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白月光回来了》
1. 第一章
雷声响起,大雨滂沱。
宫人手中灯笼应声落地尖叫着向后爬去:“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殁了!”
湖面上只有雨点砸过的痕迹,远处一个人影忽明忽灭的浮在水面上。
宫人连滚带爬的往回走,迎面撞上一双金丝鹰绣长靴。
鞋子的主人站在岸边,身侧的下人为他撑着雨伞,他一双眼睛阴鸷的盯着湖面。
那宫人连忙跪地道:“王爷!摄政王妃...”
猛地被踹到了心窝,宫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疼的直吸气。
王爷身后下人撑着伞胆战心惊的跟了上去,离得近了能看清王妃的服饰。
今日她真的穿的一身鹅黄色长袍,外面罩了一个斗篷,在寒冬腊月里,她死的这般悄无声息。
明明以往就算是磕着碰着都要小题大做一番的人,如今竟选了这样一个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下人响起什么,尖厉的声音响起:“王妃腹中...”
她的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子,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孩子。
庄南洲一双鹰眸在黑夜里格外锐利,手背上的青筋彰显着他现下的情绪。
“究竟发生了何事?”他阴沉的开口。
两侧站的整齐的宫人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
半晌后,尸体被打捞上岸,衣襟被水打湿透着一股寒气。
向来不服输的脸颊这会儿倒是显得恬静。
有人实在耐不住这般煎熬,小声道:“今日...二小姐来了。”
洛笙出身相府,是相府唯一的嫡小姐。
只可惜嫡母早逝,她虽养在继母名下可被娇惯出跋扈的性子,京城中无人喜欢她。
可相府二小姐洛晓不同,虽是继母所出,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温顺乖巧,今年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霎那间,庄南洲掐住了宫人的脖子,纤细的脖颈暴露在空气里,似乎如花枝一般脆弱。
“她来做什么?”庄南洲语气凌厉,眼中怒气遏制不住。
宫人颤颤巍巍,道:“二小姐什么都没做,只是听着屋内起了争执,我们进去看的时候王妃打碎了碗碟,之后便不见人了。”
二小姐能做什么呢?她的妹妹洁白无瑕,从小便讨人喜欢。可似乎自己从小到大所在乎的东西,最终都落到了那人手里。
这是顾笙的灵魂飘在半空中时心中所想。
她开不了口,也碰不到人,只能像是一缕孤魂似的飘荡在摄政王府上头。
看着她名义上的丈夫,为了她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可她知道,那些都是做戏罢了。
为了让天下人看,她的丈夫有多爱她,而她又是怎样的不堪,明明已经有了如今地位,却还是不满足的飞扬跋扈,欺凌弱小。
似乎从几年前她亲手将她的妹妹推下楼阁时开始,她与庄南洲渐行渐远了。
对,她就是讨厌洛晓,这个明明是庶女的孩子,在分走自己的所有,从前是父亲,后来是嫡小姐身份,再然后是丈夫。
这一次她说等洛笙生下孩子,庄南洲自然会休妻,她的孩子也会养在洛晓名下。
若说比了一辈子,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洛晓得势。
可惜洛晓自小体弱,很难生育,既然如此,她偏不如她的愿。
外头的闹剧已经愈演愈烈,洛笙突然觉得有些困倦。
她的一生从母亲死后,便每况愈下。就算嫁做人妻,似乎也是不开心的,也许死了也好。
一阵眩晕后,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快被撕碎了一般,洛笙觉得也许是到时候离开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发现时平坦的。
再睁眼,耳边熙熙攘攘,有人的叫喊声,也有人的尖叫声。
在被推搡前,洛笙彻底恢复了知觉。
晋朝六年,新帝继位。
因新帝尚且年幼,所以任命庄南洲为摄政王辅佐朝政。
晋朝八年,摄政王妃逝世,庄南洲以雷霆手段轻扫朝中异己,权利达到巅峰。
洛笙垂下眼帘,她一边接收信息,一边将自己的身体藏在柱子后面。
这是一伙流匪,专门打劫要进城的难民的。
而洛笙这一世也不再是相府嫡女,而是生长在乡下,如今要进城寻找自己未婚夫的农家女顾笙。
“那边那个!”大刀指向柱子后面,顾笙心里暗叫不好,她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上滚了几圈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被土匪抓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全身上下脏兮兮的了。
那伙人里有人发出嫌弃的唾骂声,似乎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瘦弱的小子。
对,顾笙为了在路上降低自己的危险,特意剪了一个男子的短发,毛毛躁躁的,再加上如今脏兮兮的,更像男子。
“把你身上有钱的东西交出来!”拿着大刀的男子大刀阔斧的冲着顾笙晃了晃手中武器,顾笙眨了眨眼睛,将自己身上仅有的包袱交了出去。
那包袱里是原主带的一些干粮和水,连钱都没有。
果不其然,包袱被恶狠狠的扔在地上,凶神恶煞的土匪立刻道:“你敢耍老子?”
手掌尚未落下,被一杆红缨枪逼退。
顾笙抬眸看去,一身甲胄身后带兵,高骑马上之人,正是户部侍郎之子谢祈年。
上一世时,她差一点便嫁给了谢祈年,只是当时她与家中作对,硬是将庄南洲从当街拦下。
那时候她冷漠孤傲,脸上还有父亲打下来的一抹鞭痕,她问他:“娶我吗?”
他说:“好”
成婚三年,庄南洲对自己相敬如宾,可也从不偏帮自己。
其实其他倒也罢了,她最不能接受他要将自己的孩子抱给洛晓。
回神之际,谢祈年已经将流匪击退半尺,他俯身关切问道:“公子可好?”
顾笙一顿,轻轻开口道:“多谢。”
这一刻谢亭礼才发现此人竟是女子,他立刻拉开些距离,弯腰下马替顾笙捡起地上的包袱递给她。
“姑娘放心,看你也是进城方向,只要跟着我们的队伍进城,不会再有流匪。”他还如印象里一般乐于助人,就算是旁人丢了个手帕都要帮忙问东问西。
顾笙收回视线,又道了一遍的谢。
其实若让她重选一次,她宁愿现在掉头回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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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顾笙老家犯了水灾,如今她是进退两难。
她只能跟着队伍进城,她身侧还有零零散散许多和她一样的难民。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方才看见顾笙的包袱里有水有干粮,那眼睛里都闪着光。
顾笙上一世没有什么保命的本事,她承认自己被继母养废了。如今也只能尽可能的保持镇静。
今日正巧是谢祈年带兵凯旋的日子,似乎从前那个文质彬彬的户部侍郎之子如今也成了一位独挡一面的都尉大人。
自去年开始,多地都有灾害出现,紧接着便是各地出现一些叛乱争斗,朝廷不得不派兵镇压。
而这一次似乎是刚结束一次外派任务归城而已。
街道两侧的百姓兴奋的叫嚷着,似乎在欢迎他们的大英雄,在他们眼里,能护卫一方平安的人都值得敬佩。
新鲜果蔬、粮食不要钱似的往归队里塞,士兵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为所动。
谢祈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谢着百姓,又不厌其烦的解释着:“我们有条例,这个不能收。”
即便如此也抵挡不住百姓的热情。
顾笙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她眼中她天生贵胄,就算生活的不开心也习惯了受到百姓追捧,尤其是她那个妹妹,其实最喜欢这种环节,却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态度。
令人作呕。
她不了解谢祈年,只觉得他实在小题大做,丢了皇家人的体面。
身侧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难民冲撞了她一下,她被迫踉跄一下抬眸看去。
撞她的人正是一个大婶,大婶对着她笑嘻嘻的,目光却频繁往自己的包袱里面看:“小妮,婶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看...”
出门在外,互帮互助,这些难民已经习惯了到处蹭一点东西。
顾笙紧紧皱着眉头,仅仅是因为大婶身上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服蹭着自己。
她忘却了自己如今处境,还当自己是摄政王妃,立刻娇喝道:“离我远些!”
叫喊声惊动了这边的百姓和士兵,那婶子也楞在原地。
有种想占小便宜的心情被戳破,她立刻不管不顾的大喊着:“你这小妮子!我不过想要口吃的,我都好几天没吃了,你有吃的为什么不肯分一下?”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但却正好戳中了看着这边的难民的心,他们早就垂涎顾笙怀中的吃食。
顾笙嘴角一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包袱扔在地上。
白面饼子碎了一地,被顾笙几脚便碾碎在原地。
她微抬着下巴,道:“我就是扔了喂狗,也不会给你。”
难民们立刻脸色难看起来。
这时候的粮食多珍贵啊!虽然城内百姓不知,可外头随便一个白面饼子在灾害地区就能卖出一个天价。
可如今就被这么扔在地上。
有些被饿急了的,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趴在地上吃起来,吃相的难看立刻惹得城中百姓尖叫。
响声很快惊动了前头的谢祈年。
作者的话:女主不是寸头,只是到肩膀的那种短发
2. 第二章
马头调转,来到顾笙身侧。
顾笙照旧仰着头,她向来如此惹人讨厌,如今也眉间紧蹙道:“恶心。”
谢祈年翻身下马,他对这位女子印象颇深,明明是难民,可却完全不落魄,甚至有种不动声色的气魄。
眉宇间的冷漠令他想起一个人,那是一个整个皇城不敢再提起的人。
他的印象中,那人似乎永远是这般张扬的。
他帮顾笙将身上掉落的饭渣打下来,好脾气的问道:“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
顾笙对谢祈年也没什么好印象,只是淡淡道:“襄州人。”
襄州距离这里上百里路,一个女人家走过来很是辛苦。
谢祈年只一瞬间便脑补了诸多不易情节,左顾右盼后当众道:“姑娘若不嫌弃,不如现在我府上暂住。”
谢祈年身边副官听后差点落马,这孤男寡女的入住一府,无论如何都会有人说闲话吧?若是被谢祈年的阿姐听见...
他默默叹了口气,想要装作没听见。
可抬起头来,自家主子还在盛情邀请顾笙。
顾笙面露疑惑的打量着谢祈年,又回首看了看身侧那些恨不得撕咬自己的难民,突然绽开几分笑意:“好啊。”
哪怕被尘土遮掩,谢祈年还是能看见女子如珍珠般狡黠的双眸,格外明亮,他不由的一怔。
不明真相的百姓只当大官发了善心,还要收留难民,此事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
前一刻还怕自己被那些惹人烦的难民生吞活剥的顾笙没想到下一刻就在都尉府洗干净了。
自考中功名开始,谢祈年便搬出了侍郎府,单独开府居住。
除却他自己之外,就还有他一母同胞的阿姐时常会来借住。
谢明月如今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她比前世的洛笙还要年长几岁,可硬是到了现在也没说亲事。
无他,只是因为此人性格极为粗野,说粗野倒也不准确,应该是男子气。
她不需要男子自己就可以活的很好。
可她这样的异类在京城中实在格格不入,于是她和家中打闹也不断,时常需要借住在弟弟家中。
顾笙换了身常服,侍女替她上了妆后也不禁感叹一句,这位姑娘实在好看,怪不得要用草木灰遮掩容貌,不然不知道得在外面受多少委屈。
“小姐可真好看,简直比当年京城第一才女都好看。”丫鬟无心说了这么一句,顾笙似乎突然想起,这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不正是洛晓吗?
虽然洛晓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可架不住性格柔顺,多才多艺,又因为是相府小姐,自然要被高看一眼。
否则洛晓上一世不至于日日在她面前炫耀一些她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顾笙想起自己的上一世的脸,虽不符合大众审美,不是清瘦型的,但也不算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美的攻击性较强,如她这个人一般,不懂得收敛锋芒。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旁边的丫鬟撞了一下方才说话的丫鬟,顾笙疑惑的看过去。
前一个丫鬟突然想起什么,噤了声。之后又压低声音对顾笙道:“姑娘是外地人,不清楚其中渊源,这当年的第一才女如今成了疯子...”
那个要什么有什么的洛晓,会变成一个疯子?这倒是令顾笙格外好奇。
房门被推开,谢祈年也换下了甲胄走了进来,原是想叫顾笙来用膳的,没想到竟然正对上一张惊才艳绝的脸庞,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心中那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竟让他不禁出神,回神时低首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那人毕竟已经死了五年了,再说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怀念她呢?
“既然洗漱好了,来用膳吧。这一路辛苦。”谢祈年笑起来眉眼弯弯,一派老好人的作风。
顾笙不动声色,实际上也在回忆小时候的谢祈年,烂好人一个,连难民也往家里领。
今日晴空万里,全然不似自己死时候的那般阴雨天。
似乎顾笙自己都觉得,那时候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自己这般一无是处,令人处处憎恨的人,竟然还好端端的活了这些年。
一桌子的菜丰盛,顾笙却并不太饿。她可能刚脱离灵魂状态,鬼魂大概是不会饿的。
谢祈年见她脸色淡淡,疑惑道:“怎么了?菜不合你胃口吗?”
顾笙只得摇摇头,她这人虽然挑剔,但是对吃的倒是不怎么挑,也许是无论相府和王府的膳食都挺不错的。
谢祈年期待的看着顾笙,好像就在等着她吃第一口,顾笙不太理解,但还是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了嘴里。
谢祈年问道:“好吃吗?”
顾笙不解的点点头,但也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
谢祈年顿时有些失望,这都尉府的厨子乃是中原名厨,是他花重金请回来的,本想着能从顾笙嘴里得到些评价,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外院响起一阵喧哗声音,有人风风火火的从外院冲了过来。
谢祈年哪怕不用特意去看也知道这是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姐姐。
他无奈的道:“阿姐,今日有客人,你不能端庄些吗?”
谢明月手拿一条长鞭,身着翡翠色云裙,但袖口紧束更方便习武。头上发髻高悬,马尾垂在脑后跟着动作晃悠。
她打量着坐在桌边临危不乱的女子,如今女子头发尚短梳不成什么好看的发髻,可那张脸却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她就说怎么常年不与女子接触的弟弟会突发奇想的寻回来一个女子,听说还是个难民。
谢明月不客气道:“姑娘家中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
顾笙记得谢祈年,也记得谢明月。
可以说她不嫁谢祈年有一半原因是他这个讨人厌的姐姐。
谢明月虽不同于顾笙不分黑白,可性子极为大大咧咧,甚至说话做事也不太经过脑子,总是自诩正义感爆棚,做出来的事却处处跟顾笙作对。
只是她好像一开始与洛晓关系要好,后来不知为何也没了联系。
顾笙无意她们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是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平静道:“家中四口人,都死了。”
“我觉得,也没必要深究他们是做什么的,没有意义。”
顾笙的家人都死在了那场水灾里,就连和她定了娃娃亲的那家子除了外出求学的儿子,也都葬身在此。
顾笙便是承载了两家人的希望来的城里。
此言一出,谢家二位姐弟均是一怔,他们没有想到眼前女子会如此凄惨,谢明月也换了一副神情,讪讪的道:“这个妹妹说的是,多吃点多吃点。”
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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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谢祈年抓到一边教训道:“你怎么没说人家家里这么凄惨?”
谢祈年撇了撇嘴道:“我只知道她是难民,旁的我哪里知道那么多?再说了,你一进来就劈头盖脸一顿说,给我机会了吗?”
谢明月打压弟弟习惯了,伸出拳头威胁了一瞬,这才转过去看顾笙。
顾笙吃完第一口后倒是开了胃,这都尉府的膳食确实不错。
她吃饭时慢条斯理,完全没有难民饿了几天的样子。
谢明月只以为是她从前家境不错,就算落难也还顾着礼仪,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好感,心里想着一定得多帮帮她。
若是被顾笙知晓,恐怕又要嗤笑,这谢家姐弟一个毛病,同情心泛滥,总觉得自己的能拯救天下苍生。
其实她上一世对于谢家姐弟的印象不算特别多,但大抵是不太好的。反正她上一辈子没有朋友,即便有也很快会被洛晓抢去,后来她便不需要了。
谢明月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尽可能的语气温柔道:“那不知姑娘此次来京,有什么事情吗?”
顾笙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看着二人期待的目光,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回忆道:“来寻一个人,名叫...贺今野。”
此事顾笙思索过,她如今没有立身之本,若是那贺今野是个能托付的,她便是嫁了也没什么。若是并非良人,那她若是能要到一笔钱财,自己开个小店,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此生没了那些烦心的人,也不必顾全族人颜面,倒也是她上一世所求之物。
只是二人同时惊讶一瞬。
“贺今野?”
谢祈年若有所思,语气有些吞吐道:“这个贺今野和你什么关系?”
顾笙面色如常:“未婚夫。”
若说为何二人会如此惊讶,是因为这届科举状元便叫这个名字。
谢明月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原来如此,那贺今野在樊禄书院这么些年从不回家,我还当是格外用功,原来是想躲掉家中的亲事。简直不要脸!”
作为女子,对于婚事最是敏感,有时哪怕不是女子过错,若是被退婚或是如何,也有可能让一个女子葬身在流言蜚语里。
而谢明月此人深受其害,更是气愤此事。
谢祈年虽习惯了嫡姐的脾气,可还是劝道:“此事尚未定论,你还是听顾姑娘说清楚吧。”
谢明月却突然一拍桌子:“坏了!那礼部尚书是不是要将自己女儿嫁与今年新科状元?这这这,这不是逼着贺今野休弃发妻?”
她心直口快,全然忘记了顾笙还在身侧,回过神来捂住了嘴巴。
尚书之女绝不会委身作妾,可顾笙毕竟是娃娃亲,先来后到那也是正妻之位。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来纠纷。
谢明月还是握住顾笙的手道:“你放心,此事我们必然会帮忙的。”
顾笙尴不自在的从谢明月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如此近距离和人接触,她只和庄南洲做过。
并且每次侍寝,那人也只是例行公事,从不会在她这里留宿。
过程与其说尊重,不如说是冰冷。
她眸色逐渐变冷,谢明月还在叽叽喳喳说话,她却已经无心去听。
上一世他们全都恨不得自己去死,这时候又何必来装好人?她只觉聒噪。
3. 第三章
院中荷花盛开,顾笙站在门槛边出神。
都尉府人人都说来了位娇俏的小姐,长相好看性格有些冷,但人不坏。
外面丫鬟打闹,争着抢着在捕蝴蝶。都尉府没什么大规矩,谢祈年对所有人都好。
几缕阳光照在顾笙身上,暖洋洋的,光线照亮了她半面脸庞,似在发光。
银翘笑嘻嘻的凑到顾笙身侧,递过去一个网子:“姑娘可要和我们一起?”
顾笙目光低垂落在那竹网上,有些记忆流淌回来。
从前她性子急切,什么事都要争第一,洛晓有一金丝蝉织的网子,柔韧性强捕一些昆虫最是顺手。
那是御赐之物,父亲想都没想便给了洛晓,他说洛晓是妹妹,还说洛笙又不喜欢这些小女孩的事。
无人问过她到底喜不喜欢,后来她嫁做人妇,在王府仓库里拿到一个竹网。
许是想把小时候缺失的补回来,满后山的捕,最终被无意间看到的庄南洲道了句:“既已作人妇,便端庄些吧。”
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兴趣,将竹网随手一丢,便没再管过。
顾笙略微回神,轻摇着头道:“不必,你们玩吧。”
她只坐在院中,默默地看着。
总之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许多事她也懒得计较了。
谢祈年回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顾笙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偶尔抬眼看着前头的丫鬟叽叽喳喳,随后又像是只猫儿似的趴了下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软,鬼使神差的将人带回来,这会子竟也不想交出去了。
可是想到今日下朝时听见礼部尚书在说他女儿的婚事...虽没急着定,可他还是颇为看好那贺今野。
谢祈年握紧了手掌,若是那贺今野当真负了顾笙,他一定要帮顾笙撑腰,毕竟顾笙此后没了依仗。
他走近顾笙,任由阳光照在自己身上,遮掩住顾笙的半边身子。
似乎是一个阴影骤然压下来,顾笙有所察觉,抬头之际只微微睁了下眸子,便很快闭上。
不知怎么的,谢祈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竟让一个女子这般没名分的住在自己家中。
“你想去看看贺今野吗?”
这几日正逢贺今野在书院最后几日,封官圣旨拟好没有下达,大抵他要去做通判,那也是无上荣光。
谢祈年的马车转过街角被很高一声通报惊住。
“摄政王队伍,闲人避让。”
顾笙身子受不住的一僵,夫妻三载,曾孕育过一个孩子。
就连顾笙也不得不承认,在王府三年是要比在相府时逍遥自在的。
若不是洛晓三天两头打着照顾姐姐的旗号进王府,或许她会活的更加自在。
多年不见,如今的庄南洲已经不再是刚上任的摄政王,权势也今非昔比。
新帝当年不过三岁,如今也才十一岁。在朝党羽当中多是真心臣服于庄南洲之势,而非黄口小儿的新帝。
听闻民间流传,如今就连新帝也对庄南洲马首是瞻,百依百顺,这朝廷几乎是他一人的一言堂。
队伍交汇时,顾笙鬼使神差的抬手撩开窗帘望去,透过时间她看清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时间的流逝让他更加像个男人,远远望去面如冠玉,那双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眸子如今更加冷清,如寒夜里闪烁的星辰。
只一瞬间,庄南洲似有所感,转头向着这边望过来,如被电击了一般,顾笙手指轻颤,窗帘也应声落下,将两个人隔绝开来。
谢祈年立刻关注到了顾笙,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很冷吗?”
如今已经开春,按理来说不冷的,可他怕顾笙留了病根。
顾笙摇摇头,不知为何方才庄南洲要望过来,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她又心虚个什么劲儿。
反正如今她已经是另一个身份,不怕他会认出来。
大街上,庄南洲驾停了马,望着已经走远的轿撵发呆,他身侧侍卫扶光也跟着停下来,架着马儿过来问道:“怎么了王爷?”
庄南洲说不出的熟悉,可又不知道什么熟悉。也许是觉得那女子实在大胆,自他坐上这个位置以来,鲜少有人敢与他对视,那女子还不要命的看过来。
虽之后又慌忙避开,可那股探究的目光实在令人熟悉。
扶光不明真相,只是低声恭敬道:“那继续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庄南洲想起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樊禄书院坐落于京城的东北角上,是一所专门为寒门学子开设的学院,可就是这样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堂却年年都有人位列前三。
也有人说,若是能入樊禄学院,几乎算是有了好前程。
贺今野便是凭借着乡试一举考进来的。
不论别的,顾笙对他的学识自当敬佩,毕竟她从小不爱书画,也不好学。
毕竟顾笙还不好暴露在大众眼里,若是让人知晓贺今野从老家有个未婚妻来了,事情就难办了。
顾笙便在马车里坐着,绸缎衣服握在她手里,她忽而想起洛晓。
她记得从前只要宫里送来了新布料,府里总是要先给主院挑完了才会轮到自己。
似乎整个相府都默认了,洛笙虽是嫡女,但是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嫡女。
贺今野不知道都尉大人找自己何事,不过他这几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权贵踏破了书院的门槛,只为和这位新晋状元郎结交。
他微微躬身行礼,嘴角还带着浅笑,道:“见过都尉大人。”
他一身青色衣衫,面容俊朗颇有几番玉面郎君的味道。
谢祈年心想晋朝多久没出过这么年轻有为的状元郎了,语气也带了几分敬重:“贺公子请,在下想带你见一故人。”
门帘撩开,顾笙的脸映入眼帘,贺今野先是惊艳一瞬,后才反应过来:“顾笙?”
他离家时很小,那时候顾笙虽漂亮可也是个山野村姑,如今穿着京城小姐的衣裳,他一时没认出来也是正常。
顾笙淡淡看了他一眼,全然没有相认的惊喜,一旁的谢祈年也不禁松了口气。
若是顾笙对这位未婚夫情根深种,确实很是难办。
只见贺今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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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谢祈年尴尬的笑笑,便想去拉顾笙,他低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不是你能来的。”
冰凉的手掌握住顾笙纤细的手腕,突如其来的触碰惹得顾笙一阵胃口恶心,她毫不留情的抬手甩开了贺今野的手。
“自重。”
她冷冷吐出两个字,与贺今野印象里会甜甜的叫自己哥哥的女孩完全不同。
他心下明了,原是顾笙入城得了这位都尉大人照拂,许是如今也看不上自己了吧。
他安慰自己片刻,这才道:“你来寻我何事?可是家中有变故?”
排除她是来找自己的,那便只能是父母那里有变了。
其实贺今野对顾笙没什么实打实的感情,二人顶多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再多也就是哥哥妹妹的情谊,让他如今再娶,其实他也有所不甘。
顾笙斜睨着贺今野,她上一世与男子接触颇少,见的最多的就是庄南洲那张冷冰冰的脸,如今对贺今野这神情也不陌生。
无非就是无情无义。
“家里遭了水灾,你父母,我父母,都没了。”
她好像是个例行播报的人,说的也没什么情感,只是在陈述事实。
贺今野神情难看了一瞬,才愣愣的问道:“阿笙,你说真的?”
这是从前在乡野中,他们互唤的名字。
阿笙,阿野。
顾笙六根缘浅,不懂贺今野这般难过是作甚,只觉得哭的这般难听。
她烦躁的甩了甩衣袖,谢祈年也只当她是不开心,立刻打圆场道:“天灾人祸,贺公子节哀顺变。”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贺今野很快想明白。如今他没了父母,更不能轻易娶顾笙,他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必然要娶尚书之女。
他收拾了神情,才道:“阿笙,你如今无处可去是不是?再等几日,等我分了府邸,你便去我那,全了我们的兄妹之谊。”
此话说的明了,他也只当谢祈年不知他们婚约一事。
还不等顾笙说话,没想到谢祈年先是动了怒:“贺公子!你这是什么话?顾笙千里迢迢来找你,如今你只一句兄妹,让她日后如何做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阿笙姑娘可不是无处可去,你且当今日没见过吧。”谢祈年说着就上了马车,气势汹汹的要走。
就算谢祈年只是武将,可那也是出身名门的老臣,得罪了他对贺今野没有半分好处。
可哪怕贺今野在书院门口多番叫喊,最终也无人理他。
听着动静的百姓看向他,知晓他是书院书生,无不疑惑。
他也只能尴尬的遮着面跑了回去。
此次见面可以说是不欢而散,顾笙不明白谢祈年为何如此气愤。
谢祈年这才觉得有些羞恼,在顾笙面前发了火,她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易怒之人吧?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他这般说话很过分。”谢祈年涨红着脸解释着。
向来不喜谢祈年的顾笙这次出奇的好脾气,只是嘴角带着笑意的轻轻嗯了一声。
毕竟两世加起来能帮自己说句话的,屈指可数。
4. 第四章
果不其然,过了不过一周的时间,封官的圣旨便宣扬的大街小巷都是。
顾笙态度平平看上去并不着急,她最近难得悠闲的在院中修剪花枝,这一手是跟银翘学的。
银翘会一手培育花草,修剪花枝的好活,这都尉府院中的花花草草全都经过她手。
“姑娘,不是这,这这边。”她拿着一把银剪刀,指着树杈的位置道。
顾笙从前不曾接触过这些,如今倒是觉得有趣,顺着剪下来一枝,那花草果然看着整齐了不少。
银翘也笑着夸赞道:“姑娘果然是聪慧的。”
主院里的谢明月听着侧院的声音,哀怨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负心汉吗?定的娃娃亲,如今又不认了,还说什么兄妹。”
谢祈年立刻打了她一下,让她噤声:“小声点,生怕她听不见是吗?”
这两姐弟眼见着这几日顾笙情绪没什么异样,但对寻常女子来讲,终究是个不好的事,万一让她又想起,再心情不好寻死觅活怎么办?
“对了,”谢明月突然想起什么,她大咧咧的把一条腿踩在一边的凳子上,“过几日不是有灯会吗?你带着她去散散心,说不准还能看上别人,我们再从中说媒。”
谢祈年原本听了前半句话还觉得可行,听完后半句,冷飕飕看了眼阿姐:“什么破主意。”
只是这事终究是进了他心里。
一年一次的元宵灯会,是难得的民间可以玩闹的时候。
城门口早早的架上了台子,又遍布了整个街道的灯笼,处处都是人群熙攘的声音,护城河里几架小船游荡在上面,一盏灯笼挂在外面赏月。
顾笙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看见过这般光景了。
她婚后不爱出门,记得好像少女时曾跟着继母与洛晓来过一次,那日洛晓诬陷她偷人东西,她这人又一贯不喜与人解释,最终被相爷押回家中打了几大板。
此后便再也没来过。
“怎么样?这京城里,也就元宵这日会热闹些。”谢祈年期待的看着顾笙,顾笙有些幻视他似乎是一只大狗,通身毛茸茸的。
顾笙遮掩下眼眸中的情绪,道:“挺好的。”
谢祈年这才欣喜的带着顾笙往前逛,谢祈年的护卫黑着脸跟着他,顾笙侧目看过去。谢祈年瞬时以为是顾笙不习惯,便道:“你们在此处等着,我们逛完了再说。”
护卫们吞吐片刻,才低头道:“是,大人。”
每每看见那些人对着谢祈年卑躬屈膝的时候,顾笙死过一次的感觉越发强烈。
儿时大家都差不多,一群小团子在一起。少年时,谢祈年便有一身气节,他如今也是一群权贵之子中过得最好的那个。
看着少年时还在帮旁人出头的谢祈年如今竟然也要旁人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大人了,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谢祈年问道:“怎么了?”
顾笙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绕过几个卖艺的小摊,那喷火的火焰差点便要碰到顾笙了,谢祈年眼疾手快将人往身后拉了一把,才没有被烧到。
火焰照亮了顾笙的眼眸,亮亮的,与顾笙这个人恰恰相反。
“不好意思啊。”那卖艺的看二人穿的华贵,很是抱歉。
谢祈年虽脸色不好,可也有着最基本的礼仪,只是道:“小心些。”
话音未落,前头轿撵挡住去路。
“长公主轿撵,何人敢挡?”宫女空青骄傲的抬着下巴,眼眸里只有对这群百姓不耐烦,她这些年也算狗仗人势。
顾笙远远望过去,看见空青的那一刻很多记忆涌上来。
她曾经也被别人帮过的。
当今仁和长公主,是幼帝的亲姐姐,和顾笙年岁相当。
她是太后所出,与幼帝一母同胞,身份尊贵异常。
偏这位公主不走寻常路,很是喜欢招揽男宠,在顾笙死前便已经知晓她门下男宠不下十位,还都是人间绝色。
洛晓自然会主动亲近拉拢,可长公主最讨厌京城贵女中那些娇滴滴的做派,于是连带着也不吃洛晓那一套。
反而在宫宴时为顾笙解过围。
二人不算朋友,但这是顾笙屈指可数能记得的几件事了。
而这个空青,她记得多年前是侍奉在御花园里,经常遭人欺辱,她曾出手帮过一次,后来被仁和调到了自己宫中,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大宫女了。
百姓都知道这位长公主的做派,慌乱的给让道,顾笙在人群中被冲散,尽管谢祈年奋力去抓也没用。
他情急之下高喊一声:“阿笙姑娘!”
“停轿。”仁和原本闭目养神的眼睛缓缓睁开,其中是对权利的嗜足的淡然。
空青立刻着人停轿,忧心的朝里头问道:“怎么了公主?”
仁和视力极佳,从人群中瞬间便找到了喊出话语的谢祈年,谢祈年她熟悉,可他口中的阿笙又是谁?
她这一生,只认识一位阿笙。
顺着他的目光,只一位姑娘格外扎眼,她几乎不需要特意搜寻。
“去将她带过来。”仁和指着顾笙的方向,空青没有半分犹豫。
顾笙既来之则安之,就算被人群冲散似乎也不紧张,左不过她记得回府的路。
可是谢祈年不知,一下子慌了神,生怕让顾笙就此走丢,着人去找,眼见着越来越远,他心跳快要涌出来。
顾笙一直被冲散出最拥挤的地方,她看着身侧卖首饰的小摊,随手拿起一只发簪,道:“这只什么价格?”
那小摊贩一看顾笙穿着贵气,笑眯眯道:“二两银子。”
顾笙对银子的概念不深,从前出门也不需她带钱,如今一摸腰间发现是空的。
那小摊贩立刻变了脸色道:“姑娘没钱?没钱买什么东西?去去去!”
顾笙知晓如今今非昔比,将东西放下也没生气。
簪子放入筐子的一瞬,又被人拿起,那人身高略高,脸上带着一个铜色獠牙面具,他问道:“多少钱?”
那小摊贩立刻有笑着去招呼他了。
顾笙没有在意,总不能自己买不起也不让别人买,于是转身离开。
那男子将簪子给了自家主子,庄南洲便站在拐角处,今日他带兵巡城,唯恐今日走水。簪子是很普通的样式,白玉做成的花苞状,通体呈现出银色。
这么简单的款式不像是那人会喜欢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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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收扶光递过来的簪子,只是翻身上马道:“走吧。”
扶光有些疑惑,可又不敢就此丢下簪子,只好装了起来跟上去。
另一边顾笙在大街上被人拦下,空青站在最前侧好声好气道:“姑娘请。”
顾笙原本有些紧张,一见是空青,立刻便也少了几分防备,她与长公主无冤无仇,总不能命丧于此。
空青这边还在纳闷,怎么这么听话就跟着来了,也什么都没问。
春酿楼是京城内有名的酒楼,菜色佳肴不错不说,环境也极为清雅,很受权贵喜爱。
隔着一道屏风,顾笙站在外头,似乎并不好奇里头是谁。
反而惹得仁和长公主疑惑:“你不害怕?”
顾笙不抬头,只是简单行了礼道:“长公主殿下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无需害怕。”
仁和面露意外,她唇角勾起鼓掌道:“姑娘好生聪慧。”
其实她特意派了空青去找人,便是想试试这姑娘能否猜到自己身份,毕竟自己轿撵临近时,空青站在外头很好辨认。
“不知长公主见民女有何事?”顾笙不卑不亢,只低着头问道。
一把尖刀刺破屏风划向顾笙眼眸,距离还有一指时停在原地。
“好胆识。”众人皆知长公主乖戾,可不知她究竟哪里怪,那便是她行为上有时便会偏激,时常拿此事戏耍下人,测试身边人。
顾笙记得上一世便是长公主明知她怕狗,故意放狗,那狗被养在深宫里根本不会咬人,顾笙虽手心已经浸湿,可面上不动如山。
自那以后仁和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
今日就算有所准备,顾笙还是背后直冒冷汗。
匕首被扔给空青,空青小心的将其放归剑鞘里。
“你和谢祈年什么关系?”仁和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上,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顾笙没有隐瞒将自己来历说完后,仁和便道:“那你日后可愿跟着我?”
仁和便是如此,喜欢收男宠,也喜欢收一些心腹为自己所用。她向来看不惯庄南洲,觉得这是他们姜家的天下,凭什么让一个外人分权去不少?
顾笙却并不想再卷入这些事情里,道:“谢长公主垂怜,只是民女一介村妇没有大志愿,只求平安。”
仁和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抬手片刻空青便将剑鞘递给顾笙道:“凭此信物可求助长公主一次,这是长公主对你的信任。”
顾笙垂眸看着那把利刃,剑鞘上是雕刻着一条半龙型,龙的眼珠由宝石镶嵌而成。
其中野心不言而喻,顾笙却只能接过道谢。
她如今作为民女,没有入不入局的选择,她只是个棋子。
走出春酿楼时,街道上明显少了不少人,顾笙看着有几人成伙往城西去,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转身片刻,被谢祈年从背后抓住:“对不起。”
他衣衫有些乱,不似一开始那般端庄,眼眶红红的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你...”
顾笙话音未落,远处一声熟悉的警告:“小心!”
高处掉落的绣球被砸向顾笙,庄南洲点地飞身而起,一把将顾笙拉进了怀里。
5. 第五章
高楼之上响起一阵惊呼,身着红衣的娘子捂着脸不敢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顾笙只觉自己身子一轻,便已经落入一个怀抱中。
她下意识紧闭双眼,等再睁眼时刚好对上庄南洲冰冷的双眸。
几天而已,又是长达五年。
庄南洲将其扶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斜睨道:“小心为妙。”
他语气向来冰冷,不带任何关切,似乎就是顺手的帮助。
扶光站在一边低垂着脑袋心想,按照摄政王以往的性格实在不是会救街边一女子的程度。
谢祈年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过来。
他抬头望着上面,有人认出了庄南洲的身份,惊呼着:“参见摄政王。”
原本只是想趁着元宵灯会讨个夫婿,没想到竟然冲撞了摄政王的贵驾,他们想起京城中对于庄南洲的流言,立刻跪了一地。
扶光俯身询问道:“王爷您看?”
庄南洲并未在意,他实在不是凶神恶煞之人,便道:“无碍。”
那些人得了赦免,这才赶忙退下。
谢祈年上前行礼道:“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他们二人算是一同长大,但关系不算密切,但也不算敌人。
庄南洲只是轻微点头,算是承接了善意,又抬眸看向站在原地的顾笙。
“你...”
他刚开口,就被谢祈年打断:“这位是府上远亲,近来借住在我府上。”
庄南洲探究的目光流连在二人身上,随即了然:“孤男寡女,还是小心礼仪。”
谢祈年刚想说误会,就被顾笙行礼打断:“谨记王爷教诲。”
此番算是认下了与谢祈年关系密切,庄南洲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便先行离去。
不自重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兀自想着。
顾笙看着他离去背影,心下冰冷,夫妻三年,他们似乎做了一回最亲密的陌生人。
哪怕重逢,她也不知该与他说什么。
既然命运让二人彻底分开,那她选择接受天意。
谢祈年察觉到方才顾笙没有否认二人的关系,耳朵红了一片。
顾笙没有注意,只觉得身心俱疲,抬眸道:“我们回吗?”
谢祈年立刻回应:“回。”
他很喜欢这个字,好像那家中有人在等着他回去一样。
至于顾笙,遇着庄南洲这事就好像过眼云烟,很快就过去了。
一日晨起,她在谢祈年书房外徘徊。
小厮在为谢祈年研墨,抬眸看见姑娘倩影,立刻道:“大人,这顾姑娘似乎想找您?”
写字写的入迷的谢祈年立刻抬腿去请,心中又懊恼竟然没注意。
顾笙看着他忙前忙后又是添茶又是搬凳子,似乎想起了当年。
那时,她还尚未出阁,在相府屏风之后躲着。
其实她也并非自愿,而是相爷有意将自己许配给年轻有为的谢祈年,谢祈年衣冠楚楚,一派丰神俊朗的公子模样,他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长厅中。
相爷问他,对洛笙印象如何。
他答,相府小姐聪慧端庄,自是极佳。
可那时她便知晓,他口中的顾府小姐指的大概是洛晓,聪慧与端庄二字实在与自己不符。
人人皆是如此,将自己与洛晓放在一处,也许人们都会选洛晓而并非自己。
后来她不顾阻拦离开了前厅,后面他们说了什么她便不清楚了。
之后她听闻洛晓倾心摄政王庄南洲,她那向来自私阴暗的内心告诉她,从前她的东西都被洛晓抢走了,若是如今她抢走她心爱的男人呢?
只是她也没想到庄南洲会答应,这三年也如白驹过隙,转眼就过去了。
反正是自己强求来的,顾笙觉得不能怪别人,要怪就怪自己。
回神之际,谢祈年正期望的看着自己。
“什么?”顾笙疑惑的又问了一句。
谢祈年再次涨红了脸重复道:“若是那贺今野当真绝情寡义,若是你觉得那婚约很重要,若是被...被休弃对你而言很受伤害,我...我愿意你一直住在都尉府,若是你喜欢我...”
他从小的教养似乎让他说不出更加露骨的话,顾笙却无悲无喜的直接道:“不必。”
谢祈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半天才眨眼道:“什么?”
他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袍,一条镶玉抹额束在发间,当真芝兰玉树,如今他迟钝的表情更加可爱,可惜顾笙无心欣赏。
“我说,谢都尉大人好意,顾笙生来只是民女,不敢攀附大树。若是贺今野背信弃义,我想要一笔赔偿金,用于自己做点小生意。”重来一次,顾笙不想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身为相府女儿数十载,又身为摄政王妃三年,她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没有半日是欢愉的。
她也曾想过,若是能重来一次,她更希望做个与任何人没有关联的人,安安稳稳的生活。
既然老天爷给她这个机会,她自然没有重新扎进富贵窝的道理。
还好晋朝民风开放,女子亦可经商。
谢祈年尴尬的收回了目光,他似乎有些木讷,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随即想到既然顾笙不会为了一个男子要死要活,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不就是怕顾笙伤心欲绝才如此提议的吗?
如此想来,他立刻道:“赔偿金一说...似乎自古没有。可是若是他背信弃义在先,要一笔费用自是没问题。”
顾笙点点头,也算放下心来。
这一世少了那洛晓在自己耳边多嘴多舌,似乎日子都过了快了一些。
她不想逼着贺今野如何,总之那是原主的婚事,与自己无关。
听说尚书心仪贺今野做女婿,那么她即便不登门,贺今野也会着急。
天刚蒙蒙亮,都尉府门前便有一身影来回摇晃。
门卫见了疑惑,问道:“你可要找谁?”
贺今野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笑笑。
他其实长得很俊,就是常年吃的不算饱而导致身量瘦弱,不太有男子气概。
“我想问问,顾笙是住这里吗?”他踮起脚朝着院子里看了看。
都尉虽官职不算大,可是谢家家底厚实,谢祈年又是正室所出最小的儿子,所以他的府邸阔气些也说的过去。
只是贺今野不禁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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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他寒窗苦读数十年,如今也只是个通判,而且府邸也不大,还不在京城任职。
可谢祈年就是投了个好胎,便能拥有如此顺风顺水的人生,他怎么可能觉得舒服?
门房里头一串,心想这是那位顾姑娘家里来了人,他们都见过这位顾姑娘,挺好的女孩就是不爱说话。
“快去通传。”
顾笙知晓有人来找自己的时候,正在看银翘刺绣,这也是她不会的,从前只见继母教过洛晓。
顾笙疑惑着:“找我吗?”
出去一看才知道是贺今野,她也不急只是将人请进来,没问要做什么。
很多时候她越着急,或许对方越觉得自己手里有筹码。
她知道,尚书那边已经在联系他了,此事谢祈年回来说过。
贺今野东张西望的看着顾笙住的院子,这是一个单独的院子,清净幽雅,很像正派大小姐会拥有的地方,这里头伺候的下人也有几十个。
贺今野不自觉的说话带了些羡意:“阿笙,你住在这,习惯吗?”
让他乍一从书院搬到府邸,也是不习惯的。
顾笙却没觉得有什么,从前她的院子是这里的几倍。
“还行,找我有事吗?”顾笙给他倒了茶,毕竟现在还指望从他身上拿钱。
贺今野咂咂嘴,这才将茶水品了一口,他突然睁大了双眼道:“这是西山玉露?”
书院里得过一次御赐,便是西山玉露,他们得了一点争相尝了尝,这东西是贡品,不是回回都能喝到的。
顾笙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时候这东西都跟不要钱似的送进摄政王府。
见顾笙这般冷静,贺今野真算是有些吃味,仅仅是长得漂亮,就能在都尉府如此享受荣华富贵,看来平时谢大人对她很好才是。
那么婚事...
贺今野装作为难片刻,道:“阿笙,如今你在都尉府活的好好的,那谢大人年轻有为,既然对你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顾笙目光直勾勾打过去:“你放心什么?别人替你照顾未婚妻,你很放心?”
贺今野一愣,立刻道:“这话说得,只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怎么就是未婚妻了。”
顾笙指着他怀中的东西:“这是定亲书吧,你今日拿来想做什么打算?”
贺今野身子一僵,他怀中抱着的包裹很轻,但如今成了他的烫手山芋。
从前贺顾二家定亲时,特地手书一式二份,贺家一份顾家一份。
毕竟是贺今野自己的婚事,当年外出求学便带在了身边,那时候他是真的认定了顾笙是自己一生挚爱。
可是来了京城多年,见惯了浮浮沉沉,如今让他再娶一个乡野村姑,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如今见顾笙不做掩饰,索性直接拿了出来道:“当年一式两份,今日我便是想还给你,你也年轻,何必将后半辈子依靠在我身上。”
他眼睛一转道:“如今你有所不知,尚书府小姐倾心于我,我这功名来之不易,若是不听从尚书府安排,恐怕也会被穿小鞋,你能懂吗?”
他打定主意顾笙不懂里头的弯弯绕绕,他温热的手掌握住顾笙的手背,一副为了她好的模样。
6. 第六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顾笙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还是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道:“我不需要懂,你的意思是你如今要和我退婚,和她成婚是吗?”
从前顾笙只看过洛晓用过这种装柔弱的伎俩,今日自己用才知道,世上之人果然吃这一套的。
贺今野立时被说的有些脸上挂不住:“自然不是!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他有几分焦急,不知是真的害怕顾笙误会还是怕其他人误会自己是那种攀附权贵之人。
凡是院中能听见的下人,无不对他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她们和顾笙相处多日,早就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如今看见自己姐妹受了欺负,自然是心里不忿。
贺今野赶紧坐好解释着:“阿笙,你不要任性,这件事事关重大,早就不是你我能掌控的了。如今我放你自由,你也遇着了都尉大人这么好的人,何必闹得哪里都难看。”
他一派道貌岸然,摆出一副为顾笙好的模样,顾笙眼神蓦地冷了下去,几曾何时似乎庄南洲也说过相似的话。
那是一个冬日,她被污蔑推洛晓进了湖水里,洛晓哭哭啼啼说不怪自己。庄南洲头一回那般冰冷的看着自己,许久后他叹了口气道:“将王妃送回去,这几日便不要出来了。”
换言之,她被禁足了。
之后晚间庄南洲来了自己这里,他说:“莫要任性,人命事关重大,不是她一时不开心便能将其磨灭的,更何况那是她妹妹。”
顾笙才知道,世上无人信她,可笑的是她始终孤身一人。
贺今野还在喋喋不休,他见顾笙越无动于衷,他越心急如焚。
“够了,你说够了就出去吧。我累了。”顾笙摆手送客,她实在无心再逶迤下去。
银翘早就看这个贺今野不顺眼,立刻挡在顾笙面前道:“顾姑娘都说了,她累了,送客送客。”
贺今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件事都没办成。
他看着手中的定亲书,又想了想一会还要去赴尚书府的宴,心情就堵的受不了。
屋子里的顾笙坐在床边,温热的炭火徐徐的烧着,虽然如今天不算太冷,可谢祈年觉着她之前颠沛流离,身体必定不太好,多烤烤火没坏处。
银翘将房门啪嗒一声关闭,气冲冲的对着顾笙道:“这状元郎也不怎么样啊!亏他游街那日还去送了花,没想到如此道貌岸然!”
都尉府没什么规矩,下人们过得也是惬意,银翘虽放肆可心不坏,连带着顾笙这个冷硬的性子也稍微软和一些。
“如今知道了不算晚。”顾笙帮搭了一句,银翘立刻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不过,我知道一个帮姑娘讨回公道的法子!”
京官等级严明,就算是最底下的县令也必须清正廉洁。这说起来便是庄南洲的功劳,他行事雷厉风行,从不留情面,是非黑白他断的迅速而又正确。
可以说这京城里谁提起他,不是惧怕就是尊敬。
而驻京知府大人最是嫉恶如仇,与庄南洲关系也甚好,虽如今已经年过五十,但精神抖擞身子硬朗,最是喜欢为百姓鸣不平。
城门外架起来的一个鸣冤鼓便是他命人按上的,只要谁家有冤情都可以去击鼓,这也是民间一桩美谈。
而银翘这个最喜欢在民间看些话本子,听些琐碎话的人,她告诉顾笙,若是那贺今野当真狼心狗肺,她也可以去击鼓鸣冤。
驻京知府柳弋,是从前洛笙父亲拜把子的好兄弟,只是后来因理念不同反目成仇,柳大人自请离京。
顾笙没想到柳弋如今竟然回了京,而且成了庄南洲的忘年交。
这二人实在不搭边。
顾笙想起什么,抬眼看向银翘问道:“相府...如今如何了?”
她虽在相府长大,可对那地方并无好感,甚至是厌恶。于是重生回来竟然半点也不想探究,可从前三天就要在京城整出点花样的洛晓,如今竟然销声匿迹了。
她也不得不好奇。
银翘手指点在唇间,苦恼了一阵道:“相府一直很好呀,不过姑娘可能不知道,原先相府有两位小姐,一位嫁作摄政王妃,另一位在王妃死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得了失心疯被关在地牢里。”
“失心疯?”顾笙微微蹙眉,她实在不喜洛晓,可那般讨人喜欢的人怎么沦落至此?
银翘点点头,道:“民间有传言,说是王妃的死肯定和她有关,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得了失心疯?”
“那相府没有任何管束吗?”顾笙想不出,继母那般偏疼洛晓,怎么甘愿让她待在地牢里。
银翘叹了口气:“相府夫人三年前有孕诞下一个儿子,那是相府唯一的小少爷,金贵着呢。夫妻两个都将注意力投了进去,谁还会管一个失心疯的女儿?”
顾笙嘴角轻扯,有些失语。她没想到继母竟然有了儿子,还就此放弃了洛晓,明明那时候将洛晓看的如同眼珠子一样。
她还以为自己死后,洛晓会如愿以偿嫁给庄南洲,毕竟他们二人在自己生前看上去关系就已然不错。
那个在自己面前不苟言笑的男人,尚且会在洛晓面前耐心提点两句。
银翘没心没肺,说完就忘,又拉着顾笙去做旁的了。
可击鼓一事,顾笙实打实觉得可行。
她是对很多事情不强求,可也不代表要一直坐以待毙。
拿到钱搬出去才是正道,否则一直住在这里事情恐有转变。
城门口的鸣冤鼓虽不是摆设,可京城内几乎也不会出什么重大冤案,以至于那鼓也很久没有人击响过了。
鸣冤鼓高八尺,声音可传方圆十里,被击响的一瞬间几乎周围所有行人百姓都看了过来。
“这是谁家小娘子?”
“不清楚,可孤身一人来击鼓,肯定是受了什么冤情吧!”
人们总是对弱势者给予同情,他们看顾笙便是如此。
她穿一身水蓝色纱裙,在百姓间格外引人瞩目。
柳弋走出来的时候,他遥遥相望,似乎隔着时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犹记得当年那小女娃拦下庄南洲座驾时也是这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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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一人,眼中明明是孤傲,可站在风中便是那般可怜。
他想起什么,回眸望去,紧随其后出来的便是庄南洲。
顾笙看见庄南洲的那一刻,心跳蓦地快了一瞬,她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庄南洲会在此处。
“何人击鼓?”柳弋大喝一句。
顾笙面色冷淡,只是在陈述事实:“民女想状告新科状元贺今野抛弃糟糠之妻另娶权贵之女,背信弃义狼心狗肺。”
新科状元这人他们都清楚,是个青年才俊,可没想到他身上竟有如此丑闻。
外头百姓最是喜欢这些家长里短,一时间都围了过来,柳弋眼疾手快让人将人群驱散,亲自上前道:“你先随我进来吧。”
顾笙将鼓槌递给身边下人,提起裙摆上了台阶。
庄南洲便就站在原地看着,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似乎怔愣片刻,回眸追着看去,那味道...
他好像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闻过。
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顾笙的手腕,还好已经进了府门,不然不知道会被外面的百姓议论成什么样子。
顾笙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的想要将手抽回来。
庄南洲面色冷硬,可手心里的劲儿半分不减,甚至逼近几分质问道:“你身上用了什么香囊?”
此话太过无礼,被柳弋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冷声制止道:“南州。”
庄南洲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柳弋大他许多岁,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者。
庄南洲略微挑眉,破天荒道:“又见面了。”
这次轮到柳弋有些意外,道:“你们认识?”
不等庄南洲说话,顾笙便先行道:“有过一面之缘,承蒙王爷相救。”
庄南洲没好气的冷哼一声,眼中尽是冰冷与厌恶。
知晓她的味道,行事举止,又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以说是相当有备而来。
他不需要替代品,看见有人故意模仿她只觉得恶心。
“姑娘,奉劝你一句,有怨报怨,一味活在旁人的阴影下最终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庄南洲扔下一句先行进了屋里,没再留给顾笙半点眼神。
顾笙一脸莫名其妙,简直比回忆里的更加讨厌。
柳弋叹了口气,大概能明白庄南洲的意思,但还是好脾气道:“姑娘请进。”
顾笙的故事很短,几句话也能说得明白,顾笙孤身跪在下首,上头柳弋紧锁眉头。
古往今来,多少负心汉与良家女的故事,贺今野这人有才华却没想到是这般背信弃义的小人。
日后哪怕为朝廷效力,只怕某日也会突然反水,这种人最是可怕,眼中只有权势没有人情。
庄南洲坐在侧边座椅上摆弄着手中的戒指,那是一个银色的宽戒,上面刻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花纹。
顾笙没有朝他投过来目光,庄南洲便也只当似听非听。
柳弋拍了下桌子,有些义愤填膺道:“姑娘你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会查明给你一个交代。”
7. 第七章
顾笙却微微抬头,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柳大人,民女并不是想逼迫贺今野娶自己,若是他前头有更好的前程,民女自然不想当路障。只是希望他给民女一些安身立命的钱财,否则女子被退婚又没有母家的处境实在艰难。”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下一瞬庄南洲已然飞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冰冷的手掌掐住她的脖子。
顾笙反应不及,只觉得一股力量钳制住了自己的喉咙,微微收紧的掌力令她嗅到了生命的威胁。
庄南洲阴沉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些血丝:“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顾笙方才那话,洛笙从前也说过。
在婚后第二年,她似乎整日少了些笑脸,至少庄南洲是这么觉得的,尤其是自己出现的时候,洛笙的眼神总是下意识跳过。
想着她也许不想看见自己,庄南洲便鲜少出现在洛笙面前。那一日,洛笙挡在他面前,说他若是觉得憋屈,她也同意和离,但最好给一笔钱。
她想开家铺子,日后便也不回相府了。
庄南洲当时只觉得她在说胡话,又是什么新的作弄人的手段,便也没理。
可知道那番话的人实在少之又少,眼前女子又是如何知晓?
顾笙被掐的呼吸困难,眼前景物也迷离起来,泪珠顺着眼角漫过脸颊,庄南洲似有所觉被烫的松开了手掌。
侍卫们这才敢上前去拉,等庄南洲冷静下来,顾笙被几个人扶在那里好像才捡回来一条命。
她早就忘了自己在庄南洲面前说过这话,她明明只是说了真实想法,庄南洲又何必致自己于死地?
柳弋也觉得奇怪,但还是赶紧道:“虽然这位姑娘所求实在闻所未闻,可是不知道摄政王动这般的怒气。姑娘你姓甚名谁?必要时我们又去哪里寻你?”
顾笙扶住丫鬟的手跪直身体,这一次是半点不愿意再去看庄南洲,她道:“顾笙,现居都尉府。”
听清楚她的名讳,庄南洲又是一阵嗤笑,眼中的不悦快要溢出来。
柳弋将人亲自送了出去,到了门口又赔礼道歉,说庄南洲最近政务繁忙,就是精神状态不太好。
“可需送你回去?你一人也不安全。”柳弋年过半百,头一回体验到心惊胆战的感觉,额间细汗清楚可见。
顾笙摇摇头,心有余悸的往里头看了眼道:“不用麻烦。”
她不想计较,匆忙点头离开,生怕再与那人牵扯上关系。
柳弋转身回来看着庄南洲还一脸煞气站在原地,眼中带着些嗜血的味道,叹了口气:“逝者已逝,你这又是何必?”
庄南洲冷哼一声,眼眸中尽是不屑:“若非处心积虑,又如何得知她的事情?”
柳弋懒得与他解释,他看这庄南洲就是着了魔了,那人家姑娘又不是京城人士,说不准都不知晓以前还有摄政王妃这么个人。
他招手让下人进来:“速速去核实那位姑娘所言是否为真,那襄州当真遭了水灾?”
下人领命离去,庄南洲心下烦躁,也不欲多说什么,他抬步往外走。
柳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事,你当真要这么干?”
“清君侧,势必而为。”
顾笙回都尉府时,里头难得热闹起来。
银翘拉住她道:“府里六小姐来了。”
这位六小姐是户部侍郎府中庶女,顾笙嫁做人妇那年她才七岁,如今也不过十五,尚未及笄,在顾笙眼中就是个孩子。
她本没觉得有什么,提起裙摆准备往里走,又被银翘从后面拉住:“别往前走了,那六小姐从小就喜欢缠着大人,自大人开府之后更是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
银翘看了看周围没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些日子被侍郎夫人带着几位子女去了香山礼佛,才消停一阵子。反正你一会看了就知道,她那想法,人尽皆知。”
银翘努努嘴,眼神里有些鄙夷。
这是顾笙头一次从这个大咧咧的姑娘身上看见明显的敌意,不由得也对这位六小姐有了好奇。
主院响起搬动东西的声音,趾高气昂的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些瓶瓶罐罐道:“放这里,不对,是那里!果然这府上没有女主人不行。看看我才多久没来,就乱成这样?”
主院的大丫鬟是连枝,她平日里对顾笙也是恭恭敬敬,只是平时鲜少会来侧院。如今她一手掐着另一手的指尖,想要发作可又不敢。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下人。
银翘脾气不算好,虽没上前说什么,但还是行礼道:“六小姐,这是大人亲口吩咐的地方,您这擅自动了,会不会不太好?”
六小姐谢娇一双杏眸似乎生来带水,额间一抹花钿更显娇俏,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
谢娇目光在银翘身上流连片刻,猛然看见了一旁的顾笙,虽没穿戴丫鬟服饰,可是从前也没见过。
她盯着顾笙那张美艳的小脸,危机瞬起,缓缓逼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下人?”
顾笙头发不长,发髻也有些不同,她便轻轻撩起几缕头发有些轻蔑道:“不伦不类。”
顾笙仿佛透过谢娇的眼睛看见了如今的自己,头发堪堪及肩,梳不起来的部分便散落着,确实和周围人格格不入。
她却莫名觉得谢娇行事有些眼熟,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自己,思及此她垂眸浅笑。
原本疏离的人突然像是春日里化开的一汪水,美的惊心动魄。
谢娇立刻眼神不对起来:“你到底是哪里买来的丫鬟?见了本小姐为何不跪?”
她眼见着手便要伸向顾笙,却被远处飞溅过来的石子击飞。
谢娇吃痛,立刻收了回去手揉着那红了一片的手腕。
“谁!谁敢?”她叫嚷着,刚一抬眸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刚下朝回来的谢祈年与他身后不远的庄南洲。
她一时噤了声,谢祈年她尚且还能磨一磨,可这摄政王却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物。
顾笙眉宇轻皱,实在想不通这人怎么还追过来了,眼眸不自觉的与他的错开。
庄南洲只看了她一眼,便道:“这都尉府,还真是好戏连连,谢大人,长见识了。”
谢祈年面露尴尬,他走近顾笙低声问道:“可有什么事?”
他这个妹妹他了解,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做事也不讲道理,是真的被她那个生母宠坏了。
谢娇见谢祈年半点不管自己,气氛的跺了跺脚道:“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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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完全不管我?她就是个下人,用得着你关心吗?”
“住口!”谢祈年当真动了怒,冷声呵斥了一句。
从未见过谢祈年生气的谢娇被吼楞在原地,看了看这屋子里所有人发现无人向着自己,她只好气愤的道:“我要去告诉爹!你胳膊肘往外拐!”
边说边哭着跑走了。
谢祈年立刻转身挑眉向庄南洲为难解释道:“王爷,平日里家妹被宠坏了,冲撞了请见谅。”
庄南洲见顾笙温顺的低着头也不说话,想起方才似乎她也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意思,旋即转身离去留下一句:“这时候倒是不牙尖嘴利了。”
谢祈年见他往书房走,拍了拍顾笙的肩道:“你先回去,我们有事商量。”
说完便紧随庄南洲的步伐而去。
银翘赶忙站在顾笙身边道:“没事吧?侍郎大人宠妾灭妻,连带着六小姐也行事从不考虑后果。若是平时大人都是能忍则忍,今日看来是真生气了。”
说完捂嘴轻笑着。
顾笙眸光中流露出不解,她将自己的手从银翘手里抽出来问道:“谢娇那般性子,你们很讨厌对吗?”
银翘吐了吐舌道:“她那么嚣张,对下人也是非打即骂,我们自然不喜欢她了。不过讨厌的话...倒也还好吧,我们毕竟是下人,也就是谢大人仁慈,若换个主子没准比谢娇还厉害。”
顾笙看着院中池塘的光景,轻轻嗯了一声,又像是陷入了回忆般的问道:“我是外来人,你们为何对我这么好?”
她上一世明明是相府小姐,可相府中似乎人人对她都透着一股厌恶,无论在外还是在府中,她都不想看见那些人对自己指点的目光,索性也不出门。
后来在王府,她也曾试过好好过日子,可是那里的下人都和庄南洲一样,冷冰冰的。
银翘像是有些惊讶,道:“为何不好?姑娘虽是外来人,可又没冒犯我们冒犯大人,再说了谢大人也吩咐了让我们照顾好姑娘,我们自然要尽心尽力啦。”
这么简单的道理,顾笙却觉得很难,她早已习惯了周围的人对自己没有多少善意,毕竟只要将自己和洛晓相提并论,永远是洛晓要技高一筹。
“嗯,你说的是。”顾笙轻声笑了笑,似乎在笑自己的上一世。
她原本以为庄南洲来或许是为了自己击鼓的事情,可她发现自从庄南洲走后,谢祈年明显忙碌起来。
原本还能在府中碰上几面,如今是几乎看不见了。
银翘什么都知道,顾笙随口问了句:“最近...谢祈..谢大人很忙吗?”
银翘在院中和其他小姐妹一起踢毽子,她心大什么也不想,听了这话回道:“是啊,摄政王分管政务,有时候就是会将自己手里的事情分出来给旁人,也许这次又有什么新任务吧。”
这与顾笙从前认知里的庄南洲完全不同,上一世的庄南洲事事亲力亲为,几乎所有关于朝廷关于皇上的事情,他都要亲自过目。
所以顾笙其实那三年在白天见到他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对了!”银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跑过来小声道:“我昨日上街,好像听到他们在议论说新科状元要迎娶尚书家的小姐了,连聘礼都下了。”
8. 第八章
顾笙略微挑眉,没想到这贺今野当真有这本事,刚封了官位便迎娶了尚书之女,可是他尚未来找自己退婚,或许是在憋一个大事。
她还没想出什么事情,有下人从前厅来传唤:“姑娘,大人让您去一趟前厅,柳大人和王爷都来了。”
顾笙没想到柳弋办事会如此决绝,直接将礼部尚书和贺今野带了过来当堂对峙。
顾笙站在下首,抬眸看着一屋子的人,谢祈年怕她紧张立刻打圆场道:“这柳大人说此事不算难,只要说清楚就好,便直接过来了。没事的,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保证今日之事不会往外面传。”
他很清楚一个流言蜚语对女子的伤害会有多大。
贺今野虽已封官,可这一屋子的哪个官位不比他大?他只是站在顾笙身侧。
多日不见,他发现顾笙头发长了,似乎原先瘦削的脸颊如今长了一点肉,更是好看了。
顾笙倒是不紧张,冷静的将事情从头说清楚,那贺今野脸色难看,频频去偷看礼部尚书的眼神。
尚书大人也看上去越发不悦,他倒不是生气贺今野还有个发妻,而是生气他竟然没有将此事处理干净还闹到了柳大人和王爷面前。
这两位都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这不是明摆着将把柄送上去给他们握?
柳弋清了清嗓子,质问道:“贺郎,此事是真的吗?”
顾笙打断道:“民女这里有定亲书,贺大人家中应该也有一份,一搜便知。”
贺今野想要辩解的话梗在嘴边,上不去下不来。
他只恨自己前几日没有心狠一些直接将此事斩断的彻底些,他忐忑不安的道:“确有此事,可是那毕竟是儿时的戏语,怎么能当真呢?”
顾笙道:“若是戏语,那定亲书又算什么,水灾死的你我家人又算什么?我不是想缠着你,我一早便说过,若你能赔我一笔安身立命的银子,我也不会缠着你。”
贺今野还想说什么,被尚书打断:“好了,此事既然贺郎君都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戏语也罢,正经也罢,既然已经有了定亲书那边就是未婚妻的身份。”
“这位姑娘不是也说了吗?只是想要一笔银子。现如今贺郎与家中小女已然定亲,若是闹得满城风雨更是丢人,不若就按这位姑娘所说的办,此事就算了了,日后也休要提起。”
柳弋满意的点点头,低首去问道:“顾姑娘,你看这事?”
其实这种纠纷最好解决,只要当事人觉得可以便行。
顾笙微微颔首,道:“一百两银子,日后我与贺郎从未相识。”
她说的决绝,似乎没有半分留恋,也看不出半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尚书大人冷哼一声,眼中不自觉带上几分轻视。
用钱买来的解除婚约,与出卖自己有何区别?
贺今野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抬头去看未来岳父。
尚书顿时又恨铁不成钢起来道:“明日,裴某会将这些钱如数奉上,还请都尉大人明日做个见证。”
他语气里有几分调侃,好像生怕顾笙之后再以此为借口敲诈。
贺今野看尚书拂袖离开,立刻鞠了一躬跟着走了出去。
柳弋站在上首叹了口气,安慰道:“老裴就是这个性子,他或许是误会什么了,顾姑娘莫要见怪,我们都知你不是那种人。”
顾笙面色如常,却道:“我就是那种人。”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里,她无悲无喜道:“一个被休弃的村姑,下场是什么显而易见。是他贺今野绝情在前,我只是要回我应得的东西怎么就是错了?”
“若是今日我不为我自己而活,我打碎了牙要那气节,明日柳大人若是再见我,可就不一定是在哪了。”
她孤身站在一群男子中,却并不显矮小。她是不受人喜爱,可不代表她就要逆来顺受。
今日之事左不过几种解决办法,第一便是她嫁给贺今野,但要做小。明明是从小定下的亲事,正妻变妾室,但凡是个正常女子都不能接受。
第二,她搅黄了贺今野的好姻缘,如愿嫁给这个状元郎,但此事一过两个人反目成仇一辈子蹉跎进去。
第三便就是离开贺今野,可要让她悄无声息的让位,也是不行。
上位者为均是惊异的看向她,从来没想过她会想的这般深,其实他们都知道这对二人都是最好的结果,谁都不吃亏。
尚书生气只是因为他吃了这个哑巴亏,看不得顾笙逍遥自在罢了。
谢祈年开口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今日难得来客人,不若一起坐下吃饭?”
柳弋面露尴尬,他承认他料理了一辈子案子,可头一次遇见顾笙这般硬茬,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会为那些外在的声誉去害怕担忧。
就算是男子都很少见的气魄,她有。
“不了吧,顾姑娘刚...”
“好啊。”
两道声音交汇,庄南洲的目光落在顾笙身上,他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但细看之下,这抹笑意并不直达眼底。
“既然都尉大人盛情邀请,自然要恭敬不如从命。”
原本府里没准备这么多菜,管家爷爷忙前忙后让小厨房又加班加点上了几个菜,好容易一桌子人坐下。
柳弋刚想开口说让顾笙别见外直接坐便是,顾笙便已经入座了,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疑惑的看向谢祈年,发现谢祈年也是面色如常,心下了然,这适婚男女同住一府,要说一点事没有,他是不信的。
等菜上齐,柳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方才一直在说话,忘了问姑娘日后打算。”
顾笙睫毛轻颤,道:“想开家小店,谋生而已。”
其实她本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也从未想过日后会怎么样。
只是这一世她不想再依附于任何人过活。
柳弋有些意外,在这京城里很多店铺背后都是女子为老板,可是这种情况也少,而且处境不算太好。
至少不能像男子一样抛头露面。
但柳弋只能讷讷道:“开家店也挺好。”
众人动筷之际,庄南洲声音响起:“你想开什么店?”
声音穿过时间回荡在顾笙耳边,让顾笙想起上一世时他好像也曾问过这句话。
那时候她说的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近来记忆力越来越差,只能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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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店吧,我会的不多,还能开什么店?”
说完她忐忑的去看庄南洲的神情,却见他微微点点头道:“嗯,适合你。”
她微微舒了口气,看来和上一世的回答不尽相同,她怕庄南洲会看出自己身份,又想了想如今自己就是顾笙,若是她不承认,没人能想到这一茬,随即放松下来。
一顿饭吃的安静,只有谢祈年隔三差五说句话,庄南洲本就食不言寝不语,柳弋和顾笙也不是话多的人。
谢祈年尝试打破这气氛,却发现越调和越乱,只能放弃,最后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我吃饱了。”顾笙率先起身回了院子。
她无心和他们交流过深。
庄南洲出了都尉府,扶光上前接过披风,问道:“王爷如何?”
庄南洲翻身上马,眼中尽是寒意:“处心积虑,偏这个节骨眼冒出来。”
扶光眸露凶色问道:“可要动手?”
庄南洲调转马头道:“不急,派人跟着她,若有异常立刻动手。”
扶光俯首点头。
庄南洲不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顾笙方才回答与洛笙的完全一样,若不是刻意为之他想不通道理。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也不需要一个替代品,赝品而已,杀了便杀了。
第二日,一百两银子果然一两不差的送进了都尉府。
谢祈年看着顾笙在院中清点,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道:“这往后你...”
顾笙虽不懂谢祈年对自己的善意,可她也感谢这些日子能让自己有个落脚的地方:“等我找到店面便搬出去,这些天谢谢你。”
谢祈年立刻摆手道:“怎么会?我这府上不常有人,你来了才热闹些。”
顾笙看他欲言又止,实在不懂自己这个性子也能叫热闹吗?
她更加不解,明明两世的她都是她,为何上一世无一人愿意帮她,这一世却有很多人愿意帮她?
也许他们帮的是“顾笙”,而不是她“洛笙”。
她收拾好心情也没客气的问道:“不知道城西街上如今可还有空店面?”
谢祈年还在想该如何挽留,没想到顾笙话题转移的也快,他想了想道:“好像是有。”
说完又有些意外,顾笙看上去不怎么出门,怎么对京城哪里可以开店面如此清楚?
其实顾笙上一世有了解过这些,那时候她是真的作了想要和离出去的想法,只是庄南洲没同意。
她如今想起有些后悔,若是当时自己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不会落得最后那般下场?
谢祈年还想说什么,可顾笙已经留下一句:“那我去看看。”便离开了。
一边小厮看着自家主子话噎在口中,有些恨铁不成钢:“那顾姑娘一看就是情窦未开,您要是不直说她怕是很难领会啊。”
谢祈年幽幽转头看向下人,下人吓了一跳立刻重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其实何止顾笙情窦未开,他...也尚且没有过任何经验啊...
谢祈年看着手心尚未送出的簪子,白玉兰话栩栩如生,通体晶莹剔透,他握紧发簪默默放了回去。
来日方长吧。
9. 第九章
顾笙很久没有单独出门,还有些不适应,走在街上才后悔没有带上银翘。
她认识的人多,知道的也多。
别的不说,顾笙还是很喜欢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
城西柳河街是一条临着城门与护城河的街道,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店面,因为经商的,走镖的几乎都要经过,所以生意也格外的好。
上次的春酿楼也坐落在柳河街街尾。
顾笙走在小贩叫嚷中,鼻尖嗅到了包子的清香,肚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嚎叫。
她看着街景头一回庆幸自己又活了一遍。
“姑娘,来个糖人吗?”小贩见她穿的好又长的漂亮,主动搭讪道,“这个送你,不要钱。”
顾笙生疏的接过,微微颔首道谢,焦糖色的糖人是小孩的模样,生动有趣。
顾笙记得,她小时候看洛晓吃过,那时候她好像也想吃,最终没说出口,算了。
她含了一口糖,味蕾被甜腻味炸开,都过去了。
前面起了喧嚣,不知道谁和谁吵起来了。
人群开始往那边涌,顾笙被人流裹挟着便也往那个方向走。
身着异域服饰的少年站在人群中央,他身后的商队很显然也是外族人,格外高大魁梧。
他对面的商家老板是这条街上某家店的老板,顾笙认识,那是锦绣衣坊的老板,往年会定期送些成衣进相府。
锦绣衣坊老板名叫马福寿,他看着地上散落一地的货物面露难色,站在他身侧的小厮不停的道歉。
“我实在是着急这才让送货的马车和商队撞上了,真不是故意的。”送货的小厮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又是头一回对上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外族人,吓得腿弯直打哆嗦。
就连马福寿也好声好气的商量着,可对面的少年双手叉腰说话也不客气:“不是故意的又怎么样?那我们这东西都坏了,你们得赔。”
说完便张开手要赔偿,站在他身侧明显高出一个头的事一名异域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衫,脸上用珠帘遮掩的面部,眼睛也是和中原人完全不同的深邃的眼眸。
她伸手拦下身侧的弟弟,虽不如少年那般激进,但还是有些不高兴道:“这些是我们商队千里迢迢拉来的香料,如今只差一点便能换得钱财,可就这么散落一地怕是没有哪家胭脂坊敢用了。”
听那姑娘说话,顾笙认出是月氏人,她们是游牧民族常年生活在边疆大地上,是如鹰一般的民族。
她垂眸看着地上那些香料,其实那都是上好的材料,只是京城的胭脂坊都讲究,散落在地上的必定要折价买卖,甚至很多人眼界高看不上。
马福寿急的脸颊冒汗,他虽名下不少庄子店铺,可是这月氏人的香料动不动就几百两,猛然拿出钱财去赔这些,他手头还真支不出钱来。
顾笙眸光微动,从人群中陡然出声问道:“若是这些再卖去胭脂坊,阁下想收多少钱?”
月雪竹眼神流转落在顾笙身上,她见过不少中原女子,可美的这般独特的还是头一回,她打量着问到:“你是胭脂坊的人吗?”
顾笙深吸一口气,作揖道:“不瞒各位,在下刚好想开个胭脂铺子,这些香料都是上乘品,扔了也是可惜。京中有名的胭脂坊又怕是不敢要了,不知道能不能卖给我?”
月雪竹上下打量着顾笙,在中原她不是没见过女老板,可终究是少。
在他们月氏一族中,女子亦可骑马射箭,半点不比男儿差,可中原不同。她不禁勾起唇角,心下生出几分好感:“看姑娘也是痛快的人,五百两银子,这些都是你的了。”
旁边看戏的百姓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两,那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出来的。这些香料实在是多,应该是要分别卖给不同胭脂坊的,那些常年与宫中打交道的或许能付起,可这顾笙未必。
月雪竹见顾笙不表态只是沉思,叹了口气道:“我知这价格不便宜,可我们商队跋山涉水而来,这些又是品质极高的香料,若是卖给城中有名的胭脂坊是半点不贵的。”
“若是姑娘觉得困难,还是等下次....”
顾笙猛然打断道:“好,我要了。”
众人愣在原地眨眨眼睛,尤其是月雪竹和月霁云。
月霁云从小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少年往自家阿姐面前一站劝道:“这位姐姐,五百两不是小数目,看你这铺子都没开起来,你何必要趟这个浑水?”
月雪竹眼中也是不解,她是商人,自然是利益至上,入不敷出的买卖何必要做?顾笙卖出去的还不一定有五百两。
就连马福寿都汗颜道:“小姑娘,你不必逞英雄。”
顾笙却转头过来认真道:“马老板,这货物是你的小厮撞到的,我也没说若是我买了你便不用负责任,这些香料你我各一半如何?当然若是你拿了香料无用,也可以当做本金投资在我的店铺里,日后赚了钱我会按照你的那部分给你分红。”
马福寿一愣,想了想这似乎是个好办法,五百两他拿不出来,二百五十两还是可以的,再说这既然是投资日后他还能赚回来。
顾笙又道:“毕竟若是没有我,这五百两你尽数都要掏,我还算给你减轻负担,你不亏的。”
马福寿这才点头道:“这位姑娘说的是,这香料我愿意负担一半并且尽数投资给这位姑娘。”
顾笙得了承诺这才抬眸去看月雪竹道:“姑娘,这些香料你先收着,不知你们如今住在何处,明日我会带着银子前去。”
月雪竹很自然的被顾笙牵着鼻子走,顺着道:“我们住在城东西苑明翠街尾的巷子里。”
顾笙点头道:“好,明日我会带着钱前去。”
她答应的信誓旦旦,刚想离开又往马福寿面前站近了一步道:“马老板,你那里可有空的店铺我想租下来,若是我能快些将这些香料卖出去,你也好快点将钱拿回去。”
马福寿没想到顾笙做事如何雷厉风行,反应了一瞬才道:“有,有有。我那边还有几间铺子正愁着出租,既然姑娘有兴趣现在就可以随我去看看。”
他是京城中有名的商人,名下店铺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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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会愁着出租?不过就是看顾笙如此有魄力,他欣赏之余也更愿意相信,这种人能够带着自己赚钱。
这些年行商他学会的便是除了赚钱就是看人,这小姑娘虽年纪轻,可说话条理清晰很是个好苗子。
顾笙随着他看了一圈,选定了一间自己还算比较满意的,承诺明日会带着租金一并前来,这才回了都尉府。
她回来的不早,天色也渐渐暗淡下去。
眼见着她入了府,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人转身离去。
庄南洲坐在高位上手中拿着奏折,朝中弹劾他乱用权利的人比比皆是。
只是众人不知晓这些奏折最终都从皇上的桌子上到了庄南洲手里。
庄南洲面色冷淡,看上去也无悲无喜。
扶光奉命前来,将下人禀报来的顾笙行踪奉上道:“王爷,这是顾姑娘今日行踪。”
庄南洲面无表情也没抬头道:“念。”
扶光照例念了一些又面色古怪的读到顾笙花了五百两买香料的事,有些意想不到这顾姑娘这般大胆。
庄南洲将奏折一合,啪的一声。
扶光立刻警觉道:“可要动手?”
庄南洲目光沉沉落在报告卷轴上,许久后道:“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他不信她是真的要开店做买卖。
另一边顾笙刚踏进府里,银翘便在院中等着她,见她身影一出现立刻迎了上去道:“我还以为你在外头迷路了,早知道今日跟你一起出门了。”
顾笙不受控制的嘴角轻微勾起,这种被惦记着的感觉她从未有过,这会心里也说不出的感受,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平平:“逛花了眼,忘了时间。”
银翘这才压低声音道:“相爷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否则大人这会也在等你呢。”
银翘捂嘴轻笑轻轻撞了顾笙一下,她本意是想说谢祈年关心她。
可顾笙听见相爷二字,眉宇间的轻笑戛然而止。
这个上一世的父亲,虽没有在钱财上亏待自己,可他但凡在意自己一些,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相比之下,继母与洛晓虽是直接让她不快的人,可这一切的祸凶分明是她的父亲。若是没有她父亲的纵容,她们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
这个沉默的纵容者很自然的抹去了自己在这段过往中不好的部分,让众人下意识忽略掉他,可是顾笙很清楚的知道,她这个父亲才是最该恨的。
因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却也是次次不听自己辩解,将鞭子实实在在抽打在身上的父亲。
她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准备往自己屋里走,没想到会迎面撞上将相爷送出府的谢祈年。
几个人撞了个照面,顾笙时隔如此久远再次猝不及防的面对这位父亲,她愣在了原地。
而相爷显然很是不悦,不知是不是和谢祈年没谈妥,拂袖绕过顾笙离去。
擦肩而过时,顾笙仿佛穿越回每一次与父亲吵架,父亲拂袖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场景。
场景重合,令她心中激荡。
10. 第十章
谢祈年有些意外撞见顾笙,立刻上前道:“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
顾笙尚未回神,她目光暗自收了回来道:“还没有。”
谢祈年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没有,要不要一块吃点?”
他们鲜少坐在一起吃饭,顾笙一般在自己院中吃,谢祈年有时在外面吃,有时在府中主院吃。
这样两个人面对面而坐的次数屈指可数。
顾笙正好有话想对谢祈年说,谁知谢祈年吃了两口饭率先道:“今日相爷来是想让我帮他...”
他话出口才发现顾笙也许不懂,他才又憨笑着低下头道:“没事,我傻了。”
顾笙目光落在他身上,柔和而又有深意,如今她是顾笙,她早就不想回忆上一世的一切,既然断就断的彻底些。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谢大人,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原本她以为一百两经商足矣,没想到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属实不够,那店面便要一年八十两,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要一百两。
香料二百五十两,若是还要招伙计和买其他工具原材料,那便要四百两。
“我想借您五百两,今日发生了些事情...”她不知该从何说起,指尖刚摸上鼻尖,那便被谢祈年打断。
“出了事情?什么事情?严重吗?人没事吧?”谢祈年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兮兮的又把顾笙拉起来左右查看。
顾笙无奈的将来龙去脉一讲,道:“我自然没什么事,这月氏的香料是顶尖的,无论是权贵还是宫中那都是供不应求,这次也是被我捡了便宜。若是正常出售怎么也要一千两。”
这话顾笙没有夸大,月氏的香料从前都是进贡,后来归顺后又恰逢新条例,民间也可自由买卖,这才成了高门大户的心头好。
谢祈年对女子用品不甚了解,但他记得谢明月似乎也念叨过这个,五百两对于一个都尉也许很多,可他背靠谢家。
谢家不止在京中当官,其子嗣繁多盘根错节,遍布整个中原江南岭南地区,其中也不乏经商的亲戚,乃是一个大家族。
所以对于谢祈年而言,五百两他出得起。
“自然没问题,只是...”谢祈年有些难以启齿,他存了私心。
顾笙立刻会意道:“只要赚到钱我立刻会返还五百两,年底也会给你分红。若是我赔了,我也会想办法给你。”
谢祈年立刻摆手道:“不是,你误会了!”
“你说马福寿算是投资,就是那个合伙人了。那么我这五百两我不要了,我也入伙了行吗?”他抬眸又用顾笙最熟悉的期待的眼神看去。
顾笙都忘了,谢祈年比自己大,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要大的。
可是谢祈年行事举止都透着一股孩子气,她看着那抹希冀的目光,突然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当然可以。”
第二日一早,马福寿和顾笙约着在城东见面,一同前去。
谢祈年今日没有公务在身,执意要与顾笙一同前去。
马福寿等到顾笙的时候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立刻冒了冷汗。
昨日只觉得这小姑娘胆大,没想到背后竟然是谢家。
他对着谢祈年行礼,喊了句谢都尉。
在外人面前,谢祈年不能太过懒散,冷着脸点了点头。
几人一同往胡同里走,顾笙叩响门环,里头有人开门。
入目的正是月霁云。
他尚且年龄还小,比顾笙稍微高一些,惊喜的朝后面喊道:“阿姐,他们来了,我就说他们不是骗子吧?”
他没有心眼,想什么就说什么,月雪竹脸上无光尴尬的笑笑请他们进来。
其实昨日那事她思考过了,一切出现的太过凑巧,也太过武断,她很难不去怀疑是否是一场局。
马福寿为了博取信任,主动介绍道:“我这铺子在哪你们不是很清楚吗?怎么会骗人,这是谢都尉,负责城防安全的,是京城谢家的人,更是不会骗人了。”
谢家的名声月氏人略有耳闻,他们在边疆也有自己的产业,这不陌生。
月雪竹手掌并拢,大拇指轻轻扣在掌心,左手放在右肩上缓缓行礼,这是月氏人的礼节。
谢祈年也抱拳回了礼。
双方画押交钱,月雪竹轻拍了两下手,下面的人将香料拉出来道:“这些便是你们的货物了,可以清点一下。”
顾笙俯身挨个箱子检查过后微微点头,谢祈年这才起身说些客套话。
月霁云站在一边靠在墙上,脸上是肆意的笑,他看着顾笙道:“这些香料你会拿来作什么?”
顾笙嗅了嗅香料的味道如实道:“会做成胭脂售卖。”
“你会?”月霁云有些意外。
其实顾笙上一世便对制香颇有天赋,她又常年待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琢磨出来了很多新的做胭脂水粉的技艺。
可惜她没有朋友,也无人愿意听她说话,所以她只能做一些给自己用。
她突然想起,若是可以的话,她可以用一点香料做一点上一世最喜用的那种香膏,气味独特不说而且留香时间很久。
她每次睡前都会涂上,会连续一天一夜。
月霁云看她点头立刻道:“那我能跟你学吗?我一直想学制香,可我阿姐不让我学,她说日后让我接手商队,可是我根本不喜欢经商。”
顾笙看着少年坐在墙头上,嘴边含了一根狗尾巴草,他憧憬的看着天空,似乎他的人生是自由的,是可以随意选择的。
就连顾笙这样冷硬的人也不由得被动容:“好。”
“真的!”月霁云立刻跳下来,一脸兴奋的围在顾笙身侧叽叽喳喳。
谢祈年注意到这边,才草草结束了对话道:“那我们先走了。”
他们后面还要去租铺子,一天忙碌下来,顾笙也不禁有些肩膀酸痛。
谢祈年扶着她上了马车,有些好奇的问道:“疼吗?”
顾笙停滞了转动肩膀的动作,如实点了点头。
谢祈年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在家中时经常会给我姐,就是那日那个女子揉肩。若是你不嫌弃,要不我试试?”
顾笙一愣,她其实没什么男女大防,左右继母也没教过她,还恨不得她多出去与男子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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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能将洛晓衬托的更加的冰清玉洁一些。
“好。”
谢祈年面红耳赤的手碰到顾笙的肩膀,少女如今稍微富态了些,摸着也有肉了,但还是不算太丰满的,谢祈年又觉得顾笙的肩膀又是那么软,似乎轻轻一掰就会断开。
按肩时用了力气,轿子也受不住的晃了一下。
外头下人被吓了一跳,相识一眼心道,这都尉大人竟然这么急切吗?光天化日的就...
随后两个人同时低下了头不敢再听。
谢祈年手法确实不错,顾笙下马车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肩膀松快了一些。
谢祈年脸上绯红褪去,又觉得心里甜蜜。
顾笙抬眸看这不是都尉府,而是春酿楼,她疑惑的看去。
谢祈年解释道:“你我好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未请你好好吃顿饭。今日算你第一日开始做生意,就当我祝你日后财运亨通。”
顾笙没有推辞走了进去,小二立刻上前招呼道:“呦谢大人!里面请。”
达官显贵多是在三楼雅间中吃酒谈天,二人刚转弯上了楼梯地下一片喧闹。
顾笙垂眸看去,一个穿得脏兮兮的女子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逃窜在底下的宾客间,立刻惹得众人一片鸡飞蛋打。
破旧的衣服不能完整的遮蔽身体,瘦弱的身躯甚至能够看见骨头的形状,活像个乞丐。
可那女子抱起桌子上客人还没吃完的烧鸡抬眸往台阶上看的时候,顾笙恰好与她对视。
顾笙瞳孔微缩,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
上一世将她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洛晓,如今竟然成了这般落魄的模样。
下一刻,谢祈年已经挡在顾笙身前,隔绝开顾笙的视线,生怕那地下的女子伤到顾笙。
底下的女子果然反应很大,一切动作戛然而止,她惊恐的指着顾笙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细听下才知道是:“你回来!你回来索我命的是不是!救救我,救救我!”
她说的没头没尾,也无人听清她究竟在念叨什么,很快庄南洲带队进来了一队士兵包围了整个一楼大厅。
庄南洲阴冷的目光打在每一个地方,几乎所有百姓都立刻噤声不再言语。
他们可不想被这个阎王盯上。
洛晓很快被人制服在原地,她嘴里还在说话,见到庄南洲的下一刻脸上的惊恐变成了绝望与哀求:“杀了我...杀了我...”
她往庄南洲的方向爬去,还没走两步又被摁回了地上。
庄南洲这才像是看见谢祈年和顾笙一般朝着这边走过来道:“好巧。”
顾笙站在谢祈年身后,并未对上庄南洲的目光。
谢祈年长舒一口气,看到庄南洲带人来了就好,立刻道:“多谢王爷,在下今日出门也没带什么人手,既然王爷来了就好了。”
他还是相信庄南洲的能力的。
庄南洲像是越过谢祈年对顾笙说话一般道:“此女是之前押在地牢中的,曾冒犯过我已故的夫人,如今不慎逃了出来。你们放心,任何该死之人都会受到应有惩罚。”
他的语气如鬼魅般透着一股威胁,顾笙眼睫轻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