了伤口,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 他是廖筠跑了这么久见到的第一个会说中文还能友好交流的人,廖筠下意识跟着他站了起来:“你要去哪儿?你很了解这里对吗?能不能带我出去?我是说去一个安全的城市,能坐飞机的地方!我需要赶紧离开这里,只要我安全,我可以给你很可观的报酬!” 阿杨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秒,神色实在很冷淡。 但不知道为什么,廖筠总感觉又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点茫然和呆萌。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我要吃东西,你要吗?” 廖筠一愣,她都快饿惨了,当然赶紧答应。 这是栋废弃的二层小楼,阿杨并没有离开房子,而是在某个角落找出了罐头和水,好像是他自己藏起来的。他在屋里生火,煮了罐头汤,还烤了肉。 廖筠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饭,但她是真饿了,也没条件嫌弃。 吃完饭,阿杨又站起身,这次主动问她:“我要被子,睡觉,你要吗?” 就这种破地方还能有被子,傻子才不要呢。廖筠看着阿杨就像看哆啦A梦似的,连忙点头。 往下差不多有两三天的时间,他们两个谁都没走,一直待在原处。阿杨在养伤,而廖筠则是在蹭吃蹭喝。 两人很少有言语交流,就算说话也都很简短。阿杨始终不回答是否愿意带她离开的问题,当然她也没再反复问。 她是个聪明人,不仅善于观察,还很懂得谈判技巧,她已经几乎能确定阿杨是个类似杀手的人物,正在执行自己的任务,可惜因为受伤而暂时中止,估计心情很糟糕。这栋房子是他的秘密补给站,安全性很强。 她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次提出自己的要求,如果不停地唠叨,把人家说烦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与此同时,阿杨也在默默地观察她,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只是一个普通人,似乎是被意外拐到这里的。她反应很快,行事果断,机敏聪慧,能一个人活到今天,足以见得她并不柔弱,反而很值得提防。 某天深夜里,两人照旧守着一堆火,各自倚着墙角。 这里没什么娱乐性活动,只是在熬时间。廖筠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叽叽喳喳的动静,朝着声源处看去,果然在阿杨手里看到了一只老鼠。 老鼠正在他手里诡异又疯狂地扭动,伴随着那独有的叫声,瞬间就让廖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杨看了她一眼:“你怕?” 廖筠表情复杂:“是‘恶心’,恶心你懂吗?我看见老鼠,蟑螂,这些又丑又脏又死不掉还跑那么快的东西就想吐。” 阿杨淡淡地说:“还挺好吃的。” 廖筠满脸难以置信:“……你连老鼠都吃?细菌,病毒,寄生虫,还有它没事儿嗑的老鼠药,它可是个毒王。” 阿杨突然手一松,把老鼠丢了出去:“我吃过豚鼠,还不错。” 老鼠重获自由,“嗖”地一下,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去。廖筠差点没吓得蹦起来,相当利落地窜到了阿杨身边,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你怎么乱扔!” 阿杨被突然近身,下意识先看向她抓着自己的手。 廖筠催促他:“你快去把它找出来,丢到外面去行不行?我前几天可没见过它,肯定是你今天把它弄进来的!我今晚要是被它咬到我就跟你拼了!” 阿杨沉默了。 廖筠见他又是一副不准备接茬的样子,是真的很怕晚上被老鼠拱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干嘛这个表情?装傻。” 阿杨目光上移,似乎不懂她为什么在埋怨自己,终于告诉她实情:“你说太快。” “啊?” “中文,说太快,听不懂。” “……” 当晚阿杨被迫承担着捕鼠重任,但可惜并没有再找到那只老鼠的踪迹。等他又转了一圈回来,廖筠正坐在他的位置,蜷缩在角落的木箱上睡着了。 如果老鼠有心找她,木箱也很容易攀爬,此举不过是在自我安慰。 阿杨坐回去,添了添火,好心把被子拿过来,给她从头顶盖到了脚。她的体质其实还算可以,但在这种环境下却显得十分脆弱,着凉会打喷嚏,太热又嫌闷,饿着头晕眼花,饱了容易犯困,受点小伤就会疼得叫,不受伤也会发点牢骚。如果真被老鼠咬了,好像确实不太安全。 她对一切的感受都很直白,很敏感,这在阿杨眼里简直是最容易死的类型。 廖筠默默把被子从头上扒拉下来,露出脸,眨巴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他:“我谢谢你啊,这么会盖被子。” 阿杨坦然道:“不用客气,我怕你死在这里,会吸引野兽过来。” 廖筠翻了个白眼,缩在被子里继续睡。 从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她倒也没那么困,闭着眼睛好一会儿都没睡着,无聊地嘟囔:“好臭啊,我现在和老鼠也差不多了。” 阿杨不紧不慢地说:“可以洗澡。” 廖筠突然睁开眼:“你说什么?” “可以洗澡,有热水,太阳能在楼上。最近天气不错。” 廖筠惊得爬起来:“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天,我连脸都没舍得洗过!我以为这里缺水呢!” 阿杨茫然:“你没问过,我以为你喜欢这样。” “……” 哪个正常人会喜欢好几天不洗脸,臭得像老鼠一样。她手上到现在还隐隐有他的血腥味,而他本人却没那么臭,怪不得…… 这个混蛋! 廖筠推掉被子,想要上楼去:“这里还有什么?吹风机?换洗衣物?不会什么都有吧?” “有,”阿杨面不改色,“在二楼,但是没有电。” “算了,不重要,”廖筠只想赶紧上楼去洗澡,从他身边路过,“你可真行,我真佩服你。” 阿杨静静地坐在那,不为所动,心想,有这些东西很正常,至于夸他么?大惊小怪,还要佩服他。 廖筠洗完澡回来,换了身干净衣服,重新变得放松的身体简直让她陌生到想哭两声。这次回去之后,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爱上洗手,洗脸,洗澡等一系列能让自己变得干净香喷喷的活动,而且这辈子都再也不要来墨西哥了! 懒洋洋的身体重新躺在被子上,舒服的感觉无以言说,她感受着火堆的温暖,餍足地叹了口气:“幸福的感觉竟然这么简单。” 阿杨对她偶尔的自言自语习以为常,并不接话。 廖筠戳了戳他胳膊:“我刚才在二楼看到有两张很大的床,为什么不去上面休息?” “不安全。” “不安全的理由是?” “死过人。” “……没事了。” 廖筠把被子扯过来裹在身上,舒服地滚了半圈。 她用了沐浴露,很香,阿杨不习惯用这种留有味道的东西,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香气,随着时间的变化,竟然越来越浓,好像充斥在他周围挥散不去,不禁有些奇怪地朝她看了好几眼,甚至用手在她身体上空挥了挥,确认这味道真的要在这里飘很久。 廖筠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忽然梦游似的,抓住了阿杨的小臂。 阿杨还没睡:“有事?” 廖筠不知道在哼哼什么,手从他的小臂一路摸到大臂,又顺着结实的肌丨肉摸回来,抓向他温暖干燥的大手。他的手上有很厚的茧子,手背棱骨分明,一看就充满力气。 但是被她抓到的瞬间,他愣了一下,没动。 直到她顺利的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里,他终于问她:“做什么?” 廖筠的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没有睁*眼:“……你好暖和,我有点冷。” 这里很温暖,远不达冷的地步。 阿杨听她声音沙哑,察觉不对劲,直接把她捞了起来,看着她懵懵地坐在那,先用掌心探了探她的额头,可是他温度偏高,试探不出什么结果,又凑上去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还感觉我暖吗?” 廖筠望着近在咫尺的人,摇了摇头:“感觉不到。” 阿杨很规矩地退开:“你发烧了。” 廖筠失去支点,一头栽倒在他怀里:“……你的洗澡水有毒啊。” 阿杨好心撑住她,又把她扶起来。她逃亡了太久,吃不好,睡不好,身体长期处于脆弱又紧绷的状态,突然洗澡,放松,发生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他本想把她弄回去躺着,但是在这时却好巧不巧的,看到了刚才的那只老鼠。 老鼠就在她脚下木箱的不远处,好像在和他对视。 如果这时候让她听见老鼠声,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力气跳起来躲开…… 阿杨思索了片刻,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廖筠紧张地抓住他的肩膀:“干嘛?楼上不是不安全吗?” “我在的时候,安全。” 廖筠真想说他死装,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确实还挺靠谱的,应该不像是在吹牛。而且她也没力气反抗了,洗完澡直接紧跟着发烧,身体从放松的舒适变为无力的软绵绵,四肢像有蚂蚁在爬,哪儿都难受。 阿杨把她放在角落的沙发上,她这几天不管心理还是身体,只要一难受就会骂卢斯言两句:“死变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让你们全家在我面前跪着磕头。” 阿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嘟嘟囔囔的,听不懂,反正这语气不太好,应该不是在说他。 廖筠捂着发热的脑袋,难受得下意识直叹气:“我在这种地方生病是不是没救了?我不会要死了吧,早知道不洗澡了,我宁愿臭着活下去……” 阿杨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不会的,你还是个小孩子,会活很久。” 廖筠瞪他:“谁说我是小孩子?” “你几岁?” “十八。” “十八岁就是小孩子。” 廖筠不服气:“你几岁?” “比你大很多。” “骗鬼呢。” 阿杨没跟她多较真,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你不要出声,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廖筠有点着急:“你要去哪儿啊?” 阿杨的拇指缓缓擦拭过她湿润的眼角:“不要哭,保持体力。我去找药。” 廖筠没哭,这只是发烧时的炎症刺激和生丨理反应,等待阿杨回来的过程中,她实在难受,又昏睡了过去,转眼到了天亮。 阿杨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叫不醒她,直接给她挂了个吊瓶。 这是从一处很危险但物资丰富的小屋里找来的,那边经过的人很多,还有人偷偷放置或取走物资,不像这里这么安全。 阿杨顺便带了点好吃的,据说是加热就会很美味的食物,不太考验做饭的技术。于是他参照着步骤严格地开始了“加热”,成功把廖筠给馋醒了。 廖筠望着那一锅和气味完全不搭的浑浊液体:“……这什么?老鼠?” 阿杨戳了一块煮熟的肉给她:“鸡肉。” 廖筠试探着尝了尝:“味道好怪。” 阿杨有点怀疑:“不好吃吗?” “没法评价,”廖筠咽下了肉,才发现自己手上在打针,“有医生来了?” “我做的。” “你还会治病?” “不会,只是基础治疗,死不了人。” 廖筠试着抓握了两下,确实恢复了不少力气,脑袋也不晕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做饭一般,甚至很黑暗,但起码有这个心是好的。有武力值,性格沉稳可靠,懂得照顾人,还具备野外生存的各项技能,这是个人才啊。 阿杨被她盯得别扭:“……在看什么?” “看你。” “……我怎么了?” “没怎么,对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Carlos.” 阿杨回答得太痛快,廖筠不信:“假名吧?” “重要吗?” “也不是很重要。” “你呢?” 廖筠随口胡扯:“廖大爷。” 阿杨跟着念:“……廖,大爷?” “嗯哼。” “我中文不好,但不傻。” “……” 谁说他中文不好,他只是听力不行,但凡说慢点他就听懂了。 廖筠左手还扎着针,右手吃完肉,拿着签子在地上胡乱划拉了几圈,放满了语速对他说:“我知道你在执行任务,你的能力在这个地方可以来去自如,完全可以带上我一起出去,对吧?我可以等你任务完成,到时候我们一起离开,我会给你这次任务双倍的报酬,不,三倍,怎么样?” 阿杨狐疑:“你给得起?” “当然,”廖筠肯定的语气里掩不住愤愤的恨意,“我有的是钱,有的是赚钱的能力,所以我不能死,尤其是不能现在死在这里。反正你做完任务也会出去的,顺手带上我,就当赚一笔外快,不好吗?” 阿杨思忖了片刻:“我不会出去的。” 廖筠划拉的动作一顿,很意外地看向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雇主不允许。” “难不成你永远在这里都不走了?” “我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 “……那,那你自己就不想走吗?他给你的报酬很多?” 阿杨没有回答。 廖筠完全没想到攻破他的难点在这里:“这鬼地方一点也不好,受伤了没人理你,赚了钱也没处花,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如果你缺钱的话,我能给你更多报酬,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离开之后你可以随时再回来,凭你的能力,出去一趟,你的雇主也不会知道吧?或者你不想回来了,就跟我一起走,以后不用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用这么危险,不好吗?” 阿杨还是没有回答。 良久过后,他突然问:“你会写‘杨’字吗?” “什么yang?” “我不知道,是我妈妈的姓。” 廖筠在地上随手写了几道:“这个‘杨’是最常见的姓,但是也有很多比较小众的姓,比如‘羊’,‘阳’。” 阿杨静静地看着她写字,没有多想,自然地夸了一句:“你写的,很好看。” 廖筠得意笑了一下:“这叫什么好看,还没有我平时三分的功力。我从小练书法,还是大学……” 说到这,廖筠莫名其妙顿住了,脸上的笑意也骤然散了去。 她才十八岁,刚上大一,本来应该在学校里上课,结果出来一趟,沦落到了这种地方,可能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现在遭的这些罪,吃的这些苦,哪一种是她应该承受的?都怪那个死变态,白白给她带来这些祸端,扰了她的好日子,害她变成这样。 “卢斯言,老娘早晚要让你们全家都遭殃。”廖筠恨恨地骂着,在地上戳了卢斯言的名字,然后打了几个大大的叉号。 阿杨察觉她的情绪,奇怪地问:“卢斯言,是一个人?” “是啊,”廖筠冷哼,“就是他把我弄到这来的,现在他可能已经被他们家人救走了,只把我扔在这,不管我的死活。我但凡有个好歹,绝对死不瞑目。” “我可以帮你杀了他。” 阿杨顿了顿,非常真诚地补充了一句:“不要报酬。” 廖筠哭笑不得:“我说你啊,你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你只要捎带手把我带出去就好了,杀人难道比带我出去更简单吗?” 阿杨又不说话了。 廖筠觉得,问题就出在他这个该死的雇主身上,肯定是有他什么把柄。 回过神,廖筠在地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字,本应该出现在任何光鲜亮丽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是你的名字?”阿杨问。 “嗯,”廖筠用签子戳了戳,心事满满地叹了一声,“廖筠。” 第二天,阿杨一早起来就在做饭。 廖筠看着他的黑暗料理,本着“我不干活少说话”的原则,并没有对他做的食物提出太多意见。 等早饭吃完,阿杨说自己将要继续任务,这里虽然是他的补给站,但随时都可以被其他人占领,如果没有意外,她可以在这里待着,但如果有意外,他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 廖筠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人家好心允许她在这,让她自己机灵点。 临别前,她问他:“那你做完今天的事之后,还会回来吧?” 阿杨有点茫然地看向她。 “反正你都要休息的,这里还有很多物资。” 阿杨沉默两秒:“会回来。” 那天晚上天黑了之后,阿杨确实回来了。但往后几天,他的任务在前行,并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廖筠很积极地说愿意跟他一起转移,于是他便时不时地带着她东躲西藏,还会和她分开不确定归期的时间。 某次他不在,藏匿点被人发现。 阿杨回来时看到满地的酒瓶,烟头,食物残渣,家里的其他物品也都被搜刮了一遍,明显是有一群人来过的痕迹。而在那些痕迹之中,没有半点廖筠的气息。 找了几个房间,他在角落发现了一滩新鲜的血色,心脏仿佛被猛地狠揪了一下。 其实在这种地方,生死是常事,这不只是弱肉强食的问题,而是混乱的阴暗地带,人命向来不值钱,落单的碰上一群硬茬,除非是神仙来了,不然谁也没办法。 尤其是廖筠这种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人,能活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 他见多了生死离别,本身不应该会有太多感觉,可是他也说不好为什么没有走,而是顶着风险,拖延了任务进度,留在了这里。待一会儿,出去找一圈,找完了,再回来待一会儿。 万一她还活着呢。 就像他们初见的那天一样,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命里的注定。碰上了就是碰上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怕自己太轻易地离开,会后悔没有多等一等。 一天后的深夜,墨色昏黑。 不知道出去找了第几次的阿杨,不知道回来看了第几次的廖筠,终于在门口不远处撞见了彼此。 或许他以为她已经死了,或许她以为他已经走了,但这种以为并非他们真实的期望,相反的,那是他们最不想面对的结局。 阿杨总是话不多,也不热情,可是那一刻,他明显有些愣神,好似背负着满身比不见面时更浓重的不安。 廖筠语气轻快地笑了笑:“可算找到你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挂了?我好着呢,一点伤都没有,厉害吧?我找了一个新的小房子,离这里有点远,不确定安不安全,你去看看……” “廖筠。” 阿杨突然很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大步上前来抱住了她。 疲惫的大猫猫将她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里,脸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属于她的气息。他不敢太用力,胳膊甚至有些僵硬,仿佛过了很久很久,缓缓吐出了心口拥堵的压抑,终于得以放心。 那场不足24小时的分离过后,两人的关系极速升温。 阿杨次日没有出门,而是给了她一把武器,教她怎么玩。 廖筠可是情场的老手,哪能看不出阿杨很在乎她。其实阿杨是个很简单,很真诚的人,和他相处并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哪怕她对男人多疑且冷漠,对阿杨也没什么不好的想法。 她没多耽搁,打算直接趁热打铁,当天中午吃过饭准备休息的时候,团着被子躺在他身边。 “你不在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 阿杨看她:“什么?” “我梦见我们在安全的地方,有一个比这里更大更舒服的家,可是我回家一开门,门口却吊着一个死人。” 阿杨想起之前的那滩血迹:“你见过死人?” “没有,我听见声音了,是一个听起来不太大的男孩。他应该没死,我也不知道,反正没有尸体,希望他没死吧。我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死亡呢,也不太想经历……” 廖筠顿了顿,眸光一片怅然,好像在问空气,“我还能回去吗?回去过我以前的生活,想想竟然已经很遥远了。” 阿杨这次沉默了很久,直到把火堆熄灭,他忽然说:“我的雇主花了很大的代价买下了我,我听他的命令,是偿还恩情。从两年前开始,我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替他办事,不能离开。” 廖筠一听,这不还是钱的事么。她最不缺的就是钱,顺势问他:“他是谁啊?” 阿杨没有犹豫:“我哥。” “亲的?” “嗯。” 坏了,有血缘关系,自己家亲戚,不好办。 “我能不能问问,他花了什么代价?” “一条右手,”阿杨神色淡淡的,“被当场砍断,只为了把我从生父手里抢回来。” “抢回来,然后呢?就是用你做这种危险的事?” “嗯,”阿杨回答得倒是痛快又直接,“他需要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手下,付出一条右手,他觉得值得。” “听起来,他好像在利用你。而你明知道他利用你,还是愿意接受。” “对。” “你不想改变吗?” “改变?”阿杨微微蹙眉,“这是一件可怕的事。” “……还能比你整天待在这里更可怕?” 阿杨闻言看向她,给她掖了掖被子:“睡觉吧,你不是说聪明人都要午睡么。” 她胡说的,也就他会配合。 他的存在其实很奇怪。 他从小就接受着亲哥安排的严格训练,必须强行克制自己的感受,尤其是不能表达。不能疼,不能开心,不能难过,好吃的不能喜欢,难吃的也不能讨厌,做一个平淡没有波澜的人,才能在极端条件下绝对地掌控自己的身体。 然而遇见廖筠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意外。 经历过那场离别,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她,会因为想到她的死亡而不愿接受,会因为见到她的平安而欣喜激动,甚至在和她拥抱后还会感到满足和放松。 这种改变非常可怕,在他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意识里,这甚至能致命。 廖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拉过来覆盖在自己身上:“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哄我睡觉吧。拍我,快点。” 阿杨对“哄睡”这个词并不理解:“……怎么拍?” “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然后一拍一停,一拍一停,会了吗?” 阿杨尝试着拍了两下。 廖筠不满意:“太用力了,你要拍死我?” 阿杨调整力度。 廖筠还是不满意:“你心不诚。” 阿杨:“……” “算了,来,你过来躺下,我教你。” 阿杨顺势躺在她身边。 廖筠闭着眼侧躺着,悠闲地拍了拍他:“我给你取个中文名字吧。” “什么?” “你叫‘猫猫’,好不好?” “猫?”阿杨不解,“是动物。” “是啊,你就像猫猫一样,萌萌的,暖呼呼的。快睡吧,睡吧……乖猫猫,主人摸摸……” 廖筠分明是在故意逗他,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拍着他,没两下就把他给逗得耳朵泛红了。 他对这种感觉很不安,羞着脸抓住她的手:“我会了……不要教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7 第71章 对猫猫展开了亲切友好的教学 廖筠好爱逗人玩,男人的窘迫和害羞,她并不会放在心上,反而会以此为乐。 她闭着眼睛,嘴角噙着笑,手里拍拍的动作不停:“你还没睡着,说明我拍得不好,错误示范你怎么能学会,快睡觉。” 阿杨默默地捏紧了手指,躺在那一动不敢动,当然也没有想睡觉的意思。 不一会儿,廖筠拍打的力道渐渐降低,竟然是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阿杨朝她看过去,静静地望着她的睡颜,然后又看向她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不重的压迫感,恰好抵住了他躁动的心口。他觉得一定是因为被她压着,所以心跳声才会如此清晰震耳。 为了照顾廖筠,阿杨多休息了两天。 这两天里的阿杨比往常更沉闷,虽然廖筠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变化,但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面对她的时候所产生的异样情绪,已经让他变得有点奇怪了。 有时只是很简单的对视,她很快移开了,他却会多愣几秒。有时只是很自然的接触,她碰他一下就放手,他却会怔然良久。有时甚至只是她在说话,他却会发呆,完全没听进去她说什么。 很快廖筠恢复如初,阿杨又继续去执行任务,某次去了一整晚,回来时天色微蒙。 廖筠本来就有天亮时早醒的习惯,这段时间睡不安稳,基本醒了就起了。跟他说了几句话,他没反应,廖筠直接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把他盯得耳根发烫,目光不自觉地闪躲。 “……怎么了?” “说实话。” “……嗯?” “其实你也想离开这里吧,不管你能不能,你肯定想过。” “是想过。” “你想离开这里,去做什么?” 阿杨一时没有想出最好的答案。 廖筠继续说:“我知道你会有很多事情想做,想一件吧,想一件最想的!尽快告诉我,听见了没?吱一声。” 阿杨不解:“为什么?” “因为你不吱声,我不知道你听见了没有,你最近老是在发呆。” “我是说,为什么要想一件事,为什么要尽快告诉你?” “因为我决定要走了,”廖筠很痛快地说,“我好得差不多了,你又不肯离开,我总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浪费一辈子,生命可是很短暂的。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帮你把事办了,就当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阿杨的眼神骤然恍惚了一下,嘴唇翕动,或许是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回答她的问题:“好,我想想。” 廖筠头脑聪明,可惜单枪匹马,还没有武力值。她已经在这里耽搁了足够久了,走不出去当然是因为难度太大,先不说生存问题是个大麻烦,就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碰上一个,给她一枪都算痛快的,万一把她掳走,下场绝对会很惨。 她趁着眼下物资丰富,每一顿都在努力吃饭,一有时间就锻炼身体,以求增强体力和力量。然后就是每天都在祈求各路神仙保佑,把剩下的一切交给命运安排。 阿杨这人还是蛮靠谱的,主动给她找了一把趁手的武器,必要时可以防身。还给她找了地图和通讯设备,如果有特殊情况,赶得上的话……他可以去帮一把。 某日夜里,廖筠正守着火堆拆装武器。阿杨在一旁拿着两张纸,在给她手绘离开的路线图。 她有些烦躁,玩了一会儿没耐心,把武器放好,突然朝他凑了过来。 “阿杨。” 这是她给他的新称呼,有时候也会叫他猫猫,但他会装听不见。 他笔下不断,应了一声。 廖筠很自然地靠在他身边,胳膊贴着他的:“你无聊吗?” “我不会无聊。” “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我们来玩点有趣的东西吧。” “玩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八卦吗?” 阿杨想了想:“《周易》。” “……不是那个八卦。” “那是哪个?”大猫猫非常好学,当即放下笔,认真地看向她。 “就是,你谈过恋爱吗?” 猫猫茫然:“没有。” “碰过女人吗?” 猫猫迷惑:“没有。” “那男人呢?” “杀过。” “……谁问你这个了。” 猫猫一脸奇怪,但很诚实地回答她:“你问的。” “……” 廖筠跟这种语言沟通略有障碍的人没法委婉,直截了当地说:“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过X经验?” 猫猫眸光一颤,终于领悟到了她的意思,生硬地收回目光,捋了一下手里的纸,拿着笔,摆出一副正在忙的样子:“……没有。” 廖筠单手撑在他身边,歪着头凑过去:“接吻也算的,自w也算,不能因为你们外国人玩得花就‘没有’。” 猫猫被屡次入侵私人领地,明明都快习惯了这种社交距离,眼下却依然因为她而紧张到快要忘了呼吸,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廖筠不以为意:“这就是‘八卦’啊,八卦一下你的私生活,反正很无聊,随便聊聊。” 猫猫小麦色的皮肤根本掩不住耳朵渐渐泛起的红色,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廖筠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坏心思压不住,想了个招逗他:“对了,我正好有件事拜托你。” 猫猫没有抬头:“什么事?” 她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对着他敏丨感的耳朵吹着气,小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虽然我是女人,你是男人,但是有些难处,你应该也能明白。” 他长这么大,大多时间都泡在这种鬼地方,他能明白什么?倒是见识过不少黄丨赌丨毒,可他从小的生活习性和任务要求,注定了他不会表达谷欠望,也没有什么喜好,就连抽烟喝酒都没碰过。所谓的人情世故不至于一窍不通,也确实了解不多。 皱眉看了她一眼,猫猫难得有些别扭,但还是先问她:“……有什么难处?你直说,我会帮的。” 廖筠憋着笑,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认识有十几天了,算着日子,我可能快到生理期了,你能找到那么多东西,有没有见过卫生巾?我知道这种地方要东要西很麻烦,可如果我到处流血,目标太明显,一定会暴露的,而且说不定还会感染,得病。” 猫猫很重视她的人身安全,认真回忆了一番:“可能有,不确定,先找一下。” 廖筠不满意这个答案,持怀疑态度:“你竟然知道什么是生理期和卫生巾?你中文不是不好吗,这种词谁跟你说过?” 猫猫老实回答:“我认字,看过杂志和报纸。” “那上面会有吗?” “有过。” “你印象倒是蛮深刻哦。” “没事做,一本杂志会反复看很久。” 廖筠看着他脸上的青涩和害羞,那是一种跟他外表完全不搭的反差萌,不禁有些无奈:“笨蛋,那就是无聊啊。” 他这人太特别了,只是看起来粗糙野蛮,生人勿近,实则细腻贤惠,真诚可爱,还很懂得照顾别人。 他的长相不是那种精致的漂亮,和廖筠以前玩过的男人风格不同,他有着充满着野性的美感,线条偏向顿感的五官充满了攻击性,坚毅的棱骨犹如山地荒漠的岩石,让人觉得他强壮可靠的同时,丝毫不会怀疑他对阵敌人的残忍力度。 粗丨黑的眉毛之下眉眼深邃,鼻梁高耸着,下巴偶尔会有来不及清理的胡茬,俊朗的侧颜一路蜿蜒而下,还有突出的喉丨结,宽阔厚实的肩膀,结实粗糙的手……组合在一起,散发着危险和荷尔蒙交织的气息。 他的身材就更不用说了,跟那些健身房里喝着蛋白粉练出来的花架子不一样,每一块肌丨肉都紧实有力,作战时能对自己身体进行高度掌控,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什么柔弱废物的地方,既实用又充满观赏性。 他这种类型,就像是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荆棘花,如果不是亲自涉身险境,永远也得不到他,甚至见都见不到,而一旦有机会靠近,想要将他摘掉也不难…… 廖筠觉得,走之前怎么着也应该集邮这一款,所以今天闲着没事,正好试试对他下手。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猫猫直接愣住,太近的距离就连睫毛的颤抖都暴露无遗。 廖筠故意把下巴抵在手背上,呼吸轻轻柔柔地洒在他耳畔。闻着他身上跟自己同款的沐浴露香,明明他以前洗澡没有味道,猫猫的小心思还真是昭然若揭,分明在偷偷对她开屏。 就算她对他动手不太地道,那也是他先勾引她的,她只是个女人,面对这种品质的诱惑把持不住,人之常情。 “你知不知道,有的女人在生理期之前,会很想吃人。” 猫猫不太确定地问:“你,你想吃人?你们那杀人不是犯法的吗?” 廖筠嘴角一抽。这也就是他,但凡是别的男的,她都会觉得对方在装模作样。换了句话调戏他:“你有没有感觉自己长得挺好看的?” 猫猫愈发茫然,明显是会错了意,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吃人会得病,这件事我不能帮你,你夸我也没用。” “……” 有这种语言交流障碍横在他们两人面前,委婉纯属浪费时间,廖筠只怕调情都是在对牛弹琴,不如干脆果断。 把他的脸掰过来,她对准他的嘴巴,倾身吻了上去,“吧唧”一口。 只亲了很短暂的一下,嘬的一声倒是很响亮,被亲的猫猫完全愣住了,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萌得廖筠忍不住笑他:“你怎么不动了,被定身了?” 猫猫后知后觉,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就是‘吃人’?” “是啊。对你来说,也可以叫‘吸猫’。” 话音落,廖筠双手捧着他的脸又亲了他一下。 起初只是很轻地贴近,慢慢转变成了唇丨齿的纠缠。猫猫对她的暴行毫无反抗之力,反而像是在打着滚露着肚皮,任她揉扁搓圆。 廖筠亲了一会儿,点评他:“果然吻技很差啊。” 猫猫眸色晦暗,有点幽怨地说:“可是你的好像很好。” 廖筠不想在这种时候告诉他自己身经百战,亲过的帅哥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于是马上洗脑他:“别在意这种细节,那是因为我聪明。没关系,我教你。” 安静的环境躁得刺耳。 她又亲了两下,对猫猫展开了亲切友好的教学。 猫猫很听话,不仅主动地跟着学习,还很坦然又从容地接受了自己被强丨吻的事实,甚至会积极地配合她的节奏和想法,让她不禁怀疑这只猫猫究竟有多闷骚,表面看起来那么淡定,内心早就想要扑进她的圈套里求蹂丨躏了吧。 渐渐地,猫猫被暧丨昧因子拉扯着理智,想要尝试着反亲。 廖筠感受着他按捺不住的激动,反手摁住他的手,趁机轻松撬开了他的牙齿,再次进一步掌握主导权,把他又给玩懵了,乖乖沦为她的掌中物。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谷欠望,这是身为动物的本能。 阿杨隐忍克制了这么多年,谷欠望不曾消失,只是被压抑着锁了起来。而现在,廖筠手里有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们都知道她会打开,早晚的事罢了,但是他们谁都不清楚,打开之后会有怎样的代价。 绘图的纸笔滚落,猫猫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主人,他清楚自己力气大,容易没轻没重,所以只是抱着她的腰,甚至不敢太用力。 亲着她倒在地上,猫猫还很懂事地用手掌垫住了她的后脑,及时地护住了她的安危。 她喘着粗气仰躺在那,手扔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美味可口的大猫猫,有些可惜地说:“好了,教学结束,不能再亲了。” 猫猫眼里有着明显不满足的渴望:“……为什么?” “因为这里不能给你体检,还没有套。” 猫猫忍不住盯着她的嘴丨唇走神,好不容易目光上移,对上她的眼睛:“什么桃?你想吃水果?” “……安全丨套。” 猫猫又红了脸,可能是觉得这样发展有点太快,不安地问:“你,你对很多人,都这样?” “我哪样?”廖筠装傻,顺便倒打一耙,“我只亲了你两下而已,谁让你一直亲我的?还把我推倒了亲,你个禽兽,你对别人也这样?” 猫猫并不像她那样闪躲,而是直接摇头否认:“只对你,没有别人。” 廖筠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故作妥协:“这样吧,要不你找卫生巾的时候,一起找一下,等你找回来,我教你一个更好玩的。你认识吗?” “……应该认识。” “这东西是有型号大小的,你要照着你的尺寸来找,不然用不上,知道吗?” “嗯。” 这件事之后过了两天,阿杨把卫生巾找来了。 廖筠接过翻了翻,竟然每一包都是完好的,日期也比较新,估计是他从什么特殊渠道买的。她这段时间身体受创,经期混乱,什么时候会来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这事儿,怕正好走的时候碰上生理期不方便,所以趁着调戏他的关头问问,没想到他还真弄来了。 见他站在面前不走,她知道猫猫这是要亲亲的意思。 她曾跟他说过:“我不是因为你有用才亲你的,也不是因为你帮过我。” 他当时不太理解:“那是因为什么?” 廖筠说:“因为我对你这个人本身很感兴趣,你长得不错,能力也不错,我们之间呢,属于异性之间的正常吸引。每次我想亲你的时候,就代表我被你所吸引了。亲吻不是交易,也不需要有利可图,我希望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能这样简单一点相处。” 阿杨听过之后,这几天就像有瘾似的,会主动亲她,表示自己被她所吸引,也会主动等亲,希望自己能吸引到她。虽然从来不过分逾矩,也不会强迫她做什么,但就这么乖乖听话,然后眼巴巴在她跟前等着,谁又能忍住不吸猫! 廖筠放下卫生巾,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低了一些,亲在他的嘴角,他立刻低头迎合。 角落的空气不够他们两个人畅快呼吸,亲到喘不过气来,廖筠微微推开他,捏捏他的耳朵:“还没找到吗?” 阿杨明白她在问什么,哑声道:“我不知道尺寸。” 廖筠逗他:“哦,要我帮你量量?” 阿杨不说话,闷声从旁边袋子里拿出来一大堆小盒子,各种尺寸,各种口味,各种形状,非常全面。 廖筠哭笑不得:“你从哪儿弄的?人家没笑你吗?” “笑了。你怎么会知道?” “*你太可爱了,不用想都知道。” 那时候廖筠还不懂得要维护处丨男那没用的尊严,不过幸好阿杨也不是那种忸怩敏丨感的人,看她笑,他反而不会多往坏处想。更何况她说他可爱,猫猫就差挺起胸膛在脖子上挂着“可爱猫猫”的牌子了,如果允许的话,恨不得招摇给所有人看看。 他们已经辗转了很多地方,最近的这一处临时补给站非常安全,不仅有热水,还有发电机。 廖筠把大猫猫洗得干干净净,抹得香香的,然后把他摁倒在了沙发上顺毛。 不管是亲嘴巴还是摸耳朵,猫猫给出的反应都很大,好像不太习惯,很不适应。在她无意间略过他的脖子时,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她顿了顿,故意用手指轻轻戳他的喉丨结,感受着他紧绷的精神和僵硬的身体,轻轻笑着说:“怎么,到现在还怕我会杀了你?” 阿杨摇头否认:“职业病。” 随后抓着她的手扣在心口处:“摸别的。” “别的什么?”廖筠另一只手的手背若有似无地划过起伏腹肌和小猫猫。 他一瞬间瞳孔放大,惊慌到呼吸都停住了,回过神来紧接着连吞咽了两下,气息不稳,声音也略有颤抖地说:“……别,脏。” “嗯?你不是洗香香了么。” 廖筠说着话,抽出放在他心口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别怕,我向你保证,除了不会杀了你,什么都会做的。” 这里就算再安全也不是寻常地带,他们不能完全放下所有戒备。阿杨衣衫完好,现阶段只有领口和裤丨链部分不太雅观。 廖筠不允许他乱动,哪怕她一直在不停地做坏事。当捂着他眼睛的手离开时,她故意凶他不准睁开眼,然后摸了一个小盒子过来:“这次我教你,以后你学会了要自己来,不能有想让我伺候你的念头,这是不对的,听到没?” 阿杨双手捏紧在身侧,结实的小臂青筋暴起,敞着几颗扣子的胸丨膛起伏着,眼前仿佛有一片光怪陆离的黑暗。 就这样交出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对一个杀手来说无疑是非常危险的,甚至有一种与过去接受的教导和命令背道而驰的刺激感及毁灭感,让他异常兴奋又不安。 他原本正在紧张和期待之中,听到她的这句话时,却好像被猛地泼了一盆冷水,一瞬间恢复了些许平静的理智。 她决定要一个人走了,她即将离开这里,他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他又哪还有“以后”。 第72章 全程红着小脸,努力地回报主人 廖筠第一次跟这种品质的好货玩游戏,忽然觉得之前在外面玩的那些小玩具很一般。当时挑选的时候,当然也是挑了长相和身材上乘的,可跟阿杨一比,还是有些普通。 倘若他们不是在这里相遇,廖筠绝对会主动表达出想包丨养他的意思,可惜不在这里相遇,那阿杨也就不是阿杨了。 阿杨拧着眉头,紧闭着眼睛,睫毛阵阵发颤。面色潮丨红,唇瓣微张,一只手被她抓着,另一只手却捏得自己骨节泛白。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不住问她:“……可以睁开眼吗?” 廖筠正在兴头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以。” 大猫猫有点无助和委屈:“……我想看着你。” 廖筠嘴角噙着笑,假装很为难地思考了一下,答应他:“那好吧。” 在他睁开眼的前一秒,廖筠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俯身凑了过去,等他睁眼的瞬间,便看到她的脸放大在自己眼前。 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朴素的时候,可这不妨碍他觉得她长得很漂亮,是很明媚又凌厉的样子,让他每每与她对视的瞬间都像是被击中了心脏,鼓动如雷。 她心情好的时候表情会有一点可爱,心情不好的时候脾气就会很暴躁,估计是被这讨厌的环境折腾得没了耐心,如果生病还会尤为愤怒,尤为充满报复世界的精神,恨不得让整个世界一键毁灭,反而不会有什么无谓的消沉低迷。 阿杨不止一次想,跟她在一起相处好像很有意义。 对,不是有趣那么简单,而是他过去荒芜的二十年里不曾有过的意义,是能让他的生命变得充实而有力量的意义。 她完全不属于这里,但这里因为她熠熠生辉。 阿杨情不自禁地抚丨摸她的脸,毫不掩饰自己被她所吸引,仰着头吻在她唇上。 第一次游戏通关,廖筠没有允许他随便乱动,直到第二次游戏开始时才终于给他解禁。他抱着她不知所措,好不容易先给自己戴好,结果怎么都进入不了下一阶段,不一会儿急得满头都是汗,眼巴巴地问她:“怎么办?” 廖筠一直看着他瞎忙活,忍不住笑,提醒他:“扶着点。” 阿杨照办:“还是不行。” 廖筠无奈:“不是扶着我,是扶着你自己。” 阿杨理解了她的意思,全程红着小脸,严格地遵循着步骤认真学习,很快就学到了很多新的技巧,非常努力地回报主人。 两局游戏结束。 廖筠只要玩嗨了就会突然中止进度,只顾着自己开心,后面更是直接躺着休息,把力气活全都交给了对方。 阿杨对她的所有命令全部听从,为了完全配合她的游戏体验,把自己搞得不上不下,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更难受了。他声音很好听,但是他并不怎么出声,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情话更是不可能的,甚至连对她的称呼也很少有,就是喜欢亲她。 廖筠知道,他这种人精力很旺盛,小打小闹的玩法根本无法尽兴,为了让他多叫两声听听,她开出条件:“只要你能做到,你就可以不用停下,继续玩,我不拦你,怎么样?” 面对如此诱人的恩准,阿杨没有随便敷衍着答应,而是思索片刻:“我不会……叫,可能做不到。” 廖筠摸摸乖顺的大猫猫:“那你就在能做到的时候继续玩,做不到了自己停下,好吗?” 阿杨点头应下:“好。” 说完又抱着她亲了好几下。 廖筠平时对自己很娇惯,把自己宠得很好,而且并不喜欢完全没有退路,失去掌控和理智的感觉。如果她的极限承受能力是80,那么别人做到60她就觉得可以了。很多身材和尺寸都还不错的男人自以为做得很凶,其实也就那样,大部分也就能到55,所以她对阿杨也没有太过防备。 等她在第三局游戏里再次玩嗨了的时候,阿杨反应也很大,猫猫动听的闷哼声回荡在耳边,触发了游戏可以继续进度的前置条件。 廖筠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被他外表的乖巧给萌昏了头,这一次几乎让他的攻击程度越过了70。 就像维持在抛物线的顶点坐过山车,每一次坠落都是为了再次上升。生物电流过载,意识几乎要解离崩析。 不知道几秒过后,廖筠缓过神来,方才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没有半点记忆,她说不上来这个感觉,舒坦当然舒坦,但是也有点太危险了,不禁恨恨地抓破了他的胳膊。 阿杨全然不知过错,只觉得自己很遵守规则,也很听从命令,而且努力做到了她想听的。再次凑过去亲亲她的脸,结果被她一把推开。 猫猫很茫然:“……怎么了?” 廖筠声音沙哑,开口就没好气:“出去,都被你弄脏了,给我擦干净。” 如果她说话太快或者太含糊,落在阿杨的耳朵里,就会像是一场很有难度的听力考试。眼下阿杨明显愣了一下,听岔了她的意思,不过他倒也没什么异议,当即爬起来,又跪下,然后亲了上去。 不就是舌忝干净嘛,应该的。 廖筠玩够了,开始睡觉。 阿杨明明也很累,眼皮也很沉重,但是从她身后抱着她,愣愣地发呆了很久都没有困意。 他试探着摸她的手心,带着茧子的手指想要钻进她的指缝,可惜努力了半天只碰到了一点点。她稍微一动,他就会立刻缩回来,如果打扰了她的好梦,他还会很自觉地拍一拍她,哄她入睡。 这种行为真的很无聊,也很幼稚,可他乐此不疲。 好像与她十指相扣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能在没有未来的眼下和她一起消磨时间,便已经足够让他满意。 廖筠睡了一会儿,不太安稳地转醒,迷迷糊糊地回头,正好撞上阿杨的目光。他除了会害羞,平时面对她的时候都很大方,对她的好奇,欣赏和迷恋,他都不会敏感地遮掩躲避。 廖筠翻过身来,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继续睡。 没多久,她又突然爬了起来:“你好像很容易有反应。” 阿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以前不这样。” “哦,只对我这样啊,”廖筠微微低头,齐肩发的发丝垂落在他脸庞,蹭得他痒痒的,让他有些分神。她故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阿杨愣住,一时没有做出回答。 “听不懂吗?”廖筠逗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我说你啊,是不是,喜欢我?” “听得懂,”阿杨停顿片刻,老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廖筠忍俊不禁:“你上次不是说很喜欢夏季的晴天吗,只喜欢天气,不喜欢我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阿杨是在长大后自己执行任务的枯燥岁月里,慢慢有了对喜欢的定义。 他喜欢夏季的晴天,是站在那样的天气下很短暂的一种感受。因为那一刻简单而轻松的愉悦,所以自然地发出了感慨。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也可以随时不喜欢,喜欢没有负担,不喜欢也无所谓。 但是对她的感情却不一样。 对她,就好像是一个很漫长的,很复杂的,会从心里缓缓生根发芽的深刻过程。 这个过程所带来的感觉,远高于他曾经自以为会喜欢的一切。 他回答说:“如果喜欢你,就不喜欢夏季的晴天了。” 廖筠没听懂:“为什么?” 因为一旦用“喜欢”来表达他对她的感情,那“喜欢”这个词就被赋予了更高更重要的意义。 不过阿杨的中文水平尚不能准确表达心里的想法,于是他思考了半天,有些懊恼:“不知道怎么说。” 廖筠笑他:“有这么为难么。那你还是继续喜欢夏季的晴天好了。” 几天后,廖筠终于到了要走的日子。 阿杨本来要送她,结果他哥临时给了新的任务,他没办法,只能跟廖筠商量晚几天再走。 然而当一个临时任务结束,又一个临时任务紧跟着到来,阿杨不得不开始怀疑,他哥可能已经发现了廖筠的存在。 他身份敏丨感,不宜暴露,他给廖筠的那套设备是除了他哥之外,唯一可以直接联系到他的。极有可能是因为设备的启用,被他哥察觉了异常。 故意拖住他,或许会有什么动作。 意识到这一点,阿杨果断反悔,想让廖筠尽快离开。 当时廖筠正在二楼的角落,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通讯设备。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愣愣地抬起头,眼角微微泛红,有些失神。 阿杨从没见过她这样,心里不禁慌了一下,单膝跪在她面前,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你怎么了?” 廖筠摇头,又垂下脑袋:“我在尝试联系大使馆,不知道串到哪儿去了,听见一个声音,好像我妈妈。我已经失踪很久了,他们一直以为我只是出来玩,如果我莫名其妙地死在外面,他们肯定会很难过的。” “不会死在外面,会回去的。” 廖筠苦涩地笑了笑:“我洗脑了自己很久,什么玄学的方法都试过了。可你其实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危险程度很高吧,这件事到最后,全靠运气。” 阿杨沉默了片刻:“我今天送你。” “今天?怎么这么急,你不是还有任务么。” “我哥可能已经发现你了,先走。这附近有特殊的信号干扰,走出这片区域之后,你会联系上的。” 廖筠整理好心情,带上装备,跟阿杨一起离开。他没有送她太久,等到了一个跟本土司机提前约定好的接头地点,廖筠甚至来不及告别,两人便就此别过。 又过了几天。 阿杨的哥哥Cruz突然出现,拦住了阿杨的去路。 两人见面,哥哥二话不说先派人把他控制住,随后亲自从他手里拿走武器,抵在他头上,扯着嘴角笑道:“Laúltimaveztedijequevolvieras,porquénomehicistecaso” 阿杨挨了打,面无表情:“听不懂。” Cruz不悦地收回武器,拿在手里把玩着,改口说起了蹩脚的中文:“听不懂是你万能借口,从小到大,只要我说的话你不想听,你就‘听不懂’。走吧,我们好久不见了,小弟,跟哥哥回家。” 说完不等阿杨有所反应,直接让人把他带走。 回程的车上,Cruz像个笑面虎,开门见山地问:“你最近状态不好,总是不听命令,是因为你身边多了一个人,有什么麻烦?” 阿杨装傻:“没有麻烦,没有人。” Cruz又笑了:“那个麻烦,是个女人,短发,灰色上衣,黑色裤子,来自中国。她看起来很年轻,充满了价值,如果她给你不好的影响,我可以帮你解决。” 阿杨警惕地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Cruz故作无辜:“她手里有你的通讯设备,你知道她在哪。回家之后,你可以找找她。” 阿杨这几天一直没敢联系廖筠,也没有执行任务,到处游走,就是想转移Cruz的注意力,结果没想到廖筠已经被抓了。他确实可以联系试试,但如果Cruz只是诈他,联系了之后,反而会让廖筠暴露。 阿杨不能送她离开已经很难过了,眼下还要面临着这种极端煎熬的选择,倘若真的因为他给她带去了更多危险…… 车停下,Cruz接了通紧急电话,派人监视着阿杨回家。 阿杨走了没多远,直接利落地把身边这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废物打晕,头也不回地从半路跑了。 他放心不下,很紧张地开着车去往城市,借着人群掩藏自己的位置,随后在闹市之中的某个酒吧门外,着急地联系了廖筠。 结果非常遗憾,廖筠没有接听,而位置也确实在Cruz家附近。 他心如死灰,明知道哥哥很快就会找过来,没有半点要继续逃走的意思,而是呆呆地坐在太阳伞下看着人来人往。 很快Cruz戴着墨镜气冲冲地出现,讽刺地笑着坐在他旁边:“怎么样,现在信了?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人,你竟然打伤自己的伙伴,违背我的命令。我不过试探你,你第一次这么经不起试探。看来她真的是麻烦。” 阿杨不想理他,沉默了片刻:“你曾经答应过妈妈,如果我给你一个亿,你就给我一个买回自由的机会。” Cruz嗤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手里有这么多钱?难得啊,真有趣,你小时候就算饿死都没有吃饭的谷欠望,现在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人,突然想要自由了。” “我没有钱,”阿杨眼底一片深沉,“我也不想要自由。” Cruz不屑地笑着瞥他,就像在看着他瞎胡闹:“那你要什么?” 阿杨转头看过去,迎着他的双眼:“我什么都不要。我放弃这个机会,你放过她。” Cruz嘴边的笑意渐渐僵硬,骤然平整成一条冰冷死寂的线,眼里渐渐燃起压制不住的怒意,后槽牙愤愤地紧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杨收回目光:“你听懂了。” 以前阿杨根本不把这个机会放在心上,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也不觉得自己可以离开。他甚至手里没有多少钱,因为他不需要。他的一切都在Cruz的掌控之中,就像设定好程序的工具,只管听从命令。 可是现在他却说要放弃这个机会。这不仅代表着廖筠对他深入骨髓的影响,更说明他开始想起了自由这件事。 Cruz手扒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小弟,你现在变得很不正常。” 阿杨手里的通讯设备在这时突然接到了异常信号。 Cruz眼尖,非常激动地问他:“谁?是谁在联系你!” 阿杨难以置信地看着手里的设备,整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随后他再次望向Cruz,很肯定地说:“她不在你那。” Cruz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气得用那条假肢直拍桌子:“你怎么能允许外人随便联系你!一旦泄露机密怎么办!” 阿杨才不管哥哥在莫名其妙地愤怒什么,心里只有窃喜。 不愧是廖筠,竟然从他哥手里跑掉了,只是留下一台有可能暴露他的设备而已,根本不算什么,他从给出去的那一刻就不在乎这个问题了。 他甚至想,如果能跟廖筠见面,她肯定会很得意又不屑地说:“你哥也就那样吧,我见过,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好得很呢,一点伤都没有,厉害吧?” 捏紧了手里还在接受信号的设备,阿杨有些急切地站起来:“我没有接触机密,就算泄露,顶多就是我死而已,你不用紧张。” Cruz强行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皮笑肉不笑地换了个话题:“小弟,我们很久没见了,是应该好好聊聊,你刚才说要放弃……” “不,我要保留那个机会。”说完,阿杨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进小巷的拐角,阿杨立刻接听了通话,那边沉默不言,他反而更加兴奋地松了口气:“是我。” “阿杨!” 廖筠这会儿正躺在一堆草垛上晒太阳,一个激灵坐起来,“怎么这么久才接,你现在安全吗?” “安全,你呢?” “我已经联系上大使馆了,搭了一辆农用皮卡,也已经安全的区域了。现在我们正在休息,马上就可以离开。” “注意一些,不要轻信别人。” “我知道,放心吧。我有个高中的学哥在美国,他也会过来接应我,接下来应该没什么危险,很快就会回家。” “嗯……” 阿杨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皮卡的司机突然喊了廖筠的名字,叫她继续上路。 这司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编着一根金色的辫子盖在鸭舌帽里,体型健壮,满身肌肉,和同伴的意大利妹妹一起经营着自己的农场。妹妹年轻的时候去中国读过书,现在还会说中文,路上教了廖筠几句,廖筠已经能用意大利跟她们简单沟通了。 廖筠答应了一声,从这堆草垛上下去:“阿杨!我得走了,长话短说,你给我的设备被你哥拿走了,我现在用别人的设备随便联系你,不知道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本来以为联系不上的……” 阿杨听着她匆忙的语气,兴奋过后的心口感觉空落落的。 他不知道何时呆愣地站在了原地,捏着手,神色有些莫名的茫然和无措:“哦,好,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没有麻烦。” “那行,那就好。等我平安回国之后,一定会去帮你找杨阿姨的家乡,到时候有什么消息,就寄给你留给我的地址,我都已经背好了,你放心,一切顺利,拜拜!” “嗯,好,一切顺利,拜拜。” 他机械地回应完,仍傻站在那,维持着通话的姿丨势一动不动。 廖筠对他也有些不舍,但眼下面对着将要回家的喜悦,她也没想太多。本想挂断,把设备还给路边的人家,可是通话那边持续传来的落寞和孤独拉扯着她的脚步,让她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阿杨……” “嗯?”阿杨再次听见她的声音,明显眼睛一亮,语调也跟着上扬。 “要不,你还是跟我走吧,我觉得你哥那个面相活不长,而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能一个人跑出来的几率多小啊,比中彩票都难,这说明我是个很幸运的人,你真的不考虑跟我混吗?如果你现在朝我的方向赶过来,应该还来得及。”廖筠的语气半真半假,总有种开玩笑逗乐的意味,但阿杨知道,她是认真地给出了这个提议。 从带她走,到跟她走。她早已经发现了他被迫留在这里的事实,所作所为,由不得自己。 阿杨一想到这次一别就见不到了,心底说不出的难受,膨胀着隐隐的酸涩感:“……要一个亿。” “什么?”廖筠没听清。 “要一个亿,才可以离开。”他给哥哥办事没多少酬劳,再活几辈子也攒不够,而他的任务环境危险性,注定了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不可能有清晰的未来。可他把这一个亿的机会告诉了她,就好像在给自己一个希望,早晚有一天,万一可以呢,他们还是会见面的。 只不过他没办法给她任何准确的时间,承诺倘若不能一定实现,就不应该被随便说出口,一味地让她等待,那太过卑鄙自私。 廖筠追问他:“你说一个亿?” “嗯。” “只要有一个亿,你哥就会允许你离开?你确定?他没有骗你?” “没有骗我,是他和妈妈的约定。” “……你哥的人品我不了解,我再问你一遍啊,你真的确定,给了他一个亿,他就会马上允许你离开,随便你以后做什么,他不再有资格管你?你会恢复自由?” “确定。” “你不早说!”廖筠嘟囔着叹了口气,“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的是钱吗?才一个亿,你纠结这么久。你现在在哪儿?我回去找你,我要见你哥。” 第73章 我愿意跟你离开,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廖筠是个商人,从小就懂得权衡利弊,完全没好处的事情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做。 她经历了那么多天的心惊胆战,想象了无数种死在半路的可能,好不容易顺利离开了墨西哥的危险地带,而且搭上了两个好姐姐的车。整个逃生过程的成功几率说是堪比中彩票,一点也不夸张。 现在她要回头去救阿杨,两个姐姐都不太同意,劝了她很久。 这不光是要再临险境的问题,单说那一个亿也不是什么小数目。在她十八岁那年,事业版图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手里的人脉,关系,非常微薄。想要拿出一个亿的现金,起码也得到处凑一凑,说不定还要卖几套房子。 她左思右想,仔细衡量了一番,最后还是觉得应该救人。 如果真能把阿杨控制在手里,至少她以后的人身安全会得到相当强悍的保障,过了这个村,再花多少钱恐怕也买不到这么一个全能型的宠物。 此举危险性虽高,但性价比也高。 而她恰好是一个喜欢刺激,热于挑战的人,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廖筠并没有当天返回,而是先跟姐姐们到达了安全的城市,联系了家人朋友,汇报平安,随后等裴凛带人过来接应,把卢斯言的破事解决好,同时购入了齐全的随行装备,这才返回去找阿杨。 裴凛的家族有很多科研人才,他跟在她身边,就像是被她挟持的人质,想要他安全,裴家人都得配合保证她的安危。而且裴凛会说西班牙语,如果必要,还可以当她的翻译。 路上裴凛问到她的近况,问她想怎么解决卢斯言。 廖筠开玩笑似的说:“这件事你就不用跟着费心了,我不会放过他和卢家的,虽然我现在玩不过他们,但他们最好祈祷我活不长,否则我早晚会扳回来,让他们跪下求我。等到那一天来的时候,我开个视频给你看热闹。” “之前胡鸿轩的事……”裴凛看她一眼,语气有些谨慎,“我最近才有听说,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让我和张洵一起想想办法。” 廖筠脸色微变,接着又笑了一下:“让你们想什么办法?你一个忙着搞科研的小机器人,他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张大少爷,但凡你们本人谁说一句话,就能让胡鸿轩跪地求饶,我绝对会放下没用的脸面找你们帮忙,无非是欠个人情,为了我弟跟贺召妹,我愿意努力偿还。可事实上,你们自己摊上这个麻烦也没那么轻松,胡鸿轩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背景太复杂,比卢家难搞多了,我还是不拖你们下水比较好。人这一辈子要树很多敌的,我有时间和他们慢慢算。” 裴凛没再多说什么。 她高三出了那么大的事,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却根本不知道。他并不怀疑她会凭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个懦弱地站在原地,一味地需要别人去拯救的角色。 廖筠去而复返,再次踏入这片危险而熟悉的土地。 从越野车上戴着墨镜下来的时候,阿杨正在不远处等她。裴凛跟在她身边,但只是静静地在车旁等待,没有上前。 这里在Cruz家附近,并不是荒芜混乱的野外。两人再次见面,阿杨比她想象的还要激动,刚一走近就很自然也很积极地主动抓住了她的手。 她笑了笑说:“嗨,好久不见。”上下打量他一圈,扯了扯他的皮衣外套,“你这一身穿得蛮好看的,很适合你,之前跟捡破烂的小乞丐似的,很影响你的颜值。” 阿杨沉沉地望着她,没有她这么轻松:“……你真的回来了,这里很危险。” 廖筠摘下墨镜:“危险就危险吧,又没办法,谁让你在这呢。你看到我为你只身涉险,有没有觉得很感动?” 阿杨很诚实地说:“很感动。” 廖筠拍拍他的脑袋:“真乖。时间紧急,你哥呢?我们直接去找他。” 阿杨沉默了两秒,深知眼下并不适合浪费时间叙旧谈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紧紧捏着她的手:“跟我来。”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 不管她跟他哥谈判的结果怎么样,不管他能不能得到自由,届时他就算是违背命令,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把她再次安全送离,绝不能让她因为这次回来出什么事。 Cruz家里的装潢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或许只是他用于掩护自己的老巢之一。 他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是独自悠闲地坐在那,也不知道安保是怎么安排的。见廖筠牵着阿杨的手一起进门,他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放下手里的咖啡,不悦对阿杨说:“Venaquí,noestsconscientedetuidentidadyposición” 廖筠问阿杨:“他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阿杨垂着眸子,根本不抬头:“不知道,听不懂。” Cruz:“……” 廖筠忍不住笑,戳了戳他的脸:“他说的不是你的母语么,又听不懂了,真的假的?你怎么这么可爱。” Cruz的脸黑得跟鬼似的,气愤地站起来:“你们!别动手动脚。” 廖筠无所谓地收回手,以示无辜:“别激动,原来你会说中文,那就好办了,本来还想带个翻译的。阿杨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来的目的,我们来谈谈吧。” Cruz惊讶地瞪了阿杨一眼:“她叫你什么?你竟然允许她给你取名字?” 廖筠发现这个人压根就不怎么搭理自己,严重怀疑他是个变态的弟控,眼里只有他弟弟。把阿杨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她挡在阿杨面前,迎着Cruz的目光:“我说,我们谈一谈。” Cruz对于阿杨的态度极其愤怒,还以为阿杨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把这个女人带来了,气极反笑,冷哼着点了点头:“好,谈一谈。Teo,你去外面等。” 一场不太友好的谈判,Cruz很不配合,单是泡咖啡就浪费了半天时间,泡完了又全都倒掉,一句话也不跟廖筠说。 廖筠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手翻了翻桌上的杂志,并不着急。 一段时间过后,Cruz先坐不住了,主动挑衅着问:“你认识他不足一个月,你愿意为他出钱,把他带走?你知道他的身份有多麻烦?” 廖筠从杂志上移开目光,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我们要谈的最关键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条件。” Cruz轻笑:“一个亿。” 廖筠秒回:“可以。” Cruz冷哼:“美金。” 廖筠沉默了一下。 她想过单位的问题,阿杨没提,当然不可能是故意坑她,反而是有可能Cruz在模糊,导致阿杨也不清楚。如果是按照墨西哥货币来算,一亿比索也就才不到五千万,可如果是按照美金来算,就变成了六倍多人民币了…… “你说美金就美金?在杨阿姨临终前,你确定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要你亲弟弟一个亿美金?” Cruz一点就炸:“什么杨阿姨,你不准提她!” “我就提了,怎么样?你敢说不敢认?”廖筠挑眉,不忘刻意放缓语速,让他听清楚,“我看你啊,就是个混蛋,为了糊弄你那生病的妈妈,再顺便坑骗你那年幼的弟弟,随口来了句一个亿,明知道你弟给你打工赚不到钱,就想这么一辈子拴住他。要我说,按照你的生活习俗,你默认的单位应该是比索才对,怎么会是美金?” Cruz气得鼻孔朝天,瞪了她半天,反而很自信地嗤笑了一声:“你们的老话,没本事,别逞英雄。我跟母亲签过合约,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可是十个亿人民币。Teo小时候不识数,看成一个亿,我不跟他计较,但你没资格胡搅蛮缠。” 合约? 他大爷的,阿杨怎么完全没提过这个事。 廖筠毫不犹豫地说:“我要看合约。” “不可能。*” “那你就是在放屁。” “你!” “你编瞎话骗骗你弟就算了,你说十个亿就十个亿?我还说你趁着你妈妈病重时期头晕眼花,故意骗她呢。她是中国人,如果单位真的是人民币,肯定是她不放心你,她要求起草合约,而她当时的情况,身边恐怕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你从中做手脚很容易。” Cruz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说不好是不是被她给猜对了。 咬牙沉默半晌,他突然问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Teo身边?” “我是谁,为什么出现在他身边,你应该已经调查过了。我是认真地想来跟你谈,在你必然损失阿杨的前提下,你应该同样认真地开出你的条件,否则我们谈不拢,你也知道,我已经联系过国内,报备过位置和情况了。我的身份继续留在你这,也很麻烦。” Cruz思索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次开口时,他换了个话题:“在外面等你的人,PatrickPei?” 廖筠有点意外,没想到他还有点文化,竟然认识裴凛的爸爸,带着裴凛来还来对了:“外面那个是他儿子,裴凛。” 然而Cruz分外不屑地笑了一声:“裴凛,我跟他父亲有仇。” 廖筠:“……” “既然你要带走我弟弟,还带了个仇人过来,那就十个亿人民币,我们按照合约来,我也不为难你。至于怎么签的合约,跟你没关系。” “等一下!”廖筠打断他,“一开始不是说一个亿美金么。美金这个单位,我觉得其实也还不错……” “就十个亿。”Cruz咬死了不松口,明摆着打算无赖到底。 十个亿,廖筠为了手里的公司能正常运转,为了事业以后的继续发展,得卖掉好几栋留着收租的楼,还不能卖掉地段太好的,不然赔得更多,可地段不好的,又兑不出那么多钱。 她在心里飙了一万句脏话,头一次谈判把自己给谈进去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非常被动,她也料到了会很棘手。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白跑一趟。无论怎么样,这次总得吃个亏。 “先拟一份合同,”廖筠向后倚着沙发靠背,语调不免有些沉重,“合同只约束君子,防不住小人。但我是个正经的生意人,我需要一份协议,这样以后闹翻了,也好有理有据地面对你。不过到那个时候,就不只是这一个人和这一笔钱的问题了。” Cruz难以置信:“你真的愿意为了他支付十个亿?” 廖筠正心疼着呢,还问问问。 闭了闭眼,她叹气道:“……别问了,分期。我需要时间准备现金。同意就同意,不同意算了。” 与此同时的屋外,沉默的小机器人和沉默的大猫猫两个人各闷各的,没跟对方搭过一句话。 阿杨坐在树下,环境从起初的凉爽,到后来变得干燥又闷热。他坐不住,但也不敢擅自起身,很紧张地呆在那,不断地胡思乱想。 他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哥哥绝对不会随便放他走。而他长这么大,一直在听从命令和为别人付出的路上,唯一为他付出的,就只有临死前的妈妈,强行要求哥哥签下了那一纸合约。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得到自由,廖筠总共才跟他认识不久的时间,为他出那么多钱,肯定会很为难吧。谈判过去了这么久,情况估计很胶着,如果她最后决定放弃他,他也会尊重…… 他会送她离开,然后一个人重新回到没有遇见她的日子里,继续和过去一样的生活。以赚到一个亿赎身为目的,到死也期盼着来生和她的见面。 这辈子没有缘分,他没有资格,也不舍得强求。 只不过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浓重的失落让他有些难过。 尤其是在经历过她的离开又回来,低落又期望过后,他真的有那么短暂的瞬间胆大妄为地想象过,被她带走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她所提到的家乡,依山傍海的云州,关系很好的发小,很爱她的家人,她的大学生活,每天繁琐又忙碌的日常,平静无趣又幸福自在的生活,他做梦都想要去看一看。 胸口又酸又涩的感觉膨胀着,拥堵着。 他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戳着路边的小草,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别扭的感受。 他真的不是一个容易别扭的人来着…… “阿杨!” 谈判结束的廖筠出来,远远地朝他招手,叫了他一声。 他心口砰砰直跳着站起身,回过头去,廖筠已经跑到了他面前,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阿杨……”她的语气听着不太好,说不出的委屈。 阿杨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是不是我哥为难你了?” 廖筠唉声叹气,很难过地说:“对不起,阿杨,他要的钱实在是太多了,不是一个亿,是十个亿!……我猜他肯定在当时的合约上做了手脚,不然你不至于一个亿和十个亿都分不清啊,他就是故意不想放你走,一点也不配合……怎么办?我就算把家里的公司和房子全卖掉,全家上下几十口人一起喝西北风也没办法一下子满足他的要求,何况我也不能真的都卖掉,家里人会怪我的。” 阿杨很无措,也很心疼,紧紧地抱着她,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安抚她的情绪:“没关系,廖筠,不要说对不起……” 廖筠好像哭了似的,埋在他肩头一阵哼哼唧唧:“可是这样我就不能带你走了,怎么办啊?他真好意思开那个口,跟卖弟弟有什么区别?脸皮真厚。我要是真给了他那么多钱,你还不得上下八百辈子都给我当牛做马回报我?他怎么能这样,完全不为你着想,他太坏了。” 阿杨也觉得他哥哥很坏。怀抱分外忧愁地拥着她,脸埋在她肩窝,鼻腔充斥着属于她的气息,却依然无法抚平灵魂的不安。 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离别,但绝对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令人窒息的痛苦。听着她难过的语气,自然而然地跟着她一起难过,难过到胃里翻腾,悲伤倒灌,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不停地在心里怪罪自己。 “不要管他了,不要答应他的条件,”他哑着声音说,“我会送你走。” 廖筠装模作样地问:“送我走,然后呢?你愿意偷偷跟我私奔吗?” 阿杨心情复杂,好像真的在想跟她私奔的可行性。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回答,廖筠突然在这煽情的关头忍不住笑了出来,打破了周边的氛围感。 推开他,见他竟然红着眼睛,神色那么茫然无助,廖筠脸上调皮捣蛋的笑意不禁染上了几分惊讶,捧着他的脸给他抹泪:“你怎么哭了?我开玩笑的,不私奔就不私奔嘛。” 阿杨没反应过来她开了什么玩笑,抓住她的手,微微低头,轻吻她手心,格外严肃又认真地答应她:“我很想去你的云州,很想亲眼去找妈妈的家乡,我不是不想走,只是怕我走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可能我不该想那么多,反而让你困扰,也没有你勇敢……我决定好了,我愿意跟你一起离开,我会送你平安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 一边说着,眼泪从他脸庞滚落,没入她指缝。 他已经在短时间内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也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最不顾一切的决定。 私奔啊,好,现在就出发。 此举的后果再严重,无非就是惹恼他哥哥,只要她安全地回到她的国家,哥哥就不能把她怎么样,而他会珍惜能留在她身边的每一天,直到不再能留下。他下场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一个人回到没有她的黑暗里更孤独可怖了。 廖筠愣愣地回望着他湿润而深情的眼睛,感受着手心的灼丨热,心里除了动容之外,第一个念头是:他哭得还挺好看的。 把这么一个大猫猫逗哭,心头的感觉有点爽。这笔钱出的果然很值,养他一定会很有用,也很有趣。 廖筠欣慰地笑了笑,拇指轻轻摩丨挲着他的脸:“傻瓜,有你这句话,那你就做好上下八百辈子给我当牛做马回报我的准备吧。刚才是逗你的,我已经把你买下来了,一时间拿不出太多,分期付款,要好几年呢,现在需要先给你准备一些手续,然后你跟我一起回国。放心,这几天我会等你。” 阿杨有些懵。 “不过你那个死人哥哥有个特殊条件,”廖筠说起Cruz,语气不善,“在我给他还债期间,只要你出国,他要找你,你还是得帮他办事。我和他说了,不准有危险活动,到时候万一的万一真被他找上,必须先让我过目,别被他给骗走,听到了吗?” 阿杨反应迟钝似的:“我,我没理解,你是说……你们谈判成功了?我现在属于你,可以跟你离开?” “是啊,你已经属于我了,以后我是你唯一的主人,”廖筠笑着捏捏他的脸,“别哭了,虽然我还蛮喜欢看你哭的,但是今天应该开心一点,我花那么多钱,单是利息都心疼死我了。” 廖筠是真的对那笔钱心疼得要死,她手里的资产其实不少,之所以谈了个长分期,是不想让自己在短时间内过得太极限,从而导致事业崩盘。刚才把合约的细节亲自看了又看,每一个条款都来回拉扯着谈了半天,并且联系了法务进一步审核。 Cruz干的买卖不大,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他对这笔钱很心动,看她真的拿得出,估计也是觉得弟弟跟着她能混得不错,所以越往后谈判,心意反而越诚。 谈判整整过去了五个多小时。 这五个小时的时间里,阿杨在煎熬,廖筠却已经想好了,回去就让他跟她姓,这样以后就算玩够了,不想在一起了,也必须得拴着他让他继续当牛做马,实在不行还可以认她当干妈,给她养老送终嘛,反正他这辈子都得听她的话。 她可能会是一个比Cruz更懂得压榨他的坏人,没办法,他自己心甘情愿跳进来的。 几天后,阿杨第一次用干净能见光的身份,和她一起坐飞机回国,全程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很多事情用不着她多吩咐,他眼里就只有她,自然很懂得怎样为她服务。 她对他说:“以后你呢,就是我的贴身保镖,你最重要的任务,一个是保护我的安危,另一个是照顾好我的生活,让我每天开心,知道吗?” 他很乖巧地点头:“嗯,知道。” “你在别人面前要叫我廖总,给我面子,称呼我的时候要用‘您’,称呼别人就无所谓了。反正平时跟我出席一些场合,要有眼力见,看我心情行事,知道吗?” “嗯,知道。” “还有啊,国内的治安是很好的,非必要情况,你不需要随便动手,动手也不能下死手,打坏了还要赔。你作为我的保镖,要有基本礼貌,要懂得以礼待人,要遵纪守法,尤其是一定要听我的话。我们现在有很多负债,家里因为你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凡事低调一点,知道吗?” “嗯,知道。” 廖筠看着懂事的大猫猫,开心地摸了摸猫猫头,完全没有变贫穷的忧伤。什么穷不穷的,逗他玩罢了。 她打小就善良,乐于助人,后来对自己感兴趣的小男人,逐渐演变成了救风尘。阿杨是她下手的第一个,成本很高,但回馈也很足。 而今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六年时间,她跟Cruz的债早已经还完了,她的事业蒸蒸日上,大猫猫还是那么讨她喜欢。 在她的宠爱和包容之下,阿杨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放松,不那么死板,不那么沉闷,偶尔也会机灵地耍点小滑头,比如不知道跟谁偷偷学了抽烟,比如背地里跟她的小宠物们争风吃醋。 前阵子听她又提了一嘴想要筛选优质基因生女儿的事,他还很积极主动地戒了烟,故意在她面前健身展示身材,甚至还打算学做饭,方方面面地向她开屏自己的优势。 被她看在眼里,就像主人看着小猫恃宠而骄,倒也无伤大雅,只会觉得他很可爱。 高铁在山风中疾驰。 廖筠挠了挠大猫猫的下巴:“回去坐着吧,累不累?” 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猫猫摇头,关心她:“我不累,要喝点东西吗?” “想喝酒。” “现在还不可以,要不喝点果汁?” “小麦果汁吧。” “芒果汁。” “……也行。” 大猫猫起身去拿给她准备好的饮料。 她感觉到身边的小狗动了动,就知道这狗一直没睡着,偷偷盯着呢,又醋又敏感。 有些话她懒得说出口,其实在邵敏眼里的刻骨铭心,在她眼里压根不值一提。阿杨,张洵,甚至卢斯言,沈白珩,赵曦玉,哪个跟她不是刻骨铭心。他们那些要死要活的过去,对她来说,并没有过分的特别之处。 她经历的事情多了去了,跟她有牵绊的人更是多得数不过来,如果生命只是一场单调的爱情电影,他们就算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也不可能争得出男一号。更别说她的人生从来都不单调,她还有亲人,有朋友,有事业,随便哪一个,都比这些男人们更值得她用心爱护。 定格在某一阶段,或许某人的参与感会相对重要一些,但放眼这一辈子,每个男人都是她的小配角。 她在什么时候,选择了谁,看向了谁,谁才能有幸参与进她的故事中。 而她这么善良的好女人,当然是……这个也看一眼,那个也看一眼,今天看这个,明天看那个,都看看嘛,闲着也是闲着。 高铁到站。 廖筠的妈妈和爸爸,她弟廖然,她妹甜喜等等一众发小,还有莫寻,以及跟着妹妹混进来的莫祈,都守在那抱着花和礼物,等着迎接她。 廖筠她妈李女士担心人太多扰民,堵在这影响交通,像是张洵,沈白珩他们全都被赶出去了,不准跟进来。 第74章 只要表现得好,有的是被宠幸的机会 廖筠笑着出去,先接过妈妈送的花:“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这么多人啊,说了不用接的。” 李女士抱着她一阵心疼:“我的盈盈,小张怎么说你受伤了?我都想跟寻寻一起去看看你,你也不回来,也不来个准信儿,急死我了。” 廖筠无奈:“这不就是怕你们担心么,张洵乱说话,你别听他的。”说着话,不忘给莫寻一个眼神。 莫寻心领神会,立马好话哄着,跟她哥一块儿把李女士拉走。 楚逸风更是及时地带着俩孩子冲出来,一个娃扑一个,把廖筠的父母给安抚住了。 甜喜凑到廖筠跟前要抱抱,紧随其后的廖然却一眼发现了多出来的邵敏,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抱着胳膊在旁边阴阳怪气:“哟,这谁啊?这不是我那姐夫……唔唔唔……” 阿杨默默地把廖然拖住,低声提醒:“满爷,谨言慎行。” 贺召跟方翳明两个面面相觑。邵敏还没在廖筠爸妈面前正式出现过,在她发话之前,谁也没敢找死多言语。 廖筠懒得理他们,抱着甜喜好一顿亲亲捏捏,边往外走边介绍:“阿甜,这个是我在镜州认识的新朋友,棠棠,你叫她姐姐就行。她会弹古筝还会攀岩,徒手爬……爬几楼来着?” 棠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摆手道:“哎呀别提这个了,那个楼外立面结构特殊,没多难。” 甜喜一脸崇拜,主动帮着棠棠拿行李包:“姐姐你真厉害!我之前也想学攀岩来着,对新手入门的要求高吗?” 贺召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甜喜现在兴趣爱好广泛,再多学一门,他真是一点休闲时间都逮不着她了。 棠棠很豪气地说:“不会的!一点也不高。女性重心较低,柔韧性更好,更灵活,更容易上手!关键是要技巧,多加锻炼,力量够就没问题。要是感兴趣,你可以找个馆试试,先玩他一两个月,不危险的。” “真的吗,那我要玩!我们加个微信……” 天早就黑了,一行人从高铁站出来,张洵和沈白珩正老老实实地站路边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起来氛围并不好。 张洵穿着修身剪裁的名贵西装,脸色很臭,一看就是刚从公司忙完。单手揣着兜,梳好的头发有几丝自然地垂落。见到廖筠露面,很快变了副面孔,笑着起身面向她,嘴角抿着上扬,好像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张洵本来就很讲究体面,这两年的历练,跟家族和骆炀的不断争斗,磨得他沉稳了不少,也就在廖筠面前会露出以前那种纨绔幼稚的样子。 走到跟前,不管廖筠身边有多少人,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轻轻吻在她耳畔:“宝宝,欢迎回家,好想你。” 廖筠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抽了一枝花别在他的耳边:“你这么忙还特意来接我,真乖。我这有朋友,今晚可能顾不上你了,明天跟你一起吃饭。” “好。” 张洵笑着放开她,非常懂事又大方。 然而等她领着身边人走了,他的眼神瞬间冰冷如刀,精准地扎到邵敏身上。笑意渐渐散去,面色不善地挡在那,为了不被廖筠听见,甚至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竟然真的回来了。大难不死,贱得可以。” 廖然终于有了同盟,推开阿杨:“就是!你们多领了个人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也不怕把我妈吓着。” 阿杨随时准备着要把廖然的嘴捂住,刚要抬手,廖然立刻往张洵身后边躲:“干嘛!我警告你,不准动我!我张哥在这呢!” 张洵冷着脸,嗤笑一声,揪着廖然的衣领把人狠狠丢了出去,面无表情地嫌弃:“有架少往你张哥身上引,你张哥打不过他。” 被这么一群人围着,邵敏深知阿杨也不可能向着他,他倒不是想在这个关头装什么柔弱小白花,而是一旦再挨打,又不能随便反击,他的身体可能真要扛不住了。大庭广众之下乱来,还会惹廖筠不高兴。 来不及过多思考,他张嘴就喊:“盈盈!” 廖筠还没走远,和家人朋友们刚走到车边,闻声回过头:“怎么了?” 在廖筠的注视之下,谁也没敢有什么大动作,邵敏就这样神色自若地绕过张洵:“你慢点,我走不快……” 廖筠无奈,朝他伸手:“快走,腿又没受伤。”等他到了跟前,不悦地说他,“干嘛突然叫我小名,喊那么大声,我妈看着呢。” 邵敏不知道回答了什么,总之是很不要脸地把手塞进了她手里,被她拉着坐进了她的车。同行的还有甜喜,棠棠,以及廖筠的父母。在这辆车上,李女士绝对会问邵敏的身份,廖筠这是不打算藏他了。 廖然直叫:“完了!我姐怎么让他上车了。” 阿杨没空理他们,快步跟过去。 不争不抢慢吞吞的沈白珩刚刚走进战场的中心,嘴角挂着一抹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邵敏。看来他们冰释前嫌了,邵敏变化也挺大的。” 张洵不乐意,歪头瞥过去:“姓沈的你有毛病吧?你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 廖然一个箭步窜到张洵身边,跟着帮腔:“就是!你当年跟我姐谈恋爱的时候被他从中截胡,这可是夺妻之仇!你他么!……么,默不作声就算了,老实待着去,别出来捣乱!” 张洵眉头一抽,拽着廖然的衣领又把人扔了出去:“离我远点,廖筠扇你的时候再刮着我。” “嘿!我帮你说话呢!再说了,我又没骂人。”廖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又去找贺召和方翳明。 廖然从高三跟贺召一起退学之后,平时几乎不在家,也不在廖筠眼皮子底下晃悠,又没有老师管着,做过汽车修理工,还跟贺召跑过装修队,就像个市井地痞,口癖脏得要命,完全没什么素质可言。这几年当上老板了,廖筠也专门派人盯着他改过口癖,现在已经改了不少,至少在脏话骂出来之前能及时闭嘴。 贺召叹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建议:“满爷,你分不清哪个是你姐夫,倒不如别瞎站队。” 廖然不服气:“谁说我分不清?你分得清?这就跟后宫争宠一样,不站队回头还不是一样吃亏,不如赌个大的!” 方翳明认真地说:“那我还是支持阿杨。” 张洵一听又不乐意了,皮笑肉不笑:“贺总,你们公司的小员工向来这么会说话么?” 方翳明哪是什么小员工,是张洵明摆着不想给面子。 贺召摊手,不想掺和他们这些事,扭头走人。 时间早已经过了晚饭点,廖筠没打算折腾这些人陪着自己,在车上简单叙叙旧,把人送回家,又把棠棠送到酒店,然后她就回自己的住处了。 莫祈完全是跟着妹妹莫寻沾光,有幸坐在护送楚逸风和孩子的那辆车上,可惜全程依然没什么机会跟廖筠多聊天,在廖筠家地库分别时,好不容易拉着她说了两句话,邵敏立刻冒出来,一手拎着一件行李,不顾保镖好心提醒他注意身体,非要跟着干活,卖惨的心思昭然若揭。 廖筠捏了捏莫祈的手:“我先回去了,会在云州住一段时间的,改天再见。” “嗯,早点休息。”莫祈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目送着她坐进电梯。 莫寻现在不在这里住,但是廖筠都回来了,她当然是果断甩开她哥:“我今晚留下跟廖总睡,你自己走吧拜拜!” 话音没完,拎着两件行李就跑了。 廖筠回到家,保姆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她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邵敏很贤惠地又炒了两道菜。几人坐在桌边,最紧张的莫过于邵敏,再次和她重聚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仿佛眼前还浮现着过往的一幕幕回忆。 而这些回忆中,大多都不那么美好,更是让他难以自在。 廖筠看得出他的敏丨感,不过她劳累了这几天,哄他的耐心早就用光了,权当没看见,吃饭的时候一边跟莫寻聊天,一边给姐几个拉了个新群聊。 甜喜在群里问棠棠学攀岩的问题,不一会儿庆衾也被拖了进来,东拉西扯着,转眼就聊出了99+。 饭还没吃完,有客人来访,阿杨起身去开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不请自来的张洵。 张洵现在总是耷拉着脸,就跟别人欠他钱似的,见了熟人态度也不怎么样,冷冰冰地说阿杨:“起开,别挡路。” 阿杨打量了他一圈,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换了套新衣服,看这面料,看这首饰,打扮得跟鸭子似的。 廖筠在餐厅里问:“谁啊?” 阿杨回答:“小张总过来了。” 张洵赶紧笑着接话:“是我!”在玄关换鞋,语气不善地低声纠正阿杨,“我已经不是‘小’张总了。” 阿杨不以为意,关上门的同时回怼他:“我跟着廖总叫,你有什么意见当面跟她说。” 如果是别人,忌惮阿杨几分,肯定会吃下这个哑巴亏,然而张洵不是一般人,他被廖筠养得完全不要脸,是真的会当面跟廖筠说的,还会添油加醋撒个娇,让廖筠管管阿杨的嘴。 他在廖筠面前的地位全靠自己又争又抢,进门后自己加了个凳子,旁若无人地坐在廖筠身边,没多久就拉着廖筠回屋了。 廖筠去洗漱,他先把门反锁了,随后跟在廖筠身边挂着,从她身后死乞白赖地抱着她,黏黏糊糊地不松手。等她洗漱完,直接把人抱走滚到床上。 他倒是没打算也没胆子单方面做什么,知道她路上辛苦,只是想腻着她,占有她的时间罢了。 廖筠无奈地笑着被他亲了又亲,听着他在耳边不停地嘟囔着叫她的名字,忍不住说:“好了,别叫了,不是说好明天再见的么,这么晚往这跑。我听说你白天工作忙了一天呢。” 张洵扣着她的手,在她耳后一点一点地亲,哼哼唧唧地撒娇:“我想你了,谁让你不按约定回来,你就会骗我,糊弄我……我好想你,我想你了,听到没有,筠筠,你想不想我?” 廖筠给他顺了顺毛,回答多少有些敷衍:“听到了,想你,行了吧?你个小狐狸精,身上怎么这么香。” 张洵胳膊撑在她身边,微微抬起头:“那你喜不喜欢?” 廖筠近距离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很明显感觉到他的皮肤质感比以前更好了,可能是因为一段时间没见,变化尤为清晰。她摸了摸他的脸,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模样却越来越有少年感,越来越合她的口味,还有种赏心悦目的精致美。 “喜欢,你真可爱,”廖筠说着,亲了亲他的嘴巴,“嫩得像小奶狗一样。” “我才不像狗。”张洵冷哼,循着她的吻热情主动地迎上去。 这几年张洵工作变忙碌,又操心又熬夜,经常要出席各种应酬,为了保持颜值和身材,不被其他男人比下去,他除了每晚的健康餐食,每周最少五天雷打不动的健身锻炼,还要做脸,脱毛,连眉毛都刚文过,抽烟早就戒了,非必要情况酒都不喝,时刻做好最万全的准备等着廖筠回来。 异地分别这两年,他压力大到焦虑,有时候跑锦城找她,还会被她训两句“不务正业”,常常闹得不欢而散。 他早就想好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毕业,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留在云州,或者跟她一起离开,反正以后坚决不分居。 把她亲得到处都是口水,张洵哑着动听的嗓音,开始说起了正事:“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承诺过我的。” 廖筠下意识装傻:“什么时候?” 张洵声音一沉:“你那天可没喝一滴酒,你忘了?” 廖筠眨了眨眼睛,还真有点想不起来:“哦,那天啊,我怎么说的来着?” “你明明就是忘了!是你说以后不乱玩了,你要收心,你说会对我好的,”张洵说话的功夫,漂亮纤长的手指已经解开了她的衣领,“结果你出门一趟,又把陌生人领回来了。领着姓楚的就算了,我知道他是个用孩子拿捏你骚扰你的败类,可是那个姓慕的,他莫名其妙冒出来,你都不跟我说,你故意瞒我是不是?” “邵敏……嘶。” 廖筠嘴里刚说出邵敏的名字,小狐狸已经气呼呼地低头咬了她一口,他最爱滚雪玩,总是有各种方法先把她伺候好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勾丨引她玩游戏。 廖筠的目光恍惚了一下,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纵容着他亲昵的行为:“我去的时候又不知道他也在那,意外碰上了。他是死是活一直没个准信,我一见了他也很惊讶的。这不是怕你担心么,怕你胡思乱想,不肯老老实实守着公司。我这不算是故意瞒你,我是在关心你。” “你在那又是受伤,又是被绑架,我能不担心么?”小狐狸不满,嘴里像是故意的,嘬得直响,抬着妩媚的狐狸眼睛望着她,语气却委屈巴巴,“你从很久以前就说过,你不会爱任何人,你答应我的。” 廖筠哭笑不得:“我现在也没爱他啊。” “给他错觉也不行,不准,你不准对别人那么好。” 廖筠想起邵敏。之前都快被她玩死了,回来之后不仅是身体落下了后遗症,心理疾病更是严重到痛苦,满身的伤疤即便是做过多次手术也清除不掉,临回云州之前还被她利用着钓了卢斯言一把。 她对他好吗? 她只有编瞎话骗小狗的时候才会这么说,没想到在张洵眼里竟然也算是“好”,肯定是哪一段PUA在实施的时候出了问题。 “宝宝,”廖筠抓着小狐狸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你认真回答我,你真的觉得我对他比对你更好?” 张洵像只狐狸精似的爬上来,亲她的嘴:“我不是真的这么觉得,我就是看不惯他,我不喜欢他嘛。” 廖筠捏捏他的嫩脸:“既然不觉得,以后不可以这样乱说了,我会伤心的。要懂事一点,知道吗?” “嗯……” 亲了半天,比起想要勾引她玩游戏,张洵是真的想照顾得她舒丨服一点,毕竟只要表现得好,接下来有的是被宠幸的机会。 可是连亲都没亲得尽兴,廖筠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喘着不平稳的气息推开他:“手机……” 他把她脸掰过来:“不管。” 手机铃声非常刺耳,廖筠再次推开他:“看一眼,是不是阿甜打电话……” 张洵一脸幽怨,像个怨夫似的,起身把手机摸过来,一看来电显示,还真是甜喜,没办法擅自挂断,只能把手机交给她。 廖筠接起电话,原来是姐几个在群里商量着晚上出去玩,看她不回消息,想问问她是不是睡了。 就她这脾气,也就只有被她宠着的阿甜妹妹才敢用直接打电话的方式过来问。 她一边听着甜喜的声音,一边笑着从床上起来,随手拢好衣服:“醒着呢,哪有这么早睡。找好地方了?……行啊,我这就过去……好,寻寻在楼下呢,她开车……行,你们路上也小心点。” 廖筠被甜喜三两句话给约走,张洵有火都没处发,还不能表现得太不懂事,怕惹她不高兴。闷闷不乐地主动帮她换衣服,捎带着打听:“去哪儿啊?” “酒吧咯,这么晚还能去哪儿。” “你别忘了你说……” “记得呢,”廖筠非常敷衍,“我这么忙,这么累,不会乱玩的,我这几年已经收心了,又没骗你,对不对?” 张洵跟着她从卧室出去,胳膊一直揽在她腰上不舍得放开,走到客厅,故意娇滴*滴地凑到她跟前:“亲一下。” 廖筠亲了亲他的脸,拿起外套。 坐在沙发上的邵敏怀里抱着廖大爷,一人一狗都非常警惕,听见声音便站了起来。 廖筠嘱咐:“敏敏,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要好好相处,不可以打架,听见没?” 邵敏看了张洵一眼,两人只是浅浅对视,浓重的火药味差点挡不住。他乖乖地对廖筠点头:“听到了。” 廖大爷摇着尾巴欢腾地跑过来,廖筠蹲下摸了摸廖大爷的狗头:“乖宝,妈妈要出门了,今天不陪你玩,在家看门哦。” 阿杨已经在玄关等着了,手里拿着她的包。 她接过来,扶着阿杨这个人形支架换鞋:“寻寻开车,你不用去了。你在家看着他们几个。” “好。” 急匆匆地忙活了一通,廖筠说走就走。 关上门,瞬间变得空旷的房间安静了好一阵子,接着猝不及防的,张洵冲过去抬手给了邵敏一拳,吓得廖大爷扑腾着小短腿跑到了阿杨身边求抱抱。 邵敏被打得踉跄,退回了沙发旁。 张洵全然不见什么优雅沉稳,只有痞里痞气的狠劲儿。 原本对邵敏的不满,连带着刚才突然失去廖筠宠爱的幽怨,堆积在一块儿无处发泄,直接把人打倒,一把攥住邵敏的衣领:“**爹,你个死孤儿,你没有家吗?又往这跑。你死都死了,怎么能活得这么不要脸?还好意思回来?” 邵敏仰着头,眼神一片荒芜冰冷:“我是没有家,但我妈和我爸都还活着,你比较接近孤儿。” 张洵冒火,又骂了一句脏话,抄起手边的玻璃杯就要往他脸上砸。 作为纪律委员,阿杨抱着廖大爷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不轻不重的声音恰到好处地阻拦了张洵的动作。张洵举着杯子停在那,目光不善地扭头瞪他:“拍什么?” 阿杨说:“发给廖总看看,你们继续。” “咚”的一声,张洵把杯子重重地放下,爬起来,正好还有账还没冲着阿杨算:“你在这说什么风凉话?不是去安葬赵曦玉么?又领了个丧门星回来,招魂呢?一个死人换一个死人?你们在那儿那么长时间不回来,我就知道有问题!她又是受伤又是被绑架,你在旁边干什么吃的?” 阿杨默默地收起手机,抱着廖大爷,两脸无辜:“在镜州的时候,邵敏有一个留长头发的收藏家朋友,廖总说他长得很漂亮。结果他竟然趁着喝醉酒强丨吻廖总,廖总特别生气。” 张洵一听,果然又骂骂咧咧地冲着邵敏去了。 说起苏景时的那次强丨吻,邵敏也没什么好脾气。他跟张洵都不是老实懂事的性格,反而像炸药似的,一点就发疯,撕扯之中到底是打了起来。 “屋里有监控。”阿杨倚在桌边,端着给廖筠准备的果汁喝了一口,悠闲地抱着狗看着他们俩打架。 监控虽多,但廖筠并不会实时查看,尤其是她这两年不在家,平时也没有养成看监控的习惯。 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张洵狠给了邵敏一下,还是谨慎地站了起来,撸起袖子:“跟老子出去打。” 邵敏机灵着呢,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哐啷”又倒在了地上,顺便还调整了一下面向和角度:“对不起,张哥,我知道,就算我没做错事,你也总是讨厌我。打了我这么久,你该消气了,放过我一次吧……咳咳,我本来就有伤……” 张洵一口气没上来,冲上去就要抽他:“操你大爷!你又开始了是吧?你个死绿茶。” 就在这时,阿杨的手机响起了廖筠的专属铃声。他慌忙放下果汁,沉声提醒:“别吵了!廖总电话。” 第75章 情敌哪有什么统一战线 廖筠坐上法拉利Portofino,莫寻给她拿来了提前准备好的果汁。 喝了两口,阿杨终于慢吞吞地接听电话,她示意莫寻先别急着出发,问阿杨:“他们两个在家干嘛呢?” 阿杨抱着廖大爷,抬起略显沉重的目光看向客厅。 邵敏已经默默地扶着沙发爬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坐在那,端着茶几上的水杯给另一个空水杯倒水。 张洵好像很忙似的,“收拾”了一遍吧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碰巧”找到了遥控器,神色自若地倚着吧台打开了电视。 一片和谐。 阿杨清了清嗓子:“喝水,看电视。” “真的假的,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阿杨面对廖筠实在是不怎么会撒谎,低头看了看廖大爷,赶紧给它塞了一块肉条:“我……在喂狗。” “好吧,我刚想跟你说呢,寻寻说廖大爷最近有点营养过剩,别给它喂好吃的了,年纪轻轻再弄一身老人病。” “好,不喂了。”阿杨直接从廖大爷嘴里把肉条抢了回来。 听到电话这边车子启动的声音,阿杨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廖筠下一句就说:“今晚家里的监控备一份发给我。” “……好。” 通话结束,屋里依然非常安静。 阿杨知道其他两位都在等待通知,他故意卖了会儿关子,不紧不慢地开口:“好消息,廖总还没看监控。坏消息,她让我把今晚的监控发给她。你们完了。” 话音落,邵敏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张洵直接骂骂咧咧把遥控器扔到了一边。 监控这点小麻烦,张洵让楚逸风操作一下就能解决,但问题是面对廖筠,谁敢这么骗她,那不是找死么。 也就邵敏这个不怕死的疯狗敢骗她骗得那么狠,这都多亏了他长了一颗毫无杂质的恋爱脑,对廖筠的所有心机都是为了勾引她,为了求她疼爱,没有半点利益私心,否则他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惨多了。 张洵都能想象到,为了让廖筠消气,这个死绿茶会用什么手段搬弄是非。作为正宫,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货色动摇地位,当即便决定去没有监控的露台上开个视频会议,想要通过拉帮结派的方式,商讨邵敏回来争宠的问题。 夜色缭绕。 屋里的电视机前,邵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挺直笔直的脊背,一动不动。 屋外的露台间,阿杨倚着藤椅,左腿横在右腿的膝盖上,怀里还抱着啃玩具的廖大爷。张洵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先拉莫祈,再把已经睡着的沈白珩叫起来,没多久,楚逸风不请自来,自己主动加入。 沈白珩穿着奶白色毛茸茸的睡衣,打着哈欠揉眼睛,耐心地听张洵说完,茫然地问:“邵敏现在在哪儿?” 张洵嚼着口香糖,扬了扬头:“在屋里呢,他不敢出来,心里门儿清,没有一个人看他顺眼,敢出来看我弄不死他。” 莫祈边忙工作边听,敲着键盘插嘴:“你对他的针对性会不会太强了?如果他把我们聊天不带他这件事告诉廖筠,我们也会跟你吃亏。” 沈白珩心里一惊:“啊?不会吧……” “你个老男人屁话怎么这么多,”张洵抬手给扰乱军心的莫祈点了禁言,转头向别人引战,“姓楚的,你没事儿带着孩子跑去镜州,我还以为你能怎么着,结果你眼睁睁看着廖筠把邵敏领回来,这件事责任在你,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楚逸风刚加入就被点名,非常无辜:“阿杨也在那,他们俩还打过架呢,他都打不过,我还带着孩子,我能怎么办?我觉得这是阿杨的问题,他肯定放水了。” 张洵转头看向阿杨:“你跟邵敏这种毒瘤打架还放水?你脑子进水了?” 阿杨一脸高冷,并不解释,而是淡淡地开口甩锅:“当时廖总发现邵敏,第一时间怀疑卢斯言在附近,因此才决定利用邵敏对付卢家。你们也知道,廖总思维缜密,心地善良,邵敏受伤后被她带回来其实很正常,这件事要怪就怪卢斯言。” “我也这么觉得,”沈白珩困得睁不动眼,强撑着精神搭话,“盈盈把被绑架消耗的时间都算好了,顺利地回到云州,说明她并不为难。至于带邵敏……她不说,可能是因为没必要,说了,反而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归根结底,还是卢斯言的错。” 楚逸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本以为他会发表什么了不起的见解,结果他突然开口:“哎,你们说,廖筠今年是不是应该在云州过生日?我把云州所有大屏都包下来给她好不好?” 张洵嘴角一抽,嫌弃他跑题:“啧,你快死吧你。”抬手把楚逸风踢了出去。 然而没两秒,楚逸风自己又黑进来了,顺便把莫祈的禁言解开,一脸无所谓地挑衅:“莫总,你们公司那么高科技,没想过这一招吧?我已经先说出来了,你不能跟我抢。” 现在距离廖筠生日还有不到两个月,莫祈听了赶紧看了一眼时间,又在心里默默地想了一遍自己的安排,这才放下心,不咸不淡地回击:“你说的这种祝福方式早就烂大街了,我不会跟你抢的。” 张洵很不爽:“你们在公司的时候也这么多废话?能不能讨论正事?” 莫祈主动表示:“我不站队。无论邵敏有什么特殊计划,我有寻寻这层关系,我跟你们不一样。” 其实他想的是两年前,和邵敏初次见面的时候,他既然能赢邵敏一次,就能赢很多次,他清楚邵敏不简单,但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跟张洵一样把事闹到明面上,不好看。 “行,姓莫的,不站队就是支持邵敏,我先把你删了。”张洵说完把莫祈踢了出去。 然而又过了两秒,楚逸风把莫祈又弄进来了:“别走啊,一共没几个人,大晚上的闲着也是闲着,大家聊聊呗,你们打算给廖筠送什么生日礼物?” 张洵骂了一句脏话:“老楚你要不要脸?你当人傻,谁有好主意告诉你?我真是想不通,就你这种智障水平凭什么能跟我争宠。” 楚逸风直接把张洵禁言,嘚嘚瑟瑟地开玩笑:“老张,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是什么人你很了解,为了女人我可以插兄弟两刀,我认识的兄弟不多,你算一个,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把你插成蜂窝煤。” 张洵翻了个白眼,拿起手机来给楚逸风打电话,楚逸风不接,他只能在电脑上敲字:“给我解开!你想死?” 沈白珩困得哈欠连天:“好困啊,我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啊?生日的事各凭本事吧,我先下了,明早还要开会。” 莫祈点头:“再见。” 楚逸风见大家都走了,叹气道:“唉,你们作为前辈支支招怎么了,小气得要死,走了。” 视频会议戛然而止。 张洵被这几个同伙气得想骂人,愤愤地推开电脑:“算了,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有没有邵敏这个毒瘤不影响他们是群废物。”抬眼看向阿杨,“你!必须跟我统一战线。” 阿杨挑眉,含糊地回答:“都行。” 他们几个虽然认识,但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平时生意上来的往来并不多,坐下来聊天的机会更少。即便现在张洵想要一致对邵敏,他们各自心里的算盘依然打得叮当响。 说白了,他们可是情敌,哪有什么统一战线。 与此同时,廖筠和姐几个在酒吧碰面。 除了甜喜有一个纯爱又稳定的对象,其他女性都是单身,有廖筠参与其中,猎艳是很平常的事。哪怕她现在“收心”了,也不妨碍她欣赏帅哥,搭个讪,摸摸小手,喝点小酒,都是情趣而已,人之常情,既不犯法,又没出轨。 玩了好一会儿,大家都心情不错。甜喜起身去接了通贺召打来的电话,棠棠和庆衾并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原本聊得火热突然中止,正好一块儿去卫生间。 莫寻最喜欢守在廖筠身边,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给小帅哥看手相,看了半天也不觉得烦。 小帅哥腼腆地红着脸,据说是刚上大一,第一次来这玩,陪朋友过生日。好几次说要回去找朋友了,但是屁丨股却半点也不舍得抬起来,更像是欲拒还迎,想让廖筠多留他一阵。 廖筠说他看起来慢吞吞的,很可爱,他笑着问:“姐姐你猜我叫什么名字?” 廖筠捏着他白嫩的手指,目光打量他:“这种问题一般都会带有隐晦的提示,让我猜猜,你叫……‘姐姐的心动小奶狗’?” 小奶狗害羞地笑个不停:“那是我的昵称,我叫傅漫漫,我朋友都说我很有福,而且慢吞吞的。不过第一次有人说我可爱……” 廖筠愣了一下,她弟廖然的小名就叫满满,她听见这个名就烦,顿感扫兴。无奈地收回手来,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你朋友不是还过生日么,快去看看吧,别怠慢了寿星。下次再来玩哈。” 傅漫漫还没从姐姐的温柔爱意中缓过劲儿来,突然就被下了逐客令,一脸茫然。 莫寻很体面地起身送客:“我刚才看你朋友往那边去了,我送你过去吧。” 偌大的卡座只剩下廖筠自己,还有远处的她的保镖。她受伤之后有好一阵子没喝酒了,正好阿杨没跟着,她打算喝个痛快,再有小帅哥过来搭讪她全然不理,兴致缺缺地让对方赶紧滚蛋。 又过了一会儿,甜喜和莫寻还没信儿,她手机上接到了庆衾的消息,说是在卫生间旁边遇到有人在起冲突,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这是一家新酒吧,廖筠也是第一次来,就算她现在有点名气,在这种光线不清晰的环境下,倒也没人能贴脸认出她的身份。 她直接拎着酒瓶晃晃悠悠地过去,还没看到棠棠和庆衾,先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动静,零零散散的人群围着热闹的中心,里面传出来一口一句骂娘的话,在这种场合果然永远不会缺席。 她小时候青春叛逆期,没素质,骂人也会带脏字,但她不管男女老少,脾气上来全都会骂一遍,主打的就是雨露均沾。 后来她发现骂男的脏话太少了,父丨权社会之下把男性亲属捧得高高在上,到了骂人的时候挖出十八辈祖宗却不舍得多骂爹两句,这让她在吵架的时候即便吵赢了,也仍然觉得自己作为女性被骂输了,于是她便有了自己的规矩——当着她的面,骂人不准沾女人。 这条规矩定制至今,除了朋友偶尔嘴快说习惯了的,几乎没人敢在她面前刻意挑衅,以至于她现在听见这种带女人的脏话会很敏感,手痒痒,就想给对方来两巴掌。 她拎着酒瓶走近,骂人的那个男的脸红脖子粗,正扯着一个女生的衣服,说这女生往他身上吐酒,还勾引他,是个出来卖的小姐。明码标价被他拒绝之后嘲讽他,摔坏了他的手机,他气不过,所以要让这女生赔礼道歉。 女生显然已经喝多了,头晕眼花,被扯了半天,反驳的话都说不利索,夹杂着说了几句“对不起”,但那男的并不接受,非要把她拽走。 这种事要解决其实很简单,查监控就行,不过酒吧不一定配合,面对这种闹事的酒鬼,路人也懒得多掺和。 廖筠不清楚事情经过,听也没听全,只知道这个女生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原本正常的衣着被扯得领口大开,再继续争执下去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男的已经开始起哄了,那掩不住淫丨荡气质的笑声格外刺耳,对这个女生来说非常不利。 不管她有没有错,轮不到这些冠冕堂皇的男人滥用“私刑”羞丨辱她。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按照男人对女人的标准去做事,那这个酒吧里,起码一半的男人都应该跪在地上被扒光了抽嘴巴子。 廖筠一阵不爽,揉了揉晕乎的脑袋,正要上前,这时棠棠却先她一步站出去阻止:“行了吧!你一直吵了半天,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她都醉得说不清楚话了,是真是假还不是凭你一面之词?你是受害者那你报警啊!让警察调监控!” “你他妈谁啊你?” “你管我是谁!”棠棠强硬的声音有些许发抖,紧握的双拳也足以证明她的紧张,她挺胸抬头站出来,只是为了帮这个喝醉的女生说句话,“她有问题,那就拘留她,警察说赔你多少就赔多少,用不着你装模作样扒人家衣服,你笑的样子我都嫌恶心!我还想问你谁啊你,你凭什么在这闹事?” 人群里有人喝了一声倒彩,这男的手劲一松,把女生随手丢开,气冲冲地朝着棠棠走过来。 “我丨操,大妈,你更年期不回家多喝热水跑出来发什么癫?又丑又肥跟个坦克一样,还来酒吧装正义勇士……” “哐——” 人群中精准地丢出一个酒瓶,炸碎在这男人的身上,打断了他的话。 嘈杂的环境默契地停顿了片刻。 满身酒气的廖筠主动站出来,接住了众人好奇的目光,随后径直走到这男的面前,把棠棠挡在了自己身后。 她本来就长得高,今天恰好穿着高跟的靴子,比这男的还高出几厘米,身高体型和气场的压制最容易在争执中抢夺碾压性的先机,她垂着眸子和他对视,很平静地问他:“更年期是什么?” 男的仰着头没反应过来:“啊?” “啪” 廖筠直接甩了他一耳光,醉醺醺的味儿直往他脸上喷:“我问你,更年期是什么?” 说完,不等他给出任何攻击性的反应,廖筠又抽了他一巴掌,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问他:“我问你更年期是什么,听不见吗,还是脑力匮乏装傻?刚才那股废话连天的劲儿呢?” 男的气得捂着脸直跳:“你他妈也更年期是吧!” “哐啷!” 廖筠夺过路人手里的酒杯猛地砸在他身上,显然这个男的并不是真鲁莽,也不是真勇士,只是欺软怕硬叫得响,被连砸两下看见血,整个人已经懵了。 酒吧起冲突很常见,看热闹的怕被伤到,都往后站得很远,人群内圈有几个着装统一的保镖全都是廖筠的人。 廖筠像扇巴掌一样拍了拍他的脸:“我给你科普一下,更年期,是所有女性必然经历的生殖系统衰老的过程,是卵巢功能衰退至停经的过渡期,一般发生在女性45到55岁之间,其中80%的女性都会出现明显症状。[注1]你随口就能用这个词骂人,说明你不仅无知,生物学得不好,成绩太差,素质低下,脑前额叶功能障碍,在你不尊重你妈的前提下,还说明你对你爸很不关心。 “你不知道你爸也可能有更年期吗?废物一样的中年男人从40岁开始要经过数十年的变化,睾酮水平每年都要下降1%,不仅会抑郁,失眠,暴怒,还会阳丨痿。你关心过他吗?有用更年期骂过男人吗?不会是想挑拨男女对立吧?这么双标啊?他痿不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只会用你爸的青春钱来酒吧造谣生事,你这个不孝子。” “你!” 这男的本想说点什么,可他突然发现,周围早已经鸦雀无声,没有谁再继续给他煽动闹事的底气。 他心里一慌,立马改口,强硬地说:“报警!我要让警察抓你们!你们卖丨淫不成还打人,我报警把你们一窝小姐全抓起来!” 就在这时,酒吧的几个负责人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其中一个拉住这个男的,神色紧张地说:“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她是谁?胡说八道你疯了吧!” 另外的负责人分工很明确,有的把醉酒的女生扶了起来,披上衣服,有的在驱散人群,还有一个点头哈腰向廖筠道歉:“对不起廖总,对不起对不起!有些误会!真是误会!你看这事儿闹的,我姓张,您叫我小张就行,这件事我来负责解决……” 廖筠拿出手机,一边打开报警的拨号界面,一边抬头确定周围监控的位置,随手指了指:“那个,在最里面,能看出他们俩谁先搭讪谁。这个,在最上头,能看出他的手机是谁摔的。这个,离得最近的,肯定收音了。除了监控,还有在场这么多人都听着呢,他对我的造谣。所有证据,老老实实交给警察同志,但凡少一秒钟,你们酒吧马上关门大吉。” “您消消气,别别别,别报警……” “消什么气?我不管他跟这个女生之间真相怎么样,我打了他,我应该负责任。他骂我朋友,造谣我,我也不会放过他的。等他的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天,我会一路贴到他家祖坟上,让他光宗耀祖。还有你们酒吧,到时候帮他贴两张,不过分吧?” “廖总!”莫寻姗姗来迟,甜喜也跟着跑过来。 廖筠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也不想听酒吧对她道什么没用的歉,和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那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她把手机和剩下的事全都交给莫寻,今晚的活动就这么散了。 她看得出棠棠情绪不太好,和上次碰到那俩猥琐男的时候一样,怕棠棠出什么事,她让两个保镖先送甜喜和庆衾回家,约了改天再聚,然后领着棠棠在附近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瓶水醒酒。 夜里客人很少,店员也在偷偷玩手机。 她们坐在玻璃窗边的用餐台,和店里的明亮不同,屋外安静又昏沉,隐约能看见她的另外几个保镖,正尽职尽责地守在暗处。 起初棠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不太自在地说:“有点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行啊。”廖筠拎着没喝完的水,和她一起出去的同时,特意丢给保镖一个眼神,让他们别跟太紧。 她们并没有走太远,就在酒吧附近,待会儿还要等着莫寻一起回家。 秋天的云州深夜已经有些冷了,廖筠裹了裹外套,听见棠棠在吸鼻子。两人溜达了一会儿,随意地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头顶一盏不太明亮的灯洒下来将她们笼罩在内,散发着一种与这个黑暗世界背道而驰的温柔,莫名充满了安全感。 廖筠查看莫寻刚发来的消息,顺便吩咐保镖去买两包纸巾。 “你每次都好勇敢。”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环境里,棠棠终于开口。 廖筠礼貌地收起手机,看向她:“你也很勇敢啊。” 棠棠摇了摇头,语气很低落:“我刚才怕得手都抖,说实话,我知道庆衾让你过来才敢去的。如果没有你……我并不会站出来。我在外旅游这段时间,见过很多事情,最开始我以为自己能像女侠一样行侠仗义,结果没多久就挨打了,医药费还是自己出的,我帮的那个人跑得比谁都快,也不肯出来作证。还有一次我为了帮忙,被人家抢了钱,手机也被摔坏了,在快餐店门口坐了一晚上……我真没有什么勇敢的想法。” 廖筠换上轻快的语气:“很正常,你这样是对的,你首先要保护自己,才能去帮助别人嘛。庆衾是个柔弱的姑娘,这种事她不敢也不该随便掺和,所以她才第一时间找我。我每次出头也不是盲目地给自己找麻烦,我首先知道整个环境对我而言是安全的,其次我的保镖就在附近,最后,我有钱,有能力,解决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我并不建议女生出门在外随便帮忙,生活不是小说,我们也不是女主角,没有什么金手指爽文设定,普通人与受害者无非只是一念之差。我们不能指望坏人和胡搅蛮缠的人真的会讲道理,也不能用自己的安全去证明什么,那些对我道歉的,对我忌惮的,从来不是因为我有理,而是因为我的身份,他衡量过后知道惹不起。” 棠棠红着眼眶看她一眼,可能是想笑一下缓解气氛,但嘴角扯了扯,反而更委屈了:“我甚至不敢报警,之前有一次我碰见有人打架,帮着报了警,没想到那个受害者反过来讹我,让我赔钱,警察也要求我去做笔录,根本没人在乎我被耽误的时间,派出所里特别吓人,我那天的工资都扣光了……我刚才想着,如果你来解决,你会有办法的,不用牵扯到我……我是不是很自私,很胆小?我知道我很坏。” 廖筠早就看出棠棠是个敏丨感内耗的人,也一直想找机会和她聊聊天,疼惜地摸摸她的脑袋:“怎么会呢,不要这么想自己。你有想帮人的心,有美好的良知和共情力,这已经说明你很好了。只不过人活在世,总不能那么童话,要考虑的太多,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既然没有错,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我发现我遇到事情的时候太懦弱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发现坏人可以很无所谓地攻击我,但我根本不想像他们一样那么坏。我真的……就是……反正,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廖筠怎么会不明白,这种矛盾又茫然的阶段,她以前又不是经历过。 很轻地叹了口气:“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正义和规则只是用来维丨稳普通人的骗局。有一天你会发现,很多站在高处有钱有势的人,既不受正义审判,也不听规则管教,而很多挤在下层过得不好的,既不跟你讲正义,也不管所谓的狗屁规则。最后只有真正老实善良的人,被一遍一遍地榨干心气和力气,无处说理。就像你一样。” 沉默了片刻,或许是觉得说法太过消极,她又改口鼓励她:“所以我们要让自己站得高一点呀,把更多权力握在自己手里。这不是为了和别人同流合污,而是至少在我想要正义的时候,我有更多底气争取讲道理的机会,有更多可能让正义及时出现。哪怕这种正义不那么纯粹,但世界都烂成这样了,几千年也不会改变,有人的地方就是有肮脏复杂的人性,我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教谁改邪归正,我只需要让坏人接受坏结果就好了,不是吗?” 棠棠抹了抹眼角,哭哭啼啼地抱住她,脑袋靠在她肩膀上,哑着哭腔喊她:“筠筠……” 廖筠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嗯。” “你真好,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我害怕。” 第76章 声音越来越哑,眼里落满了星星的垂怜 等莫寻处理完酒吧的事,时间已经奔向了后半夜。 廖筠陪着棠棠回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房足足三百多平,也不怪棠棠觉得害怕,她长这么大从没一个人住过这么大的房间,缩在卧室角落里浑身难受,幸好刚才甜喜她们提议出去玩,不然她自己多一分钟也待不下去。 今晚廖筠留下陪她,莫寻也睡在了套房的另一个卧室。 她不知道主卧配备了玻璃穹顶,可以很完全地欣赏夜空星海。看到廖筠打开天花板,她愣愣地躺在星空照耀的大床上望了半天,醉醺醺的廖筠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却越看越精神。 拍了拍廖筠的胳膊:“筠筠,你睡了吗?” 廖筠迷迷糊糊被叫醒:“嗯?……” “你没睡,我们聊聊天吧。” “……” 廖筠酒量好,但是在没什么事的前提下,睡都睡了,想立刻清醒也没那么容易。幸好棠棠只是随便聊聊,说的话不太费脑子,廖筠有一句忘一句的听着,好半天终于慢慢醒了过来。 棠棠说的是她家里的事。 不出廖筠所料,敏丨感早熟的女孩,家庭状态绝对有大问题。 在棠棠口中,她的父母是自然相爱的,朴素的女人嫁给了贫穷的男人,婚后白手起家,也曾赚过一些小钱,生活非常幸福。 可惜现实里的爱情没有作者设定的HE,只有吵不完的鸡毛蒜皮,讲不清的破烂道理。 在那个没有微信,靠小灵通发短信的年代,棠棠的她爸为了和异性网友聊天,话费账单一度高达上万。信用卡明细里被无意间发现的纸尿裤和奶粉,至今不知道买给了谁。有时她爸出没在麻将馆,游戏厅,有时干脆消失,好几夜都不见人。好不容易回家了,只要吵架,一定会摔东西,砸家电,弄得一地狼藉。 棠棠到现在还记得,晚上写完作业后,等她妈忙完工作,会牵着她在路灯不清晰的夜里不停地走,不知道去哪儿,因为不知道她爸在哪儿。 那一幕幕的噩梦对年幼的她来说,如同一种无形的伤害,她没办法不早熟,没办法不敏丨感。 廖筠听过一种说法。 大部分普通人的婚姻就像一场骗局,它的本质并不是两个人的情感共鸣,或是浪漫承诺,更不可能是风雨中能得到的相互扶持,而是一方的压榨和索取,另一方的容忍妥协。显然棠棠家和许许多多的家庭一样,被压垮的那一方是女性。 这个世界对女性的规训,是从她小的时候就洗脑她要贤惠温柔,告诉她学习和事业都不重要,结婚才是人生大事,告诉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捆住一桩婚姻,绑住一个男人,才是幸福又好运的体现。 在女性生存的环境中,单身是有病的,不结婚是错的,离婚会被耻笑,沾不沾男人都会被造谣,好像唯有从一个陷阱跳进另一个陷阱才是她的必然宿命,她没有家,也没有根,被窒息的压迫着,怎么也看不到的希望。 多少勇敢的女人不过是挣脱了婚姻的枷锁,却被说是毒妇抛夫弃子,说是浪丨货跟野男人跑了,说是拜金嫌老公没钱没出息,说是吃不了苦,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然后她们承担着这种千古骂名,成为了无罪的罪人。 棠棠她妈每一次离婚的念头,都在这样畸形环境的强压下一忍再忍。 忍耐到最后,心里的抱怨和*悔恨,所有想改变但无从改变的念头,每一份对情感的需求,全都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棠棠从小就为了妈妈牺牲掉了纯真的童年,过早地承担起了母亲“丈夫”的身份。这个困住了妈妈的家里不能没有棠棠,哪怕棠棠向往自由。 棠棠第一次提出反抗,是她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选了一所离家很远的重点大学,妈妈面对着与她的离别,首先想到的不是和她谈谈,而是劝她留下,告诉她反正早晚要结婚,恶毒地想要将她绊住,就像自己曾经被绊住的那样。 棠棠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就像姐妹一样度过了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把她当大人看待,却在她真正长大之后对她恶语相向,再也没办法平和沟通了。 前两年妈妈查出严重的子宫肌瘤,腹部涨丨大,肿丨痛,无奈切除了整个子宫。刚才听到廖筠提起女性更年期的年龄段,她忽然意识到,她大学这段时间,好像正好是妈妈的更年期。 妈妈一定过得很痛苦吧,她想想就要心疼到掉泪了,可她却根本不想表达关心,离开家这么久,她也没有发过一条消息。 每当她心软的时候,她会不断地想起妈妈要死要活的威胁之下,她没能填报的那所大学;想起自己跟妈妈分享日常生活时,被当头泼下的冷水;想起自己打工赚钱想带妈妈出去旅游,结果骂得很难听;想起自己被人欺负,妈妈除了指责,给不了她任何安慰和解决方案。 她会想起所有因为家庭而拥有的痛苦,然后又因为这种痛苦无从缓解而崩溃。 说着说着,棠棠的声音越来越哑,眼里好像落满了星星的垂怜。 “我不恨我妈,因为该讨厌的另有其人。我很能理解她,我知道她不容易,我知道她的今天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当我意识到,她已经被那个环境扭曲了,无能的我非但救不了她,还会被她拉下水,那么为了活下去,我就只能自私地远离。倘若我重蹈她的覆辙,继承她的苦难,那是对我们两个人的背叛……你能理解吗?我是不是很偏激?” 廖筠有些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 她发现棠棠每次表达自我,最后都会定格在自嘲和自贬,会在别人评价她之前,先把自己骂一顿。 明明棠棠很懂事,可是不被托举的女孩,单是能突出重围,好好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廖筠摸了摸她的干枯的发尾,忽然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同学,因为剪发太贵,短发又难打理,所以总是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再简单绑起来。得不到养护,头发会毛躁,分叉,脱落,并不漂亮,也不方便,可那头发就像麻绳一样捆着她,让她没有那么容易挣脱。 “你先保护好自己,这是对的,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在发现危险之后,还傻傻地待在原地不自救,听天由命,那我们就不会认识了,也省得来气我,”微醺的廖筠说话慢吞吞的,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要不要换个发型?明天就去吧?我还挺喜欢捯饬自己的,不管是换发型,换衣服,还是换配饰,总有种换心情的感觉。” 棠棠摸了摸自己的发顶,翻过身来面对着她:“换什么呀?好看的发型需要打理,需要搭配,我太土了,又很懒,不好看。” “怎么会呢,小时候我总听我三姨担心自己卡粉,卡粉,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正常的皮肤纹理和毛孔,根本不明显。发型也一样,就算是大明星也不会360度无死角的,你喜欢不就好了么,千金难买你乐意。” 棠棠心里十分动容,往她身边挪了挪:“筠筠你真好,你是我见过最可靠的人,跟你在一起真的特别开心。网上说,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太笨了,你太聪明,你在容忍我。要是我讨厌到你,你不要太容忍,你可以告诉我的。” 廖筠哭笑不得:“你觉得我好,觉得跟我在一起开心,那是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朋友之间是相互的,别想太多。” 棠棠又往前挪了挪,胳膊凑过去贴着她的:“我真想早点认识你。你就比我大几岁,现在这么厉害,以前肯定很辛苦吧。” “辛苦?……” 廖筠被问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怎么听过这个问题。 她天生就是个聪明人,作风强势,精致利己。当初妈妈生产的时候,男孩先出来,本该是当哥哥的,结果后来的她一脚把人给踹开,凭本事当了姐姐。 她从幼儿园就是好学生,而且有着跟同龄人不一样的犀利眼光,小的时候廖然天天玩泥巴,她却喜欢看书,听广播,看新闻。奶奶想买保健品,她让奶奶买房子,爷爷想给廖然买小汽车,她让爷爷买彩票。后来她能有那么多房子收租,有那么强大的金钱基础,跟早期入手的老房拆迁和地段投资离不开关系。 01年中国刚加入WTO,她还是个小孩,外贸爆发期,轻工业出口年均增长超过20%,她在二姑的影响下开始接触多门外语学习,而且拥有了二姑用奖学金送给她的第一台电脑。 十岁那年,她三姨去浙江读大学,那时跨境电商还没有普及,但是她接触过很多外贸平台,也摸到过国外的网站。她知道三姨爱美,会缝纫机,手工能力强,而当时外贸门槛低,试错成本相对可控,于是建议三姨做外贸,后来三姨给国外童装做贴牌,有了小型团队后,单是一年利润就突破了五百多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一个军师一样的角色,并不在前线征战,只负责给别人出主意,而她独到的思想和眼光也确实带来了可观的利益,于是在想法和认知更加成熟的十几岁,正式接手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从那以后,廖家的风头越来越盛,整个家族的主心骨却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无权无势的廖家莫名其妙变得有钱,难免招惹来一些是非,被同行针对都算小事了,大厂的压制好几次让她差点难以翻身。 再加上学业上的忙碌,青春期激丨素的影响,以及别人对她女性身份的歧视,一年一年地在她身上堆积压力。 即便财神爷关照,她的财运和事业运整体来说比较顺利,但她依然很辛苦。 甚至到今天,还是有不了解她的人以为她是富二代,以为她站在贵人的肩膀上,编排她的起家史,猜测她有什么干爹,把她的成功简单归结于好运,或者滔滔不绝地臆想她的私生活。 她深深地明白,活在当下的世界里,审视女人还是太简单了。 怎么能不辛苦呢。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廖筠没有回答棠棠的问题,而是反问她。 棠棠很茫然地想了想:“我不知道,本来想先旅游一段时间的,如果喜欢哪个城市,可能就在当地留下了,随便找份工作……然后……我也不知道。” “那你妈妈怎么办?” “……不知道。” “你以前的梦想呢?” “早就不想了。” 廖筠整理了一下被子,很舒服地吁了一口气:“明天去我的公司转转吧,可能你现阶段的所有问题,都会有答案。” 当晚,棠棠很紧张地在网上搜廖筠的资料,担心自己穿着言行不得体会给廖筠丢人,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清晨,廖筠刚醒就直接起来了。 穿着一身嘻哈风的卫衣和休闲裤,踩着老爹鞋,随手绑了个马尾,洗漱回来看见棠棠挂着黑眼圈蹲在行李箱跟前,奇怪地问:“你在干嘛?” 棠棠一脸懊恼:“……我没有合适的衣服,要不我先去买一身?” 廖筠过去帮她找了一套:“这套不行吗?没见你穿过。” “这套太休闲了,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公司没那么多讲究,”廖筠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卫衣,“老娘里面都没穿bra,谁敢说不合适?” “可是,可是你是老板……” 廖筠无奈:“正因为我是老板,所以我说了算。上班而已,穿去公司的衣服只要干净,大方,不稀奇古怪,不刻意暴露,剩下的就只管舒适,好看,你喜欢。你不信就跟我去看看,保准穿短裤穿睡衣的都有。” 棠棠没有正式踏入过职场,听她这么说,很不自信地换上了衣服,一路上都在内耗和纠结。 廖氏集团在云州的总部有一整栋大楼,下属公司涉及业务较多,有专业且成熟的管理体系,廖筠这两年已经不怎么管这边的事了。她跟发小贺召不一样,贺召是无心工作,一心只想照顾甜喜,所以把手里的事一点一点交了出去,而她是野心不断,征战的成果交给放心的人,才能继续征战下一块版图。 走进公司大门,莫寻原本跟在廖筠身边,忽然有一个自然卷的女人风风火火地朝着她们走过来,理都不理廖筠,径直拦住了莫寻。 对方穿着很普通的卫衣牛仔裤,脸上有可爱的小雀斑,板着一张脸。 凶猛的架势吓了棠棠一跳,廖筠却是见怪不怪,一边领着棠棠往里走一边随口介绍:“那个是孟副总,孟宇。” 棠棠小声问:“她好像生气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经过打卡机,廖筠回头看了一眼情况,无所谓地说,“估计莫寻昨天开会的时候又怎么惹着她了,她手里管的项目多,跟莫寻有矛盾很正常,一般这种情况,俩人吵一架就好了。” “啊?真吵架?” “是啊,谁吵赢听谁的,”廖筠开玩笑似的说完,有保安认出了她,很激动地朝她打招呼,她随意地笑着招了招手,不想太声张,快步往里走着,继续对棠棠说,“不过这可不是在菜市场门口吵架,胡搅蛮缠,也不是老登职场,用官职压人。她们俩谁能说服谁全凭本事,你不用担心。孟副总人挺好的,做事相当靠谱,平时很幽默,还有点嘴毒,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生气,还很护短,没事千万不能招惹她手底下的人。” 棠棠第一次接触这些,感觉很稀奇,跟着傻乐:“怎么听你说的怪好玩的。感觉你一点也不像老板,她也不像副总……” 廖筠笑说:“公司是一个集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和任务,大家做好分内的事,再一起配合做好这个公司,既能满足自我价值,时间不荒废,还能多赚钱,提高生活质量。共赢,就是我做公司的期望。虽然太过理想,不可能真的实现,但是企业文化摆在那,整体氛围还是不错的。” 电梯间,已经有不少员工在等着上班了。廖筠领着棠棠走进电梯,快要关门时,身后忽然有两个姑娘急匆匆地赶过来。 打头的这位留着刚到下巴的短发,手里拿着的工牌显示姓名“鹿桔”,进来之后狂戳手机打卡:“Yes!正好八点二十九,今晚可以五点半下班!思思你快点!” 一旁的思思圆脸齐刘海,一头棕橘色的羊毛卷特别扎眼,同样成功打卡之后,很开心地说:“我肯定从三点就开始期待了,然后每隔五分钟看一次时间!” “我也是!” 员工当着廖筠这个大老板的面光明正大地讨论“摸鱼”,棠棠替人紧张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看了廖筠一眼,没想到廖筠完全是个社牛,直接加入对方:“你们下班要去干嘛?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她们俩都刚转正不久,并不认识廖筠。思思很热情地说:“你不知道,上次年中大会,我们任总发了演唱会门票兑换券,哪个明星都可以!我跟鹿桔兑换了两张今天李天王的内场!” “演唱会啊,”廖筠点点头,“五点半下班来得及吗?地铁可能会堵。” 鹿桔说:“如果运气好就能卡点进场,希望检票别太慢。” 两个姑娘兴奋地聊了一路,到达业务部的楼层,任拂晓正好站在电梯口,见到廖筠在人群里,很惊讶地愣了一下。 廖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先进来,等鹿桔和思思离开,电梯门关上,任拂晓这才扫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人,很隐晦地问廖筠:“怎么这么早过来?这么突然,也没人跟着你……” “跟着我干嘛,又没什么事,对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五点半下班了?” 任拂晓无所谓地说:“弹性时间,早打卡当然早下班。反正我们看业绩说话,只要业绩做得漂亮,其他问题都不算问题。” 廖筠忍不住笑:“可以啊任总,管人有一套。” 电梯停了几层继续上行,除了她们几个已经没有其他员工了。任拂晓见棠棠还在里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跟着廖筠来的:“这位是?” 廖筠为两人介绍:“她叫棠棠,我朋友,过来转转。这是我表姐,任拂晓,你就……都叫姐姐吧。” 棠棠很乖巧:“姐姐好!” 任拂晓笑着说:“你好呀,应届生?” “嗯!” “是要来我们公司就职吗?” 棠棠支吾:“啊?我……” “她只是来参观的,不是来应聘的,”廖筠接过话,随口闲聊,“刚才那俩姑娘看着年纪也不大。” “嗯,也是应届,不过从三月份就来实习了。” “你们不是不喜欢招没毕业的么?” “没办法,有能力的谁不是抢着要。那个短发的丫头,刚来公司的时候对专业一窍不通,汪晨看好她,跟几个老师傅手把手教,她自己也上进,现在专业熟练了,办事很利落,业务没问题。还有那个羊毛卷妹妹,你看她长得可爱,每天乐乐呵呵的,在客户现场反应特别快,而且心态很好,之前实习期迟迟没进度,一点儿也不气馁,现在做得不比前辈差了,也被汪晨抢走了。” 廖筠看着表姐现在从容不迫的样子,多少有些感慨:“挺好的。你带人,我放心。” 廖筠的目的地是莫寻办公室,任拂晓本来有别的安排,正好碰见廖筠,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走了一路,棠棠发现这么大的场所,员工并不多,很多工位都空着,奇怪地问:“还没到上班时间吗?” 任拂晓很喜欢小妹妹,主动笑着回答:“正常来说是九点上班的。” 棠棠一边四处看,一边点头:“好多女生啊。” “我们女员工的比例大概占据了80%以上,很多女性高管都是廖总专门挖过来的,也有些是主动跳槽,或者慢慢培养起来的,”任拂晓说着,朝廖筠眨了眨眼睛,“我就是廖总亲手培养的,是吧?” 廖筠见棠棠一脸惊讶,打趣着解释:“我表姐的青春喂了狗,来公司来得晚,我好心帮帮她。公司里各个年龄段的员工都有,领导层有很多优秀的姐姐,不只是靠我一个人。” 棠棠有点迷惑:“不是女性向行业也能招来这么多女生?你们会给女生优待吗?” 廖筠摇头:“那倒没有,开公司又不是做慈善,所有招聘都是经过公平公正的考量过后,根据对方的能力和综合素质做出的合规选择。对女生没什么优待,只不过是没有歧视罢了。事实上,女性的确能胜任更多岗位。” 三人在莫寻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泡了一壶茶。前脚任拂晓刚走,后脚廖筠来公司的消息就传开了。 蒋凤第一个带着人闯进来,刚碰面就质问:“廖总,你在镜州到底是怎么回事?微信上说的不明不白,你要急死谁啊。” 绿植旁边,廖筠跟棠棠正围在那研究该怎么抢救,刚才她们不小心把热茶给倒进去了,还倒了不少。 见蒋凤气势汹汹,廖筠不紧不慢,先用纸巾吸了吸土壤上堆积的茶水:“什么怎么回事,我这不好好的么。” 蒋凤急匆匆地走上前,强行拉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绑架视频是你自愿拍的?那个姓卢的没找你麻烦?” 廖筠任她检查:“放心吧,我真没事,我能上卢斯言的当么,你也太小瞧我了,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没事?小腿上是什么?” “哎呀好姐姐,这个伤早都已经好了,要不我脱了裤子给你看?” 蒋凤很无奈,总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让她脱了看。 把她手里的湿纸巾拿走扔掉,蒋凤向她介绍身边的人:“知道你忙,逮住你还真不容易,说点正事,这是我的技术,萧以臻。博士毕业,研究理论物理,一直想跟你认识一下,我来搭个线。” 萧以臻戴着黑框眼镜,抱着一沓资料,看起来有点木讷内向,被蒋凤推到廖筠面前,明显是有些不好意思。 廖筠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忍俊不禁:“你好啊,我是学金融的,理论物理我可不太懂。” 萧以臻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说:“你好廖总,我叫萧以臻,这是我在PRL发表的两篇论文,被引超了400多次,我在国际引力研究基金会获得过青年科学家奖,现在被正式邀请参加明年的索尔维会议。在我读博之前,家里人都想让我当老师,因为我性格内向,不圆滑,不擅长职场争斗。可是在我毕业之后,没想到能来你们公司,给了我专心研究的机会。这份资料我想送给你,希望你也能把你的论文送给我。” 廖筠读的是金融系专硕,虽然有写论文,但并不像萧以臻这样含金量顶级,她看得出对方非常重视这件事,解释过后答应了论文互赠。 刚通过微信好友,市场部姚清婉也领着自己的人过来了。 其中有一个大数据分析师廖筠有所耳闻,不止一次听姚清婉夸过,名字叫程溪,是个清冷理智型的高智商天才,京州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专门跑到云州来求职,就是冲着廖筠来的,结果正好赶上廖筠读研去了锦城,完美错过。 这两年时间,廖筠就算回云州也几乎不来公司,她上学期间行事低调,但防不住员工对她欣赏崇拜,尤其是女生,就像把她当成了方向和希望。 她好不容易正式露面,很多员工都想找机会见她,人越来越多,差点把莫寻的办公室搞成见面会现场。 这边廖筠把程溪的微信也加上,姚清婉又夸了程溪好半天。莫寻终于姗姗来迟,看着满满当当的办公室,赶紧派人去把电梯口堵住,坚决不让再进人了。 中午廖筠领着棠棠去食堂,莫寻怕人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从莫总再次变身保镖,在廖筠身边守着。 棠棠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自助区,竟然只需要刷卡里的员工积分,不用多花一毛钱,不禁连连感叹:“这哪是公司,这是天堂吧,你们保洁保安还招人吗?” 廖筠知道她在开玩笑:“招啊,我们保洁是八小时工作制,双休的。保安时间长一点,需要早晚班,有加班费。” 棠棠震惊:“什么?快告诉我工资很低!” “保洁人数多,工作轻松,去掉五险一金,到手好像是五六千吧。保安我不太清楚。” “……我真的要来你们公司当保洁了。” 莫寻刷卡给棠棠买了饭,她们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看起来很丧的女生端着盘子默默地来到了她们身边。 她的动作太自然了,神色也很坦荡,就好像不认识廖筠似的,以至于谁都没反应过来。筷子戳了两下饭菜,她缓缓扭头看向廖筠:“你好。” 廖筠愣了一下,确认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你好?” “请问你是廖总吗?” 廖筠习惯性地先看了一眼她的工牌,实习生,温韵。 “我是,你……有事吗?” 温韵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呼吸一口气,掏出手机,从桌子上推过去,顺便还送过去一个小信封,语速飞快地说:“加个微信好吗?求求了!我是云州理工大计算机系毕业的,你在学校建的工作室帮了我很多,我还拿过你捐的奖学金!我特别崇拜你!我平时绝对不打扰你,保证在你列表安静躺平!” 廖筠的微信再加下去就要爆了,不过她还是成功用大号添加了温韵的好友。反正就算好友位置不够,她自然会删掉一些没用的男人,怎么能拒绝勇敢提出请求的女孩子呢。 “你是实习生?” 温韵一说到这个又有点丧,弱弱地说:“……我会转正的。” 廖筠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食堂的饭挺好吃的,为了饭可以考虑留下。” 温韵感动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很好吃,一定会转正的!如果转正不成,我就应聘保洁,做一条咸鱼。” 廖筠:“……” 莫寻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听说了保洁待遇好,语重心长地解释:“保洁真的不缺人。” 温韵无所谓:“那就应聘厨子。” 正说着话,甜品区新上了刚做好的糕点,廖筠知道棠棠好甜口,主动领着她去拿。 半路排队的时候,萧以臻和程溪都在她们前面。萧以臻眨巴着眼数了数人数,问她们:“你们想要什么口味的?” 廖筠代替棠棠回答:“芒果,抹茶,红丝绒?” 棠棠点头:“嗯!” 萧以臻总是一脸认真:“我会给你们每样留一块的。” 廖筠失笑:“看来我们家的甜品师深得你心啊。” 就在这时,一个矮个小妹戴着围裙从旁边跑过来,状似随意地从兜里掏了几块小饼干,很熟练地塞进萧以臻和程溪怀里,正要走人,回头撞见了廖筠,目光一怔:“廖总?” 廖筠很意外:“沫沫?你……这是什么打扮?” 沫沫扶正了自己头顶的厨师帽:“我现在在兼职做甜品!不说了,忙着呢,回头再聊!”说完很大方地往廖筠和棠棠怀里也塞了好几块小饼干。 小饼干都是刚烤好的,简单包装,非常香甜,一看沫沫送饼干的动作就知道她平时没少跟人“私联”。 程溪很奇怪:“沫沫竟然认识你?她从来没提过。” 廖筠莞尔一笑:“她啊,小机灵鬼,可能是怕我太忙了,提了也不好意思联系我。她是我同班同学,性格温柔可爱,总有人以为她好拿捏。其实她能力很强的,吊打那些没用的废物男人。没想到她还有心情跑来做饼干,真是闲不住她。” 程溪神色淡淡的,语出惊人:“怪不得她总说她上头有人,我还以为她有病。” 廖筠忍不住笑出声:“她说话比较夸张。” 一顿午饭拖拖拉拉地解决完,廖筠让阿杨开车过来接人,打算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再陪棠棠去理发。 她和棠棠一起坐在休闲区的沙发,隔着玻璃晒着秋日温和的太阳,手里端着鲜榨的果汁,惬意到让人犯困。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员工都在午睡,公司里很安静。 廖筠问棠棠:“怎么样,今天来参观,感觉如何?” 棠棠认真地思索片刻:“……有点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 “就是,挺开心的,见到了很多很好的同龄人,很多很好的姐姐……我很喜欢这里,但是又感觉这种生活好像很遥远,一旦走出去,就像做了场梦一样。” “你喜欢,也可以留下。” 棠棠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没接话。 廖筠吸着果汁,很随意地说:“你知道吗,在公司我并不负责管人,因为我不擅长。一开始公司规模扩大,我们专门讨论过要不要规定穿着,我觉得强制一个人必须化妆或者不化妆,必须穿高跟鞋或者什么鞋,必须穿西装或者什么装,不过是一场服从性测试,没什么实际意义。 “一个真正舒适自由的人,她应该是化妆不化妆都可以,今天开心就穿这样,明天不开心就穿那样,无论做与不做,都没有任何人会说她不好,不对,不美。在这样舒适自由的环境下,她绝对会比被约束着效率更高,更有积极性。所以除了特殊工作场合,我们的员工在不影响正常工作的前提下,都可以自由着装。即便需要换装,公司也有更衣室,几分钟就换掉了。 “后来数据证明,我们公司的离职率很低,和这种舒适自由的环境有着一定的关系,员工来上班之前,起码不会想着,她即将去一个很讨厌的地方。久而久之,对员工的基本尊重,是我们公司最大的特点之一。而这种特点,在很多‘会管人’的公司里,反而不存在。” 棠棠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如果公司的领导都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廖筠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想,如果你也是公司领导就好了?” “我?”棠棠直摇头,下意识否认自己,“我怎么可能……” “可是那些你觉得很好的同龄人,很好的姐姐,也不是一出生的时候就那么好的,能被托举的女孩少之又少,这不影响她们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能走向好结果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而想拥有这个过程,更重要的是开始。” 第77章 都是朋友,住一起有个照应怎么了? 廖筠没打算因为几句话就让棠棠怎么样。她很清楚棠棠是个有主见的女孩,无论棠棠做什么决定,一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是现在棠棠陷入了人生的迷茫期,心态有些消极,而她正好可以给棠棠带去一些积极的情绪。 男宝小时候尿得远都有人夸,长大了随地大小便也不会被指责,而太多女性在这一生中缺少的,恰恰是肯定和鼓励,还有来自身边人提供的依靠和底气。 公司里员工那么多,有的初入职场,有的工作多年,有的同样困顿茫然,有的却非常自信张扬。那种忙碌而快节奏的环境,并不会让人感到沉闷压抑,反而就像一种未来美好期望的投影,带动着棠棠的心情,让她变得轻松了许多。 等阿杨开车过来,廖筠带着棠棠去理发。 为了不让棠棠觉得不自在,廖筠特意挑了一家店面适中,环境热闹的理发店。只不过老板为了保证廖筠这种金主的理发体验,还是把她们带到了VIP区。 理发师在跟棠棠沟通剪发思路,廖筠往那一坐,正好闲得无聊,想染个新发色。 勾勾手指让阿杨过来,大猫猫端着一杯花茶,单膝跪在她的身边:“您昨晚喝了太多酒,喝点茶吧。” 廖筠朝他瞥过去,哪能听不出他的语气有问题,故意板着脸:“怎么,想管我?那些保镖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你的人,整天什么事不干,就为了给你通风报信?” 阿杨不会什么花言巧语,老实地回答:“昨晚莫寻半夜报警,为了您的安全,他们告诉我是正常流程。而且您在酒店换下的衣服我去收走了,有很重的酒味。” 廖筠冷哼一声,把阿杨晾在这,扭头跟理发师沟通了几种灰色。 她现在的发型是鲻鱼头狼尾,纯黑色看起来太单调了,她打算挑染发尾,回头看够了,不喜欢了还能直接剪掉。 理发师在设计具体方案时,有专人来给她进行肩颈按丨摩。她终于接过阿杨手里的茶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昨晚闹得挺大啊,我在外面忙,你们在家也没闲着。” 阿杨面对廖筠向来坦荡真诚,这次却因为看热闹栽在了张洵和邵敏手里,清了清嗓子,有点心虚:“……一开始有点矛盾,后来好了,他们不敢闹事。” 廖筠根本没空看监控,猜都猜得到他们肯定打得很激烈。把茶杯放在一旁,她摸了摸阿杨的脑袋,语重心长:“阿杨。” 大猫猫抬头:“在。” “你可不能跟小张总学坏了,小张总有多恶劣你很清楚,还有那个邵敏,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被我发现你染上他们俩的毛病,我不会轻饶了你。” 阿杨面色顿时严肃,认真地保证:“不会的。” “筠筠!” 一旁的棠棠突然叫她,探着胳膊把手机递过来,“你觉得这个发型好吗?” 廖筠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可以啊,平时你懒得打理,吹干了就好,也不会太出错。” 棠棠有点腼腆,又有点兴奋:“你都说好,那肯定没问题,就选这个吧!” 屋里配置着大屏幕播放热门剧集,廖筠和棠棠都不是爱看剧的人,理发的过程中一直在聊天。 棠棠的确因为去了一趟廖筠的公司而产生了很多新想法,像打了鸡血似的,主动对廖筠说:“我以前想写小说,我就是因为特别喜欢语文,喜欢看书,所以才学汉语言的。不过我们这个专业似乎也没什么就业市场。前阵子我出来旅游,我还想当旅游博主!不过我大多时间都在打工,实在没什么内容记录。网上那些穷游博主都是摆拍的,根本没一个像我这么穷。” 廖筠一边随手摸着猫猫头,一边饶有兴趣地问:“写小说好啊,你怎么没写呢?” 棠棠支吾了一会儿:“这个嘛……怎么说呢。我爸一直嫌我看小说是脑子有病,写小说更是不务正业,给他丢人。他说我净搞一些女人小家子气的意丨淫,白日做梦,不切实际,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后来我只要一碰到键盘,一想写什么东西,总能想到他那天嫌弃我的样子……” 廖筠听了这话,从鼻腔里不屑地“嗤”了一声,不顾身后人还在给她按丨摩,直接坐了起来,胳膊搭在扶手上,倾身朝着棠棠的方向:“棠棠,虽然我不知道你写的是什么,但你就因为他这几句话丧失信心,会不会太没必要了?” 棠棠低下头:“我知道没必要,主要是……” “不,你先不要内耗,先听我说。你随便挑几部动漫,就算不是男性向,里面的女角色也会有很多大丨胸波丨霸,逆天长腿。要是*美女一类的,八成有两个脱离地心引力的球。而稍微正常身材的女角色,大多会被塑造成没有女人味,或者强调她的魅力平凡普通。甚至有些原本正常的形象,在变成手办的时候,也依然会被批量地做成大丨胸。 “在这种作品里,貌美但无脑的花瓶女角色一抓一大把,很多有脑力的女性,在面对男主时,竟然也会变成愚蠢的附庸。她们的出色好像不是为了表达自我,而是为了让男主得到她的时候,更有征服欲。可以说设定这些角色的最初,就是为了让男主感觉爽。你说,这算不算意丨淫?” 廖筠说完,屋里其他人都在愣愣地思考。 棠棠皱着眉:“算吧,这很意丨淫了。” “好,再说那些片。欧美男起码有自己的优势,但咱这呢,每一部女主都很漂亮,身材或是其他,绝对有很吸睛的魅力之处,男主却是多丑多老多恶心的都有,有的y了还是那么口口,完全只为了方便男性看片时更好地代入。屏幕前的观众想想自己那丑陋的脸,口口的鸟,胖成猪的身材,再听着美女尽心尽力演出来的叫声,成就感直接拉满了。这不是意丨淫吗?(审核你好,这里前后一大段只是说点实话,虽然用词粗鄙,但那是因为我个人没素质,我就是个没素质的土鳖,说话就这么实在,一没有攻击别人,二没有颜色描写,已经尽力删除了粗鄙词,请你大晚上的看清楚哈,端正态度,请勿代入) “再普通的男人都可以随便找个电影,立刻获得身心满足,而我作为女人,根本没在市面上见过多少真正女性向,考虑女性X需求的作品。甚至服务女性的偶像剧也越来越粗制滥造了,随便找个丑的烂的,人设崩塌的,炒作一番就能当男神。 “相比较这些而言,你不过是随便写写小说,这年头审核还那么严格,只要你有基本的是非观,你也写不出什么违法擦边的花儿来,哪个男的配说你一句不是?” 棠棠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跟着坐直了:“对哦,我就写个小说,好像我犯了什么罪似的。真会给我扣帽子。” “我一直记得我初中同桌,拿个卫生巾竟然还要藏起来,因为她的内丨衣有痕迹,之前被男同学叫了两年外号。你说这个世界多奇怪,那男的小小年纪那么猥琐,专往女人内丨衣上看,癖好是给女人内丨衣起外号,还好意思光明正大搞霸凌。这听起来难道合理吗?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坚定地认同自己的性别,认同自己做为一个活着的女人,该有的一切情感和X需求,然后才能让这些傻屌货色丢人现眼,自惭形秽。” 廖筠的本事在于,她要是说谁不好,谁也不敢还嘴,因为她的地位和能力碾压对方,要么对她心服口服,要么不服憋着。 理发店里的女性员工听她说完都很崇拜她,至于男性员工怎么想,那不重要,没人在乎。 棠棠在廖筠身边,好像能吸收到无限的力量和养分,被她开导完,对自己的所有兴趣爱好再次充满了信心,兴奋地拿出手机来给她安利自己喜欢的小说。直到理发结束,棠棠看着自己的新发型,突然一时兴起,想一个人去附近的图书馆逛逛。 正好廖筠已经让人在酒店给她换了一个大小更舒适的房间,剩的时间她可以自己去云州各处玩玩。 下午两人分别,廖筠坐着阿杨的车去工厂,沈白珩也在工厂,说不定两人还能碰上。 路上廖筠打了几通工作电话,好不容易闲下来,又跟阿杨提起了昨晚的事。 “昨晚张洵在我房间睡的?” “是的。” “邵敏呢,在客厅?你在客卧?” “对。” “你觉得你们这样相处好吗?” “……不是很好。” 阿杨回答的是他们三个人的表现。 廖筠单手托腮:“我是说,你觉得你们以后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好不好?住在一起,或者……住得比较近?会一直打架吗?” 阿杨不明所以:“您想让我们住在一起?” “刚刚有这个考虑,”廖筠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现阶段,住别墅应该不行,领地意识太强,不强行分笼肯定要出事。但是一栋楼买好几层……估计你们平时也还是会来找我,自己家空着很浪费。你觉得呢?怎么办才能让你们几个和谐一点?”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为什么要住一起?” “都是朋友,住在一起有个照应怎么了?正好给你们建个动物园,应该蛮好玩的。”廖筠理直气壮地回答。 阿杨认真思索片刻:“那,我觉得……” “什么?” “可以把我和莫寻的房子给他们。” “嗯……寻寻现在不在这住,偶尔过来找我直接住客卧更方便,确实可以用她的房子养一个。不过,那你怎么办?”廖筠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看了阿杨一眼,笑着逗他,“哦,你也不想在这住了,你也要走啊?” “我没有要走的意思!”阿杨快速否认完,并没有继续解释他本来的意思。 坚毅的侧脸看得出一丝委屈和为难,可能是实在说不出口那句想搬去跟她住。 虽然他在她面前直白又简单,但是一旦涉及到对她的索求,他就无法顺畅表达了。就像她教过的那样,不能有任何想让她伺候他的念头,这是不对的。所以他一直在仰望她,心甘情愿地单方面付出,尽心尽力地服务于她,不需要任何同等的回应。 哪怕气氛都到这了,如果是别的小宠物,绝对会顺势提一提,为自己争取这个机会,阿杨却不能。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他做不出这种事。 “停车。”廖筠忽然开口。 阿杨靠边停下,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栗雪的店,”廖筠指了指外面,“去看看。” 阿杨将车停好,两人一起往路边的甜品店走去。 这是一家很有名气的私人烘焙,装修充满了法式格调。老板是一名美女富二代,名叫栗雪,和廖筠之前那个在国外读书的朋友谢昭一样[注1],都是廖筠以前的同学。 栗雪情商高,性格好,但是并不喜欢和复杂的人打交道,一心只喜欢做甜品。 廖筠本身不是很爱吃甜,可自从赵曦玉死后,她偶尔吃一些,倒也没觉得那么腻。 她对赵曦玉这个人,除了那突然在她眼前快速死亡的震撼,实在是没有太多印象了,更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唯独甜品,就像一个回忆的锚点,证明他曾经在她身边存在过。 在店里坐了一会儿,栗雪随口聊起了骆炀的妻子,赵清晏。 张洵这几年借着廖筠和金家的势力抢占了磬耀,骆炀却因为死了爹,无依无靠。为了跟张洵抗衡,主动联姻,娶了这位赵家大小姐。不过和那些利益纠葛的桥段不同,骆炀是真心喜欢赵清晏,两人认识很多年了,之前赵清晏就说过可以通过联姻的方式帮助他,只是他太过自卑,没同意。 现在张家的争斗已经基本落下了帷幕,赢的不是张洵,也不是骆炀,而是背后翻云覆雨的廖筠。 赵清晏怀孕后,骆炀渐渐地低调了不少,改做了别的业务,好像也很赚钱。赵清晏常来栗雪的店,刚才顺路买了一些点心离开,跟廖筠只错过了不到十分钟。 “她似乎身体不太好,”栗雪回忆道,“不只是怀孕那么简单,我觉得她气色很苍白,总觉得有些疲惫。” 廖筠皱眉:“骆炀那种没用的混蛋,竟然能娶到这么优秀的老婆,可怜的赵大小姐,估计没少为了骆炀的破事操心,倒了霉了。” “是啊,男人实在是拖累了她。我听她提起了一个叫赵曦玉的人,是骆先生那边的亲戚,你是不是也认识来着?” 廖筠再听见这个名字,有些惊讶:“是认识,赵小姐说他什么?” “她说那个赵曦玉年纪不大,前阵子因为生病去世了,生前也很喜欢做甜品,还会热情地送去给她吃。两人同姓,她曾提议过要认赵曦玉做弟弟,但骆先生死活不同意。她刚才感慨了好多句呢,我看她状态实在让人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这么多愁善感。你知道那人是因为什么病去世的吗?” “血友病。” “那应该是先天性的吧,真可惜,唉,世事无常,过好当下,以后的事真说不好会变成什么样。” 廖筠心情沉重,没再多言语,拎着打包好的甜品离开。 出了店门,她面色不太好,下楼梯时拧着眉心,问阿杨:“骆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直在盯着,没被他发现。” “证据呢?” “还要再等等。他接触的人一直在国外,比较麻烦,不过一旦证据完全,他涉黑和走私的事,翻不了身。” “这种男人,真废物,不愧是他爸最爱的儿子,繁殖两个字刻脑子里了,什么时候了不忘给自己留个后代,”站定在车前,廖筠非常烦躁,“等到证据收集好,直接把他送进去,我不想看他再出来了。” “好。” 廖筠之前意外发现骆炀在联系那个胖哥以前的上家,做的虽然不是强迫卖丨淫的生意,但是涉黑走私更加严重。她没有直接证据,不想打草惊蛇,本想慢慢处理,反正有她盯着,有她撑腰,骆炀不管怎么样都威胁不到张洵。 没想到骆炀明知道自己站在悬崖边,赚这种没有明天的钱,还敢祸害人家赵大小姐,让人家怀孕。 廖筠越想越不爽,她跟赵清晏不认识,在两方明显是仇家的情况下,她倒也不至于傻乎乎地跑去赵清晏面前说骆炀的坏话。只能说人各有命吧,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选择。骆炀的所作所为,她不信赵清晏真的一无所知。 坐回车里,廖筠一边吃点心,一边给张洵打了通电话。 不顾张洵正在开会,廖筠开口就是阴阳怪气,骂了他好几句。 把人前狠戾果决的小张总骂得半个字都不敢还嘴,低着头,弓着腰,小心翼翼地举着电话匆匆地地往外走,走到安静无人处,好声好气叫了她好几声宝宝,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与此同时,邵敏坐在邵家别墅的花园里,对面的女人是邵颜。 邵颜在这里扎根之后,邵风沛拖家带口过来,每天帮着看孩子,几乎不怎么回锦城。邵敏和廖筠昨夜出现在云州高铁站的消息一经传开,她立马派人去把表弟抓回了家。 邵敏怕给廖筠招惹是非,全程呆呆地配合,倒也没反抗。 然而这副模样看在邵颜的眼里,只觉得他像极了之前在国外养病的时期,还以为他跟廖筠相处不愉快,赶紧又派了人来给他收拾,打扮,再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想让他别那么消极沉闷。 他还是没什么反应,筷子也不动,只是说:“你没必要把我叫来,这又不是我家。我来了,舅舅还要躲着。” 邵颜嫌弃:“我都不想说你,看看你的熊样,你别忘了你是我们邵家的人,我们邵家从来没有谁像你这样贱兮兮地给人家当孙子。你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拎不清呢?你跟着廖筠干嘛?姑姑知道你现在又跟她在一起了?” 邵敏神色淡淡的,有些敷衍:“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我的情况她知道。不过卢斯言的事,她故意隐瞒了我一些消息,现在我联系不上她了,如果哪天你联系到她,记得替我转告她一句话……” “不转!我欠你的,什么破事都让我办?” 邵颜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站起身,抱着胳膊踱步:“你应该知道,卢斯言已经被廖筠送进去了,你真看不出她有多心狠?你‘死’这里两年,她压根没有派任何人找过你,连你的死讯到底是真是假她都没在乎过。更别说你心心念念的过去,她根本就不感兴趣!我不想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又是一副死人样,你好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我希望你起码能好好活着,别再犯傻了,行吗?” 邵敏低垂着眸子,眨了眨眼睛,好像陷入了一种沉思,紧接着突然冒出一句:“廖筠不是你说的那样。” “什么?”邵颜没听清他在嘟囔什么东西。 邵敏抬眸,说起廖筠的时候一脸认真,态度极为端正地帮着心上人辩解:“她很在乎我,她已经跟我道歉了。而且以前的事,她也不是不感兴趣,她说过,改天有空让我亲口说给她听。” 邵颜真是要被他气笑了,扯了扯嘴角:“邵敏啊,要不你还是改姓吧,你姓邵让我觉得特别丢人。” 邵敏才不管那么多,一门心思地维护廖筠:“总之她是很好的人,你不要说她坏话。” 邵颜无奈地摇头:“行,那我问你,她怎么跟你道歉的?当年她虽然做的不对,但也没到要跟你道歉的地步,一切都是你自己犯蠢,又不是她的错。你给我重复一遍她怎么道歉的,我来给你分析一下,你是不是又让她骗了。” 邵敏沉默。 邵颜追问道:“她说‘对不起’了?她明确地说,邵敏,对不起,她对以前的事很抱歉?说了吗?” 廖筠当然不可能说这种话,反倒是被道歉的邵敏说了好几次“对不起”。 邵敏小声但坚定:“反正她已经道歉了,怎么说的不用你管。” 邵颜跟这种恋爱脑真是说不清,话不投机半句多,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丢过去:“老宅的钥匙。你的不是在海上丢了么,好好保管,别把爷爷奶奶气活了。” 邵敏愣了愣,拿起来。 老宅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们家以女为尊,一直都是女性做继承人,他本来也都是叫爷爷奶奶的。只是后来被迫去了锦城,慕祥富让他改口,再加上社会的规则,总是把妈妈的父母称呼为外公外婆,他也就对外那么说了。 “还有,抽空别忘了看看你那个妹妹。都跟你说几次了,她一直很想见你,你倒好,脑子里只有廖筠,自己的妹妹连管都不管。” “见我做什么?”邵敏把钥匙收起来,“她那么大的人了,不需要我管她。” 他不是挑衅,也不是对江唯一有什么意见,而是他性情如此,对亲人朋友都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哪怕是关心他的表姐和妹妹,没事的时候他依然觉得没什么好见的,莫名其妙的叙旧寒暄,会让他觉得没意思,也没必要。 但如果是见廖筠就不一样。 就算什么都不说,只是跟在廖筠身边,他也会觉得很喜欢。 说白了,他确实是一条长着恋爱脑的白眼狼。 他心里盘算着,拿着老宅的钥匙,等廖筠有空的时候,可以直接带她过去,给她看以前上学的时候留下的回忆。还有他们初遇时她送他的伞,至今仍然完好地保存在那里。到时候他就把过去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告诉她…… 这么想着,邵敏终于动筷子吃了点东西。 傍晚时,邵敏实在是把邵颜烦得够呛,终于离开了邵家。 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必须得积极地表现自己,包含但不限于争宠,抢活,从各个角度无微不至地伺候廖筠,争取能第一个被她宠丨幸,从而进行有效告状,才让廖筠不为打架的事生他的气。 锅里的牛肉还在炖着,邵敏头发微卷,穿着很简单但很心机的白色T恤,戴着可爱的粉色小围裙,一副贤惠小娇夫的模样站在厨房。浑身上下散发着等老婆疼爱的柔弱小白花气息,总算是等到了廖筠回家。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廖筠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女生,正是那个被他忘在脑后的妹妹,江唯一。 江唯一嬉嬉笑笑地挽着廖筠的胳膊,就像没看见邵敏似的,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全程腻在廖筠身边,廖筠走哪儿她跟哪儿,犹如一只漂亮可爱的小蝴蝶,吓得邵敏站在厨房一步也没敢出去。 他忽然意识到,他跟廖筠之间还有江唯一这么个惊天巨雷忘了解释。 如果在这种关头,被廖筠发现他还有事骗她,那不就完了吗…… 好在江唯一没打算留下,好似只是过来拿什么东西。廖筠回屋去找来给她,她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趁着廖筠去洗澡,邵敏放下锅铲,赶忙跟着江唯一下楼,刚到地库,他直接扯着江唯一的胳膊把人带到监控死角,紧绷着声线沉沉地质问她:“你来干嘛?” 江唯一笑意渐渐散去,毫不客气地甩开他:“怎么,我来找廖筠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邵颜姐姐说了,你说咱没什么好见的嘛。没关系,不就是你‘死’了两年么,我以后都当你死了。” 邵敏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假死是妈妈的决定,后来为什么没联系你,你应该知道,我怕你脑子不好说错话。你生气我理解,我也没什么要狡辩的。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廖筠不知道你是我妹妹,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我会找合适的时机告诉她。” “是么,”江唯一眼珠子一转,轻挑眉头,故意说,“那,我要说廖筠姐姐已经知道了呢?你怎么办,弄死我?” 邵敏果然瞬间变脸,肉眼可见地燃起了怒意,声音一沉:“你为什么告诉她,谁让你乱说话的!” 江唯一不以为意,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嘚瑟地显摆着打开,里面竟然是那枚他亲手送给廖筠的红钻,OGNICOSA。 早在以前,江唯一就很想见见这枚传说中的红钻戒指,但是邵敏不答应。没关系,现在她可以直接找廖筠,廖筠姐姐会宠她的。 邵敏阴沉着脸,正要把戒指抢回去,江唯一却先一步跑开,笑嘻嘻地说:“哎!干嘛,这是姐姐给我的,她允许我玩两天,你现在抢回去,不怕她生气吗?……哦对了,我是不是应该叫她嫂嫂?我的好哥哥,你还是快上去看看吧,嫂嫂说有一个叫沈白珩的被阿杨送回家去了,待会儿马上就过来。” 江唯一像个绿茶一样故意气人的讨厌样,跟邵敏如出一辙,不愧是兄妹俩。邵敏咬牙切齿,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心神不宁地上楼去。 等他回家,沈白珩果然已经来了,并且彻底代替了他的位置,占据了厨房。 廖筠洗完澡,换好了睡裙,正站在酒柜前选酒。见他回来,不咸不淡地说:“回来了。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邵敏心头一紧,已然被不安席卷了大脑,吞了口唾沫:“盈盈,我……” “跟我来,我们去书房,单独说。”廖筠拿着酒和酒杯,先一步走向书房。 邵敏身上还戴着围裙,心如死灰地脱下来,放到一边,用不着他伪装可怜扮无辜,现在的小模样已经我见犹怜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END】 第78章 老娘是个堂堂正正的渣女,欠你什么? 走进书房,邵敏抢夺先机,主动推着廖筠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 廖筠还没反应过来,邵敏已经跪在了她面前。 高高壮壮的小狗,因为没有阿杨那种夸张的肌肉,所以穿着衣服的时候反而看起来有些偏瘦,充满了清纯的少年感。他什么话都没说,双手卷起白T恤的边缘就要月兑衣服。 廖筠愣了一下,抬脚踩住他:“干嘛?” 小狗的色丨诱行动被她轻松的一踩给破坏掉,他现在紧张忐忑得要命,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和胆子勾丨引她,所谓的计划,套路,在她面前总是很难顺利进行,他早就明白自己只是她手心里一条逃不掉的小鱼罢了。 他泄了气,可怜巴巴地跪在那:“对不起,我来跟你认错,我错了。” 廖筠不解地轻挑眉头:“你错了?错哪儿了?” 小狗低垂着脑袋:“虽然小张总不喜欢我,但我不该还手,不该趁你不在家跟他打架……” 廖筠回过味来,原来是怕她因为昨晚打架的事生气,不打自招。 找他过来,廖筠本来是想跟他聊聊修建动物园的安排,不成想听着他绿茶又心机的说辞,却有种回到了以前刚认识时的感觉。他的单纯无辜之下总是揣着很多小聪明,很会卖惨装可怜,从一开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就没有一个娇媚的动作是多余的。 只不过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过后,他早已经不敢再盲目自信地骗她了,事到如今,邵敏拿着她是真紧张得要命,再让他骗她,怕是比让他死都难受。 廖筠的脚尖撩起他的衣摆,划过他的腹丨肌。锻炼的腹丨肌除了好看,也就只有在被主人无情踩踏的时候才有用处,她的力道时轻时重,比起直接压迫他脆弱的命门,拐弯抹角地捉弄他的心口,挤压他的心跳也很有趣。 审视的目光缓缓地打量他漂亮的身材,廖筠不疾不徐地问他:“我上次就想问你,你身上好像没什么疤痕了,以前的伤恢复得很好?我记得在手臂,后背,腰侧,大腿……很多地方。” 小狗被她挑丨逗得呼吸困难,仿佛她话说到哪儿,他哪里就会皮丨肤灼丨烫。他甚至不敢用力喘气,浑身紧丨绷着,只能用很轻的声音回答:“疤痕留着不好看,怕你会讨厌,所以做过手术。” 廖筠失笑。 在灵曦山的时候那么高冷,板着脸装陌生人,说自己不想见她,结果在不知道能否重逢的时候就已经为了她做过手术了,果然这条狗对她的恋爱脑永远不让人失望。 “你这算不算好了伤疤忘了疼?跟人打架,打赢了,我心疼张洵,饶不了你,打输了,那你简直是个废物,在我心里的形象大打折扣。你打架的意义到底在哪儿?还是说,你就是个不安分的东西,单纯喜欢背着我搞一些小动作?” 小狗承受着她的欺丨辱,轻轻摇头,难耐地急吐了一口气:“不是这样的,我!……” “哐啷” 外面突然响起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动静,干扰了廖筠的兴致。 她还没吃晚饭,外面的沈白珩正等着在她面前好好表现,昨天约好的张洵在公司忙了一天,晚上肯定也会来找她。无论如何,现在并不是跟小狗玩乐的好时机。 “算了,”廖筠突然收回腿来,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倒了杯酒,“这个话题先不聊了,饶你一次。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要说。” 小狗丝毫不敢懈怠,慢慢地捏紧双手,没有进行过多思考,连忙进行第二次道歉:“对不起,江唯一的身份,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廖筠又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接连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哦,对,还有唯一妹妹这茬……我也是佩服你啊邵敏,从名字,到身份,再到你的身边人,你就没有不骗我的地方。给你两分钟,说吧,赶紧解释,说完还有别的事。” 还有别的事? 小狗茫然错愕地抬起头,大脑转得飞快,怎么也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看来今天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 无辜的眼睛眨了又眨,他伸出左手扌莫上她的膝丨盖,把手指塞进她的手里,此举就像小狗把自己最脆弱的伤口摊开在她面前,任由她如何拿捏,如何伤害,他都心甘情愿地示好。 “江唯一的身份我没什么要解释的,我不狡辩,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不知道她会突然过来,我也忘记这件事了,不然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 廖筠将错就错,逗着他玩:“我可听唯一妹妹说,你这两年都没联系过她,她一直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你怎么这么无情啊,她不是你一起长大的妹妹么?你们关系很差?” “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还好,自从她回江家之后,我们本来也很少见面,”邵敏知道廖筠重情重义,立马补了一句,“之前我比较忙,回头有时间我一定会去看她的!” “不用回头,刚才她来找我,想借两天红钻玩玩。我想着她是你妹妹,也没让她走什么手续,她应该不至于骗我吧?两天后你去找她,帮我把戒指完好无损地要回来。” 小狗答应:“好,这件事我来处理。” 刚才找戒指的时候,廖筠向江唯一打听过邵敏的设计过程,结果江唯一很直接地说:“哪有什么过程,不就是他喜欢你,觊觎你,做梦都想嫁给你呗。知道自己没戏,只能画个戒指玩。没想到现在价值炒得那么高,他还宝贝得要命,死活不舍得给别人看。” 廖筠回想起他们一起去拉斯维加斯的那天,转眼已经是两年过去了。 她比以前更成熟了一些,想想自己竟然只是为了欺负小狗,就骗人过去假结婚,实在是有些恶劣。比起她为了调丨教张洵睡裴凛,二者的恶劣程度好似不相上下。 极轻地叹了口气,她用拇指摩丨挲过小狗干净修长的无名指,打趣他:“你的戒指呢?你作为一个大画家,海外归来的知名设计师,戴着一枚素圈招摇过市,人家都说你离过婚的那枚,怎么不戴了?” 邵敏不作回答,他觉得这是个陷阱题。 仔细想了好半天,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秘密瞒过她,心里着急,干脆跪着往前挪了挪,伸手抱住她的腰,不管不顾地往她怀里钻,黏黏糊糊地撒着娇道歉:“对不起嘛……” 廖筠被小狗耍无赖似的熊抱住,忍俊不禁:“怎么又道歉,你又错哪儿了?” 邵敏心虚地收紧双臂,脸颊直蹭她的腰:“我哪儿都错了,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气的,我只想跟你好好相处,每一秒都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好不好,好不好?” 廖筠并没有生气,反而被他乖乖的样子惹得心里柔软:“好,不吵架。你先起来坐。” 邵敏试探着松开了一点点,在她怀里扬着头,小心观察她的表情:“坐哪里?” 廖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说坐哪里,坐我腿上?” 邵敏怎么敢坐她腿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坐在她身边。可即便是挨着坐,邵敏还是没有安全感,干脆捞着她的腰把她抱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扣住她,生怕她会翻脸丢下自己。 廖筠挠了挠小狗的下巴,轻声唤他:“敏敏。” “嗯。” “以后搬过来跟我住吧。” 邵敏恍惚了一秒,反应迅速地追问她:“跟你?住在这儿?什么时候?” “不是在这儿,是在我家楼下,我想把莫寻那套房子交给你,你随时都可以搬过来,怎么样?”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要住在楼下,不能跟你住在一起吗?” “都住楼下了,还不算住在一起?我不喜欢家里人太多,上次让你住我家,是为了骗卢斯言,只是暂时的。但如果你住楼下,想住多久都可以。” 邵敏权衡了片刻,直接点头答应:“好,我愿意搬。” 廖筠摸摸他的脸蛋:“我打算让张洵住在你隔壁,就是阿杨现在的那套房子。到时候你们俩当邻居,可不准再这么打架了,听见没?楼下单独装修过,两边是独立开门的,几百平应该够用,你们平时就算坐电梯也不太容易碰到。如果我不在云州,张洵估计会回自己家,你可以留在这。” 邵敏奇怪:“小张总会同意跟阿杨合住?” “当然不同意了。为了让阿杨更好地保护我,照顾我,阿杨会先搬上来,小张总再搬过去。” 邵敏不满,委屈地拒绝:“……那不行。我也可以保护你,照顾你,我也要搬上来。” “阿杨是我贴身保镖,搬上来更方便一些,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小狗,小狗都是住在主人家里的。” 廖筠被他给可爱到了,但是在眼下这种关头,松口对自己没好处,她也只能故意板着脸凶他:“我只是在通知你,没让你提条件。你搬到楼下之后,先跟张洵磨合适应一下,要是磨合得不好,你们俩都搬走,楼下也别住了,要是磨合得好……” “磨合得好会怎样?” “磨合得好,等以后我搬家,换成独栋,考虑一下给你们俩一人留一个房间。” 邵敏的眼睛都亮了:“真的?你不能骗我,你这次一定不能骗我。” “……我信用有那么差么,要论骗人,明明是你更胜一筹。反正这次我要在云州留一段时间,就趁这个机会吧,安排一下你们几个,省得你们整天闹腾。阿杨不适合做家务,小张总更娇贵,以后家里的卫生啊,买菜,做饭,就全都交给你了。你现在记性变好了吗?记得提醒我,重新给你录一下指纹。” 邵敏刚才的委屈和紧张就因为廖筠这几句话,直接散了个一干二净。 小狗就是这么好骗又好哄,让他干活,做苦力工,他反而觉得主人爱他,需要他。满心幸福地抱廖筠,把脑袋蹭在她肩窝,蹭了又蹭,就差摇尾巴了。 廖筠被他蹭得痒痒,忍不住笑着推他:“有这么开心?” 小狗抿着唇笑:“开心。” “主人对你好不好?” “好,你对我最好了……”小狗感动得眼睛湿润,一下一下地轻吻她的嘴角,下巴,然后是耳畔,哑着好听的嗓音软软呼呼地表白,“我以前没想过真的能留在你身边,像做梦一样。” 廖筠对他这患得患失的状态很是疼惜,好声好气地说:“我今年二十四岁了,工作越来越忙,往后基本没有太多时间出去玩。尤其是我现在名声在外,想要接近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那些低级的美男计,一有空就往我身上扑。我没那精力和心情去逐一分辨陌生人的目的,也不喜欢收劣质垃圾。*昨晚要不是为了陪朋友,我都好长时间没去酒吧了。所以,你明白吧?我早晚会慢慢收心的。你要沉稳一点,懂事一点,知道吗?我跟很多人都只是玩玩而已,你跟他们又不一样。” 事实证明,廖筠所说的“收心”,只是不再随机猎艳,如果能看到勾起兴趣的男人,她还是会果断出手。 只要把一夜丨情和短期炮丨友发展成长期饲养,那就不算乱玩了。渣女的语言魅力,就是从来不把话说得太死。 被PUA的小狗想不了那么多,泪眼汪汪地望着主人,越听越动容,乖乖地点头表忠心:“嗯,我知道,我一定会乖的。” 相拥着窝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又说了些没用的废话,把小狗哄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小狗看她心情好,有件事一直想跟她求证,手指圈着她刚染灰的细碎短发,软着声开口:“我有听说一个关于你的消息。” “什么消息?” “我听说……你在筛选优质基因,想计划生个小孩。” 刚准备倒酒的廖筠把酒杯放下,回过头来看他,语气稍显不妙:“你从哪儿听说的?你又调查我?” “在灵曦山的时候稍微调查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那时候刚见面,我不知道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所以就……” 廖筠嗤笑:“你是怕邵颜没跟我说清楚当年的真相,以为我发现你还活着,心里不爽,会去折磨虐待你吧?结果调查之后,确定我只是为了安葬赵曦玉,才对我放下戒备?” 邵敏不置可否,从她腰侧伸出胳膊,主动拿起杯子来帮她倒酒,伺候着送到她嘴边:“阿杨前段时间突然戒烟了,然后小张总也开始戒烟,他们是不是已经在竞争了?” 廖筠不悦地冷哼,夺过酒杯:“放心吧,筛选基因这件事轮不到你,你不用跟着瞎着急。” 腻歪的氛围被打破,廖筠的好心情也不复存在,小狗又滚落到了卑微的位置,楚楚可怜地问她:“为什么轮不到我?” “还用问么?就你这心理状态,说明你基因有大问题,心理疾病可是会遗传的。” 小狗很是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我没有……我是后来……” “后来什么后来?你以前也不怎么正常。而且你对朋友,对亲人,透着一股我不喜欢的冷血,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孩子像你一样。” 小狗被她冰冷锋利的说辞扎得难受,红着眼睛,委屈了半天,没忍住,掉了一滴热泪溅在她的手背,很小声很没有底气地说:“我会变好的。” 廖筠说话太直,总是不在乎男人的小心眼,伤害男人不过是顺手的事。勾着他的脖子,她倾身亲了亲他的眼皮。 他睫毛震颤,更多泪珠断线一般坠落。 “敏敏,”廖筠换了温柔的语气诱哄他,“你不能这么小气,说两句就哭,总让我哄你算怎么回事?我对你有别的打算,我准备呢,送你去结扎。小狗不绝育是很危险的,反正你这基因注定不会有后代了,绝育之后更适合做主人的小玩具,你觉得呢?你长得这么漂亮,就是应该被玩一辈子的。” 邵敏被廖筠口中所说的“一辈子”给打动了。刚要上钩,又犹豫了一下:“等你有了别人的小孩,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廖筠捧着他的脸捏了捏:“傻瓜,我现在也没多喜欢你啊。我们顶多只是关系亲密一点的朋友。” “可是到时候你肯定会更喜欢小孩的爸爸。” “乖,这不是你该管的,别多管闲事。老娘是个堂堂正正的渣女,好心饲养你已经是无价的恩泽了,对你这么好还不知足啊,我还欠你什么?” 邵敏思索了片刻,觉得她说得对。要什么名分都是虚的,唯有不断地争宠才是硬道理。 她是个渣女,可是她却对他说了“一辈子”,如果能被她玩一辈子,这怎么不算一种浪漫的情话呢。 廖筠没他想得那么多,只觉得哭哭啼啼的小狗漂亮极了。 白净的小脸上,眼睛和鼻头都哭得粉扑扑的,唇红齿白,精致得惹眼。 他的五官端正漂亮,挑不出错,浑身上下散发的雄性气息浓厚却并不激烈,温良纯谷欠的气质加上体贴懂事的性格,简直是个完美的小宠物,真让人爱不释手。 廖筠勾着他的下巴又亲了他两下,书房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廖总,可以开饭了。” 嘴边拉扯的晶莹被恋恋不舍地抹断,廖筠有点可惜地看着小狗:“该吃饭了,你刚才是不是也做了几道菜?” “嗯,我还没做完,被沈白珩抢走了地方,那些菜全都是我买回来的,”小狗红丨唇丨湿丨润,小声嘤嘤着告状,“沈白珩应该不用搬过来吧?没有多的房子了。而且他跟阿杨,跟小张总,还有我……他跟我们又不一样,对不对?” 廖筠笑了:“你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好像在心里给你们几个排名了?你排第几?” 他眼里还有刚哭的水汽,雾蒙蒙地望着她,乖得不像样:“我是最早认识你的,我想排第一。” “你认识我,我又不认识你,你单方面排的第一?”廖筠忍着笑,倒也没想再把他惹哭,双手替他擦拭眼角,“好了,乖狗狗,我饿了,真的不逗你了。你说第一就第一吧,走,先去吃饭。” 廖筠说完,拎着酒瓶,先行起身离开。 空荡的书房再次归于安静,邵敏愣愣地坐在那良久,久到目光中的深沉浑浊覆盖掉所有的温柔纯真。 他从贴身的衣兜里翻找出那枚随身携带的素圈戒指,戴进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迎着灯光,抬起手来细细地欣赏了一番,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可是唯一跟她“结过婚”的,当然要排第一。 他一直都明白,要想夺得廖筠的宠爱,必须不择手段,又争又抢。 与此同时,餐厅里的沈白珩分明是个贤夫良婿,正在耐心地给各位摆碗筷。 跟邵敏大不一样,他从小就很佛系,很大度,对很多事情都不会太较真,从来不揽不属于自己的功劳。接手做完了一桌子饭,竟然主动跟廖筠说,菜是邵敏买的,哪几样是邵敏做的。 廖筠跟沈白珩相处,大多数时候都会觉得很舒服,即便有时候被他的圣父心搞得厌烦,事后也对他气不起来。或许白月光的魔力就是这样,不然也就不是白月光了。 饭桌上,廖筠和他多聊了几句,没怎么搭理其他人,以至于邵敏很不乐意,在心里嫌弃沈白珩死装。 阿杨倒是不会乱吃醋,只管全程专注地伺候廖筠,根本不参与任何纷争。 很快,张洵这个不好惹的混世魔王赶了回来,一推门便搅乱了屋里的和睦,非要拉着廖筠出去,让廖筠单独陪他吃饭。 廖筠在磬耀有眼线,她知道张洵今天在公司忙的事跟张家和骆炀有关,但凡是简单的生意,绝不至于让他这么火大。反正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简单换了身衣服,丢下家里的几只呆萌小宠物,跟着张洵出门。 跑车疾驰在夜色。 廖筠说起今天在栗雪的甜品店里听到的消息,在说到赵清晏怀孕时,张洵的反应有些刻意的平淡。 她看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张洵皱了皱眉,“可是我不能因为他老婆怀孕了,就纵容他欺负到我头上,我也想跟我老婆好好过日子,谁让他先来招惹我的。” 廖筠嫌弃:“谁是你老婆?我们只是关系稍微亲密一点的普通朋友。” 张洵听见她说这种话就来气:“行,你要这么玩儿是吧,廖筠,你真行,你说咱们认识几年了?你从一开始就把我玩得团团转,现在把我吃干抹净了,还把我们张家的产业吞走了,结果翻脸不认人了?渣女。” 他们俩聊天就好爱这样,一会儿像是要打起来,一会儿又好得不行。说是互怼吧,还有点调丨情的意思。 廖筠笑着回击:“行,既然我在你心里就是个渣女,那好吧,本来想问问你要不要搬过去跟我一起住的,算了吧,心都凉了,无所谓了……” 话还没说完,惊得张洵突然踩刹车放慢了速度,得亏这路上车流很少,他本来开得也没那么快,果断往前开了几米,靠边停下。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咬牙切齿:“廖筠你现在想骗我身子还用找这种理由?是不是想在车里玩?来,后排空间大。” 廖筠看他真的在解扣子,顿时哭笑不得,真想踹他一脚:“你有病吧张洵,不准脱衣服!穿好!我没说要在这玩,你老实点!” 张洵解扣子只是开玩笑罢了,仔细盯着她的表情,更想确认她所说的搬家是不是开玩笑。见她神色认真,他撸起袖子,启动车子,掉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干嘛,不去吃饭了?你不是定好位置了么。” “不吃了,现在去我家收拾行李。” “……我刚才只是问问,又没说让你现在搬,急什么。再说了,阿杨还在那住呢,等他搬走之后你才能过去。” “阿杨?阿杨在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让我跟你一起住么?” “是跟我一起住,但是你要住在我家楼下,住在阿杨的房子里。” “……那阿杨搬走去哪儿?” “他当然是搬来我家。” “凭什么?”张洵不满地扯着嗓门,“我也要搬去你家,我不住楼下。” “不准得寸进尺!我能允许你住在我附近就很不错了,这还是看在你这两年在云州表现不错的份上。到时候邵敏住在你隔壁,你们俩好好当邻居,大家都是朋友,住得近了,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张洵的眸光一片深沉,漂亮的狐狸眼除了勾丨引她的时候妩媚含情,其他时候总是透着一种精明狠绝的算计。 让他跟邵敏当邻居,他绝对不介意跟那条死狗好好打一架。 廖筠哪能不懂他的算盘,阴恻恻地威胁他:“我警告你,要是再敢没事找邵敏打架,后果你清楚。” 小狐狸飞快地扭头看她一眼,语气满是茫然无辜:“我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没事找他打架,都是他先招惹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死绿茶,难道你要让我忍吗?我凭什么惯着他?你就知道向着他说话,你一点都不疼我了。” 廖筠翻了个白眼,笑骂道:“少来这一套,没人比你小张总更混蛋。我跟你说认真的,等你搬过去,别总跟他起冲突,你知道他绿茶还上他的当,到时候闹到我面前,我怎么说?一人给你们一巴掌?我就是因为疼你,所以不想让你跟他这样,我哪舍得打你?” 张洵桀骜了半辈子,跟邵敏一样有个臭毛病,那就爱听廖筠的PUA。只要廖筠说两句好话,他就会高兴地扬起嘴角:“……好吧,知道了,我懒得理他,不会让你为难的。” 话虽然说得好听,现实却是残忍又无情。 几天过后,小宠物们的搬家行动陆续结束,真到了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矛盾比廖筠想象的还要多。 虽然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起冲突,但是他们明里暗里那较劲儿的样子,她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有时候她早上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想吃什么菜,晚上必定会得到不同口味的好几盘,甚至还非要让她评出个好歹,排出个名次,不然就要闹别扭。 无奈的她没几天就烦了,经常借各种理由出去喝酒。 某次回家,阿杨不在。有一只看不清模样的小宠物尽职尽责地照顾她,给她换衣服,抱她去洗脸,还给她敷了面膜,泡了脚,一通按丨摩,伺候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她觉得很舒服,很惬意,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寻寻”。 小宠物却非常委屈,体贴地凑过去亲了亲她醉得发丨烫的脸,小声纠正:“我不是寻寻,我是敏敏。” 廖筠意识不清,执意喊他:“寻寻,我要喝蜂蜜水。” 邵敏无奈地答应:“好,我现在去弄。” 泡好蜂蜜水,邵敏扶着廖筠,用吸管喂着她喝了一些。 她闭着眼睛瘫在他怀里摸他的脸,口齿不清地胡乱夸奖:“你真乖,寻寻,宝宝……乖宝宝,张洵……” 得意摇尾巴的邵敏突然愣住了,如遭雷击,掰过她的脸质问:“你叫谁?张洵?你刚才是在叫张洵,不是莫寻?” 廖筠听他说话跟绕口令似的,脑袋一歪,倒头就睡。 邵敏气结,差点没抱着她哭两嗓子。 接下来几天,小狗总是忧愁委屈,郁郁寡欢,也不怎么在廖筠面前出现,本以为廖筠会发现他的异常,多少关心他一下,结果没想到廖筠忙得要命,就算一天没看见他也不想找他。 别扭的邵敏当即更换策略,先把自己弄感冒了,然后掐着点给廖筠打视频。 廖筠正在开会,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她自己也在忙别的。接起电话来,看着镜头前放大的可爱小狗,笑了笑问:“怎么了,敏敏?” 小狗把手机放在矮矮的桌子上,可怜巴巴地往前凑,哑着嗓子叫她:“……老婆,我喉咙痛。” 廖筠并不纠结他的称呼:“感冒了?” “……我不知道。” “感冒了就感冒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有点热,你回来给我看看。” “让我看什么?再传染我怎么办。” 小狗气得不说话了,爬起来用跪着的姿丨势,郁闷地捣鼓镜头。 廖筠故意逗他:“怎么不说话了,不想理我?那挂了啊,我在开会。” “等等!”小狗迅速调整好镜头的角度,正好从敞开的领口露出了一点白花花的胸丨肌,哼哼唧唧地求她,“你别挂,你开着,我又不打扰你……我想你了。” 廖筠知道小狗敏丨感不安,有时候见不到她,夜里还要抱着她的衣服才行。她没有再拒绝,把手机放在一旁,直到对面的小狗无聊地趴在矮桌上睡着。 又过了几天,骆炀在回国的时候突然被抓。 比廖筠计划的进度要快很多,谁也没想到提交了最新一批关键证据的人会是赵清晏。 赵清晏知道骆炀碰了犯法的黑活,委婉地劝过他很多次,但无论她提起自己的身体,家族,还是孩子,骆炀都铁了心地不回头,非要坚持到底,还说很快就带着她移民出国。 赵清晏彻底失望,终于狠下心来大义灭亲。 廖筠佩服她的魄力,而骆炀和张洵最后的争斗也彻底结束了。张洵在廖筠生日前夕,正式将自己的股份全部转移。 张家人骂他是家族的叛徒,他本人却不以为意地说:“如果没有廖总好心插手,这些年来一直暗中帮助,就凭你们的智商,还真想把张家交给一个涉黑走私的亡命徒?廖总并没有抢夺磬耀,而是我代表磬耀,求她接手,这是对张家最好的选择。” 磬耀就这样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廖筠手里,那天是邵敏的二十四岁生日。 廖筠有很多事要忙,已经连着几天没回过家了,邵敏虽然争宠,但在正事面前没傻到那份儿上,不可能跑去捣乱找不自在。 除了偶尔给廖筠发发消息,他一直一个人乖乖地待在家里,打扫房间,收拾东西,然后给自己煮了一碗青菜面做晚饭,随后下楼遛狗,遛累了就坐在长椅上发呆,让廖大爷以他为圆心,在半径两米的狗绳范围里自由活动。 不一会儿,天色渐暗,赤红的夕阳散发着幽冷的昏黑,离他不远的某处忽然放起了烟花。 耀眼的光芒一簇接一簇地冲入混沌的云霄,刺破夜幕的笼罩,炸开一片夺目的璀璨,就像在庆贺着什么。 他抬起头,一边听着廖大爷兴奋的叫声,一边愣愣地欣赏着,丝毫没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 直到这人不紧不慢地在他旁边落座,和他一同占据着这把冰冷的长椅。 他茫然转头,只看到廖筠的侧脸被烟花映衬着忽明忽暗,眸子里仿佛被揉碎了一池星河。 廖筠察觉到他的目光,随即看向他,笑了笑说:“今年还是没能给你好好过个生日,我不是忘了啊,是我太忙了,如果随便交给别人策划,没有我参与,你肯定也不乐意。生气了吗?” 邵敏怎么可能生气,他心里既惊讶又欣喜,迎着冬夜冷风,把手塞进了她的衣兜,整个人往她身边挪了挪,和她的身体紧贴着:“我不生气。烟花是你放的?” “是啊,今天是我正式接管磬耀的第一天,也是你生日,庆祝一下。”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刚刚忙完,差点赶不上,想了想,几分钟就能满足你事,错过了反而麻烦,还不如回来哄哄你,”廖筠捏了捏他的指尖,扬着下巴往前指了指,“我可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了。去,给我跪下。” 邵敏一听有礼物,果断把廖大爷绑在了灯柱上,丝滑地单膝跪在她面前。 她从大衣兜里拿出一个熟悉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正是那枚价值不菲的红钻。 惊艳而耀眼的戒指,曾经被邵敏设计出来,却孤独地漂洋过海,封存在遥远的洛杉矶数年不曾见光,一如他苦闷的爱而不得的心。 能让廖筠这种挑剔的人一眼看中的精湛工艺,与她左手的无名指恰好大小合适的圈口,深藏在克数里的她的生日,是他傻傻暗恋的那些年里,无从表达也无从克制的感情。 其实廖筠在拉斯维加斯,并不是第一次听《OGNICOSA》,她觉得歌词耳熟,是因为早在很久以前就听过歌词的意思了。那时学校体育老师集体外出学习,某天两个班的体育课被调到了最后一节,由音乐老师代管。 夕阳正盛,少年围坐在操场。 音乐老师弹着吉他,让同学们轮流上去唱歌。在所有歌声中,唯一一个故弄玄虚的家伙,竟然唱了首谁都听不懂的意大利语。 音乐老师笑着问,知不知道唱的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看了廖筠一眼,廖筠正在无聊地看着廖然剪贺召妹的头发。 他回答了那句—— quandoseiconme,iltempovola,sopraogniparola,edintornotuttosplendera. 当你在我身边,时光翩然飞逝,无需言语赘述,万物熠熠生辉。 时过境迁,相隔的岁月已经太过模糊遥远,他们也早已经不再是少年。 廖筠把红钻放在他手里,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我没有喝酒,也不会骗你,你也不用想办法编瞎话了。这枚戒指,我给你一个正式送给我的机会,作为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邵敏万分动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在冰凉的戒指碰到她的指尖时,她忽然往后缩了一下:“等等,先说好,这次可不结婚。” 邵敏委屈巴巴,哽咽着表白:“无论我们之间有没有婚姻,你永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说完,终于迫不及待地将红钻戴进了她的无名指。 廖筠反勾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戒指整天带在身上,拿出来戴吧,别偷偷摸摸的,送你都送你了。” 邵敏泪眼汪汪,拿出戒指自己戴好,幼稚地欣赏了一番,仰着头祈求:“我喜欢你的礼物,我今天是最幸福的小狗了。你亲亲我好不好?” 烟花璀璨而明亮地落在他湿润的眼眸中。 廖大爷还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叫。 廖筠俯身,如他所愿地吻在他唇丨瓣。 感受着他的颤抖,她疼惜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傻瓜,我的小狗,生日快乐。” …… 2020年初春,云州理工大百年校庆。 作为杰出校友,廖筠再次受邀回学校参加活动。 首日上午开幕式,大四的甜喜身为优秀学生代表,还是乐队主唱,有开场的歌曲表演。 廖筠和一众朋友在台下捧场,看着可爱的小妹妹从内向敏感,一步步变得闪闪发光,心里都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 下午转战学院礼堂,廖筠被安排了上台演讲。然而她压根没准备ppt和演讲稿,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她上学的时候最讨厌听浮夸空洞的话了,还不容易随便说说,快点结束。 临上台前,阿杨拿着手机提醒她:“廖总,颜小姐又发消息了。” 廖筠接过来戳开棠棠的对话框,里面有很多刚拍完修好的风景和美食照,虽然文字不多,却能让人一眼体会到她想要传达的开心和热爱。 前段时间棠棠改名了,姓颜,随她已故的奶奶姓,名筝,古筝的筝,音同峥嵘的山峰,铮铮的风骨。 她经过深思熟虑,并没有加入廖筠的公司,也没有留在繁华的云州。而是再次踏上旅途,勇敢开设了一个自己的旅游账号,第一个粉丝就是廖筠。到现在短短几个月过去,虽然才两千多粉,但已经接到了几个小广告。 即便她做了父母口中最不适合女人的“抛头露面”,即便她出现在网络上时,认出她的亲戚朋友只会阴阳怪气地说她不孝,说她出洋相。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对生活有敏锐的感知力,想要去路上冒险,想要在旅行中创作,去做她热爱的事情,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人们总喜欢教给女人太多道理,从各个角度规训女人需要怎样的一生。 廖筠却觉得,与其喊空话,取标题,给女人下定义,倒不如去争取更多实际的权力,让女人本身过得好,让她开心,让她强壮,让她赚钱,比任何口号都有意义。 随手给棠棠的新视频投了几万块推流,廖筠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起身去找老师沟通演讲内容。 等到她上台时,大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毫无设计感的文档,只有几组数字。 面对着台下尚且青涩的学妹和学弟们,廖筠站在麦克风前,就像给员工开会一般从容,笑了笑说: “你们好,我是金融系2017届的毕业生,廖筠。我和你们年龄相差不大,还没体会过太多人生道理,如果模仿前辈的思路盲目分享经验,可能没有太多说服力。所以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用这个机会跟你们说些什么。 “很不好意思,直到上台之前,我才终于卡着最后一秒沟通好了演讲的方向,所以内容不会很长。 “我要先说明的是,这世上不是女人就是男人,而我正好是个女人,因此接下来,请允许我从女性角度出发,聊一聊有关我们的话题。 “屏幕上这组数字是我刚刚查到的。 “在过去的2019年,全球女性劳动参与率约为47%,我国女性劳动参与率约为60%,但职场女性收入仅为男性的75~80%,也就是说,差距足足有20~25%。 “我是一个自己创业的老板,接触过各行各业很多公司,说实话,在谈生意的时候,碰到的女性决策者相对较少。而数据表明,我国企业董事会中女性占比仅仅23.4%,高管更是只有17%。这一现象的产生,一定是因为我们差在哪里吗? “来看下一组数据。我们在本科生中,占比约为51.7%,研究生中,约为50.6%,但很直观的是,生育对女性劳动参与率的影响,会直接下降10~20%,其中25到34岁这个年龄段,也就是很多女性毕业后,不管做什么都黄金的年纪,单是因为育儿提出离职的比例,竟然会高达28~35%。 “我不是要否认家庭主妇存在的意义,也不是说结婚生子不对。有人选事业,有人选家庭,当然是自己的自由。可是这种自由之外,我们要接受事实,接受当今很多女性仍然会因为家庭所迫,因为环境施压,因为种种非自我原因牺牲前途的事实。 “时至今日,农村女性土地确权率只有30~40%,很多地方还在用封建思想,对女性的权利进行隐性侵占。她们或许读书很少,见识不多,一生也无法为自己改变什么,但是学法律的你,学新闻的你,从政的你,从商的你,哪怕只是上过学能清晰表达观点的你,都可以为她们做很多。 “我们正生活在这样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一切的推进和改变,离不开力量和话语权的支持。 “比起做成功男人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比起名字透明化,别人只记得你是某某某的妈妈,我更希望每一个女孩,能作为自己本身,再多努力往前走走。去站在更多更耀眼的地方,去从事可以赚钱把人生变好的职业,去踏入可以让梦想触手可及的领域,去看看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留下属于你的声音。 “你不必伟大,不必有成为圣人的负担,你只需要热爱自己,勇敢开花,或者成为大树,也可以做一阵风,世界自然会由你我改变,因为世界本就由你我组成。 “而我也将在这里,由衷地祝福我们的未来, “云程坦途,不枉此生。” #25.3.28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