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小皇后》
1. 风波骤起
“小姐,如今天寒地冻的,您夜里看书,还是再添个火盆吧。”身着青衫的大丫鬟绿云将温热适中的手炉轻轻放入商以岚怀中,随即吩咐洒扫婆子将门边的火盆移至窗下。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仿佛生怕惊扰了商以岚的思绪。
暖意袭来,商以岚舒适地倚在椅背上,放下手中的医书,抬眼看向绿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调侃:“这是谁惹着你了?怎么一脸怒气?”
绿云被问及,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库房那些人实在是势利眼。今年冬天格外冷,您份例里的炭都快用完了,库房却卡着不给。奴婢明明瞧见二小姐那边已经去领了三回!”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眼中闪过一丝愤懑。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去要,人家按规矩办事,自然不肯给你。”商以岚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书册挪了挪,免得被火盆的热气烤到。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但眼底却隐隐透出一丝冷意。
“可老夫人明明发了话,这个月各院炭火不足的可以自行去库房领用。那些人看二夫人管家,把炭送给二小姐做人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暗示奴婢可以用银子买!”绿云越说越气,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二小姐的炭是库房巴巴地送上去的,您的炭却要花银子才能得,这不是让全府看您的笑话吗?”
“再说,奴婢还看见五小姐身边的黄鳝也没讨到炭。”绿云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愤慨,“估计除了二小姐,各位小姐房里的炭都所剩无几了。”
“喝口蜜水吧,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气成这样?”商以岚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蜜水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一个大男人不懂后宅琐事,她确实吃过一阵子亏。不过后来她借着年纪小闹过一次,得了老夫人撑腰,明面上再没人敢怠慢她。“现在管炭发放的是谁?新来的吧。”
“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白梅您还记得吗?就是那个眼角有疤的,耽搁到二十才嫁人,许给了牛婶子的儿子。牛婶子年初刚接了库房的活儿。”绿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白梅温柔体贴,眼角的疤也不大,面相并不难看,可奴婢听说她成婚后日子并不好过。牛小子为了他娘的差事求来了这桩婚事,却也不真心待她。”
商以岚对白梅有印象。她眼角的疤是有一年过年,二妹妹玩烟花不小心崩到的。白梅护主有功,事后升了一等丫鬟,一直在二妹妹商以珊跟前得脸,只是脸上留了疤。想到这里,商以岚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对白梅的遭遇感到一丝惋惜。
“行,我知道了。这火盆也拿到你们屋里去,我床头还有呢,别省着用。二婶娘过了今晚总会知道的。若是她没什么反应,那才需要我出马。”商以岚打了个哈欠,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咱们的药包做好了吧?父亲的腿伤每到这种天气总是难熬,明日派个小丫头看着点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是。”绿云应声退下。
******
两日后,定北侯府荣寿堂。
照例,姐妹们陪着老夫人殷氏用过早膳。殷氏让人抬了一箱子布料上来,笑道:“这几日闲来无事,翻箱倒柜的倒是找到了一箱子我当年的陪嫁。这清江云烟如今也算是可遇不可求,正好五匹。四姑娘在外面,你们先选,给她留一匹就是了。让绣房的人拿去做几身好看的衣服,水灵灵的才好。”
“娘,这可使不得。她们几个小孩儿家家的,哪用得上这么珍贵的布料?您想好花样,给自己多做几身才是。”二夫人刘氏连忙推辞,脸上堆满了笑容,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悦。
“老二家的,你也别眼馋。等我找到了更好的,单独给你做。”老夫人殷氏打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但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刘氏的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岚儿,你先挑。”
商以岚起身,牵着五丫头商以萍的小胖手走到老夫人面前,笑道:“祖母这礼物可送到小五心坎上来了。昨日我去找小五玩儿,她还嚷着要做新衣服呢。这不,和祖母心有灵犀想到一处去了。小五,你先选。”
商以萍七岁多,身体圆滚滚的,刚掉了两颗牙,说话漏风,显得格外可爱。“小五谢祖母赏。要依着小五分,红色的给大姐姐,蓝色的给二姐姐,粉色的是三姐姐的,绿色给四姐姐,小五喜欢黄色的。”
商以萍一派天真烂漫,老夫人殷氏看着就心生喜爱,将小丫头搂在怀里轻轻摩挲:“依你,都依你。”
伸手往她怀里一探,忽然发现她双手有些凉,皱眉道:“小五怎么没带手炉?把我的拿给她。今天谁跟着小五来的?这样的天气,女儿家最怕着凉。炭不够去库房领就是。”
二夫人刘氏听到这里,眼皮跳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坐回位置的商以岚,心中不由得一紧。两日前,牛婆子顶撞了大姑娘身边的绿云,她当晚就知道了。商以岚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这丫头绝不是吃亏的主。牛婆子自作主张实在可恶,她看在女儿的面子上私下里申斥了两句,到底保留了她的职位。只是她还得亲自去一趟大姑娘的琉璃院找补一二,才能把这事儿抹平。
可第二天她接二连三地有事,一时间竟给忘了。希望这丫头别把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那可真是大大的没脸。
商以岚并不关心刘氏在想什么,她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黄芪:“之前我记得都是黄鳝姐姐跟着小五,今日怎么是你来了?”
黄芪更加惶恐:“回大小姐的话,黄鳝姐姐染了风寒,怕过给主子病气,这几日都没出房门半步。”
“可请府医瞧过了?”
“小王大夫给开了药,看着大好了。”
“那就好。”
商以岚示意她起身,语气温和:“说来也巧,前几日我身边的绿云去库房和黄鳝姐姐打了个照面,想来就是那个时候吹了冷风。”
刘氏冲着商以珊使了个眼色。商以珊见状起身走到箱子前,轻轻摸了摸那清江云烟布,赞叹道:“如云如烟,果然美不胜收。祖母压箱底的东西都这么珍贵,改日定要您敞开了门,让我们姐妹们都长长眼界。”
“蓝色的我很喜欢,谢谢小五。二姐姐这儿有新做好的牛乳糖,想不想吃?”
小五商以萍眼前一亮,又立刻捂着腮帮子抬头:“祖母,小五就吃一颗好不好?吃完立刻去刷牙,再也不会牙疼了。”
殷氏平静地看了一眼刘氏,满脸笑意地轻轻推了一下商以萍:“去和姐姐们玩儿吧。”
商以萍靠在商以珊身边,满心满眼都是被她啃得到处是口水的糖块。三小姐商以璇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商以岚。要知道,小五年纪小,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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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闲不下来,怕她着凉,作为亲姐姐,她自然分了不少炭送去。现在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大姐姐在老夫人面前这么一提,二婶最是在乎名声,这之后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了。
*****
老夫人殷氏年纪大了,热闹了一阵子就有些累了。商以岚等人颇有眼色地拿着清江云烟布离开了荣寿堂。
姐妹们的院子都在一个方向,自然一路同行,只有小五跑跑跳跳地去玩儿雪了。
“二妹妹,你身边这丫头最近换了好几个,可是不如你的意?”商以岚开口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商以珊摇摇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大姐姐说笑了,伺候的都很好。”
“都很好,只是白梅姐姐最合宜,对吧?”商以岚接过话头,目光直视商以珊,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说到白梅姐姐,珊儿,我最近听到小丫头们嚼舌根,说她嫁人之后夫家对她并不妥帖,这事儿你可知晓?”商以岚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中的锋芒却不容忽视。
商以珊下意识地反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那牛家小子也是提前给白梅姐姐看过的,母亲也时不时的招她来叙话,并未听说此事。大姐姐想必是听岔了。”
商以岚点头,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既然是二婶娘定夺的,自然不会有错。白梅姐姐和二妹妹你有这样的渊源,她生活过得如意,才是你们主仆的一段佳话。”
“大姐姐不必这样,我会去查清。若是牛家母子对白梅姐姐不好,我自然会给她做主。”商以珊看着岔路口逼近,语气生硬地说完,随即拂袖而去,背影中带着几分怒气。
三小姐商以璇看着商以珊走远,凑近了商以岚,两人低声说着悄悄话。绿云等人见状放缓了步伐,给主子们留出富裕的说话空间。
“说起来咱们侯府小姐,竟然为了这点子炭和人纷争,妹妹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商以璇叹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二婶娘管着一大家子事,忙活忘了也是有的。大姐姐今天不说,我豁出去也是要在老夫人面前提一嘴的。小五年纪小,正是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命的时候。母亲跟着父亲去了北边,万一小五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办。”
“怎么就愁成了这个样子了。”商以岚呼吸了一口冷空气,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今年确实比往年都要冷。你觉得支撑困难,不如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咱们府里,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祖母的。照我说,你不如今天就把小五的东西稍微收一收,打包送到祖母院子里去。有她老人家照拂,小五最是安全不过。”商以岚点破商以璇的小心思,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别说你没想到。若是觉得在祖母面前开不了口,你收拾好了,我陪你走一趟也使得。”
商以璇脸颊微红,似乎有些羞愧:“我只是怕祖母驳回,让小五没了脸面。”
商以岚眉心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妹妹,待人贵以诚。祖母慈爱孙辈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我建议你不妨在祖母面前直抒胸臆,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三婶跟着三叔去北边一去就是几年,三妹妹在家里没有长辈悉心教导,倒是养成了做事瞻前顾后的习惯。商以岚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和鼓励,随后转身向着自己的琉璃院走去。
2. 再三赔罪
歇过午觉之后,商以岚靠在床边,手中翻着昨日的医书,眉头微蹙。窗外的寒风呼啸,卷起几缕飞雪,拍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的心思却不在书上,而是反复斟酌着给父亲的药方。药方中的一味药材用量让她有些拿不准,思虑再三,她决定去请教府医。
“大小姐,二夫人、二小姐来了。”绿云掀开帘子,急匆匆地禀报,话音未落,二夫人刘氏已经带着商以珊走了进来。商以珊跟在母亲身后,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眼神游离,显然对这次拜访并不热衷。
“岚儿给二婶娘请安。”商以岚起身行礼,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她引着二人坐下,吩咐绿云上了一壶热腾腾的奶茶。
“二婶娘,珊儿,这是用牛乳加糖并各类干果,再放一点点盐调制而成的,这样冷的天喝上一盏,暖到了心里,快尝尝合不合胃口。”商以岚温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亲近。
刘氏抿了一口,赞叹道:“岚儿心思灵巧,这奶茶既简单又美味,回去我也要试试看。”她放下茶盏,目光在商以岚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
“听珊儿说,她上午冲撞了你,我带着她来赔礼。”刘氏语气温和,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试探。
商以岚依旧笑意盈盈:“二婶娘这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姐妹间的玩笑话,这句重了点,那句轻了些,哪里值得这样。我今日刚做好的书签,小巧玩意,妹妹拿去把玩吧。”她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匣子,推到了商以珊的面前。
商以珊瞥了一眼匣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神情。她时不时偷瞄一眼匣子,手指在桌下轻轻绞着帕子,显然内心在挣扎。
刘氏见状,心中无奈,暗自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性子直率,心思全写在脸上,哪里是商以岚的对手?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婶娘这里还有一事,说来惭愧,今日我才得知,库房的新任管事牛婆子是个实诚人,她不知道老夫人开了口,让各院按需取炭,还等着我的手令,这才让你们姐妹几个受到了怠慢。”
她顿了顿,目光在商以岚脸上扫过,试图捕捉她的情绪变化:“我已经罚了她三个月的月钱,不如让她来给你赔个罪,如何?”刘氏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她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比自己屋里还暖和,甚至比老夫人房里也不差什么,心中有些不快。
商以岚双手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听到这里,轻轻放下了茶盏。瓷碗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敲在刘氏的心上。她抬眼直视刘氏,语气淡然:“婶娘风华正茂,如何就说起春秋了?只是岚儿也不是什么苦主,怎么今日一个两个的都想来给岚儿赔罪,不妥不妥。”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这个什么牛婆子不见也罢,她是婶娘提拔上来的管事,又把二妹妹身边大丫头白梅姐姐托付于她,想来这位牛婆子正如婶娘所言是位刚正不阿之人,这样的人当赏才是。”
商以珊听出了商以岚话中的讥讽,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口不择言道:“商以岚,你不要……”
“住口!”刘氏厉声喝道,打断了商以珊的话。她瞪了女儿一眼,心中又气又急。这个傻丫头,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二婶娘,您看岚儿说什么来着,今日是绕不开这个赔罪了。”商以岚无奈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冷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的暖意。
“岚儿小厨房上正做着莲藕排骨汤,准备晚上拿给父亲品鉴,不如婶娘和珊儿先试试味道。”她转身,脸上依旧挂着笑,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逐客的意味。
刘氏听出了商以岚话中的意思,面上有些火辣辣的,心中更是憋闷。她拉起商以珊的手,勉强笑道:“既然岚儿忙着,那婶娘就不多打扰了,珊儿改日天气好了再来看你。”说完,便匆匆离开了琉璃院。
商以岚目送她们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明白,今日之事不过是刘氏的一次试探。她转身对绿云说道:“去把窗户关上吧,风大了。”
绿云应声而去,不多时又兴冲冲地跑回来:“小姐,库房送了好些炭来,够用好久了。”
商以岚微微一笑:“这下绿云姑娘满意了吧?你们房里都要烧得热热的,别和黄鳝丫头一样染了病气,小心被找到机会撵出去。”
绿云吐了吐舌头,一边收拾着商以岚写好的大字,一边笑道:“奴婢才不怕,有小姐在,二太太也管不到这琉璃院来。”
商以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窗外,心中却思绪万千。
******
与此同时,刘氏拉着商以珊回到自己的院子,一进门便屏退了所有下人。商以珊将怀里揣着的小匣子重重拍在桌子上,满脸的不开心:“我都说了我不去,娘非要我去受她的挤兑!”
刘氏看着女儿,心中既无奈又心疼。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整日的教导你,你就是个铁疙瘩不开窍。大丫头一个没娘的野丫头,鬼精鬼精的。”
她走到商以珊身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娘再和你说一遍,没必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不能把她踩在脚下的时候,一定要交好她,知不知道?就算是表面光鲜也行。”
商以珊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娘,为什么每次好东西都大姐姐先挑?祖母也更喜欢她。”
刘氏心中一酸,语气软了下来:“那是因为她从小失去了母亲,祖母才偏心她。比起母亲在你身边,难道你更想要祖母的偏心?”
商以珊语塞,将头埋在刘氏怀里,声音闷闷的:“娘,我原本觉得我和大姐姐是一样的,可是上次参加完安国公府的寿宴我才知道,在外人眼里,大姐姐是独一份的,她才是定北侯府最尊贵的姑娘。是因为爹爹不是侯爷吗?可是是爹爹跟在爷爷身边戍守边关,大伯才是留在京城里享福的那个。”
刘氏听完,心中既心疼又欣慰。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低声说道:“今日娘和你说的话,绝对不允许再这屋子外吐露一句,知道吗?”
商以珊乖乖点头,刘氏继续说道:“你大伯在战场上伤了腿回家荣养,享福这样的话不可再说。娘并不觉得你大姐姐会一直是这定北侯府最尊贵的姑娘。”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年你爹爹戍守边关,就是为了给自己争一份前程。你大伯膝下无子,这爵位总不能让商以岚招赘,因此未必不会落在你父亲头上。”
商以珊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娘,您的意思是……”
刘氏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据娘观察,机会马上就来了,珊儿,你务必要抓住,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商以珊的心跳加速,脑海中浮现出安国公老夫人单独拉着商以岚的手说话的样子。她一直渴望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如今听到母亲的话,心中的迷雾仿佛豁然开朗。
“一步登天,一步登天,莫非是……”商以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她用力回握刘氏的手腕,母女俩此时虽然再也没有说什么,但却达到了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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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的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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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定安侯府前院的书房内,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银白。商以岚踩着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缓走向书房。书房的大门半开着,定安侯倚在门框上,眼含笑意地看着她走近。
“女儿给爹爹请安。”商以岚膝盖还未弯下,便被定安侯扶了起来。两人携手走进书房,定安侯细心地为她换了一个手炉,还亲自斟了一盏热茶。
“今日兵部有些烦心事,拖了这许久才回来,岚儿等急了吧。”定安侯语气温和,眼中满是慈爱。
商以岚乖巧地摇头:“女儿闲来无事,若是早知道爹爹今日公务繁忙,就不来叨扰了。”她指挥绿云将食盒里的点心汤水拿出来,轻声说道:“女儿看着小厨房做了一下午的莲藕排骨汤,您趁热喝。”
定安侯展颜一笑,眼角微微弥散着细细的纹路,眉眼间一片温柔。他喝着汤,忽然问道:“我听说有下人为难你了?”
商以岚抿嘴一笑,摇摇头:“爹爹说的哪里话,女儿一切都好。这几日缠着府医帮忙,给爹爹准备了一副新的汤药泡脚,府医说这个比之前的更好,药性温和不刺激,正适合您。”
定安侯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是拿爹爹练手呢。”
商以岚调皮地眨了眨眼,随后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的折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画着形态各异的蠢萌小动物的折扇,憨态可掬,有趣极了。
“谢谢爹爹。”商以岚开心地说道,眼中满是笑意。
定安侯看着她,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道:“岚儿,爹爹有一事想要和你商讨一下。”
商以岚合上折扇匣子,抬头看向父亲,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爹爹请说。”
定安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最近你祖母向为父提了一个建议,如果不想续弦,就要考虑过继一事。你母亲去得早,这些年为父都没有再添丁,续弦之事并不在为父考虑范围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咱们侯府的嫡长女,生来尊贵,招赘也不可能,族长也不能答应咱们把家业拱手让人。为父想着过继还有可商讨之处。照你祖母的意思,你二叔三叔家里都各有两子,你三叔家的小四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可以调教的时候。可是为父想着,还是从宗族里找个合适的更好,你觉得呢?”
商以岚听完,心中一阵酸楚。她自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这些年一直未续弦,独自将她抚养长大。她知道,父亲是为了她,才拒绝了祖母多次提出的续弦建议。
“爹爹决定就是,女儿听爹爹的。”商以岚轻声说道,眼中带着几分坚定。
定安侯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傻孩子,过继不只是找个孩子来继承家业,更重要的是要给你一个依靠。我的岚儿也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
商以岚脸上一红,低声道:“爹~”
定安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今天的话咱们爷俩说说就算了,万不可在你祖母婶娘妹妹面前透了耳风,徒惹是非。”
商以岚点头应下,心中却明白,父亲的话中藏着更深的意思。她起身告辞,定安侯目送她的背影,月光偏移,照亮了他温润的面庞,却显得眼底更加幽深莫测。
“素娘母子都安顿好了吗?”定安侯低声问道。
从回廊后走出一道人影,低声回道:“回侯爷的话,今日在商家学堂住下了,师傅那里也打点好了,不会有人为难小主子的。”
定安侯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心中思绪万千。
3. 天价嫁妆
五姑娘商以竹被老夫人殷氏留在了荣寿堂,消息传到二房时,刘氏正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捏着一支金簪,指尖微微发白。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阴郁。
刘氏知道,老夫人此举无疑是在敲打她,提醒她不要太过张扬。
与此同时,三姑娘商以璇在自己的闺房中坐立不安。她手中捏着一只绣好的荷包,心中忐忑不已。自从那日她将小五的事情推给商以岚后,她一直担心二婶刘氏会找她麻烦。然而几日过去,刘氏似乎并未有所动作,商以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或许是我太谨慎了。”商以璇轻声自语,心中对商以岚多了几分感激。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荷包前往商以岚的院子。
商以岚正在抄写佛经,神情专注,眉宇间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她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字迹工整而清秀。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带来几片梅花,落在她的案头。她抬起头,见是商以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三妹妹来了,快进来坐。”
商以璇走进屋内,将手中的荷包递给商以岚:“大姐姐,这里面装了安神驱虫的药材,你最懂这个,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商以岚接过荷包,轻轻嗅了嗅,笑道:“三妹妹来就来,还拿什么礼物,真是的。”她将荷包收好,示意绿云上点心,“三妹妹有口福,我这边刚出锅的豆沙饼,还有银耳汤,一起吃点。”
商以璇坐下,看着商以岚房中的陈设,心中不禁有些羡慕。她轻声说道:“大姐姐,我娘给祖母写了信,大哥和二哥结伴而归,不日就要到家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我和小五好几年没见过娘亲爹爹了。”
商以岚微微一笑,安慰道:“三叔三婶必定也是想念你们的,北方多风沙,水土不如南方养人,你们姐妹俩确实没必要跟过去受苦,再过上些时日,圣上恩典,就都能回来了。”
商以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大哥二哥回来应该是为了武举一事,三哥倒是不爱这些,反倒更喜欢读圣贤书。”
“这话你可别当着二婶和二妹妹说,徒惹闲气。”商以岚提点到。
定安侯商家老太爷虽然让了爵位,人依然老当益壮,在边关驻守,人称大将军。长子继承了爵位,由于腿上有伤在兵部补了个缺,每日有个营生做,这一房人丁凋零,只得了商以岚一个女儿。二子勇猛,和刘氏育有一子一女,都留在京城奉养老夫人,商二郎在边关纳了一名贵妾,庶长子生出来了刘氏才知道这件事,当时也是闹翻了天,最后忍了下来,这名贵妾育有商家长子及四姑娘,都跟在二郎身边,自出生后从未来过京城。商三郎是个儒将,和三夫人情投意合,三夫人实在忍受不了长久的夫妻分离之苦,也是有商家二郎的前车之鉴,她在征得老夫人同意去边关探望三郎的时候抓住机会,借着怀孕的缘由,一年年的也没有返京,只是把两个女儿都送了回来,儿子留在了身边。
刘氏自从知道便宜大儿子要进京就心情低到了谷底,丫鬟婆子都小心会话,一个不小心就被赏赐一顿板子,从上到下苦不堪言。
商以璇自知失言,双手合十讨饶,姐妹俩相视而笑,继续吃着香甜软糯的点心。
******
另一边,商以珊仿照着上次商以岚奶茶的做法,依着刘氏的口味,增加了一些砂糖进去,调制好之后端去了大堂。
“娘,在忙吗?”商以珊看着母亲额间遮掩不下的皱纹,心疼极了,“这是女儿刚做好的奶茶,趁热您尝尝。”
刘氏接过奶茶,轻轻抿了一口,热气从口腔冲向胃部,让她的神情舒展了不少。她放下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你怎么来了,娘给你临时找了宫里退出来的嬷嬷,你要趁这段时间练好宫廷礼仪,要做到最好才行。”
商以珊乖巧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双手合在小腹前,挺胸抬头,轻移莲步,耳坠轻轻晃动,明眸善睐,煞是好看。
刘氏终于笑了出来:“珊儿下功夫了,这几步走得好。”
商以珊见气氛还不错,试探着说道:“娘,大哥要回来,您得做个姿态出来,房间要翻新,丫鬟婆子要调教,这都是要尽快做的,晚了祖母那里不好看。”
刘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商以珊的手腕:“这些你能想到很不错,娘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当初你爹自作主张就抬了一门贵妾进来,你还在娘肚子里,那个野种倒是先出生了。要不是当初说好了,那个贱人的孩子不养在京城,娘定是要和离的。”
“嫌弃我武将出身,不懂诗词歌赋,不过是些妖妖绕绕的货色,娘不屑和一个玩儿意比拼。只是我不能让你三哥被那个野种比下去。”
刘氏说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更加生气:“你看看你三哥那个做派,哪里像咱们爽快的武将人家,你爹爹女人喜欢柔弱的,儿子却未必,本来就没在跟前长大,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这些年娘总觉得把那个野种留在边关是错的,在娘手底下怎么养还不是娘说了算。”
商以珊对素未谋面的大哥没有好感,她轻声安慰道:“娘,只要进了京城,就是您说了算。”
刘氏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话是理。”她随即吩咐下去,给要回来的两位少爷收拾屋子,只是按例二少爷是三房嫡子、大少爷是二房庶子,倒是二少爷的房间位置更好,大少爷的屋子后身就是马房,这时候味道淡淡的不觉得,等天气暖和了,可难受了。
******
老夫人殷氏得知刘氏的安排后,并未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吩咐马嬷嬷:“双喜,侯爷最近常去商家学堂?”
双喜是殷氏身边最得用的老嬷嬷,姓马,连刘氏也要称呼一声马妈妈以示对老夫人的尊重,马嬷嬷的儿子儿媳妇给老夫人打理她的嫁妆,算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马嬷嬷恭敬地回道:“回老夫人话,侯爷每隔一日都会去一次学堂,尤其喜欢和五六岁的孩子聊天。”
殷氏正在捡佛米,闻言精准地捡起一粒来放在玉碟上:“老大这是有自己的想法了,老婆子越老越讨人嫌,果然如此。”
马嬷嬷斟酌着劝道:“老夫人慈爱,先大夫人去的早,侯爷不想续弦您和老太爷也依着。如今这过继一事可是大事,事缓则圆,您也不必和侯爷争一时的长短。”
殷氏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不是偏心老三,只是老二家的两个孩子都大了,大少爷和刘氏势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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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火、三少爷又是刘氏的命根子,只有老三家的小四合适。不然总不能叫我商家后继无人,落到旁支手里去!”
******
商以岚满意地看着这段时间赶出来的孝经,绿云坐在小凳子上给她揉捏手腕。
“小姐,按照惯例,每年这时候年家都会派人来送一车礼物,一些是给小姐您的,还有是烧给夫人的。”绿云见屋外无人,只有一个小丫头守在门口,凑近了低声说道,“今年的礼由老夫人那边着人送过来,有一封拆开过的信。”
年家是商以岚的外祖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能嫁到商家纯属机缘巧合。
当年先皇尚在人世,夫妻二人畅游江南,年家作为富商捐款建设行宫,得了个户部行走的称号,没什么权力,就是说出去好听。
都说江南盛产美人,年氏就是一朵被富贵滋养的美人花,入了商皇后的眼,直接下了懿旨。
这桩婚事当时就众说纷纭,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有人说商皇后是先下手为强,不然年氏当时入后宫也是有的。也有人说年氏妖精转世,迷惑的商家大爷非卿不娶。
总之,没有人看好他们的婚姻。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年氏永远停住在了她的最美的年华,商侯爷守身如玉也是一段佳话。
就是年家的态度有些奇怪,自从商以岚记事起,年家从来没有人登门拜访,年家表哥就在京城长风书院读书,却从来没有上门来过。
只有这每年雷打不动的祭礼让商以岚知道年家从来没有忘记过母亲。
商以岚闻言,眉头微蹙:“信呢?”
绿云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商以岚:“除此之外,奴婢见这个首饰盒很是精美,收拾的时候打开看了一下。这本书就压在盒子外壳下面,不仔细分辨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个夹层。奴婢觉得这是年家不想让老爷太夫人发现的缘故,因此没有拿给别人。”
商以岚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心中顿时一震。这竟然是一份嫁妆单子,只这一页纸的内容就价值连城,整本册子有二十多页,粗略估算,白银少说也要上百万两。
翻到最后一页,是年家给自己的留言:“岚儿,这是当年祖父嫁女的嫁妆单子,为兄觉得你也到了知晓这些的年岁,年家永远支持的是表妹你,切记切记。”
简短的几句话,一看就是年家大表哥写的,商以岚将小册子合起来,压在自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胸口,她知道年家表兄在担心什么,按照律例,妇人的嫁妆要留给她的子嗣,夫家没有权利动用。
商以岚是年氏唯一的女儿,按理来说这价值百万两银子的物件都应该是她的,年家担心她年纪小被哄骗了,也就是说商家在年家看来是能做出来贪下媳妇嫁妆的事情的。
“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年家对商家如此的不信任?”商以岚心中暗自思忖。她将小册子对折,放在贴身的香囊里,对绿云下了封口令。
自己现在身边一个年家的人都没有,是不是祖母和父亲有意为之。
父亲这些年为了母亲再未续弦,难道这等情深意重还另有隐情!
看来,她要找机会探一探父亲的口风了。
4. 言语试探
大佛寺的清晨,钟声悠远,香火缭绕。作为大夏朝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大佛寺占地广阔,殿宇巍峨,每日前来祈福的香客络绎不绝。来求姻缘的、求子嗣的、求健康的,五花八门,各不相同。
商家在大佛寺给年氏点了长明灯,一年两千两白银的香烛钱,定期有师傅在年氏灵前诵经念佛,盼她早日入轮回,投胎好人家。
上过香之后,老夫人殷氏带着刘氏和几个小的家去了,商侯爷和商以岚单独留下来要住上三天再走,这也是往年的习惯了。
送走了老夫人一行人之后,商以岚挽着商侯爷的胳膊往膳堂的方向走:“爹爹,大佛寺的素斋可是一绝,女儿提前派人来定了午膳,您陪女儿去用些可好?”
临走前,商以岚回头看着年氏的小佛堂,仿佛有一白衣青年正跪在蒲团上叩首,她记在心里,回头拉着商侯爷到了小包间里。
大佛寺很是会经营,据说做素斋的师傅是从皇宫里请来的大厨,给平民和贵族的餐饮完全做了区分,甚至还设有这种的雅间。
商以岚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罗汉斋”,主要食材是各类新鲜蘑菇加上木耳豆腐等,入口顺滑,鲜嫩多汁。
二人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商以岚见时机正好,开口道:“爹爹,女儿观您面色红润、眉心舒展,是不是上次给您泡脚的药包管用了?”
商侯爷饮茶的手顿了一下,拂了拂衣袖:“是比之前的好些,岚儿将方子给府医,让他配药即可,不必耗心血在这上头钻研。”
看出了商侯爷的不自然,商以岚心头一动:“还好爹爹喜欢,这次的药包里我多加了一些川芎,微微有些臭气,女儿害怕爹爹不喜欢呢。”
“你呀不提前和爹爹讲,爹爹一开始还以为你的药坏掉了,硬着头皮试了一次,效果还不错。”商侯爷伸手点了一下商以岚的眉心,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商以岚在桌子下的手用力的掐了一下大腿,才让自己没有失态,这次的药材里川芎确实增加了,为了中和气味,她还加了另一味药材,绝对没有半分异味。毕竟父亲要每日在兵部衙门行走,她怎么可能让父亲满身味道的出门!
也就是说,这次的泡脚药包父亲并没有用。
还是说,从几年前就没有用过?
商以岚有些不可思议,她大概四五年前开始萌生了想要自学医术的念头,那时候祖母反对,还是父亲说服了祖母,还总是淘来名贵的医书支持她。
这样通达的父亲难道还有两副面孔吗?
“爹爹,上次您和女儿提了一嘴过继之事,不知现在您可否有人选?”
商侯爷没想到女儿主动提起此事来:“这几日爹爹时常去学堂考察,确实已有几个备选在心里。”
“只是兹事体大,还是要多观察下孩子的人品性情才行。”
商以岚点头:“爹爹考虑的极是,明年这个时候就是我牵着弟弟来给娘亲磕头了。”
商侯爷看了一眼商以岚:“你倒是接受良好,只是爹爹也不确定自己选的是否能和你娘的心意。”
商以岚摆摆手:“娘亲和爹爹这般心意相通,您选中的娘亲定然也是欢喜的。”
“爹爹,女儿心中有一疑惑,不知道当不当问。”
“你说来听听。”
“外祖年家每年祭礼丰厚,为何从不来家中做客?”
商侯爷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年家远在江南,路途遥远是其一,其二也是近乡情怯,你母亲生前最得年家宠爱,骤然病逝二老接受不了,这才只是保持通信。”
“我听闻年家表兄就在京城读书,女儿可否请表哥来府上叙话。”
“不可。”商侯爷的声音陡然提高,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你如今不是小孩子了,如何接待外男,等继子的事情有着落了再说。”
见商侯爷情绪激动,商以岚心中疑惑更甚,到底没有坚持:“爹爹莫急,女儿不见就是。”
“爹爹不是怕你见外男,你母亲生前曾经戏言或可将你许回年家,年家只是商贾,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爹爹断不会让你落到这般难堪的境地的。”商侯爷或许察觉自己情绪不对,放缓了声音劝着。
商以岚倒不知还有这桩事情,年家这些年书信往来从不提及,想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
商侯爷提到清早出发此时已经有些疲惫,他亲自送商以岚到下榻的房间,看过屋里各类设施齐全,温度适宜,还将身边的随从留下一个才走。
这般的殷切呵护,商以岚今日却觉得有些心凉。
******
大佛寺山顶
交相掩映的竹林间错落分布着一个个规制不俗的殿宇,其中一间殿宇前有几名带刀侍卫守卫,从未遮掩严实的门缝中能看到一华服男子正在上香,依稀可分辨出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牌位,牌位上的字迹看的不甚清楚。
一盏茶的功夫,男子推门而出,早就守在门口的一白面无须的随从连忙弯腰行礼:“主子爷,了尘大师在厢房等候多时了。”
“这个老顽固平日怎么请都不露面,今日怎么还上赶着了?”男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提步去了厢房。
随从连忙说:“奴才斗胆,观大师面色,似对您有所求,而且大师身边还有一少年人,估计与他有关。”
华服男子眼里闪过玩味,不多时就来到了厢房推开门扉,果然看见一老一小二人。
年长者一身僧侣服饰,端坐在蒲团之上,手心里攥着念珠,嘴里默念着佛经,正是了尘大师。
少年人依靠在桌角,百无聊赖的晃着双腿,一手拿着茶壶直接往嘴里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品酒,倒是有些潇洒的意味。
看见华府男子入内,了尘大师立刻起身弯腰:“阿弥陀佛。”
“柳施主,可否请您带着阿缺到门外等候,阿缺性子懒散,请看着他不要四处乱走。”了尘大师说完,被称做阿缺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好奇的看了一眼屋里多的两个人,懒散的往外走,看上去有些没有礼貌。
柳生见主子点了头,也躬身退了出去,房门关上,了尘大师叹了口气,给华服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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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倒了杯热茶:“让皇上看笑话了。”
“这是大师新收的俗家弟子?”谢景好奇的问。
了尘大师老脸一红,支吾了半晌:“贫僧年轻时也有过一段荒唐事。”
谢景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大师,虽然出家人要六根清净,但是您破了色戒之事也不需要和朕说的这般清楚。”
“皇上说笑了,是贫僧六根不净,今日事毕,贫僧就要闭关修行了。”了尘大师诚恳的看着谢景:“说来惭愧,贫僧之前并不知道还留下了一个孩子,据阿缺说,他娘亲由于未婚先孕吃尽了苦头,和娘家人也早就断了联系,积劳成疾之下人走了。他母亲怕这孩子不受管束误入歧途,让他来找贫僧。”
“贫僧看过了,这孩子根骨很好,要是有个师傅教导是个学武的好苗子,贫僧恳请皇上看顾一二。”说完,了尘大师跪下叩头。
谢景上下打量了一下了尘:“他知道你的情况吗?”
“一无所知。”
“你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是如何被这小子寻上的?”
了尘大师有些尴尬:“贫僧被他套了麻袋,还挨了几棍子。”
“哈哈哈,看来是借机泄愤。”谢景大笑出声,“朕答应你,这孩子朕帮你看着。”
“贫僧谢皇上恩典。”了尘开心的笑了,如释重负。
“朕成全了你,那朕想要知道的那件事你可有眉目?”谢景敲了敲桌子,眼神里满是探究。
了尘大师脸色白了白:“皇上,先皇已故,这一切都尘归尘不好吗?您执意要一个答案,却不知道这答案太过惊世骇俗,不被世间所容,又有什么意义!”
“你对父皇忠诚,朕不怪你。”谢景毫不意外这个结果,“朕只希望你这忠心能永远保持下去。”
******
谢景下榻的房间自然要比商以岚那边的更加豪华舒适,柳生服侍他换了身衣服,见他脸色如常,开口道:“主子爷,了尘大师还是没有说?”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了,不过是需要些时间查证,朕不急。”谢景喝了口热茶,看向了窗外。
“那位少年您看怎么安排?”
“让他去书院读书,以安亲王子侄的身份,让皇叔看顾这些,别让人欺负了去。”谢景想了想,“派人去查一下这少年的身世,尤其是他母亲这边,事无巨细。”
“主子,难道您怀疑了尘大师说了假话?”
“大师修行多年,看人看事通透是足够了,但是心地单纯容易被人哄骗,还是查证一番的好,这孩子别让他离开京城。”谢景说完摆摆手,柳生会意,领命而去。
柳生离开之后房间内安静了下来,谢景看向窗外的梅花,指尖触摸到半枚玉佩,缺口的地方由于经年累月的摩擦已经变得光滑剔透,隐约间能看到玉佩断裂的地方刻着字。
谢景神情莫测的看着玉佩,几次想要摔碎最后还是放回了怀中。
轻轻推开窗户,雪花被微风卷协着往屋里滚,谢景探出手去,嘴角微微弯起,勾勒了嘲讽的弧度。
5. 年家表兄
大佛寺的山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商以岚站在佛堂外,望着远处的山峦,心中思绪万千。昨夜她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以及父亲近日的种种反常举动。她总觉得,父亲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而疑似年家人的出现,更是让她心中的疑虑加深。
清晨,她陪父亲用过早膳,二人一同前往佛堂为母亲上香。香火缭绕中,商以岚看着母亲的牌位,心中一阵酸楚。父亲站在一旁,神情肃穆,目光却有些游离,似乎心不在焉。上完香后,父亲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你早些回房休息”,便消失在了佛堂外的长廊尽头。
商以岚惦记着昨日一瞥之下看到的身影,辞别父亲之后又折回了佛堂,等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脚都站麻了,终于看到了一位白衣书生,他看见商以岚的时候有些惊讶。
“在下江南年家年致远,商家表妹安好。”年致远微微拱手。
商以岚行礼:“大表哥,昨日我恍惚瞧见了你,今天特地侯在此处,果然没错。”
年致远摸了摸鼻子:“本来想避开你们,没想到还是撞上了。”
“大表哥入内给娘亲上柱香吧。”商以岚看着母亲的牌位,待香燃尽了问,“大表哥,说起来祭拜先人而已,为什么要避开我和父亲呢?”
年致远看了一眼跟在商以岚身边的绿云,见商以岚没有让她出去知道这是可信之人,方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表妹勿怪,家中祖父嘱托,年家终究还是商贾之家,贸然上门拜访恐有冒犯。况且我来京城时曾经给侯爷书信一封,未得回信。许是侯爷怕睹物思人,才远了年家吧。”
“此事是侯府行为不当,我替爹爹向你陪罪。”商以岚现在越发摸不清楚父亲的态度了,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我收到了一份娘亲的嫁妆单子,可是大表哥所为?”
“表妹聪慧,原先表哥还害怕你未能收到,还想着要怎么提醒一下才好。”年致远抚掌而笑,“姑姑当年十里红妆的盛京到今天江南还是津津乐道,我私下里打听似乎商家有过继的打算,你们说商家逐利也好,但是这些珍品是姑姑的,由表妹将来出阁带走最合适不过。若是出来个什么别人来分姑姑的嫁妆,我年家是不同意的。”年致远解释道,“祖父怕你被商家哄骗,不知道嫁妆的价值,有了这个单子,将来也算是有了一重保障。”
“大表哥连父亲打算过继都知道?”商以岚这下是真的有些诧异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都是小道,表哥得到了一个消息,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既然今日天意让你我相遇,那表哥还是直说了吧。”年致远斟酌着词句。
“近日商侯爷频繁接触的小孩有三个,一个是商家族长加的小孙子,这孩子据说娇惯的很,族长估计也舍不得出继。还有一个是孤儿,是族长看他可怜放在学堂养大的,虽然吃苦耐劳但是读书上缺了几分灵气。”
顿了一下,年致远继续说:“最后一个幼年丧父,和寡母生活,是商侯爷最近亲自送到学堂的,听说这孩子和商侯爷很是亲近,商侯爷对孩子的寡母也很敬重。”
“这孩子叫商煜,表哥觉得他的来路有些蹊跷,具体有什么还没有深挖出来,一切只是猜测而已,若是侯爷执意要选他,还请表妹仔细思虑。”
“城西有一家典当行,门口养着一只鹦鹉,那是年家的产业,表妹如果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派人去找那里的掌柜,这是信物。”年致远递给了商以岚一枚铜钱,随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表妹或许对我今日所说的话心有疑虑,这些表妹都可以自己观察求证,表哥日后再查到什么关键之处自会想办法联系表妹,表妹珍重。”
“小姐,上山这么冷,咱们别上去了,梅花在哪里都能看。”绿云给商以岚拢了拢披风,心里有些担心,自从和表少爷说过话之后,小姐面无表情的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商以岚停住了脚步,站在一颗梅花树下抬头:“绿云,你说年家表兄会是假的吗?”
绿云摇头:“这位公子对嫁妆单子如数家珍,做不得假。”
“是了,那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你听明白了吗?”
绿云没有开口回应。
商以岚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怎么,不敢议论商侯爷的短长?”
绿云迟疑道:“小姐,这些都只是猜测,事情不一定会这么糟糕。”
“回府之后,将我爹要找继子的事情传出去,既然我现在没有人手去查,那就借用祖母和二婶的人来看看这个商煜到底藏着什么名堂。”商以岚淡淡的说,“不要让人觉得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是。”
“我爹那边有个伺候他梳洗的婆子,找机会接近她一下,问出来我做好的泡脚药包父亲有没有在用。”
“是。”
******
夜深人静,商以岚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亲的身影,以及年致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沉重的拍门板声、尖锐的说话声、山上蜿蜒呼啸的风声混在在一块,商以岚猛地从梦中惊醒:“绿云,外面在吵什么?”
捧着熏好的衣服进门的是绿玖:“小姐,有个疯婆子追着一位小姐误打误撞进了咱们院子,绿云姐姐去了解情况,让奴婢伺候您穿戴。”
“这倒奇了,能摸到这院子里的也不会是无名之辈,我去瞧瞧。”商以岚披上狐狸皮的大氅,头发随意拢在脑后,将帽子扣在头上,推门而出,正听见一个婆子撒泼。
“我观你这身打扮也不是什么正经小姐,我们小姐可是保宁伯的嫡长女,她就是少了一根头发丝都要你好看!”
“真是好大的威风!”商以岚看向半靠在绿云身上的女子,“她这是怎么了?”
绿云连忙会话:“小姐,这位姑娘深夜敲门,叶伯打开门看看情况,发现她神志不清双颊通红话都说不清楚,似乎有什么病症在身,还没等仔细询问,这个婆子就气势汹汹的赶来,非说我们要对他们家小姐意图不轨。”
“派人去喊主持了吗?”
“小叶子去了,还让他顺路找侯爷过来。”
“嗯,你做的很好,把这位姑娘扶到我屋里去,给她舌根地下压个参片含着。”商以岚看向带着几个粗使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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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张声势的婆子,“我倒从未看见哪家下人对自家小姐是这般态度,你说你是保宁伯的,莫不是在框我吧。”
这婆子也不是傻的,刚刚听到了“侯爷”二字,知道眼前之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小姐,您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就换了癔症,总觉得有人要害她,您也看到她惊慌疯癫的样子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用些力气手段没有办法保证我家小姐的安全。”
原本商以岚无意趟别人家的浑水,这位小姐是本身有病也好、是被人下药也罢,两人素昧平生和她毫无关系。
但是那句“夫人去世”揪住了她敏感的神经,最近接二连三的暗流涌动,让睡眠不足的商以岚冲动之下下了决定:“今日晚了,明日拿着你们家的令牌来领人,我是定北侯商家长女,不放心可以去和大佛寺的僧人求证,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我的院子。”
一听到“商家”,见过些许市面的婆子在心里打退堂鼓,知道今天的事情是办不成了,谁不知道当今皇太后姓“商”,在皇上大权独揽的情况下还能做到分庭抗礼,绝对不是自家能找惹得起的。
“请商小姐照拂我家小姐,明日一早我家夫人登门拜访。”就这样,商以岚三言两语打发了缠人的婆子,大佛寺的掌事僧人也急匆匆的赶来了,还带来了养在大佛寺的医女。
绿云见状给了这位掌事一个荷包,毕竟大晚上让人家跑一趟,几两银子的打赏是少不了的。
捏着荷包的厚度,掌事僧人心里笑开了花,话也多了起来:“多谢施主,说起来刚刚那位头上戴花的婆子小僧有印象,她家小姐来给过世的夫人做法事,不过住了三五天的功夫,已经请了好几回女医了,结果还查不出什么症状来,也是奇怪。”
绿云将这话记在心里,凑到商以岚耳边转述,她点了点头。
大佛寺由于常年有达官显贵的家眷前来小住,就免不了有些头疼脑热的,普通的坐堂大夫不方便就诊,因此特意聘请了几位女医,这样的服务让大佛寺的口碑越发的好起来。
医女号脉许久迟疑的来回话:“这位小姐似乎是吃了什么致幻的食物,可能是一种蘑菇,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由于药性比较轻,再过两三个时辰自然也就好了,或者现在可以开一张催吐的方子,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也能舒服些。”
“开吧。”商以岚虽然对医书也有些了解,但是她钻研的方向不对口,自然没看出来病因。
抓方煎药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商以岚看向大门口,她期待的人还没来。
绿云看在眼里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小姐,小叶子之前说侯爷去了前院佛堂,他和侯爷身边伺候的人说了,侯爷回房间就会知道咱们这边发生的事情,许是侯爷和夫人有说不完的话,这才一直没回来。小叶子着急回来复命没有去夫人的佛堂那边找侯爷,您看要不要让小叶子再跑一趟?”
商以岚微微翘起嘴角,没有说什么,她心里在想,父亲是在母亲的小佛堂,还是根本就没在大佛寺呢!
叶伯和小叶子都是跟着父亲做事临时指派到她身边的,他们的话可信度有几分?
6. 同病相怜
喝了药吐了几次终于清醒过来的周雪霏看着陌生的屋子有些警惕的抱住了被子。
商以岚放下用来醒神的故事书:“我是定北侯商家长女商以岚,应该虚长妹妹几岁,妹妹晚上闯了我的院子也算是有缘分,我观你身边的婆子有些不好相与,就留你住下,明日一早妹妹自便就是。”
周雪霏见屋内摆设精致大方,商以岚举止有度,再加上她还有些晚间的记忆,连忙要起身道谢,被商以岚摁在了床上。
“不用急着谢我,这天气更深露重的,你很是折腾了大半宿,喝点姜汤水吧。”绿云伸手探了一下姜汤的温度,双手端给周雪霏。
小口喝了大半碗,周雪霏有些不好意思:“妹妹是保宁伯周家长女周雪霏,今日实在是让姐姐看笑话了。”
商以岚见人无事,打算告辞休息的时候,就听周雪霏有些迟疑的问:“商姐姐请恕妹妹无礼,妹妹自幼丧母,听闻姐姐也是如此。其实姐姐的大名妹妹早有耳闻,并且羡艳已久。”
周雪霏见商以岚没有生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姐姐恐怕不能理解我明明是嫡长女,为何一个粗实婆子都敢对我动手动脚。”
“父亲有了继室,有了弟弟妹妹,我不能任性撒娇,只能争取做到最好,不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宠爱,更多是为了有个好名声,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未来的可能性。”
“原本我觉得未来离我很近,外家舅母一直对我心存怜惜,在我及笄之后上门求取,二表哥算是我知根知底的人了,我很欢喜。我以为嫁人之后到了外家,我就有了真正的家人了。”
“却不想,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我母亲留下的嫁妆是真的。父亲说我母亲是原配嫡母,她的嫁妆要我和几个弟弟妹妹平分。舅母说这些都是他们范家的财物,和周家无关,让我务必全部带回范家。”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嫁妆的物化,根本算不得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人!”周雪霏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绿云早在周雪霏开口的时候就带着屋里的小丫头退了出去。
“姐姐以为我问什么会无故疯癫,不过是我那好继母的算盘,若是我疯了的名声传出去,和舅家的婚事自然就毁了,以后也嫁不出去了,我母亲的嫁妆就顺理成章的由她的孩子们分了去。”周雪霏说到这里恨恨的道,“我偏不如她的意,我定要完好无损的从这大佛寺走出去。”
“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周雪霏抬头看着商以岚,“我多希望可以成为你,虽然同样是母亲早逝,但是商侯爷多年痴心不改,姐姐上有祖母宠爱,下有父亲呵护,真是神仙日子!”
商以岚听了个大概,提取了一个关键词“嫁妆”,又是嫁妆!
“周妹妹,今日咱们已经交浅言深了,那我也不避讳,再问你一个问题,想来令堂留下的嫁妆价值不菲吧。”商以岚换了个坐姿,披上一层绒毯,捏了一块点心小口的吃起来,这半夜折腾的都饿了。
周雪霏点头:“母亲是范家幼女,颇得外祖宠爱,据舅母说范家十分之三的家产都给了出来,若是外祖母尚在,我也能得一实在依靠。”
“明日你打算怎么办?”商以岚问道。
周雪霏泄了口气:“我了解过律法,关于主母嫁妆,庶子庶女确有资格分配,以主母意愿为准。父亲若实在坚持,有孝道压着,我……我连母亲的产业都守不住,真是无颜面对她。”
“我有一个法子,于你名声多少会有损碍,不过你婚事已定,又是外家,或可一搏。”商以岚想了想说道,“不过不管你用不用这个法子,或者和任何人说是我给的主意,我都是不认的,若是你攀扯到我身上,我也有法子让你竹篮打水,周妹妹别觉得姐姐说话不好听。”
周雪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顶着商以岚的灼灼目光郑重的点了点头:“还请姐姐教我。”
******
闹剧一般的夜晚过去,商以岚被日光晃了眼睛,抬眼只见天光大亮,竟是睡过了时辰。
早就在旁等候的绿玖服侍商以岚起床:“小姐,侯爷一早就来了,看您睡着,特意嘱咐不要叫醒您,现在正在外厅喝茶呢。”
由于接连几天没有休息好,商以岚白皙的脸庞隐隐有些发青,嘴唇苍白没有水分,仔细看还能看到有些许的干裂,绿玖想要给她化妆遮掩一下,被商以岚拒绝了。
商侯爷看着女儿连忙心疼的起身:“岚儿快来坐,原本是想全了你的孝道,让你多陪娘亲几天,若她还在,看见你受惊吓至此必然会埋怨爹爹了。”
“昨日爹爹在你娘亲的小佛堂里多呆了一些时辰,谁想到身边跟着的人是个榆木脑袋,你这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爹爹禀告,口口声声狡辩说怕惊扰到你娘亲,爹爹已经赏了他十个板子,若是你觉得这样不好,那就撵出去。”商侯爷言辞恳切,“这是爹爹去膳堂拿回来的早饭,还热着,都是你喜欢的,快吃吧。”
商以岚依赖的凑到商侯爷身边,先给他夹了一块水晶煎饺,才自己吃起来:“让爹爹等着是女儿的不是,昨日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女儿并未收到惊吓。”
“说起来,昨日保宁伯的家事才让女儿意识到同为失去母亲庇护的女子中,女儿是有多幸运才会遇见爹爹这样好的父亲。”商以岚感慨道,“周妹妹说她有此一遭不过是为了她娘亲的嫁妆。”
“爹爹,说起来娘亲的嫁妆单子我也没有看到,我也想知道娘亲年轻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您能给我瞧瞧吗?”商以岚话锋一转问道。
商侯爷一口粥含在嘴里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想了想说道:“自然可以,今日给你娘亲上香磕头之后咱们就家去,这些年你娘的嫁妆里的铺子农庄,都是爹爹代为打理,你如今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以挑一两间喜欢的铺子亲自上手管理一下,如果管得好那爹爹可就轻松了。”
“女儿虽然打理着自己的院子,却从未做过商贾之事,这倒是挺新奇的,女儿到时候要和爹爹好好讨教。”商以岚没有拒绝,继续说,“爹爹,女儿还有一事相求,今日归家时辰尚早,商家学堂离这里有多远呀,女儿想去看看爹爹心中的继子备选,没准女儿就非常喜欢呢!”
“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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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累了需要回去休息,改日爹爹再带你去。”商侯爷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不要嘛爹爹,女儿难得能出一次门。”商以岚假装生气撒娇。
商侯爷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爹爹答应你,最近就带你去好不好?”
“就今天爹爹,不然我去和祖母告状。”商以岚使起了小性子。
商侯爷无奈摇头:“依你,岚儿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我有爹爹呢。”商以岚扬起了笑脸。
绿云站在旁边看着呼吸都放缓了,屋里明明是一副父慈子肖的场面,不知道为何今日只是看着就觉得齿冷。
******
给年氏上过香之后,商以岚看着母亲的牌位,希望她能保佑自己未来一片光明坦途。
刚出小佛堂的们,就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三三两两的女眷聚在一块窃窃私语,还能看到昨日的僧人管事愁眉苦脸的双手合十,正在分辨什么。
“施主,大佛寺历来都是用沉香木雕刻的牌位,还要用特殊的工艺上色刻字,绝不会发生牌位无故断裂的情况的,请容小僧仔细查探。”
一个眼熟的婆子神情惊慌的大声怒斥:“简直是荒谬,每年我们伯府供奉少说也花了上千两的银子,结果不说先人是否安息,连牌位都能碎裂,万一大夫人恼羞成怒扰的我们伯府不得安宁可怎么办!”
人群里有好事的人说道:“这牌位早不裂晚不裂,今日不知道求得什么主家不愿意了呗!”
婆子更加慌乱:“哪有这样的事情!”
只见周雪霏跪坐在蒲团之上,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大小:“蒲妈妈,刚刚我按照父亲的意思,和母亲说要将她的嫁妆平均分给和和继母的三个弟弟妹妹,刚说完牌位就裂开了,是不是母亲不同意给的警示啊!”
“母亲……母亲是不是不同意我将嫁妆分给弟弟妹妹?若是如此,女儿定会遵从您的意愿,绝不让他们染指您的嫁妆!”
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保宁伯家的妻妾争端来。
眼看蒲婆子脸色黑的像是锅底一般,商以岚有些意外,这周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真做起决断来也不输男子,她给出的主意可没有这么决绝,死者为大,商以岚还不至于惊扰逝者。
周雪霏隔着人群看着商以岚,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商以岚瞬间明白了,这是被逼到绝路的反抗,必须彻底,必须起到效果。
商以岚凑近商侯爷:“爹爹,如果你有了继子,娘亲的嫁妆也要平分吗?”
商侯爷摇摇头:“你娘留给你的爹爹会完好无损的交到你手上,保宁伯这事做的……”
“走吧,别人家的热闹少看,省的沾染一身腥味,你不是想去学堂看看吗,咱们下山吧。”商侯爷不愿意多看,拉着商以岚离开了。
周雪霏的啜泣声不绝于耳,大佛寺如何解决的商以岚并不清楚,只是当天保宁伯偏心继室的传言就彻底在京城界内传开了,盯着文武百官小辫子的监察御史还是连夜奋笔疾书这当然是后话了。
7. 三位人选
谢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保宁伯家的乐子事很快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他的身份不允许在皇宫外耽搁太久,今日也该起驾回宫了。
由于来祭拜人的特殊性,谢景从来不明火执仗的摆出皇上的车马仪驾大张旗鼓的来大佛寺,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出入并不惹人注意。
和来时不同的是,回去的马车里多了一个神情懒散的少年。
阿缺依旧闭着眼睛,神情懒散,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然而,谢景却敏锐地察觉到,阿缺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
谢景心中暗笑,这少年果然不简单,表面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思缜密,耳力过人。
看他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向外倾斜,耳朵竖起来,谢景猜测阿缺应该是身负武艺听到了些什么。
“阿缺,外面的风声很有趣吗?”谢景好奇的开口问道。
阿缺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谢景,到底还记得眼前之人是皇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回皇上,草民只是觉得这世道女子之身立足实在不易。不说我那病死的娘,就说下山这一路听到了两家主母早逝。山上的那个周家姐姐还要顶着不孝的名声破坏了自家母亲的牌位才能争取个人利益。侧前方那顶轿子里的女子就更惨了,自己不能顶门立户,还得操持着找一陌生人来继承家业。”
“这还都不是普通人家,一个伯爷,一个侯爷,可见为官作宰还不如草民在山里打猎来的自在!”
谢景听完对眼前这位少年多了些喜爱:“阿缺生性自在,是有大智慧的人。”
“了尘大师只说你叫阿缺,朕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阿缺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谢景:“草民叫谢缺。”
谢景挑眉,看来这少年也不是对他的身世一无所知的样子嘛,这倒是有趣了。
谢景不再说话,马车里没了声响,少年阿缺又闭上了眼睛,忽然外面一串嘈杂声响起。
只听马匹疾驰的声音从马车旁呼啸而过,一个熟悉的中年男子声音顺着风飘了进来。
“前面可是商侯爷的车马,请留步,昨日小女多亏令爱照料,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登门拜访正式道谢。”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这是保宁伯。
“周兄严重了,小女不过是举手之劳,周大姑娘昨夜受了惊吓,今日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应当静养。道谢就不必了,周兄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块吃酒倒是一桩乐事。”定北侯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威严的面孔,淡淡一笑。
“周叔父,岚儿多嘴一句,昨日我观周妹妹悲痛欲绝,似有难言之隐。或许是先人在天有灵,实在不忍心看到周妹妹伤心至此。岚儿以为,死者为大,就像是爹爹想要过继子嗣,岚儿也是问过母亲的意见的。”商以岚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岚儿和周妹妹很是投缘,改日请周妹妹过府一叙。”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商侯爷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句,“周兄事务繁忙,请自便。”
“再有,过继一事还没有着落,怎么能放在嘴边乱说,让别人听去又是一桩心病。”等保宁伯走远了,商侯爷加重了语气说道。
帘子落下,阻隔断了些许声音,谢景听的断断续续的。
“爹爹,过继是好事,意味着您和母亲百年有靠,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商以岚不以为意,“爹爹再和我说说您看好的三位弟弟的情况,看岚儿能不能一眼就分辨出来。”
谢景眼神里闪过笑意,商家表妹的性子过了这许多年依旧没有变化,表面上天真烂漫,实则心思细腻,善于察言观色。
阿缺敏锐的察觉到谢景的心情波动,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外面说话女子的声音。
******
商家学堂选址清幽,虽然远离繁华街道,但是专心读书就是要有这样安静的环境。
由于到访突然,商家族长并未隆重迎接,几人说着寒暄的话一步步向着课堂走过去。
商家族长知商以岚是头一回来,就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学堂的布置:“咱们商家学堂一共分了四个学习进度,夫子也是按照如此分配的,尽量做到互相匹配。每旬会进行一次小考,小考结果前三名免学费,后三名要负责学堂的卫生打扫,主要起督促作用。”
“大爷爷,这里远离喧嚣、到处都充满了书香,岚儿刚来就已经喜欢上了。”商以岚没有说假话,这里虽然不及侯府繁华,但是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自由且播发向上的味道。
商家族长有些得意,他看了一眼商侯爷,最近这位侄子来的格外勤快,对几位家世凄惨的孩子尤为上心,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大概已经才出来商侯爷是要做什么了,只能在心里感叹这人的命啊天注定。
“侯爷来的巧,丁班马上就下学了,这帮小子们最是仰慕侯爷,今日要是不忙的话给孩子们讲上一堂课如何?”
商侯爷摇摇头:“圣贤书我已经还给夫子了,就别误人子弟了,上次侄儿来见三个孩子可怜,今天还是把他们叫来吃点心吧。”
商家族长会意,将商侯爷父母带到了一间客房,没等多久,一位夫子打扮的人领着三个孩子走了进来。
三个男孩看着年岁差不多大,由于祖上都姓商,眉眼间还有些相似之处,凑在一块让人心生欢喜。
商家族长示意夫子自便,给商以岚介绍:“岚儿还是头回见几位弟弟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大爷爷不必如此,爹爹来的路上已经给岚儿讲了几位弟弟的情况,岚儿还准备了见面礼呢。”商以岚让绿云将准备好的纸笔砚台拿出来。
“爹爹说,商明弟弟天资聪颖一心向学,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我看中间这位进门一直盯着地面的就是。”
“爹爹还说商游弟弟可爱有趣,就是有些重口腹之欲,弟弟你总看着姐姐手边的点心,想必就是了。”
“至于机灵懂事,读书一点就通的想必就是商煜弟弟你了。”
三个男孩礼数周到的从商以岚这里拿到了礼物,商家族长少不得吹捧一二:“岚儿聪慧不输男子,若你是个男孩儿……”
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商家族长连忙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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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话题,商以岚余光都在观察商煜。
只见小男孩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商家族长,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几步跑到商侯爷身边,伸出小手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伯伯,煜儿有一事相求,煜儿已经很久没见到娘亲了,忠伯说让煜儿再等等,他们都听您的话,能不能让煜儿见一见娘亲,煜儿会用心读书的。”
“忠伯是谁?”商以岚冷不丁的问道。
“就是……”
“管他是谁!”商侯爷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商煜的话,“按照学堂的规矩每半旬小考结束后可归家一日,其余时间都要在学堂苦读,这都做不到就不要来读书了。”
商煜有些懵了,这还是商侯爷头一次疾言厉色的和他讲话,六岁左右的孩子最不能忍受大人的忽冷忽热冷语相向,瘪着嘴忍了忍还是哭了出来。
商侯爷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银环,冲着商煜摇了摇,将小孩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最后把小玩具塞进了商煜的手心里,他终于止了啼哭。
商以岚看着自家父亲弯腰哄小孩,脸上微笑带出的褶皱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商家族长是个人精,眼睛在父女俩身上转了几圈,没再说什么话。
这期间,商以岚每每想要和商煜说几句话,都被商侯爷拦下,两三句之后商以岚也不再出声了。
******
回到定北侯府琉璃院
绿云有些忧心忡忡:“小姐,您怎么能轻易松口过继之事,今日那个叫商煜的少爷,奴婢瞧着侯爷竟真的生出了慈父之心。”
商以岚洗漱之后正在烤火:“你这说的就是傻话了,祖母和父亲都想要过继,我不同意能怎么办!”
“保宁伯的例子就在眼前,这孩子进了门,您的处境就尴尬了。再说那孩子亲娘还在,如何能对您产生孺慕之心?”绿云急得来回踱步停不下来。
“这有什么,我本来也不能在商家待一辈子。”商以岚靠在椅背上,“不过那商煜确实如年家表兄所说有问题,他不能进门。”
绿云有些疑惑的抬眼问:“奴婢没看出来。”
商以岚会议下午的短暂会面:“其它两个孩子都很拘谨,看得出来有些害怕族长爷爷,更害怕父亲,不让动就一直低着头。只有商煜,不仅敢主动提要求,还敢在父亲面前大声哭闹,这根本不是从小父亲早亡寄人篱下的孩子应该有的表现。”
“再加上他口中的忠叔、娘亲都语焉不详,我想要细问,父亲总是拦着,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嘛。”商以岚想了想,“我如今倒是想查探一二,但是身边除了你竟没有第二人可以完全相信。”
“人人夸我聪慧,如今看来,到更像是个傻子般被人愚弄也未可知。”商以岚说完叹了口气,“既如此,按照咱们之前说的办,把事情往大了闹。”
“让祖母、二婶还有远在北边的三婶都掺和进来,我倒要看看父亲到底背着母亲做了什么!”
炭火跳动,就像是绿云急速颤抖的心,她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那是小姐亲手掀起的波澜,就是不知道小姐有没有能力掌握风浪的方向了!
8. 图穷匕见
老夫人身边的双喜一大早上拎着食盒进来,殷氏看见她就知道这是有事。
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殷氏一早就发了话免了这个月的晨昏定醒,因此这些时日早饭都是殷氏和小五商以竹一起用的。
小五是个很好带的孩子,她不哭不闹,给个玩具能自己玩儿上许久,每日的练字课业也没有偷懒,说话奶呼呼的,见人就笑,殷氏亲自带了几天就和她亲近了不少,荣寿堂的上下丫鬟婆子也都很喜欢五小姐。
用过早膳,马嬷嬷示意丫鬟婆子看好五小姐,凑近老夫人:“回老夫人话,今日早上奴婢听到一个传言,涉及到侯爷不敢隐瞒。”
马嬷嬷看见老夫人的神色继续说:“说是侯爷终于想通了,开始考虑过继一事,他相中了学堂里一位丧父的六岁孩童,昨日还特意带着大小姐去见了一面。”
“这话至少大厨房是传遍了,奴婢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大厨房的小丫头,昨日给琉璃院送热水,听到大小姐在偷偷的哭,小丫头嘴上没把门的,下人们开始传起来了。”
“岚儿哭了?”老夫人殷氏想了想摇摇头,“这分明是这丫头故意放出风来的,她觉得老大选的人不妥,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同意过继。”
“那个孩子,仔细查一查来路。”老夫人殷氏拨弄着手心里的佛珠,“我就不信了,哪里来的神童,让老大一门心思为他打算。”
“对了,别打草惊蛇。”殷氏补充道。
与此同时,商家二房刘氏也正在和心腹谷嬷嬷在讨论长房过继一事。
“商以岚那个鬼丫头又要做什么,这么要紧的事情就这么传了出来!”
谷嬷嬷三角眼看人露出一股子尖酸相:“夫人,这可是大事,您看要不要书信给二爷。”
“是得告诉二爷一声,这侯府的爵位论正统咱们老爷是嫡出,论军功咱们老爷也当仁不让,殷氏也老糊涂了不成,居然想要让老大过继!”刘氏拍了下桌子,想了想说,“要说起来老大也真是奇怪,我那大嫂子去的早,这么多年他竟然一个孩子都没生出来,续弦也不同意,难说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私下里找府医问一问。”
谷嬷嬷心领神会:“夫人所虑极是,这有子传子,无子传兄是自古以来都有的事情,就怕老夫人自己做主,趁着家里爷儿们都回不来搞个先斩后奏,孝道压下来您也不好施为。”
刘氏喝了口茶:“过继一事自然老夫人说了算,但是爵位可不是,总要现任侯爷请旨,皇上朱批才行,若是我珊儿能有入宫的一日,那这些事情都迎刃而解。”
“所以,这个继子的来头还是要查探一番,二爷那边也透个风声过去,争取今年能回来一次。”刘氏提到商家老二心情有些抑郁,“整日和他的心肝厮混,都忘了京城里还有个家了吧,珊儿这事得让他出力,我这边心机算尽他在后面给我掉链子,那有什么意思!”
谷嬷嬷一听这话不好,连连劝慰:“您为二老爷尽孝道侍奉老夫人,在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如今二小姐前途无量,三少爷读书天分极高,您的好日子更在后面呢。”
******
商以岚回府之后依着礼数来荣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小五商以竹听见大姐姐的声音眼前一亮,几步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已经病好的大丫头黄鳝。
商以岚弯腰牵着商以竹的小手,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里。
“岚儿给祖母请安。”商以岚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从里面拿出点心来,“这是岚儿在大佛寺精心挑拣的梅花,昨日晚上回来就让小厨房处理了,今日一早蒸出来的梅花饼,鲜香可口,祖母您也常常。”
小五眼巴巴的瞧着,商以岚用帕子惦着给她也拿了一块。
“你呀,大佛寺的东西也敢随意取用。”老夫人吃了一口点头道。
“岚儿自然是问过管事僧人的。”商以岚笑了一下,殷氏发现大孙女眼睛有些红肿,再结合双喜说的消息,有些心疼,她让黄鳝抱着小五出去玩儿。
“岚儿,你实话和祖母说,昨日去商家学堂见了什么人,为了什么事。”
商以岚闻言脸色笑容险些挂不住,她忍了忍低头说道:“爹爹说他膝下无子,祖母让他续弦或者过继,爹爹说他年纪也不小了,不考虑续弦一事。岚儿深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祖母和父亲分忧。”
殷氏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语气倒是耐心的很:“岚儿不必这么想,没有儿子是你爹的问题。”
商以岚踌躇了半晌继续说:“爹爹说过继自然要从商家内部考虑,学堂里多的是父母早亡的孩子,养在身边没有后顾之忧对岚儿来说也算是有了依靠。”
“爹爹说是看中了三个孩子,依岚儿说,他更喜欢那个叫商煜的弟弟。”
“岚儿也亲眼看过了,是个好孩子。”
“祖母,岚儿不是个好孩子,爹爹寻到了心仪的继子,岚儿却觉得很伤心,您千万别和爹爹说岚儿的这番小心思。”商以岚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殷氏向商以岚招手,将她揽在怀里:“和祖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事儿是你父亲做的不妥当。”
“咱们商家的爵位是你太爷爷打下来的,你爷爷如今老当益壮还在最前线,只有你父亲由于伤了腿早早的退了下来,不仅身体退化了,思想也不敏锐了。”
“商家学堂的那些孩子祖上都不知道是商家哪一支,总之虽然咱们都姓商但是早就疏远了,只有你二叔三叔这两房才是你们父母的骨肉至亲。”
“你爹爹由于自己的原因守不住这个爵位,祖母绝对不允许落到旁支上去。”
“你二叔三叔家也有适龄的孩子,你父亲那里自有你爷爷管教。”
商以岚恍然大悟,怪不得父亲偷偷摸摸的,原来和祖母的没目标不一致。二叔家的两个儿子年纪都大了,要说年龄合适只有三叔家的四弟,这才是祖母的心思。
“过继的事情岚儿是做女儿的,无权置喙,人选定了岚儿要带未来的弟弟去给母亲上柱香,也问问母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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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以岚抬头说道。
殷氏的手顿了一下:“怎么想到这里去了。”
商以岚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祖母,这次去上香遇到了保宁伯家的周妹妹,据说保宁伯要他家里的孩子们平分周妹妹娘亲的嫁妆,她娘亲不同意,大佛寺的牌位都裂开了,好些人看见了的。”
“这样的事情不能在外面说嘴,对菩萨不敬。”殷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插曲,连忙嘱咐道,“岚儿不用担心,你母亲不会不同意的。”
“嗯?”商以岚没明白祖母的意思,殷氏或许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闭口不语。
商以岚继续说:“祖母,爹爹同意让我先试着打理母亲的嫁妆,您能和我说说母亲还有哪些产业吗?岚儿拿什么铺子来练手最好!”
殷氏脸色不太好:“你爹同意的?”
“是啊,祖母,是母亲的嫁妆……有什么问题吗?”商以岚探究的问。
“没什么,等下一次掌柜的来回事,我让人喊你来旁听,先认认人。”殷氏掩饰的扯了扯嘴角,“关于过继一事,未有定论不要在外宣扬,这几日你也累了,不用急着给我请安,回去休息吧。”
商以岚辞别殷氏,走在回琉璃院的小道上,洁白的雪团躲在树枝上,随着微风轻飘飘的落下,有调皮的钻进商以岚的领口处,让她浑身打了各哆嗦。
绿云有些紧张:“小姐,咱们走快些,外面风大。”
“没事,冷一点脑子也清醒一点。”商以岚回道。
“你听出我娘的嫁妆有什么问题了吗?”
绿云老老实实的摇头。
“这管事来不来,什么时候来还不是祖母说了算,她这是拖着我呢,这几日得找个机会探一探库房。”商以岚说到。
“小姐别急,侯爷说给您练手您去和侯爷撒撒娇就有了。”绿云笑道。
“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商以岚问道。
绿云有些迟疑:“小姐,昨日咱们回来的有些晚了,兵荒马乱的正适合打听消息,奴婢特意派了眼生的小丫头去,那婆子似乎吃了酒,说话有些不着边际,说的是胡话也是有的。”
“那婆子说大小姐您精心准备的泡脚药包侯爷从未用过,都是她拿回家给儿子用的。”
“小丫头觉得这话说的越发不像话了,也没多问来回我,我正想着是不是等她清醒了再仔细打听一下。”
商以岚的心猛的沉了一下:“不必了,父亲素来谨慎,这个婆子咱们不会有机会再接触到了。”
沉默的走了几步。
“其实很好验证,这些年我给父亲的不只是药包,还有我亲手绣的荷包、袜子、扇套、笔袋……”说到后面商以岚自己都不再细数了,“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这些东西从未见父亲用过。”
绿云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商以岚看向父亲书房的方向,呼吸间一团水汽凝结成烟飘远,仿佛这些年来的父慈女孝也随之而去,不带走一点尘埃。
9. 夜半偷听
商侯爷从大佛寺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居然和保宁伯一个待遇了,走到哪里都有人窃窃私语,同僚们的眼神充满了意味深长和打趣,私下里这么一问才知道,他要过继一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来。
虽然商侯爷多年不续弦的行为拉满了贵妇们心中的好感度,但是男人们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商侯爷这般清心寡欲可谓大夏柳下惠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身有隐疾。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过继的风声放出去,就是石锤来了,这种隐秘的八卦最能激起大家沟通交流的兴致,一时间,除了保宁伯和商侯爷人人都得了趣。
这让商侯爷难得板起了脸,开启了生人勿近模式,尤其对上保宁伯,更是没了好脸,在他看来,就是保宁伯传出去的。
这个大嘴巴!
活该他媳妇显灵!
这样古怪的气氛直到宫里商太后的寿辰快到了才破冰,有那想走商侯爷路子讨好商太后送礼的,私下里悄悄给商侯爷一份祖传“秘方”,还挤眉弄眼的说让商侯爷尽早试试,没准明年就能报上大胖小子了。
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给商侯爷气的,减少了对外的应酬,可惜家里老娘也不饶他,耳提面命说过继还是老三家的小四好,如此日日煎熬,苦不堪言。
“把素娘接进来。”商侯爷不愿意看见同僚们的嘴脸,好些日子没有出门了,夜里难免觉得无趣,之前还好,现在知道素娘就在京城,竟然有些心痒痒,他吩咐心腹趁着夜色把人接近府里来。
商忠是家生子,自幼跟在商侯爷身边,算是心腹中的心腹,素娘母子的事情就是商忠办的,他有些迟疑:“侯爷,如今正是过继的紧要关头,您不如再忍忍?”
“本侯忍得够久了的,凭什么有的人就能为所欲为,本侯不过是想要儿子光明正大的继承家业就这么难!”商侯爷低声怒吼了一声,“你听听外面这些小人都在笑话我什么!商以岚这个祸害,就知道给本侯惹麻烦!”
要不是商以岚在保宁伯面前吐露了过继之意,保宁伯这个大嘴巴又如何四处传播,都怪商以岚,商侯爷本来就不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儿,此时提起来更是满心的厌恶。
商忠见主子坚持,只能找了个由头赶着马车出门。
前脚马车出了大门口,后脚商以岚就得到了消息,她想了想要了一身绿云的衣服穿上,将剩下的泡脚药包收拾起来用篮子装好,跟在绿云身后扮成琉璃院的小丫头。
绿玖盯着商忠驾着马车又回来了,商以岚和绿云趁着夜色提着灯笼来到了前院。
商侯爷的书房灯已经熄了,卧房的门半掩着,能看到里面传出的光亮,绿云被拦在门外。
外院管家商大借着灯笼的烛光看清楚了来人:“绿云,这个时间你不在大小姐身边伺候,跑到侯爷这里来做什么?”
绿云被拦住也不恼:“大管事,大小姐临休息前还惦记着侯爷,说是这几日去大佛寺断了泡脚的药,让奴婢连夜送过来,若是侯爷已经睡了就明日用起来,若是侯爷还没睡正好今日就可以用了。”
商大自然知道主子等的不是大小姐的药包,面不改色的说:“大小姐孝心可嘉,只是侯爷已经歇下了,明日一早我定和侯爷禀明。”
绿云没有坚持:“有劳大管家,那这药包我拿去给汤婆子吧,不用您晚上跑一趟。”
商大也确实不想动了,给绿云指路:“汤婆子那里你也熟,放在门口就行,天黑了,早些回去吧。”
绿云点头称是,刚要走,商大见她身后跟着一个眼生的人,问道:“绿云,这小丫头是?”
“大管家,我家小姐怕我走夜路一个人害怕,就让洒扫的丫头跟着我出来壮壮胆。”绿云往前一步挡在小丫头前面,商大看的不甚真切,不过他也没有追究,摆摆手让人进去了。
商以岚在商大视野的尽头利落的转身,从小道切入了商侯爷卧房的后身。
******
绿云探了一下商以岚怀里的手炉,还是滚烫的略微放下心来:“小姐,要不您先回去,奴婢一定将听到的看到的全都转述给您。”
商以岚挪了挪身体找了一个挡风又能看得清楚窗户的位置站定:“噤声,别说话。”
没等多长时间,只听门框“吱呀”声音响起,一个披着大氅,头戴兜帽的人走了进来,商以岚微微踮脚,正好看见来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保养得宜但却能看得出年龄的脸来。
是一个中年妇人,她一进门就扑在了商侯爷的怀里,相拥的二人都很激动。
“侯爷,素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女人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娇滴滴的不像是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
商侯爷搂着女人坐在床榻上,神情忽然有些阴狠:“都怪那个女人!她以本侯的前程来要挟,哭了你们母子俩在老家受苦了这么久。”
“如今借着老太太提的过继一事,本侯定要让你们母子俩光明正大的留在侯府!”商侯爷咬牙切齿的说。
素娘很是温柔顺意:“侯爷,素娘只要知道您心里有妾身母子就好,并不奢求能留在侯府。
只是煜儿毕竟是您的骨肉,素娘不求他能继承侯爷家业,但求他能尽到为人儿子的本分,在您身边尽孝。”
商侯爷听到这样的话大为感动:“素娘别急,我这些年咬死了不续弦,母亲只能让步提出过继,如今正是我们家里几方博弈的时候,挺过了这段时间,煜儿就是我定北侯的世子!”
“侯爷,这些年妾身无时无刻不想着您。”素娘本来就被商侯爷揽在怀里,眼看气氛正好,她伸出手来往下探区,商侯爷笑得更加开怀,两人就直接滚作一团,床榻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听的商以岚面如土色。
略微缓和了一会儿,商以岚觉得自己的脚能动了,小心翼翼的向后退去,没发出一丝声响,二人熄了灯笼,将药包匆匆仍在了汤婆子门口,从后门离去。
回到琉璃院,为了营造商以岚早就睡下的假象,屋内并未燃灯,绿玖守着房门,以最快速度给商以岚换下了沾满雪花的外套,再裹上几层棉被,被子里放着热热的水袋。
床榻前更是摆着各炭盆,不过几个呼吸间,商以岚就暖和了下来。
但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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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暖和了,心却没有。
今天晚上商侯爷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商以岚心中的慈父形象。
或许京城传颂的那个对亡妻痴心不改的人根本就是个笑话,那是商侯爷经营了十余年的一个虚假的标签。
他有别的女人,或许不止一个;
他还有别的孩子,或许也不止一个!
商以岚咬紧牙关,明明已经不冷了,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绿云和绿玖不敢声张,轮流拿着热帕子给商以岚敷脸。
这一晚,商侯爷的卧房春意正浓;
这一晚,商以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及时进入了梦想,眼角还滑落着泪水。
绿云和绿玖二人守着商以岚一整夜都没合眼,但是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天光亮起,商以岚浑身的热度越来越高,竟是发烧起来了。
绿云不敢耽搁,立刻让绿玖去找二太太过来,另派了一个小丫头去请府医过来。
刘氏一听商以岚病了,连忙换上衣服赶过来,看着女孩儿躺在床上,双颊烧的通红,嘴里不知道在呢喃着什么,泪水不停的滑落,从模样上倒像是被梦魇到了一样。
刘氏没想到这么严重,等府医开了药,亲自盯着喂了进去:“绿云,仔细照顾你家小姐,若是这药吃了不管用,尽管来回我,我回了老夫人去请宫里的太医来,千万不能拖知道吗?”
“是。”绿云应道。
府医不敢离开琉璃院半步,商以岚喝了药之后看上去舒服不少,至少眉头舒展开了,绿云时不时的探一探商以岚额头的热度,忧心忡忡的不知道要不要想侯爷禀告。
商以岚在梦中不断挣扎,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噩梦。她看到了父亲与那个陌生女人相拥的场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一阵阵刺痛。她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无法动弹。
绿云清楚,自家小姐这心病占了大半,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尽心尽力的伺候。
商侯爷春宵一夜,第二日自然是起晚了,一大早上温香软玉在怀,商侯爷有些舍不得放素娘走了,开始考虑怎么把人藏在府里。
“侯爷,二夫人那里来人传话,说是大小姐发热,病的实在厉害,请侯爷过去瞧瞧。”商大隔着房门大声喊着,他知道里面有女儿,没有推门而入。
商侯爷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从被窝里起来,示意素娘不要出门:“怎么回事?”
商大此时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侯爷,昨日晚上的时候,大小姐身边的绿云曾经来过,是给您送泡脚的药包的,我盯着她去了汤婆子的院子离开的,大小姐病了的事情和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吧。”
商侯爷听到这里直接呵斥出声:“蠢货,昨日怎么能放人进来!”
“把里面的人送走,尽快!”本来商侯爷还想把素娘留下,如今不管商以岚生病是不是因为这个,都不能留下话柄了。
商侯爷赶到琉璃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大小丫头婆子都严阵以待,府医愁眉苦脸的,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这丫头真要性命不保?
10. 怒急攻心
“你这个做老子的还知道来看看孩子死活!”只听屋内一声怒喝,茶杯落在了商侯爷的脚边碎裂,残余的茶叶渣滓粘在了商侯爷的衣角边上。
原来刘氏见商以岚高热的状态着实吓人,生怕她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连忙通知了老夫人殷氏,殷氏来的时候看见大孙女生死不知的躺在那里立刻闹了,商侯爷这时候姗姗来迟算是撞在枪口上了。
“母亲别急,儿子想着还是得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比较稳妥。”商侯爷连忙认错。
“还用你说,我已经拿了咱们家的牌子去请了。”老夫人殷氏没好气的说道,“本来今年天气就冷,这孩子还非要去大佛寺住那么久,这风邪入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母亲说的是,这件事是儿子考虑不周。”商侯爷靠近老夫人坐下,喝了口茶水。
殷氏忽然闻到一股子甜腻腻的味道,她狐疑的看着商侯爷,由于是在孙女的琉璃院,到底没有继续问。
此时商家的主人们都聚集在了商以岚这里,商家姐妹们围在床前,刘氏和商侯爷跟在老夫人身后,只有去书院读书的三少爷没在。
商侯爷忽然想到了什么:“绿云呢?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说。”
绿云诚惶诚恐的跪下:“回老夫人、侯爷,为了已故夫人的祭礼,小姐本来就熬了许多时日抄写佛经、缝制衣衫。在大佛寺又发生了保宁伯周家的事情,小姐受到了惊吓又思虑甚多,强撑着和侯爷去了学堂,回来就有些不好。”
“昨日用了晚膳小姐就说累了要睡觉,临睡前还嘱托奴婢务必给侯爷的药包送到,这事侯爷身边的商大管家也是知道的。”
“等奴婢从前院回来,还看过大小姐,那时候她睡得很熟,就没有打扰。”
“谁知道早上的时候大小姐就呼吸急促、浑身发热、眼角流泪,看着不好了,奴婢不敢擅专,连忙回了二夫人。”
商侯爷气笑了:“岚儿对你素日极好,如今主子病了,怎么听你的意思竟然都是主子的错,和你不相干?!”
刘氏见商侯爷竟然有发落绿云的意思,拦了一下:“侯爷,老夫人,岚儿病了这琉璃院的丫头婆子上上下下都有罪,只是岚儿素日离不开这丫头,绿云也伺候的向来周到,不如等岚儿大好了,再罚她们也不迟。”
殷氏点头,同意了刘氏的意见,商侯爷见状没再多说,只是拿眼睛狠狠的瞪着她。
不多时,宫里的秦太医来了,他和商侯爷等人寒暄了一下给商以岚切脉,不多时有些迟疑的说:“这位小姐是忧思过甚、怒急攻心又被风寒入体才发了热症,下官看了下之前府医开的药方,很是对症,按照这个方子吃上两日,下官再开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烧退了之后吃上几日,补一补亏空即可。”
商侯爷闻言眼神有些飘忽,殷氏敏锐的捕捉到信号,闻言点点头,给秦太医塞了个二十两的荷包,由商侯爷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大半日过去,商以岚的热度降了下去,人也睡得安稳了,殷氏等人才各自回了屋里。
******
刘氏在心里琢磨着商侯爷和老夫人的眼神,总觉得商以岚这病来的并不简单。
只听商以珊有些懊恼的说:“娘,女儿看着大姐姐病了,竟然有一瞬间觉得病了也好,这样十日后的姑祖母寿宴大姐姐就参加不了了。娘,女儿这样想是不是很坏。”
刘氏听到这里,有些心疼的拉着商以珊的手:“珊儿,你们是一家子姐妹,对外人来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商字,娘看着她幼年丧母也是心疼她的,但是在娘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
“商以岚和你比起来并不占什么优势,要说身份尊贵,到了皇家难不成还和皇上太后比尊贵不成!”刘氏安抚商以珊道,“你有父兄支持,有娘亲教养,本就比商以岚有优势,丧妇长女不娶这是勋贵们默认的规则,再加上她这个节骨眼上病了一场,传出去就是身体不好。所以珊儿,只要你自己不行差踏错,就不会有问题。”
商以珊纠结了半晌小声说:“娘,虽然女儿也很向往姑祖母的生活,只是若按照您说的大姐姐岂不是不能进宫的话只能下嫁了。”
“那是她的命,珊儿,想要进宫就不要有多余的善良,若是你能有朝一日入主中宫,你想关照她就是她的福气。”刘氏冷酷的说。
商以珊再次冷硬了心肠,她继续说:“娘,大姐姐怎么出去一趟就病了,我觉得这里头有事儿,是不是和大伯要过继的事情有关?”
“我儿聪慧,这事儿有的闹呢,不急。”刘氏点了点头,“新衣裳明天就送来了,娘这里还有压箱底的首饰,珊儿定要艳冠群芳才好。”
商以珊在心里幻想着未来自己的幸福生活,羞红了脸颊。
与此同时,殷氏将商侯爷叫了来,母子二人关起门说起了悄悄话。
殷氏看着商侯爷半晌,想到自己刚刚闻到的味道,气不打一处来,又摔了一个杯子。
商侯爷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喘口气,被老娘砸了两回心里有了气:“娘,岚儿是病了,但又不是我半夜开了窗户冻着她了,您今天都用杯子砸了儿子两回了。”
“胡说什么!”殷氏瞧着商侯爷这话说的不像,气的直哆嗦。
商侯爷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下来:“娘别气,儿子也是着急糊涂了。”
“你着急?你身上那股子狐媚的味道哪儿来的?”殷氏厉声问道。
商侯爷明白自己昨日胡闹的事情被自家老娘抓到了把柄,摊了摊手:“娘,儿子正当年,有个丫鬟也很正常。”
殷氏看了商侯爷一会,忽然说道:“商煜是不是当初那个孩子?”
商侯爷闻言满口扭曲:“娘也知道那是个男孩,还听那个毒妇的要求把素娘母子撵了去,若不是儿子小心翼翼的藏着,儿子就一个骨肉都没有了!”
殷氏冷冷的说:“岚儿对你一片孝心,老大,你别日后后悔。”
“看到她我就想起来……”商侯爷沉默了一会儿,“娘,我要让煜儿认祖归宗,你平日偏心老三也就算了,这件事要听儿子的。”
“什么叫我偏心老三?”殷氏皱眉喝到。
“儿子不想和您掰扯这个,总之,这定北侯府得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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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儿子来继承。”商侯爷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双手捧着茶杯笑着对殷氏说,“这也是您的亲孙子,儿子也不求给素娘什么名分,咱们各退一步不是很好嘛。”
“还有岚儿,她也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了,儿子觉得不必找什么高门大户,以免不必要的麻烦,您觉得呢?”嘴上是疑问句,语气是极其肯定的。
母子俩不欢而散,老夫人殷氏沉着一张脸,目光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只觉得十几年前纸包裹住的火还是燃烧开来了,不知道这次要烧到谁的身上才能彻底停熄。
******
商以岚的额头依旧有些发烫,但意识已经逐渐清晰,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只听到绿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醒了,太好了,去叫府医。”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商以岚感觉自己的眼皮被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后熟悉的声音传来:“醒了就好,如今高热已经退了,给大小姐准备些参粥,先喂半碗即可,明日再加些清淡些的小菜,这几日不要吃油腻的东西,仔细将养些就大好了。”
“有劳您。”绿云感激的说,给府医塞了个荷包。
府医收下躬身:“大小姐有哪里不舒服随时来找我,这几日我都住在府上。”
绿云亲自送了府医出门,回来看见商以岚的眼睛彻底睁开了,用热帕子擦拭她的脸庞:“小姐,您可算醒了,这都一天一夜了,老夫人、侯爷、二夫人都惊动了,奴婢要被您吓死了。”
“呸呸呸,不能说死这个字,不吉利。”绿云絮絮叨叨的,将商以岚扶着坐了起来,“老夫人原本想把她身边的马嬷嬷留下照顾您,奴婢想着您不喜欢年长的嬷嬷管着,再加上老夫人也离不开她,就帮您请辞了。”
“不过每隔一个时辰都有荣寿堂的丫鬟来问询。”绿云仔细洗干净了手,喂商以岚喝粥,“您高热的时候还说胡话,还好没人能听得清您说了什么,否则奴婢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奴婢瞧着侯爷的样子分明是对您起了疑了。”绿云忧心忡忡的说。
喝了几口粥,商以岚摇摇头示意自己吃饱了,她靠在垫子上,盯着帐子顶上的花纹:“这……这段时间先不要动。”
声音嘶哑难听,商以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改日找机会联系年家大表兄,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小姐您先别想这些事情了,好好休息才是。您身体养好了才能应对侯爷。”绿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眼眶微红。她看着商以岚虚弱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一样。商以岚是她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子,平日里虽然性子冷淡,但对下人却极好。如今看到她病成这样,绿云心里既愧疚又心疼。
商以岚没有再说什么,她只觉得可笑,原来一副清心寡欲模样的父亲也是道貌岸然之辈。那孩子到底算是妾身子、外室子还是奸生子,祖母是否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商以岚觉得自己从未看清楚周围人,既然大家都这么会演戏,那她也要学习起来,擦亮眼睛,看清楚到底他们都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都见不得人!
11. 养病日常
“大姐姐,这是麦芽糖、绿豆糕、牛肉粒,是小五攒了好几天的零食,都给大姐姐吃,大姐姐要快快的好起来。”五姑娘商以竹点兵点将的拿出藏在荷包里的点心,有些舍不得的一股脑塞进商以岚的怀里。
三姑娘商以璇看不过去,拽了一下商以竹的衣服:“麦芽糖缺了个口,绿豆糕碎了,牛肉粒看着硬的像是石子,小五,你快别猴在大姐姐身上,再压着大姐姐。”
“三姐姐,小五一点都不胖!”商以竹闻言气鼓鼓的反驳道,别看她年龄小,说她吃得多胖的话还是听得出来的。
商以岚笑着接过小胖手里捧着的荷包,吃了一块牛肉粒。
喝了好几天的清粥,这有滋味的食物让商以岚着实欢喜了起来:“小五去你三姐姐那里,大姐姐刚生了病,别给你过了病气,这些大姐姐都很喜欢,绿云,把上次出门买的蜜饯拿来,给小五带回去些。”
三姑娘商以璇打量着商以岚的神色,只见往日八风不动仿佛万事不愁的人此时全身放松的瘫在床上,眉眼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有无限清愁在心头。
一场风寒让商以岚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变得消瘦起来,从商以璇的角度能看的到尖下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睛,漂亮无害的杏眼变得狭长,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
商以璇直觉商以岚不只是生了病,有些劝慰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半天只干巴巴的说:“大姐姐,妹妹嘴笨不会说什么,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做些梨汤来。有什么事……有祖母给我们做主呢。”
祖母最近把小五养在身边,让三姑娘商以璇对她好感度爆棚,殊不知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祖母当然是好祖母,若是真分个一二三,她们这几个亲孙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商以岚没有说什么,轻轻的点了点头。
二姑娘商以珊站在多宝阁前面看着,上次从商以岚这里拿了一个书签回去,她嘴上不说心里事喜欢的,来探病见商以岚大好了不耐烦哄小孩的她起身自娱自乐起来了。
看了一会儿,没什么相中的,商以珊走回来:“大姐姐这病好的恰到好处,过几日宫里姑祖母寿宴,若是你还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怕是不能一同前去了。”
“姑祖母?”商以璇一脸茫然。
“就是皇太后。”商以岚出言提醒。
商以璇有些惊喜的抬头:“二姐姐,你是说我们今年也可以进宫参加寿宴吗?”
商以珊有些得意的抬起下巴来:“是我娘说的,八九不离十吧。”
“那我们得准备给姑祖母的寿礼吗?”商以璇有些尴尬的问,时间这么近,让她准备自己和小五的可来不及。
“三妹妹别急,祖母既然没有提前说,自然是已经为我们都准备好了。”商以岚猜测道。
商以珊想着母亲为自己规划的完美蓝图,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其余人看着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
到了晚上,老夫人跟前的马嬷嬷来琉璃院探望了一次,带来了殷氏小厨房出品的酱香饼,寒暄了一会儿离开,商以岚看着食盒想了想:“绿云,派人去请父亲来,就说我得了祖母的赏,想着父亲最喜欢这一口,说我等着他来一块用晚膳。”
绿云迟疑了一会儿:“小姐,您今日不过能自己起身坐着,不如改天?”
“没事,你家小姐我可不是美人灯。”商以岚摆摆手,不想多说,绿云见状只能吩咐了下去。
没多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商以岚翘起了嘴角,只见一身黑色狐裘大氅的男人掀开帘子进来,先是把外套脱下,随后在门口的火炉上烤火,双手温热之后才快走了两步,伸手探了探商以岚的额头,满意的点头:“不热,是大好了。”
商以岚坐在榻上有些不好意思:“让爹爹担心了,是岚儿的不是。”
商侯爷打量了一下病中的女儿:“是爹爹的错,这样冷的天气就不应该带你去学堂,过继一事虽然事关重大,但是在爹爹心里到底是你更重要一些。”
“岚儿和爹爹说,是不是看爹爹要有儿子了,你有些担心爹爹会厚此薄彼,这才忧思过甚让风寒入体的。”商侯爷低声说,“那天太医就差直说你这是心病了。”
“爹爹和你保证,你永远都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好不好。”商侯爷下力气哄女儿,说的商以岚脸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起来。
商以岚抬眼看了商侯爷一眼,这是她十多年来熟悉的父亲形象,只是不知道这里面表演的成分要占多少,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扮演一个慈父?
“爹爹,女儿这两日总能梦到母亲。”商以岚低低的说,“大部分的情景女儿记不清了,但有些话女儿又记得很真切。”
“母亲说她想外祖父外祖母了,女儿也从未见过二老,爹爹上次说年家远在江南不好劳动二老,岚儿想给他们写信,爹爹这样可以吗?”商以岚试探的问,她想要建立起和外祖家的联系,不能被困在商家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商侯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商以岚的肩膀:“好,岚儿写好,父亲托人送出去,保证能把你母亲的相思之意送到年家。”
“相思之意”四个字说的又重又长,听起来讽刺意味十足,商以岚面上不露声色,心里疑窦丛生,父亲和母亲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不觉得,现在看来父亲对母亲总是有一种不经意间的鄙夷,总不能因为母亲出身商贾之家吧。
“爹爹,这是祖母刚刚派人送来的,咱们趁热吃。”因老夫人独家酱香饼配方,轻易不做的,做一次小五可以抱着啃三大张,是听起来不起眼吃起来很美味的主食。
商侯爷确实眼前一亮:“你祖母嫌费事,已经好几个月不曾开火做酱香饼了,爹爹这是借了你的光了,不过这饼虽然好吃,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克制些。”
父女俩坐在一块用了晚膳,商以岚继续问:“对了爹爹,今日岚儿听二妹妹说姑祖母寿宴,祖母有带姐妹们参加的意思,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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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祖母有什么忌讳的事情吗,女儿怕搞砸了。”
商侯爷想了想说道:“皇太后今年是整寿,按照皇上的意思要大办,咱们作为皇太后的母家,自然是要出席的。岚儿别怕,有你姑祖母的看顾,宫里不会有人与你们为难的。”
“别在皇太后面前提你母亲,毕竟是去世多年了,不吉利。”商侯爷叮嘱道。
“是,女儿知道了。”两人吃过饭,商以岚送商侯爷出门。
“爹爹,您很喜欢商煜吗?”商以岚扬脸问道,“爹爹对他很有耐心呢。”
“小醋坛子,回去吧,这不该是你关心的事情。”商侯爷点了点商以岚的眉心,转身离开了。
商以岚目送着商侯爷离开了琉璃院,转身回屋开始准备笔墨,洋洋洒洒一千字,孺慕之情跃然纸上,简单的折好放下,打了个哈欠,让绿云明日一早就拿去前院,务必让父亲早些将信送出去。
******
“小姐,保宁伯周家大小姐递来了帖子,说是听说您病了,想要登门拜访。”
商以岚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是忽然吹了冷风容易引起咳嗽,老夫人殷氏体恤让她在屋内静养,拿到拜帖的时候商以岚正在试穿着清江云烟布料赶制出来的衣裳。
绣房是按照之前的尺寸做的,原本应该合体的衣服现在显得有些宽大,布料的颜色不是那种喧宾夺主的红色,但绝对吸人眼球,这件衣服确实漂亮。
再加上老夫人特意送来了一套头面,说是和衣服最为相配,那是一套红宝石点缀的金子头面,看样式确实是给闺阁女子装扮用的,只放着就流光溢彩、绚烂夺目。
这样一身搭配下来,商以岚绝对会成为人群的中心,这样她觉得有些不安。
听说周雪霏要来,商以岚回了帖子,她也很想知道大佛寺的后续,不知道保宁伯是顶住了压力一心为了真爱,还是向周雪霏妥协了呢?
保宁伯的做法一定程度上能说明商侯爷的选择,万一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她不得已也需要用舆论来自保的时候,不知道能有几分胜算。
“雪终于停了,这天气最适合大家围坐在一块烤肉吃,和姐妹们都说一声,明日午时我在琉璃院宴请周家大姑娘,来不来的都说一声。请祖母给提供些鹿肉、兔子肉什么的,请父亲那边舍些果酒来,我们准备好点心。”商以岚呼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养病她精神绷得太紧了,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绿云一听也高兴了起来:“小姐,上次做的梅花饼就很好,再加上红豆饼、云片糕,还有……”
“看来我最近是苛待你们了,说起吃的来头头是道的。”商以岚笑了下,“明日的饭有了,今天我想吃菌菇锅子,你们喜欢吃羊肉也让大厨房上一些,咱们热乎乎的吃一晚。”
“好咧,多谢小姐体恤,奴婢嘴馋就喜欢这个。”绿云耍宝。
商以岚这么多天也想明白了,这些年就算她生活在谎言里又如何,她现在需要炼就的是辨别真假的能力!
12. 往事疑云
天公作美,肆虐多日的风雪渐消,太阳早早的就露脸出来,琉璃院的婆子正在仔细的洒扫地面上的积雪。
商以岚已经从荣寿堂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商以竹围着商以岚转圈圈,嘴上说着有些天真的孩子话,让人听着就心情好起来,怪不得老夫人今早还有些舍不得小五跟着跑出来了。
说是约了午饭,周家车马提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绿云亲自到二门口等着,周雪霏缓步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琉璃院。
只见宽敞的院落中间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四周围着厚厚的毡布挡风,一眼看过去至少十余个火盆烧的热气腾腾的,还有一个婆子正在准备烤肉架子。
商家姐妹们看见来人纷纷起身,见礼之后商以岚给周雪霏介绍自家姐妹们。
商以珊自然也听说了保宁伯家的传闻,她在心中嗤之以鼻,这没娘的孩子还抱团取暖了起来,心里先看不起她表面上也流露出几分不以为意。
商以璇有些内向,基本上不会主动和别人搭话,一直端坐着微笑,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容易被人忽视,当成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商以竹还小,满心满眼都在烤肉身上,还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抿了口果酒,像是小松鼠一样可爱。
周雪霏和商家姐妹们坐在一起聊一聊京城时兴的妆容、布料、首饰,再一起说一说书院夫子的八卦,一时间也称得上是宾尽主欢。
商以珊看时间差不多了,带头起身告辞,给商以岚和周雪霏二人单独叙话留出了空间。商以竹闹着想要留下来,桌子上还有红红的圆圆的果子,她舍不得走,被商以璇哄着抱走了。
商以珊虽然不喜欢小孩子吵闹,对小五商以竹还算有耐心,姐妹俩低头一人牵着小五一只小手,离开了琉璃院。
周雪霏看着姐妹三人的背影,很是羡慕:“商姐姐,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商以岚笑着点点头:“二妹妹为人有些孤傲,但心肠是好的。三妹妹胆子有点小,不过为了小五这个亲妹妹总是能顶上来,至于小家伙还只知道吃喝玩乐呢。”
周雪霏上下打量了一下,见商以岚虽然身形消瘦了些,但精神尚好,长舒了口气:“我听说你从大佛寺回去就病了,担惊受怕了许久,生怕是因为……因为我当天的举动伤了神明,反而将灾祸降临到了你的头上,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商以岚没想到周雪霏年纪轻轻竟然如此迷信,那天她是抱着什么觉悟毁了自己母亲的牌位来为自己争取利益,这么想着商以岚叹了口气。
“我就是受了风寒,和周妹妹毫不相干,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商以岚安慰她,“如果妹妹不介意,不如和姐姐说说那日的后续吧。”
周雪霏弯起了嘴角,拿过小刀亲手切了一块鲜嫩的烤肉放在菜叶子上,仔细品味了一番才娓娓道来:“大佛寺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御史台的人第二天就联合起来弹劾我父亲,因为这种后宅之事被人街头巷尾的谈论,我父亲觉得很没面子,和我那继母吵了好几天,到现在也没和好。”
“我母亲的嫁妆象征性的给他们分点,其余都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那继母现在倒是不和父亲闹了,毕竟除了她我父亲还有几个爱妾。”周雪霏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些许狼狈之色,“我本不该说这些,污了你的耳朵。”
“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商侯爷般重情重义,商姐姐,我真的很羡慕你。”周雪霏打量着琉璃院的陈设说道,“我父亲最近也回过神来了,话里话外的问大佛寺是不是我自己搞得鬼。”
“是又如何,如今我能把握住的也只有母亲给的那点子死物了。”周雪霏放松的靠着椅背,感受雪白的皮毛在脸上摩擦的触感,这样静谧的氛围让她开始吐露心里话,“我有一桩亲事,上次也和姐姐提过一嘴,是母亲临终前给我定下来的,范家舅母的嫡次子。说起来我们从小到大也见过几次,温柔知礼,看上去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前两天我那继母所出的幼弟来找我,说是看见范家表兄出入飘雨楼不止一次,是那里的常客了。”周雪霏面上无喜无悲,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人,“飘雨楼姐姐可能没听过,里面是供爷儿们消遣的地方,红袖添香是最基本的,更有那龌龊的就不说与姐姐听了。”
“我原本以为嫁人之后到外祖家能生活的轻松些,如今看来也是奢望。”周雪霏笑着说,“像是今天这样和姐姐闲聊赏花听雪,真是难得的惬意了。”
商以岚没有接话,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活儿法,谁能没点难处呢,关键在于怎么选择。她用枯枝翻了翻炭火,给周雪霏倒了杯葡萄酒:“周妹妹尝尝这个,是父亲的珍藏,我悄悄拿过来的,咱们赶紧毁尸灭迹了。”
“哈哈哈。”周雪霏举杯,两人克制的喝了半盏,看着天色不早了,周雪霏去拜别了老夫人殷氏,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虽然没喝多少酒,但是商以岚本来就量浅,被风一吹,感觉人轻飘飘的,她坐在床榻上,任由绿云绿玖二人给她换上舒服的衣服,用香膏净面,点燃香薰将满院子的烤肉味道散去。
热乎乎的奶茶捧在手上,被香气这么一熏,商以岚清醒了不少。
“小姐,奴婢多嘴,周家小姐今日似乎有意向您诉苦,奴婢觉得她是想您给出个主意。”绿云半蹲着给商以岚捏腿。
“你感觉的没错,只是她自己都没搞明白想要个什么前程。”商以岚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接着说,“咱们能帮她一回已经是机缘巧合了,这种姻缘大事万万不能掺和。”
“奴婢也这么觉得,周小姐比您小一岁,婚事已经定了。”绿云忽然问道,“小姐,您有想过未来的亲事吗?”
“小妮子,我看是你想嫁人了。”商以岚痴痴的笑着,“咱们绿云姑娘相貌端正、举止伶俐,不知道这春心开向了哪里?”
“小姐,奴婢没有这个心思,奴婢就想好好服侍小姐。”绿云有些恼了。
商以岚微微摇头,没有继续争辩,她原本幻想的是如父亲母亲般忠贞的亲事,如今看来都如泡影般梦幻,还不如像周家姑娘一样抓住些实际的。
这一晚,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商以岚难得轻松的进入了梦乡。
******
皇宫御书房
柳生见主子将奏折合拢开始闭目养神,硬着头皮劝着:“皇上,马上就到皇太后的寿辰了,您也有十余天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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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足慈宁宫了,今日太后娘娘身边的芳姑姑还来问,请皇上政务繁忙之余要保重身体,给您送了鸽子汤来,您尝尝?”
谢景不耐烦的瞪了柳生一眼:“芳姑姑都来了,你这老货,这时候才说。”
“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了些,奴才看您烦心政事,不敢打扰。”柳生见谢景从龙椅上起身,连忙拿了大氅过来给他披上。
“内务府进来的珊瑚盆景,搬一盆最大的,朕去看看太后娘娘。”谢景说完,柳生连忙吩咐他徒弟柳晶去拿,自己跟在皇上身后打灯笼。
谢景想要走一走,御辇就在二人身后跟着,一行人声势浩大的向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商太后自然得到了消息,她斜了芳姑姑一眼:“要本宫说,你今日去请皇上来就是多此一举,马上就是本宫的寿宴了,皇上碍着孝道也得来这慈宁宫。”
芳姑姑陪笑:“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只是皇上如今已经亲政了,心思也越发不可捉摸,这大喜的日子也没必要触他的眉头,再说,您心中所想之事还要皇上配合不是。”
商太后冷哼:“要不是本宫把他养大,这皇上的位置最后谁来做还不一定呢,如今翅膀硬了,十天半个月不来一次,这是想要本宫服软呢。”
芳姑姑仔细检查了一下桌子上的吃食糕点,确保都是皇上爱吃的:“娘娘,您和皇上置什么气,大将军来信也说只要这件事能成,那就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商太后不语,她低头摩擦着隐藏在宽大衣袖下面的一串手绳,隐藏在金玉镯子之间并不显眼,她习惯了有心事的时候就去转一转,芳姑姑看着主子熟悉的动作没再说话,她知道自家主子是在想念那个出世就没了的小皇子。
先皇在还是皇子的时候默默无闻,娶了商家嫡女为妻之后有了逐鹿的资本。商太后年轻的时候气势更盛,虽然嫁给了皇子,后来夫婿变成天子也没什么顾忌,除了她亲自安排的人不允许先皇随意宠幸女人。
一开始先皇顾及夫妻情面以及商家的支持,对商太后也是温言软语,只是后来先皇越来越放纵自己,商太后生了不少闲气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御前一个叫小荷的宫女出现,不知道这人有什么魅力,皇上一心一意的对她好,甚至不顾商太后的反对要直接封贵妃。
商太后一怒之下赐死了这位宫女,先皇经此一事性情大变,从原本的温润变得乖戾,这样的处事风格从后宫也扩散到了前朝,她和先皇一度闹到不能共处一室的地步。
后来还是宗室在中间协调,为了嫡子先皇和商太后各自妥协了一步,也就是这个时期,淑太妃顶了上来,这个女人眉眼间有些小荷的影子,商太后别提心里多恶心了,只是为了嫡子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商太后和淑太妃几乎同时有了身孕,但是天意弄人,商太后的孩子刚出生就没了气息,淑太妃的孩子活了下来,先皇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的,将淑太妃的孩子抱给了商太后抚养,记作了嫡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谢景。
商太后一直觉得是谢景抢了她亲生孩儿的运势,又不得不和这个孩子互相依存,总之母子情参杂着利益以及过往的恩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14. 当场赐婚
“皇儿来了,来得早不如来的巧,这不佳人在这儿呢。”商太后打趣道,“岚儿怎么还跪着,还不起来给皇上奉茶。”
商太后开玩笑的表达对皇上来晚的不满,谢景就当作没听见,看着一身红衣的少女,接过了她双手捧起的茶杯:“母后这里的茶水火候总是比御前的强,若不是您离不开芳姑姑,儿子真想把芳姑姑调到御前伺候。”
“这就是柳生的不是,改日找个宫女来和芳姑姑学一学就是了,有什么难的。”商太后笑道,“皇儿,我得去换衣服了,和你岚妹妹说说话。”
听到岚妹妹三个字,商以岚不自觉的浑身抖了一下。商太后是她姑祖母,皇上是商太后的儿子,从商太后这边论商以岚得喊一声表叔,这声妹妹商以岚觉得自己真是担当不起。
不过自古皇家关系都不是这么论的,就是祖孙三代同时服侍一位皇上,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这样的荒唐事,商以岚只能咬着牙认了。
芳姑姑跟着商太后进了屋内,其它宫女站定如同木桩子一般悄无声息,商以岚站在谢景的侧方,只觉得浑身难受,这场寿宴明明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可是自从进了这慈宁宫,事情走向像是脱缰了的野马一般。
“商以岚,既然母后喜欢你,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记住守好你的本分。”谢景沉声说道,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当然,若是你侍奉母后有功,朕也不会亏待你。”
谢景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根凤钗,他起身靠近商以岚,抬手比划了两下,稳稳的簪在商以岚的发梢处,手收回来的时候,不经意间碰到了商以岚的耳垂。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让商以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御前失仪,只是她的双颊氤氲上了粉色,仿佛重新上妆了一样。
谢景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示意商以岚坐下:“说起来,这还是母后这么多年头一回召见商家女儿,也没听闻你们在京城交际,和朕说说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的。”
商以岚坐了个椅子边,保持着腰肢直立的状态,说实话比站着还要费力,她斟酌着词句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平日在馨馨书院读书,冬日里书院暂时休学的时候,臣女就在家中和姐妹们玩耍,不觉得无趣。”
“嗯,说起来,朕看着你仿佛和礼郡王妃有些相像,今日她估计不会出席宴会,改日你仔细瞧瞧。”谢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闲话,商以岚依照规矩半低着头回应,总之,二人说了几句话商以岚还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也够荒唐的。
商太后透过没关严的门缝往外看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谢家男人骨子里的流淌的就是这样的血脉,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他爹是,他也是,哼!”
芳姑姑见状开口:“娘娘,商大小姐的姿容确实数一数二,等她色衰爱驰,至少十年光景,这十年您大有可为啊。”
商太后笑道:“你这话说的很是,不过我看这孩子是个心有沟壑的,想要彻底收服她还要一番功夫。”
芳姑姑利索的给商太后上完妆:“这有什么难的,有礼郡王妃在,何愁商大小姐不对您死心塌地的。”
商太后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咱们走吧。”
******
商以岚微微垂着眼睛,将来自四面八方打量考究的眼神挡在门外。
她和皇上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商太后的手走进了宴会大厅,被迫接受了群臣朝拜,她甚至还在商太后的右手边有一个单独的座位,稍稍抬眼,就能看见对面明黄色的衣摆。
商以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人观赏的猴子,每一个单独给商太后贺寿献寿礼的人都会用自以为隐蔽,实际上明目张胆的目光盯着她看。
就在气氛已经烘托到了顶峰的时候,谢景起身,柳生端着一个托盘上前,谢景当众掀开,只见华光耀目,一件晶莹剔透的珍珠衫映入眼帘。
“母后,这是儿子看着挑选的西南上贡来的珍珠,每一颗大小弧度光泽都相差无几,从江南选了最好的绣娘,耗时三个月赶制出来的。”谢景微微拱手,“儿子祝您芳华永驻、福寿绵延。”
百官会意,立刻起身叩拜,跟着附和道:“恭祝太后娘娘芳华永驻、福寿绵延。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都起身,皇儿有心了。”商太后嘴角笑开了花,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权力和财力的滋养。
“母后开心就好。”谢景恭维道。
芳姑姑接过柳生手里的托盘拿下去,按照流程应该唤歌舞伶人进场助兴了,商太后看着一众皇亲国戚、勋贵大臣开口道:“皇儿,你如今也二十又五了,这些年勤于政事,大夏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都是你的功劳。只是你膝下空虚,后继无人,先皇若是知晓定会责备本宫。早些年本宫怜惜你,想着你能寻个可心的也好,现在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有道理的。”
“这是我商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嫡长女,钦天监已经为你二人合过了八字,称得上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今日本宫就将她指给你,则吉日完婚。”
谢景看了一眼像是提线木偶般站立旁边的商以岚,微微一笑:“儿臣遵旨。”
商以岚跟在谢景身后谢恩,刚要起身,眼前出现了一张大掌。
犹豫了几秒钟,商以岚轻轻的将指尖搭在谢景的右手上,微微借力起身站定。
“皇儿这就开始心疼皇后了,果然本宫这个媒人做的不错。”商太后打趣道,“开宴吧,众卿家不用如此拘束。”
商太后声音刚落,早就在门外等候的歌舞伶人伴随着鼓点声缓缓入场,音乐的声音响起,刚刚还端坐着的众人开始骚动起来。
老夫人殷氏和刘氏身边骤然围上来一群人开始寒暄,二人打起了十二分的主意应付一波一波前来贺喜的人。
商以珊心理落差太大,在刘氏看不到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宴会正厅,到门外面透口气。
商以璇欲言又止,她本想跟着过去,但是又放心不下小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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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商家二小姐吧,我在书院见过你。”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商以珊回头只见一位穿着粉色披风的人站在她身后。
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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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单方面的认识这位小姐,她是颍川侯范家的嫡长女范轻铃,颍川侯任着户部尚书,范家又是皇考淑太妃的娘家,当今皇上真正的母家,在京城也是风光无限的人家。
商家以军功起身,算是武将人家。
范家靠读书立世,是典型的文臣家族。
文武不通,再加上商家和范家算半个仇家,因此两家互相都有认识但很少直接打交道。
商以珊冷漠的点点头:“范大小姐。”
范轻铃不在意她态度冷淡,凑上来继续说:“皇上早晚要娶皇后,不是我们范家就是你们商家,本来我还以为竞争对手会是你,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商以珊皱了皱眉头:“太后娘娘金口玉言,皇上已经领旨谢恩,范大小姐慎言。”
“噗。”范轻铃嗤笑一声,“原来你竟是这么天真的嘛,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都尚未可知,今日唯一的好消息是皇上终于松口要娶妻了。满京城的适龄女子都在盯着这块唐僧肉,你觉得……商以岚那个女人能笑到最后吗?”
商以珊忍无可忍的说道:“范大小姐,我和你很熟吗?”
范轻铃摊了摊手:“哎呀,多说几句就熟悉了嘛。我决定了,凡是和商以岚作对的都是我的朋友。”
“范大小姐,你想多了,我要回去了,今日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你随意。”商以珊不想听她继续胡言乱语,拔脚就走。
“商二小姐,都是商家的女儿,能是她为什么不能是你?”范轻铃轻飘飘的话落在商以珊耳边仿佛炸响了一挂鞭炮般热烈。
看着商以珊有些狼狈的走远了,范轻铃摇摇头:“真是够不坚定的。”
商以璇看商以珊全须全尾的回来,松了口气,推了推桌子上已经敲开的虾肉:“二姐姐,小五给你拨的,快趁热吃点吧,早上来到现在饿了吧。”
商以珊默默的吃了口虾肉,抬头看着商太后身边的商以岚,嘴里有些食不知味。
此时的商以岚正在宗亲的贵妇间不得转圜。
裕亲王妃辈分高、有权势,和商太后说起话来也很自在,这位头发都有些花白的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商以岚,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翡翠镯子直接戴进了商以岚的手上。
“还是嫂子会选人,瞧瞧这手腕儿白嫩的,戴着比我好看多了。”裕亲王妃笑着说,“多大年纪了?”
“回王妃的话,臣女今年十七。”大夏朝女子十五及笄,十六七岁定亲,一般十八岁出嫁,也有那疼女儿的留到二十也是有的。
“真好,岚丫头可不能嫌弃我们景小子年纪大。”裕亲王妃打趣道。
商以岚低头不说话,这时候扮羞涩总是不出错的。
“商大姑娘母家是哪家的,我怎么瞧着和礼郡王家的那位有些相像。”有一位妇人凝神看了商以岚半晌,迟疑的说到。
“王嫂,这美人总有美到一处的地方,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裕亲王妃冲她微微摇头,肃亲王妃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留下了见面礼再没说话。
礼郡王妃,商以岚在心里默念,这个人她一定要找机会见一见。
15. 二子归家
商太后寿宴这天,对于商以岚来说注定是漫长且终生难忘的一天。
战战兢兢当了几个时辰的背景板,商以岚坐上回府的马车稍稍松了口气。
和来时不同,此时商以岚和老夫人殷氏单独乘坐打头的马车,刘氏虽然不甘心但是在殷氏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带着姐妹几个去了后面的马车,二少爷商耀单独骑马前行。
老夫人殷氏盯着商以岚发簪上的凤钗看了一眼,笑着说:“岚儿今天做的很好,别怪祖母没提前和你通气,这事儿之前商太后也只是提了一嘴,能不能成还得看皇上,万一不成你提前知道了也不好。”
商以岚低头没有说话,这一天下来她自己也琢磨出些意思来,祖母和商太后肯定是早就心有默契了,没有和自己说恐怕是想要考验自己一番,若是能做到泰山压顶而不崩于前,这才算是过关了。
“这可是好事,岚儿不能只顾着害羞,明日宫里就会有专门的教引嬷嬷来,教导你皇宫里生活的细枝末节,从那以后祖母要是想要和你说说话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在。”老夫人殷氏拍了拍商以岚的说,“为了你的婚事,你祖父和二叔三叔或许也可以回京一趟。”
“今日你全程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觉得她为人如何?”老夫人问道。
商以岚想了想说道:“祖母,姑祖母对宫人不怒自威,对小辈慈爱有加,岚儿虽然头一次见到太后娘娘,但觉得传言有夸大之嫌。”
才怪,商以岚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商太后明明霸道擅专,她就发现一个宫女上点心的时候声音大了些,后续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圆脸的宫女了,可见其严苛。
殷氏摇摇头:“你这孩子,虽然素日聪慧,到底经的事情少了,日后你进了宫,皇上那里当然是顶顶重要的,在男人新鲜的时候生下嫡子才是最重要的,皇上若是有了别人,你也不能哭闹耍脾气,只要你不出错,你就是大夏的皇后。”
“比皇上更重要的是,你要听太后娘娘的话,咱们大夏朝以孝道治天下,皇上也很难忤逆太后娘娘,这次你的婚事能成更加说明了这一点。”殷氏郑重的说,“普通人家的婆媳关系尚且需要磨合,更何况是娶侍奉太后娘娘。”
“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商家是最重要的,有商家,有商太后,你的皇后位置才能稳稳的。”殷氏耳提面命道,“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从明天开始,你要学会怎么做一个不会出错的皇后娘娘。”
商以岚乖巧的点头,对殷氏说的话不置可否,不过她没有反驳,做出一副累极了且担惊受怕的样子缩在角落里,祖孙二人没有再说话。
商家显然也已经听说了宫里传出来的喜事,从门房到管事都喜气洋洋的,老夫人殷氏是个大方的,听着下人奉承的吉祥话,大手一挥直接给内外院的奴才们赏了三个月的月银,并免了明日大小主子的请安。
在分别的岔路口上,一路上都很安静的商以珊忽然开口道:“小心范家范轻铃。”
说完,商以珊有些不自在的偏头扶着刘氏向着二房的方向走去。商以岚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切的微笑。
******
刘氏换了身常服,看着像是木头一样站在窗前的商以珊有些难受:“珊儿,看什么呢?”
“娘,女儿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争一争,可是进了宫才知道,在太后娘娘眼里就根本没有女儿这个人。”商以珊有些泄气,“女儿觉得,进宫根本不是什么好归宿。”
“真是孩子心性。”刘氏笑着说,“做婆母的看儿媳妇哪有顺眼的,不说别人,就说咱们家,老夫人对孙子孙女疼爱有加,对你娘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大嫂子身体弱,她不敢多磋磨。三弟妹有三弟护着,又跑得快,她手没那么长。这不我每日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就是一顿训斥。”
“商家已经很简单了,文臣家里这种弯弯绕绕更甚,我的儿,既然嫁人后必然要遭受这样的困境,那为什么不去够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刘氏根本没死心,“这婚丧嫁娶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按照宫里的规矩有的磨呢,这段时间就是你的机会了。”
“实在不行,要知道当皇后可是不能有半点污点在身的。”刘氏阴狠狠的说道。
商以珊唬了一跳:“娘,你要做什么?”
“娘什么都不做就够了,总有人要做什么。”刘氏笑了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娘的珊儿一定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
和二房母女说悄悄话不同,琉璃院里早早的就熄了灯,商以岚一身睡袍接着月色坐在窗前,看着桌子上明晃晃摆着的凤钗。
刚刚卸妆的时候,绿云在身上找了许久都没发现丢掉的耳坠在哪儿,商以岚摸了摸自己右边的耳垂,那里仿佛还有男子轻轻触碰后的温热,应该是那时候他……拿走了吧。
还有寿宴散席,男人塞进自己怀里的玉佩,这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紫玉,玲珑剔透,里面有些许的微光,仿佛留住了一片云彩,很是好看。
谢景……
是个说话声音很好听,下颌线很好看的人。
商以岚整理了一下思绪,祖母在马车上的那段话,分明是在对她说日后要以商太后马首是瞻,即使要牺牲皇上的利益。
说难听点,自己就是商家明晃晃插在皇上心头的奸细!
怎么进宫一趟,简单的生活忽然变成了困难模式了。
绿云劝着:“小姐,您赶紧休息吧,今日吵吵闹闹的一整天,明天据说还有宫里的嬷嬷来,不能第一天就起晚了。”
“知道了,这凤钗仔细收起来,玉佩从明日起给我戴上,多打些漂亮点的络子。”商以岚说完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比宫里嬷嬷来的更早的是前些时日来信说要归家的兄弟俩。
二房的庶长子大少爷商烨和三房的长子三少爷商炘风尘仆仆的骑着两匹马一大早就敲响了商家的大门。
老夫人殷氏看见两个孙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烨儿、炘儿,你们两个到了京城怎么也不给家里传个消息,好让耀儿迎一迎你们。”
商烨正大口的喝粥,咽下去说道:“孙儿是个急性子,想着要来给祖母磕头就一刻钟也等不了了,正好我们兄弟二人路上比试谁骑马跑的更快,孙儿一路从边地跑到京城,跑死了七匹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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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炘白了他一眼,两三口一个肉包子进肚:“祖母别听他吹,分明是一出边地,就非要拉着孙儿去赌坊见识见识,把盘缠都输没了,不得不快些赶来京城。孙儿已经一天一宿半颗米水都没进肚了。”
这话把老夫人说的吓了一跳:“赌坊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见识过也就算了,不然咱们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得给别人输了去。”
“祖母放心,孙儿懂得,若是父亲知道孙儿沉迷赌坊,定是会将孙儿腿给打断。”商烨和商炘二人说话并不耽误吃饭,很快一桌子的早饭都变成了残羹冷炙,看的荣寿堂的大小丫头们抿嘴直乐。
商以岚等人早就放下了碗筷,只看着他兄弟二人吃喝就饱了。
刘氏看着比自家儿子高半头还不止的商烨,心里别提是什么滋味了,她板着脸坐在老夫人殷氏身边,并不参与谈话。
商烨吃饱了擦了擦嘴,看了商炘一眼,哥俩起身同时跪在了地上磕头:“孙儿商烨/商炘代父亲、母亲/姨娘给祖母请安。”
殷氏瞬间泪目了:“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商烨起身恢复了嬉皮笑脸:“这是父亲特意交代过的,一定得代他给您磕个头。”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殷氏看了一眼刘氏,“这是你母亲,也正式的拜一拜,今后在家里住着,缺什么少什么和你母亲说。”
商烨同样跪下磕了头,刘氏再不喜欢也不能不给老夫人的面子,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并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
商炘是个跳脱的性子,见状立刻凑过来:“二伯母,有没有侄儿的?”
“当然有,你们就住在商耀的左右间,前院还有侯爷住着,他的书房你们不要擅自入内,有什么事情不好找我说的,去寻侯爷也一样的。”刘氏面对商炘话多了起来,她就喜欢这样活泼的小子。
和刘氏见礼之后,自然是商以岚领着妹妹们给商烨请安,这是长幼有序的说法。
商烨挠挠头,从房间的角落拿出一个盒子:“不知道妹妹们喜欢什么,我和阿炘一路上看见什么新奇就买点什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京城难寻,妹妹们挑各自喜欢的拿走便是。”
商以岚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有缩小版的风车,有陶彩做的泥人,还有海外才有的玻璃首饰,物件虽小,但一看就是用心挑选的。
看来刚刚商炘说的也不全是实话,至少他俩的银子没少花在这一箱子物件上面。
“还要恭喜大妹妹,听说昨日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咱们家又要出一位后宫娘娘了。”商烨特意和商以岚多说了一句话。
还在挑礼物的商以珊顿了顿,原本觉得这个大哥哥还挺有趣的,没想到还是俗人一个,真是不讨人喜欢。
“懿旨还未到府,这样的话别到外面说,省得别人说我们商家猖狂。”刘氏淡淡的说,商烨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
“你们的屋子早就打理好了,赶紧去洗漱休息几天,读书习武也不在这一时。”殷氏说道,“等晚上家里人都在,摆个家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殷氏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路小跑的声音:“宫里来人了!懿旨到了!”
16. 五十万两
商太后赐婚的懿旨以最快的速度在寿宴次日抵达了定北侯府,仿佛稍微晚上半刻皇上就会反悔一般。
好在殷氏早有准备,商家接旨并没有出现纰漏,商以岚回到琉璃院的时候身后跟了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嬷嬷打扮的人,还有几十个封好的箱子,那是宫里给商以岚的赏赐。
绿云按照名册点清入库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最后直起腰杆来觉得浑身酸痛,有不少下人远远的围着琉璃院凑热闹,好在训练有素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来。
绿玖陪着商以岚正在和宫里来的两个嬷嬷叙话。
“奴才姓包,这是奴才亲妹妹,奴才擅长调教丫头,也算得上宫里半个女先生。奴才妹妹擅长做药膳,主要是调理身体、改善体质。”大包嬷嬷擅长交际,小包嬷嬷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看起来有些腼腆。
“绿玖,快给两位姑姑看座。”商以岚连忙笑着说,“我自幼没了亲娘,小时候非常不喜欢屋子里有嬷嬷管事,仿佛她会取代我母亲一般,祖母罚也罚了我几次,最后心疼我就没在这琉璃院安置管事嬷嬷。”
“两位姑姑是太后娘娘宫里出来的,自然本事过人,我这里人不多,事儿也少,却也不能每个人管着。以后就有劳大包嬷嬷管起来,好好教一教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她们若是能学得两位姑姑半分本事,也能跟着我立足了。”
大包嬷嬷挨着个凳子角坐下,并不以自己从宫里来自傲:“大小姐有命,奴才姐妹必当遵从。从宫里出来前,皇上也曾亲自嘱咐奴才二人,日后一切都听大小姐的。”
商以岚有些惊讶,这两位嬷嬷居然不是太后的人而是皇上的人吗?
大包嬷嬷这是在和自己表忠心,不过忠心不是说出来的,还且看日后。
不过皇上的态度倒是挺难以琢磨的,莫非他是想拉拢自己来对付太后娘娘?
“给两位姑姑住的房间已经提前收拾好了,绿玖,你带着两位姑姑去看看,有哪里不合心意的赶紧换了,吩咐下去以后琉璃院上下要听两位姑姑的指点和吩咐。”商以岚说道。
大包嬷嬷会意,起身道:“从明日起,奴才会花费半天的时间和您说一说这宫里的规矩,您的一日三餐会由奴才妹妹亲自掌勺,您想吃什么直接吩咐就是,奴才先退下了。”
绿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绿玖等人的背影:“大小姐,您且忍忍,等您进了宫,成了名正言顺的主子,就不必看这些奴才的眼色了。”
商以岚摇摇头:“不要把敌意放在明面上,宫里出来的老人没有良善之人。”
“小包嬷嬷说是会插手我的一日三餐,找个小丫头服侍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在厨房。”
绿云明白入口的东西最是要紧,点点头:“小姐,奴才今日可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争着要进宫当娘娘呢,皇宫里的门槛怕不都是金子做的,这是今日的赏赐,都是稀罕物,和这一笔夫人的嫁妆单子都逊色不少。”
商以岚被逗笑了:“从赏赐里挑些不僭越的,给祖母、二婶还有几位妹妹那里都送去些。”
******
“大妹妹这里可得闲?”一道爽朗的男生从屋外响起,正是今日归家的大少爷商烨。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见绿云点头轻轻开门,商烨见状缓步走了进来。
“我想着大半天过去了,大妹妹这里也该收拾完了,果然时间恰好。”商烨坐在椅子上,顺手拿着一个橘子把玩。
商以岚见商烨来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看了绿云一眼,绿云走到门口,打发门外的丫鬟们走远些。
小包嬷嬷远远的看见了这一幕,觉得不妥想要出言规劝,被大包嬷嬷拦住了。
“傻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姐姐,商大小姐如今的身份怎么能这么草率的见外男,咱俩得有一个守在屋里。”
“你个实心眼的,没看见最受重用的绿云姑娘都在门口呢吗,这时候进去就是讨人嫌。”大包嬷嬷说道,“都是商家兄妹,能出什么事,别忘了咱俩来的时候主子怎么说的,一切以皇后娘娘意愿为主。”
“咱俩是奴才,皇后娘娘是咱俩的主子,奴才不能管主子的事儿,记住,想要在皇后娘娘身边呆的长久,就不能多管闲事。”
小包嬷嬷被劝住,眼睛还是时不时的看着绿云的方向。
商烨看了一眼绿云赞道:“不愧是大妹妹身边的丫鬟,就是比大哥房里的机灵。”
“大哥哥一路风尘,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岚儿说?”商以岚开门见山的问道。
商烨沉默了一下:“这次我们兄弟紧赶慢赶进京,还是慢了一步。”
“祖父接到祖母的来信后,知道太后娘娘有意为你和皇上指婚,祖父并不赞成这样的决定。咱们商家立身之本在于军功,皇宫这个龙潭虎穴姑祖母陷进去也就算了,何苦再赔进去一个!”
“只是我们一路疾驰还是晚了,太后娘娘金口已开,此事再无转圜。”
“祖父也预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发生,这是边地独有的盘盘草,它的效果是服下之后十天之内脸上会长满紫红色的痘痘,再过十天会慢慢消散,皮肤不仅恢复如初还会更加光泽润滑,是一种美容圣药。”
“这种药在京城从未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功效。”
“如果你不愿意进宫,就吃了它,后面大哥定会为你把婚事退了。”
“这也是祖父的意思,你的人生你自己来选。”
商以岚沉默的看着桌子上的瓷瓶,半晌后她抬头问道:“父亲要过继你们知道吗?”
商烨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问题,有些诧异:“这件事和你的选择有关系吗?”
“父亲中意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他一边立着深爱亡妻的人设,一边幼子都六岁多了,如果男人最后都一样,那我为什么不选择最好的那个。”商以岚反问道,“我不想让那个孩子过继成功,不想让我的母亲死后还要受到这样的侮辱,我需要足够的话语权。”
商烨明白了商以岚的选择,他收回了装着毒草的瓷瓶,又拿出了一个盒子:“这是五十万两白银,祖父说如果你执意入宫,这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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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个人赠送的嫁妆。”
商以岚这回倒是真的震惊了,她疑惑的看着商烨。
“祖父说,你母亲的嫁妆由于特殊的原因,大半你是拿不到的,这件事他希望你短期内不要追究,等日后你总有知道真相的一天。说实话,这件事我也很纳闷,商家还没有落魄到要克扣儿媳妇的嫁妆,这里面的事儿小不了,不过祖父不肯和我说。”
商烨摊了摊手继续说:“祖父的意思是,你如果进宫对商家也未必会是件坏事,祖父特别嘱咐万事以你自己为重,太后娘娘的吩咐如果你觉得为难就不要做,你会是商家的未来。”
“好了,就这些词,一路上我都在背,好在没有忘。”商烨笑嘻嘻的说,“作为补偿,你的嫁妆我抽走了一千两,和你三哥哥一人五百两,作为跑腿费不贵吧,哈哈哈。”
商以岚没想到大哥商烨是这样的性子,心里添了几分好感:“大哥的话,岚儿谨记在心,请祖父放心。”
“我呆的有些久了,这就走,这段时间我和你三哥就住在家里,如果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尽管吩咐,别见外。”商烨起身一身轻松的离开了。
商以岚将五十万两银票仔细的收好,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祖父看似给了自己两个选择,那个美容圣药到底是通往平凡生活的光明大道,还是死路一条,没人说的清楚。
目前她有三条路。
一是跟随太后娘娘,她想要能压制皇上的权力,如今皇上亲政日久,太后娘娘力不从心,开始想要故技重施,控制皇上的下一代,这才是她想要皇后姓商的原因。
二是跟随祖父,自己接受了五十万两白银,这就是提前付好的酬劳,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想要自己做什么。
三是跟随皇上,但是这并不容易,首先自己的姓氏就是最大的阻碍。
商以岚的目光看向大小包嬷嬷的住所,再困难又如何,她总要给自己选一条赢面最大的路!
******
御书房
谢景奏折批了大半伸了伸拦腰,看着低眉顺眼站在跟前的柳生:“赏赐都给商家大小姐了?”
“回皇上的话,您这段时日搜罗的医书分门别类,都已经抬进了定北侯府,包姑姑姐妹奴才也吩咐过了,不会为难商大小姐。”柳生连忙汇报道。
谢景捏了捏腰间的荷包,里面有些硌手的是一只耳坠,那日他鬼使神差的摘了一边下来,这几日看着觉得有些嫌弃:“范家老太太的寿宴快要到了吧。”
“皇上,还有二十多天,范家的请帖已经送了进来,说是请您示下要不要微服前去观礼。”柳生说道,“范大人说不为别的,老太太想您了,也想请您出宫松快松快。”
谢景转了转手腕上的半枚玉佩,对这话不置可否,半晌道:“给范家递话,朕会亲自前往。”
过了一会儿,谢景的声音继续响起:“该请的人都要请到。”
柳生明白了过来,心想皇上对商大小姐还挺上心,就是太后娘娘到时候该不高兴了。
“奴才遵旨。”
17. 一条人命
小包嬷嬷只用了一顿早饭就征服了商以岚的胃。
要说商家也算得上大夏朝顶级的贵族了,远在边地的武将们不管,商家的小姐太太们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极精细的。
就算是这样,同样的食材,小包嬷嬷做的燕窝粥、虾仁包子,甚至最简单的黄瓜凉菜都能让人吃起来眼前一亮。
不说别的,就这门手艺,小包嬷嬷绝对是豪门世家争抢着要的存在。
见商以岚很是受用自己的手艺,小包嬷嬷松了口气,虽然她和姐姐是宫里出来的,代表的是商太后的体面,但是主子年龄再小也是主子,能让主子离不开才是伺候的好。
用过早饭,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小腹,商以岚和小包嬷嬷商量做一些好克化的点心,也让老夫人殷氏尝尝鲜,小包嬷嬷自然满口答应,收拾收拾就去了小厨房。
大包嬷嬷站在商以岚身边:“小姐,奴才妹妹就是这样一副天真的性子,一门心思钻研到了厨艺里,若不是主子特别钟意这一口,奴才妹妹早就被人挤下去了。”
“小包姑姑有一双巧手。”商以岚真心的夸赞道。
大包嬷嬷将窗户瞧瞧开了个缝隙,让空气流动起来,也让刚刚饱餐一顿的商以岚清醒了不少。
“奴才今日给小姐讲一讲皇室宗亲。”大包嬷嬷对这些信息滚瓜烂熟、信手拈来,说出的话言之有物,不枯燥无趣,又简单易懂,让人印象深刻。
商以岚听了一上午的皇室八卦,大多数人都是听了一耳朵名字,唯有裕亲王和宁亲王让她重点关注,这二人也是大包嬷嬷讲述的重点。
裕亲王是先皇嫡亲的兄长,由于先天说话比正常孩子晚了两岁,被认定不够聪明,早早的就被排除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也因此他和兄弟们的感情都很好。
先皇登基之后,裕亲王被重用,掌管宗人府,他的话,就是商太后也不能忽视,因此裕亲王妃在京城中也非常活跃,平时最喜欢保媒拉纤,每年九月都会举办菊花宴,借着赏景的机会撮合适龄男女,也积累了不少善缘。
宁亲王和裕亲王正好相反,他是先皇的有力竞争者,虽然棋差一招最后没有上位成功,但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官员也不少,算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先皇登基后,蓄力了几年想要歼灭宁亲王一党,就在先皇想要出手的时候,他一下子病倒了,最后竟然比宁亲王先走一步。
现在宁亲王管着工部,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到底没有退出朝堂,再加上他趁着先皇去世的混乱阶段休养生息、断尾求生,如今就是皇上想要处理他都抓不到把柄。
大包嬷嬷还耳语般的对商以岚透露了一个现在几乎没人知道的消息,商太后在嫁给先皇前,曾经差一点就成了宁亲王的未婚妻,也因为有着这样的渊源在,宁亲王妃和商太后向来都不对付。
裕亲王妃和宁亲王妃商以岚都能在脑海里对上号,毕竟在商太后寿宴那天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仔细想来,确实一个热情一个冷淡。
商以岚消化着皇家秘辛,提了一个问题:“礼郡王妃,大包姑姑可知道此人?”
大包嬷嬷愣了一会儿,迟疑了片刻说道:“礼郡王妃身体不好,很少在京城宴会上走动,礼郡王继承了爵位领了闲差,经常带着王妃去郊外的温泉庄子上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奴才只是知道现在的礼郡王妃是续弦,她和郡王爷恩爱非常,育有一子,如今也有十六了。传闻礼郡王妃容色倾城,奴才没有亲眼见过,不敢乱言。”
“姑姑常年随侍在太后娘娘身边都没有见过她一面,郡王妃从不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商以岚好奇的问。
大包嬷嬷回忆了一会儿:“礼郡王妃隔三岔五的病着,确实从未去慈宁宫请安。”
“小姐,您是和郡王妃打过交道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很好奇,姑姑如果想起来什么和礼郡王妃相关的事情,随时都可以和我说。”商以岚嘱咐了一句,“姑姑喝口茶吧,说了这半天的话。”
******
下午,按照大包嬷嬷的规划,是要教导商以岚宫廷礼仪,不是她们临时抱佛脚学的那种简单的能应付一时的规矩,而是要将皇宫的一切都揉进骨血里的学法。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商以璇神色非常难看的走进了琉璃院,大包姑姑有眼色的先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谁把我们三小姐气成这个样子。”商以岚倒了杯茶水给她,又推了推桌子上的果盘点心。
商以璇余怒未消,劈里啪啦的说了起来:“大姐姐,我今天去看三哥回来住的习不习惯,你猜我看见什么了,我都不好意思说!”
“大哥和三哥在下棋,身边围着两个举止轻浮、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子,这天寒地冻的恨不能把两只膀子都露出来,还硬往爷儿们身上凑。”
“让我看见了还不知羞,说什么是二伯母特别交代的,一定要伺候好两位爷,我呸!”商以璇用力的拍了下桌子,“这话当着二伯母的面,我看她能说的出口不!”
“而且大哥住的那个位置里马厩太近了,总能听见马匹嘶吼的声音,三哥说不行就让大哥和他挤一挤。”商以璇不满的发泄道:“又不是家里没有屋子了,何苦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块,谁也休息不好。”
商以岚了然,这是二婶娘刘氏要开始和大哥商烨博弈了,二婶娘这些年都对这个庶长子的存在耿耿于怀,如今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这是想要确认东风能压倒西风,且能一直压住。
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想到最先受到刺激的居然是三小姐商以璇。
商炘比商以璇大了一岁,但是看着还是小孩子脾气,反倒是商以璇更像是个姐姐。
“多大个事儿,这些大哥如果不满意,会直接和祖母说的,你别掺和进去。”商以岚说道,这是二房的家事,商以璇别傻乎乎的凑上去。
商以璇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她就是被那个妖妖娆娆的女人给刺激到了,发泄了一通之后泄了口气:“大姐姐,你就当我今天没和你说这些话,三哥那边我会叮嘱他别为了大哥什么都做。”
商以璇和商以岚嘀嘀咕咕了好久,才心平气和的离开。
果然当天晚上用过晚膳,商烨直接提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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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祖母,孙儿之前在军营和士兵们一块,行止坐卧,已经习惯了,母亲美意,赐了大丫鬟来照顾孙儿,只是孙儿实在不习惯院子里有女人,不如换个小厮来。”
商侯爷对这个没见过的侄儿也就是面子情,说了两句场面话:“在家里自然比在边地要自在些,丫鬟比小厮心细,如果不喜欢这个,换一个也使得。”
刘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拂去那本就不存在的泪水:“娘,您得给儿媳做主。烨儿能回来,我也是满心欢喜的,不仅早早的收拾好了院子还让我身边的二等丫鬟秋红去了烨儿身边。秋红长得好,烨儿血气方刚一时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快到用晚膳的时候秋红哭着跑来说是烨儿当着炘儿的面对她不假辞色,私下里却动手动脚的,她不肯从还被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儿媳看她哭的可怜,就先留她在院子里呆着,想着饭后再仔细查问真相。”
“没想到烨儿倒打一耙,倒成了儿媳的不是了。”
“娘,这么多年咱们府里就没发生过丫鬟爬床的事情,怎么烨儿一回来,就闹出这等丑事来?”
“烨儿,你年纪还小,去赌坊可以说是玩闹,和丫鬟也可以说是戏耍,只是凡事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才是,秋红没这个想法,你若有意我明日找人牙子找来鲜嫩的由你挑选。”
商以璇在旁边听的是目瞪口呆,她刚要反驳,商炘先跳了出来:“二伯母,大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大哥路上也没有进赌坊,我们是因为……”
“小三,怎么和长辈说话的。”商烨沉声道,商炘被呵斥后缩了缩脖子,没有继续说话了。
“母亲,儿子对秋红姑娘绝对没有亵玩之心,如果秋红姑娘有什么误会,儿子可以和她当面解释。”商烨跪在了地上请罪。
老夫人殷氏瞪了刘氏一眼:“都是婢子胡言乱语,烨儿起来,明日我挑个好的给你,那个什么秋的就回到老二媳妇身边伺候。”
“娘!”刘氏刚要辩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二夫人不好了,秋红她……她投井了!”一个丫鬟说话哆哆嗦嗦的,眼泪流了半边脸,显然是吓到了。
“什么?!”老夫人惊得起了身,“老大,你随我去看看,岚儿,你带着姐妹们回房休息,都不要出来乱走。”
“烨儿……你,你也跟着来吧。”
商烨这才收起了温润的面具,他看着刘氏,没想到这个名义上的嫡母为了给他泼脏水连人命都敢出手!
商以璇无措的看着商以岚:“大姐姐,她……她怎么就死了,难道,难道我看错了?”
商以珊低头玩儿着手串没有说话,商以岚和唯一搞不清楚状况的商以竹说:“小五,三姐姐有些怕黑,你今天陪着她回去睡一晚,明日再来陪祖母好不好?”
商以竹见三姐姐确实面色煞白,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屋里只剩下童言童语的声音,仿佛屋外黑色的漩涡将一切都侵蚀殆尽,商以岚看向窗外,她知道风雨欲来,从今天开始商家再也不是之前的商家了。
18. 一箭三雕
秋红死了,对外宣称是走夜路一时不慎摔进了井里。
由于天黑,再加上天冷滞留在外面的人少,因此都没有听到秋红呼救的声音,这才罔丢了性命。
但是当天荣寿堂内的声音不小,下人们都在传,是大少爷商烨逼死了秋红,子欲□□婢,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商烨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连夜就简单收拾了行囊,直奔皇家书院而去,闹得动静也不小,第二日商侯爷就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又不对了起来,花了大力气打听到大家都在说什么之后,是暗自生闷气。
原来大家都说他如今一门心思过继,连胞弟的长子都容不下,大半夜就把人撵了出来。
商侯爷如今是有口难辨,他总不能说这是二房母子斗法,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吧。
再说如今商家由于商以岚婚事的原因处在大夏朝的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拿放大镜来看,他对二弟妹刘氏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心生不满。
就在这时,定北侯府荣寿堂里,刘氏已经跪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殷氏有心好生整治她一次,连蒲团都没准备。
早春时节,荣寿堂里虽然温暖如初,但是地面跪时间长了刘氏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一股股的上涌,她咬牙坚持着,精致的妆容上没有露出半点疲态。
殷氏越看越生气,直接拿起手头的被子砸了过去:“刘氏,你觉得自己很能耐是吧!你那点小手段能瞒得过谁!”
“你给烨儿安排到了马厩旁边,我想着他也在家里住不了多久,让你出口气也就算了。”
“没想到你变本加厉,想要彻底毁了这个孩子。”
“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商家不明不白死了一个丫鬟,你想做什么,一石二鸟是吗,同时搞掉岚儿,好给珊儿让路!”
刘氏听到这里抬头反驳:“娘,商烨他就是个野种,生在咱们侯府外面,二爷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来历不明的女人,就这么生了不清不楚的孩子,他还能好好站在儿媳面前,您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和老侯爷的决定吗?当年的事情当年就已经盖棺定论,你和刘家也接受了我们的补偿,那个女人也永远不会迈进侯府的大门。”殷氏冷冷的看着她,“如今你想反悔?”
刘氏闻言躲闪了一下,当年商家确实因为理亏,在仕途上提拔了自己的兄长,如今刘家在京城也算有了一席之地,她就是看着商烨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忍住匆匆下了手。
“看来你也不想反悔,要知道当年商家能把刘家拉起来,现在也能把刘家踩下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殷氏说话毫不客气,“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你胆敢把手伸到岚儿身上,你就等着拿休书吧。”
“母亲!”刘氏瞬间委屈了起来,“大嫂子走的早,三弟妹是个滑头的,早早的就跑去了三弟身边,这些年是儿媳早晚晨昏定省的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儿媳就是不服,是二爷跟在老侯爷身边冲锋陷阵,为什么皇后的人选就不能是珊儿!”
“你若是个聪明的,就称着现在形势大好给珊儿找个好人家。如果你还盯着宫里,珊儿毁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殷氏不想和蠢货多说话,“你就在这里跪满两个时辰,仔细想想。”
殷氏起身进了内室,留下刘氏一个人跪在原地。
******
大包嬷嬷也正在给商以岚分析秋红之死。
“二太太手段虽然直白了些,但是效果不错。而且这是一箭三雕,不仅打击了大少爷,在大小姐您的喜事上蒙了一层阴影。最重要的是,奴才听见了一些消息,说是秋红很喜欢去二少爷的房间里给二夫人传话,似乎是动了春心。”
“若是奴才没猜错的话,二太太是应允了秋红她的心事,这才让她铤而走险,陷害大少爷。没想到二太太把事情做绝了,直接把她的命送走了,以绝后患。”
商以岚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商耀的影子在,刘氏出身不高,但是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出手也是快准狠,并仗着自己育有二子的功劳有恃无恐。
大包嬷嬷想了想,开口问道:“小姐,奴才这几日看下来,二太太护子心切,她对二小姐期盼很高。历年来宫里姊妹共侍一夫也是有的,您如果想要和二太太结个善缘,不如先递出橄榄枝来。”
“我商家女儿不可为妾。”商以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若是皇权压下来不得不从也就算了,我商家为了大夏朝抛头颅洒热血,女儿难道还要承受为人妾室的侮辱吗?”
“再说,珊儿孤高傲视,不适合太过复杂的生活环境,祖母不会坐视二婶无事忙的。”
“绿云,这秋红倒是让我想到了之前的白梅,她如今如何了?”商以岚问道。
绿云叹了口气:“二小姐仔细调查了白梅姐姐的处境之后,把牛家母子狠狠训斥了一次,他们明面上不敢再对白梅姐姐不好。您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牛家婆子的管事之位也被撤下来了,她在家里气不顺,对还怀着孩子的白梅姐姐动辄打骂,孩子没保住,人也在鬼门关走了一次。”
“白梅姐姐想办法求救于二小姐,如今二小姐把人接到她的院子里正养身体呢,听说牛家母子一人挨了十个军棍,说是等白梅姐姐身体好了再去和离,不准他们二人再惊扰白梅姐姐。”
“白梅姐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珊儿……不像二婶,心不狠。”商以岚喃喃道,她还记得商以珊那天说小心范家人的模样,她们是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姐妹,虽然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但是情谊是真的。
既然如此,她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在商以珊越陷越深之前解决这件事。
“姑姑,和我说说范家吧。”商以岚的桌子上放着颍川侯范家的请帖。
范老夫人今年七十九,提前过八十寿宴,作为淑太妃的娘家,以往他们有什么活动都不会叫上商家,今时不同往日,最高规格的请帖送了过来,商以岚不能不去。
大包嬷嬷给商以岚仔细说着范家人的脾气秉性以及姻亲关系,商以岚侧耳倾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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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书院的饭食,大多以蒸煮为上,商烨和商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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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顿就直呼受不了,受不得拘束的二人,这日下学之后直奔羊肉馆,美美的吃上一顿才心满意足。
“大哥,咱们不回府里吗?”商炘有些惦记两个妹妹。
“你想回去就回去呗,我是不回去的。”商烨剃着牙靠在椅背上说着。
“大伯身边的商忠说了,祖母已经把事情料理清楚了,让我们有时间就回家一趟,别让祖母担心,想来有祖母看着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商炘劝着。
“你呀,没长脑子就别出来显。”商烨白了他一看,看着外面天色尚早,“大妹妹之前托我办件事儿,你跟着不合适,你先回去,或者去找找乐子,记得在书院关门前回去。”
“对了,赌场、梨园都不能去,让我知道你偷摸进去把你腿打断!”
商炘瘪了瘪嘴:“你们有事都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出发前祖父和你关起门来说了不少的悄悄话。”
商炘伸出手来:“我没银子了,大哥接济点。”
商烨狐疑了看了他一眼:“上次给你的二十两这么快就花没了?”
商炘笑嘻嘻的说:“哎呀,若是有这二十两,大哥你今天就一直和弟弟我在一块。”
商烨往商炘怀里塞了张银票:“小聪明都用在这儿上头了,滚吧。”
一路向西走,看着挂着“铁口直当”牌匾,门口蹲着一只胖的飞不起来的鹦鹉,商烨推门走了进去。
当铺内一个管事打扮的人穿着长衫,正拿着放大镜看账本,听见推门声也没抬头。
商烨将一枚铜板扔在了管事面前:“我找人。”
管事放下放大镜,看了一眼铜板,立刻站了起来:“官人原是越好的,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跟在下这边来。”
当铺后身九曲十八弯,商烨在心里默默记着路,两人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管事先推门进去,随后一年轻男子出门来迎。
“在下年致远,兄台如何称呼?”年致远虽然在皇家书院读书,但是没有住在书院,他属于比较常见的“走读生”,由于在书院里皇亲国戚勋贵重臣子弟甚多,书院的夫子也就不强求同一化管理。
“商家长子商烨。”
“年兄,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日我来只是受大妹妹的嘱托,给你带一个人名,礼郡王妃。”
“大妹妹说这个人是关键,其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也不用和我解释。”
商烨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处处都彰显着主家低调奢华的品味。
“不过我有一句话要说,现在大妹妹的身份不同于往日,你如果有什么要紧事,联系我就是,我同你一样,在皇家书院读书。”商烨说道,“还有,我不关心你们要做什么,但是你要记住,她是未来的皇后!”
年致远笑了下:“商兄所言在理,我年家本就是草根商户,比不得侯府家大业大。但是家里长辈教导,只有家族团结一致、有力往一处使才是长存之道,我不过是做到了表兄的责任罢了。”
商烨听到这儿才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文弱的书生,咧开嘴笑了。
19. 花园巧遇
“小姐,侯爷来了。”绿云在门口禀报时,商以岚正跟着大包嬷嬷练习各种场合下的跪礼差异。
大包嬷嬷给商侯爷行礼之后就退下了,商侯爷点了点头。
“岚儿看着清瘦了,可是这宫里来的嬷嬷太过严厉?”商侯爷伸手搀着商以岚起身,关切的问道。
商以岚恍然,自从商太后寿宴之后,她就没和父亲单独说过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父亲的腿有旧伤,商以岚以前苦读医术,苦心钻研,自从知道父亲从未正眼看过她这份心意之后,商以岚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那些医书了,原来她也不是真心喜欢这些。
“两位包姑姑都是有本事的人,女儿多和她们学习着,总是有好处的,爹爹不必忧心。”商以岚和之前一样对着商侯爷甜甜的笑着。
商侯爷连连称赞:“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岚儿一转眼就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父亲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抱着小杯子不肯睡觉,谁哄都不行,还是我亲自带着你睡了大半年才好。”商侯爷怀念的说道。
“我本来想着,等今年科举之后,给你来个榜下选婿。咱们这样的人家,低嫁对你来说可能还更自在些。”
“没想到你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如今就是为父也不能给你做主了。”
商侯爷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下琉璃院的陈设,不过一段日子没来,屋里的摆件挂饰基本都换了个遍,还有不少带着皇家标记的东西就直接放在外面,就连他闻了十几年的香薰都变了味道。
这一切都让他感受到陌生,包括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儿。
商以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盒子:“爹爹,女儿新得了一块端砚,看成色是前朝得老物件,女儿用不上这个,借花献佛,您拿去赏玩吧。”
商侯爷拍了拍商以岚的手:“宫里的赏赐你自己留着便是。岚儿,爹爹今日来是想和你说说过继一事。”
“我仔细考察了这些时日,觉得商煜那个孩子真是不错,你也见过一次,觉得怎么样?”
商以岚有些疑惑:“爹爹,祖母说女儿出阁前祖父会回来一次,这样的大事不如等祖父回来定夺。”
“那自然是最稳妥的,爹爹总想着两全其美,等你祖父回来,咱们爷俩意见一致,基本也就定了。”商侯爷解释道。
“爹爹,那个商煜到底哪里让你这么喜欢,女儿有些吃醋了。”商以岚直白的说。
“岚儿,你若是像爹爹先前规划的那样,找个清贫人家也就算了。如今你进了皇宫,没有娘家的支持是万万不行的,隔房的兄弟到底不能和你一条心,还是得有一个亲弟弟才行。”商侯爷推心置腹的说,“只有血缘关系才是最坚不可摧的纽带。”
“可是……”商以岚迟疑道,“商煜是旁支,女儿倒是觉得不如家里的弟弟亲切。”
商侯爷被噎了一下,忽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试探道:“岚儿,若是你有个没见过面的亲弟弟,你会觉得他比堂兄弟更可靠吗?”
商以岚诧异道:“爹爹这说的什么话,娘亲去的早,我怎么会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弟弟!”
“假如,就是假设。”商侯爷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女儿的依靠是父亲,只要爹爹一心向着女儿,女儿就安心极了。”商以岚没有正面回答。
商侯爷没再细问,他点了点头:“自从上次你生病痊愈之后,就来前院书房少了,我也是担心你前来看看。”
“对了,有个小事,商煜那孩子字写得不好,底子没打好。”商侯爷说道,“爹爹记得你那里有一副马公的真迹,他的字公正板直,最适合初学者,可否借用几天?”
“爹爹果真对他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您的亲生儿子呢。”商以岚刺了他一句,“这是女儿小时候用的,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柜子里呢,爹爹且回去稍等,女儿找到了派人给您送过去,不说借,是我这个姐姐的见面礼。”
商侯爷有些坐不住了,借口公事繁忙离开了。
绿云看商以岚的脸色,试探的问:“小姐,那字帖。”
“就算是烧了也没有便宜别人的道理。”商以岚轻声笑道,“先拖上几天,然后说找不到了,父亲总不会来我这琉璃院搜吧。”
绿云见这话听着不像,不敢再说什么。
******
荣寿堂
老夫人殷氏仔细打量了几个孙女的妆容,满意的点点头:“老二家的,咱们家已经很久没和范家有过明面上的往来了,今日去范家要记住,不卑不亢是最重要的。”
“还有,几个姑娘家不要落单,在外面一笔写不出两个商字。”
“去吧,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刘氏知道老夫人这是敲打自己,别在外面对商以岚或者商烨动手,她笑着应了,带着姐妹几人上了出发的马车,商家的少爷们由于大多数都住在皇家书院,就直接从那边出发了。
当先的马车从外表看就大了将近一倍,还有两排侍卫开路,这是宫里赐给商以岚的出行车马,比照当朝郡主的规制,领头的是二等带刀侍卫,轻铠覆身,衬得面容更加英气。
“下官谢缺,但听商小姐吩咐。”
看着弯腰行礼的少年,商以岚赞叹道:“谢大人年少有为,我这里没什么大事,你随意。”
刘氏等人目送着商以岚先上了马车,商以竹想要闹着跟着商以岚,被商以璇眼疾手快的拦住。
大包嬷嬷和绿云跟在商以岚左右。
“这位大人姓谢,包姑姑可识得他是哪位宗室家里的。”商以岚问道。
大包嬷嬷摇摇头:“奴才不知,不过这位叫阿缺的少年奴才有所耳闻,似乎是皇上从宫外带回来的,一直在御前,没想到皇上把他指给了您。”
商以岚点头,看来这位谢缺完全是皇上的人,自己的安全交给这样和宫里几乎没有干系的人,确实很有安全感。
有侍卫开道,从商家到范家这一路上更加顺畅了。
颍川侯范家大门口车马分流而行,有专门的小厮引导着参加寿宴的人前往花厅,基本做到了乱中有序。
一个身穿鹅黄色丫鬟服饰的女子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等了许久,看见商家的马车眼前一亮,连忙推开众人走到最前面。
“来人可是商家大小姐,奴婢是范家老夫人跟前伺候的韭黄,老夫人特意嘱咐,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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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入内室一见,大小姐请。”韭黄恭恭敬敬的说着。
谢缺手握着腰间的长刀,等着商以岚的吩咐。
大包嬷嬷见韭黄的一番话已经引起了周边的注意,微微点了点头,商以岚微笑着说:“不敢让老夫人久等,不知是要我姐妹一同前去,还是只我一个。”
“商二夫人以及各位小姐请随她前往花厅。”韭黄指着站在她身后的一个鹅蛋脸的侍女说道。
商以岚明白了,她和刘氏说了两句情况,就带着大包嬷嬷和绿云随韭黄前去。
韭黄一看就是主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她一路给商以岚简单的介绍着范家的景色,说的通俗易懂又引人入胜,口才上绿云比不得。
走到花园一角时,韭黄忽然觉得有些腹痛,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商小姐,奴婢有急事先回避一下,您略微等一等,奴婢马上就回来,不会耽误您的正事。”
商以岚没搞明白这是哪一出,韭黄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了是范家老夫人想要单独见她,这期间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然就是范家搞的鬼,她们的手段不会如此直白吧。
大包嬷嬷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小姐莫怕,咱们且等等就是。”
******
柳生蹲在院墙底下的时候有些无奈,自家主子有门不走,非要做什么梁上君子,这要是被人看见了他们陛下的一世英明可就毁于一旦了。
好在老天保佑,没人看见皇上翻墙的矫健英姿。
“皇上,您来给范老夫人贺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怎么偷偷摸摸的。”柳生见谢景专门挑背人的地方走,摆着面瘫脸问道。
“朕不耐烦和前面那些人应酬,又想去后院,你说还能怎么办?”谢景用手里的折扇敲了一下柳生的脑袋。
柳生跟在谢景身后,看自家主子熟练的避开成群结队的丫鬟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花园。
商以岚仰着脸看这株开的茂盛的梅花,抬手想要摘下来一朵。
已经到了梅花开败的时节,还能找到盛开中的梅花实属罕见,商以岚也是被美色所迷,这才伸出手来,只是她发现自己各自有些不够高,踮起脚来离花枝还有些距离,刚要放弃。
只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直接折了一只梅花递在了商以岚的面前:“喜欢梅花?”
谢景的长相在商以岚的记忆里一直很模糊,但是他的声音却非常清晰。
听到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嗓音,商以岚后退了一步,弯膝就要跪下:“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景眼疾手快的一捞,扶着商以岚站好:“免礼,你是朕的皇后,以后无需行此大礼。”
上下打量了一翻商以岚的着装,看着她因为天气寒冷有些微微发红的脸蛋,谢景歪着头轻声说:“看着清减了些,包氏的手艺不和你的口味?”
“回皇上的话,包姑姑很好,臣女很喜欢。”商以岚说道。
“朕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都不敢抬头看朕一眼。”
谢景拉长声音凑近,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说道:“朕只怕日后洞房换了人皇后也认不出,这可如何是好?”
20. 说不如做
商以岚听着近乎登徒浪子的调戏之语,难掩震惊的抬起头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再后退一步。
这是商以岚第一次看清楚谢景的长相。
他很高,商以岚抬头视线才能平视到谢景脸部的下颌角。
一身黑色蟒袍的男人逆着光站定,眉眼间流转的是唯我独尊的霸气,嘴角含笑,唇纹若隐若现,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发冠束起,身后还跟着一个直不起腰来的宦官打扮的人。
商以岚余光看见大包嬷嬷跪在旁边,知道眼前之人如假包换是当今皇上无疑。
“能说出刚刚那话来,您不是洪水猛兽,也算不得什么君子。”商以岚双颊通红,说不上是羞的还是气的。
说完商以岚就有些后悔,眼前之人掌握着世间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自己还是唐突了,她懊恼了一下,就想跪下请罪。
“可算是憋出一句话来。”谢景伸出手来,“范家老夫人想要见你?朕陪你去。”
商以岚见谢景没有生气松了口气,她迟疑了片刻,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谢景顺势握住。
韭黄终于处理好了个人问题,回到花园发现多了几个人,当即就要开口说话,被大包嬷嬷摁的死死的,她和韭黄耳语道:“不要惊扰圣驾。”
韭黄面上一呆,再不敢出生,像是鹌鹑一样跟在众人身后。
从她的视角出发,能看到最前方二人宽大的衣袖互相交叠,男人放缓了脚步和女子保持一致,颇有几分缱绻的味道。
商以岚有些不自在,她养在深闺,很少出门应酬,和女子交际她敢自称游刃有余,但是和陌生男人如此亲近让她很是为难。
谢景感受到商以岚想要逃离的瞬间,微微用力将人禁锢在身边:“商大姑娘可有乳名,朕每次唤你总觉得太过生疏了些。”
商以岚抿了抿嘴角,她自幼丧母,祖母虽然用心看顾但到底填补不了母亲的空缺,也体现在了细枝末节里。
“臣女家中直呼大名,并未有乳名一说。”
谢景看着小姑娘不开心了,笑了一下:“朕听母后唤你岚儿,我虚长你几岁,若如此称呼到容易让外人误会你是我的晚辈,这样吧,我称呼你商商如何?”
这什么鬼称呼,商以岚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沉默了一会儿:“皇上请便。”
“朕都唤你商商了,商商不考虑也给朕改一个称呼吗?”谢景一边说着话,一边拉近了两人身体的距离。
商以岚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龙涎香,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她的脑子有些眩晕,仿佛没听明白男人说什么,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充满了疑惑。
谢景看着女孩有些迷糊的眼神,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轻轻揉捏了一下女孩锁在袖子里的手腕儿,他从很早就知道小姑娘长的好看,没想到几年不见竟比他预想中还要惊艳,只是这姑娘记性不太好,看来早就把自己忘得死死的。
“皇上?”商以岚问道。
谢景摇摇头:“这不好,商商再想一个,下次见面朕来验收成果,如果商商想的朕不满意,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虽然不清楚男人口中的惩罚是什么,商以岚也能察觉到他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商以岚在脑海中回忆大包嬷嬷对当今圣上的评价,她说皇上虽然有生母淑太妃,有养母商皇后,但由于先皇的一波骚操作,让商太后和淑太妃几乎水火不容,作为唯一的皇子,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在风口浪尖。
大包嬷嬷说皇上就是天生的政客,他用了几年的时间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商家和范家达成了表面的和平,他接管了先皇后期的烂摊子,用铁血手腕换上来一大批年轻有为的官员,换下来的一批老臣没有一个公开说他的坏话,都心悦诚服。
至于不近女色更是女人心中的优点,大包嬷嬷说宫女里长得好看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起了鲤鱼跃龙门的心思,皇上想来是不假辞色,不给任何人机会和幻想。
谢景可以算得上有些高冷的皇上了,只是两次接触下来,商以岚到有了不一样的体会。
“皇上也来给范老夫人贺寿?”商以岚岔开话题,范家和商家虽然看起来和平共处了,但是商太后能高兴看到养子亲近范家才怪。
谢景提醒商以岚注意脚下的碎石:“母后心系范老夫人,她出宫一趟不容易,特意叮嘱朕一定要讲她的礼物和心意带到。”
说的这般真挚,若是不知情的人都要相信了,商以岚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轻易相信这个男人,他说谎的本事可是如火纯青。
“太后娘娘想的周全。”商以岚说了两句场面话,整个范府后院仿佛只剩下他们几个,再也没碰到过来来往往的侍女。
“皇上,臣女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也知道忠君报国的道理。”商以岚轻声说,“臣女定会恪守本分,为您分忧。”
谢景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着商以岚的眼睛,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在朕这里,会说不如会做。”
商以岚没有沮丧,只要他不完全拒绝就行。
“到了,咱们进去吧,范老夫人很和善,别怕。”谢景恢复了懒散的模样,柳生开道,一行人走进了院子里。
商以岚晃了晃胳膊发现谢景根本不撒手,她只能任由他去了。
******
范老夫人正在等商以岚,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连忙匆匆的从房间里迎出来。
谢景此时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松开商以岚的手,快走了两步,扶着范老夫人:“外祖母怎么出来了,朕没提前知会您就是不想兴师动众的。”
商以岚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手微微搭载老夫人的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将范老夫人扶进了屋里。
“皇上怎么没去前边,永健带着儿孙们正候着呢。”范老夫人高兴的看着谢景,仿佛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一样。
“朕带来了母后的寿礼,也想单独和外祖母说说话,正好在路上遇见了皇后。”谢景将礼物单子放下,看了一眼商以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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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商以岚给老夫人请安。”商以岚行礼道。
“是个美人坯子。”范老夫人摘下了祖母绿的镯子戴进了商以岚的手腕上,“老身托大,唤你一声岚丫头,皇上身边一直没有个知心人,望你夫妻二人能和睦相处,早日诞下皇子。”
“今日请你走这一趟,不为别的,淑太妃走的早,她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这个镯子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说了要传给未来的儿媳妇。”
“还有锦如姑姑是当年娘娘的身边人,一并给了你。”范老夫人指着她身后一个妇人打扮的说道,“锦如,以后皇后娘娘就是你的主子,要把她当作淑太妃一般,如果有二心,不说皇后娘娘,就是范家也饶不了你!”
商以岚没想到自己寿礼还没送出去,倒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这锦如姑姑如果真是淑太妃的心腹,她带到宫里去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就在商以岚绞尽脑汁想怎么拒绝的时候,谢景开口了:“锦如姑姑这是嫁人了?不知道夫家是谁?可有孩子了?”
“淑太妃最是放心不下姑姑你了,朕特意托外祖照顾,外祖母果然尽心了。”谢景继续说,“孩子多大了,可要读书,朕或可为他寻一先生。”
锦如越听脸色越白,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回皇上的话,奴婢嫁给了范家的二管事,先夫病故已经两年了,膝下并无子嗣。”
谢景神情不变:“姑姑节哀。”
“外祖母,朕这还是头一回当新郎,锦如姑姑这未亡人的身份还是回避一下吧。”
范老夫人看了一眼锦如:“真是老了,我只想着她对宫里更熟悉,能帮衬到岚丫头,没考虑到这一层。锦如,你且下去吧。”
商以岚看着锦如有些仓皇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轻铃,今日怎么这么安静,还不来给你表哥请安。”
商以岚早就发现了范轻铃的存在,她一直在偷偷看着谢景,那副小女儿的心思昭然若揭。
范轻铃上前一步行礼:“表哥,雪团我养的很好,它有时候不理我,玲儿猜它是想回宫里去了,您要不要瞧瞧,现在它比之前胖了好多。”
“母后身边养了只肥猫,生了几窝小崽子,范大小姐喜欢,养了一只在身边,你要是也喜欢,朕陪你挑一挑。”谢景先低声和商以岚解释了两句,随后和范轻铃说道,“母后有时候也惦记这几只小猫崽,你好好养着就是。”
“老夫人,看天色时辰也快到了,朕陪您去前院花厅?”谢景说完起身,不容别人拒绝。
范轻铃对商以岚乖巧的笑了,自觉地走在三人身后,微微靠近商以岚的位置。
商以岚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谢景,忽然觉得他的出现也是一件好事,不然锦如姑姑是一桩,范家轻铃是另一桩,还不知道这慈爱的范老夫人想要做什么,总之是来者不善。
忽然谢景转头,正对上商以岚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似在安抚。
范老夫人恰好出言:“咱们到了,陛下先请!”
21. 仗势欺人
商以岚自皇宫首秀出道一鸣惊人之后,达成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成就。
寿宴开场,谢景拉着商以岚起身:“朕和皇后共祝外祖母松鹤延年、永享天伦。”
一句“皇后”让商以岚身上多了无数打量的目光,范老夫人目光停滞在商以岚身上,面上堆砌了笑容,眼底却丝毫不见喜色。
毕竟来的是范家,为了顾及商太后的脸面和心情,皇上走了个开场就离开了。
祝寿之人一波接着一波,商以岚见大家的注意力终于转移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休息。
她看到商以珊和商以璇身边都围着些人欢声笑语的,倒也热闹,小五年纪小没有一块出门。
“商姐姐好生悠闲。”周雪霏眼尖看见了商以岚跟了上来,忽然出声倒是吓了商以岚一跳。
商以岚抬头,周雪霏今日一改往日素净典雅的穿搭,一身粉色的衣裙比梅花还要娇嫩,整套的头面压着,让人紧张起她纤细的脖子来。
“周妹妹这是打哪儿发财了?”商以岚打趣道。
“妹妹不是要回了母亲的嫁妆嘛,这些日子一点点的整理,这些衣裳首饰我想着要是不赶紧穿戴上还不知道要便宜谁呢,商姐姐看怎么样?”周雪霏转了一圈,金银玉质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倒是有几分羽化登仙的意思。
“好看是好看,就是你顶着这身行头,若是在街上遇到了,姐姐我怕是不敢上前搭话。”商以岚移开了一点,让周雪霏坐到她身边来。
周雪霏顺势靠了过来:“姐姐,你看那边,就是投壶签子最多的那个,穿宝蓝色衣服的,就是范家公子,妹妹的未婚夫。”
时下男女大防并没有妖魔化,男宾和女宾之间隔着些屏风,胆子大些的早就混在一处说笑玩耍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身边丫鬟小厮都跟着,落落大方就不会落人口舌。
由于距离有些远,商以岚凝神看了半天才勉强看到,还看不清人脸,不过他身边的那个衣服打扮还是很眼熟的:“范大小姐也在。”
“我这位表姐温柔大方,还没有及笄就有不少人家打听,但是范家疼女儿,说是要多留几年,而且还去大佛寺请了尘大师批了命,说是晚婚才好。”
嗯,这是等着谢景松口呢,毕竟是皇上的外家,如果没有商太后临门插了一脚,他们的盘算大概率能如愿。
“了尘大师云游四海,能为范大小姐批命,可见她福缘深厚。”商以岚笑着说,大包嬷嬷教导她不管和谁说话都不能留下话柄,这是宫廷生活第一要义,管住嘴。
周雪霏冷哼了一声:“打量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这段时间她可没少往我这里跑,话里话外就是打听你的脾气秉性。”
“八字还没一撇呢,堂堂侯府小姐,上赶着要做妾,还要做足准备打听未来主母的喜好,真是可笑。”
听着周雪霏越发尖刻的发言,商以岚皱着眉头打断她:“周妹妹,这话有些过了。”
想着记忆里那个无助哭泣的女孩子,商以岚放柔了声音:“周妹妹,我观你如今行事到与前些时日不同,不管发生什么,我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
周雪霏深深的看了商以岚一眼,想着自己这段时间水深火热的生活,范轻铃的不时骚扰都能让她松口气,家里人竟然异想天开,觉得自己和商以岚关系不错,不如争取一个进宫侍奉君主的机会。
甚至他们还想让自己求商以岚给这个机会,反正皇后娘娘也是需要左膀右臂的,为什么不提拔和自己关系好的?
简直不知所谓!
不过这样的肮脏事情就不要污了商姐姐的耳朵了,周雪霏摇摇头:“商姐姐不用担心,我就是有些心烦,以后不会了。”
******
“商大小姐怎么在这里躲清闲,商二小姐可是遇到麻烦了。”范轻铃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果然刚刚还和商以珊谈笑甚欢的几人都有些面露难色。
周雪霏以为范轻铃是想讨好她,商以岚可不这么觉得,她只知道眼前的女孩儿对自己抱有很深的敌意,她从来没想过共存,这是商以岚的直觉。
“范大小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离这么远都能知晓我家二妹妹身边的事情,我很佩服。”商以岚阴阳了一句。
范轻铃不以为意:“毕竟是祖母的生辰,轻铃作为晚辈不敢不上心。”
“商姐姐果然和表妹关系如传闻中那般好,真是让轻铃羡慕极了。”范轻铃看了周雪霏一眼,心里不屑极了,不过是一个要靠自己母亲讨生活的人,早晚有她哭的时候。
“范大小姐自便,我去看看。”眼见商以珊面色越来越不少,商以璇都快要哭出来了,商以岚起身迎了上去。
商以璇看见商以岚来了,眼前一亮:“大姐姐,你来的正好,李家姐妹好生无礼,还倒打一耙。”
“慢慢说,这是怎么了。”商以岚安抚道,人群中间李家姐妹俩目光躲闪。
李家依附于范家在京城生活,范家家主有一房妾室就姓李,一来妾室受宠,二来李家家主也算有几分才干,在户部当个侍郎,也算是得用。
李家姐妹天然就成了范家女儿的跟班,他们现在闹这么一出,明显是范家人授意的。
李嫣然抢着说:“商大小姐评评理,范家老夫人过寿,我们都想着要热热闹闹的。这初春的天气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正好范家后院操场上浇了一面冰场,与其大家闷头作诗,不如前去冰嬉来的自在。”
“原想着商家武将出身,冰嬉还不是手拿把掐,怎么连我这个文臣家的女儿都不如,上场都不敢,商二小姐可真是个胆小鬼!”
原本三三两两凑在一块聊天玩耍的人都凑了过来看热闹,就连屏风另一侧的男宾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商以珊还没见过这般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气的浑身哆嗦,恨不能上前撕了李嫣然这张嘴。
“我二妹妹的一片苦心,李家小姐到底是辜负了。”商以岚站在商以珊前面,“你也说了现在是初春时节了,皇家的冰嬉场早早就关了,虽然冰面从表层上来看还结实,这里面到底融化了多少还未可知。”
“若是大家图一时享乐去玩儿,万一摔了磕了见了血了,砸了范老夫人的寿宴,作为提议人的你能担待的起吗?”商以岚问道,“若是李家小姐签了字据以李大人的前途名誉担保,那今日我亲自上场又又何妨!”
李嫣然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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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抢白,脸涨的通红:“不玩儿就不玩儿,说的那么严重,商大小姐这是仗势欺人!”
商以岚笑了:“李小姐说的很对,我就是在仗势欺人,你奈我何?”
范轻铃热闹看够了,这才出面调停:“商姐姐,李家妹妹虽是文臣家的女儿,却很有些武将家的直爽,她说话一直是这样不管不顾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这时候玩冰嬉确实不合适,不如咱们击鼓传花吧,正好人多,我来蒙上眼睛敲,鼓点停下来的人可以选择回答一个问题,或者做一件事情,再或者自罚三杯如何?”
“这个好,我们也要一块。”身后传来娃娃音,是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人,他站在众位女眷的身后,满脸好奇的说,身边正是今天穿了宝蓝色衣服的周雪霏未来的夫婿。
商以岚的目光停在少年人的脸上,只觉得他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尤其是鼻梁附近的轮廓。
许是看见了商以岚的目光,范轻铃笑着说:“商姐姐可是看呆了,那是礼郡王的二公子,出了名的俊俏。”
“我喜欢美人,秀色可餐。”商以岚回过神来,“对了,我生辰在十二月,不知道范小姐生辰几何?”
范轻铃呼吸微微一滞:“是我唐突了。”
范家兄弟三人终于赶了过来,远远的看着,见商以岚等人并未吃亏,稍稍松了口气。
范轻铃既然开口要玩儿击鼓传花,就吩咐了下人们去准备道具,还要搬来长桌,动静闹得不小,惊动了在室内聊天的贵妇们。
范老夫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笑着说:“小辈们热闹起来了,咱们也去瞧瞧,压些彩头,也好看看谁是留在最后的幸运儿。”
商以岚牵着二位妹妹的手远离了李家姐妹:“绿云,去给二小姐、三小姐端杯热茶暖暖身体。”
商以璇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说:“大姐姐,范家真是欺人太甚。”
她详细的说了下刚刚李家人是怎么带头堵住她们姐妹二人,先是言语挑衅,后是表情骚扰,最后竟然直接说她们有辱门楣。
冰嬉这种东西最容易当众出丑了,商以珊二人是疯了才会真的应战。
只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商以珊不屑和胡搅蛮缠的人分辨,这才让局面上看起来是李家人占了上风。
“璇儿性子弱,珊儿,你怎么也不敢出头了,咱们商家和她们范家还有什么交情可说吗?”商以岚直说,“今日就算是鸿门宴我们也不怕,打起精神来,等会儿还不知道范轻铃准备了什么等着我们呢,你俩想要现在退了,让别人私下里议论我们商家都是缩头乌龟吗!”
“你不用激我。”商以珊冷哼了一声,“你自己小心些吧。”
商以璇跺了跺脚:“二姐姐,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和大姐姐赌气。”
“三妹妹,你若是不想参加,就说忽然肚子痛,我让绿云送你去二婶身边。”商以岚见游戏道具基本准备好了,抓紧时间说。
“啊?”商以璇下意识的问,“那二姐姐呢?”
“我不是懦夫。”商以珊留下这句话,向着花厅走去。
商以璇憋气:“瞧不起谁呢真是,大姐姐,我们走吧。”
22. 击鼓传花
范家下人手脚利索的将花厅布置好,范老夫人等人已经找好了观赏座位。
“这枚金钗可是彭大家的手艺,如今他已经许久没有新作品面世,今日我就拿出来当个彩头,给留下来的幸运儿。”范老夫人笑眯眯的从发髻上摘下来。
身边有人奉承道:“彭大家出手可是样样精品,如今有价无市,今日沾了各位小姐的光,也开了眼界了,老夫人可否让我们仔细瞧瞧。”
“就你乖觉,我那儿还有一副单独的耳坠,彭大家年轻时候的作品,等你回家了让你带走。”范老夫人很享受被人吹捧的滋味,为人也大方。
“那我就偏了老夫人的好东西,您可别舍不得。”年轻妇人一张巧嘴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其余妇人也象征性的摘了些钗环,刘氏此时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插曲,一时间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商以珊。
范轻铃看范老夫人这边没了动静,当先说道:“作为东道主,轻铃提议来当击鼓人。这个箱子是刚刚众位集思广益出来的点子,只多不少,等会儿鼓点停下来的时候,我会在箱子里随机抽取一张纸条出来,花束落在谁手里,就要按照纸条上说的做。”
“大家放心,我全程蒙着双眼,绝无作弊的可能。”
李家姐妹连声附和道:“范姐姐说的好,就这么办,快开始吧。”
男女宾客隔着桌子对坐,因为有范老夫人在,大家都安静的坐着,有些少爷们偷偷顶着对面的女子看,得到白眼一枚也不觉得无趣。
商以岚视线扫过右下角的位置,礼郡王家的二公子正一颗颗的吐着葡萄籽,很是天真的模样。
他似乎能察觉到商以岚的注视,抬头确认了下方位,仿佛在疑惑是否认识,最后挠了挠头,咧开嘴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看上去喜庆极了。
商以岚收回视线,这位小公子真是讨喜。
范轻铃用红布蒙上了双眼,嘴里喊着开始了,随后开始或轻或重的敲击着鼓面,懂行的人立刻就分辨出来,她可不是随便乱敲的,这是传颂颇为久远的《诗经》中的小调,专为庆贺高位着的生辰而歌,很是应景。
来贺寿的不少贵妇人们用挑儿媳妇的目光来打量着范轻铃,她绝对当得起宗妇,只可惜范家人的目光是朝着天上去的。
鼓声骤然停下,花束落在了一位年轻男子的手里,随机抽取的字条上写着以“梅花”为题,一炷香之内完成五言绝句,否则当自罚三杯。
这就是平平无奇的出题了,不说有没有这个诗才,就是背诵也要背上几首的,果然男子略一思索就提笔而上,诗句平实倒是字写的很是漂亮。
开头顺顺利利的,之后接连几人都完成的不错,只有一个不善画画的人自罚了三杯果酒,吃完之后就到屋里歇息去了。
现场作诗的、写字的、对对子的、投壶的、射箭的不一而足,大家公子小姐们轮流露上了一手,范家这是给所有人递了个方便,搭了一个才艺展示的梯子,若是能给权贵们留下深刻印象,那就是赚大了,如果皇上没有提前离开的话就更好了。
第二轮开始,在座的人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鼓点声停下,商以珊看着自己怀里的花束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接过箱子里抽出来的字条,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上面赫然写着“霓裳舞高潮小段,获自罚三杯。”
自罚三杯基本不在考虑之列,这范家的酒水不知道是什么制作的,喝上去不觉得,后劲大的很,之前选择自罚的人都到厢房休息去了。
但是跳舞更是行不通的,当下女子虽然也会习舞,却从不会在公众场合起跳,这和弹琴舞剑还是有些区别的,今日商家女子若是自比舞姬,可是把脸都丢尽了。
“商二小姐抽到了什么,说出来好让人准备起来。”李嫣然捂嘴笑着。
商以珊斜了她一眼:“李大小姐好生奇怪,不知道的以为你姓范不姓李呢。”
李嫣然被抢白了一句也不生气,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商以岚就坐在商以珊身边,她也看到了霓裳舞三个字,想了想说道:“霓裳舞虽然好看,到底不适合如今的天气,若是盛夏时节在湖边舞上一曲也未尝不可。如今我们这一身臃肿的,跳这个可不好看。”
“不如这样,我听说老夫人是边地雨州人,我商家戍守雨州附近也几十年了,也学习了不少雨州的习俗。当地每到年节等重大事件,都会跳一种祭祀的舞曲,说来也巧,我们姐妹学了一段,请老夫人品鉴。”商以岚说道,“我们需要曲笛和月琴,我和三妹妹配乐,二妹妹跳舞,这不违规吧,范小姐。”
范轻铃摘下了蒙面的红布,她看着商以岚:“请便。”
原本听到“霓裳舞”三个字,少年人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这样出名的舞曲,私下里或多或少都接触过,要说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说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曲目多半都是和“香艳”二字相连。
没想到商以岚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危机,一声低沉的笛音传来,商以岚捧笛,商以璇持琴,商以珊双手合十身体微微律动着。
她的表情很虔诚,一举一动附和着音乐有种神奇的律动,让人不自觉地庄重的看着,仿佛带入到了一种玄妙的意境中。
商以珊的每一个动作幅度都很大,舒展却并不妖娆,更像是传说中的圣女般不可侵犯。
一曲终了,范老夫人率先鼓掌,打断了一室的寂静,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怀念,自从她嫁进京城,再也没有回过雨州,家乡的一切都是那么遥远,今日再一次看见这熟悉的舞蹈,一时间心潮澎湃,竟是当场落下泪来。
她花了点时间平复了心绪,向商家几位小姐招手:“都来这儿,让我仔细瞧瞧。”
“你叫什么名字?”
“商以珊给老夫人请安。”由于刚刚运动过,商以珊脸颊微红,呼吸有些急促。
“怎么会跳这个的。”
“老夫人,我父亲随祖父在边地镇守,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母亲见我思父心切,就找人教了我们姐妹边地的习俗,这个舞蹈我们一看就喜欢上了,也是配合着练习了许久,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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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祖父父亲一个惊喜的。”商以珊补充道,“我们姐妹跳的不如雨州本地好,老夫人您看着开心就好。”
刘氏在旁边彻底松了口气,这回她的珊儿可算是大大的长脸了。
“我的嫁妆礼还有雨州当时流行的首饰,不值得什么,给你们戴着玩儿。”老夫人吩咐她身边的嬷嬷记得拿出来包好送给商家几位小姐。
范轻铃见全场的注意力都跑到商以珊那边去了,轻轻敲了下鼓面:“商二小姐的表演结束了,那我们继续?”
“老夫人,刚刚就算我们姐妹都淘汰了吧,本来就得了您的好东西,若是再想着您拿出的彩头,可不是贪心了,珊儿也该梳洗一下,我们先退下了。”商以岚说了句俏皮话打断了范轻铃,行了礼不管老夫人同意与否直接转身走人。
远离了花厅,商以璇重重的叹了口气:“怪不得祖母之前极少带我们出来应酬,这都是龙潭虎穴呀,要不是咱们还算有些准备,今天就阴沟里帆船了。”
商以岚被商以璇说的乐了出来:“范家咱们目前惹不起,那个什么李家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今天的事儿总要找人出口气,也给范家一个警告。”
商以珊看着商以岚,脸上闪过不自在:“今日多谢你了,我领你一个人情。”
“得亏范老夫人离家时间太久了,不然就你这临时抱佛脚的舞蹈漏洞百出,错了不知道几个节拍,神仙难救。”商以岚笑着说。
商以珊别过头去,嘴角露出了笑容。
在来赴宴之前,姐妹三人一块商议过,寿宴上能出丑的不过那么几个手段,他们在吃喝上尤其注意,不和陌生人单独行动,不与人产生争执,基本都能躲的过去。
唯有才艺一道上,因为天气较寒冷,基本不会是户外的运动,若是写字作诗画画抚琴之类,她们姐妹虽然技艺说不上精湛但也不会露怯。
就怕这种有些擦边的玩儿法,果然她们被逼的不能不跳舞。
好在大包嬷嬷是万事通,知道了范老夫人的家乡所在,临时学了一段舞蹈,不但糊弄了过去,还能稍稍扬名。
姐妹三人躲在给客人临时歇脚的客房里,听着周围的动静,先前由于自罚三杯来歇脚的还没睡醒,竟然还有发出呼噜声的,实在不雅。
三人关紧了房门,大包嬷嬷守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出,绿云留在了花厅,快结束的时候她来禀告,她们打算最后露个脸就走,不再和范家的任何人接触。
商以璇坐在床榻上,有些忧心的说:“大姐姐,你还没进宫,范家就如此难缠,宫里比这要凶险百倍,咱们不进宫了好不好。”
商以岚笑了下,心里有些熨帖:“咱们三个总要有人进宫的,大姐姐不去,你去吗?”
她说着这话,眼神飘向了商以珊。
商以珊秒懂商以岚的意思,她有些羞恼的说:“我不和你争,也争不过你,希望你永远能和今天一样逢凶化吉,别被人欺负了哭啼啼的跑回来求救!”
“一言为定哦。”商以岚不以为意,接受了商以珊别扭的求和。
23. 姐妹齐心
返程的马车上,商以岚舒服的靠在枕头上,大包嬷嬷给她揉捏肩膀放松,绿云正在眉飞色舞的讲解着商烨的壮举。
“大小姐您是没看到,大少爷被花束砸到的时候,根本没看抽出来的纸条上写的什么,直接说他就是个粗人,会的才艺不多,给大家表演一段剑舞助兴。”
“大少爷先是自罚了三杯,然后欻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谁能想到大少爷把凶器当腰带用,当时就现场一片惊呼。”
“大少爷原地起手,软剑舞的是虎虎生风,最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腾挪的,最后停下来的一瞬间,那剑尖就落在了范大小姐眼前的红布上,哎呀,您是没看见,范大小姐当即就大叫出声,吓疯了快。”
“就在这时,咱们大少爷直接双眼一翻,醉过去了,二少爷和三少爷麻利的把人抬走,那场面好玩儿极了。”
“范大小姐两股战战,估计到现在腿都是软的。”
“二夫人替他请罪,说他是边地回来的蛮子,不通人情世故,让范家海涵,范老夫人沉得住气,没有怪罪。”
“真是大快人心。”
商以岚听笑了:“绿云应该转行去做说书女先生去,行了,得了便宜别卖乖,这样的话在咱么院子里不要第三个人听见了。”
绿云被敲打了一翻,也没有那么兴奋了,她加入了给商以岚捏腿的行列:“小姐,这出一趟门可真麻烦。”
“你以后要多和两位包姑姑学习,这样的场面只多不少,若是你不想过这样的生活,那我入宫之前给你找个好归宿。”商以岚看着这个陪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婢子,真心的想让她自己选择。
绿云一听慌了,她连忙表忠心:“小姐,奴婢家里爹娘早早就走了,兄长是个老实的,嫂子一心只想着从奴婢身上扣银子,奴婢不肯,这些年也早就不联系了。奴婢只想长长久久的跟在您身边,小姐不要撵奴婢走。”
“没说要撵你走,只是你和我年龄相仿,女子的花期就这么几年,总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一下,如果你有意,就说出来,我给你做这个媒人。”商以岚说道。
“小姐,奴婢不想嫁人。”绿云直说,“奴婢嫂子前段时间托人给奴婢带话,说是给奴婢相中了一个,奴婢不愿意,奴婢不想这辈子都被嫂子烦心。”
商以岚想了想点头:“这样也行,你随我入宫,若是有合眼缘的侍卫什么的,总要比家生奴婢强,你嫂子也不敢来攀扯。”
“奴婢多谢小姐成全。”绿云满心欢喜的说。
“对了小姐,刚刚上车的时候,大少爷身边的小厮给了奴婢一个信封,说是给您的。”绿云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薄薄的纸。
商以岚心头一动,拆开上下通读了一翻,将纸撕成了碎屑,叮嘱绿云回府第一时间把它烧干净。
这是年致远托商烨的回信,里面写了这段时间他查访到的礼郡王妃的事情。
礼郡王是皇室的一只旁支所传,现任礼郡王很会钻营讨好先皇,专门全国各地搜罗奇珍异宝和天降祥瑞上贡。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让他主管内务府,也算是实权在身。
礼郡王一共有两任妻子,第一任不幸染上了风寒,不治而终。
这是明面上的死因,私下里大家都说先头的郡王妃分明就是被气死的,证据就是她百天刚过,现任郡王妃就进了家门,这要说是先郡王妃过世前认识的也没人相信啊。
现任郡王妃据说貌若仙人,就是身子骨不太好,进门十多年专宠于前,也只得了一个儿子。并且由于总是病着,京城里的大事小情她也很少参与。
说起这位郡王妃来,大家都很陌生。
年致远自从上次得到商烨带来的消息之后,就花了大价钱收罗礼郡王府的各种消息,关于王妃的喜好到没打听到什么,郡王世子的位分之争倒是听到了不少。
先郡王妃膝下育有一子,这孩子身子骨强壮,受宗室照拂如今已长大成人,他虽然不得礼郡王喜欢,但是皇上曾经亲口称赞过他,因此也在王府站稳了脚跟。
长子和爱子谁继承郡王位,礼郡王的表现很是暧昧,随着两位儿子年岁渐长,冲突不可避免的增加了。
年致远打听到,似乎由于商家多了一个准皇后,礼郡王现在心里的天平倾向于小儿子了,这里头的逻辑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在信里说,打算花大价钱拿到礼郡王妃的画像,或许能印证他的猜测,也一解大家心中的疑惑。
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
也是,毕竟时间较短,年假就算是有银子短时间内也没处花去。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商以岚只是觉得这个人和自己或许会有些渊源,能查到最好,查不到就随缘吧。
******
“二小姐来了。”绿云提高了声音,此时天色已黑,商以岚刚刚洗漱沐浴过,正在擦拭香膏。
商以珊顶着黑色的斗篷快步走了进来。
“绿云,和小包姑姑说,简单做些小菜点心,再烫一壶酒来。”商以岚慢条斯理的将护肤全套做完,这才来招待客人。
小包嬷嬷手脚麻利的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做了四菜一汤、还有饭前甜点。
“今日没怎么吃好吧,你来的正好,我小厨房上熬了一天的八宝粥,多加点糖,暖暖胃。”商以岚给商以珊盛了一碗。
商以珊默默的喝了一口,看着屋内的烛火,忽然说道:“商以岚,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我娘和我的心思。”
“你的位置,我一直都想要,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但是我今天想通了,这一切是你的,不是我的。”商以珊认真的说,“我也过不来你这样的生活。”
“珊儿想要什么过什么生活?”
商以珊自斟自饮了一口,酸梅酒入口回甘:“我娘这辈子的遗憾,就是没有跟在我爹身边。”
“我不想过我娘这样的日子,我希望未来的夫婿能温柔体贴,能专一没有二心,能守着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过日子。”
“这样就行了?还得人品样貌样样上品才行,不然怎么配我们商家的姑娘。”商以岚举杯,和商以珊碰了一下。
“商以岚,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像是先淑太妃那般,我还打算以后靠着你的余威过日子呢,我未来的夫家知道我是皇后娘娘的妹妹,那不得把我供起来。”商以珊笑着笑着快哭出来了,“我娘现在还有我,若是我也出嫁了,这偌大的定北侯府她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爹爹怎么如此无情!”
“原本我想着,若是我能成为皇后,看在我的面子上,父亲也得对母亲好一些。”
“我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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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女,呜呜呜。”
商以珊连续喝了几杯,罕见的在商以岚面前发泄着情绪。
商以岚不好评论二叔和二婶的感情生活,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商以珊的脊背,陪着她一杯一杯的将整瓶梅子酒都喝光了才罢休。
绿云将商以珊扶上了商以岚的床榻,给她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守在床脚睡下了。
商以珊身边的大丫头白梅沉默寡言的跟在绿云身后,全程都一言不发,比之前沉默多了。
商以岚胡乱睡在了另一侧的榻上,一夜好梦。
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商以珊已经匆匆的走了。
绿云忍笑说:“奴婢还是头一次看见二小姐浑身快炸毛的样子,她估计不好意思见小姐您,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商以岚笑了一下,开始一天的功课。
******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刘氏就在商以珊的院子里等着,屋里的大小丫鬟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商以珊有些头疼,她揉了揉眉心:“娘,进屋我和你说,让她们都起来吧。”
“小姐彻夜未归,连个来禀告我的人都没有,玩忽职守的丫头婆子统统改打!”刘氏气愤的说。
“我让她们不要说的,她们哪儿敢说。”
“不懂得规劝主子,就是丫鬟的错!”刘氏见商以珊还敢顶嘴,越发生气了。
“娘,一大早上的,您这是要做什么呀?!”商以珊也火儿了,直白的问道。
“我问你,你去大丫头那里作什么了?”刘氏横着眉毛问道。
“我去表明心志了。”商以珊脱口而出,“昨天范家那种场合我都应付不了,我心里明白,你我之前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去和大姐姐说清楚有什么不对。”
“幻想?!”刘氏拍了下桌子,“商以岚是你给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几天,你就开始向着她说话!”
“娘,我也和你说清楚,我不进宫!”商以珊下定决心说道,“姐妹共事一夫难道很好听吗?明明借商以岚的势我也能过的很好!”
“你是过得好了,你娘我呢?还有你爹呢?”
“娘,爹想要什么,让他自己去争取,二哥想要什么也是一样。您就是太过能干了,才让爹完全撒开手不管。”商以珊说道。
刘氏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岔了般呢喃道:“你竟然觉得娘是错的?”
“娘!”商以珊软了心肠凑过去,“您样样都好,就是过于争强好胜,女儿性子随了您,好在还没走极端,范家的事情给女儿敲了响钟。”
“宫里是好,人人跪拜,权势滔天,可是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就像是这定北侯府,对刘家来说就是高攀了,您才这么多年拼了命的想要证明自己。”
“但是何苦呢?您有女儿,有二哥在,爹爹到底是侯爷还是将军又有什么差别,二哥喜文,和爹爹也都不到一条路上去,他的前程要靠他自己去闯。就算您拼死拼活的挣来了爵位,万一爹爹给大哥了呢?”
刘氏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厉声喝道:“他敢?!”
“娘你也好好想想吧,女儿心意已决,您别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商以珊满脸写着疲惫,“女儿得再睡会儿,娘自便。”
刘氏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被女儿这般一说,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很可笑。
24. 唯爱牡丹
自从范家寿宴之后,商以岚接到了不少高门贵女们的宴会邀约,在老夫人的斟酌下,赴约的少,拒绝的多。
不过就算这样,商家三姐妹也新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进了四月,天气转暖,馨馨女子书院恢复了正常的教学,商以珊和商以璇每日同进同出,早出晚归,家里冷清了不少。
商以岚现如今属于待嫁之身,她的年纪也早就到了不用去学堂的年纪,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交际,她和书院的山长打好招呼之后就不去上课了。
商烨看着爽朗,实则是个倔脾气,自从上次半夜匆匆离府之后,再也没有回商家一次,三少爷商炘倒是回来了几次,给祖母请安问好之后卷了大厨房的点心零食就跑,也不怎么住在家里。
钦天监终于算出了几个宜嫁娶的好日子,经皇上和太后点头定在了今年十月,避开了武举和科举,在农民丰收的季节,天气不冷不热,老夫人殷氏很满意。
还有将近半年时间,商以岚的嫁妆现在开始筹备其实已经有些晚了。
如果侯夫人在世,每年细水长流的都会积攒下来一笔丰厚的嫁妆,商家在添一部分就去就差不多了。
商以岚又一次的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了亡母的嫁妆,谁知道殷氏竟然翻了脸,说她母亲的嫁妆都被年家要了回去,她们官不与民争财,让商以岚不要再提及此事。
年致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商家侵吞了母亲的巨额嫁妆,祖母又说这嫁妆已经被年家要回去了,这二人之间至少有一个在撒谎。
这非常的有意思,每次说到母亲,老夫人的表情都一言难尽,她和父亲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母亲还在时候的趣事,但是父亲又对外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这副自相矛盾的嘴脸实在是可疑。
之前自己怎么没有觉得不对呢?她总能给祖母和父亲找借口,觉得他们是不想让自己过于伤心才会闭口不谈,如今看来还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就在老夫人和商以岚因为嫁妆一事不欢而散的第二天,她派人来传话,让商以岚去荣寿堂一趟。
以为老夫人有什么急事,商以岚连忙敢了过来,只见一个有些熟悉的人站在屋内。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柳生行了大礼,商以岚连忙躲避。
“柳公公好,可是有旨意给我。”商以岚认出来了,这个白面无须的人正是谢景身边的太监总管,别看人家好说话,正四品的官职摆着呢。
“皇后娘娘别急,如今桃花开的正好,皇上难得有空闲出门赏花,特派奴才邀请皇后娘娘同行,老夫人不会不同意吧。”柳生的声音和成年男子比起来略微尖了些,和商炘这样的半大孩子没变声前差不多,听多了也不难听。
殷氏脸上堆满了笑容:“岚儿去吧,别让皇上久等。”
商以岚点头:“柳公公,容我换一身出门的衣服。”
“皇后娘娘不必如此,您这一身就很好,皇上正在府外,咱们还是现在就出发吧。”柳生说道,还做了一个走吧的手势。
商以岚看了一眼老夫人,殷氏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她只能笑着应了。
“柳公公,皇上今日来的匆忙,倒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商以岚在路上直接问起来。
柳生没有隐瞒:“皇上早几日就说想去皇庄赏花,正好今日内务府奉上来一条十多斤重的大鱼,皇上想请皇后娘娘尝尝鲜,这才临时起意。”
“皇上好雅兴。”商以岚想着最近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皇上应该不是兴师问罪来的,这才放下心来。
******
大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轿,平平无奇的外表,看不到一丁点的装饰。
车夫打扮的人靠在马身上,手里捏了一把杂草有一下没一下的滑过马鼻子,黑马不胜其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身体却还奇异的保持着平稳。
走进了商以岚发现这个车夫她认得:“谢大人,今日你当值呀。”
谢缺站直了身体,微微拱手示意,柳生亲自扶着商以岚登上了马车,绿云被拦在了外面。
柳生指着拐角处的另一辆马车:“绿云姑娘,你和咱家去做后面的轿子。”
绿云无法,只能看着自家小姐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
谢景换上了一身白衣,银子做的云纹雕刻在上面若隐若现,商以岚第一反应就是这件衣服应该挺沉的,这得放多少银线呀。
白衣玉冠,谢景坐在马车里,举手投足间更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哥,他伸手将商以岚拉上了马车,没有松开,直接将人摁在了自己身旁。
“臣女给皇上请安。”马车里空间较小,虽然不能跪下行礼,但是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谢景用折扇敲了一下商以岚的脑袋:“不对,换个称呼。”
商以岚没明白,她疑惑的看了一眼谢景:“陛下?”
谢景笑了一下,他微微低头靠近商以岚,少女今日几乎没有上妆,他能看得见女孩脸上细嫩的绒毛,杏仁眼里水汪汪的,比起之前硬撑起来的狐狸家事,今日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小兔子。
“皇后是没拿朕的话当回事,上次范家花园里朕说过,让你想一个对朕的称呼,如果朕不满意可是要惩罚的。”谢景将折扇打开,轻轻托起了商以岚的下巴。
下一秒,商以岚只觉得嘴角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擦过,只见谢景靠的极尽,他保持着只要微微张嘴就能互相触碰到嘴唇的姿势:“好软。”
说完,谢景果断的一手扶着商以岚的脑袋固定住不让她躲开,开始尽情的享受女孩唇齿间的滋味。
直到商以岚呼吸不顺畅了,谢景才松开她。
商以岚脸颊爆红,她用力的推了推谢景的胸膛,纹丝不动之后以手为钳,捏了下谢景腰间的软肉。
“皇上,你简直……”
“还叫朕皇上?”谢景挑了挑眉毛,他欣赏了一会儿女孩恼羞成怒的表情,慢悠悠的说,“朕姓谢名景,字六元,你唤我六哥吧。”
“六哥?”商以岚重复了一遍,趁机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让自己降降温。
“对。”谢景用扇子给商以岚扇风,“虽然朕并不是排行老六。”
商以岚运了运气,故作镇定的问道:“六哥,咱们这是去哪里?”
谢景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匣子点心:“商商,这是朕吩咐御膳房做的,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从这里到皇庄还得半个时辰。皇庄每年到这个时节,桃花盛开,非常好看。”
“六哥喜欢桃花?”商以岚问道。
“牡丹华贵、梅花秀丽、桃花妖娆,朕觉得都有可观赏把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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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回道。
商以岚低头说道:“六哥富有四海,身边百花争艳,热热闹闹的,怪不得您什么花都能说上可爱之处。”
谢景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和自己辩起了机锋:“万花之王当属牡丹,其余鲜花对朕而言可远观儿不可亵玩。”
“此一时彼一时,就像我今日喜欢吃这杏仁膏,昨日我更喜欢核桃酥。”商以岚别过眼去,不知道谢景这是和自己在演哪一出。
“那朕就今天喜欢商商,明日喜欢岚岚。”谢景放低了声线,“小丫头,在试探朕的心意,嗯?”
商以岚觉得自己心跳的如鼓点般剧烈,她直白的说:“六哥,因着太后娘娘在,您应该讨厌我不是吗?”
谢景捏了一下商以岚的耳垂:“如果你只是你,那你就永远是朕的皇后,未来太子的生母。”
虽然不知道皇上发的什么疯,既然他说愿意给自己一个光明的未来,那商以岚愿意好好和他演这场帝后恩爱和睦的戏码。
“爹爹,我要吃那个冰果子。”小男生兴奋的声音从轿子身边清晰的传来。
“冰果子现在还太凉了,爹爹给你买旁边的蜜饯果脯好不好?”熟悉的中年男子声音传俩。
“煜儿,不能胡闹,现在吃冰的小心晚上拉肚子。”这是中年女子的声音。
只听谈话,这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如果那个男子发出的不是她父亲的声音就好了。
商以岚眼睛瞄到谢景的衣摆,大声喊道:“停车。”
她掀开马车的小车窗,视线和商侯爷对了个正着。
商以岚满眼的不可置信,她掀开帘子走了下去:“爹爹,刚刚这孩子唤您什么?”
商侯爷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下意识的将商煜藏在身后:“岚儿,这孩子你也见过,在咱们宗族学堂里。”
“这个女人又是谁?”商以岚指着靠在商侯爷肩膀处的女子。
商侯爷皱着眉头反问:“这个时辰你不在家里和姑姑们学习,怎么跑了出来,坐的还不是咱们商家的轿子,你要知道现在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商家,快回去,晚上爹爹回去了和你解释。”
“爹爹上次说要过继,女儿已经表明了态度,等祖父回来定夺。您如今让这孩子唤您爹爹,玩意最后过继的人选不是他,您让这孩子日后怎么想?”商以岚满眼的失望,“再有,您若是想要续弦,祖母自会找门当户对之人,您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商煜想要吃的东西没吃到,被人打断了十分的不开心,立刻反驳道:“这是我亲爹,我是认祖归宗,不许你这样说我娘!”
“什么?!”商以岚声音陡然拔高,“爹爹,你这是养了外室还是?”
商侯爷见周围人都在侧耳倾听,还有那好事的人已经凑了上来,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为父后院的事情,也是你该议论的?!赶紧回去!”
“商侯爷好大的威风。”轿子里传出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商侯爷立刻变了脸色,他想要跪下又不敢,想要辩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出了满头的大汉。
就在这时,柳生小跑着来了:“主子,商大小姐,侯爷,小的在对面的酒楼定了包间,有什么要紧的话去那里说吧。”
商以岚跺了跺脚:“父亲,您要好生给女儿解释一二了。”
25. 一半真相
万里香酒楼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大馆子,占地面积最大,老少咸宜,下到家境贫寒的庄家户,上到皇亲国戚,都可以在这里完成消费得到应有的服务。
商以岚早就听说过这里,今日还是第一次进来。
穿着统一服饰的跑堂殷勤的给众人引路,包间门一关,就是一个不受打扰的私人空间了。
商以岚坐在靠窗户的椅子上,低着头抽泣着,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淌,顺着脸蛋滑落到地上。
商煜有点害怕,他躲在女子的身后,一手牵着商侯爷的一角,一手拉着女人的手心,一看就是一家三口。
谢景坐在商以岚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蛋:“哭什么,咱们先听听你父亲怎么说,有六哥给你做主,嗯?”
商侯爷听到这里,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下意识的要跪下,被柳生拦住了:“侯爷,出门在外,不用行如此大礼。”
商侯爷不敢坐下,硬着头皮站着说:“这孩子……”
谢景打断他:“定北侯当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想要糊弄朕就不要说了。”
商侯爷被抢白了一顿,脸上一白,他看着谢景那副胸有成足的模样,心里直打鼓,斟酌了半晌说道:“您说的是,这位女子名唤素娘,这孩子叫商煜。素娘是从小伺候臣长大的,臣娶妻之后她不方便在身边伺候,就给了银子放她归家了。”
“那段时间一直也没见面,直到……直到臣妻去世之后,臣有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和素娘又恰巧遇到,一时间犯了错误,有了煜儿。”
“只是这孩子来路不正,恐不容于臣的爹娘,这才一直养在了外面。”
“最近您可能也有所耳闻,家母想要为臣过继一位子嗣,臣有私心,想要让煜儿认祖归宗,就将孩子放在了家族学堂,让岚儿也去认了认人。”
“臣绝无半点隐瞒,请您明鉴。”商侯爷言辞恳切,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让人听着就心声怜悯。
当然了,除了商以岚。
“爹爹何苦骗我?”商以岚双眼通红的看着商侯爷,“大夏朝律法,妻生子、妾生子、过继之子都有权继承家业,除了奸生子。”
“您说他算哪一种?”商以岚指着还懵懂无知的商煜问道,“这些年祖母时常劝您娶妻纳妾,您总说对不起我娘,这个素娘到底哪里不妥,您连个身份都不敢给她!”
商侯爷被自己的女儿指着鼻子问,明显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碍着当今皇上就在她身边压阵,也不能拿出父亲的威严来说,只能憋着气回答:“你母亲生前不喜欢素娘,为父不想违逆已故之人的遗志。”
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商以岚在心里爆粗口。
还说古人遗愿最重要,生孩子的时候怎么没管什么遗愿不遗愿的,能让自己父亲背着无后的名头也不敢认这个孩子,这里头事情绝对小不了。
要不要借着谢景的势来逼一逼父亲呢,商以岚若有所思。
“这到底是您的私事,我本就不该管,您有什么解释和祖母说去吧。”商以岚到底没有逼迫他,万一真相沉重到会让商家彻底翻车,那还是别让皇上知道的好。
谢景看了一眼就读出了商以岚的不安,笑了一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定北侯先把家事处理好再来当差,我们今日还有行程安排,不耽误时间了,万里香的包间不好预定,定北侯不妨在这里用完午膳再走。”
商侯爷勉强谢恩,谢景一句话就剥夺了他兵部的差事,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谢景等商以岚气息平顺了,才拉着她的手离开了,房门一关,商侯爷反手给了素娘一个巴掌,厉声道:“都是你做的好事,你生的好儿子!”
素娘跪坐在地上,不敢争辩:“侯爷,这是好事啊,煜儿的身份过了明路,老夫人要是知道多了这么大一个亲孙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素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夫人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侯爷就是不肯接她们母子过府,她的煜儿明明是侯府的公子,过的还不如商家旁支的那些孩子。
“愚蠢!”商侯爷反复运气,“只要再过一阵子,老夫人就要妥协了,煜儿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现在好了,他顶着奸生子的名头就算日后粉饰太平了又如何,这是污点!”
素娘听到污点二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自己的一声都奉献给了眼前的男人,他却什么都给不了自己,甚至自己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大,得到就是“污点”二子,何其可笑!
商煜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瘪着嘴巴要哭又不敢,惊慌的很。
******
不说包间里三人的反应,商以岚和谢景又回到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没多大的功夫就到了皇庄。
皇庄外是戍守的士兵,商以岚下了车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列队,感受到一种皇权的威严肃穆,尤其是这些人跪下行礼的时候得到了顶峰。
谢景手微微一抬,示意众人起身,柳生将绿云领了过来,一行四人进了院子里。
一进门,商以岚睁大了眼睛,眼前居然是一片花海,成片的郁金香随风摇曳,两侧的樱花也都冒起了骨朵,一眼望不到边际,在视线的尽头能隐约看到一座三层小楼。
谢景揽着商以岚的肩膀漫步在花丛间:“这里是我先祖一位公主的别院,她特别喜欢各种鲜花,只要你说得出名字的,朕保准这里都能找到,时间流转,这座庄子又回到了皇家手里面。朕想着你肯定喜欢,果然来对了。”
“六哥,我很喜欢。”商以岚一扫刚刚的不开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景说道。
谢景闻言低声笑着,随手摘了一朵嫩黄色的郁金香戴在了商以岚的头上:“人比花娇,商商很美。”
商以岚听到这般直白的夸赞,移开了实现,有些不好意思。
置身在花海,花香氤氲在周围,仿佛能涤荡掉满身的尘埃,到了另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
“今日的事情……”谢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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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头,被商以岚拦住。
“六哥,是你安排好的吧,没有你的允许,我不相信有人能凑近咱们的马车。”
谢景失笑:“果然瞒不住你,商商,你要知道,既然我选定了你来做皇后,你在我眼里就必须是透明的,是……可以完全信赖的。”
“商侯爷这招漏洞百出,朕可以看的出来他没有说实话。”谢景别有深意的说,“朕今日已经提点过他了,在朕的面前顶着压力也不敢说出来的,基本都是可以抄家灭族的大事。”
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商以岚呼吸都停滞了,她有些惊慌的抬头看着谢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害怕,朕给你提个醒罢了。”谢景说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给商以岚介绍鲜花的种类、花期还有别名、喜好。
听着男人如数家珍般的娓娓道来,商以岚强忍着没有立刻离开,谢景刚刚的意思她懂了,这是在告诉商家他已经知道了商侯爷身上背负的事情,如果处理好了他可以当作没看见,如果处理的不满意,那等到他出手就不一样了。
“商商,朕刚刚说这吊兰最喜欢什么来着?”谢景用力捏了一下商以岚的手心,将她的心神拉回。
商以岚语塞,连蒙带猜的说:“阴凉?”
“答错了。”谢景心情很好的说,拦着她肩膀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自己倾身覆了上去,再一次品尝到了女孩嘴角唇间的味道。
商以岚想要后退却被谢景牢牢的掌握在怀里,绿云睁大了眼睛看着,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被柳生眼疾手快的拉开了现场。
“小姑奶奶,你要做什么?”柳生低声问道。
绿云急得直跳脚:“公公,我家小姐她……这不合适……”
“皇上要做的事情就是规矩,太后娘娘懿旨已下,商大小姐板上钉钉是皇上的人了,别说这样,就算是皇上想……商大小姐也不能拒绝。”柳生有些残忍的说道,“商大小姐或许可以拒绝皇上,咱们做奴才的没有那个命。”
“绿云姑娘,咱家看你是商大小姐的左膀右臂,这才多嘴,你千万别做傻事让皇后娘娘为难。”
绿云沉默了,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花丛里挨在一块的两个脑袋,在心里骂道:“真真是登徒子!”
直到商以岚喘不过气来,谢景才松开她:“朕听母后说商商聪慧机敏,一点就通,怎么这件事情学起来这么困难,还是不会换气。”
“也罢,家有拙妻,为夫多教教你也就是了。”谢景笑着说,眉眼舒展开,让他冷峻的面孔看起来温和多了,在鲜花的映衬下竟有种瑰丽的感觉。
商以岚平复了一下心跳,有些气不过被占便宜,用力踩了一下谢景的脚面:“六哥这是趁人之危!”
“哈哈哈!”谢景没在意脚面上蚊子咬过似的力道,大笑出声,吸引了远处柳生和绿云的注意力。
柳生看着主子鞋面上清晰的脚印,在心里感慨道,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26. 只活一个
由于发生了一段不甚愉快的小插曲,午膳来的稍晚了一些,商以岚看着一桌子的鱼肉、鱼汤、鱼丸子,只觉得胃口大开。
好在她还知道在谢景面前要讲究餐桌礼仪,每道餐食最多不能夹超过五筷,商以岚用小勺子舀起一块块的鱼肉,吃的唇齿留香。
这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浑身上下一根多余的小毛刺都没有,入口即化,好吃的恨不得让人把舌头咬掉。
谢景给商以岚盛了碗鱼汤,看她吃的香甜,说道:“商商知道这鱼学名叫什么吗?”
商以岚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叫孝儿鱼。”
“什么鱼?”商以岚没听清楚,反问道。
“孝子的孝,孝儿鱼,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
“说是曾经啊有这么一个孝子,他奉养自家眼瞎的老母,老母亲卧病在床就想吃一口鱼肉。由于家里没钱买鱼,于是这位孝子不管严寒酷暑都会去河边垂钓。”
“有一天这位孝子碰见了河神,河神听了他的故事很感动,说以后你不用来了,每天我用法力将鱼送到你家门口。”
“就这样日复一日,河神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直到老母亲安度晚年离开后,孝子来到了河边,说他们母子这些年多亏了河神,为了给河神的子子孙孙们赔罪,孝子投入了大河里,决定以身反哺。”
“河神显灵,这位孝子化身了一条巨大的鱼在江河里翻滚,和河神永远作伴。”
“这就是孝儿鱼。”
商以岚听到一半就放慢了吃鱼的速度,听完之后彻底放下了筷子。
看着商以岚一言难尽的表情,谢景大笑出声,他夹了一块红烧鱼尾给商以岚:“骗你的,吃吧,这就是鱼,不是人变的。”
商以岚狠狠的咬了一口鱼肉,仿佛咬在谢景身上一般:“六哥总是喜欢捉弄人。”
“这么离谱的故事商商也能信,你得从自身找原因。”谢景慢慢的喝着汤。
商以岚抬头:“皇上金口玉言,您说的话我当然认为就是真的。”
“指鹿为马,古人诚不欺我。”商以岚补充道。
商以岚用膳的小楼就隐藏在花海之间,鱼肉的香气交杂着花香,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此时是在人间还是仙境。
用过午膳,商以岚有些犯困,谢景牵着她的手来到了一间卧房,这里妆点的很是秀气,明显就是女子居住的地方。
陈设摆件都很新鲜,不像是许多年前公主的居所,商以岚看了谢景一眼:“六哥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朕就你一个娇娇。”谢景捏了一下商以岚的脸蛋,“真是个醋坛子,休息会儿,等你睡醒了换身方便点的衣服咱们去走桃花林。”
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让商以岚有一瞬间的不安:“六哥你去哪儿?”
“怎么,想让朕也在这里休息?”谢景反问道,看到商以岚有些惊慌失措笑道,“朕就在你隔壁的卧房,柳生守在门口,外面还有阿缺在。”
谢景走后,绿云推门进来服侍商以岚躺在榻上。
绿云听到商以岚来回翻身:“小姐,您是不是有些认床啊。”
半晌,商以岚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绿云,你说祖母能接受商煜吗?”
绿云迟疑道:“小姐,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这生在咱们定北侯府外面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侯爷的都不好说,您若是想要拦着办法还是有的。”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商以岚觉得自己摸到了父亲的一些心思。
商煜毕竟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诞生的,他对这孩子的来历八成也是心有疑问,这才没有在孩子降生的时候就抱回府里给他一个身份,一直等到现在孩子模样长开了,看着就是商家人,才想方设法要把孩子认祖归宗。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可以简单粗暴的解决这件事情,但是那个孩子,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商以岚有些迟疑,想再看看祖母的态度来做决定。
******
商侯爷知道经过今天的事情商煜的存在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他咬咬牙当天就把商煜母子带回了商家。
老夫人正在和刘氏清点商以岚的嫁妆,两人正在琢磨公中出哪些铺子,刘氏看着有些眼馋,如果现在要进宫的是她的珊儿,那该有多好,真是可惜了。
商侯爷没经通传,就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荣寿堂,老夫人看着这时辰觉得奇怪,现在应该是当差的时间,怎么这时候回家了。
“二弟妹,本侯有事和母亲说,你先去忙吧。”商侯爷语气有些生硬。
刘氏看了老夫人一眼,乖觉的退了出去,看着门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只觉得都很眼熟,她连忙吩咐心腹去打听消息,看看侯爷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侯爷径直跪在了地上:“娘,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有一件事一直瞒着您,今日特来坦白。”
老夫人殷氏看着他,只觉得大事不好,马嬷嬷连忙递上来一碗参茶。
商侯爷继续说:“当年撵走的素娘,儿子后来又遇见了她,我们有了一个儿子,现在就在商家学堂读书,名字叫商煜。”
“商煜,商煜,就是你想要过继过来的那个孩子是不是?”老夫人回忆着,只觉得一切都对上了,“我就说你怎么鬼迷了心窍,非要把自家家产给外人。”
“双喜,你先出去。”
等屋子里一个外人都没有的时候,殷氏拿着茶杯砸了过去:“当初为什么非要撵走素娘,你难道忘了?”
“让那个贱人知道了,你是想让咱们商家为你陪葬吗?”殷氏咬牙切齿的说,“找了这么多年,那封信连个影子都没有,她手里到底有没有你的把柄,啊?!”
商侯爷神情晦涩:“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殷氏拔高了声音,“这孩子不能认,咱们商家不缺孙子,我给你三天时间,把孩子送走,离京城远远的,不然让我亲自出手,这孩子就活不成了。”
“娘啊,这是儿子唯一的骨肉,这些年除了素娘,儿子也没少睡女人,但是连个女儿都没有,您怎么忍心儿子日后没人养老送终啊。”商侯爷满脸的悲切,“再说,这孩子已经在皇上面前露脸了,藏也藏不住,不如不藏了。”
“皇上?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了。”殷氏只觉得眼冒金星,气的说话都哆嗦起来了。
商侯爷把今日和皇上偶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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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儿子在皇上面前没敢隐瞒,就承认了这孩子是我的,岚儿也知道了。”
“那这孩子就更不能留了。”殷氏冷酷的说。
商侯爷反驳:“娘,您总想着让儿子过继三弟家的孩子,您就是偏心老三。”
“我偏心老三?”殷氏满脸的失望,“当年你的那些荒唐事情,都是我帮你隐瞒了下来。若是你爹知道了你的这些个勾当,别说这个孩子了,就是你,你也活不成了。”
“娘,您帮帮儿子吧,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只想能把他养在身边,日后他给儿子养老送终。”商侯爷苦苦哀求着,“那个贱人这些年都没有动静,她八成就是在唬人,如今岚儿贵为皇后,她哪儿敢随意给咱们家泼脏水。”
“再说,儿子早就和那边断了联系了,这都十多年了,早就没什么证据了。”商侯爷说着,“煜儿就在门外,您看看再说吧,煜儿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殷氏摇摇头:“你就是个没脑子的,之前明明笼络住了岚儿这孩子的心,我看着怎么这些天反而疏远了,她都多久没有去书房找你了。”
“她日后在宫里但凡和太后娘娘、皇上面前说两句你的不好,你这辈子在仕途上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商侯爷苦笑道:“娘,她和那个贱人越来越像了,儿子每次看着她都浑身不自在,小时候雨雪可爱还好,如今是真的做不来慈爱那一套了,您不也是如此嘛。”
殷氏不想和他多说这个,深吸了一口气:“孩子我就先不见了,你带回前院先养着,既然进了府,就先不要出门了。至于素娘……她留在我身边。”
“娘!素娘这些年也不容易。”商侯爷想要争取一下
殷氏瞪了他一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可得想好了。”
商侯爷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单凭娘做主。”
素娘被单独留了下来,看着几乎没怎么变老的殷氏,她瘫在地上浑身哆嗦了起来,十多年前被撵走的画面涌上了眼前,她回头看着商侯爷的背影,和当年一样决绝。
区别只在于他牵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煜儿回头似乎想要找她,被商侯爷用力拽走了。
老夫人殷氏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好手段!”
素娘不说话,只一味的哭。
“我生的儿子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和孩子在侯爷心里谁更重要?”殷氏嘲讽的问道。
“想要让我认下这个孩子,你就必须得死。”殷氏直白的说,“身为母亲为了孩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枚毒药吞下去不会有任何痛苦,喝了它。”
素娘慌乱的摇摇头:“老夫人,求您开恩。”
“你现在不吃,那晚上那个叫商煜的孩子饭菜里就会有它,你俩只能活一个,你选吧。”殷氏非常痛恨素娘,当年要不是她,那个贱人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素娘拿起了药丸,犹豫了许久吞了下去:“老夫人,商煜真的是侯爷的亲骨肉,您的亲孙子啊,他什么都不知道,您放他一条活路吧!”
马嬷嬷示意婆子把素娘抬了下去,她看着老夫人疲惫的面庞,什么都没说,只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屋里静悄悄的,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这里消散了。
27. 可恶又可靠的人
伴随着浓郁的花香,商以岚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沉,也可能是床榻太过舒服的缘故,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
“绿云,拿杯水来。”商以岚觉得嗓子干痒,招呼道。
龙涎香的味道由远到近,谢景在绿云行动前已经倒了半杯蜂蜜水,他坐在商以岚休息的软榻上,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边喂了过去。
商以岚感受到肩膀处有些发烫的体温,连忙自己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皇……六哥怎么在这里。”
“来看小懒猫睡觉。”谢景敲了一下她的眉心,“本来朕想带你来这镜花园看桃花,没想到倒是欣赏了美人春睡图,商商来看看朕画的怎么样。”
绿云拿过纯白没有杂色的狐狸毛披风将商以岚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刚刚睡醒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在毛茸茸的团领簇拥下显得更加可爱。
商以岚走到窗边,只见桌面上摊着一张画布,美人春睡跃然纸上,这位美人和她的衣着一模一样,区别在于画上的美人面上覆着一层轻纱,将面容特征全部隐去,反而更引人探究。
商以岚别过头去,谢景总能在她觉得已经很出阁的时候做出更加出阁的事情。
谁让他是皇上呢,商以岚就当没看见:“六哥,时辰不早了,您送我回去好不好,咱们下次再来赏花。”
“原本朕确实应该送你回去了,只是天公不作美,外面竟然下起雨来了,朕已经派人去侯府给老夫人送信了,等雨停了再走。”谢景推开窗户,只见绵绵细雨横斜,雨水劈里啪啦的声音这才传了进来。
商以岚看着谢景,心里想,如果此时她强烈要求要会府,他也会冒雨而出吧,这是这样又有什么趣味呢。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六哥,咱们出去雨中赏景也别有一番滋味。”商以岚不愿意多看那幅画一眼,提议道。
“再等等,用过晚膳再出去,现在雨下的太大了,到时候咱们两只落汤鸡一样跑回来,那可有意思了。”谢景将画轴卷了起来,随后插在篮子里,从桌子下方摸出来一副棋盘,“来,和朕手谈一局。”
商以岚依言坐在了谢景对面,手执白子,摩擦了两下:“这白玉的光泽好漂亮,微微透着一点点柔和的绿色,真是巧思。”
“商商喜欢,那只要你能赢朕一局,这副棋子朕就赠予你把玩。”谢景笑眯眯的摆放着黑子。
商以岚翻了个不甚明显的白眼:“六哥好生小气。”
“朕怕自己太大方了,你舍不得家去,到时候可怎么老夫人交代。”谢景满嘴跑火车。
两人落子都很快,仿佛不需要思考一般,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下到了二十几步开外。
原本二人下的很是焦灼,但是谢景仿佛灵光一闪般,不过两三步就将战局结束了。
结束的太快太过突然,让商以岚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自认棋艺虽然算不得顶好,但是也看过不少残本孤局,怎么会突然兵败如山倒,她不服!
“再来!”商以岚将披风微微扯开,神情专注的开始下一盘。
谢景看着燃起斗志的女孩,微微一笑,将果盘往商以岚身边推了过去。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又是干净利落的一局,商以岚不信邪的看着牌面,明明这是非常经典的一局,书里记载了很多种破局方法,自己已经选了最冷门的解法了,可是谢景只是微微思索了一下就解开了,这不科学!
再来!
绿云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家主子在皇上面前慢慢从恭敬变得放肆,最后都要掀桌子了,她心里急得不得了,但是柳生笑眯眯的看着她,她也实在不敢出声打扰。
自己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好胜心太强烈了些,之前在馨馨书院每科考试都要拿到甲等,在家里也绝不落后于人。
温润清凉的白子在掌心停留,商以岚刚刚要开新局,忽然想到什么:“六哥,今天我的幸运色是黑色,咱们换子。”
谢景看见小猫已经伸出了爪子,点了点头,和商以岚交换了棋盒。
果然,换了黑色的棋子,商以岚觉得自己有如神助、势如破竹,一鼓作气的拿下了比赛。
她笑得眉眼舒展开来:“六哥,这副棋子是我的了。”
“给你就是。”谢景摊开双手,掰开一个橘子润润嗓子,也递到商以岚嘴边一块。
商以岚开心的晃着脑袋,一点点的收拾着棋盘,这种费尽心力拿下的战利品是最值得回味的。
这股开心劲儿持续到用过晚膳,谢景拿着把黑伞站在门口,商以岚看着漆黑的夜晚,耳边仿佛还有些哗啦啦的雨点落地声,就像是外面蜷缩着荒野巨兽,只等着她迈出门去,自己走到它的嘴巴里,成为可怜的食物。
“害怕了?”谢景摸准了她的性情,挑眉说道。
“才没有!”商以岚快走了两步,双手抱着谢景的胳膊不松手,“六哥万金之躯,要是摔了可不得了,我扶着您。”
谢景将雨伞往商以岚的头顶倾斜了大半,确保雨丝刮不到她的身上,柳生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绿云跟在商以岚身后。
只听柳生微微拍了拍手,原本隐在屋檐下、花丛里的灯笼逐一点燃,将脚下、甚至是这一片天空都照亮了。
商以岚微微张开了嘴巴,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宫灯,花鸟游龙、美人山景应有尽有,灯的颜色也是五花八门,交相掩映之下将鲜花原本的颜色都改变了。
她们此刻正好站在拱桥的最高点,抬眼望去就能将绵延不绝的宫灯尽收眼底。
谢景没有看风景,他低头看着女孩,脑海里闪过一段过去的片段。
——
“你在哭什么?”
“呜呜呜,我想去看花灯,二婶带着二妹妹去看了,我找爹爹,爹爹今天不在家里。”
“所以你就想偷偷跑出来,然后卡在墙缝里了。”
“我……我最近点心吃多了,长胖了一点点。”
小姑娘身上的花裙已经被地上的泥巴染黑了,还能听到有小丫鬟焦急的喊着“大小姐”。
同样从家里跑出来的少年满眼兴味的看着小姑娘进出不得,仿佛每次看见她烦心事都能被风吹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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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的跑步声传来,少年身边跟着的小厮怀里捧着一堆花灯过来,他挑挑拣拣的拿了一站狐狸灯送给了小姑娘:“回去吧,外面不安全。”
说完,用力踹了一下墙脚,小姑娘看着不远处更加热闹的街道,满眼都是想要出去玩儿的渴望,少年冷酷的装作没看见,还在小姑娘退回去之后搬了块大石头堵上。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
虽然现在并不是元宵节,谢景就是想要为她弥补这个遗憾,只是小姑娘或许不记得了。
商以岚忽然开口:“六哥,我小时候非常羡慕二妹妹,每次元宵节,刘家都会来接她们出去看花灯。我不想要当她们身边的跟屁虫,于是我去找爹爹。”
“爹爹总是在应酬,很少有空来陪我,祖母年纪大了,不喜欢凑热闹。”
“我有一次还想钻狗洞溜出去。”
“就是碰到了一个很可恶的人,他拦住了我,还把狗洞给堵上了。”
“不过他也很好,还送了我一个狐狸花灯。”
“我不敢让人发现,偷偷的藏在被窝里,亮了一整晚呢。”
“后来我还给狐狸花灯做了个衣冠冢。”
“我已经不记得那个好心人的长相了,但是那盏花灯我还记得。”
谢景低头看着商以岚:“很可恶的人,好心人,商商自相矛盾了。”
“又可恶又可靠,六哥就是这样的人。”商以岚拉着谢景的袖子,视线不由自主的移开,“谢谢六哥,我很喜欢。”
******
老夫人殷氏送走了来送信的内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刘氏请见。
“娘,刚刚侯爷派人来说,在耀儿兄弟几个的房间旁边再收拾一间出来,给五少爷住。”刘氏惊疑不定,“这五少爷……娘,儿媳不敢擅专,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殷氏看了一眼刘氏:“商煜是侯爷的庶子,出生时八字不好,大师给算过不能和血亲住在一块,过了七岁就好了,如今他也八岁了,侯爷接回来也是应当,给他比照烨儿的例来就是了。”
“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儿媳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侯爷纳妾了。”刘氏问道。
“你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弟媳妇还管到大伯哥的房里事了。”殷氏敲打了一句,“侯爷命里克妻,这孩子的亲娘也早就没了。”
“都是可怜孩子,要是岚儿知道她有亲弟弟了,不知道要有多开心,儿媳这就派人去收拾屋子。”刘氏听着老夫人满口胡言,她都看见当时和商煜站在一块的妇人了。
商以岚那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她倒要看看这对姐弟俩如何相处!
眼见二儿媳满脸写着看好戏,殷氏更觉得心累,她不想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烨儿一直不回家,京城里的传言已经起来了,你要是想维护你慈母的表象,让珊儿和耀儿兄妹俩的婚事不那么艰难,就赶紧把人请回来。”
刘氏被戳到了肺管子,灰头土脸的从荣寿堂出来。
老妖婆,等商以岚回来看看你那好孙女怎么闹吧,哼!
28. 家法伺候
当天晚上,隐藏在花海里的三层小楼上上下下摆满了宫灯,商以岚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天天气放晴,谢景还拉着她逛了一下桃花林,直到用过中午饭,才坐上了启程回府的马车。
商以岚之前除了书院和大佛寺,几乎就没出过家门,这将近两天一夜的疯玩让她心都有些野了,坐在马车里,轻轻的撩起来帘子的一角往外悄悄的看。
“想要看就大大方方的,做的什么怪样子。”谢景嘀咕了一句,直接将帘子掀开一半折好,他这么一动,商以岚才发现马车里的别有洞天。
原来帘子后还有一层薄纱,不用的时候卷起来,用的时候再放下来,既能让马车里的人尽情的欣赏车外的繁华,又能挡住外面窥伺进来的目光。
“六哥这座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商以岚赞叹道。
谢景以手托腮,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着:“喜欢就送你。”
“我要这个做什么,出行有我郡主的座驾呢。”商以岚摇摇头,她看着路边小商贩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心里想着,改天一定要单独出来一家一家的逛。
“六月初八是朕的生辰,朕等着你的生辰礼物。”谢景忽然说道。
“六哥富有四海,问人要礼物都这么理直气壮。”商以岚回头笑了一下,“不过看在您割爱将这副白玉棋盘给了我,我会给您准备寿礼的。”
马车一路前行,来到了定北侯府大门口,绿云先下了车,在门口等着接人,商以岚下车之后冲着马车行了礼,谢景将帘子缓缓放下,遮住了他俊俏的脸庞:“朕上次给你的那枚紫玉,记得随身戴着,有急事找朕,就拿这个入宫即可。”
“嗯……如果你想朕了,也可以。”谢景补充道。
商以岚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目送着马车拐弯离去,这才进了家门。
荣寿堂里
殷老夫人看见商以岚有些意外:“皇上呢?怎么没通传一声?”
“皇上回宫了,他说不想劳动您出门迎驾,这次出宫也是悄悄的。”商以岚笑着说,“祖母您这是怎么了,戴上了抹额,可是头疼?”
殷氏叹了口气:“我这是被你父亲气的。”
商以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低头揉捏着帕子,并不开口说话。
殷氏拉着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伤心,祖母也伤心极了。”
商以岚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往眼角一擦,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微微抬头满眼委屈的看着殷氏,一双眼睛仿佛倾诉了无限的心事。
“和祖母说说,你是怎么想的。”殷氏低声问道。
“祖母,若是父亲正经续了弦,给岚儿找了后娘,或者是有了身家清白的姨娘,岚儿无话可说。”商以岚咬着嘴唇,声音虽轻,但说的很是坚决郑重,“岚儿不是说商煜不好,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只是父亲真的确定这孩子是他的亲骨肉吗?”商以岚问道,“咱们定北侯府虽然比不得皇家,但血统也不容许混淆!”
殷氏点点头:“你考虑得很是,想要验明正身只有滴血验亲,但是这也是有不准的时候。”
“祖母看商煜和你父亲小时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这是错不了的。”
“再说,他也算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
“你日后也有了弟弟可以依靠,祖母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商以岚低头不语,只是一味的哭,再被殷氏这么一问,她只是摇头:“祖母,我娘已经仙逝了,我哪儿还有什么亲弟弟!”
“爹爹是想要续弦也好,纳妾也罢,都不是岚儿能管的,祖母若是想要认下商煜那就开祠堂,但是您不能强迫岚儿在心里也认下他。”商以岚决绝的说,“祖母,岚儿出去一天也累了,先行告退。”
说完,行了礼离开了。
殷氏坐在原地运气:“真是翅膀硬了,以为皇上钟意她,也敢这么同我讲话了。”
马嬷嬷连忙给殷氏按摩头部:“大小姐年纪小,一时间看不清楚也是有的,您别和小辈置气。”
“等那个孽子回来,你亲自去说,就说我说的,开祠堂不可能,先认下做庶子养着,对外就说很早就有了,之前一直在府外养病。”
“让他这段时间低调些,别去不该去的人家面前显摆!”
听着殷氏咬牙切齿的声音,马嬷嬷赶紧应了。
******
商以岚将从镜花园里带回来的桃枝插在花瓶里摆在琉璃院最显眼的地方。
看着花瓶附近的书架,商以岚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都没有翻看医书了,现在再看这些,她竟然隐隐有些不耐烦。
“绿云,将医书都收起来,摆些游记上去。”商以岚说道。
下午琉璃院就在翻箱倒柜的声音里度过了,医书都被收了起来,连往日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药材味道也消失殆尽了。
老夫人院子里派人来传话,说是晚上要吃一顿团圆饭。
在前往荣寿堂前,商以岚干掉了一碟子点心。
绿云想要阻止:“小姐,就算小包姑姑手艺了得,这红枣糕非常好吃,您现在吃了,等会儿去老夫人那里可就没胃口了。”
商以岚继续用点心:“傻不傻,今天的团圆饭可是鸿门宴,能不能吃还两说呢,先填报了肚子再说,你也吃点,来。”
绿云默默接过点心,咬了一口之后眯了眯眼睛,实在是太好吃了。
商以岚赶到荣寿堂的时候有点晚了,小五商以竹扑了上来:“大姐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有三天没有见面了,那就是……九秋!”
“小五好想大姐姐,咦?”商以竹凑近闻了闻。
“是红枣糕,大姐姐偷吃。”商以竹大声的说。
商以璇连忙把商以竹拉开:“就知道吃,我看你是想吃红枣糕了。”
商以岚蹲下来:“小五好灵的鼻子,明日我让人做了新鲜的红枣糕给你。”
商以璇连忙拒绝:“大姐姐,你别宠着她,小五最近喜欢吃点心,都不好好吃饭了。”
“哎呀,原来是这样呀,那大姐姐不能送你红枣糕了。”商以岚满脸遗憾的说,“等你好好吃饭之后才能吃点心。”
“三姐姐坏!”商以竹有些着急了,往商以岚身上扑,“小五乖,大姐姐!大姐姐!”
“好了好了,大姐姐不给你做,二姐姐给你好吧,像什么样子。”商以珊在旁边看着只觉得伤眼睛。
门帘被掀开,商以岚抬头竟然是商烨兄弟几个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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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大哥这里有糖葫芦,想不想要?”商烨手里举着一个纸袋,里面包裹着好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瞬间吸引了商以竹的注意力。
“大哥哥,小五最喜欢大哥哥了。”小家伙眼睛里只能看得见吃的。
商以岚翻了个白眼:“小五的嘴,骗人的鬼。”
商烨将纸袋子给了商炘,他哄着自家妹妹玩儿了起来。
“大哥哥可是稀客。”商以珊忍不住刺了一句。
“稀确实算得上,客就不必说了。”商烨摇摇头,“听闻二妹妹在馨馨书院勉强能算得上中等,果然用词不甚贴切。”
“我!”商以珊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商以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直到老夫人牵着一个孩童的手从内室走出来,才有了声响。
“烨儿、炘儿回来了。”殷氏开口道,“今日喊你们兄弟回来是为了认认人,这是你们大伯家里的庶子,商煜。”
商侯爷跟在老夫人身边,补充道:“煜儿有大师批命,不能在血亲跟前长大,如今他也八岁了,过了命定的年龄,自然无碍。”
“日后你们兄弟几个要互相友爱,不得心生嫌隙。”
商以珊愣了半晌,前些时日不是还说要过继呢吗,怎么突然就多了一个亲生的儿子出来。
她看了商以岚一眼,又一眼,心里古怪极了。
商煜给商烨见礼,按礼来说商烨给点随身携带的小玩意也就全了礼数,但是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让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殷氏看着商烨:“烨儿,不可无礼!”
商烨起身避开了商煜:“祖母,可开了祠堂加了商煜的名字?”
“还没有,需另择良辰吉日。”殷氏说。
“恕孙儿不能从命,等商煜弟弟进了祠堂,跪拜了先祖,给大伯母灵位磕了头,孙儿才能认这个弟弟。”商烨拱手。
“你放肆!”殷氏怒喝了一声。
商侯爷紧随其后:“都是你父亲养大了你的心气,老夫人面前容得你大放厥词!”
商烨看了商以岚一眼,坚持说:“大伯,这件事疑点重重,烨儿心中有疑,您可敢现在为烨儿解惑?”
商侯爷想要说话又不敢容他问下去,喘了口气:“先前你不敬二弟妹,本侯念你初来乍到,容你一回,如今你不敬老夫人,当请家法!”
商耀闻言,立刻跪下求情:“大伯,大哥不是有意的,您饶他这一回吧。”
殷氏唱白脸:“烨儿,你起来,以后和煜儿好好相处就是。”
商烨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看的商侯爷火冒三丈,他立刻喊着让人取军棍来。
商以岚此刻站了起来:“祖母,父亲,岚儿认为大哥虽然过于鲁直,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商煜之前住在哪里,和她一块的那个妇人是谁,父亲亲眼看见他出生的吗,父亲为何之前不把他接回家里。”商以岚平静的说,“岚儿还能问出更多的问题来,这样一个身份存疑的人,请恕岚儿也无法接受。”
“如果大哥拒绝就需要家法上身的话,那岚儿愿意和大哥同罪!”商以岚跪在商烨身边,斩钉截铁的说。
一时间,荣寿堂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起来。
29. 县主邀约
眼见年长的两位都跪下了,其余小姐少爷们自然不能坐着,也一言不发的跪在了商烨和商以岚二人身后。
刘氏用帕子挡住自己微翘的嘴角,她可太喜欢看老夫人现在的猪肝脸色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让自己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烨儿,岚儿,你们俩素日都是知礼懂礼的孩子。老夫人和侯爷尊重你们的想法才会征询你们的意见,莫要失了分寸。”
听着刘氏火上浇油的说辞,老夫人殷氏瞪了她一眼,商侯爷倒是更加被激怒了。
“母亲,煜儿的事情就这么办,儿子还有事情要忙,先告退了。”商侯爷拂袖而去,留下烂摊子给殷氏收场。
殷氏看着咧开嘴哭泣的商煜、沉默不语只是跪着的商烨和商以岚,还有幸灾乐祸的刘氏,长叹了一口气:“烨儿要去读书准备武举,你的家法先记着,等你老子回来了亲自罚你。岚儿就禁足半个月,好好思过,都回去吧,闹得我头疼。”
众人依言退去,只留下商煜怯生生的站在原地,他停下了哭泣,鼓起了勇气问道:“老夫人,您知道我娘亲在哪里吗?”
殷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商煜,这孩子确实和老大小时候长得很像,但是此刻她真的生不出孺慕之情,他但凡换个生母都不会这么麻烦,都是那个素娘的错!
“你娘回家了,从今天开始和你爹一块生活,你房里的管事嬷嬷是我特意挑选的,你凡事多听她提点就是,回去吧。”殷氏耐着性子和他说了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完全无视了孩子哭着想要找娘亲的心情。
琉璃院里绿云正在给商以岚热敷膝盖:“小姐,大少爷顶在前面了,您还使什么劲儿呀。”
“大哥是不想让我为难,将矛头都引向了他,我总不能享受着利益,还眼睁睁看着大哥被家法伺候吧。”商以岚揉了揉眉心,“那可是十军棍呢。”
“小姐,您和侯爷如今关系越来越僵了,奴婢总是心里不安。”绿云低声说。
商以岚摊了摊手,没有回应,他们俩的核心利益如今已经大相径庭,那就各凭本事了。
“在府里安心歇一歇也好,最近这段时间出门太频繁,也太容易招惹事端。”商以岚看着帐子说道,“正好想一想给皇上准备什么寿礼才能既符合他的心意又不落俗套。”
绿云提了几个点子都被商以岚否决了,直到她最后说:“奴婢听说,新嫁娘进门的第一天,要给夫君送上一整套绣活,彰显新嫁娘的心灵手巧、勤俭持家。”
“奴婢倒是觉得,您若是亲手给皇上缝制些荷包扇套之类的,皇上每日佩戴着,一眼就能想起您来,虽然俗了些,但效果最好。”
商以岚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我并不擅长女工。”
“这样才更加显得小姐的心意难能可贵呢。”绿云补充道。
“嗯,那明日去库房里找一找能用的布料,我想一想花样。”商以岚说道。
******
自从帝后赐婚的懿旨下发之后,慈宁宫的门槛都快被人踩平了。
宫里还活着的太妃们一改往日的低调,带着自家的后辈几次三番的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表达了想要常伴太后娘娘左右的意愿。
商太后并没有全部拒绝,商家女能成为皇后这固然是好,但是皇上的后宫总是要进人的,皇上的枕边人能是她的人这是最好的。
因此,她也借着这个机会在仔细挑选着人选。
在商太后看来,家世不显又长相绝佳的女子是上上人选,这样的人就算得宠了也威胁不到中宫皇后的位置,又能让皇后醒醒神,最好不过。
商太后这里的风声放出去,有心想要靠女人搏一搏前程的人家开始疏通关系,力求能在太后面前露一露脸。
太后娘娘的这一番作为,很快就传到了谢景的耳朵里,他摩擦着隐藏在衣袖下的半玫玉佩:“柳生,你去慈宁宫,就说太后染了风寒病了,需要静养,没有要紧的事情别让人叨扰了太后,让太医院轮流给太后娘娘诊脉。”
柳生在心里叫苦,嘴上赶紧答应了,想了想亲自去内务府选了些贵重的礼物,希望太后娘娘看在这些价值连城的物件面子上,能给自己一个好脸色看。
商太后正拿着一个人名册子和芳姑姑念叨:“林贵人年轻时候仗着美貌得宠过几天,她的侄女哀家看着能有林贵人当年八分样貌,也是难得了。”
“这国子监的教书人都不想着走正道,巴巴的想把闺女送进宫里来,不过这冯家小姐确实艳丽多姿,尤其是那身段,也不知道冯家是怎么养的。”
“最出挑的是董家珍珍,名字好,样貌更是好,那一身的仙气,别说是男人,就是我也看着苏倒了一半。”
芳姑姑附和道:“您看重的人别的不说,都是美人,只是奴婢冷眼瞧着,和您当年都差远了。”
商太后笑了起来:“你别哄我,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如今我只能算旧人,这后宫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芳姑姑说:“大小姐素有孝名,为了侯爷的腿疾自学医术,她日后进了宫里只会更加孝顺您。”
商太后摆摆手:“哀家怎么听说老大多了个庶子?”
芳姑姑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侯爷酒后乱性,一直没好意思和殷夫人讲,孩子大了也瞒不住了,这才闹了起来。”
商太后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柳生带着一溜的礼物和太医来了。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皇上听闻您染了风寒,忧心极了,只是政事繁忙,不好立刻前来探望,特命奴才挑了些新鲜物件给太后娘娘赏玩,还有太医院所有太医即可待命,院正随侍您左右。”柳生低着头恭敬的说。
商太后立刻阴沉了脸,她当然知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被堵得说不上话来,院正立刻来诊脉,说了些伤寒常见的病症,一行人都无视了商太后红润的脸颊,还开了药方,院正表示他定会按时按点把药熬好,务必不能耽误了太后娘娘的病情。
柳生见流程都走完了,火烧屁股一样跪安跑了,商太后看着一屋子的绫罗绸缎,只觉得心里生出了一股邪火:“你看,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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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媳妇还没娶进门了,娘就不管了。”
芳姑姑连忙让人把赏赐搬下去,省的商太后看着烦心:“娘娘,您从好处想,这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大小姐的。”
“说起来,之前哀家说要给他娶皇后,皇上一直不松口,上次提到岚儿,皇上就应了。”商太后眯着眼睛,“当时哀家还以为皇上是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现在看来这里面有猫腻,去查查看。”
“是。”芳姑姑知道她是查不出什么来的,只能先应着。
******
商以岚被禁足了,她出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来。
这不是,今天商家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昭明大长公主的孙女,长乐县主不请自来,殷氏只能痛快放行。
商以岚看着薛妙儿的到来意外极了,她们只是点头之交,在馨馨书院也不是一个班级的,基本没什么过往的交流,她来做什么。
“商以岚见过长乐县主。”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商以岚起身行礼。
薛妙儿快走了两步:“不必如此多礼,以后还是我向你行礼。”
商以岚请薛秒儿上座:“县主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长乐县主打量了一下商以岚,“你气色不错嘛,不像是老夫人说的有病在身。是这样的,咱们书院每年这个时候不都搞马球比赛嘛,本来我们都已经组好队了,易家妹妹定了亲事,被拘在了家里,一时间缺了个人手。”
“往年你也打过马球,不如你来和我组队如何,比赛定在五月初,咱们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磨合训练。”长乐县主摩拳擦掌,“对手是永安公主带队,去年她们侥幸多得一分,今年我定要一雪前耻。”
打马球商以岚并不陌生,每年馨馨书院会在五月组织一次省会,由六只队伍两两对抗,酣畅淋漓的三场比赛,连太后娘娘都会来旁观。
长乐县主和永安公主的圈子之前不是商以岚能挤进去的,今年这个易家姑娘不知道是自愿的还是被动的弃权了。
“县主厚爱,只是我技艺有限,不能和公主、县主相提并论,怕给大家拖后腿。”商以岚婉拒。
“你这就谦虚了,谁不知道你骑射课年年甲等。”薛妙儿继续说,“再说我来之前也是请示过太后娘娘的,她也向我推荐了你。”
看得出薛妙儿的势在必得,商以岚只得应下:“既如此,我加入,必定全力以赴。”
“爽快,就这么说定了,下次学院休息的时候我给你下帖子,咱们去马场里好好的练一练。”薛妙儿说道,“对了,你这几日没出门不知道,外面都在说太后娘娘正在张罗着日后给皇上选妃的人选,你要是出去这帮人得像是苍蝇一样盯上来,我祖母最近都闭门谢客了,你早做准备。”
“县主好意,岚儿知道了。”商以岚应道。
薛妙儿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真是无趣,我走了,你忙着吧。”
长乐县主来的莫名其妙,走的风风火火,留下了语焉不详的信息,商以岚失笑,真是人在漩涡中心一天都安生不得。
30. 情之所起
殷氏身边的廖嬷嬷一脸头疼的看着有绝食倾向的小主子。
商煜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大餐小食,强忍着别开眼睛,大声的哭着要找爹爹,爹爹不来就不吃饭了。
廖嬷嬷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是连续三天过去了,小主子饿的脸色发白还是一口清粥都不吃,她坚持不下去了,只得答应了下来。
她也不是没去请示过老夫人,殷氏那边回话,既然商煜能坚持住就多饿几顿,让他长长记性,别以为拿自己就能威胁长辈。
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廖嬷嬷也不敢太过强硬,万一小主子真出了什么事情,侯爷第一个就得活剐了她,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儿子呢。
商煜见廖嬷嬷答应了,咽了咽口水,表示自己见过爹爹再吃。
他抱着肩膀蜷缩着坐着,这几日侯府的生活像是梦里一般,有了他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大屋子,吃不完的美食以及穿不完的衣服。
唯一的不好就是娘亲不见了,时间短还好,这都好几天了,娘亲还是没有出现。
从小都没有和娘亲分别过的商煜受不了了,他开始闹着要见娘亲,没人理会他之后,商煜开始了绝食,他深刻的认识到只有爹爹现在能帮他。
于是商侯爷晚上回到家里等着他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商煜。
有素娘照顾的商煜是个能说爱笑、机灵可爱的孩子,他从来没有在商侯爷面前露出熊孩子的一面。
商侯爷这段时间也很烦躁,他要去衙门当值,结果被上峰言语间各种暗示,那意思就是接到了上面的指示,让商侯爷先处理好家事,不着急应晌。
上面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商侯爷只能将不满咽回肚子里,不知道去哪里的他随意在京城里乱晃,每日不是去吃酒就是去听曲。
回到家里,被商煜这么一哭,心情更加烦闷:“哭什么,你爹我还没死呢!”
商煜被吓了一跳,随后哭的更大声了:“我要娘亲,爹爹,你把娘亲还我,我们还回到破屋子里住去!”
“闭嘴,再哭就上家法!”商侯爷摔了个杯子,成功的吓唬住了商煜,此时的他早就不能称得上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带少爷回去,好生伺候着。”商侯爷吩咐廖嬷嬷,想了想去了荣寿堂。
殷氏正抱着商以竹,二人听女先生说书,听到入迷处商侯爷来了。
商以竹看了一眼商侯爷的脸色,乖觉的从殷氏怀里站起来,行礼之后去院子里和小丫头玩儿起了踢毽子。
“娘,孩儿有一事相求。”商侯爷单刀直入,“煜儿年纪还小,不能没有母亲教养,儿子也不忍劳烦您,不如给儿子纳一房贵妾吧。”
殷氏嗤笑出声:“你这一身的酒气,说的都是梦话,等你酒醒了再来和我说。”
“娘,咱们商家也忍了这么久了,如今岚儿马上就是皇后了,谅她也没这个胆子再拿八百年前的事情做文章。”商侯爷说道,“我们还不够遵守约定吗,到今天我连个正妻都没有,就是纳个贵妾,咱们也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殷氏沉吟了片刻,这也是个办法,她想了想说:“你容我想一想,这事儿就算要办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办。”
“你少喝点酒,人人都盯着咱们商家,别给太后娘娘和岚儿惹麻烦。”殷氏叮嘱道。
商侯爷不耐烦听殷氏唠叨,拖着伤腿缓步离开了。
被风一吹,商侯爷酒醒了大半,想着自己现在几乎相当于赋闲在家,脚步一转,走向了琉璃院的方向。
商以岚正在和大包嬷嬷学习双面绣,这相当于小学生接触大学生的知识,商以岚有些笨拙的穿针引线,现在好在不会扎自己的手指了。
万事开头难,经过几天兵荒马乱的学习,商以岚如今已经能自己下几针了。
大包嬷嬷在吹捧两句,什么颇有天分啊、配线独具一格啊,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说,商以岚在这样的夸夸氛围里还是愿意继续跟着学的。
商侯爷进门看着商以岚手里布料的配色,开口道:“这是给皇上做的?”
“这个时辰爹爹来有什么事吗?”商以岚随意用白布罩住针线筐。
商侯爷怔怔的看着商以岚,以前不管多晚,这孩子总会三五不时的去书房,不是送点心,就是送药方。
如今不过月余,家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外面他的风评也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说他道貌岸然,明显上光风霁月实际上男盗女娼,真是怎么难听怎么有。
从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呢?
都是从商以岚被赐婚后发生的,真是个白眼狼,攀上了高枝儿就不孝父亲!
“虽然是太后赐婚,为父看着你和皇上相处的不错,能否给为父递个话,就说家事为父已经处理好了,想要继续为君分忧!”商侯爷耐着性子说。
商以岚笑着听:“爹爹,女子不得干政,女儿不敢僭越。”
“这么说,你不打算帮爹爹了。”商侯爷声音冷淡了不少。
“岚儿无能,爹爹恕罪。”商以岚说道。
“你以为皇上是真心爱重吗?不过是边地换防,皇上派了亲信过去要接手你祖父的差事,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罢了。”商侯爷借着酒劲脱口而出,“等你大婚之时,就是咱们商家大军旁落之时,到时候没有商家在你背后撑腰,皇上对你还能剩下几分耐心!”
“有父亲兄弟支撑的皇后和什么都没有的皇后区别可大了,你只看太后娘娘就知道了。”商侯爷继续说,“岚儿,你要想明白!”
“爹爹,您说的这些我不懂,我相信皇上,也相信太后娘娘。”商以岚故作天真的说。
“真是朽木一块!”商侯爷摇头,“对了,还有一事,为父要纳一门贵妾,煜儿不能没有母亲教养。”
“恭喜父亲,对了,商煜的亲娘您可以直接收她当姨娘,若是想让她当贵妾我也是没意见的,您和祖母做主就是。”商以岚说着说着神情有些落寞,“娘亲肯定也是理解您的。”
“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商侯爷听到这里怒喝道,“早晚有一天……”
“喝醉了酒不回去休息,来女儿这里撒酒疯,你可真是好样的。”老夫人殷氏的声音打断了商侯爷的话,她带来的婆子扶着商侯爷几乎是拖了出去。
“岚儿别怕,你爹最近有些烦闷,他说的都是醉话,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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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安抚道。
幸好她觉得今日这个孽障状态不太对,特意派人追了出来,发现他去的是琉璃院的方向亲自赶了过来,果然喝酒误事。
“祖母,为什么每次父亲提起娘亲都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他们不是感情极好的吗?”商以岚请殷氏坐下后问道。
殷氏这几日的功夫憔悴了不少,白发又多了几根,眼角的褶皱连妆面都修饰不了:“你还小呢,不懂男人和女人的感情,祖母和你说,男人啊,情浓的时候不管说了什么好听的话,你只能信一半。”
“男欢女爱是这世上最琢磨不透的事情,多的是佳偶变怨偶的情况。”
“岚儿只要守着皇后的责任,就不会立于败军之地。”
商以岚脑中回忆起雨夜的花海、宫灯,还有男人说话的笑颜,一时间有些恍惚。
原来自己已经对谢景有了这么深切的好感而不自知了。
“你爹要做什么,自有你祖父管教,不用你烦心。”殷氏转移了话题,“长乐县主说的那个什么马球队你可有把握?”
“长乐县主和永安公主也算是从小打到大了,她们大大小小打了不少马球比赛,据说保持着25平,那这一次馨馨书院组织的比赛就至关重要了。”
“你是新加进来的,赢了自然很好,输了怕是不好。”殷氏有些担心。
商以岚摇头:“祖母多虑了,我冷眼瞧着,这两位天之骄子虽然谁也不服谁,但是多少有些惺惺相惜,输赢无所谓,重要的是全力以赴,打的精彩。”
“你心里有数就好。”殷氏点头,“早些休息吧,明日绣房会送来你的骑射服,家里的马你随意挑选,别落了我们商家将门虎女的名头。”
“岚儿晓得的。”商以岚送殷氏走出琉璃院好久才原路返回。
她根据这段时间大家的反应来猜测,母亲和父亲是有过一段蜜月期的,在母亲去世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父亲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祖母不会说,父亲不会说,或许商家有一个人会说。
商以岚挑了一些小包嬷嬷精心烹制的桃酥点心,打包放在食盒里,第二日一早去了二房。
今日馨馨书院休假,商以珊正在和刘氏一块看着账本,这就是有生母的好处了,商以珊早早的就接触了管家的事情,是刘氏的好帮手。
“二婶,二妹妹,我来的不打扰吧。”商以岚进门,凑近二人坐下,“我想这也许久没和二妹妹聊天了,带着小点心来给大家品尝。”
商以珊顿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她们难道是什么很亲密的姐妹关系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商以珊放下了手里的算盘,带着商以岚来到了自己的屋里,二人坐下树下吹着微风,喝着热茶,倒有些惬意。
眼见一碟子点心都进了商以岚的肚子里,商以珊沉不住气了:“你来我这儿是专门吃点心的?”
“自然不是,我有一事请二妹妹解惑,正在考虑怎么说。”
“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哦,酥饼有点咸了,等小包姑姑改良好了再送你。”
!!!
谁要吃你的点心啊!
31. 红颜祸水
“看你一脸防备我开个玩笑。”商以岚笑着说,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水晶宫灯,上面摇曳着一朵玉石雕刻的水仙花,“我一看它就觉得很适合妹妹,送你把玩吧。”
商以珊斜着眼睛看着宫灯,警惕的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商以岚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却有一事,咱们府里除了祖母和父亲就数二婶年长些,我对父亲和母亲当年的事情有了几分兴趣,不知道这些年你可曾听二婶娘说些什么。”
“不管多小的事情,都可以。”商以岚补充道。
商以珊见她十分的认真,仔细回忆了一番:“娘说过,大伯母运气很好,人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惊为天人的模样,她和大伯感情很好,不像是我娘和我爹。”
这些商以岚心里有数:“还有吗?”
“嗯,要说起来,还真有一次……”商以珊有点尴尬。
“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娘原话说你和大伯母长得很像,别也随了她,得了见不得人的急症,是个短命鬼。”
“我追问过是什么病症,我娘说不该是我问的,妇人病。”
“再多的我也没印象了。”商以珊仔细搜罗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虽然你这消息不值得我这水仙灯的价值,不过总比没有好。”商以岚笑着说,“明天我去长乐县主家里打马球,你要来吗?”
“我不去。”商以珊摆手,“你小心些,别让人打了个乌眼青回来。”
商以岚表示自己知道了,起身要走,商以珊犹豫了一下:“看在这花灯的面子上,我帮你和我娘打听一下,放心,不会让她知道是你在问。”
“珊儿善解人意,姐姐自愧不如。”商以岚回头说道。
“快滚吧!”商以珊被酸的牙疼。
拨弄着宫灯,刘氏见商以珊回来心情还不错问道:“岚丫头来给你送礼了?”
“她说,要去长乐县主府里打马球,问我要不要跟着去。我才不去呢,又没有请我。”商以珊做回位置,继续拨弄着算盘。
刘氏放下了账册:“这可是你交际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去?”
“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到时候大家聚一块女儿身份最低,去给她们捡球吗?女儿才不去找罪受。”商以珊翻了个白眼。
刘氏一听觉得是这么回事:“你考虑的也是,咱们不去。”
“女儿觉得大姐姐还怪可怜的,成亲这样的大事,也没有亲娘张罗,女儿这么想着就觉得能在娘身边长大真是太好了。”商以珊铺垫着话题。
刘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能这么想,娘做什么都值得。”
商以珊好奇的问:“娘,说起来大姐姐的母族,年家人怎么从来不登门的,年节也没有拜礼,太失礼了。”
“商家母子连我们刘家都看不上,就更别提年家了。”刘氏摇头。
“大伯母真是红颜薄命。”商以珊感叹道。
“那是红颜祸水。”刘氏顺口接道。
“娘,为什么这么说呀?”
刘氏知道自己失言了:“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娘,我就是有点好奇,您和我说,我保证谁都不说,好不好。”商以珊拉着刘氏的胳膊晃了晃。
“当年你大伯母刚进京城就艳惊四座,那时候有不少贵人对她异常有好感,尽管她已经成婚了。”刘氏遮遮掩掩的说,“商家是贵重,但总有比商家还要有权势的。”
“信郡王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呢,礼郡王找了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子快速成了婚,英国公还给她写过悼亡诗,总之,乱得很。”
“哎呀,这些就不应该说给你听,外面漏了一个字我可救不了你,都烂在肚子里。”刘氏的语气里有阴阳怪气,还有不易察觉的羡慕。
商以珊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时间有些同情起大伯父来,妻子被人觊觎,儿子养在府外,女儿离了心,他本人还瘸了一条腿,真是惨啊。
******
年致远看着他在礼郡王府里安插进去的探子送出来的纸条。
他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很长时间了。
礼郡王府很排外,他们基本不会经常采买下人,年致远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买通了郡王妃身边的二等丫鬟。
纸条上平铺直叙着礼郡王妃的日常起居作息,从早上几点起床到吃了什么,和谁见面说了说长时间的话,甚至和礼郡王的夫妻生活都记载了下来。
其中有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新进二等丫鬟一人翠儿,为郡王乳母孙女,翠儿从花房搬来一盆鸢尾花,郡王妃斥责,罚一月月银。”
鸢尾花三个字挑战着他的神经,他们年家人基本上十个有九个都对此花过敏,找老大夫看过,说是一脉相承,治不了。
如果,大胆猜测,礼郡王妃就是年家的女儿,那为什么商家人能如此和平的装作不知道?
或许,他该找商家人聊一聊了。
商烨和商炘在书院过的是如鱼得水,他们二人来自炙手可热的商家,本身性子大方爽朗,玩儿的起,放得下,很快就和同窗们达成了一片。
尤其他们还是武生,实在有矛盾打上一顿也就好了,一次好不了,就多打几次。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群半大小子天天成群结队的下学之后下馆子,也不拘什么贵重精致,重要的是量大肉多管饱。
这日轮到商烨请客,他眼尖,看见了站在树荫下的年致远,摘下自己装银子的荷包递给商炘:“三弟,你请大家吃好喝好,我今天有事晚上不和你们一块了。”
“阿炘,那人谁啊,穿着儒生的衣服。”
“哦,我表兄,读书人,娘儿们叽叽的,不管他们,大哥请客,争取吃穷他,咱们去万里香!”
商炘一呼百应,同窗们都表示他们兄弟够义气。
“表弟在等为兄吧,正好我还没吃饭,咱们边吃边说,我知道有家店铺又好吃又隐蔽。”商烨自来熟的说,熟门熟路的带着年致远拐进了小巷子里。
看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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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简陋招牌,年致远停下了脚步。
商烨已经推门进去了:“老板,招牌菜各来一份,再来一坛子酒,两碗牛肉面,多加一份牛肉。”
年致远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用帕子垫在长凳上坐下:“商兄,不用点这么多……”
“哦,这些是我一顿的饭量,你看看想吃什么,单独和老板说。”商烨先喝了一口酒。
年致远再一次深吸一口气:“老板,一份牛肉粉丝汤,不放辣椒,多谢。”
商烨听的直皱眉头:“你们这些个读书人,都是要风度不要健康,吃的忒少了些。”
年致远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我最近在调查礼郡王府,得到一条消息,王妃不喜欢鸢尾花。”
“我们年家人几乎都对鸢尾花过敏,闻到或者近距离接触会浑身长疹子。”
“再加上小道消息里说的当年礼郡王曾经痴迷姑姑,最后甚至找了个长相极为相近的替身成婚。”
“我几乎可以判断,现在的礼郡王妃,就是姑姑。”
“我不信你们商家人不知道这件事。”
“表妹信任我,表妹也信任你,这条消息我免费送给你,要不要让表妹知道,你来决定。”年致远一股脑的说完,拿起勺子开始小口喝汤。
微微抿了一小口,他眼前一亮,手握勺子的速度加快起来。
商烨看着他笑了一下,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商家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
“大妹妹那里我去说,郡王妃身边的眼线断了吧,以后的事情你不要再参与进去了。”商烨说道。
年致远翻了个白眼:“我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上才心平气和的与你讲话,不用你教我做事!”
“好好好,吃饭呢怎么还急眼了。”商烨摊了摊手,“你若是听我的,就先不要和年家人通气,等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再说。”
“我说了,不用你教我做事。”年致远从怀里拿出了十个铜板,放在桌子上,“老板,我的粉丝汤结账,汤很好吃,如果店面能更加整洁就好了。”
老板点头应是:“客官说的是,我一个人习惯了,有点忙不过来,客官下次再来。”
年致远起身点头示意随后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商烨看着自己点了一桌子的菜摇摇头:“真是少爷性子。”
“老吴头,一块儿吃。”商烨招呼着老板。
老板是个朴实人,连连摇头,表示吃不了可以打包带走。
商烨吃着牛肉,想着刚刚年致远带来的消息,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件事大妹妹必须在大婚之前有个准备,否则她日后在要紧场合见到了礼郡王妃的真容失态了怎么办。
祖父肯定是知道这其中内情的,不然也不会自掏腰包五十万两给大妹妹补上嫁妆,现在看来,这嫁妆分明是让礼郡王妃二嫁的时候带走了。
能让祖父忍气吞声十余年,前大伯母手里到底捏着商家什么把柄呀,真的是好麻烦,还不如回到边地跑马来的痛快。
32. 一对一PK
身穿绣房新赶制出来的骑装,商以岚摸了摸轻薄顺滑的布料,感叹了一下绣娘的功底:“包姑姑,这云纹是怎么做到藏在布料上面的,只有迎着光才能看见,真是漂亮。”
大包姑姑深知商以岚最近专攻双面绣,已经有些魔怔了:“绣房的云娘子奴婢也有所耳闻,她的手艺也是千金难求,奴婢来伺候您才知道她居然就在侯府当个管事。”
“云娘子和祖母关系不错,是祖母请她来府里养老的,没想到如今为了我云娘子重操旧业,又捡起了绣花针。”商以岚倒是知道绣房上的这号人物,听说她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段过往,后来伤了心一辈子都没有嫁人,祖母对她有恩,因此一直在侯府指点绣房上的人,算是教徒弟半养老的状态。
“您看,云娘子也是深耕几十年才有这般非凡的成就,您才开始研究,能绣个样子出来已经很好了,不能太过苛责。”大包姑姑说,“不然要是皇上知道奴婢纵容您练习刺绣,手上都扎了窟窿出来,那奴婢罪过可就大了。”
商以岚被大包姑姑说乐了:“哪里有姑姑说的这么夸张,就那几个针眼若是不管它们,自己就愈合了,连金疮药都不用上。”
大包嬷嬷继续称赞:“大小姐真是奴婢见过的最能耐下心来吃苦的人了。”
商以岚换好衣服,扎了个方便行动的马尾辫,佩戴上玉冠:“这算什么,当初我苦读医书的时候……”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商以岚想到自家父亲,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门口停着她御赐的郡主车架,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少年侍卫谢缺,一个是大哥商烨。
“大哥今日休息?”商以岚问道。
商烨掀开帘子:“祖母说你自己去她不放心,有我在也能保护你,今日我就是护卫二号,小姐请上车。”
商以岚被商烨逗笑了:“大哥一起上来。”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行驶,谢缺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身体离开车厢一段距离,商以岚二人小声交谈,车外几乎什么都听不到。
当然了,如果耳力深厚那就另当别论了。
商烨将这段时间年致远和自己的调查结论和商以岚说完:“大妹妹,我知道这件事你很难接受,但是这么离谱的事情,才更能成为事实不是吗。”
商以岚面不改色,只有袖子里紧紧攥着的双手能反应出她心情的激荡:“往好了想,她还活着。”
“往坏了想,她竟然还活着!”
商以岚呢喃了两句:“大哥帮我给年表哥传个话,让他别查了,小心惹祸上身,如果能尽快回江南去就更好了。”
“那小子是个倔的,我只管传话,他听不听我管不着啊。”商烨摊手。
“看来大哥和表哥相处的还不错。”商以岚说道。
商烨想了想:“是能一桌吃饭的交情。”
两人都没有再提那个人,商以岚心里乱糟糟的,到了昭明大长公主府的马场才勉强收拾好情绪,长乐县主的人等候在门口,引着商以岚进门,商烨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和谢缺勾肩搭背的离开了。
******
长乐县主薛妙儿最先发现了商以岚,她起身迎接:“哎呀,这还是咱们那个京城第一美人嘛,明明是京城第一美少年,这一身太俊俏了,你若是个男子,我立刻抢了你来当我的夫君。”
只见商以岚一身活红色的骑装,腰间别着半截马鞭,手里拿着一柄折扇,迎着光走来,衣服上的云纹若隐若现,衬得她更加的唇红齿白。马尾辫高高扎起,行动举止间没有半点女子的娇态,若不是胸口的起伏明显,还当真是雌雄莫辨。
“给县主请安,第一美人我可担当不起。”商以岚微微拱手,行了个男子之间的礼仪,逗笑了薛妙儿。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你应该也知道。这是安南侯府的陈晓芳、英国公府的风若晴,还有万太师家的万静,再加上你我,就是这只马球队的主力选手了。”
娃娃脸的陈晓芳比在座的各位都要矮上半头,商以岚和她早就认识,两人点了点头示意。
身材纤细的风若晴稳稳的坐在原地:“商家大小姐确实貌美,我听闻你母族年家历来出美人,想来是青出于蓝。”
商以岚感受到了敌意,她毫不客气的说:“我们商家在京城历来低调,家母已经过世十多年了,年家就是一届商贾之流,没想到风小姐到知道这么久远的事情。”
风若晴翻了个白眼:“没办法,谁让有些人仗着自己长得出挑了些,就到处招蜂引蝶。不过商大小姐家学渊源,定不会做出这些个伤风败俗的事情。”
“这怎么有股子酸味。”商以岚皱着眉头轻轻嗅着,“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像是咱们这些上天偏爱之人自然不能辜负了这天生丽质。”
万静有些尴尬的拉了几下风若晴的衣袖,陈晓芳来回看了看,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插什么嘴,薛妙儿没想到自己找来的人居然看着仿佛有仇的样子。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风若晴没忍住直接撕破了脸,“你知道我这个若晴的名字是什么来的吗?”
原来是这样,商以岚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她母亲闺名年诗晴,再加上风家人对自己态度这般恶劣,不难想象,这又是母亲年轻时候的烂账。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商以岚反驳道。
“父债子偿!我不屑和你这样的人为伍,县主,这马球队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要早知道你邀请的她,我就不来了。”风若晴语气里的厌恶极其明显。
薛妙儿没有生气,她满脸的兴味,眼里写满了对八卦的渴求:“哎呀,你们俩有什么事情见面就掐,和我说说,我给你们协调协调。你俩都是打马球的好手,现在让我去找人可难了,你们也不忍心看我输给永安吧。”
风若晴和商以岚各自别过脸去,两人倒是默契的没有说话。
陈晓芳见状试探地说:“县主,不如今日先散了,咱们改日再约?”
万静附和道:“是呀是呀,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情。”
风若晴微微抬起下巴来:“讨人嫌的人就得有点自觉性。”
商以岚被撩拨出了火气:“风小姐,父辈的事情你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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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全貌,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但是你今天对我非常的不礼貌,我需要你给我正式的赔礼道歉!”
“马球场,一炷香的时间一对一,比谁进的球多,敢不敢来?”商以岚指着场地中间的球筐问道,“如果我赢了,你给我斟茶道歉,以后见了面要唤我一声姐姐。”
“如果我输了,以后只要有你出现的场合,我都避着你走,如何?”
风若晴站起来:“不够,我要你给我娘亲磕头。”
“我怕我敢磕,你娘不敢受。”商以岚笑道,“磨磨唧唧的,来!”
在场的其它几位小姐没想明白,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文斗”变成了“武斗”,不过这不影响大家一块凑热闹。
薛妙儿亲自拿着鼓槌,万静儿点燃了一炷香,就在烟火飘起来的瞬间,鼓声响起,商以岚双腿夹紧马背,一个冲锋窜了出去。
风若晴紧随其后,二人你追我赶,马球在地面上不断的被弹起,商以岚看准了空挡,用力一挥杆,马球轻轻松松的通过了球筐,陈晓芳唱到:“红队,积1分。”
场上的两人马不停蹄,风若晴甚至表演了站在马身上的控马技术,显然是经历了一番苦练的。
“红队3分,蓝队2分。”
眼看香燃了半根,风若晴看着自己落后1分的差距,有些着急的踢着马腹,将它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将商以岚落在了身后。
就在风若晴瞅准了机会想要来个一击即中的时候,身下的马匹忽然抬头长啸,拐了弯开始奔跑,商以岚一开始还以为是风若晴自己的控制,后来发现她脸色惨白不像是演的明白过来,这是马匹失控了。
场外的三人也发现了端倪,薛妙儿当机立断让马场的师傅们进场救人,再把一直养在马场的大夫喊了过来。
商以岚调转马头,直奔风若晴过去,只见她的马匹前方几百米有颗大树,照它这个行进方向,很容易和大树相撞:“风若晴,跳马!”
“快跳马!别逞强!”
“我能接住你!”
风若晴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又慌张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树,闭着眼睛,按照老师教的方式将自己弯曲起来,尽量护住头部,闭着眼睛挑了下来。
商以岚将腰间的马鞭甩出去,精准的缠在风若晴的腰间,借着马匹的冲力,也一并跳了下去,二人砸在一块,滚在了商以岚早就瞄准好的草丛中。
最后停在了一块大石头前面。
风若晴几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她惊慌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坐骑直直的撞在了树上,一滩鲜血抛洒在大树的周围,她根本不敢直视马匹的惨状。
商以岚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后背撞在石头上的冲击力不小,铁定已经青紫一片了,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脖子上火辣辣的,应该是摔在地上的时候被树枝和石子划伤的。
薛妙儿赶来的时候,只见一个呆呆的坐在地上,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当即吓了一大跳,连忙让心腹给大长公主送信,请太医来诊治。
她回头看着已经断气的马匹,眼神渐渐冰冷了起来。
33. 各方请罪
慈宁宫内,昭明大长公主正满脸歉意的说:“皇嫂,我带着这孽障来给皇后娘娘请罪。”
“这孩子就喜欢打马球,皇嫂也知道。”昭明瞪了一眼和鹌鹑一样站在她身后的薛妙儿,“我想着咱们皇家的孩子,用不着学什么温良恭俭让,也由着她,她和永安公主每日热热闹闹的,咱们看着也欢喜不是。”
“这孩子也是好心,知道皇后也喜欢打马球,就邀请来一起玩儿。”昭明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真是好心办坏事。”
“惊动了皇嫂和皇上,若是皇后娘娘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把我家这个孽障抵命也来不及了。”昭明有些忐忑的说。
商太后笑着安抚她:“昭明,长乐是个实心眼没有坏心,这哀家都知道。”
“你也别急,刚刚太医说了,岚儿就是看着凶险,实际上没什么大碍。”
“长乐别害怕,等岚儿醒了,你去看看她,说说话也好。”
薛妙儿进了宫之后才觉得害怕,尤其是刚刚皇上扫过她们的眼神,让人通体发寒。
商太后将事情定了基调,昭明心里这才安稳些,刚刚皇上那阴沉肃穆的表情太过可怕。
“可不敢让这孽障再去叨扰皇后娘娘,皇嫂,我必定拘着她在佛祖面前请罪,保佑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昭明连忙说道。
商太后说道:“虽然是意外,但咱们也得好好查一查,这马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忽然发狂,这样的事不能再有下一回了,也是为了长乐的安全着想,你说是不是。”
“皇嫂教育的是,臣妹一定将这件事调查的清清楚楚,若是意外好说,若是有人在这中间作梗,还请皇嫂为臣妹做主!”昭明斩钉截铁的说。
皇家有什么巧合意外,这背后一定有推手,没有也得有!
商太后和昭明等人在大厅寒暄,气氛还算的上融洽。但是内室的太医院众人已经浑身是汗,在皇上面前回话都不甚利索。
“皇上,皇后娘娘身上的外伤医女已经处理好了,臣仔细搭过脉,和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一块斟酌,开了些凝神补齐、止血化瘀的汤药。皇后娘娘醒来之后会觉得伤口疼痛瘙痒这都是正常的,等红肿淤青散了就可以下地行走。”院正低头快速说。
“皇后什么时候能醒?”谢景看着躺在床上,脖子上缠满了绷带,紧蹙着眉眼呓语连连的女子,心情非常的糟糕。
“回皇上的话,医女处理伤口,难免会让皇后剧烈疼痛,因此臣先给皇后喂了安神的药丸,这时候让皇后娘娘好好睡一觉更好,臣估计到了晚上用膳的时间皇后娘娘就会醒来了。”院正说道。
“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来,若是皇后有个万一,你们提头来见。”谢景淡淡的说,随后挥手让人退下。
“去让御膳房的人准备些清粥小菜,皇后醒了要用的。”谢景吩咐柳生。
屋内只剩下还跪在门口的大包嬷嬷与绿云,她们二人从进宫之后就一直在这里跪着,进进出出的人都当没看见她们,如今皇上更是眼里没她们两个人。
绿云想要哭又不敢,指甲扣进了掌心里,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镇静。
柳生出门传话的时候看了她们一眼,给了一个“噤声”的口型,示意她们千万不要出声在这个时候激怒皇上。
谢景坐在床边上,伸出手想要看一看商以岚的伤口,又害怕碰疼了她,最后只是给她掖了一下被子:“你怎么这么傻,不知道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吗?”
“等你醒过来,和朕说疼可没用,都是你自找的。”
内室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谢景的声音:“早知道你这么能惹事,朕就应该把婚期提前。”
******
英国公府
风若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她原本想要跟着薛妙儿进宫里去看看商以岚的伤势如何,只是昭明大长公主迅速的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只是客气的派人护送她回家,还说是因为她也受了轻伤,虽然看着一切正常,但还是先检查一下。
国公夫人李氏看着女儿身上沾满了杂草,脸上还有挫伤,更别提茫然的神情了,她心里有了不好的设想:“若若,你怎么了?别吓唬娘!”
“娘!女儿……女儿闯了大祸了!”风若晴抱着刘氏哭了起来。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了。”刘氏安抚着女儿,拿着帕子给女儿擦拭脸颊。
听完风若晴磕磕绊绊的讲述,刘氏立刻知道要遭,连忙怕人去请了英国公来,她想要责骂两句,但看着已经被吓破胆的女儿实在不忍苛责:“都怪娘亲,若是我谨慎些,不曾在你耳边发牢骚,你也不必去找商家大小姐的麻烦,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档子事了。”
“不过你们怎么没骑自家的马,反而用了昭明大长公主马场的马?”刘氏嗅到了问题的关键。
风若晴有些茫然,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是晓芳提议的。”
“对,商以岚牵了一匹御赐的马来,比女儿的马看着就矫健许多,于是晓芳提议,说是既然是比试那就得公平公正,不能仰仗外物,建议用马场的寻常马匹,也算是间接考校了一下马术。”
“陈晓芳那个丫头建议的?”李氏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英国公比想象中来的更快,他掀开帘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李氏,你养的好女儿!”
风若晴浑身一个哆嗦,李氏闻言立刻不爽了起来:“国公爷这是什么话,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平日就知道写些酸诗,几时过问过孩子的教养?”
“你成日里给孩子们灌输了什么信息,她怎么敢去找未来皇后娘娘的不是,啊?”英国公指着风若晴,“就是你爹我,见了人家现在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风若晴委屈的眼泪不停的流,她也不明白,只是简单的一次马球训练,为什么最后演变成了这样,她也没做错什么呀?
而且她也浑身是伤,为什么母亲和父亲都看不见!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家里给我闭门思过,谁也不准她出去,我现在得进宫去请罪!”英国公看了李氏和风若晴一眼,“让府医给她瞧瞧,这个节骨眼不能去宫里找太医,你们娘俩消停些吧。”
李氏自知理亏,点头应了,等英国公走了,她开始检查风若晴的身体:“你爹还是心疼你的,这段时间咱们乖乖的在家里,马球先不打了,等皇后好了,皇上气消了,没人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啊。”
“娘,商以岚她……她拼了自己的命来救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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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晴迷茫的问道,“为什么?”
“歹竹出好笋,也不是没可能。”李氏说道,“你这孩子,娘的事儿你少掺和,日后见了商家人,礼貌些知不知道?”
风若晴机械的点了点头,她还记得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商以岚伸手挽救了她,一个几乎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也能做到这般地步吗?
******
商以岚受伤进宫的消息传回了商家,老夫人殷氏当即觉得心跳都要停了,来传消息的是柳生的徒弟木生。
木生受到自家师傅提点,说话和颜悦色的:“老夫人不用忧心,皇后娘娘就在太后娘娘宫里养伤,太医院的院正亲自诊治,说都是皮外伤,就是看着吓人。”
“皇上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况不能随意移动,就在宫里养好了伤再出宫回府,老夫人若是不放心,可以随时来宫里探视。”
“皇上说皇后娘娘是为了救人受的伤,具体的昭明大长公主会查明清楚,一定将皇后娘娘受伤的原委分辨清楚,您也不用纠结。”
殷氏听到这里稍稍放下心来:“多谢木生公公,我们给皇后娘娘收拾些杂物后再进宫,您若是有什么皇后娘娘要紧的消息派个小徒弟来和我们也知会一声。”
“您放心,若不是我师傅在御前离不开,他都要亲自来走一趟呢。”木生收了红包,态度更好了。
送走了木生,殷氏沉吟了片刻:“今日宫里乱糟糟的,我递请见折子,明日一早刘氏你和我进宫。”
“是。”刘氏应道,“岚儿最近就喜欢小包嬷嬷做的点心,媳妇去请小包嬷嬷多做一些,明日一起带进宫里。”
殷氏点了点头,她和马嬷嬷说了句话,让她派人去盯着门口,商烨回来了立刻让他来回话。
商以珊听说商以岚受了重伤急得不行,想要让刘氏明日也带她进宫。
“不行,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呆着,馨馨书院那里我给你们请假,外面不太平。”刘氏摇头,“还记得娘之前和你说的吗,不需要我们出手,自然有人看岚丫头不顺眼。”
“这不,安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娘!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去和大姐姐争了吗?”商以珊不喜欢自家娘亲说起商以岚的态度。
“你不争,就便宜了别人。”刘氏摇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娘还不是都为了你好!”
“娘你要是还这么想,那我去回了祖母,明日你不能去。”商以珊抬头道,“不能让外人以为这个时候了咱们商家还在内讧。”
“好了好了,娘知道你的心思,没那个想法了。”刘氏妥协道,“这件事牵连到了安南侯、英国公、万太师还有昭明长公主,你娘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放心吧,岚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去看看她。”
“说起来,大哥还没回来?”商以珊问道。
刘氏眼底的幸灾乐祸都藏不住:“受罚了,和岚丫头那个侍卫统领一块,据说在宫里头被打了板子。要不是老夫人非要让商烨在权贵面前露脸,还没有这一遭呢。”
商以珊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相处,她倒是觉得大哥是个有本事的人,自家母亲看重的事情人家未必看在眼里。
算了,慢慢相处吧。
34. 双龙玉佩
谢缺和商烨将商以岚受伤的来龙去脉汇报清楚之后,自觉地领了板子。不管商以岚是因为什么在哪里受伤的,都是他们看顾不利,失职的惩罚是逃脱不了的。
二十个板子,宫里行刑的太监都是人精,这两个人一个是未来皇后的兄长,一个顶着国姓被皇上整日带在身边,都不是没有恩宠在身的。
因此,虽然看上去皮开肉绽的,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
商烨这种从小在军棍下长大的,甚至觉得这是在挠痒痒。
至于谢缺,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身硬骨头,大板子的过程中是一声不吭,让人高看一眼。
两个人被柳生的徒弟木生派人抬走去了御前侍卫休息的卧房,还隐蔽的附赠了伤药。
谢缺被人抬着放在床榻之上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尖锐的床角扎进了皮肉里,谢缺闷哼一声,冷汗顷刻间像是雨水般流淌下来。
商烨趴在他对面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自我介绍下,我叫商烨,还不知道小兄弟尊姓大名。”
“谢缺。”轻轻腾挪了一下身体,让自己舒服一些的谢缺说道。
“阿缺兄弟出身哪家王府,我今日才进京城,不熟悉这些。”商烨说道。
“我就是一介草民,得皇上垂爱罢了。”谢缺说完,将脸迈进了被子里,那意思是不想交谈了。
“哪里哪里,听岚儿说小兄弟已经是正四品,和你相比,我才是草民。”商烨是个自来熟,“我要参加今年得武举,若是能雀屏中选,到时候没准能和你成为同僚。”
“阿缺兄弟看在咱们已经共患难得份上,要多照顾我呀。”
谢缺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你考中再说。”
“好说好说。”商烨感觉到从屁股到小腿渐渐生起了一股子痒意,“阿缺兄弟,我有一止疼去痒的良方,正好还剩下两粒药丸,你要不要来一颗?”
“什么药?”谢缺问道。
“迷魂丸,一颗能让人昏迷十二个时辰,等明日这个时候屁股就不疼了。”商烨熟练的吃了一粒,扔给谢缺一颗,“便宜你了,一两银子一粒呢,我先睡了,你自便。”
谢缺伸手接过药丸,看商烨须臾之间就进入了梦乡,想了想也吞了下去,一转眼,屋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让偷偷来给两位爷涂金疮药的木生满脑袋问号。
******
商以岚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一个眼生的丫鬟正候在床前:“大小姐您醒了,奴婢慈宁宫小蝶,您先不要动,碰到挫伤就不好了。”
圆脸丫鬟轻车熟路的在床头摆放了枕头被子,扶着商以岚起身:“您想必饿了,御膳房送来的银耳粥正在炉子上温着,您且等一等,太后娘娘一直在外间等您的好消息呢。”
话音刚落,商太后和芳姑姑掀开帘子进来:“醒了就好,你这丫头,当什么舍己为人的英雄,要知道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要怎么和你祖父交代。”
商太后顶着红肿的脖子,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怎么不说话,可是脖子还疼?”
商以岚摇摇头,轻声说:“岚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岚儿只是没想到醒来是在宫里,惊扰了太后娘娘是岚儿的不是。”
芳姑姑开口道:“大小姐,您先别动,您和风小姐从马身上摔下来之后,撞在了石头上,还有在草坪上的擦蹭,浑身上下都是外伤,虽然太医及时处理了,您这几日不能随意挪动,皇上和太后的意思您就在慈宁宫养伤。”
商以岚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喉咙火辣辣的,身上酸痛不止:“芳姑姑,风小姐,她没事吧。”
实在是那匹马以头撞树的结果太过惨烈,商以岚有些担心风若晴。
“风小姐受了轻伤和不小的惊吓,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大碍。”芳姑姑回道。
商太后亲自端了银耳粥过来喂她:“哀家看你受伤了,皇上着急的和什么似的,果然定了亲事就是不一样。”
商以岚本来吞咽就有些困难,再听着商太后的打趣,就更加的食难下咽了。
就着商太后的手,商以岚用了半碗清粥就再也吃不下了,芳姑姑连忙说:“大小姐您在太后娘娘这里就和在家里一样,您现在要少食多餐,多休息。”
“哀家有一事要问你,你可曾在皇上身上看见半玫玉佩,就是这个的另一边。”商太后拿出一个残缺的双龙佩,一条龙的脑袋和另一条龙的尾巴缺失,由于被人长时间抚摸,表面光泽如新。
“岚儿从未见过。”商以岚仔细分辨了一下摇摇头。
商太后并不失望:“哀家扶持你登上皇后的宝座,你只需要为哀家做一件事,就是找到皇上手里的另一半。”
商以岚沉默了一会儿:“太后娘娘,您确定另一半在皇上手里吗?”
商太后恍惚了一下:“大概……”
商以岚咽了一下口水:“娘娘,您自己都不是百分百确定,岚儿只能尽力去寻找,若是不能也是有的。”
商太后收回玉佩:“此事不得大张旗鼓,你要心里有数。”
商以岚点头应了。
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商以岚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小蝶发现商以岚又高热了起来,连忙回禀了主子,并请太医来诊治。
谢景还没有睡,他白天在慈宁宫耽搁了大半天,积攒了半张桌子的折子要看。
柳生接到慈宁宫的消息,立刻和皇上汇报,谢景撩开折子,立刻前往慈宁宫。
太医院院正顶着太后和皇上的双重压力回话:“回皇上,太后娘娘,这几日皇后娘娘反复高热都是正常的,等外敷的药停了,也就大好了。”
谢景点头:“尽力医治就是。”
“母后,天色不早了,您去休息吧,皇后这里有儿子在。”谢景看了一眼芳姑姑,芳姑姑会意,扶着商太后回到了内室。
谢景进了商以岚休息的房间:“让她们两个出去,在这里扰了皇后的清净。”
跪了几乎一整天,大包嬷嬷和绿云都脸色发白摇摇欲坠,柳生派人把二人拖了出去,到底算是解了这个酷刑。
这点子动静吵醒了商以岚,她睡得极其不安稳,看见谢景怔愣了一下,想要起身行礼,被谢景摁在了床上:“醒了?想要吃点东西吗?”
商以岚摇摇头:“六哥,包姑姑和绿云都对我极好,你不要惩罚她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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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到自己身边服侍的人变成了小蝶,那原本跟着她的人自然是收到了惩罚,虽然可能已经晚了,但是还是要求情。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等你好了她们就能回来伺候你了。”谢景没好气的说。
“六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娘还活着。”商以岚躺在床上微微侧身,低声问道。
谢景坐在床边,看着楚楚可怜的人点头:“朕想要知道的,自然都能知道。”
商以岚心里很乱,她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宗人府的人今日彻查了昭明大长公主的马场,今日你们挑选的那一拨马,都被提前下了药,药效起来就会发狂。”
“这件事背后有安南侯的影子,风家和薛家被人当傻子了,你放心,谁是你这一身伤的罪魁祸首,朕一个都不放过。”
谢景三言两语将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同步给了商以岚:“看你今日的样子,该不会朕送你的白玉棋盘再没用过吧。”
“啊?”商以岚疑惑,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了这里。
“朕的礼物,不是那么轻易送的。”谢景意味深长的说,“行了,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数,睡吧,朕一直在这里。”
商以岚怀揣着满心的疑惑,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直到天光大亮,谢景才换上了朝服,从慈宁宫离开直接去上朝了。
商太后和芳姑姑说:“皇家出情种,没想到哀家歪打正着,到成全了皇上的好姻缘。”
芳姑姑说:“娘娘,听小蝶说皇上整宿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大小姐有个不舒服,皇上比她反应还快,看来是真的。”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早晚都会变成一个样。”商太后冷笑道,先皇和她一开始也是恩爱夫妻,最后闹成相看两厌,也没用多长时间。
芳姑姑知道商太后这是想起伤心的往事了,立刻岔开话题:“今日商家老夫人进宫,算着时辰快到了。”
“来了就领人去商以岚那里,哀家累了,想再休息会儿。”
“是。”
******
陈晓芳被家里长辈罚跪在祠堂,安南侯满脸的失望:“你还不说实话,到底是谁撺掇你去暗害未来的皇后。”
“这得亏是只有两个人受伤,若是今日在场的贵女都从鬼门关走一遭,你有几条命来陪!”
“女儿没有做过!”陈晓芳大声反驳道。
“你没做过?你以为你下手天衣无缝吗?”安南侯甩了一下长鞭,“你的奶嬷嬷都招供了,你再嘴硬,家法伺候。”
陈晓芳闻言有些心虚,嘴硬道:“我……我就是想要她伤了脸,没想做什么。”
安南侯坐下:“伤了商家丫头的脸对你有什么好处?莫非你……”
陈晓芳涨红了脸颊:“皇上这么好看,商以岚她凭什么?”
“你简直不知所谓,你自小就定了婚事,竟然还心生妄想!”安南侯长叹了口气,“如今皇上龙颜大怒,你若是说出幕后之人……我保你一命,从此以后你就吃斋念佛吧。否则天子一怒,只能用你的命来填!”
陈晓芳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药是……礼郡王妃给女儿的。”
35. 慈宁宫日常
安南侯将自家政敌在心里过了无数遍,也没想到从女儿手里得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礼郡王?”安南侯表情凝重,“你把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一点细节都不能隐瞒。”
陈晓芳瘫坐在地上开始回忆:“爹,女儿之前去大佛寺求平安福,远远的看到过皇上一面,他长得可真俊。”
“自从知道商以岚被赐婚给了皇上,我就心里难过的紧,有一次学院沐修,我在街上闲逛散心,走路不小心撞在了礼郡王妃身上,郡王妃是个很和善的人,我自报家门之后,她还和我一块游玩。”
“郡王妃长得很美,气质温柔典雅、如沐春风,我很喜欢她。”
“后来,我们断断续续的约着一块在外面用膳、赏花、挑选首饰。”
“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天郡王妃问我,可曾有婚配的人选。”
“我一时冲动,就将心里的旎思和她倾诉了一番。”
“郡王妃说她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我敢不敢试试。”
“懿旨已下,皇后的人选不可更改,但若是商以岚损了名声或者容貌,皇上就算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捏着鼻子认了,商以岚必定会失宠,到时候皇上广纳妃嫔,还有我的一线希望。”
“爹,我当时觉得她说的很对,在得知长乐县主请了商以岚来打马球的时候,我觉得时机到了。”
“郡王妃托人给我送来了药粉,因为经常去大长公主家的马场,我花银子买通了一个小管事,将药粉下在了当天喂马的饲料里。”
“就是这样了爹。”
陈晓芳说完,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药粉还有吗?”安南侯问道。
陈晓芳点头:“还有一点粉末,藏在了我的床头枕头里。”
“你身边的人,谁和礼郡王府对接?”
“蜻蜓。”
“她人呢?”
“她母亲病了,今日来告假,我允了她回去。”
安南侯深吸了一口气:“你就乖乖的跪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让我查到你说的有半点虚言,谁也救不了你的命!”
安南侯夫人在旁边看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不敢为女儿求情,只一味的垂头流泪。
安南侯带着婆子到了陈晓芳的院子里,将床上的所有物件翻了个遍,也没看见半点药粉的痕迹,再一问蜻蜓还没回来,喊了大管家去她母亲居住的院子。
不多时,大管家来回禀,左邻右舍的街坊说蜻蜓一家都搬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么一圈下来,安南侯脸黑的像是锅底一下,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立刻备马进宫请见皇上。
谢景晾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才召见他。
安南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说完,在谢景的询问下,一五一十将自家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皇上,臣现在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您或许不相信,但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啊。”
谢景听完神色不动:“你那个女儿……”
“皇上,臣就这么一个嫡女,自小捧在手心里娇养的,这才宠坏了她。臣自知她罪不容赦,但还是想给女儿求求情,晓芳已经定了一门亲事,臣这就发嫁了她,远远的离开京城,一辈子不回来。求皇上开恩啊。”安南侯声泪涕下的。
谢景看着他:“祖上用生命换来的爵位,就是被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挥霍的!”
“朕念在第一任安南侯对江山社稷有大功,不忍取了你女儿的性命。既如此就按照你说的办,只是这世袭罔替的爵位要收回,激励你们子孙后代勤勉自持,不要躺在功劳簿上做庸庸碌碌的蠹虫!”
安南侯心都在滴血,连忙磕头谢恩。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看着大门口的牌匾,一时间泪如雨下。
安南侯夫人看着他这个模样吓坏了:“老爷,可是皇上那边?”
安南侯摇摇头:“赶紧把晓芳嫁出去,为了她,咱们家的爵位都赔出去了,我就是咱们陈家的罪人,无言面对列祖列宗。”
这话唬了安南侯夫人一跳:“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安南侯说道:“皇上没要晓芳的命,他收回了咱们世袭罔替的爵位,按照律法,每次袭爵都是降等继承,三代之后,咱们陈家就是普通的官宦之家,再无侯爷这个名号了。”
安南侯夫人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
睡了醒,醒了睡,商以岚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稍微精神了些。
坐在梳妆台前,商以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脖子肿大、双眼无神,一看就是受了大罪了。
绿云一边给商以岚梳着有些毛躁的头发,一边默默的流泪
商以岚笑了下:“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大包姑姑站在商以岚身旁,也是满脸的心疼:“都是奴婢们不顶事,您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胡说。”商以岚反驳,“这是突发情况,是意外,或者说是有心算无心,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不过是上位者的迁怒罢了。”
“我前几天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受罚?”
绿云摇摇头:“小姐,奴婢就是跪了一会儿,皇上还准奴婢在您身边伺候,皇上将小蝶给你了您,等您好了她也和我们一块回府。”
商以岚闻言,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小蝶守在门口,给她们主仆留出了说闲话的空间。
这是个比绿云聪明很多的婢女。
“和我说说,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商以岚问道。
大包嬷嬷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开口说:“太后娘娘之前病着,宫里的太妃们都没来打扰。皇上日日都来,大部分时候您都睡着。昭明大长公主带着长乐县主来给太后请罪,现在长乐县主被禁足在家里。昨日安南侯匆匆进宫,随后皇上下了圣旨,革了他们家世袭罔替的尊容,如今宫里人都说是陈家人害的您和风小姐。”
“咱们老夫人和二夫人也来看您了,那时候您睡着,宫里不能久留,也就走了,还带来了家里做的点心,奴婢看了都是软糯好克化的,您要是有胃口就尝尝。”
陈晓芳吗?商以岚是真的没想到背后下黑手的居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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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武将家族,商以岚和陈晓芳之前说不上是手帕交,但是也曾经再馨馨书院同进同出,算得上是个朋友。
原以为薛妙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成想是这样的结局。
“宫里人说什么你们听听就算了,没准安南侯是犯了别的事儿呢,时刻要谨言慎行。”商以岚说完,掀开点心盒子,捡最好看的吃了一口。
******
既然已经能起身了,商以岚就找芳姑姑,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商太后此刻正在听女先生说书,商以岚进来的时候就见一个女扮男装的人正在比比划划,她的声音很是动听,动作幅度虽然不小但看着并不粗鲁。
商太后冲着商以岚招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侧耳说:“你来的正好,哀家最近新得了一个话本,本来想让戏班子排一排,只是最近皇上心情不好,哀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撞他的霉头,就找来阿秀说一说,也挺有意思。”
商以岚点头倾听,阿秀口齿伶俐,一人可以分饰多个角色,声音形象都让人一眼分开,怪不得太后喜欢听她说书。
故事很简单,大致的意思是说有一个寡母,含辛茹苦的带大了唯一的儿子,儿子是个争气的,三元及第,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皇上喜欢这个质朴又博学的书生,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书生是个孝顺的,得了官就把老母亲接进了京城享福。老母亲得知有了尊贵的儿媳一开始很开心,但是两个人生活习惯差距太大,矛盾一点点的加剧。老母亲站在孝道的顶端,公主又有超然的身份,两个人谁也不服谁,针尖对麦芒,发生了很多笑料。
最后状元郎不胜其扰,想要把老母亲送回老家,请人来奉养。老母亲伤心欲绝之下一病不起,公主是个良善人,不计前嫌的照顾,最后误会解开三人和谐的生活在了一起。
商以岚没想到商太后喜欢的是这样的故事,她甚至在公主儿媳为难寡母的时候还掉了两滴眼泪。
“岚儿,你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体会不到为娘的心情,用尽全力养大的孩子,为了别人给娘脸色看,甚至还想要撵回去,依照哀家看,这个状元郎十年书白读了。”商太后恶狠狠的说。
等阿秀说道最后的大团圆结局,商太后赞叹:“就是儿媳是公主,也是要孝顺亲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赏!”芳姑姑端着赏赐给阿秀,阿秀千恩万谢的叩拜。
听完了一场戏,时间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商以岚陪着商太后说话,商太后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可能上一句还温温柔柔的,下一句就板着脸生闷气。
从表面上来看,是个比祖母还要任性的人。
越是这样,商以岚越发警惕,跨越两代皇上还能活得风生水起的大赢家,不可能是一个挚子状态。
“皇上驾到——!”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
商太后看了商以岚一眼:“皇儿最近来慈宁宫可比之前勤快多了,哀家这里到成了香饽饽了。”
商以岚连忙低头表示自己的羞涩之意。
刚刚听了母子失和的一场戏,现在又这样说,太后这是和她说即使他们母子不睦,皇上也要对她孝顺吗?
36. 昭明发难
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坐在一张桌子面前用膳,和商以岚陪殷氏也没什么区别。
商太后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那套,也不耐烦宫女太监伺候着,都是自己动手,喜欢的就多吃几口,不那么喜欢的就少吃一口,有时候还给谢景夹菜,两人看起来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岚丫头躺了几日,也该出去走走,等会儿皇上若是得空不如带她逛逛御花园,就算是提前熟悉一下。”商太后说道。
谢景咽下了一节芹菜梗,礼尚往来给商太后盛了一碗菌菇汤:“自从皇后住进了慈宁宫,母后的身体也大好了,今日内务府来回话说是新得了不少清江鱼,朕让他们送几条来您这儿,炖汤、红烧、清蒸都好吃。”
“皇儿朝堂上事忙,要多注意身体,等过几个月你俩正式成婚,你身边有了可心得人,哀家也就放心了。”商太后轻轻抿了一口菌菇汤就放下了,商以岚还注意到她用浓茶往下送了送。
“皇后年轻,还得母后帮衬着。”谢景看了商以岚一眼,“皇后多住几日,身体彻底养好了再回去,你在宫里还能陪母后说说话,不然母后寂寞,总想着让年轻的小姑娘进宫来随侍。”
商太后翻了个白眼:“哀家这个年纪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等皇儿到哀家这个岁数就能明白哀家的心情了。”
“商老侯爷连上了三道折子,请求卸甲归家荣养。”谢景换了个话题,“老侯爷戎马一生,劳苦功高,朕也心疼他,允了他的请求。”
“算算时间,月余就能到京城。朕还特允商家二子陪着老侯爷返京一趟,母后也好久没见到亲人了,见一见也能解思念之苦。”
商太后表情凝滞了一瞬:“大哥一身伤病,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皇儿体恤,这是好事。”
谢景看着商以岚似乎吃饱了,也跟着放下了碗筷:“母后这里的餐食极好,儿子每每都会多用些。”
“您歇着,让皇后陪朕走走就是。”谢景说完,向商以岚伸出了手。
商以岚保持着微笑,冲商太后行礼之后牵着谢景的手离开了。
远远的看不见慈宁宫,谢景才放慢了脚步,两人置身在御花园里,似乎提前被清了场子,一个宫人都看不见。
花团锦簇中间,架了一座秋千,谢景坐上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
商以岚依言靠过去,谢景扶着她的肩膀,顺势向后一靠,秋千做成了网兜的形状,里面铺着毛毯,仰面半躺在上面,随着身体的晃动微微摇摆。
抬头望着天空,听着悦耳的鸟鸣声,商以岚放松了下来:“六哥,我猜你根本不喜欢芹菜。”
“还有呢?”谢景问。
“太后娘娘也不喜欢吃蘑菇。”商以岚忍笑,没想到这两个人互相膈应的手段这么可爱,她们姐妹早就不这么玩儿了。
谢景低低的笑了起来:“商商观察仔细。”
“啊-喔,啊-喔,啊-喔”
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商以岚好奇:“六哥,这是什么鸟,叫声很是奇特。”
“此鸟名叫孔雀,雄鸟声音响亮,用来吸引雌鸟,还会开屏舒展全身的羽毛来求偶,朕不忍心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就放养在这御花园里,有时候它们调皮藏起来,还找不到呢。”谢景解释道。
“孔雀开屏我只在书里度过,还从来没亲眼见过呢。”
谢景微微一笑,指节放在嘴边吹响了一段带有旋律的口哨,只听“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只半人高的孔雀顺着树木的缝隙钻了出来,它抖了抖脑袋上的毛发,将掉落在头顶的花瓣和树叶清走。
随后缓缓的张开了自己的翅膀,商以岚看的眼前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没多大功夫,孔雀走进,谢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些点心渣滓,孔雀低头啄了起来。
商以岚抬头看着谢景:“我可以摸摸它吗?”
“给你,放在手心,别害怕,小妖不咬人。”谢景将点心碎屑倒在了商以岚的手心,拍了拍孔雀的翅膀。
果然,感受着手心一点点的温热,近距离的欣赏着它如同彩缎般的羽翼,商以岚还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羽毛:“六哥,我的女红师傅教我认识过孔雀羽线,但是和真正孔雀的毛发相比,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它可真漂亮,它叫小妖?”
“是的,它媳妇叫小雀。估计离得远,没听见召唤。”谢景说道。
“就是六哥刚刚吹响的那段吗?我想学,六哥教我。”商以岚兴致冲冲的说。
“改日吧,你脖子还没好利索,这时候运气小心扯着。”谢景摇摇头。
“那六哥可别忘了。”商以岚又拍了拍小妖,孔雀小妖见讨不到吃的了,转身“哒哒哒”的又跑开了。
两人在秋千上荡了许久,直到柳生那边面露难色的说宋丞相请见,这才起身。
谢景亲自把商以岚送回慈宁宫,这才回到御书房议事。
回到慈宁宫,按时喝了药,商以岚去找商太后被芳姑姑拦住:“大小姐,每日这个时辰是太后娘娘礼佛的时候,娘娘喜静,您先休息,等娘娘出来了奴婢再回禀。”
“既如此,我回去歇着了,如果太后娘娘传召,芳姑姑您随时喊我。”商以岚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小佛堂,识趣的退下了。
******
就在商以岚安安心心的养病时,礼郡王的日子忽然不好过了起来。
礼郡王掌管着内务府,平日事少孝敬多,算是个肥差,加上他算皇亲国戚,宫里的太监们也不敢糊弄他,因此属于闷声发大财的人。
谁知道这几日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内务府给昭阳大长公主献上的时兴首饰里竟然发现了淑太妃的遗物。
昭明大长公主先是把他叫去不管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训斥,说他每日沉迷女色不通庶务,管理不好下属,不敬先人,总之就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等他灰头土脸的从昭明大长公主府出来,想去内务府了解具体情况的时候,得知大长公主可能是没骂爽,居然进宫向太后告了他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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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郡王马不停蹄的又进宫给太后请安,正好听见大长公主在哭诉。
“皇嫂,您得给臣妹做主,这内务府是越来越懈怠了,如今连淑太妃的遗物都敢动,这是送到臣妹这里来了,若是给了旁人可怎么说。”
“往小了说,是他怠慢臣妹,也是,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往大了说,私动淑太妃的遗物,他好大的胆子!”
礼郡王进门正好听到这里,立刻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臣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大长公主请安。”
“臣有失察之罪,定严惩不贷,不妄顾皇上和太后娘娘的信任。”
昭明立刻接话:“皇嫂,礼郡王一句失察就完了,却不知道若是臣妹没发现端倪,哪日参加宫宴戴了出去,岂不是给咱们皇家蒙羞!”
“行了,都一大把年纪了,吵什么吵,吵得哀家头疼。”商太后沉声道,“你俩都起来,说的哀家云里雾里的,是什么首饰?”
昭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打开:“皇嫂您看,在步摇尾巴这里不显眼的地方,刻上了淑字,得亏臣妹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
商太后看着这熟悉的青鸾步摇,立刻变了脸色,这是淑太妃诞下皇子的时候先皇赏赐的,那时候她的孩子刚刚夭折,天知道看着淑太妃那个贱人每日春风得意的在自己面前招摇,自己心里有多恨!
“去请皇上来,礼郡王做事如此散漫,看来得仔细查一查才行。”商太后说道。
商以岚从门缝里往外瞧,远远的看见了一直啜泣流泪的苦主,想来就是昭明大长公主。另一侧露出侧脸来的就是礼郡王了。
礼郡王看上去身量不高,脸上还有些雀斑,身形微胖,从外形上来看自家父亲能甩他几条街。
从他的坐姿上来看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不安,商以岚别开眼睛不再关注。
商以岚听的断断续续的,也大致搞明白昭明大长公主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淑太妃的遗物必定有专人看管,这么容易就送到了长公主府,这中间肯定有事儿,大概率是昭明大长公主在找事,这就有意思的了。
或许,自己这次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终于浮出水面了。
皇上来的很快,他进门给太后请安后坐下:“怎么没看见皇后,这个时辰了可是还睡着?”
商太后摇头:“想是听见了哀家这里的动静,就没出来。”
“芳姑姑,请皇后出来吧。”谢景看了一眼礼郡王。
礼郡王听到“皇后”二字,脸色煞白,忽然明白了自己这遭是为了哪般。
昭明大长公主停住了哭泣:“商家丫头,看你大好了我就放心了,妙儿每日愧疚不已惶恐不安,等你彻底好了再一处约着玩耍。”
“回大长公主的话,臣女已无大碍,长乐县主最是豪爽大方,能亲近一二求之不得。”商以岚坐在谢景的下首,恭敬的回话。
礼郡王看着商以岚,早就知道她们长得像,没想到青出于蓝,想到家里的那位,他忽然心跳的很快,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37. 穿粉衣服的小狗崽
谢景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温和的看着昭明大长公主:“姑姑,您想怎么处置。”
昭明瞄了一眼紧盯着步摇的商太后:“皇上处事历来公允,我听你的。”
谢景点了点头:“母后以为如何?”
商太后恨不得用眼神碾碎了那只步摇:“查!”
“礼郡王,父皇看重你,将内务府交给你掌管,朕登基以来同样信任你,内务府总管一职你也担任了二十多年了,出这样的纰漏属实不应该。”谢景沉吟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户部侍郎查一查这些年来内务府的账册,若这次只是个例,那就小惩大戒,以后再不犯就是。若是已经成了惯例,辜负了先皇的期待,那就别怪朕不顾亲戚情分了。”
“臣遵旨。”礼郡王此时已经没了刚来时候的镇静,礼部那帮人,查账就如同蝗虫过境,看来这次他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对了,朕还要派人去你家里搜一搜,若是还有淑太妃的物件,得一并收回。”谢景继续说,“这事就交给锦衣卫,让他们客气些,别砸烂了礼郡王的屋子,吓坏了礼郡王的家眷。”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柳生说的,柳生会意。
“母后,姑姑,朕这样处置可有异议。”
“皇儿思虑甚是周全,就这么办。”商太后一锤定音。
昭明大长公主轻飘飘的看了礼郡王一眼,胆敢用她们家做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下来,不然满京城的人看着还以为她好欺负呢。
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慈宁宫,昭明满意这个结果春风满面,礼郡王脊背微微弯曲满目愁容,对比鲜明,一眼就能看出来谁赢了。
那柄青鸾鸟模样的步摇被留在了慈宁宫,谢景拿走揣在了怀里:“内造处来了新的师傅,做出来的瓷瓶色泽淡雅非常好看,朕让她们挑好的来给母后看看。”
“皇儿时刻想着哀家,孝心可当天下表率。”商太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母后歇着,朕回御书房了,皇后来送送朕。”谢景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到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商太后拍了下桌子:“养不熟的白眼狼,那个贱人的东西你看他宝贝的,马上就拿走了。”
芳姑姑使眼色示意屋里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娘娘您想岔了,皇上这分明是怕您触景生情,睹物思人,再伤肝伤肺,才拿走了那步摇。”
“你少替他开脱,这些年哀家看的分明,一旦涉及那个贱人他的心就是偏的,为了个死人彻查内务府,哼!”
“娘娘,您是关心则乱,按照奴婢说,皇上这分明是在给大小姐出气,礼郡王妃怎么回事您还不清楚吗。”芳姑姑继续劝着,“咱们之前担心的那个事儿,估计皇上早就知道了,看这架势没准是想在大小姐正式入主中宫前把这天大的隐患给去了。”
“皇上知道了?”商太后想了想摇摇头,“不可能,当皇上的最在意的就是忠诚,他若是知晓来龙去脉还能忍这么多年,不可能!”
“娘娘,不管皇上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您千万不要因为淑太妃的事情和他起嫌隙,奴婢说句不好听的,死者为大,她又顶着皇上生母的名头,没有追封太后甚至是贵妃,皇上已经做了退让了。”
商太后默然,喃喃道:“这……分明是他应该做的啊。”
芳姑姑不敢再说话了,这就触及到太后的另一桩心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总觉得皇上什么都知道,但没有证据的话不能和太后娘娘说,只能多劝劝。
******
商以岚陪着谢景一路走到御书房,这里的守卫明面上看就比别处出多了不止一倍,森严肃穆,仿佛连飞鸟都绝迹了一般。
进了御书房,议事大厅很是宽敞,两侧摆满了书架,书架上面放着满满的书册和竹简,屋内这中间燃着熏香,正是谢景身上龙涎香的味道。
后身是皇上的卧房,有时候议事晚了就睡在这里,窗外是一处独立的小花园,看着感觉和御花园大小相当,偶尔还能看见小狗在里面奔跑,没看出来,这还是个爱狗人士。
柳生进门后就吩咐御前宫女在座椅上加了层毛毯,再奉上点心奶茶,宫女们训练有素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商商想要看书或者写字,抑或去后面和福寿玩儿都行,你自便。”谢景坐在案牍旁,两摞折子几乎将他俊美的容颜全部遮挡住。
商以岚捏了块叫不出名字的点心,吃了一口发现有些咸,就着奶茶咽了下去,发现奶茶就更咸了。
这就有意思了,刚刚还觉得这里伺候的人训练素有,没想到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只是这手段也太拙劣了些。
是谁呢?商以岚饶有兴味的看着恭恭敬敬当背景板的一众御前宫女。
擦了擦手,商以岚蹑手蹑脚的起身,来到了书架上,仔细看了两眼,光是四书五经就有多个版本,还有精心包装好的典藏本。换一个书架,都是各地的风土人情、闲话杂书,五花八门分门别类的放好,商以岚甚至还发现了她之前很想要的一本医术孤本。
再往旁边走,就都是话本酸诗,商以岚随手翻了基本,都是千金小姐爱上穷苦小子最后修得正果的意淫,让她喜出望外的是,找到了一本奇思妙想的话本,写的是一个不可考究的皇朝闲散宗室,得到了一副神奇的古画,画面上的仙女会在晚上从画里走出来,教导这位宗室习修仙之术。
这位宗室按照仙女的话是有大造化在身的,出门必有奇遇,天才地宝触手可及,无数天之娇女趋之若鹜,宗室是个专情的一一拒绝,最后修炼有成和仙女成了一对神仙眷侣。
短短几十页,起承转合清清楚楚,就是最后和众多仙女暧昧的剧情有些辣眼睛,其它的都很有新意,和她之前看的才子佳人的话本都根本性的区别。
翻回第一页,作者一栏赫然写着宋廷,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商以岚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仔细回想无果,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再仔细搜索一番,发现宋廷是个大手,他什么都写,甚至还让商以岚翻出来一本小黄书,里面的描写香艳又朦胧,文笔极好。
商以岚看了几眼,将这本书往后面放一放,脸上不经意间浮上了些许红晕,她忽然觉得有些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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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景的奏折还有将近一半没看,她没有打扰,带着绿云去了后院的小花园。
相比教御花园,这里的布置摆设更加的精致,到处都能看出来拥有者的喜好。
走了两步觉得有些累,找个石头坐下来,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根本不怕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挨着商以岚的小腿蹭了蹭,雪白的毛发不知道钻到了哪里,灰一块白一块的,大大的眼睛提溜转,身上还穿着粉色的小裙子。
“小姐,这小东西怎么还能穿衣服?”绿云头一次见,好奇问。
商以岚拿出手帕,轻轻的给小狗擦了擦身上的灰:“你叫福寿吧,真是可爱。”
“小狗穿衣服有什么奇怪的,你看马也有马鞍,只要你想,给什么物种都能做衣服。”商以岚说完,抱着福寿揉了揉,不经意间发现这居然是条公狗,直接笑出声来,也不知道谁做的衣服这么促狭,给它穿了一身粉色,还带小花边的。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谢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假山的一边笑眯眯的看着。
“六哥,福寿的这身衣服很可爱。”商以岚举起一只小狗爪,冲着谢景挥了挥,表示自己在打招呼。
“朕闲来无事做的。”谢景不觉得自己堂堂皇上做这些都什么不对,大大方方的炫耀,“朕和绣娘学了一个月,才做成这样,还挺合身的。”
商以岚想着自己那糟糕的女红,脸色僵了僵:“六哥心灵手巧,佩服佩服。”
谢景闻言哈哈大笑,拉着商以岚起身:“石头上有些凉,你还病着,得注意些。”
“六哥,我如今已经大好了。”商以岚将小狗放下,原地转了一圈,“宫里虽好,但是祖母还在家里等我,也该和您和太后娘娘辞别了。”
“在宫里呆的不开心吗?”谢景偏头问道,他抱着福寿,看上去竟然有些孩子气。
“我很开心,但我想回家了。”商以岚坦言道。
“好,明日就送你回去。”谢景见商以岚很是认真,表示理解。
两人一块逗弄了福寿一会儿,进了内室。
商以岚眼尖的发现刚刚那碟子点心和奶茶换了新的,拿起杯喝了一口,微甜回甘,仿佛刚刚的味道都是错觉一样。
“六哥,你若是喜欢咸一些的,不用迁就我,柳生公公,刚刚我没用完的那盘呢,估计那才是六哥寻常用的口味吧。”商以岚说道。
柳生心里咯噔一下,都是人精,商大小姐这意思刚刚是受到了怠慢,到底是哪个兔崽子这么不开眼!
没见皇上用眼睛斜了他一眼!
“是奴才管教不严,请娘娘和皇上恕罪。”柳生立刻跪下请罪。
商以岚立刻避开了:“公公快起来,御厨不小心多放了盐也是有的,不碍事。”
谢景笑了一下:“起来吧,皇后娘娘不追究你,你要自己心里有数。”
“是。”
当天晚上,御前宫女芍药由于手脚不干净被发配到了洗衣苑,在撵走之前柳生还当众打了她的手板,一时间御前人人自危,有存着不该念想的宫女纷纷缩了回去。
38. 一封书信
第二日一早,商以岚辞别了太后,坐着轿辇敢在宫门开放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依旧是谢缺和商烨在旁保护,商以岚歉疚的看着谢缺:“因为我的缘故,谢侍卫挨了板子,我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张银票你收着,不能让你跟着我受罪还受穷。”
谢缺性子简单,没有推辞直接揣进了怀里:“大小姐大方,阿缺愧领。”
商烨噗嗤笑出声来,这个谢缺是个从头到脚的直肠子,这要换了别人总要三推三让的,不过这样的性子倒也有趣。
“大哥无事吧。”商以岚回头笑着问。
“一出手就是五百两,大妹妹阔气。”商烨开玩笑道:“若是我也能得五百两银子,保证药到病除,身上再也不疼了。”
商以岚掩面而笑,和这个大哥相处总是舒心自在的:“再过些时日就要武举开科了,这几日为了我的事情耽搁了你练武,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胡思乱想,练武非一日之功,若是大哥我落选了,也是自身功夫不够硬,与你与旁人都没有干系。”商烨喝了口茶,掀开帘子往外看,“有个事儿大妹妹得知道一下,安南侯陈小姐先是火速退了婚,然后又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了一门新的亲事,就是安南侯的旧部遗孤,如今在岭南驻军,算算日子武举前就能出嫁离京。”
商以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也是受人蛊惑一时迷了心窍,行差踏错毁了自己一辈子。能远远的嫁出去也好,看在安南侯的面子上,只要她用心经营日子也能过的不错。”
“不说她了,说起来大哥哥也到了该成婚论嫁的年纪,小妹的婚事有了着落,不知道大哥哥可是有心仪之人,透过口风给妹妹,妹妹好和祖母提一提,省的错点鸳鸯。”商以岚忽然有点好奇,商烨这样看似随性洒脱实则心思缜密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没大没小。”商烨没好气的说,“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我这样的出身,想要个好妻子就要先立业再成家。”
“咦,大哥在这方面倒是比我想象中要传统。”
商烨斜了她一眼:“少来看大哥笑话。”
“我曾经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美好的夫妻关系,现在倒是觉得,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已是不易。”商以岚有感而发。
“别怕,岚儿,我们永远都在。”商烨认认真真的说完,随后撩开帘子,“到家了,我就不进去了,大妹妹代我给祖母和母亲请安,有事直接来找大哥就是。”
进了二门,就见殷氏站在荣寿堂的门口张望,商以岚连忙快走了几步行礼:“祖母,是岚儿的不是,让您担忧了。”
殷氏搂着商以岚上下打量了一下,比在家里时还略微胖了些,可见宫里伺候的精心。
“往日看着你是个精明的,没想到是个傻子,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下次别傻乎乎的什么都往上冲。”殷氏摸了摸商以岚的脸蛋,说话里透露着慈爱。
“岚儿知道了,当时情况紧急没想那么多,下次再不会了。”商以岚摸了摸鼻子笑道。
商以珊抱着手臂上下看了她一圈,嘴角微微翘起,别过头去没有说什么。
商以璇想要说什么被商以竹抢了先。
“大姐姐,小五不要你受伤,你不要像大将军一样离开我,呜呜呜。”商以竹抱着商以岚不撒手,眼泪鼻涕都留下来,可见情真意切。
大将军是这孩子养的蛐蛐,到了季节就死了,当时她也伤心的哭了许久,在姐妹们的帮助下于花园的角落给蛐蛐埋葬了,到现在她有时候还会去那里和蛐蛐说悄悄话。
商以璇看着蹭到商以岚裙子上的眼泪和疑似鼻涕的膏状物,立刻用最大的力气把商以竹揪了起来,用帕子给她擦脸:“小五,不准这么哭,你看多脏啊。”
绿云也在给商以岚收拾衣裙,殷氏乐呵呵的看着一家子姐妹其乐融融。
因为衣服脏了,商以岚顺势就走,商以竹还不愿意,被商以璇拉的死死的,商以岚弯下腰和她说:“小五乖乖的和祖母一块,明日大姐姐陪你玩儿上一整天好不好。”
商以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整天有多长,立刻表示要拉勾勾。
商以珊从三人身边路过,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三个字“幼稚鬼”。
再次回到琉璃院,小包姑姑带着满院子的人在门口迎接院子的主人。
商以岚先是表扬了一下琉璃院的下人,给她们每人长一个月的月银,再安抚了一下小包姑姑的情绪,等坐在熟悉的椅子上的时候,她长舒了一口气。
“绿云,把那副白玉棋盘拿来。”
“小姐,您重伤初愈,还是不要太过劳心的好,改日再下棋吧。”
“拿来,我就是摆一摆。”
“哦,小姐我懂了,您这是要睹物思人,才离开宫里就思念皇上了。”
“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绿云笑意盈盈的去拿,在她看来自家小姐就是口是心非,被她说中了心思就恼羞成怒。
皇上对自家小姐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小姐昏迷那几日皇上基本上都守在她床边,甚至还会和太医一块斟酌药材的用量,如果这种好都是做戏出来的那皇上也太可怕了,绿云觉得自家小姐这么好,就值得皇上这样的男子呵护。
温凉的触感握在手心,商以岚一点点的将棋子倒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底座,她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底座的角落里有一个卡口,上面镶嵌着一枚货真价实的白玉,因此反倒被人忽视了。
摁在这颗白玉上,试探的旋转两下,听见机关触发的声音,下一秒底座的隔板掀开,里面是一张对折的纸。
绿云惊讶的看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调整了一下表情走到门口:“小姐睡了,都离远一些,别吵到小姐休息。”
深吸了一口气,商以岚展开信纸,上面短短十几个字她看了很久很久,尤其是落款的名字和印章。
那印章她十分的熟悉,毕竟小时候她经常出入商侯爷的书房,对上面的花纹一点都不陌生,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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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定北侯的家徽。
这是一封商侯爷还没袭爵时候的信。
商家军驻扎的边境地毗邻的是大宛,人口不多,但都是游兵猛将,一般在秋收时节发起进攻,来抢夺资源和女人。商家驻守的这些年最大限度的保障了边地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在商老侯爷要退下里的时候,商侯爷虽然是嫡长子,但是最不喜欢领兵打仗,老爷子喜欢老二,母亲偏心老三,倒是他这个长子爹不疼娘不爱。商老侯爷迟迟没有上折子让自己袭爵,即时已经是世子位的他还是觉得不安。
鬼使神差的,他受人蛊惑,和大宛人通了信,说了两句军事部署安排,那场仗商家惨胜,他也瘸了半条腿。
商以岚前后回忆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母亲假死改嫁甚至明目张胆的带走全部的嫁妆都有了答案。
母亲当年一定是发现了这封信,或许不止一封,并且留下来作为商家致命的威胁。
这封信又是如何到了皇上的手里,或者说什么时候被皇上发现的,商以岚觉得这件事当真荒唐。
自家父亲从大夏朝数一数二的好男人,短短一段时间先是透露出了他的表里不一、昏聩□□,现在更是卖国求荣、弑父弑弟未遂。
这样一个人品卑劣的人安安稳稳的当着他的定北侯,不知道每日上朝面见皇上他可有半点心虚?
母亲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改嫁的?
商以岚用力的攥紧了有些陈旧的纸张,愤怒的情绪占据了她的大脑,以至于牵扯到了脖子的伤口,开始了不停的咳嗽。
“把大包姑姑喊来。”商以岚喝了口蜜水润了润嗓子。
绿云不知道那纸里写了什么,担忧的拍了拍商以岚的后背:“小姐,您缓一缓。”
大包嬷嬷很快就过来,商以岚停下了咳嗽,她微笑的说:“姑姑,您有紧急联系皇上的方法吧,我想尽快见皇上一面,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说。”
大包姑姑觉得商以岚情绪不太对,赶紧应道:“奴婢试试。”
就在等待过程中,商以岚渐渐来了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衣而卧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探出头去,只见谢景正坐在她的书桌旁,自己和自己下棋。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商以岚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屋内的洋钟,这一觉竟是睡过头了,连晚膳都错过了。
谢景已经发现了商以岚发出的动静,他冲她招招手:“就等你用膳呢,朕可是饿着肚子来的。”
商以岚默然,她坐在谢景的对面,埋头用膳,几乎只吃米饭,很少夹菜。
“大鱼大肉你现在还吃不得,吃点鸡汤豆腐。”谢景温声道。
商以岚放下了筷子:“皇上,我吃好了,您若是也吃好了,咱们说说正事。”
谢景看了一眼拆开还没复原的棋盘,摇摇头:“你说,朕听着。”
商以岚看着他尽在掌握间的表情,一时间心头无名火熊熊燃烧。
39. 威逼利诱
“皇上觉得这样戏耍我很有趣吗?”商以岚抬起头来,努力让自己正襟危坐,弥补二人坐下后由身高原因引起的落差。
谢景有些不明白商以岚在说什么,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商以岚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纸团拍在桌子上:“这封信、这件事,我相信皇上早就知道了,既然当时没有追究,现在拿这个来吓唬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谢景往后靠了一下,双手抱胸:“你知道自己在和朕说什么吗?说你们商家的欺君之罪!”
商以岚眼神瑟缩了一下,很快就调整好状态:“皇上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威逼利诱全套都来。”
“威逼利诱?”谢景重复了一遍,有些好笑,“朕如何威逼利诱的,你说说我听听。”
“皇上不惜以身做局,让我以为你很重视我这个未来的妻子,甚至是有几分真心欢喜在。”
“同时,又将这能抄家灭族的祸害装在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里。”
“皇上,你真的很矛盾。”
“就在懿旨赐婚之后,祖父曾经来信,说我务必要以皇上为先,尽力做好皇后的本分。”
“皇上若有吩咐,直说就是,这般曲折迂回,反而容易让我误会。”
商以岚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最后说:“所以,皇上日后不必摆出这副姿态来,你累我也累!”
“真是放肆!”谢景冷哼了一声,气极反笑。
商以岚闻言起身跪在了地上,头低了下去,一言不发,一副听训的样子。
谢景越看越生气,直接起身就走。
商以岚一口气松了下去,将那封要命的信扔进了香炉里,看着它燃烧殆尽之后才喊人进来。
绿云连忙跑了进来:“小姐,皇上怎么怒气冲冲的走了,他没对你动手吧,快让奴婢瞧瞧。”
“没事,我就是有点脚软。”商以岚笑了一下,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叹了口气。
大包嬷嬷一块进来:“小姐,您和皇上赌气了?”
“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胆敢和皇上置气。”商以岚苦笑,“我不过是说了两句真心话,他这就受不了了,那我也没办法。”
“小姐,奴婢多句嘴,这民间的夫妻尚且要讲究夫为大,更何况是站在整个大夏朝顶端的皇帝。他的选择太多了,而您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力。既然这样,就得在最大限度内让自己过得好。”大包嬷嬷缓缓说道,“更何况奴婢瞧着皇上对您也算有心,您千万别把皇上推远了。”
商以岚看着挂在床头的那盏宫灯,回忆了那次雨夜的鲜花盛景,闭上了眼睛。
谢景现在对她,是在复杂的利益交换中夹杂着几分真心,他本人就很矛盾,于是拿那封信来试探自己的态度,他想看到什么,看自己感激涕零吗?
也未必。
商以岚选择在这个时候和谢景闹一场,也是想让他自己正视这个问题,让他知道自己不是没有思想的牵线木偶,更不是他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拿下的女人。
至少下一次,商以岚希望谢景能直接和她说所思所想,而不是采用你猜这种途径。
若是以后她猜错了,谢景没了现在的耐心,那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自家父母的婚姻生活就在眼前,商以岚希望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谢景坐在回宫的马车里:“这车怎么这么颠簸!内造处都是干什么吃的!”
柳生把头垂的低低的:“皇上说的是,奴才回去就传内造处总管回话。”
“回什么话,撤职查办。”谢景烦躁的说,喝了口茶。
“这是你沏的茶?这么浓是想要齁死朕吗?”
“奴才不敢,奴才有罪。”柳生连连叩头,在心里叫苦,商家大姑奶奶和皇上到底说了什么,怎么高高兴兴的去,暴躁愤怒的出来。
“回去自领十个板子,再有下次,你也别干了!”谢景发泄了一波,才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马车一路顺畅的进了宫门,谢景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柳生领完板子一瘸一拐的进来当背景板。
福寿自己翻过了门槛,小跑着缩在谢景的腿边,今日它换了一身嫩黄色的小衣服,看上去可爱极了。
就在柳生怀疑皇上能一脚踢翻这个小祖宗的时候,谢景弯腰把福寿抱了起来:“小福寿,你娘亲是个小白眼狼,你千万别和她学习,知道不。”
福寿旺旺的叫了两声,谢景笑了一下:“真是条好狗。”
“柳生,让御膳房给它准备好骨头,上面要带炖的烂呼呼的肉,滋味别整太咸了。”
“是。”柳生无语,自己都没混到皇上赐菜的地步。
“福寿啊,你可比你娘乖多了,朕当初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爹早就去给先帝谢罪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似乎是谢景手下用力大了些,福寿晃了晃小脑袋,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看的人心都要化了。
柳生把自己往后缩了缩,努力让皇上不注意到自己的身影,否则自己就要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了。
******
六月初二
商老侯爷带着商家二爷一路轻车简行紧赶慢赶回到了京城。
刘氏很是激动,她已经好几年没见到丈夫了,一大早上就翻箱倒柜的换了好几身衣服还不满意,拉着商以珊问哪儿套更好看。
商以珊喝了口浓茶让自己清醒些,看着外面乌漆嘛黑的天色,再看自家母亲那副期待的难得的小儿女姿态,她嘴巴动了动,本来想要说还是别折腾了,穿成什么样父亲估计都不会看在眼里,又不忍心打消母亲的积极性。
“这套湖绿色的女儿看着极好,衬得您肤色白皙气质高华。”商以珊说道,“再配上祖母绿的头面和镯子,美不胜收。”
刘氏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道:“珊儿眼光好,就这件。”
“让大厨房提前准备好,老爷喜欢红烧猪蹄,无比炖的烂烂的。”
商以珊拉着刘氏坐下:“娘,你也忙乎一大早了,坐下歇歇吧。”
“父亲陪祖父回来,要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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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面圣,也许太后娘娘也会传召,然后是去祖母处,等一切都忙完了时辰也不早了。”商以珊说,“您现在躺下来歇一会儿,我陪您。”
刘氏闻言有着怔仲,她似乎是明白了女儿话里的意思,嘴角慢慢收起,点了点头。
果然,一大早家里人都聚在荣寿堂,就听着传话的侍女一会儿来回一句,什么老侯爷进城了,老侯爷进宫了,老侯爷出宫了,老侯爷进大门了。
直到快到午时,商老侯爷一行人才风尘仆仆的在屋内喝上一口热水。
由商侯爷打头,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主子依次跪下给老侯爷请安。
商以岚悄悄的打量着老侯爷,小时候的记忆不甚清晰,眼前不苟言笑神情肃穆的人渐渐在脑海中变得清晰。
商老侯爷是个寡言之人,挨个小辈叫到跟前,一人一句话,一份赏赐也就完了。
“老二,你也离家多年,你媳妇替你在你娘面前尽孝,教养儿女有功,你俩先回去。”
“老大留下,岚儿留下,其余人也都先回去吧,晚上一起吃个团圆饭。”
商侯爷闻言看了一眼商以岚没说什么,低眉顺眼的站在殷氏身边。
刘氏满眼期待的和商二爷回了院子。
“这就是岚儿吧,长成大姑娘了,和你娘真像。”商老侯爷打量了一下商以岚,“若你没有嫁到皇家,这事儿也就永远尘封了。”
“但现在你掺和了进去,我就和你说清楚。”
“你娘没死,她假死改嫁给了礼郡王,我捏着鼻子认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们夫妻俩手里有你爹通敌卖国的把柄。”
“爹!”商老侯爷说的这么直白,商侯爷受不住想要阻止。
“怎么,你好意思做不好意思说?”商老侯爷白了他一眼,“当时我本来想要上折子夺了你的世子之位。”
“但是太后娘娘力保你,我无可奈何,但是我们商家没有你这样不孝的子孙,这侯爷的爵位我就算是将商家虎符交出去,也不会给你那个私生子,你死了这条心吧。”商老侯爷没好气的说。
每说一句,商侯爷脸色就是一白,他瞪了一眼商以岚:“爹,岚丫头在这里呢,您给儿子些脸面。”
“你自己不要脸我能怎么办。”商老侯爷最毒的很,每一句都往心窝上戳。
“再说,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岚丫头不知道吗?”商老侯爷翻了个白眼。
殷氏在旁边劝着:“老爷,老大年轻时候就是一时糊涂,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知道错了,孩子跟前你也少说两句。”
“别人犯糊涂顶多喝喝花酒赌个大钱,再不济背上几条人命,他可倒好,一出手就是要咱们商家诛九族的大事,如今咱们脖子上悬着一把剑,你还想粉饰太平。”商老侯爷越说越生气,看着老妻到底没再说下去。
“岚丫头,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皇上这么多年没发作咱们,就不会轻易发作,但是你要记得,咱们家不能犯一丁点的错误,切记切记。”
商以岚点头:“岚儿明白。”
40. 栽赃嫁祸
商侯爷和商以岚从荣寿堂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商侯爷在前,商以岚在后,二人一路同行,谁都没有说话。
商以岚看着父亲的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越拉越长,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的商侯爷高大伟岸,自己很喜欢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尤其是父亲发现了时候总会回身抱她起来,父女俩亲亲热热的,那样的时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呢,父亲似乎在刻意的疏远自己,商以岚回忆着,大概就是她七八岁模样稍稍长开之后吧,现在想来那时候父亲对自己总是神情复杂,躲避不及。
站在岔路口上,商侯爷回头看着商以岚:“岚儿,和为父去书房坐坐。”
商以岚直视商侯爷的目光没有回避,行礼道:“女儿恭送爹爹。”
“商以岚!”商侯爷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驯的女儿,她之前一直很乖巧,自从赐婚之后就露出了真面目,今日在荣寿堂就在旁边看他的热闹,现在更是直接顶嘴。
“跟我来书房,我把你娘的事情都告诉你。”商侯爷按耐住性子,低声说道。
商以岚其实对当初发生了什么已经不是那么感兴趣了,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商侯爷的书房和之前没什么差别,商以岚坐在商侯爷下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娘……她很美。”商侯爷喝了口茶,回忆道,“你继承了她的美貌和本侯的智慧。一个美丽的女人若是有了野心就是罪恶的根源。”
“你娘不满意我侯府世子的名头,尤其是你爷爷当时有另立世子的打算。”
“于是她在众多爱慕者中给自己找好了下家,就是礼郡王。”
“为了咱们定北侯咽下这个天大的屈辱,她伙同礼郡王伪造了一封我给大宛写的似是而非的密信。由于我当时全身心的信任她,因此她很容易就能拿到我的信印。”
“在感情浓烈的时候,我也曾教她写字画画,没想到最后都成了射向自己的利剑。”
“这件事就是这么回事,你爹我忠贞爱国,绝对不会做那等投敌叛国之事。”商侯爷看着商以岚说,“岚儿想想,若是我真的这么做了,这侯爷的位置也轮不到我来坐,皇上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冷眼旁观。”
“这些年你祖父祖母不相信我,我也解释了很多回了,今天我也郑重的和你解释一回,至于你相信什么,爹爹都能接受。”商侯爷满脸苦涩的笑。
商以岚很想笑,但是这个场合笑出来多少有些不尊重商侯爷了,只能憋着,于是从面相看有些扭曲滑稽。
“爹爹的那封被伪造的信在哪里?”商以岚反问,在“伪造”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当然是在礼郡王手里!”商侯爷义愤填膺的说,“他们两个狼狈为奸,就是一丘之貉!”
商以岚想了想,就让商侯爷以为那封信还在礼郡王府吧,这些年的平衡保持的不错,若是商侯爷乍然知道自己的把柄不在了,压抑了十余年的秉性一朝爆发,天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既然爹爹这些年不是为了娘亲一直没有续娶,那为什么商煜都生出来了,您还不敢认。”商以岚问了一个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商煜的亲娘是为父的大丫头素娘,是自幼呆在为父身边的。你娘她一直误会我对素娘有意,当年离开侯府的时候特意强调,素娘不能光明正大的进侯府,她的孩子也不能进族谱。”商侯爷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如实说了。
商以岚掩唇笑了下,觉得这事情真是荒唐又可笑。
“爹爹,岚儿说句不恭敬的话,自从娘亲去世以后,也有十余年了,这些年您应该不是只有素娘一个女人吧。”商以岚低头说,“除了商煜可还有别的孩子,岚儿还有流落在外的弟弟妹妹吗?”
“没有。”商侯爷下意识的反驳,自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在商以岚面前父亲的威严是碎了一地,如今说起这样的话也没觉得有问题。
“那爹爹怎么确定商煜一定是你的孩子?”商以岚缓缓说道,“若是商煜是您的孩子,那侯府由他继承或可操作一二。可若是商煜不是,那咱们侯府可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您说是不是。”
商侯爷摇头:“自从遇见素娘,她身边一直有为父的人,有他看着不会错。”
“真的?”商以岚不信,“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爹爹别灯下黑。”
商侯爷似乎没想到这么一层,恍然不语,眉眼间更加蒙上了一层阴霾。
“爹爹,时间不早了,您腿脚有旧伤,早些歇息吧。”商以岚起身告辞。
“岚儿的药包很是有效果,这些时日都没有送来,可是在研究新方子。”商侯爷下意识的问。
商以岚抬头笑了一下:“女儿最近又要学习管家,又要学习宫廷礼仪,每日从早到晚半刻也不得闲,爹爹如果有需要可以去找府医,女儿研究的方子他都知道,让他照方抓药就是了。”
“好,爹爹知道了。”商侯爷看着女儿柔美的面庞,知道隔阂已经产生,再回不到从前了,点头道,“让商忠送你回去,小心脚下。”
“哎。”
******
六月初四,是保宁伯府嫡女周雪霏出阁的好日子。
商以岚接到了帖子,带着姐妹们去保宁伯给周雪霏添妆。
由于商侯爷认定当初把他要过继这件事传出去的就是保宁伯,因此单方面和他绝交了,定北侯的长辈们都没有出席。
不知道进宫和皇上说了什么,商老侯爷宣布商家最近闭门谢客,也不参加外面的应酬,小辈们的私交他暂且不管。
儿子们已经定型了,糟心的糟心,伤眼的伤眼,于是商老侯爷将目光放在了孙辈身上。商烨和商炘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所以他目前的重点关注对象就是二少爷商耀,商煜是顺带手的那个。
这可苦了整日与诗书为伴的商耀了,商老侯爷要求他们每日鸡鸣起来绕着演武场跑圈,至少十圈起步,更痛苦的是祖父的要求说一不二,现在几个小的都乖乖呆在家里,谁也不敢说去书院住不回来。
商耀第一天跑完后和死狗一样摊在床上喘气,几个小厮用力的给他揉捏腿部肌肉,刘氏看的心疼极了,和商二爷抱怨:“二爷,耀儿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和烨儿这个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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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父亲也不懂得因材施教,再这么下去他哪里还能读书?!”
“慈母多败儿,十圈而已,这都坚持不下来,说是我的儿子都丢人。”商二爷有些看不上自家嫡子这个白斩鸡的模样。
“二爷,耀儿读书旬旬都是上等,他写的文章老师也是夸赞过的,怎么到你嘴里就一无是处了!”刘氏不乐意了,自从商二爷回来就对她挑三拣四,眉毛不是眉毛嘴巴不是嘴巴的,她也就忍了,凭什么说她儿子!
“你简直胡搅蛮缠,我是说儿子现在身体虚弱,未必能撑的过考试那几天的磋磨,父亲是好意锻炼他才这样。”商二爷无奈道。
“商老二,我和你说,你少咒我儿子不好!”刘氏不愿意听这样的话,直接顶了过去。
商以珊在旁边拽都拽不住,商二爷不愿意争辩,拂袖而去。
“娘,您和父亲吵什么,都是对二哥好。”商以珊皱眉问。
“他就是更偏心商烨!”刘氏厉声道。
“娘!”商以珊看商耀脸色越发白了,“二哥需要休息,咱们出去说。”
刘氏此时也知道刚刚说的话不妥,和商耀说了几句软和话,离开了卧房。
“娘,父亲好不容易回来,您不若和他好生相处,女儿还盼着新的弟弟妹妹来呢。”商以珊有意逗刘氏开心,笑着说。
“胡闹,娘都是要抱孙子的年龄了。”刘氏也笑了,一扫刚刚的暴躁。
“娘笑起来多好看,您多在父亲面前笑一笑,好过和他争吵。”商以珊劝道。
刘氏冷哼了一声:“一天姑娘儿子都没有教养过,还来挑剔我的毛病,简直不知所谓。”
“我算是想明白了,他的心都被那个贱人笼络了过去,连带着她的孩子是心头好,我的孩子就是那墙头草。”刘氏恨恨的说道,“商耀是男儿,他的前程要靠他自己闯。珊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娘也该给你相看人家了。娘希望我的珊儿嫁的又尊贵又是你自己喜欢的。”
“娘看我自然处处都好。”商以珊被逗笑了,“娘看中的就是我喜欢的。”
“你就会哄我。”刘氏此刻心情舒展了,“我让厨房给你哥哥做了猪蹄汤补补,你也喝一点,看你瘦的。”
“我不要,我去挑些礼物,和大姐姐去周家给周家姐姐添妆。”商以珊仿佛能闻到猪蹄汤的味道,立刻跑远了。
姐妹几人这次都坐进了商以岚的座驾里,商以璇笑着说:“小五哭了一早上,说我们偷偷出去玩儿不带她,还是祖父带着哄好的。”
“祖父喜欢孩子。”商以珊点头,捏看商老侯爷整日折腾家里的几个小辈,这说明他心里有这几个孩子,只看她父亲回来也几日了,根本没单独和她说过话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就只是名义上的女儿罢了。
“二哥每日的叫声都好惨烈。”商以璇开玩笑的说。
商以珊摇头:“他是该练练了,和大哥站在一块像个小鸡崽一样。”
“你呀,还是这么嘴毒。”商以岚笑道,“今日周家和范家大喜,咱们就是去添添喜气,千万别走散了,容易出事。”
商以珊和商以璇点头表示明白。
41. 母女交锋
保宁伯府周雪霏的卧房,此时已经人满为患,里三圈外三圈的都是来凑热闹沾喜庆的人。忙里忙外脚不沾地的华服妇人就是周雪霏的继母,看她满脸的笑意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亲母女。
商以岚几人在旁边等了等,周雪霏身边没人围着的时候连忙凑了过去:“周妹妹,祝你和范家公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周雪霏一身红衣,脸上已经化好了厚重的新娘妆,虽然脸色白的有些吓人,但是笑容是羞涩可爱的,看得出虽然她之前总说范家有不足之处,但心里还是期待的:“谢谢商姐姐以及各位妹妹。”
将带来的首饰放在指定的位置,商以岚等人寒暄了几句就要走,今日的绝对主角是周雪霏。
周雪霏拽了一下商以岚的衣袖,商以珊和商以璇见状,识趣的找个理由先离开。
“姐姐,原本我以为你不能来了。”周雪霏和商以岚耳语道,“时间紧迫,长话短说,这门亲事我是越来越心里没底,我现在只信得过姐姐你,这个手链是我娘的遗物,我小时候不小心摔断了,后来做成了两串一模一样的,如果哪天有人拿着它来找你,那就是我出事了。”
商以岚将手链带进了手腕上,宽大的袖子将手链隐藏的极好。
“我不保证会做什么。”商以岚低声道。
“姐姐随心而行,妹妹绝不强求。”周雪霏脸上绽开了笑容。
“表妹和商姐姐真是一见如故,这会子都能说起悄悄话来。”范轻铃凑过来,眼神里都是探究。
“范大小姐记性不太好,上次见面我记得和你对过,我是十二月的生辰。”商以岚坐直了身体回道。
“是我失言,只是后面还有姐妹们等着给表妹添妆,商大小姐不如和我先去别处走走。”范轻铃向后看着满屋子的女眷说道。
商以岚点头,随着范轻铃走出了新娘的卧房。
范轻铃道:“我刚看见商二小姐一行人去了后花园,我带你过去吧。”
“有劳。”商以岚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蝶一眼,见她点头示意,于是跟在她身后。
“过几日就是表哥的寿辰,表哥今年想要在雅园好好热闹一番,我有些拿不准送什么礼物好,商大小姐准备了什么,让我参考参考。”范轻铃满脸向往的说。
“不知道范大小姐的表哥是?”商以岚故作不懂的问。
“表哥就是表哥,祖母说我是他嫡嫡亲的表妹,从来都与别人不同。”范轻铃满脸挑衅的说,“你不会还没收到表哥的邀请吧,表哥可是提前了好些天就来邀请祖母和我了。”
“你们表兄妹感情真好,我们定北侯家规森严,表哥虽然也是兄长,但是年纪大了就要讲究男女大防,我可不敢在外人面前一口一个表哥的,省的人想多了。”商以岚感慨道。
“商大小姐别吃醋,表哥待我就如兄妹一般。”范轻铃说道这里,脸色微红,显然有些羞涩。
商以岚强忍着笑出声来,跟着她绕圈圈。
“哎呀,我忽然有些肚子疼,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后花园了,商大小姐自便,我先去更衣。”范轻铃捂着肚子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小蝶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宾客:“小姐,冒犯了,奴婢走在前面吧。”
“不用,咱们原路返回吧。”商以岚摇头,既然知道前面有陷阱,那为什么还要进呢。
就在商以岚转头的瞬间,一个嬷嬷打扮的人从背后喊了出来:“商大小姐,我家王妃有请,请跟奴婢来,奴婢出身礼郡王府。”
商以岚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带着小蝶和她走了。
在一间客房前停下,商以岚推门进去,小蝶被拦在了门口。
“我的侍女不能离开我左右。”商以岚回头和那位带路的嬷嬷说,“要不然就请你的主子出来,咱们就光明正大的谈。”
“让她们都进来。”屋内传来悦耳的声音,嬷嬷松开了抓住小蝶的手。
进门后,商以岚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女人,一层轻纱隐隐约约的遮住了她的长相,从商以岚的角度只能看得见她柔美的下颌角。
“商以岚给礼郡王妃请安。”
女人撩开挡在两人中间的轻纱:“事到如今,你不愿意唤我一声娘亲吗?”
“郡王妃慎言,定北侯的族谱上我的母亲年氏诗晴已经去世多年了,请不要拿死人开玩笑。”商以岚行礼之后起身,自顾自的坐在了桌子旁。
“那封信是到了你手上吗?”礼郡王妃开口道,“那是你娘我和商家能和平共处的保障,若你不想看见你娘死,就还给我。”
“什么信?”商以岚摇头,“王妃说话越发难懂了。”
“你如果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什么听见是我请你来,你就来了。”礼郡王妃声音有些激动,“因为你,郡王府都被抄检了一遍,郡王的差事也丢了。”
“为什么你要冒出头来扰乱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礼郡王妃咬牙切齿的说,“我是你亲娘,你就得听我的,不然就是不孝。”
“找个理由退了皇上这门亲事,娘保证给你找个不错的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礼郡王妃说道。
“郡王妃仿佛是在做梦,除非我死了,亲事已是板上钉钉。再说,还有什么不错的人家能比的上皇家!”商以岚对这个不敢露面的“母亲”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那你就去死!”礼郡王妃呢喃道,“你为什么不去死呢?当年我离开商家的时候,你刚刚好染上了豆疫,结果硬是挺了过来。上次在昭明的马场你也躲过了一劫,让你死怎么这么难!”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做长长久久的礼郡王妃。”年诗晴猛地掀开了头纱,一张芙蓉面映入眼帘,商以岚仿佛在照一面镜子,除了眼睛的形状完全不一样之外,二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一个年轻水嫩,一个端庄韵味深长,眼角微微浮现的鱼尾纹更添几分风韵。
“你怕什么,怕我这张更年轻更漂亮的脸吗?”商以岚反问道,“其实让人不对你我二人身份起疑,有个很好的办法。”
“郡王妃别总想着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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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你在自己脸上划两刀,保证药到病除。”
“真是商家养大的孩子,和他们一样冷酷无情。”年诗晴冷冷的看着她,“你知道商家人怎么对我的吗?”
“商家老大那个蠢货,那么要命的信居然被礼郡王得了。郡王贪花好色,和商家老大说只要把我送给他一次,就把信还给他。”
“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屈辱吗,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死了。”
“郡王得手了一次,就想要下一次,拿着那封信不停的逼迫你爹。”
“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于是我假意逢迎,让郡王对我多了几分真心,我二人想了假死的办法逃离了定北侯府。”
“你也是个女人,即将嫁人,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遇到了我这般的遭遇,能不能比我做的更好,我是真的想把你带在身边的,可是造化弄人。”
年诗晴起身走到商以岚身边,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商以岚的脸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看到像你这般大的女孩都会恍惚,想着我的女儿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好孩子,就算是当母亲的自私一回,要么说我们母女连心呢,你说的对,只要咱俩有一个容颜有损就行了。”说到这里,年诗晴右手用力的像商以岚的脸颊挥去。
小蝶见状立刻推了商以岚一把,商以岚本身也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早在年诗晴挥手的时候就弯了腰,二人配合着远离了年诗晴的手风。
年诗晴挥了个空,由于用了很大的力气,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栽在了另一旁的椅子上,双手下意识的撑了一下身体,手掌间立刻留出了新鲜的血液来。
原来她手心藏着刀片,想要出其不意划伤商以岚的脸,看她手掌间血液有些发紫,或许还为了保险起见抹了毒素上去。
商以岚起身,她小时候的那场豆疫,由于高热导致了一部分的记忆缺失,再加上年纪小记不清事情也是有的,在她的记忆里母亲的角色一直是空缺的。
如今多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把这个角色填满,但是却不是多愉快的事情,她的亲身母亲几次三番的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如果自己远嫁出京或许还能保持表面的平静,毕竟只要她们二人同时出现在人前,明眼人都会怀里二人的关系。
年诗晴或许是舍不得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郡王妃生活,这才像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女儿下了手,至于她说的当年真相和父亲口述的几乎背道而驰,也可以理解,每个人都会向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描述事实。
“礼郡王妃,如果你再向我出手,我必百倍还之。”商以岚撕了一块年诗晴的衣袖压在了她的伤口上,“我娘早就死了,咱们两个谁能活的更好,就各凭本事吧。”
说完,商以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来时引路的嬷嬷还站在门口,外面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正如年诗晴双手间流淌的鲜血般刺目。
“去找二妹妹三妹妹,咱们回家。”商以岚深吸了一口气。
42. 内心剖白
周家热闹了一天,商以岚三人看着周雪霏上了花轿就离开了。
回到定北侯府,商以璇去哄商以竹,商以珊默默的跟着商以岚来到了琉璃院。
“大姐姐,去年咱们埋的桃花酒现在可以喝了吧。”商以珊看着院子里那颗大树问道。
“醉猫一个,咱俩悄悄的开一瓶,让三妹妹知道咱们吃酒不带她,该闹了。”商以岚会意,让小包嬷嬷准备些下酒菜和点心,“怎么,看到周妹妹嫁的风光,到让你心情不舒畅了。”
“谁管她周妹妹还是王妹妹的。”商以珊翻了个白眼,“也不怕你笑话,我是为我娘亲忧心。”
“大姐姐你说说看,我娘亲这些年在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一直是她这个当儿媳的服侍祖母,名不正言不顺的管理着侯府的一大摊子事情,可是为什么父亲就是看不到她的好呢?”商以珊叹气,“有时候我会想,若是爹爹一直不回来,只有我和娘亲哥哥过活到更舒坦了。”
“爹爹不喜二哥哥文弱,可是他看不见二哥哥读书极好,今科有望。爹爹不喜娘亲满口庶务、锱铢必较,可是他看不见娘亲撑起一个家的艰辛。今天早上爹爹和娘亲又大吵了一架,因为我。”
“爹爹说他给我看中了一门亲事,已经和人交换了信物。”商以珊自嘲的笑,“你说可笑不可笑,这时候想起来有个女儿了。”
“什么亲事?”这商以岚确实不知道,好奇的问。
“好想是他有一次在边地巡视的时候收到了敌人突袭,手下的副将为了救他丧了命,留下了孤儿寡母。”商以珊看向商以岚,“他想要通过姻亲扶持副将一家,这样的好事怎么不给他心爱的二女儿。”
“我娘就是这么质问他的,他说长幼有序,这时候倒是遵守礼教了。”
“我今日看着周家姐姐欢欢喜喜的嫁给了表亲家里,忽然很羡慕,之前我娘曾经说过,我舅母也提起过亲上加亲一事,那时候我和我娘都心比天高,没有同意。如今回头再看,我又有什么挑剔的筹码呢?”
“这个什么副将的儿子也跟着二叔一同进京了?”商以岚皱着眉头问道。
“是,住在城西胡同。”商以珊道,“他姓唐,叫唐大勇,带着寡母一同回来的,听我爹那意思,是要在京城安家,以后成婚了我也好照顾她。”
因为这是二叔的意思,商以岚不好直接评价,旁敲侧击的说:“你是什么意思呢?”
“我当然不愿意。”商以珊斩钉截铁的说,“娘说她去找祖母为我做主。”
“嗯,祖母心疼孙女,必不会让我们去受苦。”商以岚笑着说,“别愁眉苦脸的了,你得打起精神来,若是连祖母都不能撼动二叔的意愿,咱们得另想出路。”
“什么出路?”
“你傻啊,祖母管不了,不是还有祖父呢,你去祖父面前哭啊。”
商以珊拍手:“你说得对,他管我是天经地义,祖父管教他也是天经地义。”
商以岚心里觉得这事儿不太好解决,毕竟唐家占着恩情,又交换了信物,真要退了亲事若是操作不好反倒容易耽误商以珊的前程。
二人坐在一块用了点心酒菜,吃的微微满足的商以珊离开了琉璃院。
看瓶子里还有些剩余的酒水,商以岚自斟自饮看着头顶的天空。她其实从小就很羡慕商以珊,二婶刘氏不管为人如何对待子女那是没话说,明明知道商家以军功起身,商耀打小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刘氏也没有逼迫,反而是托人找了大儒来教导。商以珊更是从小养的精细,衣服首饰不知道给买了多少,也早早的就带在身边学习管家。
原本自己只有一个虚伪的爹,现在又多了一个想要弄死她的娘,商以岚苦笑。
******
六月初九,皇上寿辰。
谢景一切从简,把商太后接出宫,带着群臣百官在雅园一日游。
老夫人殷氏带着刘氏去了,因为宫里传来的消息本次宴会不带未出阁的小姐,只有命妇们才有资格跟着去陪伴太后。
殷氏临走前单独和商以岚说了几句话:“皇上可曾给你单独带话?”
“祖母,皇上遵规守礼,在婚前不会如此行事的。”商以岚摇摇头,给谢景找了个理由。
殷氏差点没笑出来,之前和皇上在外面呆了一宿的也不知道是谁:“吵架了?”
“祖母,皇上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和我吵架,您别多想。”商以岚回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想祖母带给皇上的?”殷氏不死心的继续问。
“祖母!”商以岚故作害羞,小跑着转身走了。
殷氏摇摇头,和马嬷嬷说:“这丫头和我弄鬼,肯定是和皇上拌嘴了。”
马嬷嬷在一旁服侍:“老夫人,要照奴婢说,这小夫妻俩拌嘴说明感情好。”
殷氏点头:“你说的是,就说老二和刘氏,真是冤家一对,我怎么听闻老二自从回来都在前院住着。”
马嬷嬷给殷氏透了个消息:“二爷和二太太在院子里说话声音大了些,奴婢听见了一些传言,说是二爷给二小姐看中了一门亲事,二太太不满意正闹着呢,奴婢听她们说的不像,罚了几个嘴碎的小丫头。”
“真是胡闹!”殷氏叹气,“老二和我提了一嘴,我当时就给他否了,没想到还没死心,什么破落户都能肖像咱们侯府的姑娘。他要想报恩多多给银子提携就是,何苦坑了珊儿一辈子。”
马嬷嬷没有接话,二老爷是主子,主子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做下人的可以编排的。
“先去给皇上贺寿,晚上回来让老爷好好说道说道。”殷氏嘀咕了一句,出发了。
商以岚从荣寿堂回去,坐在大树下发呆,桌子上摆着个是一个针线篓子,里面隐约能看见天青色的荷包、扇套、玉佩络子等等一套物件,针脚麻密、配色精美,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
为了学会双面绣,这段时间商以岚吃了不少苦头,成品自己虽然满意,但是照现在来看估计是送不出去了。
越想商以岚越恼火,她拿出了剪子想要把做好的荷包剪掉,又实在舍不得。
商以岚用残余的布料和笔杆做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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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拿起绣花针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上面捅着:“
小气鬼!黑心鬼!”
“商大小姐这是在咒谁呢,说出来让朕听听。”一道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商以岚被吓了一条,手里没个准成,一不小心扎在了自己的指肚上。
“哎,怎么这么不小心。”谢景快走了两步,用力捏住,小心的用帕子捂住,一点殷红的血液像是梅花一样绽放在洁白的帕子上。
“疼不疼?”谢景凑近撅着嘴微微呼气。
原本想要说不疼的商以岚脱口而出:“疼的要死了。”
“在朕寿辰当天敢说死字的也就只有你了。”谢景嘴上不饶人,手上轻轻在商以岚的指肚上揉捏,“朕得看仔细了,不然等会针眼就要自动愈合了。”
“皇上这时候不应该在雅园吗,来我这里做什么?”商以岚的手用力往回抽,奈何谢景握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来找商商讨生辰贺礼。”谢景在针线篓子里翻了翻,“听说商商苦练绣工,果然大有进益。”
商以岚闻言有些脸热:“我这是想要孝敬给祖父,拿来先练手的。”
谢景见商以岚手上的血止住了,慢慢松开了手,慢条斯理的将荷包挂在了身上,扇套也戴上,总之,将现在能挂在身上的都挂上了。
“这颜色选的好,和朕今日的衣服很配。”谢景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了。
商以岚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商商好大的气性,朕不过是……”
商以岚回头,打断了谢景的话:“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对我还有几分兴趣,于是抛了个鱼饵过来。皇上想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什么反应,感恩涕零吗?”
“还是希望我从此对你死心塌地,在宫里当你的耳目神,违背太后娘娘的意愿!”
谢景闻言皱起眉头来,想要反驳。
商以岚继续说:“我最近这段时间就像是做梦一样。我有爹,他曾经对我也有一番慈爱之心,却因为我长得越来越像我娘渐渐离心了。我也有娘,但其实还不如没有,她一心想我过的凄惨甚至是死了不威胁她的富贵生活才好。”
“我活了将近十八年,竟然大半都是虚假的,现在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骗人的。”
“皇上你的态度给了我希望,原以为我运气好,未来的夫君对我不是完全没有情谊的。”
“结果你也并不想和我坦诚,你的心思我需要猜,更糟糕的是你是皇上,我猜对了一切都好,猜错了就要人头落地。”
“皇上希望和我做一对离心离德的夫妻吗?希望我整日提心吊胆的和你过日子吗?”
“那我还不如成全了我娘,我不希望将来我的孩子发现生活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重复我的经历。”
“六哥,是我太过奢望了吗?”
商以岚说到真情流露的时候眼角泛起了泪花,她词真意切,让谢景沉吟了半晌没有开口,琉璃院陷入了一片寂静中,只余微风送来的鸟鸣声,声声仿佛落在了谢景的胸口。
43. 有志气的梦想
谢景几乎是落荒而逃,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飞速的离开了琉璃院。
商以岚目送他的背影,嘴角弯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谢景想要用商侯爷那封不知真假的信来拿捏自己,那她就要好好利用这一点,让谢景以后回想起这封信,第一反应不是定北侯有叛国之嫌,而是自己的这段内心剖白。
对于同样童年有失、父母亲缘浅薄的谢景来说,商以岚的担忧像是一柄利刃直接插入了谢景的心里。
正是因为他可以感同身受,才会表现的如此狼狈。
这样做会导致两种结果,一是他恼羞成怒和自己两看两厌,二是两人交心,再不受此事困扰。否则日后万一两人拌嘴,谢景时不时的拿出来这个大杀器,那这日子还过的有什么意思。
柳生眼看着自家主子应付完雅园的宾客,偷感十足的溜出来,直奔定北侯府而来。
为了不引人注意,皇上甚至找了个偏僻的墙头翻了进来。
堂堂一国之主,到像是成了梁上君子。
柳生这把老腰跳墙的时候差点没闪着,算得上是舍命陪皇上了。
不知道皇上和商大小姐说了什么,也没多长时间,就满脸失魂落魄的飘了出来,若不是自己及时拉扯住,就要被来来往往的小厮奴婢们发现了。
皇上也没回雅园,而是直奔皇宫御书房,将所有人打发走,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准进,谁也不准打扰。
柳生真是有苦说不出,连忙派了自己的土地木生去雅园一趟,给太后娘娘报个信,就说皇上临时有政事,先回宫里了。
商太后接到消息的时候看着在雅园难得放松的满朝文武,有些无语,有名有姓的重臣都在这里拼酒呢,皇上和谁探讨国事去。
范轻铃今日难受了一整天,她原本期待皇上寿辰这日和谢景说说话,结果除了她们范家没有别人是带着女儿过来的,商家都没带,这就尴尬了。
坐在一堆妇人中,接受着她们或明目张胆或隐晦窥伺的目光,范轻铃肠子都悔青了。
原本范老夫人也不打算带着她,但是经不过孙女苦苦哀求,她想着虽然太后发了话,但是她总要带着商以岚吧,到时候她们两个女孩子家,还能坐在一块,就不这么打眼了,谁承想商以岚她真没来!
再加上皇上除了一开场敬酒的时候在,其余时间根本看不见人影,今日这场宴会参加的血亏。
周雪霏此时已经是妇人打扮,跟在范大夫人身后,看着范轻铃坐立不安的觉得有趣极了。这个小姑子难缠极了,在家里非常受宠,又什么事情都愿意掺和一脚,就连自家夫君的房里事都隐约有她的影子。
没嫁过来之前不知道,她看着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居然能和范二的大丫鬟称姐道妹的,怪不得上赶着要给皇上当小老婆。
新婚几日,就已经经历了几场刀光剑影,但是她的斗志反而被激发出来了。
范老夫人怜惜她早亡的幼女,对周雪霏有几分感情在,抓住了这个机会,周雪霏面对范大夫人这个舅母的时候也不是全无还手的机会。再加上新婚燕尔,范二也正在新鲜劲上,也愿意听她说上几句。
这样的日子就极好了,总比在周家当隐形人的好。
******
谢景心绪不佳这件事只有御前的人知道,自从发生上次商以岚在御书房被怠慢的事情之后,柳生下力气整治了一番,因此再没人敢多嘴传皇上的信息。
好在谢景上早朝和处理政事的时候还一如既往,只是休息的时候总是看着自己的扇子发呆,不管换了什么衣服都要佩戴那枚天青色的荷包。
再有就是更加难伺候了,不是茶冷了就是点心哭了,亦或者是有人声音大了吵到他。
柳生被折腾的整宿不敢睡觉,只敢挑谢景休息的时候略微阖一阖眼睛,御前的宫女太监更是一轮轮的挨手板,都在带伤工作。
“皇后最近这几天在做什么?”谢景忽然问道。
好在柳生早有准备:“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前几日一直在家,今日是万太师家万静小姐组了局,长乐县主和英国公府风小姐赴约,皇后娘娘这时候应该在太师府里赏景呢。太师喜好奇石,怪石林在京城也是美名远扬。”
“皇上,您上次去只看了外围,不如今日移步请太师仔细和您介绍一下。”
“朕看是你想去看。”谢景拿起折扇,“换身衣服,走。”
“哎,是奴才想看,多谢皇上体恤。”柳生弯腰笑着奉承道,随着二人离开,御书房的宫人们都松了口气。
万太师的府邸比定北侯大上不少,也许是定北侯的主子大半常年不在京师,许多院子都处于封闭状态。
从进门开始,商以岚的嘴巴就没合拢过。三五步之间就可以看见模样各异的石墩,有憨态可掬的小猫小狗,也有凶态毕露的饕餮睚眦,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来的组合,每一尊石墩都值得停下脚步细细端详。
“丫鬟们来报商姐姐已经到了门口,妹妹左等不见右等也不见,原来是被这些迷住了眼睛。”万静一身粉色衣裙,柔美靓丽。
“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石雕,失态了。”商以岚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祖父喜欢收集这些,家里多的放不下,这些还不算什么,怪石林的里才更有趣。”万静挽着商以岚的胳膊,“妙儿和若晴在等你呢,咱们先进屋。”
“我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商以岚说道。
“我娘陪着祖母去大佛寺还愿了,今日太师府我最大。”万静显然是特意挑的日子。
万静住的院子叫“万石窟”,这名字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联想不到是一位小姐的闺房。
万静见商以岚盯着牌匾有些炫耀的说:“我自小养在祖父膝下,耳濡目染的对这些也很喜欢,比起祖父的欣赏收藏,我更喜欢自己亲手雕琢,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女子石雕大师第一人,名垂千古!”
“好志气!”商以岚拍手赞道。
“静儿又开始发表她的演讲了,商姐姐亲眼看一眼她的作品再品论也不迟。”薛妙儿和风若晴迎了出来,薛妙儿打趣道,风若晴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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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在的攥着自己的衣角。
“妙儿是不懂欣赏,你不是我的伯乐。”万静反驳道。
“那你的伯乐可太难找了。”薛妙儿摊手道。
“商以岚,上次在我家马场出的意外,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薛妙儿说完,还弯腰行了个礼。
商以岚连忙避开:“县主多虑了,都是意外,更可况我现在还好好的。”
“好,商姐姐是爽快人,那以后都不可以翻旧账,不然我不依。”薛妙儿继续说。
万静打圆场:“哪有你这般道歉的,太霸道了。”
“好。”商以岚举起右手,“击掌为势,谁反悔谁小狗。”
“啪”的一声响起,二人相视而笑,互相亲近了不少。
薛妙儿从背后推了风若晴一把,她涨红了脸,扭捏了半天说:“救命之恩……”
“以身相许?”商以岚接话道。
风若晴脸更红了,想要瞪商以岚一眼,又记得自己是在表示谢意。
“好了,都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们这样,按照县主的说法,都揭过去了谁也不准再提。”商以岚说道,“听闻英国公府的樱桃一筐难求,今年可记得分我几枚尝尝。”
“管够的。”风若晴低着头嘀咕了一句。
“来来来,看我的新作。”万静兴致冲冲的拉着三个人来到了多宝阁前,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盖子。
商以岚看着被珍藏的几块丑石头,难得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几块石头明显经历过了人工的雕琢,虽然打磨的很圆润,但是这个设计就很一言难尽,甚至有一个从侧面看有些像是狗狗的粪便,就很难评。
“静儿,你说的怪石林在哪里,我实在是好奇极了。”商以岚移开视线,转移话题。
薛妙儿根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万静儿翻了个白眼:“我祖父就说我刀工很好,是这块料。”
“是,你需要提高的不是刀工而是审美。”风若晴忍不住一块吐槽。
“懒得和你们解释。”万静儿又将盖子盖好,“走吧,知道你们都喜欢怪石林,今天的午饭在那里用,祖父在石林里搭建了曲水流觞,有意思的紧。”
与此同时,在书房躺着的万太师得知皇上微服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的起身嘀咕:“瘟神来了。”
作为两朝重臣,万太师对皇上心思的把控是极到位的,最近虽然朝堂上一片风平浪静,但是他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于是整日都呆在府里含饴弄孙,快活极了。
没想到这火药桶自己来了,千万别在太师府炸了。
“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太师只来得及整理衣衫,在书房门口跪迎。
“太师请起,朕今日来不谈国事。”谢景抬手示意道,“上次来怪石林没尽兴,难得有空,太师随朕再去瞧瞧。”
万太师道:“皇上来的巧,臣最近又收藏了一套十二生肖,从大到小,零零总总百十件,趣味横生。”
“那就走吧。”谢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万太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44. 重归于好
商以岚头一次来万家怪石林,只见石雕大小高低错落有致的摆放,每走一步眼前景致都会相应的变化,让她看的眼花缭乱、拍案叫绝。
这里若不是有万静这个熟门熟路的在前面引路,商以岚觉得自己绝对会迷路。
怪石林的摆设绝对参考了五行八卦的内容,商以岚就不止一次的觉得有些石雕她似乎刚刚看过,不知道怎么的又跑到了她的前面来。
一行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间返璞归真的茅草屋映入眼帘,屋前是一汪活水,正是万静儿挂在嘴边的曲水流觞。
应该是主家提前交代好的,水面自上而下缓缓流淌,上面漂浮着巴掌大的小碟子,碟子里放着时兴的水果和点心,薛妙儿眼尖还发现了隐藏在其中的果酒。
“这个有趣,我回去也让祖母搞个小型的,天气好了就能这么在户外一边赏景一边用膳。”薛妙儿看着眼馋。
商以岚抬头看着水流旁的几颗笔直的竹子,再看着茅草屋后身隐约露出的笼子,那里养着鸡鸭鹅,是不是叫上一两声,平生了几分野趣。
看来万太师很是向往归隐山林的田园生活。
万静儿不知道从那里拿出一个半米高的箱子来,冲商以岚眨眨眼:“咱们这么直接吃没意思,我和范大小姐学的,咱们抽签,抽到什么就按照字条上说的去做,做的好才能吃,怎么样?”
“静儿学坏了,这里别让做什么诗啊,作诗我可不会。”薛妙儿说完,第一个伸手去盒子里抽。
“投壶射中双耳各一次,可饮酒一杯。”
“这简单。”薛妙儿不以为意,知道看见万静命人端上来的那个二十几公分大的壶,满脸的问号。
万静儿忍笑:“一时找不到工具,把我小侄子的玩具拿来临时用一用,想必难不倒我们长乐县主吧。”
“真有你的。”薛妙儿被激起了斗志,拿着小一号的签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只能垂头丧气的说,“还真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越小越可爱啊。”
“妙儿失败了,咱们三个一人一杯,来!”万静儿三人忍笑举杯共饮。
“好好好,我且等着你们如何完成挑战。”薛妙儿气鼓鼓的说。
下一个是风若晴,她抽到的签是“学水牛叫三声,可用点心一碟。”
风若晴皱起了苦瓜脸,一言难尽的看着万静儿,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哞~哞~哞~”
“虽然不甚标准,但也勉强算你通关。”万静儿憋笑,“只是这点心就不能拿太精致的,就这个糯米团子吧。”
风若晴脸上浮起了红晕,显然一位淑女学牛叫这种事让她心绪起伏很大。
商以岚跃跃欲试的伸手,精挑细选之下抽了一张纸条出来。
上面写着:“用最深情的口吻向你的意中人告白,可享果蝶三盘。”
“哇哦!”薛妙儿怪叫了起来,“静儿这道题出的,莫不是你也开始思春了。”
风若晴正在慢条斯理的享受她的点心:“静儿这丫头,闷声不吭的最坏了。”
“什么叫也,妙儿这话说的奇怪。”万静儿抓住了八卦的苗头,“商姐姐先完成题目,你的事儿等会儿再盘问。”
商以岚一直默不作声想要躲了,被点名之后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她盯着万静儿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我心悦你。”
万静儿脸立刻就红了,她捂着胸口扭了扭身体:“哎呀,我不行了。”
风若晴和薛妙儿在旁边笑得七拐八弯的,商以岚也低头笑了起来。
玩了几轮,四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点心酒水洗劫一空,万静儿神神秘秘的带着几人进入了茅草屋,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副牌来:“来,打马吊,一两银子起步,不把口袋输空今日谁也不准走。”
薛妙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拍在桌子上:“瞧不起谁呢,五两!”
“哎哎哎,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就一两吧。”商以岚连忙阻止。
风若晴捂着荷包,警惕道:“不可作弊!”
“那是当然。”万静儿坐下开始码牌。
微风从茅草屋的窗户往里吹,过滤掉了太阳的强光,这里坐着看书、品茶、抑或是打牌都是一种享受。
“妙儿,你的亲事定了吗?”万静儿忽然问道。
薛妙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八九不离十,是温表哥,就是裕亲王世子。”
“哦呀,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风若晴捂嘴笑,犹豫了半晌打出一张牌来,万静儿双手一推亮牌,表示胡了。
裕亲王世子姓谢名温,和薛妙儿从小玩儿在一处,也是这些年渐渐大了才避嫌起来,两家家世相当,又知根知底,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
薛妙儿点点头,明显她也很满意:“温表哥人极好的。”
“知道你得意。”风若晴又打出一张来,商以岚瞅准机会亮牌。
“不对啊,怎么今日我的手气这么臭!”风若晴有些怀疑的看着牌桌上的人,这一圈下来,都是自己点炮。
四人说说笑笑,很快牌局就到了白热化的情况,原因无他,风若晴的银子见底了。
商以岚从自己的一堆里随意分出一部分:“九出十三归,借不借?”
“哼,借!”风若晴不甘心,燃起了必胜的熊熊焰火。
万静儿在旁边阴恻恻的说:“这么借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下一盘你还输,就脱一件衣服。”
“这里就我们几个,怕什么。”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屋外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几人停下了手上的功夫,动作一致的望向窗外,只见万太师陪着谢景已经溜达到了这里。
万太师脸黑的像是锅底一样,自家这个小孙女,由于和自己一样喜欢石雕,他很是偏爱她。因此平日里行事有些离经叛道他也不怎么约束,自家孩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只是这打马吊,还居然想出了脱衣服的玩儿法,简直是找打,更何况这样的场面还被皇上撞了各正着。
万静儿瞄了一眼万太师,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被人听了去,乖乖的躲在众人身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屋子的小姐奴婢跪了下去。
谢景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扶商以岚起身:“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也是巧了,今日朕突发奇想来太师这里,皇后也在。”谢景抓着商以岚的手不松开。
万太师松了口气,原来皇上是为了商家丫头来的,那没事了,他瞪了万静儿一眼:“不如皇上和皇后娘娘在此赏景,臣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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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孩子们退下。”
“也好。”谢景开口道。
退出了怪石林,薛妙儿和风若晴见状和万太师辞别,留下万静儿像是鹌鹑一样站在原地。
“静儿,你……”万太师运气了良久,最后还是舍不得苛责,“你和皇后交情好,是好事,但是做事要有分寸,像是今日那般出阁的玩儿法再不能有,知道吗?若是被别人知道,你一个轻浮的名声是跑不掉的。”
“祖父,静儿知道错了,这不是长乐县主还有风若晴为着上次商姐姐受伤的事情一直愧疚不安,他们托我组个局,一笑泯恩仇。静儿只顾得上活跃气氛,就一时失了分寸,下次再也不会了。”万静儿举起右手一副要发誓的表情。
万太师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那个陈家丫头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们交往一定要注意分寸。”
“走吧,祖父新得了一块黄玉,你来帮我参谋参谋雕成什么样子好看。”
“真的吗,快走快走。”万静儿眼前一亮,挽着万太师的胳膊快步离开了。
******
万家人都退了出去,怪石林里变得无比安静,活水轻轻流淌的声音都极其令人瞩目。
商以岚低头坐着,谢景站在茅草屋的窗户边,二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柳生在旁边瞧着,大气都不敢出,心想这商大小姐是真的能坐住啊,这要换个人早就跪在地上请罪了。
谢景也被商以岚的倔强搞得无可奈何,他走过来拽了把椅子坐在商以岚身边。
“你呀,难道没人教过你,不可以这么和朕怄气。”
“妻以夫为天,民以君为大,朕对你而言是君也是夫,你总是这么和朕别扭着,吃亏的不会是朕而是你。”
谢景语重心长的说,然后发现商以岚哭了,她轻轻的抽动着肩膀,眼泪一颗颗的落下打湿了衣服下摆。
“哎,怎么哭了,朕是在教你不是在训你。”谢景有些慌乱,在他的设想里商以岚会和他犟到底,没想到她居然哭的这么伤心。
谢景双手捧着商以岚的脑袋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朕看看怎么个事儿。”
只见商以岚双眼微红,眼泪要掉不掉的,鼻尖也通红一片,脸上的胭脂被晕染开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花猫。
商以岚委屈的说:“我自幼没有母亲教导,不知道如何与夫君相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掏心掏肺的和六哥说感受,六哥和我讲君臣,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六哥不好,啊,是六哥没考虑周全。”谢景被商以岚哭的心都快化了,把人抱紧怀里轻轻拍着。
“你说的对,以后六哥有事会当面和你说清楚,再不会让你左猜右猜好不好。”
商以岚抬头:“真的?那那封信怎么办,我父亲他……他愧对君恩,他……”
“朕还以为你不怕呢。”谢景好笑,自己才推了一步,这女人就又进了一步,“好了,朕今日给你个准话,你祖父用他的虎符和商家军保你爹一命,至于爵位他就不用想了。”
商以岚松了口气:“皇上金口玉言,日后不能反悔。”
“知道了,小哭猫。”谢景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倾身凑了过去,感受到了她唇齿间的温热,柳生连忙别过眼去,再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