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夏[GB]》
1. 第 1 章
雨在下大。
这是新地百年一遇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往日清晰分割的城市被笼罩在一层雾气弥漫下,朦胧又暗藏危机。
不远处的“暗鸦”停得很隐蔽,从会所旁边的暗门出来一群人,护着黑色长发的男人上去。
落地不足两分钟,很快启动抬高,隐到云层里。
雨还在下。
控夏收回电子望远器,从云层涌动的走势猜测“暗鸦”的方向。
她抹掉脸上的雨水,转身下楼。
这里是新地有名的贫民区,跟外面七彩绚烂的大厦比,这里显得破旧许多,街边小店依然用着旧世纪常见的灯管,只是年岁有些久,常常失灵。
路上随处可见的垃圾,被风卷走,又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被流浪者骂骂咧咧的踢开。
没人要的小孩扔在垃圾堆里,靠吃垃圾长大,如果哪一天消失不见,同伴就会知道,“黑猎手”又出现了,不过知道也无济于事,只能继续惶恐地生活下去,祈祷“黑猎手”不要抓到自己。
因为被抓到的小孩会售卖给底下黑实验室,用来做实验体,听说很惨。
在这个人均机械骨的时代,作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存在,本身就是危险。
控夏按住手腕处隐蔽按钮,对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熟视无睹,那一双双眼睛里都透露出浓重的贪欲,恨不得将她撕碎。
她的机车放在一条小巷子里。
顶上年久失修的路灯早已罢工,夜色浓重,看不清路,控夏却不在意,长靴很急很快地敲打在地面上,溅起腥臭水花,然后停住。
身后响起毫不掩饰的急促脚步声。
簌——
破风声响起,带着极大的力道挥向控夏的后脑勺。
“去死吧你!”
控夏微微一扭身,五指钳住那人的脖颈,一用力,男人身子软倒。
金属棒堪堪停在她眼前,然后“唰”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一边,在倾盆大雨里销声匿迹。
急湍水流卷走血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另一个男人早就连滚带爬地逃走。
控夏皱眉,抬手看时间,然后长腿跨上机车,压着男人的尸体疾驰出去。
联盟大楼315层。
银色长发的中年男人蓄着胡须,把手上的档案推到控夏面前。
“沈礼聿,杀了他。”
档案上的照片赫然是方才上了“黑鸦”的男人。
控夏神色如常,快速扫过一眼后就将其烧毁。
“还有其他事?”她问。
中年男人背着手,摸了摸胡须,居高临下问:“你又剪了头发?”
控夏默然,男人轻蔑地笑,十分傲慢:“不要再继续剪。只有贫民才会一直保持短发,完成任务回来后记得去实验室,我给你预约了基因项目,你的黑发太刺眼了。”
“银发才是最纯洁高贵的发色。”
“不了。”控夏淡淡道,“取消吧,我很喜欢黑发。”
男人脸色一下变得难看,瞬息后又恢复,状似无奈,“你总是这样。”
控夏不置可否,冲他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凌晨时雨停了一会,雾气依旧笼罩在这座城市上方,从贫民区低矮的楼房看去,平常就被云层遮挡三分之二的联盟大楼此时又被遮去一半,更显神秘起来。
控夏从天台翻到7层,在密封的窗台边缘钉下一枚圆钉似的物件,按下启动器。
圆钉分开变成两枚半月形的产物,朝两边分别行走,隐秘无声地将墙壁割开,最后合并收回。
那块分割出来的墙壁掉到楼下,摔得粉碎。
这里就是沈礼聿的住处。
墙壁外和墙壁内壁垒分明,老旧的外墙完全看不出里面是如此金碧辉煌。
控夏悄无声息地摸进去,骤然眼前一白,没了知觉。
“控夏小姐。”
控夏一醒来就听见这样的称呼。
她翻过身,下意识活动筋骨,手却依旧被绑着。
身下传来柔软的触感,控夏小幅度的转动眼珠,看清自己的位置。
——在床上。
又或者说,在沈礼聿的床上。
“……控夏。”
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比之前那声更近一点。
控夏转头看去。
白净的脸上缀着两颗杏子似的大眼睛,半睁着,眼瞳和黑发交相呼应,有一种清纯又我见犹怜的气质。
看起来不像是联盟里第一个平民长官,不过很眼熟。
跟什么相似呢……控夏费劲地回想,终于想起来,高级会所的小白脸。
控夏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这张脸,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沈礼聿绯闻漫天飞,原来是这张脸惹的祸。
也难怪每次开会时那群老头子那么针对他,看来除了身份之外,还有嫉妒的因素在。
银白长发也救不了他们的脸。
可惜,他一定会死。
“沈长官。”
哪怕行动受制于人,控夏也淡着一张脸,还对他轻轻颔首,十分有礼貌。
控夏观察到他的眉毛小幅度地往上挑了挑。
下一秒,沈礼聿张口,问:“你认识我?”
“这很奇怪吗?”控夏疑惑地歪歪头,“我又不是什么只知道杀.人的机器人,更何况,沈长官在联盟里颇负美名,不知道才奇怪吧。”
沈礼聿显然明白,控夏口中的“美名”代表什么,十分轻巧地跳了话题,“谁让你来杀我的,不对。”
他摇摇头,“你只听一个人的话。”
“那我换个问题,”沈礼聿好整以暇地问,“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中招。”
控夏在他话音刚落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欺压上去,小臂顶着他的脖颈,用了力,不一会,沈礼聿的脸变得通红起来。
沈礼聿用力抓紧手下布料,克制住自己想要挣扎的冲动。
他就知道,对方果然是装的。
“咳……”沈礼聿在喘气的间隙吐出只言片语,“我……我是想,跟你,说……”
控夏松了手劲,让他能够说连贯。
“你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吗?在这座城市里。”
控夏歪歪头,及颊的黑色短发垂落,些许扫在沈礼聿脸上。
沈礼聿脸色更红,却没有在意这个。
“垃圾场没有小孩的身影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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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样?”控夏嗤笑一声,手上力气加大,“这就是你刻意露了破绽,还给我注射药剂的原因?”
“未免太愚蠢。”
“咳咳,咳咳!”沈礼聿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我说正经的。”
他直直对上控夏的眼,“……你知道联盟的50E计划吗?”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他脖颈侧边,鼓动的血管一跳一跳,控夏险些就要用力了。
她收回心神,疑问一声:“哦?”
“联盟最高层的秘密计划——通过养育非常怪物,以达到减少城内半数人的目的。”
自从末日来临,城外所有土地和海洋都被污染,不能居住,所以城内居住的就是当初最后一批人类。
也才10万人左右。
这座城市堪堪运转15年,还在发育的时间,尚未成熟。
静谧。
沈礼聿心跳突突的,下意识偏了眼。
“……一派胡言。”控夏冷淡道,“当初你是因为什么被救起来的,这么快就忘了么?”
说罢,她耐心耗尽,手掌盖住他的眼睛,右手稍稍往旁边一扭。
男人脖颈处发出一声微妙的闷响,没了声息。
控夏移开手掌,那下面盖着的一双眼正死死盯着她。
她内心毫无波澜,草草扫过他的眼皮,总算瞑目。
-
“他死了?”银发的中年男人问。
控夏点头,并不想在这里多待。
看中年男人并没有多言的意思,她不再等待,脚步一错就要走。
“——等等。”
“怎么,还有谁要杀。”控夏没有转头。
后面迟迟未传来声响,她不耐地转身。
“那个平民死之前……算了。”
控夏看着银发男人捏捏眉心,朝她挥挥手,“你走吧。”
沈礼聿意外死亡的消息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被反复提起。
有人说他得罪了联盟高层,是被寻仇的;有人反驳说他是联盟里唯一一个平民长官,死了只会引起贫民动荡,所以不可能是联盟高层下的手;也有人煞有其事的说他是被吊灯砸死的,血溅了满天花板,好像亲眼看见似的。
控夏站在窗边,俯瞰底下算得上浩大的队伍。
他们举着报道上沈礼聿死状的照片,在寂静的街上缓慢前行。
《玫瑰法案》规定,非特殊时期,不允许任何人在公共场合发出超过三十分贝的声音。
控夏被队伍边缘吸引了视线,在靠近下水道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处的人群变得很疏松,在……慢慢减少。
啊!
惊叫尚未出口,人已经在控夏眼前消失。
控夏皱眉,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那处。
怎么回事?
她直接从窗前翻身下去,贴着墙根顺到下水道前。
人群早就离开了这里,却也没留下什么踪迹。
就连刚才消失的人也没有痕迹。
控夏蹲下,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轻抚地面,是一片湿润。
现在仍然下着雨,雨丝流着风的方向,一滴一滴融入臭水沟里,不起波澜。
2. 第 2 章
控夏站起身,朝大部队离开的方向看去。
这次游行显然没有任何用处,这几天高层们都行色匆匆,但却不是为了这件事。
“未受污染的区域在缩小?!”坐在长桌末尾的老人拍桌而起。
首位的银发男人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不代表现在情况不乐观。”他扫视一圈,微笑道:“‘天懿号’运作了十年,期间没有出过任何差错,已经超出我们的意料。”
“昨天探测出异常后,相关工程师已经纷纷赶往运作中心检查了。相信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天懿号是十五年前科学家紧急制作的机器,目的是防止外面有害污染侵入城市,却又可以透过阳光、干净的水源和清新的空气。
相当于一个巨大的过滤器,把整座城市盖在保护层内。
如果没有天懿号的存在,人类早已覆灭。
他的话太场面化,知情者和不知情者纷纷低声讨论起来。
“之前说的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天懿号’保守估计可以撑20年吗?”
“是啊,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突然一片静默,然后他们异口同声:
“你也知道?!”
桌上人不约而同都“诶”了一声,语气震惊。
收声后,眼神纷纷往主位坐着的男人飘去。
他倒是坐得稳!
底下人在心里狠狠咒骂,面上却淡定。
大家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开口:“瞿老,是这样的。我们听了一些传闻……”
还没说完,就被瞿仪宗打断,“传闻不可信,一切还是要以运作中心得出的结果为准。”
他微笑着看那人,那人抬起袖子擦擦汗,连点几下头后深深埋下,不敢面对他的目光。
“好了,就这样吧,没什么其他事就可以散了。”瞿仪宗摸了一把胡子,按照惯例扫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控夏身上。
见她没有反应,于是第一个起身,出去了。
-
会议结束后,瞿仪宗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剩下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什么蠢货?!传闻私底下说说就好了,还非要戳到瞿老面前去,这不是平白无故惹人发笑吗?!”
“我倒不觉得是传闻。”另一人气定神闲,还有时间去撩花。
刚开始说话那人脸周围长了一圈胡子,他气极,拍掉撩花人的手,“你信那人的话?!我就不该和你们同流合污,省得现在坐立难安。”
“信啊,为什么不信?”撩花不成,他改去揪草,蹲下来身子矮了一截,声音却依旧慢慢的,“虽说沈礼聿不站在我们这边,但他的立场你也看得明白,一心只为那些贫民提高权益,他没有必要骗我们。”
“况且,他的死不正好证明了真假。”
话点到为止,但能坐上高层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家伙,自动参透了下一句。
“你是说……”一圈长胡子瞪大眼,扶着枝干蹲下来,小声道:“人是瞿老派去杀的?”
撩花那人不说话。
长胡子自顾自地言语,“只能是那位去杀的”
“嘘!”原本气定神闲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紧张起来,“你小心让她听见。”
“这有什么?”
大胡子索性恢复了正常声音,十分不满:“凭什么啊?!你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在怕什么?那不就一个娘们吗!顶多会杀点人,我就不信她是靠正经渠道杀的。”
他还想再说,被面前惊恐的人捂住嘴巴:“你想死别带上我!我给你一句劝,这种话只能说一次,好言不劝该死的鬼,你要是不听,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说着松开手,不着痕迹甩了两下,然后后退两步:“到此为止吧,我也不知道更多了。”
大胡子伸出手,“诶”了一声。
撩花那人转身快走,又突然停顿了,慢慢扭过上半身,低声道:“关于那位……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大胡子听见他说:“你去查查十年前那场法案。”
说完干脆转身,离开了。
“……查就查!”大胡子站在原地,愤然道。
“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神仙……”
-
控夏抬手敲门,没有得到回应,直接调出最高级别验证。
“哔。验证已通过。”
大门缓慢撑开。
室内一片漆黑,瞿仪宗并没有在座位上。
控夏金属银色的双眼机动地扫过整片房间,没有察觉到异常。
她定定看着眼前那张椅子,面无表情。
转身的动作带出叮当声响,掩盖住瞿仪宗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
“——你怎么进来的?!”瞿仪宗怒气冲冲。
控夏说:“我怎么进来的……?你似乎忘了,这里原本属于谁。”
听到这句话,面前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似乎有些尴尬。
但控夏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争夺这些,她抬眼,然后问:“我想知道,杀沈礼聿的理由。”
科技发展到这种程度,许多卷宗已经在使用数据记载。
大胡子站在卷宗室深处,低着头列出关键词。
卷宗室已经尘封太久,至少有两年没有人再走进来过。
阳光稀疏打进来,尘埃满室。
大胡字脸靠得极近,一点一点往下滑。
最先跳出来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张冲击性极大的图片。
大胡子瞳孔微缩。
“这是……!”后面的话像被钳子掐住,一下没了尾音。
他往下翻。
“城市英雄李明越在家中离奇死亡!”加大加粗的标题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大胡子凑得更近些,一字一句的阅读过去。
科技发展的太快,即使辅助阅读的机器早被发明出来,一众老人终究不习惯,只依赖于更传统的阅读方式。
尽管大胡子才四十出头。
传统阅读方式有个弊端:一旦认真,那就无法再把注意力分散到其他地方去。
这就导致惨剧的发生。
所以,当大胡子看见卷宗上出现人脸的倒影时。
一切都晚了。
“啊——!”
大胡子死亡的消息传得很迅速,几乎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高层。
控夏手腕上的传达器‘哔哔’作响,她无所谓地按灭了,踏步进电梯,又来到她上午才离开的地方。
瞿仪宗早就端不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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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气势,他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周身散发怒气。
“……为什么要杀他?”瞿仪宗隐忍道。
控夏散漫道:“想杀就杀了。”
“你——!”
瞿仪宗指着她,气不打一处来。
控夏盯着他,忽然笑了,露出阴森白牙:“你最好快点找个理由来说服我,不然我没法帮你做事。”
上午控夏得到的答案是:沈礼聿妖言惑众,离了高层们一条心。
这在控夏看来,实在是个笑话。
尽管控夏不经常参加高层会议,但每次她参加时,都能感受到一片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各人有各人的心计,上半场往往都要明争暗斗一番,被瞿仪宗警告后才老老实实压下自己的想法。
最后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大概是这个理由太扯淡,瞿仪宗并不敢直视她,只是端着架子,自以为高深莫测地盯着虚空。
控夏说:“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扔下这句话后没了耐心,干脆直接动手。
瞿仪宗被她扼住脖颈,却仍然一口咬定没有其他理由。
两人僵持着,最终是控夏松开手。
时间线回到现在。
大概是被逼急了,瞿仪宗急急上前几步,浑浊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控夏跟他平视,面无表情,却不出声。
看见瞿仪宗额头上有大颗冷汗掉下,她才大发慈悲一般,轻轻笑了笑。
“您别担心。”她说。
听到她这句话,瞿仪宗好像一下子卸了力。
他脸颊抽动,牙齿止不住颤抖,却又扬起微笑,像是在克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控夏嘴角拉平,情绪毫无起伏地盯着他面部表情,终于皱了皱眉。
-
从最高层往下看去,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
控夏更喜欢低一些的楼层,可以很清楚看见一些上面的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地下黑市。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黑市生意惨淡。
不少老板都隐藏在小小的门后,用尖利的双眼探查来客,一旦有利可图,就如同豺狼一般扑食而上。
但控夏不是这样的目标,所以在她走到最深处时,都没有人敢上来打搅她。
“老板。”她坐下,冲里面喊,“来杯酒。”
里面很快传来袅袅婷婷的声音,十分甜腻,“小姐!您又来了。老娘这就帮你做,您稍等哈!”
没有等多久,她端着木盘,黑色的一杯液体上还像模像样插着一片薄荷叶,看起来好看极了。
控夏把薄荷叶挑出来,放回餐盘。
——那只是个装饰物,并不能入口,还被老板多次循环使用。
她吸了一口,抬眼看过去,还没开口,余光捕捉到老板身后的帘子动了动。
“那是谁?”控夏随口问。
老板很热情,“刚找的小帮厨,人比较害羞。”
控夏点点头,刚要说话,看见那帘子又动了动。
有猫腻。
手边刚好有个金属立牌,控夏控制住力道,像扔飞镖一样,直直朝那边飞过去。
3. 第 3 章
金属撞上木门,然后‘铮’地一声掉在地上。
帘子剧烈晃悠两下,没了声响。
“您别生气,我去后厨教训教训他!”老板看她脸色,扭身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打骂声,声音极大,但只有老板一个人的声音。
控夏突然有些后悔动手了。
她仰头喝完,把杯子放回木盘,趁着老板还没出来,离开了这里。
“联盟杀人了。”控夏听见有人说。
她停下脚步,站定在一条巷子里,听见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真的杀人了。”
“血流了满地,不知道哪里来的鸽子停在地面上,像是在啄尸体。”
“这样……”有人叹息。
急冲冲的声音突然撞进来,“杨教授也去了吧?上街游行的人全死了?”
“杨教授?……杨教授他去了!全死了?全死了哈哈哈哈哈!”
控夏抬头看去,方才死气沉沉的人好像活了一般,面部狰狞,抓着面前人不停地晃。
杨教授是谁?
控夏抬脚,朝他们那边去。
可惜还没走出巷子,就听见更多细碎的脚步声往这边过来。
“找到了!”抬头停下的穿着保卫军服饰的人大声喊。
不妙。
控夏看见那个人把手掌翻向上,激光迅速弹射出来。
她有预感,这些人很快就要被灭口。
越来越多人从不远处狭窄的出口进来,几乎穿着和第一人一模一样的装扮——
“啊——”散着微微红光的棍状武器从后心处穿透,血液几乎在一瞬间飚射出来。
方才还大喊着“杨教授”的活人,现在已经失去生气,‘砰’地倒在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被他抓着的那人,早就吓得不敢动弹。
拿着激光剑的护卫军像砍瓜切菜一样,一挥手,前面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下变成两半,肠子从腹腔处掉出来,流满地。
“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控夏也在找有没有漏网之鱼。
她往后退了几步,银色的眼睛四处巡视。
直到脚后跟传来阻力。
她心下一惊,还没看清是什么就直冲对方脖颈去。
……太轻了。
控夏这才看清自己手上抓的人。
是一个小女孩,双手费力扒拉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但几乎不起作用。
她大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想要借此呼吸。
控夏手稍微松动了一点,小女孩立马发出“咳咳”的咳嗽声。
“谁在那里?!”靠近墙角的护卫军听到声响,立刻大声喝道。
他拿着自己的武器,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推进,浑身上下紧绷着。
小巷子里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安静。”控夏抱着小女孩,右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强制让她的头趴在自己肩上。
这两个字对小女孩根本不起作用,对方仍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控夏几乎都要怀疑她喘不过气了。
再次回到底下黑市,控夏却不像上次那样闲庭漫步,而是脚步飞快。
小女孩细弱的哭声太容易吸引注意,控夏能感受到,身上有很多黏腻又恶心的目光跟随着。
——他们在计算价值。
天生病弱的人发不出这样有生命力的哭声,哪怕小女孩已经哭得声音沙哑。
如果把小女孩偷走、或者抢走,一定能得到很多钱。
只是这些钱值不值得他们冒险呢?
老板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的眼睛几乎黏在小女孩身上了,虽然知道面前的人自己得罪不起,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离开她的躯体。
好健康的“人”啊。
老板想。
不过只能想想,面前女人的手段她可是见过的。
控夏把小女孩从身上撕下来,放到老板手里。
忽略掉老板脸上僵硬的笑容,她拍拍小女孩的脸,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会她倒是听话了,打着哭嗝小声说:“小、小秋。”
“好,小球。”控夏虽然奇怪为什么是小球,但也没在意,只是叮嘱道:“姐姐过几天来看你,你先跟这个阿姨待几天,不要乱跑。”
小秋点点头。
跟小孩沟通完,该跟大人沟通了。
控夏对老板就不再那么温柔,恢复了以往的面色冷淡,说出的话却是沉甸甸的——对于老板来说。
“小姐,这,这也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也知道,附近都是什么牛鬼蛇神,靠我一个人根本没法护着她。”老板愁眉苦脸道。
她说的是事实,控夏还没走,已经注意到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一群人。他们怕是早就商量好了,怎么瓜分这个人类。
“像你保护这个小男孩一样保护她就行。”控夏下巴朝她身后扬了扬。
老板一呆,抱着小女孩微微转身,果然看见她身后站着小男孩。
她脸色立马变了,朝他大吼道:“你出来做什么?!!给老娘滚进去!”
小男孩被她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又看了控夏一眼,跑进后厨。
老板重新转过脸来,对着控夏,面色十分为难,“我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控夏从手腕的手环上调出交易界面,输入数字后亮给她,“够吗?”
老板:“啊……”
犹豫就是还不够。
控夏反手加上一个0.
“够了够了!”老板笑得灿烂,“您什么时候来接她?”
“不确定。”控夏收回手,目光短暂停留在小秋脸上,“注意保护好她的安全。”
“一定让您满意。”女人脸上挂着笑容,态度转变极快,对待小女孩好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抱着哄着。
控夏不置可否,走之前冷冷瞥了周围几眼。
收到警告的眼神,那附近早早等待的人纷纷一哄而散,还有人不肯走,被害怕殃及池鱼的人一起拖走了。
“我走了。”说完,也不管小秋有没有听到,她一转身就离开到十米外去。
外面的场景比想象中还要惨烈。
城市中央的广场往日最为洁净,现在却鲜血横流,还有不知名的、像是白鸽类的物体停留在尸体上,脑袋一动一动,速度极快地雕琢着,从远处看去,颇为壮观。
控夏越过血泊和尸体,裹着皮质手套的手抓起来一只。
小白鸽子咕叽咕叽喊,身上的白毛沾染上血迹,黄喙上也猩红点点。
控夏看看它,视线转移到方才它停留的尸体上。
心口处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坑,血液聚集在里面,在阳光照射下格外刺眼。
她面无表情的捏死这只鸽子,拎着它慢慢穿过中心广场。
离得近的鸽子被惊到,一下腾空,盘旋在她头上。
被带上去的血液到处飞溅,像下了一场雨。
太阳被乌云遮挡住了。
联盟大楼底下挖了15层,其中一层是生物实验室。
控夏利用权限打开实验室大门,叫醒门口的看守大爷。
“人呢?”
实验室里面是黑的,很显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看守大爷还没完全醒,凭着直觉回答:“……都走了,啊。”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一个月前啦。”大爷跟醉汉一样,大着舌头道:“说是上面来的指令,这处派不上用场,联盟经费不多,养不起,都遣散走啦。”
明明一个月前还红红火火的,真是物是人非。
唉。
控夏目光向下移,果不其然,在他脚边看见放得七倒八歪的酒瓶。
她问:“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都找回来。”控夏平视他,双眼在灯下闪着光。
平静的语气里好像隐藏极大的怒火,吓得大爷打了个嗝。
他终于清醒了,自上而下打量着眼前的人,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极致的安静中,大爷看看她,又探头看看后面的门,终于明白眼前的女人貌似位高权重,扬起笑道:“是,长官,我肯定全给你找回来!”
控夏皱眉,瞥了他一眼后自顾自往里面走。
她打开灯,环视一圈,里面的仪器果然还在。
从角落里找到隔离柜,她粗暴地打开,把死掉的鸽子扔进去。
“长、长官,我是现在就去,还是、还是明天?”
控夏转头,冷漠道:“现在就去。”
皮靴有节奏敲打地面,往日嘈杂的联盟大楼里居然也有安静的时候。
叮。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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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表情地抬步迈入,手指按下“315”的按键。
不远处,隐形摄像不着痕迹移动两下,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恢复原来的位置。
电梯内十分寂静,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控夏一直背对着电梯门,这座电梯从50层往上之后都是呈现透明,可以从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中窥视外部的环境。
是触手可及的云层,往上可能会有雨滴,雷电,雪花或者凌冽的风。
再往上……就是广阔的一片黑暗了。
光源有限的缘故,人的视线无法眺到更远。因此,控夏只能模糊地窥见远方那一片黑焦之地,毫无生气。
叮。
控夏闭了闭眼,转身想走出去,却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
——电梯运行时间太短了!
她快速冲到电梯门前,企图用蛮力打开电梯门。
控夏汗毛直立,下意识抬头,望向电梯顶部的方向,余光捕捉到角落处隐藏的摄像头。
摄像头闪着红光,像是在倒数。
哔。
哔。
哔。
砰——!!!
监视器传来一阵惊人刺耳的爆炸声,原本电梯内传输出来的画面变成一阵一阵黑屏。
但这并不重要。
后方传来欢呼声,瞿仪宗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开。
他抬手招来身旁的人,吩咐道:
“带人去看看,把尸体带回来。”
那人张口想问,被瞿仪宗不容置疑地打断:“没有完整的尸体,就把炸碎的身体组织都捡出来。”
瞿仪宗说完站起来,自顾自推开会议室的门,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里面正等着人,
那是一个穿着衬衫的年轻女人,戴着老土的豹纹扁形眼镜。手上拿着一沓A4纸,显然你已经等了很久,有些不耐烦。
看见瞿仪宗的一瞬间,她面部表情收敛,跟着瞿仪宗的脚步走到他的桌子前,把手上的资料端正放在瞿仪宗面前。
“瞿老,经过一周的检测,我们发现,天懿号确实在不断收缩笼罩范围。”女人推了推眼镜,把他面前的资料摊开,指着上面一个数字道:“速度不算快,如果对应迅速的话,是有可能制止的。”
女人拿开这张纸,下一张显然是运作中心给出的解决方案。
瞿仪宗抬手,制止住她继续说的举动。
“什么都不做呢?能坚持多久?”他问。
女人皱皱眉,并不喜欢这个问题。
但她还是回答:“五年。但两年内城内适宜生存人数不超过7万人。”
“好,好。”瞿仪宗不住地点头,夸奖道:“你们做得很好。”
“瞿老?”女人察觉到异样,不自觉喊了一声。
对方并不理她。
“回去吧,我会嘉奖你们的。”瞿仪宗将桌上散乱的纸张收起来,放到旁边的碎纸机里。
女人看着他的动作,佯装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迅速道:“那我回去跟她们商量商量……尽快把方案落实。”
瞿仪宗动作一顿,阴恻恻的盯着她。
“不需要你多事。”他不客气道,“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
女人不甘心地离开。
满室静谧。
控夏听见有轮子滚动的声音,眼珠机动性的朝那边转过去。
“……意识一直很清醒,刚刚才睡下去。”她听见有人说。
“好。你回去吧,辛苦你了。”
细碎的脚步声离开,开门掀起一股极小的气流声,随着门关上的动作又消失。
轮子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一个很近的距离。
“你醒了?”
控夏不答,指尖动了动。
不知道先前那人给她注射了什么药剂,让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还昏睡了一会。
先是指尖,然后手腕,再然后……
控夏左右转转脖子,手用力一撑,坐直起来。
她转头对着说话那人,表情并不意外。
“是你救了我。”
沈礼聿无声扬起笑脸,说:“你不也救了我很多次?”
他说:“还得感谢你……上次手下留情。”
控夏并不认可,“不论我有没有留情,你最后都会醒过来的。”
她勾起一个笑:“不是吗?”
4. 第 4 章
沈礼聿盯了她半晌,最后还是浅浅笑了笑:“你说得对。”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过来的。”控夏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沈礼聿:“新药剂,外加鬼斧神工的缝合术。”
他几乎不眨眼,眼珠跟随控夏的举动移动。
“你要去哪?”他问。
控夏侧身,抓住门把手,同时回答他,“找人。”
-
又在下雨。
外面的天几乎黑透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往常一片亮堂的联盟大楼现下都是黑漆漆一片,像个怪物。
不过这正好方便控夏行动。
她冒着雨穿过一条条暗耸的小巷,最后停在地下黑市的入口。
然后抬脚走进去。
大约是时间太晚的缘故,白天里张罗的店铺都关了门。
她悄无声息走到一家隐蔽的铺子前,三两下把门打开,转身进去。
叩叩。
没人应声。
叩叩。
控夏侧身一避,躲开了武器攻击。
里面没有开灯,但是弥漫的空气传来了紧绷感。
“是我。”控夏轻声道。
可惜这一声并没有换来什么,然而迎来了一记更重的攻击。
控夏闪进去,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了对方拿着武器的手,然后反手卸了她的手腕。
对方传来一声惨叫,没了声音后,控夏说:“开灯。”
“好好。”老板声音带着恐惧。
控夏顺势倚在墙边。
灯开了,有些昏暗,但能勉强看清对面的人。
她抬眼看过去,只看见老板一个。
“小球呢?”她问。
“是、是你啊?!”老板的声音很惊喜。
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两步,控夏看见她身后两个小人站出来。
控夏先是从头到尾打量了小秋一遍,见她没有什么事,才扭头关心老板。
对方显然受了伤,她刚刚那一下让对方身上的伤又多了一点。
“发生了什么?”她走过去,帮老板把手腕接回来。
“我也不知道……”老板龇牙咧嘴地揉着手腕,“下午你刚走没几个小时,突然就来了很多人,什么也不说,直奔这我这里来了。”
“幸好我察觉到不对劲,提前让那两个小鬼头藏起来,那帮人进来搜也搜不出什么,灰溜溜走了。”
控夏听完,又问:“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个啊?”老板一挥手,显然很自豪,“我跟他们斗了一把,他们一个人打不过我就合伙把我绑到一边,我不小心擦到的。”
“我正打算把招牌装上这个呢……”她从背后悄悄拿出来一个牌子。
控夏定睛一看,那上面刻着:守卫军严选,好喝不贵!
字还挺好看。
她不着痕迹勾勾唇角,不再提起。
“姐姐。”小秋站在她面前,抬起头,眨眼时睫毛扑闪着。
控夏矮身,捏了一把她的脸。
“你认识杨教授吗?”她问小秋。
“杨教授?”小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我认识!隔壁家的老爷爷,经常给我糖吃。”
控夏:“那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
“好像……爷爷嘴里老是说着什么……生物……”
生物?
控夏明了,拍拍她的脸,不再说话。
小秋问她:“姐姐,我可以回家了吗?”
“回家?”控夏挑眉,看向老板:“没有那么快,你再在这里待会,有时间姐姐会送你回家的。”
“好。”小秋点点头。
控夏不想再应付她,催她去睡觉。
小男孩和小秋都被赶去睡觉,只剩下控夏和女人在那里。
控夏抱胸,朝她挑眉,“你跟她说了什么?”
不然小秋怎么会说出回家这种话。
“她哭得厉害,我哄了哄她,没想到她还记得。”老板忽然拘谨起来。
“算了。”控夏说,“她还得再在你这里呆几天。回家是肯定回不了了,看看我能不能找到地方安置她。”
“好。”老板点头,“——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控夏皱眉,疑惑地看着她。
老板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控夏意会,低头。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见的一瞬间,控夏还是震惊了。
……她差点忘了昏睡前经历过一场爆炸,就这么来了。
刚刚应该没吓到小球吧?
现在担心这个已经晚了,控夏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故作冷静道:“你不用关心这个。”
出来时外面仍在下雨,控夏叹了口气,撑开手上的伞,缓缓步入雨幕中。
她踩过流水和垃圾,往中央广场去。
中央广场只开了一盏大灯,边缘只照能分到一点光。
如果不是当时签下的协议中,有这颗灯一定要开着的要求,控夏想,这座唯一尚存的城市会陷入和周边一样的黑暗里。
瞿仪宗——他到底在急什么?
不过现下有更急的事。
控夏扫视一圈,原先安排在中央广场周围的护卫军毫无踪影,都被撤走了。
看来天懿号确实出问题了,她若有所思的想。
下午的惨状早就不复踪影,满地鲜血也顺着雨水往外扩散,流进下水道。
“咕咕。”
控夏被这声唤醒思绪,刚抬眼,就看见一只被微微打湿的白鸽冲进伞下。
它颇通人性,进来后就擅自停在控夏肩上,扭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既然没有攻击人的意向,控夏也就没理它。
她在雨中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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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许久,然后拖着湿透的裤脚离开。
顺着记忆中的路回到不起眼的小屋,控夏在门前收了伞,放在旁边。
她毫不犹豫,抬手敲门。
很快,屋里传来细微的动作声,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沈礼聿的脸出现在后面。
“回来了。”他语气毫无起伏道。
控夏进去,顺手合上门,对着他的背影说。
“我们谈谈。”
对方动作显然凝滞一下,一秒后才慢慢转过轮椅,脸隐在阴影中。
控夏知道他在盯着自己。
她淡声道:“你应该知道瞿仪宗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合作。”
沈礼聿没有作声,从旁边拿过一盒火柴,轻轻一擦,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一块他的脸。
火光一路移动,然后转移到另一个物体上,变大一些。
那是蜡烛。
蜡烛照亮的范围显然大得多,起码控夏可以看得清沈礼聿的表情了。
虽然对方毫无表情。
她却不急,余光眺见旁边一把破旧木椅,径自拉过来坐下了。
她在等沈礼聿表态。
漫长的寂静过去,沈礼聿终于迟迟开口道:“为什么现在又突然相信我?”
“这一周发生的所有事,都足以证明你说的话可信。”控夏目光蓦然飘向他身旁燃烧的蜡烛。
“你醒过来已经有两天了吧?”她问。
沈礼聿满脸惊异,“你怎么知道?”
“你还知道瞿仪宗早就打算把我置于死地,但是你醒了却没有阻止,而是爆炸发生了才出面救我。”
沈礼聿抿了抿嘴唇,目光低垂,落在地面上。
其实他这时候和一周前长得已经不太一样了,控夏觉得。
之前认为他长得像会所里的小白脸,是她眼瞎,明明气质完全截然相反。
现在更像一棵傲然挺立的小白杨……虽然控夏对他站着的样子没有印象。
但是下午醒时,第一眼看到他,她就莫名想起了小学时学的这篇课文。
“所以。”控夏面无表情,“我猜你的势力不足以渗透进联盟高层,哪怕对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再了解也束手无策,只能在爆炸发生后,这种暂时混乱的时间里动手。”
沈礼聿抬手捂了下嘴角,“……你全猜对了。”
“你的答案呢?”控夏摊手。
“梦寐……咳,我是说,合作愉快。”沈礼聿说。
既然谈完了就没必要再聊下去,控夏看向屋子里唯一一张床,用眼神询问他。
对方礼貌示意她随意。
得到同意,她起身,想直接上床休息一下。
但小腿处的湿润提醒她,她身上还湿着,这样随便弄湿别人的床可不礼貌。
于是她施施然对着轮椅上的人询问:“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裤子?”
5. 第 5 章
沈礼聿并没有动作。
控夏十分遗憾,看来这张床的命运就是被弄湿。
她脱掉身上防水的外衣,打算直接躺下。
沈礼聿忽然道:“有。”
控夏看他控制着轮椅的方向,到内室里拿出一套完整的衣物,她粗略估计一下,上衣裤子都是齐的。
“其他人拿的,都是齐的。”沈礼聿慢慢把轮椅推到她面前,然后把手上的衣物递给她。
“里面有浴室,应该有热水,你去冲一冲吧。”他说,“原本你醒来之后我就该拿给你了。”
控夏定定盯着他,把他盯得表情不自然起来。
沈礼聿慢半拍道:“明天跟我团队里的人见个面吧。”
控夏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沈礼聿在原地停留一会,把她刚才扔在地上的外衣捡起来,抖落两下后挂到角落的木架上。
他对着墙壁打开手腕上的通讯器,在群聊编辑了一段话发出去:
“我们目前已经初步达成合作意向,明天要详谈。老梁,记得赶一份合同出来。”
被叫“老梁”的人回复收到,紧接着一个头像大写王字的人私聊他道:“衣服给了吗?”
“给了。”沈礼聿回复道,“但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对方很快发来一串语音条,沈礼聿点开,是偏清冷的女性音,听起来有些焦急:“为什么?是不喜欢我挑的衣服吗?”
“……你冷静点。”
“她没看里面的衣服,可能是觉得我,呃。”沈礼聿捏捏眉头,手指沉重地敲下几个字:“可能是把我当成变态了。”
“哦。”声音听起来有些庆幸,“那就好。”
她一点都不关心沈礼聿的死活。
沈礼聿倒也不生气,刚要敲下几个字,就被身后门打开的声音吸引去注意力。
他顺手关了通讯器,转过去。
控夏带着一身水汽出来。
她的短发是湿的,在往下滴水,抬眼看过来时,沈礼聿觉得她的银色瞳孔上也带了湿漉漉的水汽。
“垃圾桶在哪。”她问。
沈礼聿拨动轮子,露出身后藏匿的垃圾桶。
一切终于准备就绪,控夏躺在床上,闭着眼,打算休息三小时。
旁边的人却窸窸窣窣地,嗓音在空气中响起来,“你明天几点有空?”
控夏想起他说的见面,“傍晚五点。”
对方没了声响。
“明天傍晚五点。”沈礼聿在群里发。
底下齐齐都是“1”,只有“王”又给他发了私信。
“她是不是穿了我给她准备的衣服?”
“是。”沈礼聿回道。
“喜不喜欢?”
“没说。”
“你没问吗?”
沈礼聿叹了口气,知道他不给个说法,对方今晚都不会安生了。
“明天问。”他回。
控夏起来时是凌晨四点,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这几天难得休息好,她眼珠子上下左右地活动着,脑子清醒。
终于缓解掉眼睛的不适感,她睁开眼,下床时却没找到自己丢在地上的外衣。
“在那边。”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控夏转头,看见老神在在坐在轮椅上的沈礼聿。
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控夏看见了挂着的衣服。
她过去拿下来,上面还沾着雨水,用力抖了抖,她一边穿上一边问:“你一晚上没睡?”
穿好了,控夏倚着旁边的桌子,抬眼看过去。
“我不需要休息。”沈礼聿说。
控夏挑眉,“只有机器才不需要休息,你是机器?”
沈礼聿跟她对视一会,慢吞吞移开目光。
他手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杯热茶,被端起来时还冒着热气。
控夏没趣地站直,拉好外衣的拉链,就要开门走出去。
“等等。”沈礼聿叫住她,“有人托我问你。”
控夏没听到后面的话,“你说什么。”
“衣服穿着喜欢吗。”他问完又喝了口热茶,一直盯着她。
“衣服?”控夏低头,拍拍手臂,“很不错,非常舒服,是位女性?”
沈礼聿知道她是在问挑衣服的人,点点头。
“替我向她问声好……下午就能见面了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控夏推开门,身子露了一半在外面,外衣衣角被急速的风吹得哗哗作响。
“回见。”她道。
门轻轻合上,控夏左右巡视一遍,在黑暗中翻到对面的立墙上,原地留下一道影子。
鸽子如影随形,尖利的小爪子紧紧抓住她肩旁面料,在风中巍然不动,像座雕塑。
控夏偏头同它黑豆大小的眼珠对上,从里面看出一丝疑惑来。
既然不碍事,那就任它停着好了。
联盟大楼有个隐蔽的入口,只有高层们知道。
当然,控夏也知道。
这个入口不仅隐蔽,并且进入时不会被录入信息。
控夏现在就站在这个门前。
她拍拍肩,灰白的鸽子惊吓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这扇门大概很少有人来维护,门底生了锈迹,滑动时会落下疏松的锈,在运动范围内显现出半扇形的形状。
控夏用鞋底蹭一蹭,把痕迹都抹去。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长长甬道,没有丝毫光亮,视觉上看深不见底。
她轻轻合上门,眼前暂时失去光明。
不要紧。
控夏深呼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找到一处地方,然后用力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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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闷哼一声,手心里多了一枚芯片。
将芯片放在大衣胸口处的口袋中,控夏半蹲下身,双手触碰墙壁。
连续下雨的缘故,这里的墙体十分潮湿。结合生锈的大门来看,想也知道翟仪宗对这里的养护多不上心。
控夏感觉湿润的凉意已经穿透手套,传到指尖,手指头几乎要发麻起皱。
终于,在接近地下的位置摸到不起眼的端口——差不多一个指头那么宽的口,厚度仅仅允许插入一枚芯片。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芯片,找准位置后插进去。
里面大概也生锈了,推进去时阻力很大,控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插正。
一秒、两秒……没有动静。
控夏站直,昂起头张望一圈。
这并没有作用,一片漆黑的楼梯间看不清任何东西。
该死的!
她垂头盯着那处,想立刻上楼把翟仪宗拖出来打一顿。
控夏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等了五分钟,脑海里翟仪宗的死法已经放到第108种,却无法缓解此刻的怒气。
哔、哔——b、
仪器启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响到一半,像泄气的气球发出怪声。
灯一闪一闪,头顶有说话声。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从脚底下传来的……”说话的人还跺了跺脚,硬跟踏在地面上的声音透过石料,显得发闷。
光源稳定了。
控夏抬着的头微微低下,目光投向延伸向下的楼梯。
“我怎么没听到。”回应的人懒懒的,还很不耐烦,“你别那么敏感,这里是联盟大楼,不会出什么事的。”
被训的人闷闷应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声响。
控夏抬脚向下去,绕过一圈又一圈的楼梯,然后开口:“别躲着了。”
没有回应。
她不再废话,拉开上方镶嵌的铁盒门,退后两步,手握成拳挥上去。
在距离1cm的位置被拉住。
控夏侧头,看见自己衣袖底下的裸露机械臂,收回手。
那只机械臂也乖乖离开。
她抬眼看过去,那只手动作优雅的关上了铁盒门,随即速度极快的往把手处邦邦砸了两拳。
安静的室内空间,一时只有金属相撞的声响。
等到再次宁静下来,控夏嘲讽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至于这么保护吗?”
“当然值得,小姐。”优雅浑厚的男音道:“这是我生存的热情。”
“一个机器讲什么生存热情。”
“小姐,您说的话太让人伤心了。”他声音里包含着悲伤,很快又变得欢快起来,“不过,借景二号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您唤醒我,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借景二号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6. 第 6 章
“认主。”控夏问,“我记得当时工程师给你嵌入初始数据时,定下的规矩是你只能听从一个人的命令,对吗?”
“也许吧。”借景二号醇厚的声音十分含糊,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控夏目光锁定虚空中的一处,然后莫名笑一下。
这一下把借景二号看得汗毛直立——是它给自己设置的虚拟汗毛。
借景二号讪笑一下,在虚空中显现一个方形头颅,没来得及讲话,被身体深处传来的警告吓出一声惊叫。
“你你你——!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它惨叫道,盯着自己断掉的机械手悲伤。
“我知道你不想认,但自从你产生自己意识后就一直呆在这,你不想离开吗?”
“翟仪宗不知道这里关着什么,所以从没有找人管过这里——”控夏扔掉手上的机械臂。上面断接口泛着微黄的锈,随着落地的动作不断震落更多。
她拍拍手,“身上锈得差不多了吧?”
借景二号盯着她的动作,从嗓子里憋出一句话:“——你要做什么?”
“别误会。”控夏无奈道,“我又不是暴力狂。”
“哈哈。”借景二号干笑两声:“谁说不是呢。”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它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要我认主,你能交换什么?”
“这可不是我让的,底层代码就写着这个啊!”它看着控夏逐渐扬起拳头,断掉的机械臂挡在她面前,企图拦下,与此同时,方形脑袋往角落里靠近一点。
控夏摊开手掌,手心俨然放着一只小巧的螺丝刀,“我帮你修好你的肢体,怎么样?”
借景二号沉默好一会,才开口:“帮我修一下身体就想让我认主,什么黑奴条约。”
“你怎么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呢?说不定我只是想帮助你离开这里。”
“……还是聊点正经的吧。”
控夏夸张地叹了口气,“好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虽然你一直没有链接外界,但应该知道天懿号出问题的事吧?”她正色道,“保护罩的范围在不断缩小,虽然现在速度不快,夜以继日,人类迟早会灭亡。”
“我听程先说,你的愿望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
确实。
它还有一个愿望是和它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不过这个愿望永远都不会实现了。
“如果人类覆灭,你离死亡也不远了。”
借景二号很想硬气地说一句“死就死了,愿望不实现也罢”,可惜,它面前站着的人是控夏。
这个狠心的家伙是真的会让它死、就、死、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它现在当场就被搞死。
——如果它不答应的话。
控夏循循善诱道:“我可以在危机结束后给你搭一座漂亮的小院子。里面会种满向日葵、小雏菊、和绿桔梗。”
“你开什么玩笑。”借景二号十分无语,“现在连野生的动物都难见,怎么可能会有那些花。”
“谁说没有了?”控夏翘出一根手指,指尖闪现出一幅小小的画面。上面是阴天下灰鸽子不停盘旋的场景。
借景二号好奇凑近,在角落找到时间,显示一周前。
它还是不相信,却发现面前的画面来自真实摄制,并非合成。
居然是真的?!
借景二号嘴角控制不住的翘起,难道它真的可以看见书上那些美丽的花儿了吗?
一个充满阳光的小院子,里面种满了向日葵、小雏菊、和绿桔梗。翅纹诡谲的蝴蝶停留在盛放的花心处,又翩翩起舞,将那处做成舞台,肆意绽放。
这会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我答应你。”借景二号说。
它又补充:“不过你得先把我身体修好,不然无法达成交换。”
“行。”控夏收回手,在腿侧边墙上敲开一道暗格,然后输入密码,扫描眼瞳。
啪。
从暗格里掉下来一个盒子,弹在脚边。
控夏拿起来,拍拍表面。
“你!你怎么知道有这个东西!”借景二号把断开的机械臂捏回去,想夺回自己的核心。
控夏把它藏在身后,“你是不是太小瞧我跟程先之间友谊的羁绊了。”
忘记了,“母亲”和面前这个家伙的关系超越一切,知道这个并不奇怪。
它问:“你要把它带去哪里?”
控夏一下一下抛着黑盒子,说:“错了。不是带它去哪里,而是带你。”
“我?”
借景二号沉默了。
它的身体几乎渗透了整个城市的地下,经脉附着在联盟大楼的墙与墙之间。
要把它带走,是要把整座城市都翻过来吗?
“这副躯壳并不重要。”她不赞成的摇摇头,“我给你换副轻便的,从走出这个门开始,你就不再是借景二号了。”
“听见了吗?”
“程借景。”
-
跟机器人扯皮也费时间。
控夏随手把小黑盒揣进兜里,更往下面走。
过了足足六分钟,她才站定在一道门前,伸手敲了敲。
没有回响。
她扣住墙皮,在缝隙里找到使力的地方。
用力拉——
门被撬动,终于缓缓现出隐藏的真面目。
是生物实验室。
里面并没有开灯,依旧没有人影。
门拉开弄出的声响倒是引来了一个老熟人。
“谁?!”
控夏没应声,看见老大爷拎着酒瓶就来了。
老大爷模模糊糊地,看见黑暗中有个人影,心跳加速,两眼一闭索性直接冲了上去。
“啊——!!”
控夏接住空中飞舞的酒瓶,对着老头说:“这么大礼。”
耳熟。
老头摸摸自己脖颈,居然还活着。
他悄悄睁了一只眼,看见一个身影从自己身边掠过。
“让你找的人找了吗?”那人发问。
似曾相识的语气,老头终于想起几天前来的这么个人。
他松口气,“还在找,有的人……死了。”
“嗯。”意料之中。
老头继续道:“目前已经集齐了一半人,大部分还愿意回来,另外的小部分已经找到生计。”
控夏皱眉。
老头说得委婉,但想也知道,那小部分人是不会放弃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工作,还回到并不稳定的实验室继续务工。
不过不需要担心。
“只需要找几个人回来。要懂基因的。”
“但是,”实验室不是停止启用了么?
控夏抬手,示意老头不必再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实验室我征用了。”她按开旁边一台机器的开关。
机器应声亮起红色警示灯,随即变绿,发出隆隆响声。
“这——”老头看着已经进入预备状态的机器,露出惊讶。
这座实验室已经休眠了近三个月。
在那群研究员被辞退前,这里也仅仅只是亮着灯,除了偶尔椅子拉动的声响,再无其他。
每个人都来去匆匆,面上神情大多冷漠,还有少部分焦头烂额,显然是降低的工资让她们在这座城市难以存活下去。
老头是眼睁睁看着它变成这样的。从机器轰鸣、人员繁杂吵闹,变成现在空无一人。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也被赶走,这座曾经创造出灿烂辉煌的实验室被人彻底遗忘。
响起的轰鸣声是否会改变结局?他不知道,但看着显示操作面板的机器,他久违的感受到一股热血在身体里沸腾。
“明天能来吗?”控夏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问。
等这只鸽子的结果出来,她准备着手去抓一只那日游行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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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怪物。
控夏直觉,那个才是重中之重。
“可以!可以!”老头十分激动,从口袋里摸出通讯器,熟练操作着,“下午就可以!”
“好。”控夏说:“研究员来了之后,麻烦她们测试那只鸽子的数据。”
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天光大亮。
控夏抬手遮阳光,发现地上的水已经被晒干了。
广场上偶尔有人走动,她快步穿过中央,回到贫民区,又七绕八绕,最终站定在运作中心前。
运作中心是一座半圆球状的建筑物,矗立在城市边境,跨过两步就能离开保护罩。
外面是浓到看不清的黑雾,和数不清的、已经化掉的累累白骨。
站在这里向外看时,像是被深不见底的黑雾笼罩了,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自己。
无力感涌上心头,控夏抬头,看着吸附在保护罩上的黑雾,喉头微动。
她低下头眨眨眼,走到边界处,发现保护罩的边界确实在缓步往前逼近。
很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数据监测到,这座城市会像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被黑雾吞噬。
控夏蹲下,摸了摸地上。那里原本的痕迹已经消失,她从衣服里摸出一把匕首,用力地刻下新痕迹。
把上面的灰尘扫干净,控夏站起来,转身面对运作中心。
天懿号的主体在里面照常运转着。
她低声喊出程借景,距离最近的摄像头细微转动。
抬步朝摄像头方向去,控夏在通讯器里编辑出几个字,看摄像头上下摆动后,删除。
不一会,控夏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转头,看见一张很久没有见过的脸。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对方黑发杂乱,身上的衣服很皱巴,显然是刚脱了实验服匆匆赶过来的。
控夏把水推到她面前,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道:“瞿仪宗的打算是什么。”
“天懿号?”对方拿起杯子,小啜一口,然后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瞿仪宗到现在都没有给出解决方案来么?
控夏想着,听到对方苦笑着说:“我被降职了,两天前。”
她骤然失神,沉默两秒后才问:“为什么。”
其实心里早已知道答案。
对方果然说:“不明原因。那天我被组长当着所有人的面带到办公室,再出来时,那层楼的权限已经不再对我开放。”
看来瞿仪宗铁了心要把我踢出去。
就连毫不相干的人都被连坐,真是怕我怕得要死啊。
控夏嗤笑一声,突然慢半拍地想到,自己并不清楚沈礼聿的做事风格,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在爆炸现场留下点什么。
如果没有的话,瞿仪宗这两天该急坏了吧?
“还找不到?”瞿仪宗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对方低着头,并看不清表情,只是语速极快道:“属下带人将联盟大楼翻了个遍,来来回回找了三遍,都是没有。”
难道真给那个女人逃出去了?
瞿仪宗面无表情的推翻这个可能。
狭小的密闭空间、最新研制的精制热弹,在爆炸时会释放极高热量,外加电梯碎片,足够一个人死上千八百回。
哪怕是经过改造的仿生人都绝不可能逃过。
他冷静下来,又问:“其他消息呢?”
“没有。”对方接着道:“在中心围向外扩散地毯式搜查三遍,没有。”
“任何地方。”瞿仪宗强调道:“确定是任何地方。”
面前的人突然抬起头,嘴唇蠕动着,挤出一句话:“……除了运作中心附近。”
对方还想解释,被瞿仪宗沉着脸打断。
他压不住自己满腔怒火,“现在马上去查!”
“要是错漏了什么,你等着死。”
7. 第 7 章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吗?”
控夏老神在在说:“明面上来说,我现在已经死了。”
对方震惊地失手打翻了水杯,两个人手忙脚乱,终于收拾好一片狼藉。
控夏把湿透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抬头看她。
面前的人明显被她的话震到失神,控夏喊了一声:“菲菲姐……”
林菲目光聚焦在她脸上,控夏才继续,她显然十分不好意思:“你被降职可能是因为我,对不起——”
控夏被迫闭上嘴。
林菲把手指从她嘴上移开,愤愤道:“那死老头!”
明显是在骂瞿仪宗。
控夏勾了下嘴角,耳朵灵敏地听到外面有讯问的声音。
不太对劲。
她皱着眉头,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最终确认,外面确实是在审讯。
“菲菲姐,我现在身份敏感,得先走。”控夏站起身,“你的职位,我会想办法帮你提上去。”
“有见过这个人吗?短黑发,银色眼睛。”
“没有,没有。”
审讯的声音越来越近,话语已经明示到控夏身上。
控夏皱皱眉,低声对林菲说:“不要对任何人说见过我,后面我还会来找你。先走了。”
几乎控夏前脚刚离开,下一秒护卫军就走进店里,一个一个抓着店里的人盘问。
人不多,很快就询问到林菲旁边那人身上。
护卫军点开电子卷轴,冷漠机械地询问:“有见过这个人吗?短黑发,银眼。”
那人本只是随意扫过一眼,就想敷衍回答没有,眼睛却定住了。
他犹犹豫豫,将视线在卷轴和林菲身上跳来跳去,没出声。
直到护卫军不耐烦地再次询问,他才开口:“……刚刚好像还在这里。”
问他那人脸色骤变,语气急促,“在哪里?!”
“这里。”
护卫军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发现异常。
他们迅速包围了林菲,为首的人先发问:“这位小姐,请问这边刚刚是离开了什么人吗?”
“我妹刚离开,她工作有急事,先走了。”林菲抬头,对他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你妹……”他打开手上的电子卷轴,指着上面人的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问:“长这样么?”
林菲目光放在那张脸上,冷静道:“确实有些像。”
“不过我妹可没有这张脸那么好看。”
她耸耸肩,“唯一的相似点大概就是黑短发了。不过你们也知道,贫民都是这个发色,我也是。”
对方视线移到她头上,迟疑了。
林菲道:“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查监控。”
围成一圈的护卫军里有人刚挪出一步,被叫住。
“小姐,这可不是你说的算的。”
说完,领头的人一挥手,“带走!”
“这怎么办?!”程借景发出哀嚎。
控夏面色如常,手指从通讯器上离开。
她让程借景关掉监控画面,“会没事的。”
“哦。”他乖乖关掉,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去哪里?”
“公墓。”控夏道。
“公墓?”程借景问:“你有想祭拜的人?”
控夏看他一眼,语气冷淡:“没有。不过程先埋在这里。”
!
程借景激动地失语片刻,然后才问:“你带我来见她!?”
控夏避开失去控制的飞行器,从公墓的侧门进去。
身后的飞行器擦在地面上,发出尖利的响声,过后有人从里面出来,嘴里愤愤地不断骂出脏话。
她偏头看了一眼,只看见是个银发,随即并不在意的抬步跨进公墓。
公墓是个房间的模样,里面不是传统模式,牌碑架成了一层层的样式。
里面只放置对城市有贡献的人类骨灰,既有墓碑,又有电子二维码。
二维码扫描出来是生前简介,主要讲解逝者生前对城市做出的贡献,视频又长又臭,还不能拉进度条。
不过还好,这里只有高层能进入,因此只是不起眼的在那里蒙尘着。
她熟练的按下几个数字,伴随着舒缓的乐声,更深一层的按键被开放。
程借景看见她又输了一串数字,速度很快,他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
然后开放的是指纹和虹膜锁。
一一扫描过后,面前的透明罩子里迅猛地轮转三圈,像旧世纪火爆的幸运大转盘一样,最终稳稳将一排定位在控夏面前。
上面写着两个飘逸的大字:程先
程借景:“……”
他忍不住吐槽:“这种反人类的墓碑放置方式是谁想出来的?活人进去得吐着出来,死了都不安生。”
“程先。”
程借景闭麦了。
控夏从侧边弹出的几个按键里选择第三个按下。
唰!
黑色的盒状物猛然出现,控夏习惯地打开,无视程借景惊恐的叫声。
将里面的小物件都捡出来,她手指灵活地捡起拼好,不一会,类人雏形初现。
“这也是……”母亲搞的吗?
程借景好半晌才开口。
“是。”控夏拼装的同时回答,“我以为你早就发现她的恶趣味属性了,没想到居然这么惊讶。”
程借景一时语塞。
自己在地底下呆了十年,母亲缺点的记忆早就在时间冲刷下淡忘干净。
更何况,一点小小的恶趣味怎么能算是缺点呢?
他不说话,控夏也不主动提起话题,手下零件一个个减少,最终成了一个小男孩的造型。
控夏拍拍手,说:“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这个……是母亲留给我的吗?”程借景小声道。
控夏点头,给他提前打了个预防针:“你的意识进去后会自动转变成小男孩,我指的是声音。”
“正好我也受够了,其实我一直想问,到底谁教你换的这个声音?听起来像霸总文里的管家。”
“不好吗?”骄傲的程借景提起自己满意的声音,语气也变得自豪起来,“我翻遍了人类的语音库。”
“不好。”可惜他面前站着的是控夏,“跟你的小学生情绪相配,简直活脱脱傻子出世。”
呜。
程借景无能狂怒,怂怂的将自己的意识附在面前的小男孩躯体上。
再睁开眼,他只能看见控夏的腰带。
“我怎么……?”变矮了三个字没出口,程借景摸着自己的嗓子,难以置信。
“哈哈哈。”头顶传来控夏的嘲笑声,“程先果然有先见之明,男童音加小学生情绪,绝配。”
说完这句,她随手撸了把小学生的黑发,“走了。”
程借景一只手护头,一只手护脖子,对自己消失的管家男音感到十分难过。
他不说话,只是怒视着控夏。
“你再看也改变不了什么,男童音是被写进底部程序里的,只要你待在里面,就是这个声音。”
控夏无情道:“跟你的管家音说再见吧。”
程借景非常愤怒,他握紧了拳头,往旁边泄愤一锤。
哔。
程借景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控夏看着弹出来的画面,面无表情想:跟小学生对话就是费劲。
她向下一瞥,见小学生脸贴在透明罩上,紧紧盯着画面上的女人看。
不过有时候还是挺乖的。
画面里的女人自然是程先。
程借景听着活泼上扬的女音,像十年前无数次那样,抬头仰望那张脸。
那张看过无数次的脸。
-
程借景是被控夏牵出来的。
他已经良好接受了控夏的小学生说辞,乖乖牵着控夏的手。
虽然对方并没有照顾他的意思,步子跨得大,两条腿抡得飞快,轻轻松松把他丢到后面,还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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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嫌弃他走得慢。
“你不看看身体结构的区别吗!”程借景憋红脸,大声控诉她。
对方看他两眼,叹了口气,一只手直接把他圈起来。
“我现在没时间走那么慢。”
好吧。
根据事实来看,她说的这句话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程借景也不再挣扎,反正不用自己走路。
控夏抬抬手,简略道:“报时间。”
被提醒的程借景:“……下午四点四十八。”
刚刚好。
控夏踏进小屋时,是下午四点五十。
“回来了。”
她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看见已经围成一圈的五个人。
“你们好。”控夏跟他们打招呼,顺手放下手边的人,“我应该没迟到。”
程借景看见这么多人,原本要说出的话不说了,躲在控夏身后。
控夏小声吐槽他,“十年了还怕见到生人,你羞不羞。”
程借景梗着脖子嘴硬:“你少管!”
她警告似的捏了一把他的脸,走到沈礼聿面前。
对方很自然地开口,像是在跟她汇报:“监控内容已经替换,瞿仪宗查不出破绽。”
“你的那位姐姐已经被放回去了。”
“谢谢。”控夏说。
沈礼聿摇摇头,低声道:“先坐吧。”
“老梁,王阅,许从海,许从山。”
控夏随着沈礼聿手掌的方向,一一同被点到名的人微笑对视。
在短暂的视线接触中,脑海生成第一印象。
老梁是男的,短寸,留着络腮胡,眼睛混浊,看着已经年过半百。王阅也是短发,发色微银,眼尾上挑,跟她对视时瞳孔亮晶晶,应该是给她挑衣服的那位女士。
许从海二人是一对男性双胞胎,银色长发,同她微笑时嘴角弧度相似,动作同步,看上去岁数不大。
认过脸后,进入正题。
沈礼聿让老梁从包里拿出合同,薄薄的几页纸被订书钉钉住,推到控夏面前。
纸质合同?
控夏饶有兴趣翻了两页,发现里面的内容很少。
她不再动,手指搭在上面。
“咳咳。”沈礼聿手握成拳挡在唇边,正色道:“瞿仪宗把你的个人档案从电子系统里面删除了,所以电子合同无法起到效用,我们就采用纸质合同,以按压手印和录入虹膜的方式进行。”
“有什么区别……不都没有作用。”程借景小声吐槽。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后知后觉的程借景双手捂住嘴巴,尬笑着往控夏身后躲了躲。
“我的个人档案也被电子系统删除了。”沈礼聿道,“纸质合同的效用是确定身份和明确合作内容,违约赔偿不根据玫瑰法案。”
他从轮椅旁边取出五枚芯片,搁置在桌上:“这五枚芯片会被植入我们体内,只要指纹和虹膜录入成功,它就会生效。”
控夏捡起一枚,仔细查看之后,把程借景从后面拎出来,“扫描。”
程借景顶着另外五个人的视线压力,用瞳孔扫描一遍,没有仔细看内容,然后把芯片扔回桌上,闷闷道:“好了。内容已经传输到你通讯器上。”
控夏点开通讯器,翻阅过一遍后眼角抽动,抬头扫了他们五个人一眼,又把程借景拎出来,“扫描。”
她把合同扔给程借景。
只有几页纸,看起来是很快的。
程借景翻到最后,不自觉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口:“黑奴条约!”
“嗯?”控夏加重语气。
她眼皮跳跳,满脸严肃地盯着程借景。
程借景把合同放回桌上,极快的扫了他们一眼,凑到控夏耳边,气急败坏:“你把我带什么地方来了?!福利那么好!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小心被他们几个骗了!”
他说着话,同时快速调出上一份文件内容,吓得语气变了个调,“这妥妥诈骗啊!你快带我走!”
8. 第 8 章
控夏并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
“说清楚。”
程借景警觉地看他们五人几眼,语速极快道:“——大意就是,在双方合作期间,乙方要无条件听从甲方命令,否则会受到芯片内已设定好的程序惩罚。”
“问题是这上面的甲方写的是你的名字!”
程借景十分惊恐,“以我阅文多年的经历来说,这不明摆着杀猪盘吗!”
控夏总算知道程借景为什么那么执迷管家音了。
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玩去吧。”她对程借景挥挥手。
回归正题。
控夏手指在这份合同上点了点,沉吟几秒,抬头问沈礼聿:“你们都清楚里面写的是什么?”
沈礼聿点点头。
“只是为了向你保证,我们绝对忠诚。”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但合同上的那内容太极端了。
反而有问题。
控夏翻到最后一页,调出指纹确认和虹膜确认界面,一一扫描过去。
文件轮转,每个人都操作一遍后,纸质合同被沈礼聿保管起来。
这还没完。
桌上放的五枚芯片被他们拿起来,有的人割破手腕,将其插入进去;有的人则是植入到锁骨下;双胞胎最为简便,他们的手同时按在颈侧,侧方立马弹出卡架,放置后直接将卡架推回原位置就好。
控夏正想着,手臂突然被碰了碰,她侧头看去,是王阅。
对方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神色紧张地指着程借景,小声问:“看这些……不要紧吗?”
“他不怕这些。”
“那就好。”王阅舒了一口气,眼睛重新变得明亮起来,“控——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呢?”
“直接喊名字吧。”控夏默了会,手指搭在自己的衣服上,问她:“昨晚的衣服,是你挑的吗?”
控夏能感觉到她问完这句话后,对方的神色明显变得更加明亮,还疯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喜欢吗?”
“喜欢。”感觉这两个字有些太苍白无力,控夏笨拙地补充:“很舒服,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
王阅:“那就好。”
“谢谢。”控夏说。
“不用客气。”王阅捧着脸笑意盈盈,“本来也很高兴能给你挑衣服,我应该算你的粉丝吧?应该是这么说。”
“粉丝?”
“对啊!”王阅十分直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
“你还会害羞?!”程借景震惊道,“我以为你脸皮比外面的黑雾还厚呢。”
“闭嘴。”控夏冷冷道,“话这么多。”
“嘁。”程借景傲娇一扭头,果然是被他的话说中了,恼羞成怒。
“现在去哪?”他问。
等了好久,控夏都没有回答他,程借景悄悄看她神情,看见耳根子久不消退的红色。
居然还在害羞!
程借景震惊地左脚拌右脚,差点摔跤。
前面的人已经走得很远,他跑着追上去,没话找话,实则是在偷拍。
拍完就退到旁边,他想着刚刚的照片傻乐。
以后可以拿这个照片威胁她哈哈哈哈哈!
“你在干什么?”身边突然传来阴森森的一声问候。
程借景身体一僵,摇头,“没干嘛啊。我还得问你呢,我们现在去哪里?”
听到他的问话,对方嘴角一勾,笑得十分愉悦:“现在?带你见见新朋友。”
新朋友?程借景总觉得她不怀好意。
他撇撇嘴,认命地跟上控夏的脚步。
天已经擦黑,贫民区里陆陆续续亮起灯,温暖的灯光照亮了附近的方寸之地。
程借景从窗上的影子看见一家三口正吃晚饭,欢声笑语缱绻地透出来。
他突然有些难过。
如果一切都按照翟仪宗的运作发展,控夏死在那场爆炸中,天懿号出现的错误被放置不理,那么会出现什么场景呢?
他并不清楚翟仪宗的打算,只知道未来这些人一定会死在这座城市里,被污染悄无声息的侵蚀——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当中。
明天天一亮,唯一的烦恼是为生计奔波,让日子变得更好一点而已。
程借景正沉浸在对未来的伤感和担忧中,忽然听见一声热切的:“控——小姐!你来啦!”
他抬头看去,一个女人笑容满面,旁边是两个小孩。
程借景叹了口气,他最烦小孩子了,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小孩。
从旧世纪遗留下来的资料来看,小孩大多难缠又无理取闹,而他可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机器啊!
尽管这个名号是自己封的。
看着控夏往她们面上走,程借景只是暗暗祈祷,希望不要跟小孩交流。
可惜,控夏说的新朋友就是他们。
“你怎么不跟他们玩。”控夏十分疑惑。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两个新朋友。”
什么?!
“你说的新朋友是两个小孩?!”程借景相当大声,他不敢置信。
控夏嫌他吵,掐住他的嘴:“小孩怎么了,你不也是。他们俩比你可爱多了。”
“谁稀罕!我不跟他们玩。”
“这由不得你。”控夏抓着他的肩膀转过去,让他对着那两个人,“女生叫小球,男的……我不太清楚,你自己去问。总之,别来烦我。”
对着程借景举举拳头,她松开他,转身走到老板面前:“有个单子,接不接。”
老板把手上的水渍擦在自己身上,然后给她递上一杯饮料,开始装傻:“什么单子?小姐,我这里只是做一些大众喜爱的饮品,不干其他。”
控夏无视她这句话,自顾自报起详细来,“维修机器,外加保养。需要熟练手尽快做完。修好一处五十万维新币,机器保养总共三十万维新币。”
“这……”老板差点松口。
已知一千个维新币足够一个正常体格的人滋润生活一个月。
那么这加起来超过八十万的维新币,又有谁能拒绝呢?
“我真不做这个……”老板捂着滴血的心口拒绝。
控夏也不急,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饮料,看里面荡出一圈圈波纹。
“如果钱不能打动你的话,我会试试其他方法。”
“没有就是没有哇!”老板嗓门大起来,几乎是叫苦连天:“你就是把我扒了皮也没有啊!”
“是吗?”控夏眨眨眼,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把长勺,指着柜台底下露出来的一角,“那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老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透明玉石,脸色一变。
她快速过去,把玉石藏好了,然后悻悻地看了控夏一眼。
“我不会装看不见的。”控夏朝她笑了笑,“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的……你知我知。”
“你还要继续挣扎一会吗?”
算了。
老板叹了口气。
玉石出现的地方异常,想也知道是谁捣的鬼。
只是她不清楚,为什么面前这个女人知道。
明明隐藏了这么多年。
“我只做这一回。”老板道。
少了装疯卖傻,气质重新沉淀下来,她身上依稀可显出技术人员的专业性。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怎么发现的?”
这个发现,既指身份,也是在询问玉石。
控夏并不回答,话题拐回之前。
“下周,我会带你去机器在的地方。工具你都有?”
“有的。”老板道。
控夏点头,说起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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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底下黑市里存活的商铺都有靠山,你们之间互相清楚吗?”
老板脸色一变,有些结巴:“清、清楚什么?”
“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每次都只在你这里停下吗?”控夏抬眼看她。
这个问题她确实有想过,但时间长了,没有看出所以然来,只能用自己想多了来安慰自己:“我以为是因为我做得太好喝……”
控夏一时语塞,垂眼盯着那杯黑乎乎的、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饮品,为自己的健康感到担忧。
“所以真的很难喝吗?”老板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控夏无语道:“倒也没有。”
老板对着她多年来唯一的食客寻求安慰,“那你觉得能打几分?”
“呃……八分吧。”控夏违心道。
其实满分一百。
老板却以为满分是十分,她脸色重新变得好看起来,甚至还带了些笑:“以后请多多给我提出建议好吗?我每年都会参加城内举办的‘十全十美’食物大赛,但是每年的手续都不够,每次都被主办方打回来,我已经为这件事苦恼了很多年。”
“如果能在你的帮助下成功夺得冠军的话,那我真的真的会非常感谢你!”
对方已经陷入自己夺得冠军的美好幻想中,控夏把自己嘴里的刻薄话咽下去。
在这种看不见未来如何的境地下,确实需要一点目标支撑自己更加乐观地活下去,哪怕再遥不可及。
控夏再次开口:“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以逃避我的问话。”
对方脸微不可见地一僵,迅速切换成笑容满面的姿态:“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大家心知肚明,控夏不想再跟她绕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直接问:“你的推测?”
这种被牵着走的感觉太难忘,好像回到了那段关在牢狱里审讯的日子。
老板起了掀摊的心思,但面前人的武力值让她的小心思又歇了。
既然怎么都逃不掉,那干脆把事情摊开来好好掰扯一番。
利益才是始终的朋友。
她不再闪躲,目光同控夏投来的视线相撞,“你能给我什么呢?这可不是什么随便打听就能得来的消息。”
“让你的家族重新复苏起来?”控夏漫不经心。
对方的眼神从满怀期待变得失望,再开口时语气嘲讽:“你查的挺多,但是太自信。”
“我恨透了他们。”
她把方才藏好的透明玉石拿出来,恶狠狠地扔在桌上,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就因为这块东西,所有人都被牵连入狱!我的父母姐姐都被人害死在里面,诺大的家族只剩我一个人——”
控夏听出她语气凝滞,时间极短。
她很快恢复,继续怒气冲冲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再为这个该死的家族做事?!”
“这就是你一直隐姓埋名的原因吗?”控夏不躲不闪地直面她的怒气:“做你并不喜欢的调饮师,肆意的辱骂、怨恨外界,我很好奇,你对待自己的时候会比这更狠吗?”
她满腔怒意被压回胸腔。
会吗?
其实是会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将自己夜深人静时的满腔怨恨诉诸于人,只是狠狠刮了她一眼。
“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向你明确我的态度。以及,如果你开不出我满意的回报,那我只能告诉你,关于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无可奉告。”老板声音冷硬。
那真是难搞哦。
控夏心想。
还好她手里握着的情报不止这些。
“你恨,那他也恨吗。”
控夏身子转了半圈,下巴朝程借景的方位扬一扬:“他可只知道自己是个被你捡来的孤儿。”
“但作为你姐姐的遗腹子,你还忍心让他跟着你继续过这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9. 第 9 章
程借景正满脸不耐地跟小男孩说话,忽然被一股大力往后拖,他站不稳,踉跄着退了两步,本来以为自己要摔,一只手扶上他的肩。
他扭头一看,是控夏。
“走走走!都走!”老板把小男孩护到身后,面目凶狠地盯着她们。
程借景脸色发臭,拉过小秋,躲在控夏身后。
控夏道:“下周我会来,到时候你准备好工具。”
老板一滞,她差点忘了这茬。
先前已经说好的,再反悔显得不讲信用,她只好梗着脖子不说话。
控夏当她是默认,一手牵着一个的走了。
“姐姐,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小秋牵着她的手,仰头乖巧问。
控夏并不看她,盯着前面的路想接下来的打算。
“不是。”她敷衍道。
并不清楚生物实验室的效率怎么样,但控夏还是打算尽管找到怪物的踪影,好将其送去实验室探个究竟。
还要去见菲菲姐一面,以及沈礼聿说的50e计划,是时候该详细了解一下这个项目了。
至于刚才那个老板,下周再说。
她做好自己的打算,才惊觉旁边传来小声啜泣。
“……怎么了?”控夏蹲下来,摘掉手上的手套,指腹抹过她眼下的泪痕。
小秋张手抱住她,摇摇头,哭得有些结巴,“就是、有点想家了。”
“姐姐,我想回家了。”她抹掉脸上的泪水,脸皱在一起,“送我回家好不好,我叫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控夏蹲着,下巴压在小秋肩上,给程借景使眼色: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对方幸灾乐祸极了,摊开手朝她做鬼脸。
这家伙尽会捣乱。
唯一的队友不靠谱,控夏之能自己上了。
她手轻轻碰在小秋背上,一下一下顺着。
“现在还不行哦,等姐姐忙完,一定送你回去。”
小秋站直身,吸吸鼻子道:“我之前来过这里的,还认得回家的路。”
“如果可以经过的话,可以顺便把我带回去吗?”她眼巴巴盯着控夏,手指纠结着。
控夏笑容一僵。她松开小秋,站起来,点开通讯器,同时跟她说:“这个哥哥会送你去的,姐姐太忙就不去了,不要哭噢。”
说完,她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程借景拉到小秋面前,小声对他说:“我先走了,你应该是认得回去的路的吧?记得看我给你发的讯息。”
接下来的事就不归她管了。
控夏缓步走到一间低矮的屋子前,然后俯身弯腰猫了进去。
“要什么?”清脆女声响起。
控夏径直走到柜台处,低声道:“和之前一样。”
对方听她这么说,抬眼打量她两眼,随即笑起来:“老熟客呀。”
老熟客自有老熟客的待遇,少女于是掀开背后的布帘,在里面翻找一番后,拿着一个薄若无物的膜出来。
那张膜是特殊的材质,一旦接触到皮肤便会完美的融合进去,因此她手上带了隔绝的手套。
“照常给你记账上。”她把它装进袋子里,递给控夏,然后双手撑在下巴上,笑盈盈道:“还以为你不需要了呢,幸好昨天又定了一批货。”
“好。”控夏言简意赅道:“以后来的次数只多不少。”
“OK。”接收到她传达的讯息,少女说:“进货量会酌情增加。”
出了房屋,控夏进了路边的公共卫生间。
她拿了两个夹子,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然后隔着手套取出那张膜。
对着镜子确保膜对上自己脸部的每个结构,她闭上眼睛,等待一会后再次睁眼。
镜中人的脸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颧骨骨骼高升,唇线刻薄,银色的眼珠已然变成灰黑色,看起来死气沉沉。
控夏满意的点点头,将袋子毁尸灭迹后又走出公共卫生间。
中央广场上又常驻了护卫军,控夏立在高墙上观察,思考怎么不引起他们注意。
她的目的是墙角的下水道口,那个地方很少人去,尤其现在,夜深人静,城里的人经历了前几天的伤害后,更愿意呆在家里,而不是出来乱跑。
这种情况下,若是她贸然出现在那里,势必会引起怀疑。
晚上十二点时,中央广场的所有护卫军交班,中间有两分钟的时间差。
控夏迅速飞到下水道旁,探头进去查看。
左右黑洞洞的,还散发着恶臭。
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控夏单膝跪在地面,从腰上抽出一根韧性软尺,捏着尺头调数据,然后将其吸在下水道侧边。
啪!
软尺迅速向深处延伸。
控夏调开通讯器,空中立马出现一幅实时监控图,蓝线代表软尺的位置,红点是软尺延伸的结尾处。
蓝线两边一片黑,不断向前延伸,红点行进极快,几乎达到了一秒一米的速度。
她的目光定格在蓝线上一处暧昧的灰色,那团灰色有生命般交缠涌动,然后慢慢触到蓝线位置,惊吓般避开,渐渐消散。
两分钟到了。
“怎么下雨了?”站在靠近贫民区的护卫军扫掉身上的水珠,“刚换班就下雨……”
另一个人从口袋里偷摸着拿出来一点黑色的肉干,扣扣搜搜地分了他一块:“别管下不下雨了,来尝尝这个,好东西,我刚从队长那里顺的。”
“顺的?!”相当震惊的语气,很快变得小声:“让队长知道你不是要死了。”
话是这么说着,他还是接了过去。
一块不过拇指甲盖那么大的肉干,放嘴里嚼两下就散了,只留下一股熏久的味不散。
他没滋没味的砸吧两口,问:“你知道这什么吗?”
“不知道,我看队长那里宝贝得很,队长这人你还不知道吗?!保准是好东西!”
两个人没头没脑凑在一块骂队长,控夏看他们背对着,一时半会不会转过身,蹲下去把软尺收上来,卷成卷放在随身的口袋里。
嘭。
控夏警觉侧过身,转头看去时,那两人头靠头闷闷地砸在地上。
她走过去踢了两下,发现他们已经死死的晕过去了。
刚好今天带了收集管。
控夏蹲下身,从腿侧边拿出两个收集管和细针筒。
通讯器侧边有针头弹出,她安装好后,在二人手臂内侧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扎进去,各抽一管血。
放回腿侧后,她又在两个人身上搜了一通,很遗憾,他们口中的‘好东西’已经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估计都吃进肚子里了。
那两块肉干实在可疑,新城建立后就再也没有除人类外的生物存活,是什么东西都难说。
那天死了一片的鸽子也没有下文。
但那些鸽子的体型不像是能做成那么丰腴肉干的程度。
她思忖着起身,脚步不停,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灯火通明,出乎控夏意料之外。
她以为这个点应该是没人在,除了了看门的老头。
默不作声越过热火朝天的一群人,她避开实验区,把那两管血放在外面的台子上。
老头依然在门口看着,只是这次不是醉态,反而神采奕奕。
看见控夏,他大声的打招呼,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解释道:“她们在做实验,一般不会注意到外面。”
“没事。”控夏不在意这个,她来是为了送收集管。
“负责人在这里吗?”
“在的,在的。”老头连连点头,进去没一会带了一个女性出来。
这名女性摘下发帽,控夏看见她发间黑发掺着白丝。
“您好。”控夏摘下手套,同她握手。
她看起来很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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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的时候眼尾皱纹都也跟着动。
“听说是您让实验室重新启动?”她道。
控夏点头。
负责人轻轻舒了一口气,明显正色:“虽然清楚这声谢谢您并不需要,但我还是要郑重的感谢您。实验室在过去的十五年里为这座城市做出了不朽的贡献,但它的关闭实在让人意料未及。”
“不过既然再次开启,我相信它一定会再次发挥它的价值。”
“最后,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容,名任。灾难尚未发生前,我在研究院做项目负责人,以及在某大学担任教授。”
她再次伸出手,“如果您能对我付诸信任,将变异生物相关的研究交到我手上的话,我会全力以赴。”
控夏:说:“如果有您的加入,我想我们的研究会更快一步的。”
文化人的交流到此为止,控夏叫老头把里面的两只试管拿出来,“两个人的血液。疑似吃了不明生物的肉导致晕倒,你把鸽子的实验挪出来一半,两个实验同步进行。”
对方点点头。
控夏又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血液透析很快,但慢的是里面不明因子的构成。”她说,“如果需要加快速度,我们需要更加高级的设备。”
“能加快多少?”
容任伸出三根手指,“用目前最高级的设备,能加快三十倍。”
“行,我来解决。”控夏道:“三天后你会看见那台设备。”
正说着,她的通讯器忽然闪起来。
该说的已经说完,控夏同她们挥手示意回见。
“怎么了。”控夏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程借景语气臭道。
她推开联盟大楼的门,“现在。”
通讯器再闪一下,程借景已经结束了通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控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于是加快了脚步,几乎闪作一道光。
吱呀。
控夏推开门,看见里面称得上三足鼎立的画面。
床边分别是坐着轮椅的沈礼聿和抱着臂显然生气的程借景,床位窝着一团小人。
听到开门的声音,床边两人纷纷看过来,床尾的小人也抬起脸,控夏终于看清她。
原来是小球。
她关上门,把随身袋整个解开,扔给程借景。
“什么东西。”程借景好奇地打开看一眼,被臭得一倒仰。
他把袋子扔到地上,臭着的脸显然更臭了。
沈礼聿先开口:“回来了。”
只是一声普通的问候,控夏没有回应,程借景先炸了。
他大声嚷嚷:“控夏你不许理他不许理他!”
“……你喊我什么?”控夏沉默一瞬,缓缓道。
程借景不情不愿地喊:“夏姨。”
旁边立马传来一声细微的笑。
程借景立马怒视着笑声来源。
沈礼聿却不看他,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控夏:“要休息么?”
她摇摇头,走过去把程借景拎开,“轮椅还要继续坐?”
无视掉手底下那个小机器人的挣扎,控夏捡起地上的袋子,一下拍到他身上。
沈礼聿缓声道:“明天可以不用了,轮椅的作用只是为了好好休养。”
他歪着头询问:“是有什么事情么?可以直接吩咐我。”
“想跟你了解一下50e计划。”控夏道,“你好好休养吧,现在还暂时没什么事。”
“好。”
知道她这是结束交谈的意思,沈礼聿没再开口。
“先听我说。”控夏把袋子放到程借景手里,“这里面是检测器,数据已经传到你系统里,分析完异常的点告诉我。”
对方终于肯抓好,控夏才捏捏他的脸。
“到底怎么了?”
程借景恨恨说:“那个姓沈的,不是好人!”
10. 第 10 章
控夏狐疑地朝沈礼聿方向看去。
对方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拨动轮椅,自顾自说:“我跟他们说点事情。”
然后进了里间。
门被轻轻阖上,起到聊胜于无的隔音作用。
程借景眼睁睁看着门关上,脸上委屈的表情立马变了:“那份合同摆明了有猫腻,你为什么要签!?”
“签的我的名字,又不是你的,怕什么?”控夏顺势坐在床上。
“你……”程借景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以后还要去看我母亲。”
控夏瞥他一眼,语气带上调笑的意味:“担心我就直说。”
狗屁。
他愤愤不平在心里骂了一句,没被她把这茬拐过去。
“我查了里面那人的底细,”程借景小声且正经道,“十五年前联盟刚成立时被提拔上来的,到目前为止,没权没势的高层就他一个,‘死’前跟你阵营不同——”
控夏说:“然后呢?”
“他在这十五年里每一次都把你的提议驳回去了——是每一次。”
控夏勾了勾嘴角,手捏他的脸,不怀好意地晃,“你都从哪知道的?”
程借景把自己的脸从魔爪里解救出来,“所有资料都保存在系统里面,那不是我大本营吗!”
说的也是。
新城运转系统就建立在程借景的本体上,他要是想查,分分钟的事。
不过……到底是谁记录进去的。
程借景说:“这不是你们人类常常说的宿、宿敌吗?”
“你想太多了。”控夏说,“还有,少看点小说。”
“你就不能说说你的想法吗?!”程借景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万一你被算计死了,我上哪再找个人去。”
“你说话真难听。”控夏嫌弃。
她曲起手指敲敲程借景的额头,低声道:“有没有猫腻的,现在这种情形没机会细想。况且他们要是真的对我有害,明着总比暗着来要好。”
“我没那么多时间再管这些了。”控夏摇摇头,“况且你不是扫描过合同和芯片里面的数据,看不出端倪。”
程借景张张嘴,又合上。
就是因为内容太具有倾向性,又扫描不出端倪才觉得可疑。
“沈礼聿作为十五年来唯一剩下的平民高层,除了客观原因,肯定还有自身能力的加持。”控夏低声,“这么轻易让你看出来,那这十几年白过了?”
怎么说话呢?
我可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程借景对控夏看轻他这件事非常不满意,但还是‘小’人有大量,没跟她计较。
“反正不是好人。”他脑海里回旋着沈礼聿说的话,不满地嘀咕。
控夏没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想起离开黑市之后交代程借景的事。
“小球呢?”
话音刚落,床尾那坨小幅度地动了动。
程借景指着用气音道:“那儿呢。回来之后就睡了。”
控夏叹了口气。
把小球寄养到黑市老板那里后,她抽空回去了捡到小球的事发地,但是很遗憾,那一片的人没有一个成功存活下来。
不知道程借景怎么糊弄过去的。
应该不是直接告诉她真相了吧?
察觉到自己的衣服动了动,控夏思绪回到现在,她看着程借景。
对方表情幽怨。
“你居然把那么棘手的事扔给我。”
控夏食指竖在嘴前,对他道:“基本情况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告诉我能解决什么问题吗?!”程借景回想起自己晚上接收到控夏消息时的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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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声声泣血:“机器也有情,机器也有爱呀!”
“应该没告诉她吧?”控夏打断。
“当然没有。”程借景收了情绪,“我骗她说父母都出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出城。
这确实是个好借口。
控夏放松。
程借景又问:“我从刚刚就想问了,你脸颊边那条黑线是什么?”
脸颊边的黑线?控夏手指摸上去,再拿下来时,指腹上果然多了黑黑的膏状物。
应该是先前贴上去的膜。
控夏看着他,刚要回答。
咔哒。
里面的门打开了。
沈礼聿从里面出来,面色难看,盯着控夏,一字一句道:“翟仪宗派人出城了。”
门外响起一阵低鸣声,程借景跑去推开门,是王阅。
对方表情凝重,眼神点过屋里所有人,然后落在沈礼聿身上。
“50e计划到底是什么?”
外形流畅的磁浮车贴着楼房快速行驶,几秒掠过一个,十分隐蔽。
沈礼聿才扣好安全带,闻言简略道:“瞿仪宗想把城内人数减少一半。”
控夏脸色难看起来。
难怪之前那么大幅度的动作,甚至等不及先把控夏炸死!
十五年前遭遇那场污染灾难后,历代高层制定的计划方案一直都是围绕“休养生息”四个字进行,其他的一概不论。
到如今,人数也才十字开头。
瞿仪宗是疯了么?
没等控夏想出一点所以然来,磁浮车已经停下。
她从前面的玻璃往亮处望去,那里正站着一排黑乎乎的人,最跟前的人背着一个黑色包裹,很快消失在城市里。
“怎么做?”王阅转头,这次是问她。
11. 第 11 章
怎么做,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控夏不需要思考,她下了车,说了句:“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话罢,她自己先窜出去一段,然后隐蔽在最近的蔽体后。
王阅看了沈礼聿一眼,紧随其后。
离近了才看清楚,那排人身上穿了不同材质的衣物,从头到尾套得严实,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外面。
“是在试验吗?”王阅开口。
控夏“嗯”了一声。
“出城”这件事一直都在大幅度宣传,瞿仪宗宣称城内资源不够,需要培养小队跨出保护区去寻找人类其他的可能性。
不过一直都只是宣传,在控夏还“活”着的期间,并没有什么进展。
技术是一方面原因,还有一个是城内人们对“出城”这个词的抵触。
为什么现在却突然跨了这么一大步?
控夏皱皱眉,在今天之前她都只顾着城内的事,忘了看看瞿仪宗这老不死的在做什么。
“我去抓个人过来?”王阅小声问。
控夏刚要点头,余光瞟见那条队伍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目光紧紧盯着,像是在计数。
她拉住王阅的手,低声道:“等等。”
控夏打算把那个男人抓住。
她偏头刚要对王阅说话,手上的通讯器忽然振动起来。
是沈礼聿发来的讯息。
控夏点开,他四平八稳的声音传出来:“‘出城’的人跑了一个,让我抓住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再抓一个了。
“那个男人,抓回车上。”控夏说。
她吩咐完,回了车上。
沈礼聿手上依旧拿着通讯器,看到她回来也不惊讶。
“那里。”他手指地面。
控夏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地面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说是躺着并不准确,那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面扭动。
控夏走过去蹲下,一把拉下套在他头上的东西。
那上面附着定位器,可能还有其他功能,目前并不清楚。
她手指一动,把定位器捏碎了,准备带回去让程借景查验一下。
“我不出去!我不去!我不出去啊啊啊啊!”头上的东西一摘下来,那人扭动的更厉害了,嘴还不停地叫着。
控夏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捏着他下颌,让他动不了。
“再叫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她低声威胁。
这招不管用,对方不仅不听她的话,反而叫唤地更大声。
控夏单手把他拖进车里,“啪啪”两个巴掌,直接把对方扇晕了。
那人头一歪,靠在门边不知死活。
控夏跳下车,对上沈礼聿的目光。
她走过去,还没开口,看见王阅在月光下拖着人往这边来。
“扔上车。”她脸朝车的方向偏了偏。
王阅脚步不停,转了个方向直直朝车里去。
趁着月光,控夏看清了这人的脸。
……居然是熟人。
这就好办了。
她嘴角勾了勾,对沈礼聿做了个口型:“上车。”
哑光黑的磁浮车又朝着原来的路去。
“你们有没有什么‘小黑屋’之类的房间?”控夏问。
沈礼聿点点头,“现在去吗?”
“是。”
磁浮车调转方向,绕着联盟大楼往边缘去。
-
控夏踢开门口堆积的垃圾,打开门,里面立马喷出灰尘。
“……这件屋子放了多久?”
“咳咳。”沈礼聿表情冷静,“应该是五年。”
五年,难以置信的数字。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里面的灰尘散尽后可以进人,车上的两个人拖在地上,然后被熟练的王阅一边一个绑在支架上。
屋子太久没进人,已经不再接水源。
不过这难不倒王阅。
这间屋子旁边是垃圾站,正巧早上下了雨,垃圾堆里的污水正汩汩不停地流到臭水沟里。
王阅从垃圾站门口顺一个桶,从臭水沟里捞了一大桶污水,提着进去。
哗啦!
哗啦!
带着粘稠不明物体的污水从那两人头上倾盆而下,顺着身体流到地面,散发一股难言的气味。
王阅打开窗,把桶从里面扔到垃圾堆上,然后撤到门边。
她转头时,控夏正盯着她。
王阅冲她露出羞涩的笑。
控夏把嘴里的话吞进去,吐出三个字:“做得好。”
那两人被熏天的臭味冲醒,先前被控夏扇了两巴掌的人一张嘴又要叫唤,控夏冷漠道:“再发出声音,我不介意让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
这句话把男人吓得打了个嗝。
他旁边绑着的那人倒是没张嘴就叫,正吐着呢。
窗外月光照耀在他银发上,显出银光来,被污水沾染过的地方更脏了。
长发上一溜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面上。
又过了五分钟。
银发男人仍遏制不住呕吐,控夏不想靠近他,扔了一枚刀片过去。
刀片割断覆在他眼上的布片,嵌在后面墙里。
男人在呕吐的间隙抬头看,原本佝偻的背一下挺直了,撞在支架上。
控夏听见他牙齿打架的声音。
“吐够了?”
跟这句话撞在一起的是另一个声音。
男人颤抖着开口:“你你你……控……你不是死了吗?!!”
“说什么呢?!”控夏还没开口,旁边的王阅先道:“你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
对方身体抖成筛子样,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一直盯着控夏。
“出城那些人,”控夏扬扬下巴,“哪来的?”
男人却不答,问起另一件事,“大胡子、大胡子是不是你杀的!”
控夏歪歪头,还没作答,面前的人就神神叨叨地来回重复:“就是你!就是你……那天我跟大胡子聊完天,他去了卷宗室,只有你知道他的行踪……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杀他……我可是提醒过他了,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控夏皱眉,脚往前一步,被冲天的臭气熏回来。
她只好又拿出一枚刀片打出去。
刀片沿着男人的头皮溜了一圈,削落银发。
头皮发凉的感觉成功让他闭上嘴。
控夏再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男人目光呆滞,听到问题时终于有了反应:“我不知道。”
“你不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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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银发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出了一片,在手上转着玩。
对方屈辱地转头,不肯看她。
控夏叹了口气,“看来是真不想要,也不知道你秃着回去瞿仪宗还认不认你。”
听到这句话,对方终于有了动静。
他像是刚反应过来自己头发掉了一圈,头拼命往下够,地上的银发早就被污水染得失去了光泽和颜色,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
徒然挣扎了许久,他终于卸了力,用气音问:“你想怎么样。”
控夏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出城那些人瞿仪宗是从哪找来的。”
“我不知道。”男人说,“我不知道,他只是派我来看着,不要烧了人。”
“出城的人有多少?”
“21个。”男人说。
旁边的人忽然开口:“你胡说!分明有36个!”
控夏眼球移动,定到他身上:“大人,我知道的我都说,审完了能不能放我回家——”
一把刀横在他脖子上。
男人不敢动,只听见一个女声:“让你说什么就说,谁允许你谈条件?”
“那我不能一点报酬都没有吧?!”他大声道。
王阅刀距离得更近些,“我们大人自然会定夺,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把你扔出城外!”
他不说话了。
王阅收起匕首,在控夏的眼神示意下退回来。
“你不老实……”控夏轻声道。
她手上一直拿着的刀片再次飞出去,有灵性般绕着男人的银发转了一圈。
男人咬牙闭着眼,然后在一片静谧中睁眼低头,看见自己短了一截的银发后,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尖叫声。
控夏没来得及阻止,他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王阅无语片刻,扭头看控夏。
控夏正默不作声地盯着旁边没晕的人,很快移开目光,在他身后的墙上巡视着。
墙上有什么?
男人心里想。
他被控夏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很快按耐不住,自以为小幅度往身后看。
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面前立马被一片黑影盖住了。
“看什么呢?”那道黑影轻声道。
在看清的前一刻,男人突然传来剧痛,很快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这个地方不行。”控夏拔掉墙上的刀片,像刚刚那样又巡视了一遍屋子。
“换一个地方审。”
车内。
“毕竟五年了。”沈礼聿轻声说,“刑具在撤离的第二年就被撤走,留下这间空屋子。”
“我倒是觉得奇怪,”控夏说,“其他高层私底下要么做着害人的生意,要么赚得盆满钵满……只有你,守着那件破屋子,还在五年前就停止使用。”
“这不奇怪。”沈礼聿看着她:“在升上来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阶层。”
控夏沉默。
这话不错,现在高层的人大多有权有势,有的是从筛选上来之前已经富贵无比,还有的在这几年疯狂敛财,成为了“新贵”。
沈礼聿则相反。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这些,也确实没干过这些,怪不得被称为“平民”的代表。
“这就是你一直跟他们对呛的缘故吗?”控夏问。
12. 第 12 章
“……什么?”沈礼聿震惊转头。
控夏朝他笑一下,目光快速掠过他垂在颊边的黑发。
黑发同润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侧脸连着明晰的下颌线,像冷硬的坚玉,在光华下盈盈泛着光。
她手指蜷了蜷,视线最终定格在他眼睛上,不动声色道:“震惊什么?”
“我只是奇怪……”沈礼聿移开目光,小声道:“你很少参加会议,十年来参加的次数不超过两只手……你是怎么知道的?”
控夏道:“问这些问题,是想试探我知不知道你干的事吗?”
话音刚落,磁浮车一下歪倒,伴随着王阅一时情急爆出的粗口,剧烈的失重中,控夏一把抓住上方的把手,沈礼聿反应则没那么快。
几秒后,磁浮车回归正轨,车内人仰马翻的场面却没那么快恢复。
王阅不敢再分心,只是问:“女神,没事吧?”
控夏放在沈礼聿脸上的手一僵,迅速撤回来,低声问他:“你有一个女神的绰号?”
沈礼聿慢慢坐起来,可能是刚刚撞狠了,脸颊微红。他揉了两把自己的脸,回道:“是在叫你。”
没听到回答,王阅又喊了一声:“女神?”
这次后面终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没事。”
王阅松口气,接着道:“刚刚不知道飞来一个什么东西,我们差点撞上了,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大家现在尸体都是硬硬的。”
“除了女神你。”她补充道:“我们老大硬得最快。”
说完,她听见后排的沈礼聿有些无奈,“王阅。”
王阅偷偷吐了一下舌头,正色道:“接下来就不会了,应该还有两分钟就到了。”
她说完就没人再讲话,车内恢复了静谧。
控夏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接受了女神这个称呼。
“等一下你去接程借景。”她按开通讯器,低着头发讯息,同时对王阅道。
“好。”王阅说。
磁浮车停在半空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被抛在地下的声音,然后才降落。
控夏扶着门跳下车,朝不远处两个圆形柱体走过去。
她一手拖了一个,偏头看沈礼聿有没有跟上。
对方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长发被启动直升的磁浮车吹得飘起来。
“这里?”
沈礼聿跟着控夏下了负一层,又在负一层的喧哗中七绕八绕,最终停留在一家低矮的门面前。
控夏点点头,手按在圆形柱体的按键上,“唰”地一声,里面的人露出来。
“太小了,没地方放。”她道。
忍着恶心把两个晕到现在都没醒的人提进去,控夏把他们扔到里间,很快有人开了水,对着两个人冲洗。
外面那两个圆柱体很快被沈礼聿清理掉,堪堪停留那么一会已经有很多人围观。
控夏拉着沈礼聿进里间,余光瞥见他脸上挂着笑意。
沈礼聿也发现她看见了,主动解释道:“这个场景勾起了我对旧世纪的一些回忆。”
控夏难得来了兴趣,问:“什么?”
“很像屠夫拎着两头猪进去杀。”他没说完,站定在原地,眼睛盯着前面正被暴力清洗的两人,“先洗干净……”
控夏听他的话,感觉不对劲,“你觉得我是杀猪的?”
沈礼聿的笑僵在脸上:“……”
半晌,他收了笑,摆摆手:“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控夏偏头勾了勾唇角。
沉默一直持续到那两人被五花大绑在手术台上。
“想装什么?”从旁边办公室走出来的女人问。
她戴着眼镜,满头秀发束在脑后,绝没有一根在额头前面掉下来。
“控制芯片。”控夏说,“你店里最热销的那种。”
她们说话间,银发男人已经悠悠转醒,可惜四肢被紧紧绑在架床上,嘴里也塞了东西,费力折腾半天都没人发现。
还是沈礼聿看见的。
他凑到控夏耳边提醒道:“醒了。”
控夏才停止和老板的交谈,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放在银发男人身上。
她脸上露出一个笑,一字一顿道:“手术可以开始了。”
说完去了外面,沈礼聿跟在旁边。
不管里面传来什么样的声音,控夏靠在门边,在通讯器上戳来戳去。
沈礼聿看她戳完之后关掉了通讯器,抬头朝他这边看来。
沈礼聿:“……”
他默默转开头,脑子里还是刚刚的“屠夫论”。
“身体吃得消?”控夏随口道。
听到这句话,沈礼聿缓缓把脑袋转回来:“吃得消,谢谢关心。”
“我看也是。”控夏说,“都有精力想屠夫了。”
对方又缓缓把脑袋转了回去。
哔。
控夏接通通讯器,程借景的声音传出来:“你们在哪里?”
她刚张嘴,旁边的沈礼聿道:“我去接他们。”
控夏点头,对程借景说:“你们等在原地就行,沈长官去接你们。”
对面顿了顿,极度不情愿地应了“好”。
通讯切断,控夏抬头,发现面前的人还没走。
她挑挑眉,“还不去吗?”
沈长官:“……我现在去。”
沈礼聿走了,里面的老板走出来。
“做完了?”控夏跟着她走进去。
老板“嗯”了一声,指另外一个,“做手术的中途醒过,我把他打晕了。”
被无数次打晕的人得不到关心,控夏走到银发的床前。
手术时散发的热气足以蒸干脸上粘着的发,露出男人痛苦的脸。
“你在我身体里面装了什么?!”男人气若游丝问。
“没什么,一枚芯片而已。”控夏说。
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偌大的手术间只有她和银发两个清醒的人。
银发恢复了一些力气,咬牙切齿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装了芯片也是白装。”
“白装?”控夏笑了,“你是想着回去之后找人卸掉吗?少异想天开了。”
男人紧紧抿着嘴,显然是让控夏戳穿了真实想法。
控夏接着道:“芯片装了避光装置,一旦进入体内就别想再拿出来。”
她说完看了看男人的脸色,对方显然是不信,“你是想问怎么装进去的吗?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不过……”控夏道:“你去了那么多次会所,应该有听过早期那些被赎出去人的结局吧。”
银发猛然转头,“是芯片……?”
“答对啦。”控夏笑道,“当然,你要是还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去试试。”
银发想说话,突然感受到身体深处激起一股热,那股热意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烧熟了,难以言明的痛苦。
闭着的眼里流进汗,有些刺痛。
银发忍了一会,整个人蜷成弯虾。
“停,停——!”他忍不住了,大声叫喊着。
控夏打了个响指,盯着床上骤然松懈的男人嘲讽:“还以为你能撑多久呢……能说了吗?”
男人已经脱力,但还是撑着点点头。
他怕不及时回答,又要遭受刚刚的苦。
“那些人瞿仪宗是从哪找来的?”控夏居高临下盯着他。
“从垃圾场。”银发说。
“全部?”
“全部。”银发说。
下一秒他又突然蜷起来,显然是刚刚那股热意重新侵袭了他。
“忘记告诉你一声,”控夏叹了口气,“说谎也会自动触发程序。”
“我老实了!我老实了!!!”男人崩溃道:“快把程序停止,快停!”
“一部分是垃圾场的小孩,还有的是那天游行时抓走的反动者。”他说着停了一句,被熟悉的热意逼得再次张口,“还有……仿生人。”
“仿生人……”控夏若有所思开口:“你知道得真的不少啊。”
“为什么选今晚出城?”
银发说:“我不知道,瞿老突然下的命令。”
程序没有启动,他确实不知道。
叩叩。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控夏偏头看了一眼,程借景露出半个头。
“叫沈礼聿进来。”控夏看了眼通讯器。
“沈……沈礼聿?!”银发声音颤抖着,“他、他不是死了吗?你们都是鬼吧……都是鬼吧……”
他再次晕了过去。
控夏“啧”了一下,准备把他扇醒。
“怎么了。”沈礼聿站到她旁边。
“你来审他,蒙着眼睛带出去审。”控夏隔着手套抓了一根针,扎他一下,看对方有转醒的征兆后才直起身,“问清楚出城的目的那些,还有仿生人的事。审完之后打晕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下,让他回去。”
“好。”沈礼聿应道。
控夏出门,对程借景招招手,从口袋里摸出定位器,“检测里面内容,顺着里面定位方向反追踪其他定位器的去处。”
她说完,开始找王阅的位置。
王阅凑过来问:“我有什么任务?”
“里面有个黑色着装的男人,看好他,和你老大分开审问。”
王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看控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她一低头,有个小豆丁拧着眉看手上的定位器。
“弟弟,你知道女神去干嘛了吗?”她没话找话。
“女神?”小豆丁抬头,依旧拧着眉,“谁啊。”
“女神。”王阅蹲下来指指控夏离开的方向,“控夏,我的女神。”
小豆丁头转过去,梗着脖子转过来,“……哦哦,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处理。”
“你别叫我弟弟啊。”程借景忍着笑道:“可以叫我名字,我叫程借景。”
“姓程的?”王阅摸摸下巴,“你居然和大工程师同姓!”
“谁。”程借景把定位器收回裤袋,惯性询问。
“程工啊。”王阅想也不想道。
程借景动作一顿,“你知道她?”
“我当然知道,”王阅点点头,“程工也是我女神。”
程借景笑不出来了。
-
“菲菲姐。”控夏贴着墙壁小声喊。
方才她路过“出城”的现场,那里已经没有人,应该是已经结束。
银发被抓,现场也不会有人对人数提出异议,只当他摆大人架子,人数没错就提前离开。
应该不会出问题。
“小夏。”林菲伸出头,跑到楼下。
林菲带着她躲过监控,她刚结束实验,黑发杂乱的绑在一起。
“我偷听到组长下午开会的内容。”林菲掏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给她,“记的内容都在上面。”
控夏随便翻了两下,被林菲抓住手。
对方一脸歉意地看着她,控夏能感觉到她手心发凉,“我以后不能常跟你见面了,组长恢复了我原来的职位,重新忙起来了。”
“恢复了?”控夏敏感的神经被挑动,但她没有表现出异常,“为什么?”
林菲松开她的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原本负责的实验出了错误,为了减少损失组长才恢复的。”
控夏还要再问,被林菲摸了摸脸。
对方盯着她,忽然抱住控夏,在她耳边很认真道:“你一定要好。”
控夏感觉脸颊边有微凉的触感,随着怀抱的抽离感觉迅速消散。
林菲最后朝她笑一下,匆匆赶回去了。
“……好。”控夏应道。
她一边听程借景讲话,一边贴着运作大楼来回走动。
程借景的声音依然继续,“反定位可能要点时间,但是我可以定位到信号发出的方向,因此我猜测出城后机器会受到影响,同样定位不到的问题瞿仪宗也会遇到。”
“行。”控夏找准位置,抬头向上看,“还有别的了吗?”
通讯器一阵安静,片刻后传来程借景纠结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控夏盘算了下时间,跟他说了一个大概,“你回去之后看着点小球,她父母的问题可以解决了。”
“好。”虽然好奇解决方案是什么,但程借景还是利索地切断通讯。
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控夏把本子收好,扔出一条爬索,顺着外墙爬到二楼。
如她所料,这边没有人,灯光暗淡不少。
只是不知道那个先进的机器在哪里。
她拿出软尺,顺着整个二楼的外墙缠了一圈。
然后跳回原来的地方。
收回爬索时,控夏看向爬索抓过的位置,原本光滑的壁面已经留下了四个尖利的爪状痕迹,陷得很深。
她靠在墙上,把轨迹图点开,倍速看完,没找到跟容任发过来图片类似的机器。
不在二楼。
控夏再爬上去,收回软尺。
她探头往上看,小心翼翼地重复操作,终于在三楼靠近中心的地方看见那个机器。
靠近中心,意味着人群聚集地。
今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快接近四点,运作中心还是灯火通明,看起来并没有人回去休息。
就连林菲在这个点联络她这件事也透露着可疑。
是因为“出城”吗?
控夏撩开汗湿的发,开始找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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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预感,天亮之后,运作中心就不再那么容易靠近了。
况且,来都来了,这个机器她不搬回去岂不是白来一趟。
在一楼背面割开一个口子,控夏往里面扔了一颗小量炸弹。
三秒过后,里面传来“嘣”地一声。
这种体量的炸弹不足以威胁到地底下天懿号的运转,又能把所有人都吸引过去。
她爬上三楼时,一楼充满了烟雾,警报器哔哔作响;二楼、三楼的人都大惊失色,匆匆往楼下赶。
最多有一分钟的时间。
控夏靠工具和力气卸下一面玻璃,手套磨破了一个洞,并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但她顾不上管,用绳子对机器七缠八绕,外面有人在喊她。
“女神!”王阅隔着车窗朝她挥手。
她把绳子绑到磁浮车上,靠着动力一点一点拖到边缘。
王阅把车屁股对着机器,而后从窗户里扔给她一双磁吸把手。
控夏把磁吸把手贴在机器上,慢慢挪上车。
“啊——!”楼梯那边有人在喊,“我们的机器被偷走了!!”
脚步声越来越壮大,楼下的人几乎都跑上三楼。
控夏最后用一把劲,把机器彻底推进车屁股里。
哒。
车屁股合上一圈,然后整辆车飞快地窜出去一段。
“楼顶!”控夏对着后视镜里王阅的眼睛道。
磁浮车平直地上升,控夏余光瞥见已经有人要越过中心了——
然后眼前黑了一片。
“怎么停电了!?”
“谁关的灯!?”
人群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咒骂声,声浪扑到她脸上。
黑暗并没有持续很久,但灯亮起来的时刻她已经窜上楼顶。
楼顶王阅正等着她。
“走!”控夏跳上副驾驶,确定后面的车盖正在有条不紊的合上,对王阅道。
把运作中心的兵荒马乱抛在后头,控夏凝神朝外面看,才发现下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
王阅升高磁浮车,借着云层隐蔽行踪。
耳边只剩下安静的气流声。
“女神你真不愧是我女神。”
控夏闻言偏头,看见目不斜视的王阅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她终于放松地笑出声,又缓缓吐出一口气。
“去联盟大楼。”她低声。
“好。”磁浮车顺滑地往联盟大楼的方向开去。
-
车在旁边的贫民区停下,控夏下车,发现雨还在下。
冰冷雨水浇灭了她身上的热意,她抹了把脸,跟王阅一起把机器搬到实验室。
实验室亮着灯,控夏来了两次已经习惯,王阅倒是四处打量着。
机器不知道放在哪里,老头已经跑去叫容任。
控夏看见老头值班的地方脚下又放着一打酒,蹲下去拿了两瓶,开完之后放到王阅手上。
“会酒精过敏吗?”她冲王阅挑挑眉。
对方摇摇头,对着瓶口直接灌了半瓶。
很豪迈的姿态。
控夏学着她的样子,也往下灌,刚要开口说话,容任出来了。
“您好。”她把手上的酒放在一边,湿着手同容任握一下。
身上都是湿的,擦一下说不定手心更湿了。
容任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她从出来开始眼睛就黏在机器上面,跟控夏握手纯属礼节。
握完之后甚至没有寒暄,脚步不受控制,直直朝机器去了。
不只是她,控夏看见实验室里出来很多人,但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个机器。
目光热切无比。
控夏退开半步,拿起酒,抿了一口。
老头过来,也从地上拿了一瓶打开,含糊道:“她们都这样。”
“这个机器应该是今年刚研发出来吧?还没解散那会就在讨论这个机器。”
那不难理解这样的热切了。
控夏点点头,捏扁手上的铝瓶。
老头眼尖,接过她手上的扁瓶子扔进垃圾箱。
五分钟后,终于察觉到自己耽误了什么事,容任把眼睛从机器身上撕开,背着机器朝控夏走过来。
“不好意思。”她说,“看直眼了。”
控夏朝她挥挥手,主动问:“搬进去放哪里?”
容任一拍脑袋,笑着道:“里面已经整理出来了,麻烦你们搬进去。”
王阅把铝瓶投进垃圾箱,拍拍手上前。
实验区域果然已经空了一大块出来,里面的机器被一大块布围起来。
金属和砖块地面接触的声音闷闷响起,终于落地。
控夏和王阅退开两步,研究员一水地涌上去,手上拿着抹布,扫描仪,各种各样东西,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开始擦拭机器上面的污渍和水滴。
“老板,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控夏听见有人对她说。
她转头,那个人已经涌入小蜜蜂堆里,分不清谁是谁了。
容任这时候才发现她们身上是湿的,领着她们到最里面最大的办公室坐下。
办公室里很干净、整洁,就是没有人待的痕迹。
容任说:“这间办公室是您的。”
“……我不常来。”控夏说,“不需要办公室,你搬进来吧。”
她刚才进来时就发现外面有一张桌子上堆满了东西,桌面上堆叠的a4纸能把人淹没。
容任没说话,从柜子里摸出红糖,又拿了两个杯子,冲了红糖水给她们俩。
“这是一种象征。”她神神秘秘道,“象征着这间实验室终于脱离了联盟的管理,交到了更伟大的人手上。”
更伟大的人?
我吗。
控夏移开眼睛,看见王阅捧着纸杯,盯着容任,眼睛发亮。
怎么感觉不太妙啊……
控夏颇有先见之明的一口干完红糖水,气势十足地站起身。
招呼王阅走的话还没出口,对方已经先她一步开口了。
“有眼光!”她大声道,吓了控夏和容任一跳。
容任困惑地看着王阅。
“我相信,有您这样的人才带领实验室,实验室一定会像我女神一样超级厉害的!”王阅说。
虽然不知道王阅口中的女神是谁,但容任听懂了实验室和超级厉害几个字。
她“啪”地一下跟王阅握上手,赞同道:“你也很有眼光!”
控夏很想直接把王阅拉走,但现在的局面好像不允许她插进去。
哔——
控夏接通,程借景直上云霄的破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把运作中心给抢了?!!”
13. 第 13 章
控夏几乎都要怀疑他的声音跟扬声器的频率共振了——声音大得耳朵疼。
她切了静音,不顾程借景在那边继续咆哮,对王阅道:“该回去了。”
王阅点点头。
控夏要出去继续接听程借景的通话,被容任叫住。
对方一脸不好意思,拢了拢自己的碎发,“老板,这个机器能借多久呢?”
她用的是“借”字,非常高情商。
但控夏纠正她:“不是借,是抢。应该还不回去了,你们想用多久都行。”
容任愣了一下,随后偏过头笑出声。
王阅趁着控夏走出去时跟容任握手:“我们下次见面再说,期待你的成果!”
虽然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实验。
两个人上车时控夏已经挂断了通话,满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王阅则是相反,她带着笑意启动磁浮车,安静不到片刻,便开始跟控夏搭话。
“女神,我还是第一次出这么惊险的任务。”她说,“好酷啊!”
控夏说:“是吗,你觉得很好玩?”
“好玩好玩。”王阅还在回味,“太帅了,下次我出任务时要把相机带出来时刻录像,记录好每次帅气时刻,等休闲时反复播放,死了之后也要把链接刻在坟墓上!”
她低沉道:“谁也不能错过我的帅气时刻。”
“相机?”控夏来了兴趣,“下次能拿来给我看看么?”
“好呀。”王阅熟练地降下磁浮车,“我回去拿一趟!”
现在拿就现在拿吧,控夏推开门,被冲过来的程借景吓了一跳。
“终于舍得回来了啊……”程借景幽幽道。
控夏拍拍他的头,叹了口气:“有这么急吗。”
“呵呵。”程借景假笑一声,“你当然不急啊,你多帅啊,跑去运作中心兴风作浪,侧脸都被拍下来了。”
“多帅呢。”他冷笑。
控夏眉毛一挑:“我看看。”
程借景从系统里调出监控截图,无限地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指着一个占了几格马赛克的、只露出下巴一点皮肤的侧脸照怒道:“你敢说这不是你?!”
控夏对自己的侧脸不太熟悉,凑近看了好几眼都没看出来。
“对哦,就是你诶女神。”王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物,对着截图上控夏的侧脸。
那应该是了。
虽然控夏并不清楚,他们俩是怎么靠这一小块下巴认出来的,明明短发挡了很多。
“好啦,别生气了。”控夏捏捏他的脸,“定位器现在有传过去什么内容吗?”
话题被带到正事上,程借景认真,“目前还没有看到与城外相关内容。”
意料之中,控夏站起身,朝屋子里走去。
沈礼聿走这趟应该是费了挺大力,现在坐在轮椅上吊营养液和药液恢复。
控夏站到他面前,弯腰细细看着他的脸。
嘴唇发白,睫毛都簇在一块,是被冷汗打湿的。
面前的人突然睁开眼,控夏看到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
不过只有那一下,看清楚她是谁后又慢慢回来。
“好点了吗。”控夏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沈礼聿向来都要看着人眼睛说话,只好抬起头,盯着面前人的眼睛。
“咳咳。”沈礼聿低头咳了两声,迅速抬起头,“好多了,谢谢关心。”
控夏站在背光处,沈礼聿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她歪了歪头。
“哦。”控夏应了一声,发现这个角度看轮椅上的人有些新奇,“今天审出什么结果了吗?”
轮椅上的人垂眼沉思一会,很快抬眉,“人我已经放回去了,不到半小时。”
不到半小时……应该够他从新城边界走到靠近贫民区的地方,离联盟大楼还远着。
“剩下的我已经整理完发到借景通讯器上,应该已经发给你了,你注意查收一下。”他说。
发给程借景?
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发给自己,控夏突然想起来,他们好像没有加联系方式。
她退开两步,转身坐在大床上,点开通讯器。
上面程借景确实有一条未读消息,控夏没急着查收,先是把自己的ID码调出来,然后摆到沈礼聿面前,言简意赅一个字:“加。”
他没有说多余的话,迅速加上。
控夏说:“他们就不用加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
“好。”沈礼聿低着头还在戳。
控夏把自己的ID码收起来,被王阅飞扑过来阻止:“女神!”
她手速极快,哐哐两下调出自己的扫描界面,“我也要加!”
加吧加吧。
控夏看她收回去,才调回主界面,查收程借景发来的文件。
身上突然多了一股力,控夏忍住身体下意识的攻击,缓慢转头。
是程借景。
他指了指床尾的方向,小秋醒了。
“姐姐。”小秋弱弱喊了一声。
控夏凑过去,“怎么了?”
小秋抓着控夏的袖子,不敢看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人。
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那时候控夏不在这里,程借景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她根本不敢做声。
“借景哥哥跟我说,我爸妈出城去了,家里也没人。”她小声道:“我能不能跟着你啊?”
控夏没说话,看她数着自己手指头:“我可以帮你们洗衣服、扫地、买营养液……”
“爸爸妈妈经常喊我去买营养液,楼下小店的阿姨认识我,可以打折的。”
她眼睛大大的盯着控夏,很快有眼泪流出来。
“家里没人……我害怕……我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跟我说,就自己跑出城了……”她抽噎着,“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也可以出去的啊……”
小秋还太小了,根本不懂出城意味着什么。
她只从父母偶尔的对话中听说过这件事,不过也只是懵懂的知道“出城”,听不出父母聊及此时的恐惧。
她躲在被子里的时候会想,为什么出城的时候不带上她,这样他们也能一直生活在一起。
控夏有些沉默。
小秋抹掉眼泪,壮着胆子看其他人,被他们一致地沉默搞得有些慌张。
“不能带上我吗?”
“……可以。”控夏摘下手套,把她脸上没擦掉的泪痕抹干净,低声说:“不要你干什么,你好好……好好成长就行。”
“她住在哪里?”程借景碰了碰控夏的手臂,“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控夏看了他一眼。
程借景被看得有些心虚,“那我们都出去了怎么办?让她一个小女孩到处跑也不现实。”
“会有去处的。”控夏盯着黑沉沉的天,“不过现在还没有,她还得在这里待几天。”
程借景撇撇嘴,不说话了。
“现在有消息没?”控夏往回走,问他。
程借景抓紧跟上,“没有,但是定位器是实时更新的,你要看吗?”
“看。”
一行人挤在不大的屏幕前瞪大眼睛盯着。
“这也看不出什么啊……?”王阅喃喃道。
面前的屏幕一片漆黑,能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是金属鞋底蹭在沙子的声音。能从时不时的喘息声中听出是个男人,旁边的身体素质情况显示此人已经脱力,还有轻微的中毒倾向。
砰。
闷闷的撞击音响起。
现在是真的一片漆黑了。
控夏移动目光,银色的眼底映出几个红色大字:已死亡!
数据显示这人是因为肺部受到污染而死,中毒不是主要原因。
她直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抽了一瓶浓郁白色的营养液。
“还看吗?”程借景老神在在道。
控夏摇头,揭开盖子后费力将营养液吞咽下去。
喝完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控夏才说:“没有意义。”
“连看了几个人都是这样,估计这一批撑不了多久,瞿仪宗还会有下一步动作。”她询问,“有计算过平均时间吗?”
程借景答“有”,把数据图调出来,“从他们出发到现在接近三个小时,死了差不多20个人。”
惊人的死亡率。
控夏示意他继续。
“大多数是因为肺部污染死亡,但死亡因素显示肺部污染只占了其中小部分,更多是分析不出来的原因。”程借景把‘死亡因素’这几个字放大,“我这边只接了很小一部分,残缺绝大多数据,如果要详细分析的话得去总部。”
“总部?”控夏重复,“你是指运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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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吗?”
“是的。”程借景点头。
运作中心暂时难以进入,控夏决定把重心放在放回去的男人身上。
嗞——
杂乱的电流声响了一路,银发不堪其扰,在原地跳脚抓狂:“别再响了!!”
电流声停了一会,银发望着近在咫尺的联盟大楼,快要奔跑起来。
他怀疑控夏给他身体深处装了其他东西,不然怎么一路的电流声呢?!
等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先预约手术,做一个全身检查,然后找到瞿老把控夏和沈礼聿都没死的事抖搂出来!
瞿老一定不会放过这两个人的,这两个人别想好死!
这样的信念支撑他一路,从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郊区一直到现在。
嗞——
该死的电流声又响起来。
银发条件反射般停下,又在原地蹦了两跳。
不过很遗憾,这一次电流声并没有消失,反而带出一个女音。
“你好。”那个声音懒懒的跟他打招呼,“听得出我是谁吗?”
“控,控夏!”银发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四处张望,没看见任何一个喇叭状的物体。
“嗯哼,答对了。”控夏说,“但是没奖励。”
他循着说话的声音转了一圈,终于明白声音的来源来自身体内部。
“跟你说一声,一旦踏进联盟大楼,违禁词不能从你嘴里出现。”控夏说,“比如什么死啊活的。”
她沉默一分钟,手里的机器都没有传出来声音。
“程借景。”她喊道,“把银发的监控调出来。”
监控画面上,银发正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
“干嘛了这是。”程借景好奇。
控夏:“可能是心理崩溃了。”
她正准备对着机器再说两句,画面上突然爆发出一阵起伏极大的波形图,银发已经站起来,发疯似的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个动作持续不到两秒,他又软倒在地,好一阵没有动静。
控夏打开机器。
“还活着吗。”她问。
银发虚弱的声音从机器里传出来,“……还有什么?”
控夏听懂他是在问违禁词,“太多了。你自己拿捏一下。”
“你好气人啊。”程借景盯着银发说,“他不会被气死了吧。”
“不会的。”控夏把机器装回他口袋里,“等他回了联盟你就知道了。”
程借景一直盯着银发。
银发回了联盟后先是给自己预约了一件手术室,用途是身体检查。但他等不及,直接冲进了还在工作的手术室,被人工智能撵出来。
好不容易做了身体检查,报告却没那么快出,他又只好回了住处,先把自己清洗干净,确保体面整洁后预约了瞿仪宗的会面。
瞿仪宗两个小时后才同意他的请求。
这不是最完蛋的。
银发乘坐备用电梯上了315层,人真正站在瞿仪宗面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中途离开了?”画面里瞿仪宗坐在桌后,淡声质问。
银发开口:“我不是有意……”
他想起要靠自己“拿捏”的违禁词,缓缓闭上嘴。
瞿仪宗却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不是有意的?难道有人把你掳走了不成。”
他对银发找的借口十分嘲讽,甚至嘲讽地笑出声,不过很快,他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消失了。
变成了面无表情。
在此期间银发并没有开口。
程借景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银发眉毛抽动,瞳孔放大,嘴唇不自觉颤抖着。
这幅神情谁看了都知道有猫腻,更何况是瞿仪宗。
果不其然,瞿仪宗一下子站了起来。
银发身后的门开了,一行护卫军在瞿仪宗暴怒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进来。
他朝护卫军挥挥手,银发被抓了起来。
护卫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径直走道瞿仪宗面前。
程借景认出那人是给银发做身体检查的医生,她推了推眼镜,手上拿着一沓A4纸,放在桌子上。
“这是……?”瞿仪宗问,。
“身体检测报告。”女人说:“结果显示检测人身体状况异常,应该是遭受过改造,被植入了非法芯片。”
14. 第 14 章
狠厉的目光骤然射向银发,程借景的脚步下意识往旁边一退。
这束目光好像直接穿透了银发,重重落在监控的人身上。
“怎么了。”控夏走进来,恰好看见他的动作。
程借景摇摇头,关掉了已经变黑的监控画面。
方才守卫军把银发的眼睛蒙上了。
“瞿仪宗已经知道了。”他面色凝重。
控夏擦掉额角的汗,又扯开两瓶营养液,仰着头灌下去。
轻轻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控夏用力闭了闭眼,才开口:“意料之中。”
程借景惊讶一声:“嗯?”
“以银发的心理素质来看,能撑过半天都算奇迹。”控夏说:“放他回去不指望他做什么,能到瞿仪宗面前刷个脸就足够。”
她解释完,程借景正皱着眉企图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控夏没留他思考的时间,点开审问的文件:“你看过文件里的内容了吗?”
“看过了。”程借景说:“但……感觉没多大价值。”
控夏不置可否,“银发本身受重视程度不高,被安排到现场就能看出来。”
“知道得多的都躲在‘象牙塔’里,不会轻易出现。”
话虽如此,但里面记录的对话还是能看出参考价值。
控夏已经看过很多遍,这次她又慢吞吞地扫过一遍,目光停留在旁边标红的字眼上。
标红的字是沈礼聿添上去的,到底还是在联盟里参加过无数场会议的人,角度一针见血。
“那重要的是什么呢?”程借景问。
控夏说:“在于他回去见到瞿仪宗前,都跟谁打过照面。”
休息了一个上午,控夏醒来时外面天是黑的。
旁边点着蜡烛,控夏偏头时,沈礼聿正看着她。
“醒了吗?”沈礼聿低声。他把手上的东西合起来,放在桌上。
搁在桌上时控夏看清了,是一本书。
不过不知道是什么书。
她的视线回到沈礼聿身上。
对方今天终于换掉了联盟高层同种款式的白衣,穿着自己的私服。
是白色的衬衫和长裤,长发被撇到耳后,很温柔。
虽然同样是白色,但控夏觉得这件顺眼多了。
联盟统一的白衣类似长袍,很轻,走起来时飘飘的。
她只穿过一次就塞到衣柜深处,没再翻开过。
“怎么了。”见她抿着唇发呆,沈礼聿俯下身靠近了一点,再次小声发问。
“没有。只是好奇你怎么把白袍换下来了。”控夏说。
沈礼聿一愣,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衬衫,“不小心弄烂了,这身衣服很奇怪吗?”
控夏摇头。
沈礼聿松了一口气,说:“这衣服还是十年前买的,没穿过多少次,所幸现在还能套进去。”
十年前?
控夏细细打量他,突然好奇十年前这人跟现在比有什么变化。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十年前,那时候瞿仪宗第一次主持会议,也是唯一一次她穿了白袍。
现在回想起来,她已经忘记了沈礼聿的样子。
“……对不起。”沈礼聿突然道。
控夏回神,“没关系?”
沈礼聿骤然失笑,“你不问我为什么道歉吗?”
“为什么?”控夏问。
她坐起来,把黏在他颊边的细发撩到耳后,盯着他的眼睛。
“说啊?”她歪了歪头,十分疑惑。
沈礼聿才说:“我在议会上反驳你的事。”
原来是这个。
控夏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原本她提出那几个提议都是随口乱提,还是因为瞿仪宗非要她参与进议会里面。
“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好奇你为什么老是反驳他们。”控夏停顿一下,想起会议上那一张张老脸,“那些老人。”
沈礼聿说:“刷存在感。”
他解释道:“不然的话,我很容易被踢出管理层。”
像这十年里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些人一样。
他的行为很有效果。
外面的人一提起沈礼聿,第一反应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人”,第二反应是“这人天天跟其他人抬杠”。
高层里没有一个人被他放过,每个人提起他都恨得牙痒痒。
控夏还听过一个传闻,说沈礼聿这么嚣张,是因为他背后有人在撑腰,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那个人是瞿仪宗。
曾经她不以为意,现在仔细想想,其实有点恶心。
瞿仪宗这人,从外貌到品行,至少从控夏的角度来评判,没一样比得过沈礼聿。
或许最不应该的是拿他们两个做对比。
思及此,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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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不动声色地略过眼前这人的眉眼,目光从高挺秀气的鼻子一点一点描摹到有些薄的唇部。
目光再向下,定格在颈部。
被她扭了脖子还能好好坐在这里,身体素质应该也还行。
再想想联盟里那一帮老妖怪和银发这样的人,她不禁叹气。
人类的未来真的可以交到这群人手中吗?
沈礼聿被她的叹气搞得有些紧张,凑近问:“我是怎么了吗?”
“你很好。”控夏没往后退,哪怕他们之间的间隔已经越过了正常人交流的距离,“就这样一直好下去吧。”
人类的未来还是不能就这么轻易交到那群人手中,控夏想。
她脑子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把沈礼聿推回轮椅上。
控夏点开看了无数次的文件,“正好我有些话想问你。”
好吧,沈礼聿靠回椅背,抬手示意她问。
“银发说瞿仪宗只准备了一个月,你的标红是存疑。”控夏说:“为什么?”
“50e计划。”沈礼聿说,“这个计划提出的时间是十年前,也许更早。”
“更早……?”控夏喃喃重复。
“我也是不小心知道的,真正确定他们有这个计划时是五年前。”
控夏陷入了沉默。
要说这十年里她跟谁的交流最多,那毫无疑问,肯定是瞿仪宗。
只是对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什么。
还是说,暴躁易怒只是演给她看的假象?
瞿仪宗没有这个能力。控夏肯定。
只是,到底是什么让他对这件事决口不提,甚至十年如一日守口如瓶?
“50e计划是谁提出来的?”她问。
沈礼聿耸耸肩,“不知道,最开始我只是在花园里听到瞿仪宗和别人聊天,根据其中透露的一点内容猜测出来。”
验证这个猜测成立花了五年时间。
控夏敏锐道:“你说的这个别人,已经死了吗?”
沈礼聿并不意外她能猜中,点点头,“在我听到的第二天就死了。”
“后来我在系统里翻过她的资料,花了很多精力查她的关系网,没有任何收获。”
“没有收获是指?”
沈礼聿说:“这人命不好,跟她有关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余的也消失在十五年前那场灾难里。”
15. 第 15 章
“她叫什么?”
“李怅。”
控夏点头,将李怅此人列入自己的工作计划中。
她转头望向外面的天,依旧黑着。
屋里太暗了。
控夏想去开灯,站起身,却被拉住。
拉着的是手。
对方意识到自己拉的不是衣服,很快松开。
控夏手指动了动,不明意味地低头,居高临下对上他的眼睛。
她的手从来只包裹在手套里面,为了杀人时不触碰那些人的皮肤。
少部分时候会特意摘下,休息时算特例,不会戴。
比如现在。
所以刚刚沈礼聿碰到她的手——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两只手触碰在一起的触感很奇妙。
“我是想说,还有另一个人的审问记录没整理给你,比较复杂,我认为当面和你说比较合适。”沈礼聿先是移开视线,但很快又飘回来,跟控夏对视,“这个人的审问有点价值,听完再走也不迟。”
“还是你有更重要的事吗?”
软绵绵的。
视线软绵绵的勾着她,声音也软,听起来底气不足,到后面越来越小声了。
控夏捞起黑色贴服的手套给自己套上,顺手拿过烛台。
小小的一枚火焰只能照亮一定范围,她拿着烛台凑近了面前人的脸,看他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又故作镇定地垂眼。
可控夏分明看见他睫毛在颤。
是怕她不高兴吗?会动手毁了他的脸。
她怎么舍得呢……?
右手抚上他的脸,隔着皮质手套细细描绘,从眉毛,抚到眼睫,再向下,依次描过鼻梁,嘴唇……
最后食指轻佻的挑起下巴。
控夏微微俯身,凑近了:“下次不要碰我的手。”
她把烛台移远了一些,大拇指缱绻着在他唇上画着圈,故意恐吓他:“我压力大,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会以为你在跟我调情。”
说着她微微张嘴,舌尖露出来,脸更凑近一点。
这个动作只持续了短短两秒,她松开捏着面前人下巴的手,观察他反应。
好像是被吓到了,眼神失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控夏满意地弯起眉眼,正准备退开,垂着的右手忽然被缠上。
那只手一点一点从她的指尖试探着,然后抚上手心。
像小猫一样。
控夏索性不做动作,她想看看面前的人能做到哪一步。
她全身的感官都放在右手,所以当嘴角传来湿润感时,她有些反应不及。
小猫伸出舌尖,跟着手指的动作,先是试探着舔了舔她的嘴角,见她没有动作,才一点点往中间移。
随着唇瓣慢慢变得湿润,唇缝也一点点被舔开。
十指相扣。
控夏被站起来的小猫推坐在床上,左手的烛台不小心掉落,咕噜噜滚到角落,然后熄灭。
她眼前骤然失去明亮,唇上的触感也就更加明显。
干脆卸了力,被面前的人十指相扣着压倒在床上。
这算接吻吗?也许吧。
她很享受这种被小猫舔着的感觉,但又实在好奇他是什么神情,于是一边吻着,一边把他的长发撩到背后去,想要借着窗外的一点明亮看清他。
没想到,头发撩开的同时,人也顺势滚到一边了。
控夏动了动手指,旁边的人把手也一起收走了。
“……”控夏问:“这是什么意思。”
“证明给你看。”控夏听见他说,“你不是误会调情吗?干脆做实好了。”
听起来有点赌气的样子。
控夏说:“程借景呢,那群人干什么去了。”
旁边的人好一会没说话,控夏凝神等待,才听见他有些闷的声音:“今天游乐园不用门票,王阅带着他和小秋去玩了。”
“哦……”控夏了然。
她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沈礼聿抿着唇,刻意摊开的手慢慢握紧,“没有那么快。有王阅带着你不用担心,不会突然不见的。”
这话有些撒气的意思,他冲动逞口舌之快,说完了才后悔。
希望她没听出来,沈礼聿小幅度地侧脸,想看看控夏。
他听见控夏极短的笑了一声,然后左手传来一股大力。
“不是这个意思。”控夏抓着他的手按在旁边,坐在他身上道:“我怕他们看见不好的。”
她俯下身,唇靠近他耳边,用气音小声说:“既然没有那么快……”
后面的话没出口,控夏牙尖轻轻咬他的耳垂,然后松开,微微侧了脸吻他。
一点一点吻到嘴角,她才想起来问:“你是不是没接过吻。”
沈礼聿发出一点气音,表示肯定。
“没事。”控夏从他的脸颊摸到颈侧,垂眼盯着他:“我教你。”
-
“你今天没出去啊?”程借景被床上翘脚躺着的人吓一跳。
那人移开摆在脸上的书,露出一张脸,是控夏。
她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又把书摆回脸上。
程借景被她莫名其妙的笑容吓得一激灵,揉着手臂跑开了。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他显然已经和王阅混熟了,现在抓着王阅吐槽。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借景道,“真的很反常,我看见她上衣是皱的!”
“还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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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是在想什么损招吧?”他碎碎念。
王阅则是一反常态地忧心忡忡,“我们老大好像受伤了。”
“你们老大?”程借景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冷笑一声:“沈礼聿?谁理他,呵呵。”
“嘴角好像磕破了,我刚刚去问他,他居然遮遮掩掩的说上火?!”王阅继续道:“自从新世纪开启,我就再也没听过这个词。”
“说不定你们老大体质特殊呢。”程借景冷嘲热讽,“嘴毒成那样,他不上火谁上火。”
“程借景!”
“王阅!”
他们俩怒视着对方。
“谁让你不听我讲话的!”
“你干嘛对我们老大意见这么大!而且我说什么你都要呛我!”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从对方的控诉里听出自己的错,纷纷扭头,然后散开。
王阅去找沈礼聿,程借景不想看见控夏莫名其妙的笑脸,去找在认真摆放营养液的小秋。
小秋听了他的控诉,把最后一瓶营养液排放进去,关上柜门,小声道:“说不定是因为今天休息呢?”
这倒是一个新角度。
程借景摸摸下巴,一副很老成的样子,“怎么说?”
“营养液消耗的很快,”小秋偷偷往床上的方向瞥了一眼,更小声道:“特别是有缓解头痛功效的营养液,我前两天才抱回来一箱,今天又没了。”
“她头痛?”程借景皱眉,他从来没有观察过控夏平时的状态,对她的身体素质也一无所知,因此并不知道控夏还有头痛的毛病。
小秋轻轻点头。
程借景看了看床上的翘着腿的人,又看了看小秋。
看控夏腿翘得那么高的样子,也不像头痛啊。
奈何小秋又对他肯定的点点头。
于是程借景一边朝控夏走去,一边打开了腰侧。
里面井井有条放着各类线和头,是今天小秋给他整理的。
程借景从里面拿出专门检测身体数据的数据接头,一把拨开盖在控夏脸上的书。
控夏对他挑挑眉:“?”
“我帮你看看最近身体情况怎么样。”程借景拿着数据接头,假笑道。
控夏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小秋身上点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随便测。”
因为面板上给出的数据不多,所以测试很快就结束了。
片刻,程借景打开数据面板,一头雾水地朝小秋走去。
“今天她心情确实还不错。”程借景说。
他看着上面的身体舒适度,不小心点到旁边的播放键,女声十分俏皮——
“今天的身体舒适度:无比舒适,幸福指数很高呢!请继续这样保持下去哦!”
16. 第 16 章
三天后。
控夏拿出柜里的营养液,撕开封口后一口气灌下去。
脑子里在整理今天的行程。
对今天该做的事有个定数,她扔掉手里的细管瓶,把装备带齐,然后出门。
是个晴天,但外面仍然湿漉漉的。
三天前下的那场雨持续到今早,湿润的空气泡得整个世界发皱。
控夏打开通讯器,上面是和容任的聊天记录。
容任:鸽子的化验数据已经出来了,现在正在分析其中不知名物质的成分。
控夏:我明天早上去一趟。
聊天记录的时间是昨晚,所以今天控夏早早起身,先去小店拿塑容膜。
运作中心爆炸的事情和银发非正常的事发生时间太短,这点时间足够让瞿仪宗起疑。
他会做出什么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控夏走到底下实验室附近,撬开下水道口,跳下去之后往前走约十米,在两侧摸到隐蔽的缝隙。
程借景两天前来挖的,可以直接通往生物实验室。
比每次偷偷摸摸去联盟大楼后门好点,还能减少生物实验室被瞿仪宗发现的概率。
管道的方向越来越往下,尽头是一扇透着光的小门,控夏推开,探出头来。
右侧是实验室后门,往下看大约离地面有三米高。
她往下一跃,轻飘飘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声响。
-
“有致幻效果?”
容任推推眼镜,“是的,目前不清楚有什么长期副作用,但短期内只有昏迷不醒这一症状,持续两到三小时,之后检验没有任何变化。”
她领着控夏往试验机器那边去,将包装好的残留物放到控夏手上,随即介绍起来:“这台机器主要模拟小白鼠的生理机制,我们将已知的试验反应导入其中,通过数据拟合试探药理反应。”
“目前药物作用和生理反应的标准率能达百分之九十五上,所以出来的数据还是可以信任的。”
控夏捏着那一小袋干涸的血,晃了晃。
容任接着道:“这是从那只鸽子身上提取的血液,其他部位还在分析当中。但是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你,那天你看见那两人吃的东西,不属于鸽子身上任何一个部位。”
“嗯。”控夏早就猜到,让容任她们做检测,只是为了验证猜测是否正确。
看来确实跟怪物有关。
只是控夏猜不到为什么。
这种怪物她从来没有见过,吃人、身上的某种物质食用后会导致昏迷。
就连书上也不曾记载。
瞿仪宗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种东西?
还是说,这是……人造的?
“不过,根据你对怪物的形容,我脑子里好像有一点印象。”容任突然道。
控夏立马转头看去,“在哪里?”
容任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的也不多,“我是前几年不小心听到的。”
画面拉回几年前。
那时,容任还没有被调来生物实验室。
她担任运作中心寻找外界生物的小组组长,组内在努力几年无果后,终于解散。
这并不出乎容任的意料之外,在她看来,盲目组建这个小组简直是浪费人力。
她自认为自己最擅长的还是科研,这种每天对着仪器探测虚无缥缈地外生命的活并不适合她。
然而,在被宣布小组解散的前一天,她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你说找到了?”容任站在运作中心负责人的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的人说。
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是的,但是仅仅抓到一只,损害了大半个护卫队的人。”
抓到什么?
容任抬起的手放下,迟疑地往门缝那边更靠近一点。
里面的人还在说,但话题已经转到解散小组这件事上。
她抬手敲门,脸色毫无异样的进去。
-
“我听到的不多,但跟你说的大部分吻合。”容任道,“他们应该暗中做过几次测试,人确实是豢养那些怪物的最佳养料。”
至于要做什么呢?
没有答案。
控夏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说:“你们继续检测鸽子,辛苦了。过两天我会叫人过来跟你们谈谈薪酬的事。至于那些怪物,目前我这里还没有消息,如果抓到了会立马送过来的。对了,你们这里还缺什么吗?”
“不缺。”容任说,“这里设备齐全,除了运作中心外没有比这更齐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控夏松口气,“薪酬谈完之后会回去出合同文件,签了那份文件之后你们就不再隶属于联盟名下,而是为我个人工作。这件事你可以回去跟她们说一说,如果有介意这个的,可以退出实验室。”
“当然,”控夏冲她挑挑眉,“保密工作要到位,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容任点点头。
那天见过控夏之后,她就回去查了资料,黑色短发,还有能力重启实验室的女性,只有一个人符合。
只是她不清楚,这位身居高位的女性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每天躲躲藏藏,还因为抢了运作中心一台机器上了热搜。
不过这并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好的,今天结束之前我会跟她们说。”容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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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夏离开前被她塞了一瓶营养液,“最近没有补充营养液吗?你看起来能量不太足。”
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冲容任摇摇头,笑了笑:“应该是……我忘了。”
“谢谢,你可以先去忙了。”控夏说。
把那瓶营养液喝完,出去时跟老头打了个招呼,玻璃瓶顺手扔到他的垃圾桶里。
掀开头顶上的井盖时,控夏被雨浇了一身。
明明才过了两个小时,天气已经不复之前的晴朗,阴阴的,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雨。
她爬出来,关上后又马不停蹄地往黑市去。
老板早就在那里等着,之前的小男孩没在,控夏估计他已经被送到其他地方。
“走吧。”老板看见她后直接站起来。
控夏观察到她换了一身干练的装扮,背后背着布袋,东西很少但是看得出来很沉。
应该都是材料。
她走到跟前,朝她勾起一个笑。
老板愣一下才起身,跟在她后头走了一段路。
“……”她犹豫着开口,“你不要紧吗?”
控夏没听清,“什么?”
她沉默一会,摇摇头,低声说:“没什么。”
控夏也沉默,快步往前后突然停下,对她说:“我要盖住你的眼睛。”
老板感觉自己在空中飞行了几分钟,脚再沾地时眼前的物品也被收回。
重获光明。
她眯着眼适应光线,五秒钟后看清眼前的庞然大物。
扭头时控夏已经走到了旁边的高架上,她背好身上的包,跟上去。
跟着她走的同时,老板也在观察这座“钢铁森林”。
巨大的金属物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她只能在走动间透过交界处观察到里面的结构,但只能窥到一隅之地,内里因为材质,完全发黑,根本不给其他人看清的机会。
如果要看仔细的话,只能进到内部。
她手指渐渐缩紧,对自己的能力不信任起来。
我真的能修理好这个东西吗?
她扪心自问。
抬头向上看,这个庞然大物似乎看不见尽头,只能根据旁边的光源推测出这座“山”绝不可能到此为止……光源?
“出太阳了。”控夏突然说,她停下脚步,对着老板道,“接下来这一块就交给你了,你能给我一个确定的时间吗?”
老板嗫嚅着说不出话。
“没关系,你修吧,我在这里等你。”控夏转身按开一个键,露出里面的控制室。
走进去后,那扇自然关闭,老板终于转头看方才控夏指的地方。
她突然屏住了气。
17. 第 17 章
面前哑黑的机器外层附着一圈绿色的、矮小的,像苔藓或者真菌一样的物质。
老板慢慢凑近,然后松了口气。
阳光照射下来时,物质上方并没有浮现孢子一样的东西,反而凛冽地凸显清晰边缘,大概是锈。
既不是苔藓,也不是真菌,而是一种墨绿色的金属锈迹。
也对。
植物都灭迹几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苦涩地想。
放下包,她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一瓶紫色液体,隔着隔离手套在绿色锈迹上浇了一圈。
这种除锈剂很快就可以生效,生效的同时会散发怪味,她站远了一步,看着紫烟慢悠悠飘上去,很快落下视线,定格在那处。
绿锈慢慢融进液体里,顺着重力滴落。
擦干后,立马透露出原本掩盖在哑光黑暗漆底下的亮银色,在太阳底下闪闪发着光。
“在修了吗?”程借景嚷嚷道。
根据瞿仪宗的行迹猜测,下次出城大概在今明两天。
程借景被控夏安排探测出城口,没有被带来。
“在修了。”控夏面色如常,将监控数据同步给他。
程借景盯着画面中自己那庞大精致的机器体,不禁升起自豪之心。
这股自豪支撑着让他开了口,然后被控夏打回去。
控夏十分冷漠:“收起你的管家人格。”
“怎么样?”她话音一转,问起正事。
“没有异常。”程借景站在边缘,跟几乎冲到面前的黑雾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隐隐约约。
确实没有异常,出城这件事只是满城闹得轰烈,联盟没有专门出政策针对这件事进行展开,普通人自然以为没有落实。
至于谁家少了人这件事,经过上次游行之后,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可能死在那场灾难里,就更没有可注意的。
更何况瞿仪宗将这件事安排在凌晨进行,摆明了不会留下痕迹。
意料之内的事,控夏没有失望的情绪,她也不指望从这里得到什么讯息。
“你跟王阅先呆在那里,不确定他们会什么时候行动,但银发被劫持这件事一定会让他们警惕。”控夏撑着头,“这次不需要再抓人回来。”
程借景乖乖应了一声“好”。
切断通讯,控夏抬头看监控画面,女人利落的身影围绕着机器转,手上工具不断。
很快,她离开那一片区域,控夏看见那片区域明显比其他区域更精致一些。
虽然嘴上说着恨,但其实还算热爱这份事业吗。
控夏想起程先对这个女人的评价。
其实是在一次闲聊里提到了。
“一个很纯粹的人。”程先给了这样的评价。
控夏有些惊讶。
程先这个人对不感兴趣的东西都很淡,不论行为还是言语上。
她对其他人的评价也很淡,大致都落在一般般这个词附近。
比如说瞿仪宗此人。
控夏非常厌恶这类冠冕堂皇,满嘴漂亮话却只为自己牟利的人,因此,她把瞿仪宗划入了品行不端这个行列。
程先对他的评价却是:“还好吧,一个普通人。”
由此可见,“纯粹”这两个字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评价。
控夏对她的评价百思不得其解,在过往无数次见到这个女人时,她都会一次又一次地对这个评价产生质疑——一直到刚刚为止。
她好像从女人的身上看见了这个评价的影子。
哔——
控夏思绪被通讯器响起的声音拉回来。
是沈礼聿。
“怎么了?”她接通。
“你现在在哪里?”通讯器里他喘着气的声音粗重,像刚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
“在地下。”控夏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平静语气下掩藏的焦急,站起来,从背后拉起一个吊篮似的运输装置,翻上去。
“我把位置同步给你。”沈礼聿说,“瞿仪宗找到我们的位置了。”
“哥哥,你没事吧?”小秋埋在沈礼聿怀里,听见通话被切断才开口。
她刚才看见有人用枪炸了房子,沈礼聿把她抱起来时被火燎了一身。
地上的脚印都是血。
“没事。”沈礼聿擦掉脸上的汗,把长发扎起来。
还是太仓皇了。
虽然早就料到那里会被发现,但进度未免太快。
来不及想这些,他探头往外看,在不远处看见了护卫军的鞋。
还在附近!
把下水道的盖盖上,沈礼聿抱着小秋,又往旁边移了一些。
“哥哥……”
沈礼聿捂住她的嘴,屏气凝神听头顶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把这个打开。”一个声音说。
沈礼聿盯着井盖,身体更往后面贴。
他刚才合上时挂了捏夹,应该能挡他们一会。
底下和身后都是臭水沟,沈礼聿屏住呼吸,如果被打开的话,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沈礼聿把小秋捂紧,做好跳下水沟的准备。
咔哒咔哒。
机器扳手扭转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却突然停住了。
但也只停了一小会,很快,那个声音又嘎达嘎哒地响起。
沈礼聿脚蹭到水沟边缘,思考跳下去之后被控夏找到捞起来的可能性。
叩叩。
沈礼聿猛地一抬头,盯着井盖的方向。
叩叩。
不是幻听。
沈礼聿放松了一点,与此同时,腰间的通讯器震动一下。
“出来。”
小秋被控夏拉着转了个圈。
她说:“姐姐,我没受伤,哥哥伤得比较严重。”
控夏自然而然将目光放到沈礼聿身上。
他确实很狼狈,身上的衣服又是被烧又是被水浸的,头发都乱糟糟。
此时正沉静地看着她。
“我没事……”沈礼聿没说完,被控夏拉到一边。
“没事就好。”控夏说,“你之前说的被找到位置,是怎么回事?”
沈礼聿微不可见的呼出一口气,才开口:“那间房屋原本是空屋,不被记录在联盟名册里面。估计因为银发的事,瞿仪宗下令彻查新城内所有没有署名的房子。”
-
“哥哥,哥哥。”小秋轻轻敲了敲内室的门。
里面的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来开门,于是小秋转头,盯着外门,听见外面嘈杂又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好像是专门往这边来的。
她又用力敲了敲,察觉到外面那道门有扭开的迹象,吞了吞口水,打算自己应付。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她身后的门也响了,然后被骤然一股大力抓起来,一眨眼就跳到了屋外。
小秋努力把脸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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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上面那张脸刚想开口。
沈礼聿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秋乖乖闭上嘴,背对着那群人。
“没人啊?”她听见底下传来声音。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响。
她不知道底下的人把整个屋子来回翻了三遍,把她上午刚收拾好的营养液全推倒了。
还拿走了她藏起来的合照。
她以为在外面待一会就能回去,没想到一声炸响,他们把房子给炸了。
之后就是一场兵荒马乱,小秋心里记挂着她的那些合照,也被沈礼聿身上的伤吓到了。
直到现在安全才想起来。
控夏了解完情况,跟沈礼聿一起走回来,看见小秋蹙着眉,还以为她被吓到了。
“没事了。”控夏揉揉她的头发,“现在没事了。”
小秋抬起头,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朝她笑笑,“好。”
身后门拉开的声音响起来时,老板抬头看了看先前太阳光照射进来的地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转身,看见控夏正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走吧。”控夏说,“这几天有些意外,我过几天再请你过来。”
她了然地点头,把自己的工具都收拾好,重新背好背包。
走出去的时候她听见控夏问:“你是姓雷吗?”
“不是。”李金晚摇摇头,“我跟我妈姓,叫李金晚。”
控夏点点头。
一个被隐姓埋名的人。
至少控夏先前翻雷家家谱时,并没有翻到她的名字。
在今天之前,李金晚一直都被“雷二小姐”代替。
控夏把她送到黑市门口,走之前低声提醒她:“注意看好小男孩。”
李金晚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脚步往后退,再开口声音冷硬:“你什么意思?是在警告我吗?”
“最近有一帮人在偷小孩。”控夏迟迟开口。
李金晚一愣,撇过脸,“……谢谢,我会小心的。”
控夏朝她勾唇。
两个人就此分开,控夏抬头看看天。
是时候了。
她脚步一动,往一个方向去。
“来了来了!”程借景小声地喊。
王阅趴在他旁边,没有讲话。
她顶着望远镜里的一行人,从口袋拿出小巧的监视器。
这些监视器等会要贴到那些出城的人身上。
望远镜里,那行浑身包裹黑色的人排成一列站在边缘,一个穿着白袍、一看就是联盟官员的人慢慢经过他们面前,像在计数。
终于计完,他离开队列里,在旁边不远不近地站着。
护卫军上前,拉着那行人去到城市边界处。
就是现在。
王阅把监视器安进发射器,对准了排头的人。
在护卫军伸手把他们推出去的同时按下按键,那枚监视器跟着排头人的动作一起穿过城市屏障,去到外面。
程借景手里拿着视屏板,终于看到第一块黑色亮起来。
然后随着王阅不停按下按键的动作,剩下的黑块也接连亮起。
“成功了!”程借景低声欢呼。
他低着头检测监视数据,王阅还在不停按下按键,没注意后面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发现了他们。
那人脸色激动,手指操作通讯器,接通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抓到了!”
18. 第 18 章
“抓到谁了?”
男人脖颈后方竖起汗毛,他眼疾手快地率先切断通话,然后才一卡一卡着扭头。
控夏正盯着他。
“发现了什么?”控夏微微一笑,往前进一步:“这么激动。”
男人不可控制地退一步,声音里满是惊恐,“没有……没有,你要做什么……?!”
控夏一掌拍上他的肩,男人肩膀一阵剧痛,手上不受控制,一下松开。
以为会听到碰撞的声音,其实没有,通讯器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接住。
男人看过去时,控夏垂眼,正在操作通讯器。
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关注他这个人的样子。
他捂着脱臼的肩膀,余光向她后方瞥,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要想逃跑的话,只能从这个女人两侧绕开,才有可能离开。
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是落在面前女人的手里……
男人咬牙,小幅度的往后看看,试图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后面被挡住了,如果往后跑的话会受到三个人夹击,前面那两人要是知道他干的事,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现在怎么办?
男人鞋底往后蹭蹭,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低着头,实则余光一直盯着控夏。
他在等一个时机。
“想去哪?”控夏抬起头,嘴角含笑地盯着他,银色的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男人身体一僵,一时不察居然摔了一跤。
顾不上屁股钝痛,他下意识往后退,想离控夏更远一些。
控夏垂眼,把通讯器的数据传给自己,随即将通讯器扔回他身上。
男人恐惧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面前的人正面无表情盯着他。
跑……
跑!
下一秒,男人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后面冲过去。
控夏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
他应该是换过腿脚,黑色布料下那双机械腿抡出了非人的速度。
控夏收回目光,抬起手臂,露出手腕上黑色的通讯器。
屏幕亮起,方才传输的数据已经输送给沈礼聿。
对方正在查看中。
控夏往前走去。
“别挣扎了。”程借景抓着他的头发说,“等死吧你。”
他说完就松开了手,偏头看见控夏走过来。
-
“是发给元厦的。”沈礼聿道。
“元厦?”控夏在记忆里寻找此人的痕迹。
无果。
她抬眼朝沈礼聿看去,对方立马意会到她的意思,开口:“瞿仪宗手下的人,存在感不高,很少出现在人前。”
控夏没问他为什么知道,只是点点头,“照片已经发过去了,很大可能还有视频文件,不过那家伙很谨慎,发一个删一个。”
言下之意即是她只看到这张照片。
“不能恢复吗?”沈礼聿疑惑。
控夏摇摇头,“内部装了防恢复插件,做不到恢复。”
两个人都没说话,室内一下恢复了宁静。
程借景跑进来,先看了一眼沈礼聿,然后偏头问控夏。
“那个男人怎么处理?”
一行人进了隔壁的房间。
男人被绑在墙上,头垂着,地上已经滴了一滩水。
“女神。”王阅迎上来,扔掉手上的棍子。
这里是控夏临时找的住处,年久失修,屋顶还有个大洞,但胜在面积足够大。
刚才王阅拖着这个男人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才终于决定把他扔在这个房间里。
没有其他原因,这间房里有很多她喜欢的工具,比如那根棍子。
“怎么说?”她靠过来。
控夏轻声:“弄醒。”
王阅点点头,走到旁边,按下小巧的黑色按钮。
下一秒,男人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并且幅度慢慢加大。
他抬起头,眼睛仍然闭着,但面上表情满是痛苦。
“呃啊!”
控夏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嘴里吐出的污秽物。
男人睁开眼,身上仿佛还有电流经过,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他想说话,嘴唇却无法覆合。
好不容易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男人抬头,哀求地看向控夏,“求……给我一个机会……”
控夏朝他微笑,才说:“我要你给元厦继续汇报。”
听到元厦的名字,男人眼神彻底灰败下来。
她居然连元厦的名字都知道了……?
“好好!”他猛点头,涎水淌到脖子里,“我可以……我愿意做!”
王阅盯着他笑出声,转身跟在控夏身后。
“你们继续去盯着今晚的情况,”
“好。”程借景和王阅都点点头。
夜幕降临的很快,控夏摸摸自己脸上的透明膜质,站在联盟大楼下向上看。
瞿仪宗不知道搞什么名堂,那天拉灯之后,新城的夜晚就没再明亮过。
对此,联盟给出的理由是,减少新城存在感,以防止吸引外界怪物注意力,对新城进行攻击。
但在控夏看来,这完全就是放屁。
瞿仪宗到现在还没有给出‘天懿号’出现问题的解决方案,又在城内搞出大规模的杀戮,现在又要‘出城’。
控夏时常有冲进办公室把他拖出来搞死的冲动,但鉴于这样做的后果更难收尾,她只能按耐住这种想法。
资料区在大楼中部,一路都是基因识别系统,并且极为灵敏,控夏被扫描到的下一秒,还活着的消息就能传遍整个联盟大楼。
大楼外部不易爬行,整体采用特殊材质材料搭建,靠赤手空拳攀爬上去难如登天。
但控夏不是赤手空拳。
她掏出一个齿轮样的小物品,试探性往墙上划拉两下。
墙上渐渐出现痕迹,随着力度和次数增加,墙体凹陷下去。
还是太滑。
看来还得进到里面。
控夏把齿轮收回,站在墙根盯着大楼出来的人。
现在这个点,很少有人还呆在里面,所以进进出出的都是护卫队的人。
远处传来一声发动机停止运作的声音。
控夏望去。
是很普遍的款式,联盟里大部分同事都用的这种型号,分辨不出什么。
但这种人最好用。
控夏这样想着,趁着飞行器降落的时间,上去劫持了那个倒霉鬼。
“别挣扎了。”控夏把他扔到地面上,用脚踹了踹他。
“你,你是谁!?”那人闭着眼在地上拍来拍去,就是不肯睁开眼。
控夏蹲下身,推推他。
“再不睁眼我就让你身首异处。”控夏说。
对方“啪”地一下就把眼睛睁开了。
控夏有点想笑。
“带我进资料区。”她很快收了笑,说。
对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微张着嘴,然后拒绝她:“这不行。”
“不行?”控夏把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才勾起笑:“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可以跟我说‘不行’?”
“啊啊啊啊……唔唔唔!”男人嚎到一半被控夏往嘴里塞了东西,拖着后脖颈的衣服就往大门走去。
他的手在空气里乱挥,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我不会帮你的!你快放开我!”
真是恼人。
控夏停住脚步,捏着他的嘴给他塞药吃。
“你给我吃什么?!”男人使劲往后仰,从言语到动作都是明明白白的拒绝意味。
但控夏没那么多耐心陪他玩这种推拉小游戏,只是嫌他吵。
往地上贯一下就老实了。
控夏想。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男人果然没了话,头垂着。
“听得清我说话吗?”
啪啪!清脆的两下拍脸让男人清醒了一点。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在控夏这里不管用,带着恐惧和顺从,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朝控夏微弱地点头,“听……听到……”
听到就好。
控夏松手,任由男人砸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自顾自的说:“等会乖乖听我的指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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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其他动作……”控夏弯腰,盯着他:“你就死了哦。”
她眼睛向下瞥,刚好瞥见这人戴在身上的身份铭牌。
难怪刚才那么硬气,吃准了城内人对联盟高层的恐惧。
不过……元厦?
这么巧。
她深有意味地将元厦从头扫到尾。
“听懂了就点点头。”控夏对他说。
元厦头蹭在地面上,冷汗把银发搞得有些湿,更何况头部还有血。他忍着极大的眩晕感点头。
控夏抓着他爬楼。
电梯里装了全方位的检测器,探测结果直接接向人员管理局,通过身形、面容、以及各种细节姿态探测来人身份。
楼梯只有监控,虽然也可以检测来人身份,但数据并不会上传,只是用作记录。
更何况,也没有人会闲得电梯不坐,跑去爬楼。
除了控夏。
自从控夏推开楼梯间的门,元厦就没再发出声音。
要扫描脸,控夏把他推上去,他就乖乖上去扫,绝不多话。
楼梯间的监控都被程借景远程操控,卡着30秒响警报的点释放控制权。
这样不会引起瞿仪宗的注意。
就这样一路畅通爬到资料区,最后一个关卡是基因扫描,中间有一条长长的毫无遮掩的扫描区。
控夏推了推面前的人,让他走上去。
对方扭头看了看她,最终一咬牙,踏上扫描区。
控夏贴着他同步往上走。
扫描区全封闭,但装了大量新能源灯具,将整个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任何怪异在这样的照耀下都无处遁形。
但控夏对这里的布置都了然于心,更别提她闲着没事就来这里测试武器强度,然后加以改进。
在爆炸发生的前几天,她刚找到一个漏洞,还没来得及报给安全部。
这下刚好方便了她。
两人小幅度的往前移动,控夏发现面前的人身形在小幅度颤抖。
是要……
她还没想出来什么,元厦突然疯了一样发出大笑。
他往前跑了几步,在尖锐的警报声和爆发出的红色灯光中转身面对着控夏。
眼睛红得滴血。
“跑啊。”元厦癫狂道,“你怎么不跑啊?!跑也没用,等会你就会被打成筛子……哈哈哈哈哈——”
话音尚未落下,天花板已经准备就绪。
白色的板块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着控夏。
而元厦早已跑出范围之外。
他极不痛快,踩着攻击范围的红线,想欣赏控夏被打成筛子的模样。
……
安静。
元厦抬头看了看那些枪,疑惑为什么不发动。
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他往后退了两步。
这下可好,一阵机械扭转的声音响起,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现在对准了他。
怎、怎么回事。
元厦一屁股坐在地面上,看向那个淡定的女人。
对方分明什么也没有做。
怎么枪口都对准了他!?
这个女人的身份有问题——!
等他想清楚这一层已经晚了。
子弹上膛的脆响声清晰入耳,元厦吓得闭上眼睛,等待剧痛袭来。
没有。
一阵漫长的等待,元厦睁开眼,发现上头的攻击装备出了分歧,大部分向着他自己,但还有一小部分对着控夏。
他不敢再动,额上又冒出冷汗。
那些枪口犹豫不决,在他和对面那个女人之间来回摆动。
终于,它们认出谁才是侵入者,纷纷都对准控夏。
元厦面上笑得张狂,虽然不敢动,但还是对着控夏道:“你迟早会被打成筛子。”
他以为对面那个女人会露出害怕的神情,并没有,对方神色冷静地盯着他,像是胜券在握。
不愿深想这是什么意思,元厦瞪着她,眼睛都瞪红了,还是没等到枪声响起。
“跑啊!”他绝望地大喊,“你怎么不跑?!你不怕吗!”
23-30
第23章 交易不对等。
“单方面的买卖我不做。”女人说。
控夏走到她面前, 双手撑在桌上:“‘买卖’?这是你说的。”
“你要什么?”
“怪物。”女人说,“如果你找到了,导致他受伤的怪物, 我需要样本。”
控夏有些奇怪,“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 他的伤一定是某种怪物导致的?”
女人并不接茬,“你不也默认了?”
控夏哂笑一声, 抱臂歪头, 居高临下道:“你太贪了。”
‘贪’, 是因为这两样东西, 从根本上价值就不对等。
自新城建立起, 十五年来,城内再没有除了人类之外的任何生物。
而恰好, 在这场毁灭性的灾难发生前,全球都处于科技高度发展的状态。
这场以周为单位的科技迭代发展期,由于仿生物线粒体制氧转换器的出现,宣告其到达最后的高潮。
但这都是后话,当时的人们陷入科技狂热中, 自大地认为, 以人类的力量, 可以颠覆自然界所有法则——既然连氧气都可以靠科技大量创造出来,那么, “水是万物的本源”便成了人类史上唯一真理。
转换器被誉为本世纪最大发明, 从仿生物线粒体制氧转换器的出现,创始人宣布将其最重要的技术公之于众后,大量仿生转换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自生营养液不再是难题。
人类再也不需要其他生物的存在了。
那时狂欢的人们并没有发现, 自然界在渐渐崩塌。
一样又一样宣告灭绝的动植物、最常见的树木草丛不再生长。
科学技术的灿烂迸发似乎抑制住自然的生长,人类的贪婪把自然逼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人们生活急转直下,甚至从地底冒出了能吃人的黑雾。
它好像是自然怨愤的化身,以此来提醒人类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
没有人知道黑雾里有什么,靠近的人都被吃了。
对海洋的恐惧尚未完全消除,又来一个貌似有生命的未知体,还会主动侵占人类生存空间,给人类造成极大威胁。
知情的相关人士立刻启动紧急制约情况,将全部的人力算力投入天懿号的设计中,这才给现在的人们留下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
这种怪物的出现实在奇怪,控夏怀疑它跟城外的黑雾有关。
不过在没有真正看见怪物前,这些都是猜测,随时有崩塌的可能性。
还有……控夏想起那些在广场上茹毛饮血的鸽子。
会和怪物有关系吗?
或者只是巧合?
“那你还要什么?”女人掐紧手,明显坐直很多。
确实,一份病例换未知生物样本,筹码不够。
她认真道:“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会满足你。”
控夏抬眼,扫过她骤然变紧张的脸,似笑非笑:“你要样本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眼神闪烁,开口:“只是为了下次接这些患者时能有治疗的方法,当然我也有私心,十几年没有出现的生物,人类此时的困局说不定会被改变——也许我会因此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太明显的谎言。
控夏不置可否,“你在说谎。”
女人嘴唇颤动,而后坚定地望向她,“我没有。”
“你刚才说,‘这些患者’?”控夏轻笑一声,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除了那个小男孩之外你还接触过其他相似的病例患者?”
“……不是很多。”
“三个?”她强硬的抓住女人手,指尖探到手腕,循循善诱,“五个?”
根本挣脱不开,女人脸涨得通红,威胁道:“我叫人进来了!你松开我!”
控夏根本不听,弯下腰,跟她平视,“那是,四个?”
她弯起唇角,扔开她的手之前,往手腕里埋入了读心芯片。
“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懂这枚芯片的威力。平时拆得不少吧。”
“谨慎回答我的问题。”控夏又重新捏上她的指尖,“我可以给你思考的时间,你也好好想想你这双手还要不要。”
女人疼得咬牙,面目扭曲一瞬,很快恢复,想抠出来。
但是对方埋得太深,迷你的芯片不比手指,再这样抠挖下去都不用等芯片了,自己就能把一只手搞废。
偏偏又在这时候。
机械骨已经被联盟宣布停用,她想把这双手换掉都不行。
面前这个人,知道太多。
她不甘心地瞟一眼,看见对方始终挂着笑,那副样子,看得她火大,心里恨不得拼命。
这个女人,实在可恨。
可惜实力悬殊。
“你要问什么?”女人没好气道。
“你的姓名。”
“木三。”
“你的职业生涯。”
木三皱眉,“我可没答应你要说这个,别太过分。”
控夏应好,从善如流换了个问题,“全面描述你所接受的第一个患者。”
木三扫过她一眼,心里闪过蒙骗的想法。
可惜,那丝念头刚升起来,手腕处立马传来剧烈的疼痛,她额间几乎是立刻,冒出了簌簌冷汗。
汗水打湿睫毛,木三困难地抬起眼,看见对方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
生理反应太显而易见,不是可以隐瞒的东西。
对方知道了。
她垂睫,不再抱着说谎的心思,缓缓开口-
她接诊的这四个人,时间相隔并不久,几乎是一天隔着一天来的。
甚至有一天她同时接到了两例。
也就是说,异变几乎是在五天内发生,并且大部分都是孩子。
——只有一个成年人。
木三说:“那个唯一的成年人,是从门口爬进来的,他的伤口在大腿上,大腿中部往下全然消失,横截面是尖齿撕咬的痕迹,皮肉被硬生生扯断,我上次看到这样的伤口……是在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
那时候还有大型猛兽,确实对得上。
“但是很奇怪,我在伤口上提取不到任何的生物信息,他的伤口似乎凭空出现。”
控夏:“有没有可能是机器导致?”
木三摇摇头,“在检测之后我也怀疑过,但之后那两个女童打消了我的疑惑。”
因为痕迹不同。
当下的科技太过发达,市面上可见的攻击机器人都遵循一个特点,在一定的误差范围内保持伤口一致性,也就是说,只要是机器导致,那么所有伤口的皮肉撕扯性都会保证在同一密度。
而低精度机器人出错的几率太少,少到木三不会想起这回事,更何况是伤人?
“最重要的一件事,”木三说:“所有受伤的患者,都陷入了癫狂状。”
控夏一挑眉,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一般来说,在陷入巨大恐惧的状态下,人体会进入一定的不稳定期——当然也有失血过多的作用。
如果是熟悉的生物导致其受伤,那么这种不稳定期在精心的照顾下就能安稳度过;但要是没见过的生物,那就很麻烦。
现在的人们体内都注射过一种特殊药剂,这种药剂的副作用暂时还没挖掘完全,所以医者只能通过,唯一的一种已知症状来判断。
但在这之前,这种诊断方法完全尘封,不被使用。
控夏知道,是因为这种药剂在研究时,她完全参与其中。
主研究者是程先。
她当时正忧心于借景二号的设计,对药剂就没有多分心神,所以控夏照看了大部分。
又因为其他人要得急,药剂没有通过足够的副作用测试,仅仅只是经过最基本的药性安全测试便广泛使用。
不过,好在这十几年并没有什么恶性事件发生。
如今,那道不寻常伤口倒让控夏想起了这件事。
木三看她挑眉,震惊道:“ ……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控夏弯腰,用食指敲桌,冲她摇头,十分平静,“继续说。”
木三定定盯她,一时忘了手间疼痛,很快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低声开口,把后面的事都快速过了一遍,最后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你还要问什么?”
“说说你对这种怪物的推测。”
“力大无穷……?”
控夏摇摇头,知道她说不出更多,转身出去,被叫住。
“我手里的芯片!”木三忍耐道,“你还没拿出来!”
“以你的能力,应该能自己拿出来。”控夏侧过半张脸,“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要这么针锋相对。”
她说:“我不喜欢和聪明人作对。”-
烂楼里。
“程借景和沈礼聿人呢?”
控夏踢开脚边的垃圾,扫过面前站着的一众人。
王阅道,“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控夏点头,不再等他们。
她手指点到那两个双胞胎,“你们俩继续监视联盟大楼,特别是瞿仪宗的动静。”
然后是其他人:“你们去照料那个孩子,李金晚,接着修理机器……”
被点到的人一一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控夏最后才喊:“王阅,你注意一下实验室。”
王阅一下变了表情,迟疑着点头。
等其他人都散了,王阅依旧还在原地,向控夏提出自己的疑问:“实验室,不是一直都是您照看着吗?”
控夏平静道:“是。”
王阅盯着她笃定的眼,却没再问下去,只是缓缓点头:“好。”
她转身离开,刚好碰见程借景他们回来。
只是擦身而过。
她回头看了看,控夏正和他们讲话,神色一如刚才平静。
不过她心绪不宁,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妙的事情发生。
是和控夏有关。
王阅甩甩头,当务之急是先去实验室看看。
上次同控夏一起去过后,她没得到允许,自然不会私自往前。
虽然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研究,但肯定很重要。
她一定要时刻看好才行。
第24章 找到怪物?
“这次‘出城’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控夏问。
程借景:“瞿仪宗把‘出城’这件事放到台面上了, 还取了个名字叫雏鸟计划。”
雏鸟计划?倒是像模像样。
控夏点头。
她看见了。
联盟大楼上那块巨大的屏幕循环放着相关事宜,从上次出城就不断试探,大众反应从最开始的惊恐慢慢波澜不惊——毕竟经历了太多, 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都有可能。
“大部分人对此接受良好, 也对未来做出了合理猜想。”沈礼聿说:“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心理。”
程借景十分敏锐,知道她这么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是瞿仪宗又做了什么妖?”
“我还不确定。”控夏说, 她盯着程借景, 吩咐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应该不在, 只能你盯着‘出城’的事。”
“这段时间?好。”他点头。
控夏又转头看向沈礼聿, “你跟我一起。”
“这是要去做什么?”沈礼聿低声问。
这条路他从来没走过。
控夏不答, 拿出投射器对准地面,静止十秒后又往前走。
绕着整座城兜转一圈, 她最终停下,垂眸盯着地下,又对着四周查探。
“……还是不对。”她自言自语。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明明按照木三的说辞,最迟今晚,就可以查探出那些怪物的位置。
如果是人为豢养, 那只会更早找到。
难道, 木三推测出错?
她把投射器收回, 跟沈礼聿说一声“跟上”,便走在前头仔细回忆木三的说辞。
画面转回地下室。
“生物磁场。”木三平淡道:“这种磁场不等同于机器磁场, 能够依靠一点点热量汇聚点区别出来, 如果你想找的话,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热量汇聚点。”控夏重复,从这个词中品出一点不平常,敏锐道:“跟生物活动有关吗?”
“当然。”木三看她一眼, “我忘了提醒你,因为城外黑雾的作用,当同种聚集类生物处于睡眠段时,热量汇聚点会处于稳定的时期,同时数值比平常略微上升。”
“不过可能跟天懿号出事有关,我注意到前段时间,联盟停了此种类的磁场探查。毕竟机器磁场的变化会导致磁场不稳,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有可能查探到,这种怪物,大概因此得以藏匿起来。”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控夏又想起之前暴乱时,那些莫名消失的人。
会不会跟联盟有关系呢?
疑问压在心底。
天快亮了,控夏偏头看沈礼聿,刚想开口,让他回去休息,余光瞥见他乱七八糟的长发。
长发上有折痕,是之前和程借景去打探出城情况时,为了防止身份暴露,扎起来导致的痕迹。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管自己的长发,就这么放任着,已经习惯。
控夏盯着他,没注意到,对方已经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的长发。
“是太乱了吗?”沈礼聿问。
控夏听到他的话,视线顺势从那头长发滑到他的脸颊上方,可惜对方正垂着眼,目光落下,看纤细漂亮的手指一下一下梳自己的黑发。
纤细漂亮,是控夏这么认为。
见对方不抬眼,她只好也垂睫,答:“还好。”
还好就是还是有点乱的意思。
沈礼聿抿唇,随即笑道:“以后不会乱了,我打算剪了它。”
“就这么剪了吗?”控夏抬眼。
“本来也只是一种象征。”沈礼聿说。
他也不喜欢这种象征,不过留了这么多年,日常生活中它们也不太有存在感,他勉强能容忍。
大概是察觉出控夏话里的怜惜之意,他笑笑,把表面平顺的那缕扔到后面:“没什么好可惜的。”
好吧。
控夏点头。转身又向前走。
她确实有点可惜沈礼聿那头长发,不过是因为这头发在沈礼聿身上显得漂亮些,的确没什么用处。
非要说的话,可能还有点麻烦。
如果对方要剪的话,她是不会阻止的。
“你先回去休息,到时候留意通讯。”控夏点点手腕,“我会喊你。”
“为什么?”沈礼聿停住脚步,疑问道:“接下来去的地方我不能去吗?可你明明让我跟你一起。”
“是没有必要。”控夏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后面的行动,需要你充分休息好才能开展。赶紧去吧。”
不要那么多废话。
“你不用休息吗?”沈礼聿张嘴又闭上,想想自己的身份,最后只是默默道:“那我先回去。”
沈礼聿说走就走,很快不见踪影。
他走的方向不是回烂楼的方向,但控夏懒得管他去哪里,反正她喊的时候马上到就行。
她重新掏出投射器。
按照木三的说法,那种怪兽在休眠时,热量汇聚点会上升。
之前是她惯性思维导致的问题,认为怪物的休眠时间一定在晚上,所以今天,她打算,在一个时间段内,探测一次全城的磁场辐射。
至于天懿号出事产生的变量,先暂时不做考虑。
计划好一切,控夏接通程借景的通讯。
“什么事?”
“帮我在全城范围点铺设投射器,并生成曲线图,便于查看数据变化,我要看。”
“好。”
程借景答应的很快,然后挂了通讯。
控夏把刚才自己走过的点位通通发给他,然后找到一个角落,闭目养神开始等待。
说不休息是假的,不过是没时间休息罢了。
跟瞿仪宗相比,她原本拥有的东西太少,前几年也没有过多培养自己的势力。
现在局势太严峻,不知道瞿仪宗那老头如果知道她没死,又会做出什么。
这样见招拆招确实太被动,但没办法。
她皱着眉,很快陷入浅眠中。
休息的时间像只过去了一瞬,控夏睁开眼,手腕上通讯器的震动洽时停下。
是程借景发来的信息。
他已经在所有位点上布满投射器,数据实时显示高低起伏,此时,象征数值高低的红点,正居于中间一条线上,起伏不大。
控夏确认现在的时间,把数据表拉到置顶。
她站起身,打算趁着这个时间,仔细了解这一批出城人的异常——原本以为来不及,没想到出了差错。
正准备问程借景现在在哪里,通讯器一震,王阅发了消息过来。
“研究已有初步成果。具体事项容老师稍后会通过内网发给您。”
“收到。”
看报告需要太多时间,到时候有什么问题还要交流。
靠通讯交流不如当面,有些地方还得看看当场实验的效果。
她没打算看,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程借景。
“在哪?”控夏一边问一边观察他身后的景象,意外觉得眼熟。
她一转身,程借景果然在后面。
于是手指一搭,通讯被关掉。
“你怎么在这边?”控夏有些疑惑。
程借景身高恰好在控夏腰间,并没有抬头,斟酌道:“我担心你。”可能有病。
后半句话并没有说出来,不然得到的可能是暴打一顿。
哪怕推测合理有据。
但经过考量,他还是不打算说出来。
只前半句,足以让控夏感动。
控夏蹲下来,捏住他的脸,以为自己会看到眼泪。
没想到是一脸无语。
她一边轻声细语的说着,看见他欠揍的表情,手就不禁失去控制,用了点力道。
手下人脸一下皱起来,连声喊:“疼疼疼!”
控夏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哪有!”程借景把自己从魔爪里挣脱开来,揉揉自己的脸,“我关心一下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说什么呢?”控夏冲他举举拳头,很快正色:“昨天出城发生的事,我需要你一件一件说。”
谈到正事,程借景不再嬉皮笑脸,只是依旧揉着自己的脸颊肉,幽怨看她一眼。
“瞿仪宗换了一批人出城。”程借景说,“但是这次负责出城的长官没换,依旧是上次负责的长官,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但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因为不知道什么,瞿仪宗才这么放心。
不过在这个岗位上的人干不长久。
控夏的关注点在前面那句话。
换了一批人?这话有意思。
事实上,出城的人没有一批是相同的,程借景这么说,只能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换一批人’。
结合上次出城的情况……
只能是淘汰身体素质方面的原因。
结果和控夏想得一样,程借景道:“他们把出城的人换成了守卫军。”
“有身体数据吗?”控夏问。
程借景摇头,“人太多,没法下手。”
这件事控夏早就料到了。
从他们说,瞿仪宗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起。
光天化日下,她们这边难以下手,但瞿仪宗那边,该下手的早就已经下手,甚至不用担心事情败露。
对人体进行基因改造,这是新城法律所允许的,早在玫瑰法案出台前,就被记录在最开始的草案中。
更何况,在未进行改造时出城,比起进行改造后出城,被抵触的几率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外面的黑雾仅靠肉体凡胎难以抵抗,改造后就不一定。
民众对于改造甚至喜闻乐见。
哔哔。
控夏通讯器发出微弱声响,控夏抬手看,半小时到了。
投射器绕着整座城不知道探测了多少圈,但是数值没有出现明显变化,同半个小时前叠在一起,如果不过于放大,甚至看不出有区别。
控夏看完后不言语,在想出城的事。
如果不能自己放探测器在那些人身上,要获取数据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冒着风险接入联盟的设备,那样得到的数据相当全面。
不过联盟的信息反追踪设备不是吃素的,不知道靠程借景能否避开反追踪。
“当时程先造出你时说过……你身上所用的科技技术超出当时时代几十倍,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继续超出。”控夏偏头道。
程借景弱弱的,吐槽道:“这不得问你吗?毕竟我被关在底下十几年,那么多年都没有更新过了。”
“不过你提醒我了,我得找个时间去把自己的系统更新更新,免得无用数据挤压太多,导致卡顿现象产生。”他摸摸下巴。
控夏问:“你对逃过联盟反追踪系统有几成把握?”
她话音刚落,通讯器立马又“哔哔”地响了两声。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响过一遍?!
第25章 恶心感。
真是奇怪, 明明刚才就报告过一次。
——等等!
控夏划开通讯器,将数据图一下拉到面前。
十分显然,方才那两声正象征着异常, 处于中间的值拉高了曲线。
那个地方是……?
控夏偏头,同正对面的、醒目的联盟大楼打了个照面。
“几成把握不清楚, 我得试试。”程借景道。
“好。”控夏没有回头,“你自己试试, 干不过就跑, 不必太执着。我先走了。”
她往联盟大楼的方向去, 一边思考怪物可能所在方位。
按道理来说, 那么大型的生物, 要是大面积在地面上圈养,肯定会引起注意。
难道在联盟大楼里面吗?
但天懿号出事是在控夏被炸死前, 在那之前,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猜测完全不成立。
放眼望去,只有联盟大楼高耸入云,矗立着直直往天上戳去, 像是要戳破那片天。
据控夏所知, 这座大楼每一层都有相应的作用, 特别是机密处,配备了高战力守卫机器, 连一颗灰尘都没有飘进去的机会。
她拥有大多数权限, 能够去到相应的层数,相比之下,瞿仪宗拥有的权限比她还要更少些。
只有在地底下饲养的可能性了?
控夏抬头,往大楼向上看, 还是决定先从地底下开始探测。
她拿出投射器,对准地面一点一点挪动。
在附近探查一圈后,数值显示平稳,并没有什么变化。
真是奇怪了。
控夏抿抿唇,关掉数据。
她又探查一圈,这次范围增大,但依旧一无所获。
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是天懿号造成的影响?
现在急也不管用,控夏干脆在不远处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仔细思考出现错误的漏洞在哪里。
联盟大楼下挖了那么多层,是早在新城建立时就已经挖好的了,不可能单独撇出一层来用作圈养。
那么,往下多挖的可能性呢?
控夏思考一下,发觉可能性趋近于零。
先不说擅自对联盟大楼动工兴师动众,况且那些怪物也绝不是会乖乖被送到那么底下去的,饲养需要营养和材料,还有被莫名其妙抓走的那些人,送下去也绝对是一个大工程。
更何况,那些怪物曾经上过地面,通过新城的下水道系统。
哔哔。
通讯器又响起来。
控夏点开,在曲线中找到一处不明显的起伏处,她放大,辨认出这个方位是运作中心。
算上最开始那次报备,这已经是第三次通讯器报告。
第一次正常,第二次是异常,那么这一次呢?
她丝毫不犹豫,往运作中心去。
运作中心依旧保持着上次被控夏袭击时,破了个大洞的模样。
外表被很草率的糊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去,看起来和原来的材料格格不入,显得难看极了。
出城计划启动后,太多人从运作中心被调到联盟大楼,如今运作中心只维持了最省力的运作方式,即其他设备都陷入休眠,所有还留在这里的人员全力看管天懿号的运转,防止出现差错。
人员少了,暗中监视的机器就会变多,怎么贴近运作中心进行探查就变成一大难题。
还有最难的一项。
天懿号的磁场会影响投射器的工作。
如何排除掉天懿号的磁场影响也是一个难点。
控夏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只是率先在监控范围外试探一圈。
果不其然,投射器一靠近运作中心的方向,数据陡然高了大截,连带着后面的曲线都抬高一点。
影响太大了。
她准备更靠近一点,看看数据变化结果,再想怎么解决问题。
但是,她刚走进几步,就被一阵红光闪过虹膜。
“警……”
“判定为普通民众,予以放行。”
监控室内,中间的大屏几经变换,最后还是出现这几个大字,看守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更相信机器的判断。
把可疑标志从此人身上移除,他放大了这人,短发、黑瞳,手上空空,脸抬起来时还能看见迷茫的神情。
估计是刚刚那道红光闪到了。
果然是自己看错了,还以为这人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他不再分出心神关注这些,调回原来的大小。
控夏却变了表情,轻声道:“可以了。”
通讯器那头是程借景,小心翼翼收回自己的手脚,免得监控系统追过来。
虽然看守人不靠谱,但系统却和联盟用的是一套,十分敏锐先进。
“那现在怎么办?”程借景问,“一旦你拿出投射器,系统就会追踪到你,我没法一直蒙蔽它的眼睛。”
解决不了机器,那就解决人。
控夏当机立断:“我去把人抓出来,你再顺便给系统加点料,让它讲不出话。”
她装作好奇的样子在运作中心附近徘徊,实则一点一点靠近了中心内监控室的位置。
监控室在负一楼,想要进去得有通行证,只有负责人才能畅通无阻。
控夏对这里面的人员分布一点都不熟悉,不过按照瞿仪宗那个以资历为大的死样子,她决定抓个看起来特别懂献媚的老头。
“我要进去了。”她低声说。
程借景懂她的意思,下一秒悄咪咪侵入监控系统。
“你得快点,这个系统有实时回报功能,两分钟没传特定信息给主系统,那边就会响警报。”程借景生无可恋。
“五分钟是吧?好。”
除了高于它权限的那些门禁之外,这个系统掌管整个运作中心,门口算是最低级的一种,所以控夏很轻易地能从大门口进去。
其他办公室和实验室就没法随便进了,希望有个老头此时游离在外面,不要躲在办公室或实验室里。
她外出时都会吃改变身形的药,效果随机,比不上自己身体的实力。
人还是最适应和支配自己的身体。
控夏先是去到天懿号所在的位置,运气很好,那里站着一个身形很像老头的人。
“还有多久?”控夏低声问。
“1分42秒。”
不能把时间压得太紧。
控夏大步上前,确认白色长发下确实是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后,直接劈晕了对方。
现在要下楼。
电梯。
她面不改色走进去,利用老头的脸开了权限,而后抓着他站定在原地,盯着电子屏幕。
从二楼下到负一层不用两秒钟,但控夏却有股恶心感。
她忍着这股恶心打开层层权限,最后却卡在了监控室门前。
——这个老头拥有所有的权限,却打不开这道门!
“还有52秒。”程借景凝重的声音唤醒控夏暂时转不过弯的脑子。
上次爆炸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太重了,这么危机的时刻她居然就木在这里。
控夏捏住下颌骨和脖颈的连接处,终于感觉自己清醒一点。
“啊——呃呃、”老头尖叫着醒来,被面前的人掐住脖子,在耳鸣声中听见对方传来的问话。
“谁有监控室的权限。”
他感觉对方力道小了点,张嘴又要尖叫,被对方手狠眼快地再度掐住用力。
这次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上来的,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什么大局全部抛之脑后,从嗓子眼里艰难挤出几个难听的音节。
“都、都没有!”老头说:“只有里面的人有权限、咳咳!”
控夏才不信,“骗我?”
“不敢!不敢!是真的没有!”老头叫冤,“监控系统属于联盟的系统,连里面的人都是直属于联盟下,我们真的没有权限!”
“还有30秒!”
“还不说?”控夏脑子里响起程借景播报倒数秒数的声音,她语气又急又快,“别想着体内植入可转生骨骼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找不到完整的尸体,你还能再活一次吗?”
老头身体明显一抖,终于说实话:“我说说说!林老有权限、林老有权限!您大恩大德饶了我这条不值钱的小命吧……”
“在哪里?”
“二、二二楼,我可以开林老办公室权限!”
时间紧急,好在这老头滑跪得快,控夏在他的帮忙下,很快抓到他口中的“林老”。
她随手把这老头劈晕了绑起来,抓着林老下到负一层。
这老头的权限比刚刚那人还高些,最外面的门一开,里面那条通道的门已经开了大半。
“五。”
监控室的门扫过人脸。
“四。”
这道破门居然设了两道密码!?
“三。”
“输密码!”控夏抓着老头的头往墙上砸。
这老头居然宁死不屈!
“二……”
“好好!我输!我输!”
最终还是屈服于绝对武力下。
“一。”
刚才砸太狠,把这老头砸成脑震荡了,密码输入显示错误。
如此紧要关头时刻,控夏反倒心平气和了。
她脑子里已经闪过千百种解决方案,思考等会警报响起来,拿这老头掩护的可能性。
“嘀。”
“系统警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控夏先眼疾手快地把老头扔进去,然后自己闪进去。
“林老!?林老你怎么!?”
“别瞎叫。”
控夏拉紧自己的手套,居高临下看着地面上两个人。
然后一个手刀,把另个人劈晕了。
往两个人嘴里都塞了东西,又把他们绑到角落,避免醒来后瞎叫的可能性。
控夏这才松口气,浓浓的恶心感再次涌上来。
不行,还是克服不了电梯带来的阴影和恐惧。
她放空了几秒,盯着面前的屏幕。
“好了。”程借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已经给这个系统里加了点编码,防止发出警报声。”
两秒后,控夏才问:“安全信息回报给主系统没有?”
“报了,就差那么一点。”程借景心有余悸,“当时我都不知道怎么抉择,幸好门开了。”
控夏闭闭眼,再次问:“编码作用时间是多久?”
“1小时。”
“行。”控夏站起来,余光扫过角落里那两人,面无表情走出监控室。
“数据没有异常吧?”
程借景顺势查看,突然变了脸色,“曲线回落到最开始的地方了。”
第26章 那是什么?
控夏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难道是天懿号出了问题?!
磁场变化这么大只能是天懿号导致——
控夏踏进电梯, 焦急感和失重感加重恶心,她不得不倚靠在墙上,咬着牙看屏幕上的数字。
终于跳到2。
她抓着电梯门, 几乎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把自己拖出电梯。
然后在一边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控夏第一时间先去看天懿号怎么样。
运行状况根本没有变化。
她松了一口气, 尽管这在意料之中。
但是数据出现错误的原因还没找到,控夏也没有什么头绪。
她喊通讯器那头静悄悄的程借景, 问:“除了天懿号出错的原因, 你觉得还有什么因素会导致数据曲线出现这样的错误?”
程借景没有很快回答。
在一片寂静中, 控夏又听到了来自通讯器的警报声。
哔哔。
她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通讯器确实又在闪。
点开来看, 曲线上陡然出现波动。
这次的地点是在……
公墓。
控夏沉默。
她抬头看看眼前庞大的机器, 手握成拳。
怎么会这样?
难道底下怪物还有瞬移的功能吗?
但这么短的时间,并且他们都陷入沉睡中, 怎么可能呢。
控夏想不出原因。
……
还是去公墓。
运作中心跟公墓有一点距离,控夏到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拿出投射器,在附近仔仔细细探查一圈。
之所以没到里面,是因为公墓底下也被挖得深, 用来存放电子墓地。
一圈很快探查完, 数据曲线却没什么变化。
控夏不信邪, 扩大一点范围后又探查一圈。
还是没什么变化。
到底怎么回事?!
她忍着想把投射器扔在地上的冲动,再探测一次。
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时间根本赶不及, 还是再回一趟运作中心。
“他们回来了。”程借景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控夏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城’的人回来了。”
这么快?!
控夏原本疼痛的头部骤然清醒,忽然浑身发冷。
为什么这一批这么快就回来了?
瞿仪宗到底在搞什么——
控夏直觉这一批人肯定有问题,只能趁着他们回到联盟这点时间看看有什么猫腻。
但这边怪物更急,连人家地盘都没找到呢。
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那边更重要更紧急一些。
电光火石之间, 控夏好像想通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偏偏这么巧,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偏偏在这个点,在这个时机出城,又在她寻找育兽场位置时回城。
这种巧合,简直像是在隐藏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控夏望向手中的投射器,又抬头看着面前公墓入口。
她淡声道:“你想办法接入系统,我应该已经找到育兽场的位置了。”
随即关闭通讯,接入和沈礼聿的通讯。
对面很快接通。
“我马上来。”
倒让控夏省了一番口舌。
控夏把注意力放到探测上。
她顺着墓园又探测一圈,终于发现一点异常。
在公墓不远处的地方,那条小道上,数值会偏大一些。
那为什么刚刚没有呢?
那群消失的怪兽好像一下子出现了,存在感还不低。
控夏这下终于可以扔掉讨厌的投射器了。
地下入口一般离所在地有点距离,于是控夏在这里做了标记,往靠近公墓的方向进行地毯式搜查。
无论这个入口多隐蔽、藏在多不起眼的地方,肯定都会有痕迹留下。
况且,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控夏在其他地方搜查无果,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门。
那附近同样有监控系统,但防守比运作中心弱得多。
主要起到震慑的作用,防止心不正的人靠近。
不过只能防一些不知内情的民众和高层,对知道内情的人起不到一点作用。
恰好,控夏又是这个知道内情的人。
她循着附近搜了一圈,在距离做标记的不远处找到一处可疑的地方。
这里的黄土和附近的砖块好像经常被人移动,颜色和旁边不同。
控夏拿出工具,对着那块地方敲敲,然后开始下手挖。
左挖右挖,终于挖出了一丝缝隙。
“控夏。”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控夏扭头,是沈礼聿。
他的长发已经束起来了,五官完全暴露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发亮。
她盯他两眼,说道:“过来。”
然后转身继续挖。
没多久,她就感觉身边蹲下一个人。
控夏把工具扔给他,言简意赅道:“挖。”
对方没有多余的话,接过工具就开始卖力地挖。
在一片静谧中,总算找到一点门路。
眼看着黑色的面积露出越来越大,控夏赶紧阻止沈礼聿继续挖,对着黑色的部分开始研究。
不可能每次有人下去都把完整体都挖出来,那样不方便。
不过这个东西和旁边的土严丝合缝,一点马脚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打开。
“我好像见过这个东西。”旁边的人突然道。
控夏疑惑抬头,看见对方坚定的一双桃花眼。
“仔细说说。”控夏盯着他。
“之前还在联盟任事的时候。”他回忆道:“那天我去瞿仪宗办公室报告,进去后发现他在跟谁通讯,看见我还很惊讶,像是没听见我敲门的声音。”
“通讯里的画面好像就是这个。”沈礼聿指指,接着道:“有人的手放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还没看清楚,通讯就被瞿仪宗关掉了。我还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控夏皱着眉重复:“手放在角落?”
她伸手,放到角落摸了摸,没有感觉有什么奇怪。
难道是隔着手套的原因?
控夏拉开手套,用指尖重新触碰。
还是很普通。
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你来试一下。”控夏干脆道。
沈礼聿上手,同样没有感觉。
二人盯着这块黑色,却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根本无从下手。
控夏站起身,把刚刚扔掉的投射器拿回来,在黑色的板子上敲得邦邦作响。
没用。
她完全束手无策了,泄愤一般将投射器狠狠砸在那块板子上。
机器噼里啪啦砸起来两下,然后就不动了。
沈礼聿默默地离远了点。
控夏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不想坐以待毙,于是想在附近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刚提步,她就浑身一僵。
一阵细微的器械摩擦声让她汗毛直立。
她顺著声音来源的方向往那边看去,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一个监控机器头。
爆炸前和那只监控眼对视后发生的事仍然历历在目,控夏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原来没有。
身死的恐惧感和之前所有的疲惫叠加在一起,她不自觉向前踏一步。
软绵绵的刚触到板子,一下就传来失重感。
控夏想打起精神,却无法控制的失去意识。
“控夏!”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
很快,失重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好像陷入棉花的、轻飘飘的感觉。
她晕过去了。
沈礼聿抱着控夏,感觉自己要被砸出内伤。
幸好之前休养的还算好,身体没落下大的损伤,也幸好这个高度不高,不然他们俩真要死在这里不可。
他揉揉自己的背,先把控夏扶正坐靠在一边,自己才慢慢扶着墙起来。
当务之急是先看看控夏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当时出了什么事,导致控夏一下就失去意识,但沈礼聿觉得应该也不只这个原因。
自从他投靠控夏后,就没怎么见控夏休息过。
当时爆炸后醒来甚至没有休养期,也难怪这次会崩。
沈礼聿打开通讯器里的照明工具,打算看看控夏的脸色怎么样。
他带了很多营养液和恢复药剂,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喜欢可以把控夏尽快唤醒。
但光亮尚未落到控夏脸上,就被紧急关闭。
沈礼聿脸色发白。
刚刚照到的东西……那是什么?
第27章 很面熟啊。
沈礼聿小心翼翼把控夏拉到自己这边, 在一片寂静中聆听空气里的声响。
根本没有声音。
连呼吸声也没有。
难道刚刚看见的东西是假的?
还是自己眼花了?
沈礼聿半边身子越过控夏,想要重新打开照明工具。
但想了想,觉得自己太冲动, 于是坐回来,把控夏扛到肩上, 以方便等会能快速跑路。
刚才开灯时乱晃,好像看到右边有一条路, 只是不知道那条路通不通。
他咬咬牙, 浑身处于紧绷状态, 打算情况一不对就跑。
嘀。
他点下触屏。
先是往前照了一下, 面前只是一堵墙, 只是这堵墙有些奇怪。
不过好在不是怪物,沈礼聿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了一点, 往旁边照去。
右边确实有条路,直直的不知道通往哪个方向,可能是因为那些高层不会下来,也可能是因为不方便叫人下来,并没有把路修成碧丽堂皇的模样。
那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土路, 走过去还可能扬起尘土。
只是……
为什么好像有块很奇怪的阴影挡在那里?
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挡着光, 导致光照不能直射向那边一样。
沈礼聿想到某种可能性, 脊背猛地一僵。
他僵着脖颈,缓缓扭过头。
不知道何时, 他面前吊起了两颗光亮的玻璃珠, 形状像纺锤体,黑色的中间被擦上一抹白,却光滑无比,被光一照甚至反射出沈礼聿此刻的模样。
沈礼聿没来得及思考, 在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氛围下,下意识迈步跑出去。
余光看见什么东西速度极快地挥过来,他依靠着直觉猛然往下一躲,然后借着有限的光亮拼命向前跑。
嗷——!!
骤然响起的吼叫声回荡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沈礼聿被巨大的声波震得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不敢放松,在耳鸣头晕中拼命向前,生怕晚一步就殒命在这里。
肩上的人忽然有了点动静,沈礼聿还没说话,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叫。
这声吼叫有别于刚才,像是在通过叫声发泄自己的疼痛。
“放我下来。”
沈礼聿听见肩上人道。
他又抓紧往前跑了两步,在混乱中偷看了一眼后方的动静,没看见有什么东西跟着,才停住放下控夏。
借着一点光亮,沈礼聿看见控夏在整理手腕的物品,抬眼跟他对视时目光清明,显然已经十分清醒。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她言简意赅道。
没等沈礼聿点头或者说什么,控夏已经往之前的方向走去。
她的通讯器作用比沈礼聿大很多,拿到手之后自己改装过,发出的光亮也比沈礼聿的更亮一些。
知道刚刚那个未知生物受伤是控夏导致,沈礼聿只是乖乖呆在原地,盯着控夏的背影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为什么控夏不让自己跟着去,只是怕等会有变量发生,她顾不上自己-
控夏逐渐靠近刚刚怪物受伤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最开始发生了什么,不过看这怪物在这地方轻门熟路地奔跑,哪怕没有丝毫光亮也不减慢速度的样子,这里应该就是育兽场。
或者说,是通往育兽场的路。
她一边想着一边站定住,以为会看到倒在原地的怪物,没想到,那里什么都没有。
控夏瞳孔微缩,小心谨慎在附近寻找,无果。
明明那么庞大的怪物。
——却在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她在原地呆立一会,然后和沈礼聿重新会和。
在看见沈礼聿安然无事后,控夏松了口气。
“接着走吧。”她道。
这条路像是走不到尽头,通讯器发出的光亮跟罩子一样把她们笼住,但十分有限,只能跟着脚步移动,范围永远保持在脚跟前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看到一个空旷点的地方。
有隐隐约约的光亮从前方透出来。
接着向前走,眼界骤然开阔了。
扑面而来的亮让控夏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与此同时一同扑过来的是腥臭味,夹杂着血腥和腐臭,十分销魂。
她屏息,睁开眼。
入目所及是是一个巨大的、遥遥看不到尽头的养育场,护栏高度堪堪抵达控夏腰部,难怪能随便跑出去。
控夏上前,在没看见怪物真面容前不敢靠得太近。
她脚下踩得依旧是土,只是浸润了很多血液,变得板结起来。
“怎么什么也没有……?”沈礼聿低声。
他站在控夏后面一点,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敢靠前,只是一个劲往里眺。
空旷。
令人绝望的空旷。
站在这里看不到什么,控夏往里面走去。
可惜,不管是站在哪里,都是一片空旷,这些围栏好像只是圈着空气,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在控夏想要冒险翻进围栏里时,变故陡生。
地面上有隐隐的震动感,耳边的空气传来低鸣声,像是和某种频率共振了——
控夏抬头看去,没有方才见到的高大怪物,取而代之的是快和地面平行的一群混合在一起、移动速度极快的……生物?
就这么一愣神,它们已经移动到她们两人眼前了。
原来围栏的作用是这个。
控夏上前,立在围栏前,低头观察这群躁动的、不知道是动物还是机器人的神秘物种。
它们的背部油光发亮,头几乎掩在背部之下,只有两颗绿豆大的黑色眼珠露出来,紧紧盯着这个人类。
控夏甩出刀片。
不确定,试一试就知道了。
刀片在空中划出弧形,越过一看就皮实背部直接割进里面。
尖利的、像小孩的哭叫声骤然划破空气,沈礼聿站在后面,感觉脑震荡又严重一点。
这声尖叫叫散了那群怪物,在原地留下一滩蓝色发亮的血迹。
然后很快暗淡下去。
危险性不高。
在心里给它们危险性打了低星级后,控夏干脆翻进里面,打算直接抓一只回去。
双脚站定,刚才那群四处分散的怪物很快围上来,想要咬她。
控夏眼快,趁着它们不注意,跳起来刚好站在两只上面。
这两只怪物察觉到背上重力,想要往反方向逃,刚好撞在一起。
自己给自己撞晕了。
居然这么蠢。
看起来好像没长脑子的样子。
控夏不费吹灰之力抓起它们的头,一手一只扔出围栏外,然后自己也跨出去。
本来只打算要一只,但两只也不是不行。
况且,控夏觉得这些怪物长得有些面熟。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28章 针对谁?
“少了两只, 会不会被发现?”沈礼聿问。
这么重要的物资,虽然不知道做什么用,但总要小心一点吧。
只是不知道这里的负责人会不会计数。
控夏摇摇头, 开口:“它们会吃掉对方。”
吃掉对方?
那每天损耗是必须的?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补充损耗,如果补充的话又是怎么补充呢?
沈礼聿想着, 抬脚想跟上控夏的步伐。
对方却在前面停住了,抬着头看上方。
沈礼聿特跟着抬头, 想知道她在看什么。
这里太空旷。
控夏视线聚焦在上顶中央。
离得很远, 隐隐约约的, 看不清有什么东西, 只知道光源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但上方绝对不止装了灯, 肯定还有其他东西。
控夏盯着那个地方,光亮刺目, 她被刺得脑袋一阵阵发晕。
不对劲。
她在晕眩中乍然冒出这个念头。
来不及思考,控夏拉着沈礼聿,速度极快地往后退,原以为能退回那条甬道,背部却“嘭”得撞上铁架。
钻心的疼痛。
旁边沈礼聿发出忍不住的痛呼声, 控夏扔下他的手, 转头向后看去。
……
不知道何时, 先前来的路居然被一道铁门拦住。
这道铁门从上方垂直落下,她们两人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控夏转身, 盯着这道铁门。
也有可能是刚才——那群怪物发出尖叫声的时候。
心头涌起危机感, 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出去。
一定要出去!
控夏放弃从这里离开,转而寻找其他出口。
哪里?哪里还有出口?
她脚步极快,沿着墙边绕了大圈,却绝望地发现没有。
根本没有其他出路。
控夏咬紧后牙关, 在死神之锤落下前疯狂转动大脑。
还有什么办法?
她看向被圈养在围栏里的怪物。
会舍得吗?
那些人会舍得将这么多怪物全部杀死吗?
控夏不确定。
她不知道这个不知名机关针对的是谁。
一般的人根本不会刻意寻找育兽场,也没有那个本事找到这么深来。
联盟的那些高层,都是听命于瞿仪宗,没有瞿仪宗的命令,他们不会自找苦吃。
控夏思绪回到最开始。
难道那个小男孩受伤,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她额角落汗,重新靠回铁门那里。
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一切都有迹可循。
短短一周内发生了四起异变事故,五个人受伤,大部分都是孩子,还有一个大腿中部受伤的成年人,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成年人难以控制,失去行动能力的成年人和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就不一样了。
“发生了什么?”沈礼聿从她异常的行为里发现不对劲。
控夏冷静道:“我们可能会死在这。”
沈礼聿不明白她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猜测,“这里有机关?”
“是。”
控夏说:“我找不到出口。”
她话音落下,灵敏地听见一声细响,旋即跟上的是水声。
来自头顶。
控夏早有准备,她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一眼,就往上边撑起一把伞状物。
刚刚好挡住泼洒下来的不明液体。
她们有遮挡,那些聚在一起的怪物可没有。
它们的外壳十分坚硬,并且附带一层滑溜溜的外膜,控夏刚才踩上去时差点没站稳。
暂时没看见有什么效果。
可能是剂量不够。
也有可能是对它们不起效果。
不过才这么短时间,也看不出什么。
控夏不再关注它们,而是借着遮挡观察上方结构。
其实刚才已经仔细观察过一遍,只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先前观察时,上方除了光源处外,其他地方都严丝无缝,不知道这些不明液体是从那些地方喷洒出来的。
如瀑的液体飘洒在空中,想要看清最顶上的结构,有些难度。
那上面到底是什么?
她太想看清,身子往外探,差点暴露在外面。
“啊啊啊啊啊啊!”
婴儿般尖利的叫声响起,唤回控夏思绪。
“它们在融化!”沈礼聿在旁边震惊。
确实在融化。
液体融着蓝色的血液不断从怪物身上流下,骤然升起腾腾白烟,伴随着滋啦作响。
不仅如此,整个空间周围都接连响起异响声,不远处的地面露出更深一层的颜色。
控夏站起身,低头看脚下那部分。
凡是被液体沾到的部分都蒸腾挥发了。
那身后那道门?!
她转过身,看见一个完好无损、分明没有任何损坏的门。
看来这道门不受这种液体影响,想来也是,瞿仪宗那伙人还没有蠢笨到这种地步。
控夏低声:“跟紧我。”
说了也不管旁边那人有没有听见,径直往前走去。
因为液体喷洒得太多,流得哪里都是,所以在行走过程中,她们身上难免会碰到一些,但更严重的地方在脚下——
她们穿的鞋子完全被腐蚀掉了。
控夏还好些,她的鞋子是特制的,腐蚀了外表还有最里面一层,那层完全由特殊材料制作,貌似不受液体作用。沈礼聿完全赤脚踩在地面上,走过时会留下血迹。
“这样不行。”控夏道,“再这样下去,腐蚀到骨头用不到十分钟。”
沈礼聿忍着疼,声音颤抖:“那也没办法,不如快点到里面去。”
控夏有些奇怪:“你知道我要去里面干什么?”
“不知道。”沈礼聿说:“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自己去送死吗?”
当然不会。
控夏一只手把他扛到自己肩上。
“放松一点,别整个人都是直的。”她道。
这话太象形,沈礼聿忍着肚子被顶住的恶心感,乖乖放松下来。
他知道控夏这话底下掩藏的意思是什么,不会故意跟她对着干。
毕竟也是为自己好。
控夏稳了稳重心,然后拉开脚步往前面跑。
她问沈礼聿知不知道自己要去干嘛,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但那群怪物一直往一个地方躲,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全部散开,那里一定有猫腻。
冲进怪物堆,控夏踩着蓝色黑色混合物进去,期间被咬了几口。
她一抬脚,踢开好几个,终于赶到中心聚集处。
但是,把那些怪物清走之后,控夏却没有看见什么。
“什么”都没有。
就连带着蓝血的液体都无法在这块地方留下。
控夏用脚敲一敲,底下发出“邦邦”两声。
她又敲两下,从“邦邦”声中听见一丝不明显的空腔音。
底下是空的?
控夏开始找工具。
她要把这个东西砸开。
可惜她随身携带的都是小东西,并没有能砸开这玩意的工具。
倒是可以拼出来。
她正要把沈礼聿放下来,肩上的人却挣扎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棍状物。
“武、武器。”他结巴着说:“劳烦你轻点,我快被颠吐了。”
“好。”控夏接过他手里那把棍状物,在手里掂了掂。
挺有分量。
邦!
棍子砸在板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啊啊啊啊!”
不远处,失去行动能力的那些怪物再次发出惨叫声,控夏扭头,发现它们融化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你的速度得快点了。”沈礼聿平静的声音下带着一丝惊恐,“伞……好像要融化了。”
剂量加大了。
控夏第一时间想。
没有更多时间可以让她思考,控夏加快动作。
但是这样一直漫无目的的砸,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她停下,眼前这块地方毫无痕迹。
“放我下来吧。”肩上的人气虚道。
控夏把他放到那块可疑的位置,伞重新回到手上。
重量确实轻了。
沈礼聿下来后捂着肚子干呕几下,然后站直,拿过她手里的棍状物。
他按两下,“铮”地一声,顶部出现一个类似电锯的构造,形状像太阳,很快转起来。
他虚弱着道歉:“抱歉,刚刚太难受忘记跟你说了,这其实是一个武器集合体。”
控夏盯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没事干,干脆用腿勾住旁边已经融化到一半的怪物,开始研究。
这只怪物露出身体内部的构造,大部分都糊着蓝色的血,看不清更多。
液体冲刷掉血迹的同时,也融化了被血迹掩藏的部位,流出更多的血。
这只怪物发出“嘤嘤”的怪叫声,背部抵着地面,绿豆大的眼睛居然盯着控夏,露出眼白的部分。
她下意识把这只怪物勾进里面。
“我力气不够,你来吧。”沈礼聿忽然道。
控夏不说话,只是默默接过那个电锯。
同时余光瞟到他刚刚努力的位置。
那里原本完美无缺的位置出现一个小小的坑,努力看才能看出一些痕迹。
不过这不重要,她带沈礼聿下来不是为了干这些的。
控夏凝住心神,开始用力。
她并不是用蛮力,而是从脚下的位置开始一点一点探,看哪里有缝隙出现。
液体不残留的位置是脚下这块板的大概面积,但边缘她刚刚已经砸过,她敢肯定,缺口一定不在边缘。
“铮——”
摩擦的声音不间断响起,控夏十分专注,在这块异常的板子上通通扫过一遍。
无果。
她不再做无用功。
从意外昏迷到醒过来之后,脑子一直都昏昏沉沉,现在终于能够沉静下来。
除了这种硬靠蛮力的办法之外,还有什么正常人能想到的法子吗?
这样紧急的时刻,控夏退出两步,液体砸在腿上,灼出一个洞。
疼痛会让人的大脑更加清醒。
控夏疼够了,脑子里陡然蹦出一个想法。
机关。
找找机关。
腐蚀性液体依旧无眠无休地喷洒下来,周边白雾腾生,那些怪物仍然在惨叫。
控夏意识到,自己先前做的所有事都是在浪费时间。
第29章 还能是谁?
但现在不是复盘的时候。
控夏定定心神。
她对沈礼聿道:“找找附近有没有机关。”
脚下那只融了一半的怪物小声嘤嘤着, 控夏低头看它一眼,整个腹部连带下半身都空洞洞的,看着怪不舒服。
她顺脚给它踢正了, 落地在那块特殊的地上。
这只怪物相当励志,只剩三只脚也要挣扎着爬。
她们三个都立在这块白色的石头上, 在这一片暂且安全的小空间里寻找出路。
“我这边没有。”沈礼聿道。
控夏没说话。
其实她这边也没有,但除了这附近之外还有哪里呢?
她来回扫视三次, 寻找无果, 抬头看了看周围。
从口袋里摸出十几枚齿轮状铁器, 她夹在指缝, 一使力, 十几枚铁器像雪花一样飞散,最后平行着卡在墙上, 以每五厘米一片的距离占据了大片位置,最后齐齐滚动出去。
它们速度极快,在墙上切割出十几条平行的线,滚动一圈后被控夏重新收回手里。
没有可疑的按键或者机关。
控夏又一松手,铁器齐齐卡在上方位置, 如法炮制一圈, 然后被重新收回。
还是没有。
控夏感觉手上的重量越来越轻了。
她仰头, 恰巧一滴从缺口掉下来,直直冲着她的眼睛。
就那么几厘米的距离——
控夏偏过脸, 身体大幅度往旁边倾斜, 那滴不明液体几乎是擦着她的眼球而过。
最后滴在肩膀上,一阵灼痛。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疼痛感。
这个伞的外层,快要被融化了。
它的伞面出现更多的缺口,小小的, 像洞眼,又很密集。
很快,里面就要和外面一样。
很明显,底下那只怪物也感受到了。
它发出更大的嘤嘤声,三条腿拖着残破的身躯缓慢地想要爬出去,但碍于身上变得更多的伤口,它的速度越来越慢。
控夏躲不开那些不断滴落的液体,余光瞟到那群怪物身上。
它们在朝着这个方向爬。
踩着残肢断臂和满地蓝色,反常地一齐叫着,像是在呼唤她。
她皱着眉,盯着它们的动作。
见她看过来,那群怪物依旧冲着她嘤嘤叫着,就连脚下那只也加入了叫喊中。
一时之间,这个空旷又广袤的空间里充满了液体击打在地面上的声音,以及怪物小声但尖锐的嘤嘤声。
它们不动了。
控夏眼尖地发现。
但依旧在叫,叫声慢慢变小,因为它们依旧在融化。
“那里!那里!”
控夏手臂传来大力,是旁边的沈礼聿没有注意,激动之下直接捏住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一个小山丘一样的起伏。
这样的起伏在这里是在太多,它藏在里面,毫不起眼。
控夏刚要把沈礼聿扛起来,就被对方拉着跑了出去。
她顺势把底下那只蜷起来的小怪物踢到那边。
沈礼聿比她先站定,面色十分平静。
控夏低头看那个小山丘,率先把表面削了一层。
还是土。
她不敢耽误时间,继续削,把起伏削到和地面齐平,都是土。
“……浓度和剂量加大了。”沈礼聿突然道。
听着耳边变大的沙沙声,控夏加快动作,终于在坑里看见一点异常的蛛丝马迹。
外层伞面彻底被融化,里面也开始出现洞口。
她们容身的位置缩小,时间也更加紧迫。
哒!哒!
随着控夏的动作,底下藏着的东西终于显出真面目。
是一个开关。
但被掩在一个玻璃盖子下面。
控夏刚刚完全没收力道,但即使这样,这个玻璃盖子也完全没有损伤,可见其硬度之大。
经过刚才一系列卖力但无用的工作后,她这次第一时间是去摸玻璃盖子旁边,果不其然摸到一个暗扣。
这个暗扣得用抠的才能抠出来,她摸好位置,“咔哒”一下,盖子被打开。
轰隆!
四周墙壁终于不堪重负,连带着头顶上被液体浸湿的部分全部轰然塌下!
结块的土大面积掉落,尘土飞扬里,控夏按下开关,在嘈杂声中听见刺耳的摩擦声。
她瞬间转头,看见那方原本完美无缺的地面上出现一个小巧的口,然后拦过沈礼聿的腰就往那边跑,跑之前,不忘把那只通人性的小怪物一起踢下去。
与此同时,伞面中心层也渐渐融出几个小洞,还有石块砸在上面。
短短几步距离,却花了将近半分钟时间才跨越!
控夏避开路上阻拦的石块,在下去之前陡然发现那块出现了阴影。
是一块直径比出口还大的石块!
要是不能在石块落下来之前跳进出口,那她们又要被困在这里了。
她扔开手上极重的伞具,更加快速度。
还差一点点。
还差一点点!
轰!
石块完全被镶嵌在洞口处,在极大的重力作用下,甚至周围还有些塌陷。
有部分液体顺着石块周围的塌陷缓缓流落,有些陷入土里,但没有更多了。
顶上停止喷洒液体,只有松动的墙壁依旧往下掉着部分墙体,诺大的空间,重新恢复静谧。
危机解除。
肾上腺素褪去,重新附上来的是剧烈疼痛。
控夏方才跳进出口时,意外撞到周边墙壁,所幸她反应及时,身体环成球状,滚落在地。
她没有立马站起来,在恢复清醒的意识前先要缓一会。
头晕目眩里,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发出“嘶嘶”的喘声。
顺着坡度滚到一旁,她坐起身,用力按压太阳穴,睁开眼,眼前一片事物都转着圈。
好想吐啊。
她想着,难受得弯下腰,头抵着地面。
嘴边突然被戳了什么东西,她重新睁开眼,看见一只白得发亮的手握着圆形管状物,里面是透明液体,正要戳开她的嘴。
“是什么……”她压着呕吐的欲望问。
“恢复药剂。”男声凑得很近,“你先喝。”
她在空隙中终于想起,这个男声可能是沈礼聿。
然后接过药剂,一仰头全灌下去。
恢复药剂效果不错,不一会儿,控夏就恢复了小半。
至少头痛缓解不少。
她再次睁开眼。
这次不再有眼冒金星的感觉了,终于看清眼前事物。
沈礼聿正跪在她面前,眼神热切地看着她。
但她第一直觉是先看他的小腿。
刚才赤着脚直接从那些腐蚀性液体里过去,不知道会烂成什么样。
等到真正看清,她又愣了神。
溃烂的皮肤沾了蓝色的血,里面居然是黑色的机械。
“你的脚做过手术?”她问。
“是。”沈礼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的机械骨露出来了。”
控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边道。
她看了看四周,朝有光亮的那边走去。
沈礼聿低头。
原来小腿部分也有一些溃烂,有的相当深入,直接从表面钻入皮肉,隐隐约约露出里面黑色的机械来。
他抿抿唇,抬头看见控夏已经走远,快步跟上去。
——
那个出口连接了什么地方?
控夏盯着面前一大块透明玻璃想。
这块玻璃里面明显是监控室,里面的人能清楚看见外面的动作,外面也能看清里面人做的手势。
她靠近了点,看见藏在侧边的门。
隐隐约约还有说话声传出来。
有人来了。
在来人拉开门之前,控夏立马趴下身来,并拉着沈礼聿一起。
幸好玻璃窗下还保留了一点位置,能让她们躲起来。
也有可能是里面地板高于外面的缘故。
控夏对着一脸懵的沈礼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专注上面的声响。
伴随着不同说话声的靠近,那群人已经走到玻璃前,然后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没有人讲话?
控夏疑惑着转头看去,发现了那只在她跳进来之前,一脚踢进来的小怪物。
对方仍然拖着残破的半边身躯,意志力坚强地朝她爬过来。
居然还没死,还挺身残志坚。
她第一想法是这个,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念头。
那群人不说话……不会是因为看见了这个怪物吧?
控夏:“……”
还不如死了呢!
像是如她所愿,这个想法刚升起来,那只小怪物就“啪叽”一下,脸朝着地面倒下去了。
毫无预兆。
“这是死了?”
控夏听见上面一个女声问。
她也想问。
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吧?
死在了其他人的眼神攻击下?
还是她刚刚乌鸦嘴了?
“应该是。”
“上面药剂浓度那么高,而且全方位无死角的照顾到每个角落,它能活到现在都算奇迹了。”
“那它是怎么下来的?”
“不知道。”方才回答的男声幸灾乐祸道:“瞎猫碰上死耗子,不小心打开开关了呗。”
“不过也就多活这么会了,还得死。”他下了结论。
“算了算了,它不重要。”男声渐离渐远,“我们看看那个女人死了没。”
“死了吧。”另一个男声说:“上次运气这么好,能从爆炸中逃走,这次难道还能?”
紧接着是一阵小声的议论。
男声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议论:“看看监控不就行了吗?”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藏在底下的控夏汗毛立起。
上面安装了监控?
不过也不奇怪,是她自己没想到。
她屏气凝神,打算一听到不对劲的声音就跑。
“嚯!这是谁?他居然还活着?!”
这个反问句炸出了一片惊叹声,又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不过这次控夏听清楚了。
“这是……那个姓沈的?”
“还真是!他不是被杀了吗?”
“谁去杀的他?”有人问。
“还能是谁?这个姓沈的好歹是叫得上名字的高层,瞿老还能叫谁去杀?”
“她们居然勾结在一起了!”
第30章 他们能活下去。
这句话引起更大的哗然声。
“啊……我从来都没有看她们走在一起过。”
“这两个人权限都比我们高, 要是这都能看出什么猫腻,你当瞿老眼神不好使吗?”
“你说的也是,就连瞿老也不知道, 这两人有关系吧?不然怎么还让那人去杀这个姓沈的。”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控夏听见那群人安静了。
但是很快, 有人说:“你可别瞎揣测瞿老的想法。”
这个话题就这样被轻轻带过,没有人再提起。
控夏猜测, 他们应该是在继续看监控。
“她们的目的果然是那些怪物。”有人兴奋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有个男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这是瞿老专门为她设的局, 要是她专门来一趟, 还不是冲着怪物的, 那才奇怪。”
果然是局。
控夏想。
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瞿仪宗是什么时候知道她还活着的?
“对啊对啊。”有人附和道, “万一不是冲着这些怪物来的,那还能冲着什么?遭殃的可是我们。”
确实。
控夏现在就想冲进去,把他们一个个绑起来,挖出他们嘴里知道的所有消息。
毕竟从现在这个局面来看,这群人都心照不宣, 藏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怎么这么熟练, 当自己家了一样。”
没人反驳他。
因为这是事实。
控夏抓起两只往外扔的动作太熟练, 让众人纷纷想起小时候家里老人赶鸡赶鸭的画面。
安静的气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监控显示, 控夏发现不对劲了。
画面里, 控夏正直挺挺站着,她的身影在一众事物中显得渺小又毫不起眼,但是莫名吓人。
她抬着头,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监控, 以至于众人站在画外,都能对上她冷然的视线。
好在这一酷刑持续地并不久,见画面里控夏撇开视线,众人纷纷松一口气。
“这么快就发现不对了……?”
“不愧是瞿老口中最强的人形武器,身手、智商都是顶配。”
“连必死的局面都可以存活下来,难怪瞿老这么忌惮她……”
这句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打断了。
最开始的男声斥责道:“都说了别瞎揣测瞿老的想法!”
“一群走狗,我呸!”控夏听见旁边沈礼聿义愤填膺道。
她安抚地拍了拍对方。
男声还在不断说话,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都说了,不要妄自议论,如果瞿老的想法那么轻易就被你揣测出来,那为什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你?”
这话说得蛮打人脸,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控夏从兜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反射仪,悄悄往上伸。
反射仪精巧地卡在他们那群人的视角盲区,画面全传到控夏眼睛里。
没看见争吵的画面,他们又围起来了。
有个人恰好站在监控画面前,完美挡住所有画面,控夏不知道他们现在看到哪部分。
终于,有说话声响起。
听声音不是之前一直讲话的那个,控夏一个个数着人头过去,看见一个男人讲话。
那个男人站在屏幕差不多正前方,正侧着脸。
说差不多正前方是因为,他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正对着屏幕。
好像是里面权限最高的负责人。
从控夏的角度看过去,男人露出一点点下颌角和鼻梁,嘴角紧紧向下压着。
她没见过这个人。
控夏眉头一皱,往旁边拍两下。
“怎么了?”沈礼聿凑过来小声道。
控夏把眼睛里的影像投射出来,让沈礼聿能看清楚中间那人的长相:“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印象……”沈礼聿眯着眼辨认,扫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否认。
“不应该啊。”他思考:“我记得联盟里所有高层的长相,但唯独这个人,我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看见过他。”
这就奇怪了。
控夏不知道沈礼聿口中“记得所有人长相”的说辞有多少水分,但问题是,她也没有印象,有在联盟大楼碰到这个人过。
“是新来的?”沈礼聿猜测,随即又自顾自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一个新来的不可能一下子爬到负责人的位置,还带领了那么多老人。”
“这些怪物的圈养,也绝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在一个新人手上。”控夏低声道。
“短时间内不可能坐到那么高的位置。”控夏偏头看了一眼,那只怪物依旧不知是死是活,只是仍然趴在那里。
“你的意思是,这个育兽场很早之前就存在了?!”沈礼聿震惊道。
控夏点点头,“真正的育兽场也不在这里,这里充其量算个牢笼,瞿仪宗想在这里杀死我的牢笼。”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沈礼聿想起下来前,控夏抓着投射器不停扫描的样子,“有人告诉你的?”
控夏没说话。
她在回想。
从小雷受伤一直到那家私人医务所,再到她得到可以根据生物生命特征找寻怪物所在,一直到现在——
这个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金晚对此毫不知情,这是她能肯定的。
对方是被设计进局里去了。
但瞿仪宗怎么敢肯定,她一定会知道小雷受伤的事?
控夏垂下眼睫。
看来瞿仪宗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早知道她没死的消息。
等出去之后要试探一下,瞿仪宗对她身边出现的人手了解多少。
有些东西被他知道了无所谓,但有些只能是秘密。
控夏想到这里,思绪又转回到李金晚身上。
瞿仪宗口中所谓“贫民”,自然也包括了黑市里的人。
这些人受伤、或者是身体上有什么小病痛,都会到新城正规的、唯一记载联盟名下的医院检查,除了身体零件维护例外。
因为价格太昂贵,他们负担不起。
除此之外,大部分人为了省钱和省事,就连换身体零件都不会选择安全性更高的医院,而是那家医务所——
瞿仪宗知道。
他知道那家医务所的存在,也允许它的存在。
而自从这个医务所开起来,里面坐着个医术不大高明、经常医死人的传闻就没断过。
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些被医死的人呢?
都去哪里了?
她找育兽场位置的方法,是那个女人告诉她的。
控夏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有些联系,却摸不着头脑。
上面又有些声音响起来。
她没死磕,把这件事扔到脑后,先关心眼下的事。
“这是找不着路了?”那个侧着脸的男人问。
幸好他侧了点身子,一点画面从缝隙里透出来,让控夏看了个明白。
是之前她察觉不对,但又找不到出路那一段。
大概是她转身瞧见落下来的铁门时脸色不大好看,这帮人盯着屏幕上她的脸,一个个嘴角扬起,笑得欢快。
还以为会继续放下去,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到了控制器,画面暂停在那一幕。
看着他们一个个举起通讯器,自以为不明显的动作着,控夏盯着他们,面色平静。
“这帮人没救了。”
饶是沈礼聿和他们共事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也对他们的小动作感到咋舌。
他点点头,颇为深沉地附和道:“你说得对。是没救了。”
最后是负责人打破了僵局。
反射器里显示,负责人先是狠狠瞪了所有人一眼,猛地一拍控制器,监控画面动起来,然后才警告他们道:“别再有人给我耍小动作。”
“真是一群猪队友。”沈礼聿摇头叹气道。
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忍受和这样一群人共事的。
控夏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
她在看那个负责人。
刚才负责人说话时,朝她这边露出了完整的侧脸,控夏觉得有些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
“蚀骨水开始喷了!”
“我看看我看看!”
这个负责人说话不太管用,发了那么多次脾气,都不能让这群嘴多的人闭上嘴。
瞿仪宗没给他足够的权限吗?
控夏动了动,忽略掉身上持续的烧灼感。
反射器里,那群白头发的头扭成一团,全然没有平时所谓高贵的模样。
负责人脸很臭,但还是识趣地让开一点。
之前就领教过这些人的小心眼和不靠谱,他怕有人借着要看的借口故意对他动手动脚的。
都什么人呐!
他在心里大喊。
控夏也看累了。
她闭了闭眼,在心里估摸着这群人还能闹多久,打算休息一会。
“你看她们俩,肯定得淋了个措不及防——这把伞从哪里变出来的??”
还以为能看见画面里女人吃瘪的样子,控夏手里却凭空出现了一把伞。
众人沉默地看着两人躲在那把伞下。
一时之间,蚀骨水居然为难不了她们!
控夏闭着眼,眼皮下眼珠疯狂转动。
她听见沈礼聿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恨你啊?”
控夏冷淡道:“恨还需要理由吗?天懿号出现问题,新城作为最后一座有人类存在的城市,也即将沦陷,他们不过是借着我的死,发泄自己。”
向来不是因为美貌遭人嫉妒、就是因为自己太不给人脸而招恨的沈礼聿愣住了。
控夏接着道:“他们应该恨不得所有人跟他们一起死吧。”
“在绝对的人类灭绝危机面前,权势、金钱、美貌乃至所有被人另眼相待的事物,都不值一提。所有人都很平等,都得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她说:“可能是太痛恨这一点,所以看见其他更惨的人时,心里会升起格外诡异的快感,好像自己就胜过对方一样。”
沈礼聿刚想张嘴,就看见控夏猛地睁眼,嘴里喃喃道:“还有一种情况……”
“他们能活下去。”《 》
30-40
第31章 地震了?
话音落下, 上头爆发出一阵讽笑声。
“我觉得你刚刚说的那话不对。”有人施施然道:“看她这样子,分明是个只知道用蛮力,不知道用脑子的蠢人, 你对她的称赞太高了。”
众人看着画面里控夏到处打砸的表现,面面相觑。
但没人反驳。
他说的不无道理。
正常人看到关上的门和机关, 无论怎么说,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找开关打开, 而不是靠蛮力。
“他们正在说你呢。”沈礼聿听了几句, 小心翼翼道。
而当事人正皱着眉头,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礼聿接过控夏手里的反射器, 往上探了探, 看见监控画面里显示着,他和控夏站在那块异常的白板前, 拿着棍状物不停试探那块板,却是无用功。
已经经历过的桥段,沈礼聿不再关心,他的重点放在那些站在显示器前的人身上。
那群人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偶尔眼角抽动, 看着不像人类, 倒像是被程序生成的一群伪人。
给他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盯着他们, 从心底升起一股空落落的错觉,好像这群人下一秒就要齐齐转身, 对着反射器的方向扬起角度一样的微笑——
“你有没有想过, 瞿仪宗为什么要在地底下养这些东西?”旁边人突然出声发问。
沈礼聿吓了一跳,一偏头,控夏正满脸迷惑的看着他:“你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吓成这样。”
他当然不好说自己是被自己的想象给吓的,只是轻轻摇摇头, 开始思考方才控夏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当然没有想过。
如果不是控夏点名带着他来,他甚至不知道,原来在地底下还藏着这些东西。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猜跟你说的50E计划有关。”
沈礼聿骤然抬头,重复道:“50E计划?”
控夏点点头:“对。之前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50E计划的诞生吗?我的猜测,养育这些怪物和50E计划关系匪浅,要么就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要么,这两者之间,总有一个要给另一个的实施做铺垫。”
“或许,是因果反了。”沈礼聿低声:“50E计划的结果是城内减少一半人,我之前以为,是为了减少这半人以达到什么目的;但现在看来,也许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才不得已减少这半人。”
“比如,用人类来饲养怪物。”
她们俩对视一眼,几乎确定了这个就是真相。
但还有问题。
建立这个育兽场、还要用人类来饲养的目的是什么。
没等控夏她们想出来,上方那群人陡然发出一声惊呼。
“这女人疯了吧?!”
“居然不是我眼花了?她居然真的把腿伸出去让蚀骨水淋?!”
控夏微微坐起身,看那群人在做什么。
没有看清。
她的眼睛刚出现在玻璃墙前,那个负责人作势要转身,只好重新躲好。
旁边沈礼聿正目不转睛盯着,表情也很是震惊。
半晌,他微微转过头,表情复杂。
“我没看见你把腿伸出去了。”沈礼聿道。
听到沈礼聿这么说,控夏终于知道那群人为什么会那样说。
她神情冷淡,只是道:“只是暂时让自己清醒一下的权宜之计而已。”
刚说完,对面这人就问了一个蠢问题:“不疼吗?”
控夏一顿,冲他扬起一个笑:“你是小脑被人吃了吗?”
“哦。”沈礼聿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怎样的蠢问题,讪讪应了一声。
“就这么结束了?”有人讶异。
“不知道死了没。”
“该死了吧。”男声漫不经心,“让她逃了一回,难道还能再逃一次不成?更何况,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威胁也不是很大。”
立马有人反驳他:“那你行你上?我就不信了,把你扔进那个装了炸弹的密闭空间里,几周后你还能全须全尾走在大街上。”
“说不定只是运气好。”那人弱弱反驳道。
但仅仅只是运气好这一点,不能说服众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换做他们上,就算还能全须全尾出现在街头的监控里,也会在第一天就被瞿老发现踪迹,然后抓回监狱。
更别说出现在这底下——
要不是控夏,他们中间一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原来新城底下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
“监控到这里就断了,不过我看也悬,不会真又给她跑出去了吧?”
这时,控夏听见那个负责人开口:“她们不能活,也不可能还活着。”
语气相当笃定。
不过没有人接他的话。
“到时候怎么跟瞿老交代?”有人问。
负责人说:“就如实说,可惜这次用的是蚀骨水,连骨头都留不下,不然可以带点残骸回去给瞿老,让他心安。”
依旧没有人理会他。
除了他之外,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经历过上次的爆炸事件,知道瞿老对这次有多重视。
如果只拿一个有头没尾、看不见那个女人完整死亡过程的监控录像递上去,怕是交不了差。
这样的惨案已经发生过一次,瞿老绝不会允许它再次出现。
“话又说回来,这次的计划是谁提出来的,怎么用了这种算得上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办法。”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扭头,对上负责人的视线。
“是我提的,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
负责人看他们又齐齐扭过头,看样子像是舒了一口气。
他十分不满。
这些人不听他的话就算了,还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下次见到瞿老,必须得请求他给自己换一些人过来才行。
咬咬牙,负责人不想再和这群人呆在一起,大跨步往外走,"砰"地一声,砸上门。
“嘁,有什么好不满的。”
“无所谓咯,反正是他去和瞿老交差,这个蚀骨水的法子也不是我们提出来的,和我们无关。”
“看看过几天这家伙还能不能这么神气。”
落井下石的话说完,他们又开启另一个话头。
控夏听他们说这些没营养的话说多了,耐性已经严重不足,但还是默默听着,看这群人聊着聊着能不能说出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搞在一起的?你们有人知道吗?”
“这还不简单,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女人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哪里吗?”
谁?哪两个人?
控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另一个人开口。
这个男声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开在中央广场附近的那家会所,里面可是有好多可爱的小男孩……”
“嘶——”
众人倒吸一口气,像是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样。
“你真喜欢去那里?”控夏耳边突然响起沈礼聿的声音。
“哪里?你说会所吗?”她有些无语,刚要解释,却从他刚刚那句话里品出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她就是本能感到有些奇怪。
于是她话音一转,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礼聿正要开口,突然被打断。
是上面的人震惊完了,开始问:“你看见她进去过?”
“那是当然,而且不止一次,是很多很多次。没看见的话,我干嘛要说这些。”
大概是看那群人不相信,男声有些恼羞成怒:“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绝对看到了。”
“没有没有,我们信。那你觉得,她们俩……”
这句话意犹未尽,但语气里分明带了点狎昵的意味。
不止上面那些人在等男声的回答,下方躲起来的控夏和沈礼聿也在等。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的还要造什么谣。
虽然自己的名声在联盟里确实不好听,但人都‘死’了,还要被造黄谣也未免太冤。
控夏在心底狠狠记下那人的样貌,等之后闲下来了再去收拾他。
“那个姓沈的,平时最出名的名头是平民长官,除此之外,你们是不是忘了,他能在所有联盟长官里那么出名,就连路边那些没人要的小孩都知道他,还凭借了什么?”
“美貌啊——”
“哦……”众人恍然大悟。
“姓沈的生了一副好皮囊,平时因此也颇受优待,能混到那个女人面前去也不奇怪。”
“我还是无法想象她们俩,”说话的人表情猥琐,冲男人挤挤眉,“……的模样。”
男人立马意会到他的言下之意,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他才道:“你想错了。她们俩不是正常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个女人去会所不是什么都不做,哦,当然,也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做了什么,她有道具。”
“道具?”沈礼聿偏头问当事人,“什么道具?”
当事人淡着一张脸,却语出惊人,像是要故意吓他:“捅人的道具。”
“见血吗?”沈礼聿迟疑着问,“你玩得这么大……?”
“想多了你。”控夏拍开他的脸,十分不耐:“那次我恰好应瞿仪宗的要求去审人的,谁知道让他撞见了。”
“这样想倒也不违和。”
“姓沈的那双眼睛可会勾人,我每次跟他对视上都——”
砰!砰!砰!
沉闷又缓慢的撞击声响起,震得地面都在晃。
说话的人被脚下摇晃感打断,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愣朝玻璃墙外看去。
控夏和沈礼聿也在看。
地震了吗?
没有人能解答。
震动越来越剧烈,把那只小怪物震向了控夏的方向,离她越来越近。
小怪物被震进视线盲区后,偷偷抬起一点头,朝控夏叫唤。
但是,比嘤嘤来得更快的,是一声声压极大的怒吼。
发出怒吼声的本体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32章 两难境地。
是守在洞口、还被控夏伤了的那只怪物!
“这、这是什么?!”
“怪物!是育兽场的怪物!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快跑啊!”
一阵兵荒马乱, 通通涌到门口。
砰!
“急什么!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有高层该有的模样吗?!”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震得所有人都闭上嘴。
这回是真闭上嘴了。
控夏却还没松气。
瞿仪宗的声音。
他居然亲自到这下面来了吗?
还以为这人会一辈子都躲在那栋大楼里。
来不及想更多,那只怪物正跌跌撞撞往这边过来。
可能是受了伤的缘故, 它的速度没有之前沈礼聿第一次见到它那么快。
控夏看见它那双灯笼似的大眼睛,正紧盯着她, 一看就是冲她来的。
不过倒也正常,先前控夏伤了它, 它就是专门来寻仇也不奇怪。
“怎么办?”沈礼聿低声问。
对啊。怎么办。
表面来看, 是瞿仪宗一众人同那只怪物对峙, 但实际呢?
真是麻烦的是控夏和沈礼聿二人。
后面是瞿仪宗带着一众高层, 前面是那只一看就凶残的怪物。
又是死局。
控夏咬咬牙, 冲手腕上通讯器吩咐一句:“打开吧。”
随即翻起身,贴着墙。
话音落下, 那面玻璃墙立马缓缓向上升起,打了瞿仪宗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谁打开了开关?!”瞿仪宗震惊又怒火冲冲。
控夏打算趁着他们混乱的时候逃出这里,希望那只怪物识趣一点,不要跟着她们。
但往往事与惟愿。
怪物脸上那两颗灯泡似得大眼珠子不是纯当摆设用的,一眼就看见先前伤了它的人, 趁着混乱想偷偷逃走。
它怒吼一声, 改变方向, 转了一个九十度,直直朝控夏她们二人去。
控夏早就料到这只怪物不会那么轻易被骗过, 躲开怪物攻击时, 还能抽出时间往玻璃墙后那众人看一眼。
果不其然,怪物动静太大,饶是视力再怎么不好,众人也能清楚看见, 原来外面居然藏了两个人!
她扫过一张张震惊发白的脸,目光最终定格在瞿仪宗身上。
对方果然发现了她,皱着眉,正咬牙切齿狠狠盯她。
吼!!
怪物的攻击三番两次被控夏躲过,急眼了,发出怒吼声。
声波攻击也是攻击,反正控夏被声波震得再次头昏眼花,余光看见玻璃墙后那众人也是。
唯独瞿仪宗。
这家伙看起来老,实则身体素质比那些人好太多,也有可能是怒火的作用,他完全无视了声波,正扯着嗓子让那些高层冲下来,一起跟怪物攻击控夏。
高层中长官大多贪生怕死,怎么可能会因为瞿仪宗下令就贸然下来,以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来攻击控夏。
他们逃出去都来不及。
众人对瞿仪宗的话充耳不闻。
要怪就怪瞿老,偏偏在怪物吼叫时下令,他们耳朵不好,被声波攻击后根本听不清命令。
到底有没有听见——这个不重要。
控夏躲开怪物挥过来的一爪子,在空隙里冲满脸绿意的瞿仪宗扬起挑衅的笑容。
成功看到他因为这个笑,脸色由绿转红,最后变得又红又绿,像调色盘打翻在脸上后,她转身跑向外面——怪物来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这边和育兽场的距离多遥远,但这只怪物能在这两边自由行走,那一定是有关系的。
至少,育兽场的位置在这个方向。
“跑快点。”她冲沈礼聿道。
远远把那群人扔在后头,控夏知道这个怪物只会跟着她,干脆溜着它,从前溜到后,溜得它晕头转向。
怪物恼羞成怒,干脆张开身体,在控夏和沈礼聿讶异的眼神中,身体无限延伸,直到贴满整个空间。
“还愣着做什么?跑啊!”控夏推了沈礼聿一把,转身正要冲,却发现面前分成了两条路。
另一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通讯器里传出程借景的声音:“往左边!”
听到这话,控夏立刻拉过沈礼聿,往左边跑去。
那只怪物动作也不慢,保持着身体扩张拉伸的姿态跟上控夏二人的脚步。
“顺着这条路一直跑出去就能到育兽场,我没法一直跟你保持联系,瞿仪宗开了信号干扰仪。”程借景说。
“好。你小心。”
轰轰轰!
控夏察觉不对,一个矮身躲过怪物扫过来的攻击。
但还是慢了一步,怪物爪子擦着她的肩扫过去,那一块很快见了红。
——还泛起恶臭。
控夏也是好一会才发现,她肩上那个原本只是擦伤的伤口,面积陡然变大,并且还有向外逐步扩张的趋势。
“你肩上黑了一片!”沈礼聿一扭头,震惊道。
控夏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她拿出一瓶药剂,往肩上受伤的地方倒了半瓶。
药液触及到伤口,立马泛起绵密的白色泡沫,伴随着听着让人牙酸的滋滋声。
然后带着黑色的污渍顺着手往下流,白沫覆盖的地方重新显出,露出一片红肉。
她咬着牙,把那瓶药剂重新放回,右手几乎不能动。
恰好一个转角。
控夏利用这个转角,左手朝身后的怪物一划拉——五枚雪花似的铁片顷刻飞出,随即没入怪物体内。
嗷嗷嗷!!
怪物发出惊叫。
那五枚铁片被皮肉牢牢吸住,怪物身体疼得一挛缩,身体面积瞬间缩小一半。
控夏左手用力,那五片‘雪花’立马转着圈从怪物身体里飞出,重新收回控夏手中。
怪物身体被切出了五条平行伤口,但因为切割速度太快,血没来得及飙出来。
好一会,蓝色的血从被切开的伤口中渗出来。
刚开始是慢慢的、冒出细小的血珠,然后血珠面积越来越大,连成一片,开始往下流。
随着怪物的动作,滴在地面上,响起滋啦声。
又遇到一个转角,扭身要攻击怪物的控夏,捕捉到这个细节,瞳孔微缩。
她的猜测居然是对的。
“别让它碰到你,任何地方都不能碰到。”控夏压低声音,手里的弓弩对准怪物的眼睛,“它浑身上下都有毒。”
铮——!
金属材料制成的箭破空飞出,速度极快,几乎在零点几秒内就抵达怪物眼前。
被猛然降下来的盾状物挡住了。
她猛地抬头,看见角落里藏着的、正对着她的、闪着明明灭灭红光的监控器。
看来瞿仪宗反应过来了。
控夏这一击没有成功,但她毫不恋战,没有准备再来一下,只是重新转过身,往前方跑去。
“瞿仪宗加大对系统安全性的管控了。”程借景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是受到线上攻击的影响,“等会你再往前一点,那里有岔路口,左边是通往城外的道路,右边则通往育兽场……”
他受到的攻击大概更加强劲,后面的声音完全消失。
“受到网络影响,通讯已挂断,请找到空旷的地方再次尝试接通。”机械女声响起。
控夏点掉出现在眼前的提醒画面,左手骤然往后一用力——
五枚铁片从手指间弹出,在快触及到怪物身上的时候骤然弹开,又被收回控夏手里。
但这不是最坏的局面,真正坏的局面才刚刚出现。
墙壁两侧缓缓下陷,紧接着出现的,是好几排层层叠叠在一起的热武器。
黑洞洞的洞口通通对着控夏。
距离之近,控夏甚至能闻到难闻的火药味。
这一幕太过熟悉,她想起先前在联盟大楼上发生的那一幕。
在上面能把局面翻转,这次却不能了。
这里她并没有来过,热武器的布局同卷宗室那么相似,估计是瞿仪宗仿照上面的设计过。
意思就是……这里的最高级权限,掌握在瞿仪宗手里。
她没有控制权。
控夏不再试图攻击那只怪物,只是一味往前跑。
大概是她们和怪物的距离太近,害怕伤害到那只怪物,瞿仪宗并没有开火。
程借景说的分叉口很快出现,左边看起来比右边简陋不少。
就是这点差异的简陋,控夏意识到,要想摆脱这个局面,她和沈礼聿两人必须,必须选择左边的路。
如果选择右边那条路,热武器就会一路跟随她们,就算借着怪物的光,瞿仪宗没有按下攻击键,那么等到进入育兽场后呢?
还有什么会等着她们?
沈礼聿没听见刚才程借景说的话,在岔路口前用眼神询问她:“走哪条路?”
控夏拉着他的领子,迫使他弯下腰,躲过怪物的攻击。
“走左边!”
两个人冲进左边狭小的路。
如控夏所料,这边果然没有安装热武器。
危机解除一个,但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
这条小路太过狭窄,被那只怪物一堵,她们几乎没有回头路,只能在怪物不断的追逐下,被逼出城。
所以接下来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她们在怪物不断的逼近下,离开天懿号的保护范围,然后死。
第二,她们杀死怪物,被堵在这条狭窄的隧道里,苟活一段时间,出去被热武器打死,或者被瞿仪宗带人进来用热武器打死。
……怎么都是死。
太绝望的局面。
焦灼下,方才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哔。通讯已成功接通。”
控夏还没来得及看是谁,程借景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出现在这方狭窄的空间里,甚至出现回音:“你们怎么走了出城的路线?!!”
知道她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程借景接着语速极快道:“现在距离出口还有大约一公里距离,你们尽量慢一点,不要不小心冲出去了。”
控夏当然知道。
程借景语气匆匆道:“我给你们送衣服!”
第33章 出城。控夏道。
“衣服?”控夏在百忙之中抽空问一句。
“是。”程借景道:“他们这次出城, 没有一个人员伤亡,我跟着他们回到联盟大楼,在附近的垃圾处理站捡到好几身被废弃的装备。”
他解释道:“本来想捡了等你们出来之后研究研究,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派上用场。”
“好。”控夏手指间五枚“雪花”再度飞出去,成功嵌进怪物的爪子里。
但那些“雪花”毫不停歇, 直直镶嵌进墙壁上,连带着怪物的爪子也被压在墙壁上, 丝毫动弹不了。
这些只是一些减慢怪物速度的小伎俩, 顶多能为控夏她们争取一点时间, 阻碍不了怪物的真正行动。
果不其然, 怪物怒吼一声, 爪子就从墙上拔下来。
在怒火的加持下,它的速度甚至更快, 控夏反应不及,差点跟它贴上脸。
那五枚“雪花”留在墙上,原本透明的丝线挂上蓝色血迹,很快被腐蚀,缩成一团黑色, 掉在地上。
怪物嘶吼着再次爬过来, 控夏往前跑了一段, 发觉前面越来越黑。
像是快要靠近城外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 她们两个都会死。
得再拖延一下时间。
这么想着, 控夏从腰间抽出一个软刀,一转身,找准位置后直接对着怪物砍过去。
怪物居然往旁边一靠——躲过了她的攻击。
也留出了一个位置,足以让控夏矮身穿到它身后。
身躯大有大的好处, 但坏处肯定也少不了。
怪物认准了控夏,余光看见控夏从自己身子底下穿到身后,便挣扎着也要转到后面。
但这条隧道实在太狭小,它转到一半,便发现自己卡住了。
两颗灯笼大的眼珠子,一颗看着出口的人类,一边是那个害自己受伤的女人。
它的爪子挥舞起来,想把头顶上的土挖掉,方便自己顺利转身。
这么一套下来,控夏已经退到刚才的岔路口,她从入口探出头,想要寻找出路。
一发子弹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恰好那只怪物已经能移动,正奔驰着朝她这边跑来。
控夏全神贯注,握紧手里的软刀,要找到合适的时机,让这只怪物再往旁边靠一次。
转眼怪物就到眼前,控夏弯腰一挥——
既没有伤口,也没有出口。
这只怪物居然学聪明了?!
她往前一步,再次挥动手中的软刀。
锋利的刀面堪堪擦过怪物脸上吊着的两颗大眼。
它毫发无伤。
软刀收回来需要时间,怪物趁着这个时间直接往前冲,看样子是打算把控夏直接顶到墙上去。
这么一矮身,头顶就出现了缝隙。
控夏调动全身的肌肉,接着怪物头上的角,一把翻上它的头顶。
所有碰到怪物身上的皮肤都出现腐烂,好在速度并不快,还能给控夏一点反应时间。
刚才控夏就发现了,它身上的粘液不能腐蚀掉金属物,反而会在金属物表层覆上一层厚厚的透明膜。
她把身上所有金属物都铺在怪物头顶,抓着它的角以防自己掉落下去。
在这期间,怪物的眼珠子聚焦到自己头顶上方,不断跳起来以把控夏撞落。
但控夏所处的位置恰好在墙和角之间,怪物不断往上撞,只会撞到自己的角和顶部柔软部分,对控夏造不成一点伤害。
撞了十好几次之后,怪物终于发现自己奈何不了头顶上的小人,居然直直冲着入口的方向冲出去了。
控夏不知道它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怪物冲出去后,径直把角对着尚未收回去、黑洞洞的炮口和枪口。
——居然是想借助外界力量杀她!
控夏敏锐地察觉到枪口微微移动,看样子就要对准她开枪。
她连忙一个翻身,抓着角、晃悠悠地吊在怪物的眼睛面前。
怪物的眼睛朝她聚焦,随即一个转身,直直冲着墙面撞去。
没撞到。
控夏又吊在它眼前。
砰!砰!砰!
怪物一下又一下撞着,终于把自己撞晕。
庞大身躯轰然倒塌下的同时,也带出了一点别的声响。
控夏仔细倾听,发觉是有人在说话。
“她就快死了!你按下去啊!”有人气急败坏道。
大概是守着开关的那人:“不行啊!这只是育兽场里最后一只怪物,它还怀着孕,要是一炮轰下去——那全都完了!”
“死了就再抓,现在雏鸟计划已经步入正轨,你担心什么?”气急败坏那人道。
“万一抓不到怎么办??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那这个女人再次逃出去怎么办?这样下去瞿老的计划一定会受到影响。”
“这个女人先不说,万一这最后一只死了,那我们先前做的都是无用功,那些死掉的人呢,就这么死了吗?”
“哎呀!”
控夏听见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应该是主张开枪的人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们本来就该死的,我们只是物尽其用。”气急败坏的人声音变得冷静:“现在杀了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那前几个星期被抓来的那些人呢?”另一个人也冷静起来,只是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悲伤:“他们可是活生生的!”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快点按下去!”
“不行!那只怪物不能死!飞船需要养料!”
飞船……需要……养料……
这几个字在控夏脑海里盘旋。
他们果然有出路。
怪不得天懿号出了问题,瞿仪宗却不管不问,甚至还不让人过问。
怪不得有50E计划的诞生。
怪不得……那天广场上死了那么多人,第二天却全都消失不见。
只是,控夏不明白。
雏鸟计划尚未成熟,第一次出城时甚至全军覆灭,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这些怪物,是怎么来的?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怪物已经苏醒。
它像是忘记了控夏的存在,只是站起来摇了摇头,然后怡然自得地往右边的口走去。
控夏拉着它的角往左边的口走。
沈礼聿看见她拉着怪物的角,十分惊讶以及困惑:“这是……?”
控夏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给自己撞傻了。”
闻言,沈礼聿朝怪物的头顶看去,发现外层的皮已经皱皱巴巴,已经脱离了里层的肌肉组织。
“那我们现在是要?”
“出城。”控夏道。
第34章 冷意蔓延全身。
“好。”沈礼聿并没有异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控夏突然改了主意, 但这不是他这个身份该问的。
两人一怪就这么往外面走。
“快了快了。”程借景道:“我在上面接应你们。”
控夏往前两步,看见犄角旮旯里藏着一个小洞。
这个小洞深不见底,控夏抬头看, 依稀能看见一点亮光,但只有一点。
大概是通往上方的, 足以见得这里离地面有多高。
控夏还没说话,就程借景听见说:“对, 我在上边挖了个洞, 你把手伸上去就能拿到。”
她试探性一伸手, 果然触到一点类似衣服的质感。
手指微动, 把那一套都拿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原本是藏在哪里, 但总归是拿到了。
把叠好的几块布展开,控夏发现, 根据这几块残破的布料,她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颠倒。
就这还是程借景修补过的。
难怪这些被淘汰,根本无法想象修补前是什么更破败的样子。
沈礼聿也凑过来,跟她一起挑拣这些布料。
两个人挑挑拣拣,根据布块大小分摊在地面上, 慢慢拼出一副完整的躯干。
程借景修补这些都是按大小一样的规格来, 所以第二套很快就能拼出来。
现在呈现在地面上的两套, 是分了好几块,分别是上半身两条袖子、主躯干一件正方体捅衣, 下半身两条连着脚的裤腿, 连带着手套、头套等等一应俱全。
控夏尝试把这几块布料穿上身,松松垮垮地,不太合身。
这样很轻易就会被外面的黑雾杀死吧。
她皱皱眉。
还没等她想出什么法子,变故突生。
那只怪物像是恢复了记忆, 怒吼一声,直冲着两人去了。
两个人猝不及防被顶了一下,触碰到的地方漆黑一片。
速度太快,控夏来不及反应,看见沈礼聿抓了主要的几块布料,自己把剩下几块也捡走。
她找机会,想从怪物身前躲开它的攻击,但这只怪物居然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自己悄悄变换形态,占据了隧道里的空间。
看来擅自跳下、躲开怪物横冲直撞的想法无法实现了。
控夏手里紧抓着那几块布料,在迎面的风中努力睁开眼睛。
她跃跃欲试,想要抵抗迎风、跳到前面去。
在落地的同时要快速跑起来,不然又会重新陷入这样的境地。
控夏看准时机,跳下去后连膝盖弯一下缓冲都来不及。
她往前冲,敏锐感受到自己远离了一点怪物,然后猛地转身,把自己身上唯一的、刚才没有扔上去的短匕首扔出去。
短匕避开沈礼聿,直直朝着怪物的腹部去,然后割开外壳,鲜血喷涌而出,而后往更深的内脏去了。
怪物怒吼一声,脚步停滞一瞬,很快又冲击起来!
这个比之前更重、更重的伤口,居然不能使它停下来!
控夏提起一口气。
她现在完全手无寸铁,要使这只怪物停下来,只能赤手空拳了。
难以想象,仅凭着□□凡身,要怎么跟一只身高将近两米五、浑身是毒,甚至用尽全力处于奔跑下的生物打。
但控夏没时间想怎么多。
她借着弯道、凸出的土块,乃至从上面垂下来的不知名金属物,利用一切事物,使这只怪物停下。
但是实在遗憾。
这只怪物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控夏越攻击,它反倒跑得越来越快。
“滋滋……滋滋……请注意……滋……您即将脱离信号范围,请,注意,回到……范围内——”
一阵噪音响起来,机械女音、以及程借景那边一直传来的环境音通通消失。
控夏意识到,她们就快要被逼到城外。
就这样了吗?
当然不。
前方骤然亮起微微发亮的屏障,控夏起初并不明白那是什么。
随着距离的靠近,她突然明白了。
这道屏障,她其实是见过的。
在天懿号第一次被启动时。
她们。
现在离城外。
仅有几步的距离。
控夏跳起来,拉住上面突然出现的、同其他不知名金属物完全不相似的绳状物,一扭身,借着旁边墙的力,用上自己主观能发出的最大的力量,朝迎面冲来的怪物狠狠踹去。
砰!
怪物退后两厘米,根本没给控夏喘息的空间,像是一只奔向自由的骏马,任何东西都阻挡不了它去往更自由的天地——
欻拉!
带着控夏和沈礼聿直接穿透屏障,冲往了城外。
先是一股冷意蔓延全身,像是有无数只虫子趴在皮肤上,张着血盆大口、对着皮肉跃跃欲试。
但这股冷意并没有持续多久,控夏听见翅膀扇飞的声音,毛骨悚然、要被吃掉的感觉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宝贝,今天只能憋出这些(跪)
我有罪,但我明天还会再次尝试六千字的!
本汽水永不言败!!!!!!
[鼓掌][鼓掌][666]
第35章 这有这里能救我们。控夏……
控夏的意识时而近, 时而远。
有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在身子十万八千里外,有时又十分清醒,感受到灵魂好好地安置在自己的躯体里面, 沉甸甸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能感受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意识在漂浮的半空中狠狠下落,落到实处。
然后头往下重重一点。
她睁开眼。
入目所及之处是一片黑暗, 而且是很有重量感的黑沉沉的一片, 像是墨水, 她的眼睛完全看不见什么。
这是哪里?
在短暂的迷惑之后, 控夏的思绪终于回到身体, 她记起来,她和瞿仪宗似乎被怪物撞出城。
所以这是在城外吗?
她们居然……没死?
居然还好好活着?
控夏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手脚, 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好好的。
她也绝对肯定,自己还活着。
但是为什么呢?
明明在她以往的经验和认知里,出城必死。
更何况,她们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怪物挤出城外,按道理来说, 她们这会应该连尸骨都留不下一点。
就算能留下的, 也只有手上攥着防护服那一块。
也仅仅只是那一块。
控夏转身寻找沈礼聿的身影。
她没有贸然移动, 怕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触发了什么条件, 导致身死。
但这太困难。
眼前不知道是什么事物, 粘稠的一片。
控夏下意识用手挥开,只感觉手触碰到的部分冰凉。
是无用功。
挥去的部分像切不断的水流,她的手一离开那个部分,黑沉沉的一片就重新扑上来。
既不靠近她、也不远离她。
“沈礼聿?”她试探性的呼喊。
没有回音。
“沈礼聿?”她继续喊。
依旧没有回音。
既然刚刚已经尝试过, 这些东西伤不了她,她就试探着往前一步,确定脚下没有踩空,才又踏出一步。
就这么往前走了几步,控夏的速度几乎都要加快了。
往前试探的手指却传来钻心疼痛。
控夏停住脚步。
她的鼻尖发凉,耳边传来“嗡嗡”声,非常吵闹,像是虫子的叫唤。
她有预感,如果再往外走一步。
就会死无全尸。
控夏往后退一步。
她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手指前半部分像被齐齐切断,伤口发白,流不出血。
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她的皮肉和骨头——就连血液也绝不放过。
或许那些黑色想要通过这个切口吸干她体内所有血液。
她转身向自己的右手边走。
手指又传来一股钻心疼痛。
她收回手,仔细查看。
看来没有这边没有太多余地。
控夏只有十根手指,经不起消耗,于是她往回走。
她不知道,在范围之外伤害她的事物是什么。
也许是某种会吃人的怪物?
但眼前、哪怕是她的鼻尖要被削掉那样的距离,她也只能看见一片黑茫茫。
然而在范围以内,这些粘稠的、带着凉意的东西,也只是被她轻轻挥开,不曾带有任何攻击性。
控夏睁大双眼,努力寻找能看见的这方空间的异常之处。
她的双手呈现向外划开的趋势,依旧轻盈。
不知道走了多久,控夏骤然感觉自己眼前闪过一片光芒。
她站定在原地,反射性的闭上双眼。
很快,身上的凉意消失,她再次睁开眼。
——眼前不再是深渊一般的黑色,而且闪耀着光芒的绿色。
……一片绿。
扑面而来的新鲜气息让她当场宕了机,以为自己是在临死之际,以至于出现幻觉。
怎么可能呢?
她依旧僵立在原地,感觉脖子转动都困难。
或者说,她已经没有了自己能转动的意识。
她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事物。
那片闪耀的绿意。
焕发着新鲜生命气息的绿意、以为这世上不可能再出现的绿意。
植物。
这个世界上还有植物。
这个认知艰难地从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尖,然后像雨后春笋一样,电光火石之间占据了她的整个思想。
控夏下意识往前两步,却忽略了自己腿软的事实,一下子跪倒在地。
不过没关系。
地面上是软软的泥土,上面还长着小草,带着一股湿润的气息,像是刚下过雨。
雨。
控夏想起新城,那里连绵不断的雨。
熟悉的事物让她恢复正常思绪,但也不想从草地上起来。
冒进鼻腔的青草味十分清醒,控夏转过脸,全身心趴在地面上,想就长在那里。
和那些草长在一起。
迎着风。
飘摇。
她皱皱鼻子,克制的闭上眼,希望时间流速慢一点。
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充当一根小草,做草地上的一员。
但时间依旧会按照正常的流速一点一点向前走,不会为谁变慢,也不会为谁变快。
控夏感觉自己疲惫的精神得到恢复,艰难地坐起身。
她抬头看,看见蓝天,看见白云,看见被郁郁葱葱长势极好的树冠挡住的蓝天白云。
她站起身,往这片充盈的绿意当中唯一一条路走去。
那是一种,和走在城市钢铁森林中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钢铁森林里蔓延的都是灰尘和干燥、给人一种紧张的错觉。
但真正的森林——控夏这么以为——则是弥漫着生命因子和水汽,无处不在的水汽和生命因子蔓延全身,灵魂会受到洗礼,身体也会舒展。
这里到底是哪里?
她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终于像是走到出口,但不是绿色的终点,而是更大、更多的绿。
是一块草坪。
控夏踏上草坪,远远看见草坪中央躺着、趴在、站立着一些生物。
那些生物躯体十分大,像是和之前那只怪物一个种族的。
也许它们之间有一定的联系。
她脚步一转,没打算打草惊蛇。
如果这些生物真的和之前那只怪物同源同宗,贸然打草惊蛇只会两败俱伤。
说到伤口。
控夏抬起手,手掌放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的审查着。
之前的伤口都已经不见了。
就连身上——在更早之前,被那些腐蚀性液体灼出的、密密麻麻、几乎要遍布全身的小小洞口,也全都消失殆尽。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
控夏开始真正的思考这个问题。
她开始怀疑自己。
这是城外吗?
为什么和之前在城内、以及雏鸟计划启动后带回城内的消息完全不一样。
还是说,其实她已经死了。
灵魂在地狱里呢?
这是地狱吗?
控夏看向四面八方,感觉自己的眼疲劳得到极大缓解。她嗅着空气中十足的植物的味道,坚定地摇摇头。
不,这里绝不是地狱。
所以这还是城外?
只是和她们在里面看见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是两个极端。
控夏想起刚才那些奇怪的、粘稠的东西,几乎肯定,那些东西就是天懿号挡在外面的、会吃人的黑雾。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那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屏障,屏障外是触及就死无尸骨的黑雾,屏障内是失去极大攻击性、不伤人的黑雾,再往里——就是这里了。
可以让失去的皮肉骨血重新生长、伤口愈合的生地。
控夏漫无目的走着。
自从想通这里是‘生地’、没有危险后,她就不再拘泥于真正的路,而是穿过各种灌木丛,树木横生的不寻常路。
路过荆棘的时候,手上会被划拉出小伤口,血珠不住地往外冒。
但是没过多久,这样的细小伤口就会痊愈。
所以控夏就这么一直,顺着一个方向,往前进。
…………
直到大路再次出现在眼前。
出现在眼前的也不止那条大路,控夏往右侧看去,那里出现了一个湖泊。
不知道这片‘生地’范围多大,居然囊括了这么大一片湖泊。
控夏靠近,站在湖边,低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面倒映出她的全身。
于是控夏在那里看见了一个,身上穿着破破烂烂衣服、面容憔悴的女人。
她跪坐下来,用手去捞湖面。
湿润、带着凉意的水先是触到指腹,然后一点一点向上攀,直到整个手掌都没入水里。
这个水是活的。
有风吹过来时,带动了水面波澜,也带动了沉在水里、没有动作的那只手。
活水轻轻攀上来,又如潮汐退去。
控夏在水里把自己手上的血污洗去,顺便观察周围环境。
……有鸟叫声。
她顺着声音来源看去,看见一直鸟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样子和先前在中央广场出现的鸽子很像。
它们原来生活在这吗?
那又是怎么被瞿仪宗圈养起来的?
或者说……怎么进到新城里面的。
毕竟这里和新城中间,隔着一大堆触及必死的黑雾。
是有别的路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可以无视这些黑雾的作用呢?
控夏这样想着,站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
顺着这个湖泊走,就可以看见另一条路。
本来是一条和其他一样,平平无奇的、没有特别之处的这样一条路。
偏偏控夏看见了血迹。
蓝色的、红色的,混在一起。
控夏意识到,红色的血可能是沈礼聿留下的。
既然留下了血迹,那不可能只有这一处。
于是控夏在四周仔细寻找,发现他们——沈礼聿、包括怪物——可能往森林内部去了。
进到森林里面,找寻的难度会有所增加。
浓郁高大的树冠层层叠叠盖在一起,会遮挡阳光,鲜血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会氧化,变成深红色,在亮度减少,里面植物叶片绿色加深、枝干呈现深棕色的环境下,很难一眼就看见。
会和那些深色混合在一起。
控夏想起她手腕上、那只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派上作用的通讯器,按亮看了看。
电量还有一半,但是没有一点信号。
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不过联系的事后面再说,这只通讯器现在的作用是作为手电筒。
控夏顺着血迹的大概方向往前,在行进一定距离、没有看见血迹痕迹后会停下,再次排查附近的事物上有没有可疑的深色物。
大约半小时,她终于听见一点除了树叶撞在一起沙沙作响之外的声音。
“嘤嘤嘤……嘤嘤嘤……”中气十足的声音,像是在对某人颐气指使。
果不其然,沈礼聿冷淡的声音响起:“你别嘤嘤了,说了十几遍我听不懂。”
发出嘤嘤声的生物好像怒了,爬到沈礼聿身上,尖利的爪子对着他的裤腿就是一下,让本就破烂不堪的裤子变成了布条。
沈礼聿也怒了,控夏看见他们时,他正撕开怪物扒在腿上的爪子,扬起来,把怪物当风筝使。
控夏走过去,还看见了先前那只把她们俩撞出城外的罪魁祸首。
她喊了沈礼聿一声,正纠缠得难舍难分的一人一怪纷纷停下,齐齐转头看向她,表情都呆了。
“控夏,终于看到你了。”沈礼聿扔开怪物,急急迎上来。
那只小怪物也不逞多让,四条腿跑得飞快,爬到控夏裤腿上,发出嘤嘤声。
控夏隐隐感觉这样的场面有些怪异,但说不出怪异感来源于哪里。
她索性晃晃脑袋,把怪异感甩出脑袋,不再想这个事。
先是好好审视沈礼聿全身,发现他身上伤口都愈合后,她才轻轻舒口气。
但沈礼聿小腿以下的部分并没有重新长出来,可能是因为机械部分不是生物组织的关系。
他就这么一边高一边矮地站着,看起来并没有异样,反倒神清气爽。
控夏用力跺几下地,把那只快要爬到大腿的怪物给震下来。
她弯下腰观察,发觉这只怪物长得有些眼熟。
哦。
是那只没了半边身体的小怪物,不过可能是受到这里的滋养,已经全须全尾的长好了,从它刚刚的动作看,精神头也很不错。
她就说,小怪物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了。
不过也难怪要一直紧紧粘着她们,估计从她们两个那副强盗样的做派里察觉了不对,对于它们那个智商来说,这只也算聪明了。
控夏问:“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礼聿道:“藏在那只大的尾巴旁边,死死扒着,我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它被震下来。”
醒过来的时候?
“你和他们一醒来就在一起?”
沈礼聿点点头,“当时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附近,只看见它们两个,我还想找你来着,但这两只非要往这边走,我觉得有些奇怪,就跟着一起来了。”
控夏猜测:“可能是当时它撞过来的时候,我在它的边上,被擦边而过,撞到其他方向去了,你跟这只小的被这只怪物带着一起冲进这里。”
沈礼聿了然似的点点头。
控夏却还有疑问。
如果按照这样的推测,她们这一群是什么时候分开的呢?
在进入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之后?
应该是了。
但是这其中的距离……她们是怎么毫发无伤抵达屏障内的?
地底下那个洞穴顶多挖到天懿号保护范围内,再多一点就该死人了。
控夏银色的眼睛微动,流转在那只大怪物和那只小怪物之间。
是这两只怪物有问题。
但是,具体是哪只,她并不清楚。
控夏四下看了看,对沈礼聿说:“我们要做个实验。”
“好。”沈礼聿点点头,然后才问:“是什么实验?”
控夏并没有说,而是命令道:“等会我会抱着这只小的出去,你看住这只大的。”
“行。”
控夏弯身抱起滑溜的那一只,朝外面走去。
她刚刚才认出来,这边的景色有些眼熟。
是她最开始进来的地方。
但是,问题是,她该怎么出去呢?
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一片。
控夏皱眉。
她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好像是碰运气。
控夏回想了一下。
她只是在那片黑暗里随便乱走,然后不小心进来了。
但现在这里看着,完全没有入口或者出口的样子。
控夏决定先试试。
她抱着那只怪物,在眼熟的那一片来回穿梭,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五分钟后。
没有。
她仍然抱着那只怪物在这附近,身边的事物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有什么办法呢?
控夏左右看看,突然看到那只大眼睛怪物。
方才沈礼聿说,这两只一意孤行的非要往这边走,但是他并不清楚这边有什么事物。
难道跟出入口有关?
控夏垂眼,跟怀里小怪物的豆豆眼对上视线。
“嘤嘤?”小怪物发出表示疑惑的声音。
控夏问:“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
“嘤嘤嘤。”
它跳下来,往控夏身侧蹦了几步,然后停下,转头看控夏有没有跟上。
控夏有些讶异地跟上。
小怪物很快停下了,在原地乖巧地等控夏过来,然后爬上她的裤脚,冲控夏身前叫:“嘤嘤。”
控夏觉得自己应该意会了它的意思,上前两步。
一阵剧烈的强光袭来,控夏有些熟练地闭上眼,隔着眼皮察觉到强光消失,再次睁开。
——又是彻底的黑暗。
她低头,看不清身下那只小怪物的身影了,只能通过自己小腿上的重量,感知它依旧和自己在一起。
“嘤嘤。”小怪物突然叫起来。
控夏正抬脚,闻言再次低头向下看去。!
她发现自己能看清一点了。
大概保持在胸腹中间的位置。
“嘤嘤嘤。”小怪物又叫起来。
这次的变化更加明显。
随着小怪物的嘤嘤声,黑雾正从她身上一点一点离开,直到能看清小怪物的程度。
但小怪物好像还不满足,依旧叫着,慢慢地,控夏已经能看清自己全身——到鞋底的部分。
在这种毫无攻击力的黑雾中,这只怪物的叫声能发挥这样的效果。
那在屏障范围之外呢?
控夏抱起那只怪物,开始走动。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潜意识告诉她,她离刚才出来的地方,已经很远很远了。
但是依旧没有任何攻击。
控夏不清楚这个屏障的范围多大,只能抱着它一直往外走。
但是这个过程太漫长,她抬起右手,通讯器上正亮着数字,一格一格往上跳。
方才在原地时,她打开了计时器。
……已经过了52分钟。
52分钟,三四公里得有了。
她并没有累的感觉,甚至浑身舒爽。
不过控夏不打算继续走了。
她站在原地,把小怪物放下,对它道:“你慢慢往外走,我说停的时候停下,不要懂。”
“听懂了吗?”她直视豆豆眼。
小怪物发出嘤嘤两声。
应该是听懂了吧。控夏想。
这种方法其实挺冒险,但她不得不这样做——那些生长在‘生地’里的怪物似乎都有这样的功能,能不被黑雾所吞噬。
她非常怀疑,走了那么久依旧没受到攻击的原因,就是因为小怪物离她太近了。
人类是一定会被黑雾吃掉的。
她无比确信。
至于小怪物有没有可能根本不听她的话,直冲冲就往回走,让她直接死在这里——可能性也是有的,但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这样做。
控夏转身,背对着小怪物跑离的方向,伸出双手。
“停!”
停住了。
控夏收回手,举到眼前。
一样的伤口。
齐齐切断的手指,以及断口发白。
她转头,发现小怪物离她很近——大概是控夏走两步的距离。
作用范围很小。
她在心里得出结论。
黑雾重新漫上来,挡在了她和那只豆豆眼的中间。
嘤嘤两声,黑雾又退开。
控夏走过去,路过豆豆眼的同时弯腰,顺势把它捞起来,步履平稳的往回走。
她有了新猜测。
这些怪物,应该是自己跑进新城,被瞿仪宗抓到的。
至于为什么它们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跑进人类城市,这就是后面要探究的问题了。
在豆豆眼的帮助下,控夏重新回到‘生地’。
她没有急着把另外一只大灯笼眼带出去实验,而是停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切口慢慢涌起红色,然后长出骨头、带出皮肉。
沈礼聿过来时,她的手指正长在指尖第一个骨节的部分。
“怎么伤口这么重?!”他道。
说话间,控夏的手已经彻底长好。
“没事,你看这不长好了吗?”控夏道。
她灵活地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还是对这片地方感到奇异。
完全科技化、没有一点生命力的城市,它的另一个极端,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生命气息,就连断裂的伤口也能在瞬间长好的,这样一片‘生地’么。
这里是自然。
控夏想。
人类永远不可能在几秒内就让一个断裂的切口长出骨血,人类的力量有限,但自然可以。
控夏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片地方。
在人类不知死活、妄图掌握这个世界的全部,最后走向这样一个结局,快要覆灭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只有这里能救我们。
控夏想——
作者有话说:六千字!!!!
明天我将会继续尝试!
第36章 我不介意。
控夏敛敛心神, 朝那只大灯泡眼怪物看去。
刚刚的试验中,她得到了两个讯息。
第一,豆豆眼的叫声对黑雾有作用, 但具体是什么作用不得而知。
第二,豆豆眼体质自带净化效果——应该可以这么说——能净化掉黑雾的攻击性。
现在对这只大灯泡眼怪, 她也有猜想。
灯泡眼的叫声是否也对黑雾有效果?
以及它能净化的范围是多大。
控夏现在几乎已经确定,生活在这里的这些生物体质特殊, 外界那些黑雾对它们起不了作用。
也许, 外面那道屏障的产生, 也是因为这些生物的体质作用, 才在一定范围内能净化掉黑雾的攻击性, 让那些黑雾变得温顺。
她跳上灯泡眼的头顶,那些钝化的武器依旧在那里, 可以免除毒素对她的侵害。
抓着它头上的角,控夏用力在它头顶蹦两下,以示意它往前走。
但灯泡眼根本不动。
它像是不知道头顶上长了个人,依旧悠哉悠哉停在原地,短短的尾巴一甩一甩, 相当悠闲。
控夏无法, 使用蛮力只会让灯泡眼攻击她, 只好跳下来另找办法。
想到的第一个法子是用食物引诱。
之前瞿仪宗给它喂得什么?
控夏一顿,想起城内越来越少的人, 摇摇脑袋。
除了人呢?
她偏头, 看见灯泡眼似乎一直靠在那里,自从她和沈礼聿会和之后,从未移动过。
那里有什么?
控夏小心翼翼绕一圈,绕到它正面, 看见它的鼻子似乎正靠着一株植物,呼出的气息让植物的叶子飘来飘去,又被吸回去。
她上手拨弄两下,然后跟眼前的两颗大灯泡对上眼。
似乎在问她在干什么。
控夏思忖两秒,低下头,开始观察这株植物的构造。
如果拔掉,隔几个小时再栽回来,还能活吗?
要不……尝试一下?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控夏在灯泡眼危险的凝视下,对着根茎使点力,以确认等会如果要拔起来就跑的话,用多大力气。
灯泡眼的瞳孔随着她手部动作小幅度上下移动,威胁似的从鼻子喷出更多气,还发出嗡嗡的低音。
3。
2。
——1!
控夏拔了就往出口跑,期间还转头,确认怪物是否跟上。
果不其然,这株不知名植物对怪物来说相当重要。
只见灯泡眼瞪大眼睛,看见她的动作后发出怒吼声,然后追上控夏。
但这也中了控夏的计。
一阵剧烈的白光。
控夏已经能提前适应了,趁着灯泡眼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先把植物放在它脚下。
自己先提前退开,离它好几步远距离。
灯泡眼眼睛还没睁开,率先怒吼一声。
这声怒吼起码清干净了它周围20米的黑雾,控夏一个愣神,在这片黑暗里,又和它对上眼。
它作势要走过来,鼻端却闻到熟悉的香味——来自脚下。
低头看了看,原来是不自量力的人类知道它的厉害,把植物还给它了。
既然如此,灯泡眼决定不和这个小小的人类计较,重新矮下身,闭着眼睛,和植物靠在一起。
正和了控夏的意。
先前和豆豆眼一起出来时,她就测试过,原本屏障的安全范围是多少。
现在灯泡眼在中心这个地方,控夏就可以测试一下,它的影响范围有多大。
根据她、沈礼聿还有豆豆眼,都扒在这个灯泡上还毫发无损的局面来看,这个灯泡的作用效果肯定比豆豆眼大。
大多少却不确定。
控夏动作相当熟练,在感受到手指的疼痛感后及时伸回来,翻过手腕看上面的时间记录。
比原本的范围大一些。
已经足够大了。
控夏直挺挺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往回走,看到那只怪物依旧趴在地上,像是在打盹。
她悄摸着靠近,手一抽把已经焉了的植物拿出来,在怪物反应过来之前率先进到‘生地’里,然后趁着时间差,把这株植物重新栽进之前那个坑里。
怪物嘶吼着冲进来,看到好好栽在那里的植物却懵了。
它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慢慢踱步过去。
植物确实好好栽在那里。
没有任何变化。
怪物狐疑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沈礼聿和控夏,重新矮下身,用鼻孔抵着它。
但它这次学聪明了一点,两只爪子合握在一起,掩护住那株植物,隔着远远的,还以为它鼻子受了什么伤,要用爪子捂着。
控夏对那株植物很好奇,主要是看怪物这么护着它,动作明显是在吸食香气。
但问题是——控夏她们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她摊开手心,里面放着一片皱皱巴巴的叶片,是刚才她种下去的时候刻意摘下来的。
凑近仔细嗅闻,控夏再次肯定——她确实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看看那边如痴如醉的怪物,她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是自己嗅觉出了问题?
“沈礼聿。”她冲对方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你闻闻这个。”控夏把手心冲他递了递,被对方抓住。
沈礼聿像是没察觉控夏的异常,细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朝自己这边更近一点。
控夏看见他秀气的鼻尖轻轻动,知道对方是在认真嗅闻、辨认。
半晌,他抬起脸,冲控夏摇头。
意思是没有闻到。
那就不是靠味道?
控夏小心地收去这片叶子,打算之后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相似的植物。
带回去让容任做下检测,看看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分子药物,能让这只怪物这么沉迷。
这是之后的事。
现在……
控夏抬头,发现天马上要黑了。
脚边豆豆眼倒是跳得很欢,跟那只睡过去的怪物相比。
“天要黑了。”控夏跟旁边的沈礼聿道,“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
话虽如此,但其实控夏心里早有打算。
她要去那个湖泊旁边。
其实不远,更何况,有豆豆眼这个原住民在这里,想去哪里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虽然不知道豆豆眼脑容量有没有那么大,能够装得下那么大一个地图。
总而言之,控夏一行人和怪还是到了湖泊旁边。
“这里面居然还有湖泊?”沈礼聿道,“我还以为只有那些植物和树木。”
控夏点点头,“这里面还住着很多怪物。”
“我怀疑那些怪物,就是外面有个屏障保护的原因。”她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沈礼聿只是一知半解,甚至看起来完全没有理解。
他歪歪头,长发从肩上滑落。
“外面有屏障保护?”
“是。”控夏盯着他的长发,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他的眼睛上,跟他对视,“之后我们回去,就要靠这些怪物。”
沈礼聿一愣,迎着她的目光抿抿唇。
“湖水有什么问题吗?”他垂睫,问。
控夏不再看他,摇摇头,“没有问题,但是不知道多深。如果你要用的话,别离湖边太近,免得掉进去。”
“好。”沈礼聿点点头。
控夏猜他应该是要去洗一下自己。
毕竟那张原本白净的脸上,如今布满灰尘和血迹。
她往灯泡眼那边去。
控夏来到这里之前,先是从怪物头上拿了一把方便凹成盆栽样的武器做了个花盆,然后在里面填土,避开怪物的爪子,把那株植物栽到花盆里了。
就这么半引半牵的,灯泡眼也没掉下大队伍。
她这次打算做个信号器。
这样和新城内完全隔绝的局面不是她能想到的,在出发寻找育兽场之前,她只是做了几天的人员调整和安排,时间太长的话,容易出差错。
所以在‘生地’里面期间,她打算自己找信号,至少能和程借景联系上一次。
更何况,她担心的远远不止这些。
瞿仪宗能设下育兽场这个局引她进去,至少说明,他知道李金晚和自己有关系。
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控夏不清楚,瞿仪宗还知道多少。
但底下实验室的运转应该暂时安全,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彻底将整个联盟大楼都翻个遍,瞿仪宗想不到那个地方。
不过实验室里有台之前她抢过去的仪器,不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控夏点开通讯器,再次尝试把容任发过来的那份文件下载下来,但由于信号的问题,文件一直在打圈,一点进度都没有。
她爬上怪物的头顶,把那些被厚厚一层烛化的武器抠出来,扔在地上。
乒铃乓啷的一阵嘈杂声响过,控夏拍拍手,借着角滑下去。
地上一堆东西,她在里面翻翻捡捡,分别把热武器和冷兵器放成两堆,然后在里面分别拿了一些,在旁边的空地上开始尝试。
现代热武器里面大多装有信号探索追踪仪,会自动寻找信号,控夏只需要改造一下就可以把信号引到这边来。
只是不知道要做多少合适。
她索性先拆了一半出来,还没开始改,就看见沈礼聿湿漉漉着一头长发走过来。
流下来的水滴把后背一片都搞湿了,衣服贴着后背到腰腹部,连带着大腿部分的衣物都紧紧贴着皮肤。
如今天色渐暗,等他走近后,控夏才看见,原来不止后背的部分,前胸的衣物也是湿的。
控夏不经意看了一眼,有些疑惑,问他:“你不觉得难受吗?”
“有一点。”沈礼聿扯扯胸前的衣服,让它不要那么紧紧地贴在身上。
“脱掉吧。”控夏的目光扫过他重新变得白净的脸,那上面还挂着水珠,湿掉的头发因为重力贴在头皮上,露出完整的五官。
很漂亮。
她把目光重新放在自己手上,继续道:“难受就脱掉吧,我不介意。”
第37章 你喜欢吗。
她没看见沈礼聿的表情, 一会后才听见他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衣服在摩擦。
控夏手指灵巧地把信号器拆出来,一连拆了几个。
她放下,然后去捡放在旁边的武器。
“要帮忙吗?”控夏听见沈礼聿道。
她没抬头, 只是平淡道:“你会做这些?”
沈礼聿靠近控夏身边,在她旁边坐下来:“我在进入联盟前的职业是工程师, 动手能力还算不错。”
控夏有些惊讶,偏头看他一眼。
恰好月光打在他身上, 给他的上半身打了一层柔和的光。
控夏下意识扫过一眼, 睫毛颤了颤, 又把目光放回他脸上。
“我还真以为你和传言里一样, 是个没有脑子的花瓶呢。”控夏不客气道。
她只是这么说, 却不是这么想。
要真是花瓶,凭着他的身份, 就不可能呆在联盟那么久。
能在那么多平民长官中作为唯一一个代表脱颖而出,控夏敢说,沈礼聿的脑子比联盟至少五分之四的高层好。
控夏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沈礼聿认真解释起来了。
“那些谣言……其实是有心之人散布出去的。”他说:“自从几年前联盟高层变动,我变得孤立无援, 瞿仪宗又防着我, 把我当时正在负责的项目全部分放到他心腹手里, 我无事可做,心里时常很恼火, 就经常在会议上呛他们。”
控夏有些好奇, “呛?”
“嗯。”沈礼聿摸摸鼻子,“讲话不是很客气。”
“比如?”
“比如……对着经常进医疗所打美颜针的中年男人嘲讽他皮松,常常出入烟花之地的老男人就委婉提醒他的岁数。”
“委婉提醒?”控夏饶有趣味地问:“有多委婉?”
“咳咳,这个有点不太礼貌, 我就不说了。”沈礼聿挠挠头,继续道:“可能是嘴太毒了,也有可能是他们心灵太脆弱,反正第二天我回去上班之后,就听见了很多谣言,说我靠脸上位
靠身体上位的什么都有……”
他弱弱的:“这些想也知道是谁传播出去的,那时年轻气盛,气不过干脆去找他们讨理去了。”
“扭成长条。”控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怎么讨理?”
沈礼聿又开始咳嗽了:“跟他互殴了一下。”
“互殴?”控夏想想那群老头的身板,再看看旁边这人的身材。
皮肤白且莹润,有点薄肌和胸,很漂亮。
“是你单方面殴打吧。”控夏说。
沈礼聿在她的注视下有些坐立不安,不自觉挺了挺胸,还屏息。
他磕磕巴巴道:“是、是吧。”
“不过你确实很漂亮。”控夏话音一转,漫不经心的夸他。
她说完,身旁人却不接话。
好几秒之后,她好奇看过去,发现对方的脸和脖子都红了。
但也没那么红,在月光照耀下有些发粉,连带着锁骨的部分。
沈礼聿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紧张开口,有些小声:“你喜欢吗?”
喜欢吗。
我的脸。
还有身体。
他原本垂着睫,得不到控夏回答,于是悄悄抬眼,观察她的神色。
第38章 我不记得你。
控夏垂着眉, 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礼聿抿抿唇,后知后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太过界。
他张张嘴,正要随便扯点什么话题, 把自己的问句掩盖过去。
控夏却突然开口。
她手上拿着长条的细棍,一端在手上, 另一端不知道什么时候抵上沈礼聿的喉结。
只是轻轻抵着,暂时没有什么动作。
“喜欢什么?”控夏说:“你的脸?”
棍子顺着喉结划到他的脸颊, 女人用了点力, 导致他脸颊陷进去一块。
“还是……”她漫不经心, 手腕轻轻往下, 目光最终停留在他的锁骨以下, “这里?”
控夏出神一瞬,抬眼直勾勾看他。
她没指望对方能说什么回应。
沈礼聿原本还愣着, 跟她对视几秒后骤然移开。
他不敢看。
大概是他太久不答话,控夏没了耐心,胸上那点痛感和压力渐渐消失。
沈礼聿抓住那根棍子,往自己身上更用力的戳。
同时抬起头,跟她对视。
“全部。”他睫毛颤抖着, 又很坚定道。
控夏看起来比他要淡定很多, 在沈礼聿震惊的眼神下微微起身, 朝他那边靠。
沈礼聿下意识往后倾,手无处可放, 慌乱地往旁边搭, 刚好搭上控夏的手腕。
对方只是眼神冷静地定定盯着他,像是要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然后很快离开了。
控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坐回去,用侧脸对着他, 问:“你说你之前是工程师,后来是怎么去到联盟里的。”
“……巧合。”沈礼聿轻轻呼出一口气,默默把自己的衣服拉上来,“当时的负责人不是说要在各行各业都找一个代表人吗?我的上司就找了我,不过最开始我是拒绝的。”
“那为什么后面又同意了?”
“后面……”他回想道:“天懿号出来了。”
“所以你是为了天懿号?”
“算是吧。”沈礼聿偷偷往她脸上瞥。
控夏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太久,而是接着道:“我记得当时要求选人是为了投票?后面大部分人都回归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是。”沈礼聿点头,“我是被破格提拔上去的,不清楚什么原因。”
他这么一说,控夏想起来了。
当时程先确实说是要从代表人里提拔几个上来。
不过后面这些人的去向她并不清楚,原来是被提拔到联盟内部了。
里面更多的细节她也不了解,但……
“你说你不清楚什么原因?”控夏有些疑惑。
她偏过头,皱着眉盯他。
沈礼聿下意识逃避她的目光。
下巴上却陡然摸上一只手,强硬地把他的脸抬起来。
“看着我。”他听见控夏说。
沈礼聿抬眼对上她。
他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锐利和冷静。
是要审问我吗?
沈礼聿想。
“之前杀你是迫不得已,你不用怕我。”控夏一字一句道,“如果那次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那我跟你道歉。”
沈礼聿一滞,长直的睫毛抬起,终于完全露出底下的瞳孔。
不知道哪里打来一束光,直直照在沈礼聿脸上,让控夏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原来是琥珀色。
她微微失神,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骤然染上委屈的神色。
委屈?控夏在心里讶异。
看来自己休息还不够,都出现错觉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捏着沈礼聿的下巴,继续半是道歉半是哄的调戏他。
不是她先动的手。
沈礼聿一边委屈地盯着她,一边轻轻拿下巴蹭她的指尖。
指尖是很敏感的。
控夏能感受到柔软又温凉的触感,来自沈礼聿。
然后她听见沈礼聿说:“不是怕。”
“你之前救过我一次。”他道。
“之前救过你一次?”控夏记忆里并没有这件事,“什么时候?”
“灾难最开始发生的时候。”沈礼聿说,“那时候不是地震吗?再加上黑雾来势汹汹,普通人根本没有应对的能力。我当时本来也准备逃往说是暂时安全的中部地区,结果所有公共交通工具都停用了 。”
他垂下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本来已经放弃了。”
控夏虎口扣住他的下巴,手指攀上脸颊,略微靠近他:“我不记得我当时有救人。”
她在说的时候,手指还在慢慢捏沈礼聿的脸。
沈礼聿抬起一只手,覆在她手指上。
是为了克制她的动作。
他继续道:“是后面——后面我还是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往中部去了。结果出发时间太晚,黑雾差点就要吞噬掉我,就在我以为我自己必死的时候,你出现了。”
控夏觉得他讲故事的能力不太好,现在听着怎么有点英雌救美的意思?
好土的故事。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一抬头看见他的眼睛,又觉得可以接受了。
真漂亮。
控夏想着,故意在他讲话的时候手指用力,看他的嘴巴被迫嘟出来。
他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自从控夏用力之后,他就不再讲话,抿着嘴唇想把自己的唇瓣收回来。
控夏不让他得逞。
沈礼聿两只手都抓着她的手腕,却只是虚虚搭在上面,并不用力。
控夏坏心地冲他笑,如愿所偿地看他的耳朵连着脖颈红了一片,最终,那抹红色掩在交领下面,严严实实。
她又看上去。
对方并没有任何厌恶或者嫌弃的神色,只是眼睛略微张大,琥珀色的瞳孔露出更多,正盯着她。
控夏松了一点,俯视他道:“你继续说。”
沈礼聿说:“反正当时我快死了,你出现救了我一条命。”
“嗯。”控夏聚精会神盯着他的眼睛。
好一会,沈礼聿都没再讲话,只是跟她对视。
控夏慢半拍道:“……没了?”
沈礼聿小幅度点头。
控夏有些狐疑。她松开手,重新坐直,“那你不是怕我了?”
沈礼聿头摇成拨浪鼓。
控夏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重新拿起脚下那堆东西,垂着眼,手指翻飞。
“等等。”她手指一顿,突然想起:“那你不是一直记得我?”
“是。”沈礼聿闷闷道:“每次我碰到你都会跟你打招呼,但是你好像每次都没看到。”
他的样子像受气包,控夏回想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根本没记住脸。
她转移话题,问:“后来呢?你加入联盟之后。”
“那时候是程先领队。”他说:“你跟程先是好友吧?”
控夏挑挑眉,“是。你怎么知道?”
“我经常看见你们俩一起。”他说这话的同时表情明显变了一下,像松了一口气。
“我不记得你。”控夏淡淡道。
第39章 我喜欢你。
沈礼聿低头笑, 断断续续的笑声飘到控夏耳边,引得控夏抬眼看他。
控夏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瞳被睫毛挡住——从她这个角度看去。
她有些好奇:“你笑什么。”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沈礼聿道,“要是记得的话, 可能从我第一次给你打招呼那时候开始,你就会回应了吧。”
控夏还没说话, 沈礼聿接着道:“也不一定。”
“为什么?”控夏挑眉,随口道:“因为我冷血无情目中无人固执不懂变通?”
“这你都知道?”沈礼聿脱口而出,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 捂住自己嘴, 从手掌中心发出闷闷的说话声:“我不是说你冷血无情……那些, 我的意思是,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这么说你。”
迎面一股凉爽的风吹上来,是跟新城的风截然不同的感觉。
控夏这时候心情挺好。
她把地上那些扭好的长棍绑在一起, 一边还回答沈礼聿的问题,声音里罕见地带了点笑意:“瞿仪宗说的。还有一些是我自己听到的。”
沈礼聿不知道为什么瞿仪宗要和她说这些,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控夏在高层口中那么避之不及,还能让她听见这些话。
以他平日里的观察, 高层们的怕并不是只存在于口中, 甚至于很少存在在他们嘴里, 而是更多体现在行动上。
具体是因为什么,他大概也了解。
因为十年前那个“英雄”。
他死在控夏手里, 毫无预兆的。
听说瞿仪宗专门把控夏关进审查室, 亲自审问原因。
他和那些高层都以为控夏会就此销声匿迹,没想到,仅仅只是关了两个小时,她走在瞿仪宗前出来了。
自那之后, 瞿仪宗全面封锁与此相关消息,不允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但却没有给出一个理由。
众人看出瞿仪宗的态度,对控夏的愤怒从此转化成了恐惧——他们不敢在任何公共场合提起控夏的名字,却又对她深恶痛绝,常常在私下痛骂她。
沈礼聿知道为什么。
他们怀疑控夏和瞿仪宗做了交易。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肯定和“英雄”的死有关。
在那个“英雄”被杀死之前,控夏完全和他没有交集,至少明面上没有。
而变化又恰巧发生在他登上报纸的第二天——有人猜测,是他的言论惹怒了控夏,这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种随心所欲的杀法使得人人自危,更何况,所有高层心里都有点小九九,私底下不知道干了什么腌臜事,更害怕被瞿仪宗查到。
比起对新城做出巨大贡献、仅仅只是言语上有些小失误的“英雄”来说,他们更加该死。
因此,害怕、恐惧和痛恨交织在一起,反而氤氲出了一种新情感。
沈礼聿却没有那么深的感触。
他第一次见到控夏就被她救了,反而相信里面一定有隐情。
现在控夏的话,更加加深了他的相信。
沈礼聿兀自想着,一时半会都没说话。
控夏看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没有出口打断。
手上的材料差不多够了,她站起身,在足够空旷的地方动手挖洞,把长棍插进去,顶端形成一个架子样的形状。
把架子固定好,她转身要去拿信号接收器,沈礼聿却站在后面,正抱着那一堆接收器。
她挑眉,看不清他的神色。
沈礼聿背着光。
控夏从他手里接过那堆信号接收器,一一放上顶端。
“你去对面,我接一下线。”她道。
沈礼聿走到对面,手里牵着线,抬头看她一点一点拼接好。
“好了。”控夏跳下来,拍拍手,打开开关。
她抬着手,在试探通讯器是否能接收到信号。
……信号栏显示只有一格,十分微弱,并且时隐时现。
不太稳定。
控夏尝试点开容任发来的文件。
圈圈圈圈圈圈圈。
不停转。
根本打不开。
她等了一会,果断放弃。
把那几根棍拔起来,换到另一个地方,放下。
再次抬起手,探测信号。
比刚刚更差了。
这样不行啊。
她皱着眉,盯着底下的架子。
“沈礼聿。”她喊。
沈礼聿一直在旁边。
听见她喊自己,立马上前,“要我做什么?”
“你搬一下这个。”控夏没有看他,而是指着面前简陋的信号接收器。
沈礼聿跟她打配合,跟在她旁边,在附近的空地不停走动。
控夏不用开口,手指往地上一指,沈礼聿就放下手里的信号接收器,不再触碰。
两人这么一走一停,持续了大概半小时。
还是没有。
控夏把手抬得更高,看着通讯器上那个圈,不停转。
是信号接收器太少的原因?
控夏吐出一口气,把这个简陋的信号接收器扛回原地,开始拆上面的装置。
沈礼聿跟在她后面,看她拆,自己也要上手拆。
但他还是提前问了一句:“这些都要拆吗?”
看到控夏点头,才上手。
“你还想问什么?”控夏冷不丁一句。
沈礼聿一愣,呆呆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控夏一言不发,只是侧过脸,神色平淡地盯着他。
沈礼聿被她盯得有些莫名,“怎么了?”
“你欲言又止一路了。”控夏说。
沈礼聿听清楚她说的话后,脸色明显变得有些慌乱。
还没等他说什么,控夏又开口了:“我以为做高层的基本要求是喜怒不形于色。”
“还是说……你是故意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表情的?”
控夏逼近他,俯视他,在他琥珀色的眼球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沈礼聿却骤然低下头,额头撞在控夏的下巴上,把控夏往后撞了一点。
控夏捂着下巴皱眉,另一只手抬起,五指穿过沈礼聿的长发,然后往后拽,迫使他抬起头,露出痛苦的神色和修长的脖颈。
“心虚?”她问。
沈礼聿长直的睫毛染上水色,控夏却不为所动,神情冷淡,只是问:“那份合约有什么目的?你能诚实的告诉我吗?”
合约?
沈礼聿一下就想到是什么了。
是之前说要合作时签的那份“不对等”合约。
当时控夏明明没有一点犹豫就签下,他还以为对方真的半点没起疑。
沈礼聿说:“如果真的有问题,就不会出现在那份合约上。”
控夏眼神平静无波,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那样太明显了……不是吗?”沈礼聿微微摇头,两只手毫无着落,在虚空中精准抓住控夏的手。
他虚虚握了两下,最终还是不舍得放开。
“况且在签约之前,你不是已经问过程借景,这份合约明显没有问题……”他一边说着,一边求助似的轻捏控夏的手。
对方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银色眼瞳在此刻显得冰冷又无情。
沈礼聿被她直直盯着,眼睛不受控制地想逃离她的注视,手也不敢再用力,只是若有似无地跟她碰两下,很快就要松开。
但没有成功。
对方反手拉住他,五指塞到他的指缝,强迫似的跟他十指相扣。
“是为了想要回报我救你的恩情吗?”对方启唇,话语轻轻,像是在问,又像是在陈述。
沈礼聿却觉得不对。
这话看似是给他找了借口,实则是在测试他。
但他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咽了咽口水。
然后看见对方往他的喉间看去了。
沈礼聿开始遏制不住地发抖。
死亡的痛苦一辈子都会被烙印在灵魂里,更何况面前这人是亲手杀死他的人。
虽然她动手干脆利落,但人的死亡不是一瞬间的。
在喉骨被扭断后的几秒里,他的意识还残留着,在满世界的安静里,慢慢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在流失,在消散。
即使后面被救回来,他最开始也并不能说话,因为声带受到撕扯。
撕扯感时时刻刻都能把他带回那天,控夏的手覆上他脖颈的那一刻。
“不说话吗?”控夏指尖轻轻触上他的喉结,“哑巴了……还是声带又被撕裂了?”
“我……我喜欢你。”沈礼聿说。
控夏的手一下就撤开了。
沈礼聿的掌心空落落,生命安全暂时得到了保障。
“你说什么?”控夏皱着眉道。
沈礼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跟她表白,“我说我——我喜欢你。”
然后看见对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转过脸,短发把侧脸也挡得严实。
沈礼聿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控夏大概不想听这些。
毕竟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的戏码太烂俗,说出来也……不怎么好听。
他垂着眼,手指无力张合着,却再也感受不到刚才的温度了。
正想着,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把木仓,是控夏丢来的。
沈礼聿捡起来,愣愣看着对方,听见对方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说:“把里面的信号接收器拆出来。”
他抿着唇点头,颤抖的手指捏着木仓体,三下五除二拆开。
把信号接收器拆开,放在地上,然后又站起身。
那把木仓里面没有子弹。
也是,按照控夏的警惕性,怎么可能会把致命的武器放到怀疑对象手里。
哪怕这个对象手无缚鸡之力,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点。
沈礼聿想,要是他换个借口,会不会局面就不会这么尴尬。
之前控夏跟他接吻……他还以为对方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
原来只是假象吗?
如果他换个借口……对方是不是还有可能会跟他接吻……?
沈礼聿叹了口气,一滴水滴在脸上,微凉的触感。
他抬头看。
不远处的灯泡眼站起来呼噜一声,带着小怪物摇摇晃晃往森林里面走。
又下雨了。
第40章 睡舒服了怎么还上手呢?……
雨不大, 只是在半空中有些小雨丝飘飘洒洒,像雪一样落下。
沈礼聿低着眉眼,对控夏道:“好像下雨了。”
下雨了?
控夏抬头, 手上感觉到凉意。
确实下雨了。
她脱掉身上的马甲,把那些东西一兜就走。
沈礼聿捡起她没拿的那些细棍, 跟在她后面。
她们在跟着灯泡眼走,沈礼聿知道。
穿过森林, 也穿过森林里此起彼伏的昆虫叫声, 控夏二人跟着灯泡眼停在一个山洞口。
——姑且称为山洞吧, 尽管这座山一眼能望到山顶。
控夏还没进去前就观察过, 这个山洞口很浅, 只能在靠近口的地方避一下雨,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和沈礼聿一屁股坐在偏右的位置, 跟灯泡眼它们隔得远远的。
雨势在变大。
水滴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声,营造出令人放松的环境。
控夏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脱力地向后倒去。
在这里,她也做不了什么。
通讯器连不到信号, 无法跟程借景他们取得联系;那堆废铁铺在这里也施展不开。
好像只能休息了。
控夏这么想着, 眼皮合上, 脑中却一瞬间清明。
说喜欢我?
控夏对此抱有极大的怀疑。
看来从他嘴里撬出话只能等下一次了。
沈礼聿每次的回答都在逃避,不肯正面回答她。
合约是没问题了, 但是动机呢?
她这么想着, 突然感觉后颈被人摸了一下。
一动不动,控夏想看看,身旁的人要做什么。
沈礼聿不知道她还醒着。
他先是扶了扶控夏的后颈,发觉距离不太对后, 又松了手,自己往后靠。
然后才动作轻轻,扶过控夏的头往自己肩上靠。
见对方并没有醒的迹象,沈礼聿舒出一口气,抬起眼帘,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
这是什么意思?
控夏闭着眼,脖颈难得有些僵硬——不敢靠太实。
但她实在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干脆借着舒展的借口,更往沈礼聿颈窝里靠。
现在脸颊毫无阻拦地贴着沈礼聿的皮肤,温热传递过来。
很舒服。
现在好了,动作僵硬的人换成沈礼聿了。
控夏贴着实在舒服,更想得寸进尺。碍于对方太僵,她也并不想让对方知道她还醒着,于是只停留在锁骨处,不再前进。
她现在开始思考沈礼聿所谓‘喜欢’的真实性了。
先前她一意孤行的认为,这句喜欢不过是沈礼聿随口一句,为了躲避她的问题。
现在……尽管在她看来,这两个字依然还是为了逃避她的问题,但是里面说不定还是包含了一丝真心。
不过这点真心能有多少呢?
控夏不清楚。
她想,恐怕对此唯一清楚的人,就只有当事人了。
控夏本来只是靠着,没想到意识越来越模糊。
然后彻底地睡着了。
沈礼聿能感觉锁骨处传来的、细微的呼吸。
原本悄无声息、之后逐渐平缓。
他猜控夏已经彻底陷入熟睡中了。
这样挺好的。
虽然几年前联盟就研发了减少睡眠、提高精力的药剂,但沈礼聿并不经常喝,不清楚药力怎样。
控夏倒是经常喝,他老是看见。
而且据他观察,控夏常常随身携带这种药剂,营养液却鲜少见她放在身上。
他不敢猜测,此人到底是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支撑她这么马不停蹄地周旋在好几件事里。
期间还要赤手空拳跟对手打斗。
好在他带了。
沈礼聿想到这里,唇角勾起一抹笑。
不过也不能怪她太急,而是现在这个局面——实在等不起。
沈礼聿又想起那个控夏查不出任何资料的女人。
原本以为是瞿林宗手下的人,但看瞿林宗的表现和打算,对方好像根本对此不知情的样子。
还是说,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沈礼聿作出这种推断,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他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是在五年前,而瞿林宗那时候才刚上任没几年,还没那么大的能力能提出这个计划。
他作为执行者倒是有可能……
肩上的重量突然动了动,沈礼聿断了思绪,小心翼翼侧过一点,朝控夏的方向看去。
看不清什么,只有没被头发挡住的一小片柔软的脸颊露出来。
没有平日里清醒时的冷硬。
见对方有要醒的趋势,沈礼聿闭上眼,装作自己在睡觉。
其实他完全装不像,浑身僵硬,肌肉呈现紧张状态。
如果控夏是平时的清醒状态,她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她现在睡得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浆糊,已经无暇分辨沈礼聿的状态。
甚至睡舒服了还要上手。
她整张脸更深地埋在沈礼聿颈窝,还把碍事的头发撇到一旁,让自己的脸颊毫无嫌隙地贴在沈礼聿颈部的皮肤上;同时两只手环住他的腰,下意识往自己的方向使力——沈礼聿相当轻松被她抱住。
两个人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粘合在一起,却又能从里面感受到一种浓浓的疏离感。
好像只是两个陌生人,在用这种方式抱团取暖。
沈礼聿攥着拳头,稍稍动两下,最后还是放回原位。
他察觉自己敏感的颈边那道呼吸重新变得均匀,便先睁开一只眼,试探一下。
确实又睡过去了。
沈礼聿睁开眼。
他幅度很小地低头,看见的是控夏头顶小小的一个旋。
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沈礼聿把下巴往她头顶上蹭了蹭,很轻很轻,怕把控夏蹭醒。
他往外面看,发现雨已经变小,淅淅沥沥的。《 》
40-50
第41章 被人带走了。
这场雨来得急, 去的也急。
沈礼聿轻微转动脖颈,看旁边两只怪物。
那两只怪物跟他对上眼。
说来奇怪,自从进到这片地方之后, 那两只怪物像是开了灵智一样。
小的那只还好说,大的那只, 在城内底下的洞里,明明没有一点能交流的能力, 只知道横冲直撞, 现在沈礼聿居然能从它眼里看出懵懂。
是的, 就是懵懂。
大概是看不懂他们两人在做什么吧。
沈礼聿被它看得有点尴尬, 收回目光。
那两只怪物齐齐走出这个凹坑, 往湖边去。
沈礼聿不再关注它们,察觉到控夏的脑袋在轻轻蹭动时, 他心里一惊,下意识闭上眼。
这是醒了?
他想到。
大概真的醒了。
沈礼聿能感觉到控夏的身体有些僵硬,大概是恢复了意识。
说喜欢,但他也没有多了解控夏,不知道对方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
尴尬吗?
除了这个之外, 他想不到其他。
他闭着眼睛, 锁骨附近的触感就不断放大, 皮肤上有痒痒的感觉。
是控夏的发尾扫过了。
沈礼聿很想睁开眼,看看控夏是什么表情。
但睁开眼之后呢。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控夏的问题。
万一对方问出“我怎么躺到你身上了?”这种问题, 他总不能回答“是你自己躺上来了, 我当时睡着了不知道”。
这种回答太愚蠢,以他对控夏浅显的了解,对方绝不可能在睡觉这种无意识的情况下,擅自往别人身上靠。
更别说他了。
沈礼聿越想越心酸, 忍不住皱起眉。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控夏已经彻底恢复清醒。
一睁眼什么都看不见,但她没有轻举妄动。
先前半梦半醒过一次,知道自己正搂着沈礼聿,还故意把沈礼聿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对方明明醒着,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逆来顺受。
控夏乐得他这样,刚开始还留了个心眼,后面就彻底陷入沉睡了。
喜欢。
控夏依旧搂着沈礼聿,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两个字。
这个问题在先前已经问过自己一遍,不过当时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她现在重新捡起来,重新开始思考这两个字的真实性。
对方说的这两个字可能有点分量。她想。
不过外面是不是停雨了。
控夏的思绪飘到外面,没听见雨声,也没听见风声。
她艰难地把自己的手从沈礼聿腰上拿下来,抬起头,看清外面的景色。
外面居然天亮了。
她站起来,余光瞟到旁边放着的那些零碎。
下雨了……这场雨应该会平等的下到里面外面吧?
控夏一边想一边拿起地上的东西。
雨水会影响信号,是因为吸收了传出来的波。
那其他东西呢?
会不会也被吸收?
控夏想的是外面的那些黑雾。
她并不清楚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组成的,但清楚记得昨天出去时,耳边响起吵闹的嗡鸣声。
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接收到信号吧。
控夏手上提着东西,转身,跟装作刚醒的沈礼聿对上视线。
她半点不心虚,只是直勾勾盯着对方,把对方盯到视线躲闪。
收回目光,投向外面。
控夏放过沈礼聿,朝外面走去的同时淡声说:“跟上。”
然后不出所料,如愿以偿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她勾起嘴角,很快放下。
太阳高高挂起,隔着云层投射阳光,地面上的雨水都被晒干得差不多。
控夏走到空旷的地方,把那些材料分好,然后再一一开始分装。
插到昨天的洞里。
她举起通讯器,绕着这个简陋的信号接收器好几圈,终于能接收到一点信号。
至少一直转着圈的文件能接收到了。
控夏提前下载下来。
她拔起来,插到下一个地方。
信号没有变好。
她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变成两格了。
程借景的信息像雪崩一样瞬间充满信箱。
最新的一条是“我知道你还活着,连到信号给我打电话”。
控夏手指滑动,几乎在通讯打过去的一瞬间,程借景就接通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程借景及其冷静的声音。
“李金晚,被瞿林宗派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很少,明天一定努力变多(顶锅盖逃走
小剧场:
沈礼聿:她应该不知道是我动手把她拨到身上来的吧(不安)
控夏:下次睡觉还往他身上睡(高兴)(计划通)
第42章 第一次见面。
出乎程借景所料, 控夏没有出现任何惊慌失措的举动,依旧冷静,像是早就料到李金晚会被抓一样。
“好。”控夏先是应道, 然后才问:“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吗?”
程借景看她这么冷静,原本焦灼的心一下安定下来。
他摇摇头, 语气凝重:“我暂时还没找到她的踪迹,只知道她还活着。”
只是活着。
不清楚身上有没有受伤。
控夏面不改色, “她目前应该没事, 其他人呢?”
“生物实验室被发现了。”程借景低声道。
“被发现了?”控夏终于皱眉。
她踩踩地, 地上土壤湿润, 坐下去可能不太舒服。
控夏毫不介意, 盘腿坐下,屁股底下却无故变硬。
她讶异, 偏头看,是沈礼聿。
对方半跪在地上,比她矮一些,也不肯抬眼看她。
所以控夏只能看见他秀气挺直的鼻梁。
她漠然地转过眼,继续跟程借景说话。
“……对的。”程借景的声音传过来, “大概在你下去之后两天, 突然没有任何音讯, 就有一队保卫军闯进来,像是早就知道这底下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舒了一口气, “不过幸好你提前说了一声, 当时那帮人闯进来之后,看着人去楼空的实验室,还摸不着头脑。”
王阅是这么说的吗?
控夏道:“没有人受伤吧?”
程借景摇摇头,“没人受伤。重要的设备都被撤离到那栋破房子里了, 但是有些很重要的实验被迫中断,反应不及时,应该废了。”
这是人没办法控制的事,控夏说:“这些不重要,人没事就行。”
“让容任她们不用继续做实验了,剩下等我回来再说。”
程借景应声“好”。
“至于那份报告……”控夏手指揉揉太阳穴,“我还没看,等我看了之后会直接跟她联系,你让她等等。这边信号接收不太好,要是你联系不上我的话,就是没信号,直接编辑成文字发给我,我会定期找信号查收。”
程借景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新城?”
“不一定什么时候。”她盘算着,“这里挺奇怪的……总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小心点,也叮嘱王阅她们小心点,我怀疑瞿仪宗不止知道李金晚,他连实验室都知道……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程借景点点头示意知道,紧接着又说起其他:“瞿林宗最近派出城的队伍越来越多了,双胞胎给我的消息是,瞿林宗在城外找什么东西。”
找东西。
是在找怪物吧。
控夏想到她们离开新城之前听到的话。
飞船的燃料应该跟怪物有关系,不然那些人不会这么看中它。
说不定能在报告里面找到蛛丝马迹。
“让双胞胎继续盯紧瞿林宗的行踪,王阅现在在做什么?让她去调查一下飞船的事。”
“飞船?”程借景疑惑,“什么飞船。”
“瞿林宗计划利用飞船冲出地外。”她没压声,淡声道:“什么目的不知道,但他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做准备。”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都没启动的天懿号、雏鸟计划的诞生,还有地下育兽场——这些都是为了逃离这里吗?”程借景震惊道。
应该不止这些事。控夏想。
她说:“差不多。反正对我们没好处。”
“行。”程借景迟疑着点头,又问:“李金晚呢?怎么办。”
“瞿林宗不会伤害她,过一段时间应该又放回来了。到时候你检测一下她身上是否有追踪芯片,或者其他可疑物,没有的话就带她去修你的身体。”
程借景问:“可信吗?”
是在问李金晚被瞿林宗放回来后还可不可信。
控夏摇摇头:“不清楚,但是她不会背叛我们。”
听到控夏这么说,程借景松了口气,不再追问。
“就先这样吧。”控夏在脑子里梳理一遍,该讲的都讲了,“后续继续跟进,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文字发给我,挂了。”
话音落下,控夏点下挂断键,程借景的脸消失在眼前。
还有一个人。
她想着,偏头往后看,瞧见沈礼聿凝重的表情。
看来是把她和程借景的对话听进去了。
控夏问:“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之类的?摘一点回来。”
沈礼聿脸上的表情由凝重转向复杂,看着她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了足够远,控夏才转回来,垂眼盯着自己的通讯器,把联系人那一栏划到最底下。
然后手指毫不犹豫的点下去。
通讯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控小姐。”画面里的男人喊道,“第一次见面。”
“你好。”控夏冲他微微颔首,略过寒暄,直截了当地说起正事:“最近实验室有在研发什么新产品吗?”
第43章 良心呢?
“瞿林宗又下令让我们研发新药剂。”他平静道, “没说作用是什么,但我猜是……疫苗。”
“疫苗?”控夏听见这两个字,感觉头疼不少, 顿时有些怒火冒上心头。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给人打的?”
在当今这个世界的现状下,这种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平, 且显得很失智。
但控夏还是问了。
良心呢?她在心里逼问瞿林宗。
得不到答案。
显然,她对瞿林宗的了解并不透彻, 甚至在他忍辱负重、日复一日的演绎中, 控夏从没看清他真正的面目。
对他狠心的境界也没有足够的想象力。
一个向来欺软怕硬、鼠目寸光的人, 会有这样大的魄力, 做出冲出地外的举动吗?
控夏思绪一转, 却觉得说不准。
她从来没有探究过,为什么第一批决策层要选出瞿林宗作为领头人。
到底还是不够了解。
半空中的男人道:“想必是的。”
他没有质疑控夏的疑问, 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高层,为了人类的未来,发出这样的疑问是正常的。
只有瞿林宗不正常。
他接着道:“一天前他拿了一个试管过来,我离得远听没太清,但里面似乎装着一些病毒种子。不知道那些是从哪里搞来的。”
控夏点点头, 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要求是把那些病毒种子全部转基因——也就是将dna双螺旋结构逆旋转, 然后混着一些血液制成药液。”他说, “虽然并没有说做什么用,原本我也没有往疫苗的方向想, 但用量太大, 而且这些逆旋转的dna分子只能对人的基因链起作用——除了给人注射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用处。”
控夏问:“以你的经验来看,这种疫苗注射进人体内会发生什么?”
“唔。”男人思考一下,无奈道:“我没有相关经验。”
控夏沉默。
没有相关经验, 说明在此前几千几万年,人类都不曾做出这样的研究。
这并不说明有好处,但也不指向有坏处。
偏偏控夏联想到那个该死的50e计划,脑子就是往坏的想。
“迄今为止,人类对DNA结构已经进行了完全的研究,只是还没有尝试过对它进行‘形态’上的变化。虽然实验室里都是对此方面的顶尖人才,但还需要时间。”男人相当冷静,“注射进人体前还要进行模拟实验,过程漫长,谁也不能保证,这其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控夏叹了口气。
也是,时间还够,至少在她回到新城前,这个药剂都不会被研究出来。
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她略微打起精神,“行。”
听到这个回答,男人的语气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像是怕惹恼她:“你一定可以阻止瞿林宗的,对吧?”
控夏坚定点头。
就算不行,也得行。
看见她肯定的答复,对面的人舒了口气。
从刚刚接起通讯起,就被淡淡死意笼罩着的面庞,终于染上一点属于活人的表情——他带着害怕,夹杂着一点惶恐,变得有些结巴:“那、那控小姐还有事吗?”
“你的名字。”控夏言简意赅,“报个代号、或者其他什么。”
“林越。”
林越刚吐出这两个字,就见对面的女人转头,然后很快回过脸,敷衍地对他点点头,接着就消失在眼前。
……他甚至都怀疑对方有没有听清楚这两个字。
不过这些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内。
林越重新恢复冷淡的神色,优雅地站起身,打开门,一转身跟同事打了个照面。
对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他笑笑,寒暄道:“好巧,林医师。你也在这里。”
林越冲他笑,“这里是洗手间,不巧。”
然后不顾身后人的表情,施施然抬步,回到医务所自己的工位上。
他一屁股刚坐下来,椅子都没坐热,就有不长眼的伤患哭天喊地的叫唤他:“林医师!林医师!我身上又发出电流声了!你快点来救我啊!林医师!”
不耐烦的林医师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注射器,一甩手,脸上又挂着完美无缺的笑容朝声源去。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杀猪的叫声,等林越再出来时,四周恢复清净。
终于停歇了。
他满意地想-
“都有什么?”控夏挂掉通讯,面不改色问。
沈礼聿把他搜罗来的果子放在地上,怕果子们四散逃离,蹲在地上团吧团吧几下。
他回:“不知道。”
语气相当平淡。
控夏奇异地从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一点……小脾气?
她俯身捡了一颗正中央的紫黑小果子,滚在指尖,注意力却不在手上。
“你在生气?”她问。
沈礼聿动作一顿,只是几秒,然后才答:“没有。”
控夏从他那一下停顿的动作里,捕捉到对方迅速又隐蔽的一个抬眼。
好像是在偷偷看她。
但这个偷看的时间很短暂,沈礼聿很快收回目光,直起身,撇开眼,提着自己的衣领扇两下,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天气好像热起来了。”
不说就不说,扯什么天气热。控夏想。
她手指一用力,碾碎指尖翻滚的那粒野果,汁液四溅,更多留在手上。
还是不说话,眼瞳扫过地上种类繁多的果子,余光瞧见沈礼聿慢慢靠近,然后贴着她坐下来。
控夏左手顺着他的手臂摸到他的手掌,抓着带到眼前,把指尖紫红色的汁液都抹在他掌心。
对方手心立马染上紫红色,跟旁边肤色均匀且淡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
控夏以为他会把手撤回去,但他只是蜷了蜷手指,并没有挣脱。
两人沉默半晌,沈礼聿才打破局面,低声问:“飞船……是什么事?”
控夏不答,抓着他的手,眼神却不聚焦,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沈礼聿握住她的手指,再次发问。
“瞿林宗在计划……通过飞船离开地面,通往宇宙。”她漫不经心,说完这句话,才稍稍回过一点神。
沈礼聿的声音却愈发小了:“离开……?!”
控夏看他一眼,发觉他瞳孔有些发散,似乎是被这句话震惊的。
忽然,对方偏过脸,咳了两声,再转回来说话时,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原来刚刚是有些失声了吗?
沈礼聿思维发散,问:“那地下养的那些怪物,肯定和这个有关系吧。还有雏鸟计划。”
“是。”控夏无意识地扣住他的手,却话音一转:“李怅和瞿林宗是什么关系?”
这话不像是在问他,反倒像是从他嘴里套话。
沈礼聿却好像听不出来一样,垂着睫毛,认认真真思考:“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平级的同事关系。”
控夏懒懒道:“为什么这么说?”
“50e计划,最开始我是听见李怅和瞿林宗在一起谈论才知道的。”沈礼聿解释道:“是我先入为主,误以为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之后就一直没怀疑过,还误导了你。”
“但现在看来,他们俩可能是作为平级的同事在讨论这个计划,最终那个女人死亡,只能由瞿林宗来执行这个计划。”
控夏点点头。
他说的不无道理。
但上下级关系却不是他的误导,毕竟控夏听见两人谈论时,也是第一时间把他们误会为上下级关系。
瞿林宗交代下级任务的深刻印象,在她脑海里,渐渐取代了先前他被命令的场景。
不过,平级?
这个词很有意思。
意味着50e计划可能不是由瞿林宗提出,而是比他更高层级的人给他们下发的任务。
控夏没‘死’前,权限略微比他高几级,所以只能是在十年前跟她差不多地位的人……
那提出者的怀疑对象就所剩无几了。
50e——城内人只存活一半——到底是谁能提出这么歹毒的计划。
控夏快速略过几个人,却无法定位。
她颇为沉闷地深呼吸几下,出神地想:“这其中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掌心却陡然空落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手背覆上一层柔软的暖意。
控夏飘飞的思绪悠悠回来瞄了一眼,是沈礼聿反客为主,握住了她的手。
“现在知道的线索太少了。”沈礼聿凑过来小声道,“更多的消息没法拼凑出来,先做点其他事。”
其他事?
控夏转过脸,跟满脸呆愣的沈礼聿对上眼。
然后看着对方眨着眼,慢半拍地说完后半句话:“……是不是要探索一下这个地方。”
控夏收回目光,颇为无趣地转回来。
还以为是什么呢。真是无聊。
——不过确实该干正事了。
她作势站起来,被旁边的沈礼聿拉住。
只好又坐回去。
“怎么了?”控夏疑惑道。
沈礼聿依旧拉着她,这次却没有躲掉她的目光,只是紧张地舔舔唇:“你看起来好像……对我刚刚的话不是很满意。”
“哦。”控夏抓住他的手,语气平淡:“确实。”
“为什么不满意。”沈礼聿抿抿唇,快速地眨一下眼,琥珀色的瞳孔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阳光恰巧刺眼,刺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一句语气不明、颇为含混的话。
“没有为什么。”
他猜是这几个字,但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又或许是想听见其他原因,总之还要再问。
嘴刚张开,话没出口,就听见对方又含糊着吐出几个字,最后靠了上来。
说了什么?
他大脑宕机,在察觉唇上柔软触感前,终于从记忆里挖出来详细的话语。
是在询问。
控夏在问他——“要不要接吻?”——
作者有话说:沈礼聿:(叽里呱啦讲着什么)
控夏:不感兴趣,想亲:)
第44章 没有答案。
要……吧。
沈礼聿嘴被占着, 只能在心里回答。
这个亲吻大概是为了发泄,控夏完全没有收着力道,把沈礼聿直直往下压。
把他压到草地上去。
还不停地轻咬他的唇瓣。
吻太重太深, 好像呼吸都要被夺走,亲得沈礼聿脑子有些飘飘然。
主动权并不在他手上, 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个亲吻。
他大概是有些缺氧了,手指发软, 下意识推开身上的人。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甚至没用多少力——但对方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反抗”, 往旁边一滚, 顺势躺下了。
亲吻结束的瞬间, 沈礼聿还有些懵,耳朵却灵敏地听到, 身旁的人在缓慢平复自己的呼吸。他脑子清醒一点,有些慌张,有些懊恼。
“我、我不是故意的。”
半晌,他憋出一句,弱弱地问, “你还想亲吗?”
然而这个问题就跟方才控夏问他的问题一样, 没有得到答复。
于是沈礼聿微微偏头, 尽量小心地用余光去描绘对方脸上的表情,然而什么都看不清。他索性一扭头, 恰恰好对上控夏平静的眼, 还没来得及躲开视线,就看见她轻轻摇头。
是不要了的意思。
沈礼聿有些失落的收回目光,舔舔唇。
就这么躺了好一会,控夏才坐起身。
“你说得对。”她目视前方, 看起来好像是在跟沈礼聿说话,实则是在提醒自己:“我们是该探索一下这个地方了。”
不能再耽误正事了。
然而沈礼聿并不知道控夏的心思,只是点点头,跟着她一起站起来。
控夏的视线触及到地面上那些果子,问:“这些野果,你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湖对面。”沈礼聿答道。
控夏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对面郁郁葱葱的树林,数量比她身后那片森林还要密集。
更不像这边,还有一条路可以供那些怪物行走。
里面应该隐藏着更多不明生物,她们两个人贸然走进去,危险性大大增加。
想到这里,控夏抬头看他:“你进去了?”
沈礼聿摇摇头,“里面情况不明,我不敢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进去,只是在外围摘了一点。”
控夏微不可见地舒口气,莫名提着的心放下,然后道:“晚点再去也不迟,那两只怪物呢? ”
沈礼聿被她问得微微一愣,“……不知道。之前在山洞里的时候还看见它们,当时在往外走——”
说到这里,他骤然闭上嘴,发觉自己说得可能有些多了。
因为控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自己早上其实根本没睡着,就是在装睡的事,好像要被发现了。
沈礼聿有相当不妙的预感。
他抿着唇,颇为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怕她嘴巴一张就开口问——“你早上是在装睡?”
万幸没有。
因为控夏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一下。
两个人齐齐看向通讯器,然后抬头看着对方。
控夏原本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很快闭上,最后只是冲他扬起嘴角,转过去,低头查看通讯器。
沈礼聿看她点开聊天界面,自觉现在不该打扰对方,索性给自己找点事做,主动道:“我去找找它们?”
控夏点点头。
是王阅发来的消息:“已经接收到新任务消息。容老师团队的人目前没有大碍,只是试验进度受到影响,在找到下一个实验室前,原先的实验恐怕不能继续进行。我预计在明天前往联盟大楼调查飞船相关。”
控夏刚要编辑,下方又跳出一条新消息:“对了,容老师让我来问问,她发的报告您看完没?如果看完了的话,能否给她一个答复。”
“还没看。”控夏道:“看完了会给答复。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明天小心。”
对方秒回,发了一张星星眼的表情包过来。
控夏手指一动,终于点开那份实验报告。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原本应该在最后一部分的结语,大概是容任怕她看不懂,也没时间看,擅自提到最前面来。
“关于代号‘鸽子’的不明生物检测中,我们检测了羽毛、皮肉包括血液在内的所有部分,得到以下结论:代号‘鸽子’与灭绝物种并非同一物种。但奇怪的是,在先前存在的物种图鉴内,我们也找不到任何和它有一点相似的生物。因此,我们判断其为新物种。”
对于这个结论,控夏并不感到奇怪。
在育兽场看到的那两种怪物,估计也是新物种,所以,如果‘鸽子’不是新物种的话,控夏反而会惊讶。
她继续往下看。
“代号为‘鸽子’的新物种,羽毛的主要组成部分是蛋白质,与鸟类生物羽毛部分相似,没有其他作用。皮肉之间有脂肪粘结,但脂肪层极薄,肉眼几乎不见;肌肉纤维表现出禽类动物的性状,且其中含有毒素,贸然入口会导致死亡。”
控夏上下滑动,最终目光还是停留在这一块地方。
有关于羽毛和皮肉的研究介绍到此为止,就只有这么多内容。
但控夏刚才往下划过,底下分明还有很多内容,结论的部分才堪堪结束。
这底下的都是有关血液的研究内容吗?
控夏凝神。
“关于此类新物种的血液,在与禽类生物相似的性状中,表现出最大差别,乃至出现了先前从未见过的性状。”上面标红道:“此类新物种的血液似乎具有能量。”
……具有能量?
电光火石之间,控夏的思绪一下回到那个地底下,一男一女争吵的声音穿过时间直直传到她耳边:“那个怪物不能放走——飞船需要靠它才能启动!”
靠怪物才能启动的飞船——是血液吗?
先前中心广场上,那群浩浩荡荡的‘鸽子’,三两成群停留在死尸上叼肉饮血;而后第二天,庞大的尸群陡然消失不见,就算是化骨水,消化那些尸体也要不止一天时间。
所以是全运到育兽场去,作为怪物的餐食了吗?
控夏皱着眉头,却在想其他。
但是瞿林宗又是怎么知道——人类能作为养料供养怪物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怪物的血液能作为飞船燃料的?
这场计划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控夏循着时间线一点一点往回倒,倒到程先还在的时候。
控夏听见她说:“上头最近又有什么大动作。”
上头最近又有什么大动作——是什么?
是50e计划吗?
控夏近乎冷酷地看着当时的自己,那时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没有追问,这个话题就此搁浅。
也就没有答案。
第45章 怪物没有跟上来。
控夏闭闭眼。
这件事这么重要, 执行期长达几年,一直到初代执权者死去都在运行,肯定会有文书之类的东西留下, 不可能全部毁去。
问题是怎么找到。
这不是一个一时半会就能想出来的问题,所以被控夏一起列入待解决的行列里。
她解锁通讯器, 给容任发消息:“报告我已经看完了。之前给你的肉干有没有研究出来它跟这三种生物中的某一种皮肉组织相似?”
没有实验室,容任也不忙了, 秒回道:“因为蛋白质全部都被分解, 那块肉也只是纯粹的肌肉组织部分, 所以很遗憾, 没有找到任何相似的地方。”
就是没有找到肉干的原生主人。
控夏本来就不包有希望, 听到这个结果只是答“好”。
不过她心里有一点推断,关于那个肉干。
还没确定的事太早下推断也不好, 所以她没对任何人说。
控夏把面前的那堆果子逐一拍过照片,又录了视频,一股脑发给容任:“这些是植物果实,跟之前做下对比,看看能不能判断出属于什么品种。”
除了这个之外, 还有另一件事:“我现在不在新地内, 也不能实时联系上你, 你们听王阅的安排就好,实验室的事暂且另说, 但是短时间内你们的实验不能进行了。”
她接着道:“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 休息期间工资照发,后面等我安排。”
对面看完也丝毫没有废话,迅速回复:“收到。”
报告的事告一段落。
解决完新城内的问题后,控夏起身, 去找湖对面的沈礼聿。
并不难找,因为沈礼聿没有进到内围,穿着一身白,在绿油油一片中格外好找,几乎一眼就能看见。
控夏走到他附近时,他正弯着腰,在草丛里找些什么。
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控夏干脆碰了碰他的肩。
然后看到他被自己吓了一激灵,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沈礼聿转头,看见是控夏,暗自松了口气。
“你来了。”他颔首道。
“我来了。”控夏点点头,“你在找什么?”
“刚刚看见一个没见过的果实掉进去了,在找那个果实。”沈礼聿跟她比划:“大概这么大,外面都是刺,黑色的。”
“行。”
两人一起在附近找起来,控夏突然想起来:“有没有看到那两只怪物去哪里了?”
沈礼聿愣了一下:“没看见……我忘记找它们了。”
“应该进里面了。”控夏道:“等会我们一起进去。”
控夏拨开眼前的灌木丛,在太阳的照耀下看见了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没有擅自用手去触碰,她抽出一个铁器,这是刚刚从那堆简易信号器上拆出来又重新做的。
用铁器戳了戳那个东西,能感觉到是硬中带软的东西。
控夏把它挑出来,让它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
直觉是某种生物,但不知是死是活。
“好像就是这个。”沈礼聿盯了一会道:“但是刚刚看见它的时候明明还带刺……怎么刺都消失了?”
“应该不是果实。”控夏道:“可能这里面特有的……还没去到新地的新生物,你不要靠太近。”
沈礼聿的动作被她一句话止住,他很听话,不仅没有继续往前进,还往后退了两步。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确保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第一位。
等了好一会,那个刺不知道去哪里的奇怪小生物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礼聿有些急了,小声问控夏:“是不是死了?”
控夏眼睛根本没离开过它一秒,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道:“应该是死了。等会考了吃吧。”
“吃掉?”沈礼聿偏头盯了盯那个依旧一动不动的生物,附和道:“可以啊,但是我觉得烤了吃可能不太好——直接生吃怎么样?”
“生吃?”控夏挑了挑眉尾,“也可以,新鲜。”
他们说话间,小东西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控夏看见了,但是没有做出举动。
她想看看这玩意想做什么。
为了放松这个东西的警惕,控夏又开了一个话头。
“你知不知道瞿仪宗用来实现飞上太空的燃料是什么?”
沈礼聿一愣,一下真的忘记了小东西的存在,急切道:“是什么?”
控夏没有回答他。
因为黑不隆冬的东西在沈礼聿问的时候,身上骤然长出了“刺”,趁着他们不注意,速度极快地朝草丛里面滚去。
控夏看见的第一秒就反应极快,用手上的铁器去拦——力气太大,成功把它钉进地里。
“血液。”控夏这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两人默契地靠近那东西,同时蹲下来,开始研究。
“听不懂人话。”沈礼聿率先下了一个结论。
控夏“嗯”了一声,忽然眼睛一咪,手下意识去触碰那些“刺”。
被沈礼聿拦住。
她偏头,看见沈礼聿神情颇为紧张:“小心有毒。”
“好。”
不能用手碰,控夏一只手仍然压着它,另只在身上摸索着。
还没找到,旁边那人就递出一个长条管状的瓶子:“呐。”
控夏接过来一看,居然是装营养液的瓶子。
“这……”她很惊讶。
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逃跑和剧烈活动,还有完好的玻璃瓶放在身上。
她回想了一下,这一路过来,又是从洞穴口摔下,又是被怪物横冲直撞地像赶鸭子一样赶着,更别提中间昏迷的时间。
沈礼聿到底把这东西藏在了身上哪个地方?
“意外发现的。”沈礼聿道:“在那两只怪物身上找到的。”
“哦。”控夏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拿着玻璃管去拨弄那个东西。
因为被钉在地底,小东西的“刺”无法自如地伸进去,只能徒劳又无能地在空中柔弱挥舞着。
控夏发现它的“刺”上居然长了密密麻麻的绒毛,看起来像是……脚。
这些绒毛生长的很密集,如果不用力的话,甚至不能使它们分离。
“怎么了?”沈礼聿发现她脸上有异样。
控夏抬头问他:“有没有刀?”
“刀?”沈礼聿不知道她要刀做什么,但还是身上摸了摸,最后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很钝的刀:“这个可以吗?”
之前控夏拆武器的时候顺手抓的一个,被他用来割果子,但是不太好用,一直带在身上忘记了。
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刚刚应该给你这个的,但是我忘了。”
控夏只是摇摇头,喊他拿着玻璃管:“等会我要给它放血,你尽力接一下。”
她要搞明白这个未知生物和其他三种生物的关系。
还好刚刚在抓到这个小东西之前,通讯器已经开启录像功能,不用再多此一举。
控夏大拇指划了一下刀锋,没见血,确实很钝。
她先是尝试着把刀刺进未知生物体内,没有刺进去。
实在是太钝了。
她抓着刀把往手里的铁器上靠,快速地在上面划拉两下。
刀面迅速变得锃亮起来。
这次她没再用自己大拇指试,而是再次尝试插入生物体内。
成功了。
从刚才起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生物突然哼唧一声,然后爆发出更尖利的惨叫。
控夏忍着头晕目眩,把刀往下划拉,蓝色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末端出现一只白的发光的手,拿着玻璃管在接。
控夏注视着他的动作,看见他第三次堪堪避开被血液溅上,道:“小心一点,不要碰到血。”
沈礼聿很快应:“好。”
然后手往后拿了一点。
这个生物体积太小,伤口再大,流出的血也不多,接了两分钟,还是只有一个管底的量。
但他们没有时间了。
控夏隐隐约约感觉地在震,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来。
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控夏手用力,把未知生物串进到刀里,另一只手收起铁器,然后去拉沈礼聿:“有危险,走。”
她走路速度极快,几乎快接近跑的。
沈礼聿被她一拉,踉踉跄跄着往前,还要护着手里的玻璃管,防止液体溅出来。
幸好分量不多,不然在这种情况下怕是会溅得两人浑身都是。
沈礼聿勉强从兜里掏出塞子塞上,之后才专心致志跟着控夏跑起来。
跑着跑着又突然停下。
沈礼聿喘着气,抬眼看见控夏面色凝重,“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拉着换了个方向继续跑,风灌了满嘴。
“这边……也有。”控夏喃喃道。
听见她的话,沈礼聿这才静下心来仔细听,结果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隐约的震荡声。
像是有很多群大型生物在跑,而终点——正是他们两人的位置。
他脸一白,偏过脸想问,看见控夏面上凝重神色却下意识噤声。
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她。
沈礼聿想。
随着震荡声越来越大,控夏终于动了。
她说:“等会我们要进去,你要拉住我,一定要拉住我。”
沈礼聿知道她说的进去是去哪里,偏头看了眼,郑重道:“好。”
话音落下,他就感觉自己跟飞起来一样,除了手还在半空中,身子和脸都无限接近地面,差点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拥抱。
然而并没有。因为控夏在百忙之中抽暇看了他一眼,用力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幸免于此灾祸。
“抱歉。”控夏道,“没提前给你倒数一下。”
沈礼聿心跳迅速,理智只够他摇摇头。
不过控夏本来也不在意他的回应,只是一边跑,一边冷静地辨析耳边传来的各种声音——风声不仅带来了大型生物的动向,还带来了气味。
一股腐烂的味道丝丝缕缕、不可阻拦的飘到他们身边,几乎在顷刻之间就变的浓郁起来。
“什么味道?”沈礼聿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味。
此刻他们正穿梭在灌木中,热烈的阳光偶尔穿过头顶浓密的树冠洒到人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两人被突然出现的、满口獠牙流着口水的怪物吓得背后一凉,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向上蔓延,脑袋却发热。
控夏快速地瞟了一眼它,发觉腐烂的臭味是从它不断滴答留下的口水发散出来。
“刚刚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她不动声色的抓着沈礼聿往后退,同时问。
沈礼聿吞了吞口水,先是摇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他的动作,才又道:“没有。”
控夏并不意外。
以她的敏锐度都没发现这只怪物什么时候出现的,更不用说沈礼聿。
更可怕的是,这种怪物她没见过。
它不在那三种已知怪物的行列里面。
对他们俩的存在显然也十分惊喜,口水流成河了快。
控夏看见它压低了身子,是在蓄力。
她悄声对后面道:“3、2、1——跑!”
在怪物扑上来似乎要撕咬的一瞬间,控夏拉着沈礼聿,往左边跑远。
但危险不是一下就能消失的。
尽管听不到怪物的脚步声,如影随形的腐臭味却依然彰显了它的存在——一直跟在后面,从未落下。
再这样跑下去只会陷入死循环,不是它累慢慢跟不上他们,就是他们俩竭力,速度减慢,然后怪物扑上来,饱餐一顿。
控夏余光瞥见旁边黑漆漆的一片,脚步一顿,就往那边冲去。
虽然很冒险,但似乎只能这样了。
至少能靠着地形和光线绕脱它,跟它玩个灯下黑。
但奇怪的是,自从他们进了这一片之后,腐臭的味道却渐渐消散了。
控夏抽空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清。
怪物没有跟上来。
控夏笃定。
为什么呢?
第46章 掌心和脉搏只隔了一层皮……
“呼……呼。”
一片安静中, 控夏只听到这个声音。
她一时没有分清,骤然转身,看见手搭在膝盖上正大喘气的沈礼聿。
原来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控夏骤然放松。
她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把沈礼聿拍得一阵咳嗽:“你没事吧?”
“咳咳,没, 没事,咳咳。”沈礼聿一边咳嗽一边挥手道。
控夏说:“你的体能不太好。”
“是不太好。”沈礼聿站直, 声音相当气虚:“没怎么剧烈运动过。”
没等控夏开口, 他说:“回去会练的。”
控夏点点头, 没忍住问:“这么烂的体能怎么还有腹肌?”
沈礼聿脸一红, 有些结巴了:“这个很容易练出来的……但是我只有一点点不是吗?”
确实。
控夏捻了捻手指。
不过手感还挺不错的。她又想到。
“那样也挺好的。”控夏说:“不过肌肉练得再漂亮也没用, 关键时刻要有用。”
沈礼聿接话:“比如现在?”
“对。”控夏道:“就是现在。”
沈礼聿心一提,下意识绷紧了小腿肌, 等着控夏带他跑。
但是没有。
控夏说完就比了个安静的手势,视线向下,好像在仔细聆听什么。
沈礼聿也听,只听到沙沙的风声。
他疑惑又紧张地看向控夏,等着她的结论。
好一会, 控夏轻声道:“那边有叫声。”
一边说着, 她一边放轻脚步, 往那边去。
沈礼聿没有忘记她的嘱咐,也跟着放轻脚步, 拉她的手腕, 跟紧步伐,一步一步跟着她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礼聿终于听见了微弱的叫声,还有同刚才如出一辙的脚步震荡声。
只是声势不如刚才浩大, 听起来只有一拨赶着前面的东西跑。
赶着前面的东西跑……?
沈礼聿瞪大眼睛,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接连不断的“嘤嘤”声,不就是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那只小怪物吗?
沈礼聿看向控夏,刚要开口,就见对方神情冷静,食指抵在唇前比了个“嘘”。
应该早就认出了小怪物的叫声。
他乖乖闭嘴,跟着控夏的目光投往更深处——怪叫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然而眼前一片漆黑,甚至不知道脚下是什么路。
沈礼聿率先一步把手电打开,照向脚下。
脚下踩着浸水的泥沙路。
难怪刚才会觉得脚下一股凉意,原来是物理上的凉意,不是心理上的凉。
他无言,手腕移动,往前方照去,然后惊了一身汗。
——那前面居然是一个望不见头的沼泽地。
其实他们两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见过真正的沼泽地。
但这种地形实在被传的太神奇——见过一个会吃人的地方吗?
不要掉进它的嘴里。
不要掉进它的嘴里。
不然你会死的。
书上作者的语言好像回荡在耳边,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礼聿一阵后怕,扯了扯控夏,把她往后扯了点。
但凡刚刚再多向前一步,他们都有可能因此丧命。
难怪那只怪物不进来,这里面地形如此复杂,估计看多了自从进这里就再也出不去的同类。
沈礼聿正看着脚下的“路”愣神,忽然又听见一声及其尖利的“嘤嘤”叫声。
身旁的人下意识往前一步,沈礼聿吓了一跳,连忙拦着她,怕她掉下去了。
直到控夏拍拍他的肩,才收回手臂。
“我们要过去。”控夏道。
沈礼聿听出她话里的坚定,没有说出“不行”的话——说了也没用。
他只是先应“好”,然后才问:“我们要怎么过去?”
控夏左右观察一下,“先找一下有没有能绕过这个沼泽的路,做好直接横跨沼泽的准备——这是最坏的打算。”
沈礼聿听从她的指令,跟控夏兵分两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他慢慢摸索着,感觉身上系着的绳子一紧。
两个人都走到头了。
按照刚刚说的那样,只要绳子到头就往回走,沈礼聿没有犹豫。
这种时候擅作主张,很可能造成两个人都死的结果。
沈礼聿忽然很庆幸,幸好当初是自己跟着控夏。
他收了收心,知道沼泽地边路滑,十分小心的盯着脚下的路,没注意旁边突然飞出来的东西——
控夏感觉手腕上的绳子一紧,没多少防备,整个人被扯着往前一大步,差一点就要掉到前面的地里。
她没掉,但她知道,有人掉了。
沈礼聿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可以排除掉不小心滑进去的可能性。
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控夏一边跑一边快速分析着。
但手电照亮的地方有限,她没法准确找到沈礼聿的位置。
她放慢速度,一边往回收着手腕上的绳,拉到最紧的地方。
如果沈礼聿一下就被地“吃”进去的话,那她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
控夏有些摸不准,她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点点靠近沼泽地,听到一声怒喝:“别下!”
听出是沈礼聿的声音,控夏站定脚跟。
“我现在还算安全。”沈礼聿小声道:“就是不能用力,一旦用力会陷得更快。”
控夏顺着声源看去,亮光也跟着照向那边。
看不见。
她一抬脚步,刚想往前走半步,又被沈礼聿制止住。
“你别动。”
控夏道:“我没动。”
“好。”沈礼聿继续道:“我现在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没法自己出来,你试试能不能把我拉出去吧?但是要往后退一点。”
控夏依言往后退,手上的绳子跟着放了两圈。
刚刚就是靠这个发现我要往前的?
控夏盯了绳子两眼。
大概察觉到绳子放松,沈礼聿再开口:“你拉的时候小心一点……”
控夏还以为他要说不要把自己也给拉下去的话,但很快意识到不是。
脸颊侧边突然传来一点凌冽的破风声,像是什么东西从她身边掉下来了。
她下意识身体往旁边偏一点,细微的动静擦着脸颊过去了,然后是重物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与此同时,沈礼聿话音落下:“有东西会偷袭你,我刚刚就是这么下来的。”
他在万籁俱静中感觉到一点异常,惊讶道:“不会已经被偷袭了吧?”
控夏“嗯”了一声,“应该是。”
她没有急着去拉绳,而是蹲下身,在草丛中翻找起来。
找到了一只肥的像个蛋的……老鼠?
说是老鼠,其实也不像。
这个奇怪的生物长着两只又大又薄的耳朵,控夏掀开来观察时,光甚至能透过皮肤,在耳后显现出朦胧的亮。
它眼睛紧闭着,看起来像是被砸晕了。
可能是落地姿势不对。
控夏下了结论。
“你抓到它了吗?”前面传来沈礼聿小声的问。
控夏答“抓到了”。
她拧过这只怪鼠的两只耳朵,像绑绳子一样把它绑在匕首上。
匕首上还串着先前那只看着长满“刺”、实则全是脚的不明生物。
控夏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又重了很多。
特别是这只飞鼠被绑上去之后。
她把这两个东西收到腰间,用东西固定好之后开始用力扯扯绳子。
是在示意沈礼聿。
“我准备好了!”沈礼聿道。
控夏把绳子缠在手心,脚卡着旁边的树根,用力往自己身后扯。
不知道扯了多久,原本浑然不动的重量有了松动的意思,控夏拉紧绳子,又往手心缠了几圈。
沈礼聿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控夏听见他在喘息,显然很努力地想把自己从里面救出来。
她的脚卡在树根那边已经开始发麻,依旧不动声色地用力。
“好了!”沈礼聿大声道:“你松点力气!”
控夏把自己发麻的脚从树根那里收回来,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手上的绳子却又陡然一紧,控夏没注意,被拉着往前跨了一大步。
发麻的脚使不上劲,根本没法停下来,她一只手抓绳,另一只手卡着旁边树的枝条,好险没被拉下去。
她站好后才开口,声音平稳:“怎么了?”
沈礼聿没有察觉出来异样,只是苦恼:“我的一只脚好像又陷进去了。”
控夏拉了拉绳子,原来刚才绳是松的,难怪对方没发现。
她在心里又叹了口气:可怜的脚。
“你自己能出来吗?”控夏问:“还是要我再拉一拉。”
“我先自己尝试一下吧。”沈礼聿察觉到她的声音离自己又近了,也不顾自己那只脚了,冲控夏喊:“你离这里远点。”
绳子动了。
沈礼聿松了口气,这才去拔自己的那只脚。
他呆久了,甚至摸索出了一点经验来。
只要受力面积别太小,也别太用力,还是有把自己救出来的可能性。
刚刚自己一下陷了一半,完全是因为最开始没有经验,尽力挣扎,这片“吃人的地”才会那么快就把他吃了一半。
但是靠自己还是不行啊。
沈礼聿叹了口气,拉了拉绳子,听见控夏的声音:“怎么了?”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小一点,应该离岸边很远。
他道:“再拉我一下吧,我自己不太能出来。”-
控夏看着下半身和整个后背都是泥的沈礼聿,用光照了照他的脸色。
嘴唇发白,脸却泛红,额头冒着汗。
控夏用手碰碰他的脸,果不其然,温度滚烫。
好像发烧了。
控夏问他:“没事吧?”
沈礼聿摇摇头。
那束光还照在他脸上,他却好像无知无觉,舔了舔发干的唇。
舔完他眯了眯眼,才道:“好像有点热。”
控夏专心致志听他讲完话,漫不经心地告诉他:“你发烧了。”
“哦。”沈礼聿手上都是泥,放弃了摸摸自己脸的想法,回道:“难怪。”
他不太关心自己发烧的事,也不关心那束光依旧停在自己脸上,只是在耀眼的光里找掩藏在黑暗中的、控夏的脸。
“我好像发现可以过去的方法了。”他笑起来,眼睛变弯。
“找到了?”
“嗯嗯。”沈礼聿点点头。
他开始比划:“这个沼泽地‘吃人’原理类似非牛顿流体,但是比非牛顿流体难缠得多,人一旦陷进去,用力挣扎的话会陷得更快,所以只能慢慢来,不能太使力。”
沈礼聿停下等控夏的反应,好半晌才听见一句敷衍的“好”。
对方好像不太满意——从她的回答里,沈礼聿得出这个结论。
他一下变得揣测不安起来。
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沈礼聿原本弯着的眼慢慢变为原来的弧度。
那束光从他脸上挪开,沈礼聿也瞬间没了表情。
“怎么不继续说?”控夏问。
她用手背贴了贴沈礼聿的额头,上面的细汗已经干掉,被风一吹,黏腻混着热贴在她的手背上。
“刚刚突然忘记了。”沈礼聿眼睛重新弯起来。
他主动弯了点腰,以便控夏的手背更紧密地贴着额头。
“等会我们试试吧?拿个‘船’放上面。”他声音变得很小,在控夏听来甚至到了有些黏糊的程度。
面不改色放下,控夏没忍住,掌心拍了拍他的脸颊。
第二次能感觉到对方在主动地贴上来,在接触的几秒钟里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她这次放下就没再抬起,开口正要说话,不远处的“嘤嘤”叫声又响起。
在黑暗中跟沈礼聿对了对视线,控夏原本要说的话换成了:“快找。”
对方隔了几秒才应声。
控夏走在前面,没走两步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是干净的手。
她其实很敏感,能感觉到那只手已经褪去了肮脏的泥,掌心和她的脉搏只隔了一层皮肤。
确实烧得不轻。
控夏手腕被他的掌心肉贴着肉烧了几分钟,然后得出这个结论。
她不再分神,低头寻找。
第47章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没有。
控夏左右照了照, 只有黑泥和腐枝烂叶映入眼帘。
她寻找无果,不再把注意力放到地上,而是抬眼, 开始找植物。
面积足够大的“船”,除了干化的树皮, 就只有植物叶子了。
前者,故意去找的概率还没偶遇的大, 不如换个路子, 去摘足够大的叶。
但控夏没有经验, 她不知道怎么去找。
她出生时, 正处于科技高速发展期, 植物和动物已经接近消失殆尽,只能从书里一观其貌, 名字在脑子里留下模模糊糊的印象。
其他一概不知。
所以现在怎么才能找到足够宽大的叶子,对他们来说是个问题。
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转吧?
控夏漫无目的往前面翻找,一边在脑子里回想刚才过来的路上有没有类似的叶子。
沈礼聿紧紧拉着她的手腕,突然感觉到她脚步一顿,停下来了。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他上前两步, 跟控夏并排, 目光顺着光照射的方向看去。
奇怪的是,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沈礼聿偏头观察控夏的神情。
借着一点昏暗的光,他看见对方视线依旧停留在光指向的方向, 但目光却不聚焦, 显然心思并没有放在上面。
不胡乱出声打扰,沈礼聿小幅度偏了偏身子,观察四周。
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了什么地方,这里的空气不再像刚刚那么湿润, 脚下踩着的泥至少也是干的。
他们应该远离了沼泽地。
沈礼聿正想着,手却突然一动,被反握住手腕。
控夏拉着他往回走。
幸好,控夏走出一段距离后,就会叫沈礼聿做个标记,不然现在连回去的路都难寻。
他们没花太多时间,很快走回了沼泽地旁。
控夏没有停留,沿着沼泽边缘,朝自己刚刚打探的方向去。
她记得当时走到尽头时,再往前的地方,好像长着一些只有叶子的植物。
然而当时只是匆匆略过一眼,没有看太清楚。
控夏过去时也留了一些标记,所以,两人毫不费力地到了当时控夏所到的位置。
刚一到这里,沈礼聿就敏锐地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他嗅嗅空气的味道,感觉这里比起刚才那些地方,清新了不少。
……像是有水在附近。
果不其然,跟着控夏的脚步往前走,空气中的湿润气息快要将两人淹没。
不仅如此,沈礼聿还听见了水流的声音——掩藏在枝繁叶茂中。
“这里是不是有河?”沈礼聿小声问。
控夏“嗯”了一声,没有关注河的事。
她看到前面摇曳的叶子。
风着实大,连带着它叶子底下连着的长长根茎也被迫晃动起来,看起来……很危险。
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
控夏把腰间的匕首拔出,上面还有两只挂着的未知小生物,随着她的动作,身体一晃一晃。
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太好撕布条,于是又看了看沈礼聿。
他身上还有泥,本来快干了,到这边又有湿掉的趋势,半软不软的覆在上面。
控夏松开他的手,也不嫌脏,直接从他衣服下摆扯了一条下来。
站起来时看见他两眼发懵,正盯着她。
“怎么了。”控夏倒也淡定,丝毫没有任何心虚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吗?”
沈礼聿道:“脏。”
“哦。”控夏抖落抖落布条,利落的把那两只小生物绑在一起,“没事。”
绑完这个,控夏把它们扔给沈礼聿:“拿好。”
沈礼聿听话地抓紧,不让它们碰到身上,也没有给它们逃脱的机会。
控夏手电照着脚下的路,小心前行。
这里靠近沼泽,还有水声,一个不小心就会因此丧命,她不指望沈礼聿能把她救上来。
所以更要小心。
沈礼聿被勒令不准上前,看着控夏动作的同时,还格外聚神,怕之前掉进沼泽的惨剧再次发生。
他看见控夏靠近了那几株生得异常高大的植物,脚步开始变慢,几乎是一蹭一蹭地往那边靠近。
尽管没有任何危险的趋势,沈礼聿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但控夏不是他,她的身手和专业素质,放在毁灭前的人类世界都是数一数二。
控夏隔着手套碰了碰宽大的叶子,叶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动,混着呜咽的风声,像是在跳舞。
她试探性的往下,指尖碰到根茎,抓稳了,用匕首一刀劈断,然后拿着它退回安全范围。
“那边有一个小……瀑布?”控夏生涩地吐出这个字眼,“应该是这么说。水流很急,可能一掉下去就会被冲走。”
沈礼聿点点头,看向她手中的植物。
控夏握着的地方是切口,快成年人掌心大的切口正在往下滴水。
颜色透明、轻盈又不粘稠,看起来像水,但谁又知道是不是。
“这有毒吗?”沈礼聿问。
“不知道。”控夏摇摇头,光照对准切口:“也许有。”
光说没用,要试验一下才知道。
她偏头开始寻找,想找个东西试一下。
“用这个吧?”沈礼聿把布带递上来,上面正有个东西在挣扎,“老鼠醒了。”
很显然,他也觉得那像老鼠。
控夏接过,用匕首把它们插在地上,插之前还在地上的泥土上涮了涮。
之前用来切割根茎,上面沾了汁液,为了不影响实验,得先排除掉这种可能性才行。
她隔着手套抓它们,把它们按在地上,匕首穿透飞鼠的耳朵,立马听到一声惨叫。
然后把仍然还在滴水的切口对准小飞鼠长大的嘴,滴上去。
汁液消失在老鼠口中,它闭上了嘴。
但是……没有变化。
哪怕连续滴了好几滴,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小飞鼠并没有因此发出什么声音,安静着。
答案很明显了。
“看来没毒。”控夏道。
她抬眼观察两下,喊沈礼聿把它们俩拿好,匕首从地面抽出来,摸到叶下面的根茎,直接砍掉。
叶子飘下来,面积很小,堪堪够两个人站。
控夏感觉手上一轻,重力不停往下坠。
她低头看了眼,发现切口的水流得更多,快连成线。
这是什么构造?
她甩了甩,好像里面储着的水分都被甩掉了一样,在控夏手上变得更加轻盈。
而且切口已经停止滴水了。
像水壶把里面水倒掉的感觉。
她抬起来,顺着切口往里看,还是没看清楚里面构造。
先不管这个。
控夏接过沈礼聿手里的大片叶,觉得不太够。
他们不知道沼泽的宽度是多少,没做好足够的准备就想要渡过它,纯粹是在冒险。
“多搞几个。”控夏道。
这次对地势略微熟悉一点,两人共同过去,控夏走在危险的外侧,沈礼聿走在较为安全的里侧。
沈礼聿抓着根茎,让叶子弯下来,控夏一刀劈在最靠近叶面的地方。
汁液喷射出来,有些溅在两人身上,更多溅落在地上。
脚下更湿润了。
但没人在意。
他们配合的很好,两个人一个把叶子掰下来,一个劈,地上叠加了厚厚一层叶片。
不知道数量够不够,控夏蹲下来数了数数量,觉得不行。
得大概预测一下距离才行。
刚刚绑在两人身上的绳子还缠在控夏手心,她没说话,手指在触碰到沈礼聿腰上的时候忽然顿住,抬眼对他道:“我要解掉你身上的绳子。”
“好。”沈礼聿的脸隐在黑暗中,答道。
控夏这才触上去。
她看不清楚,只能凭着手指的触觉来感受绳子的绳结在哪里,一点一点在他腰上摸索着。
当然,感受到的不止粗糙的绳子部分,还有他的腰。
手指轻柔地顺着绳子摸过去时,控夏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腹部在起伏。
幅度并不大,只是因为指尖太敏感,所以才感觉到很清晰。
控夏并不是有意触碰到他腰间,只是感觉到他腹部猛然往后缩一下后,手顿了顿,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沈礼聿闷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知道,我……有点敏感,你不用管我。”
他都这么说了,控夏却不能任由自己的手继续在人家腰间作乱,默默加快了拆绳的速度。
当时怕绳子莫名其妙松开,沈礼聿自己绑了一圈,控夏看不惯他绑的松松垮垮,所以自己上手又加了几圈。
走散的几率是小了很多,但现在解开,也要费许多力气。
而且动作一快,就顾不得那么多,控夏重重顺着沈礼聿的腰揉了一圈,把人家搞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又不能放慢速度。
就这么互相折磨着对方。
摸到最底下那个绳结时,控夏手指灵活地绕过一圈,两边各自分离。
终于解开了。
控夏和沈礼聿同时在心里舒了口气。
她松开一只手,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道:“把那只飞鼠拿给我。”
沈礼聿动作很快,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抓着飞鼠的耳朵递给她。
控夏接过,拿着绳子把飞鼠“五花大绑”一番,又打了个结实的结。
“跟着我。”控夏偏头对他道。
沈礼聿找了块石头压上那些叶子,拉住控夏的手腕,半个肩头都贴上她,低声道:“可以了,走吧。”
控夏依言而动。
他们一路走一路丢飞鼠,根据绳子扔出去的长度和飞鼠砸在地上的声响,粗略判断沼泽宽度。
然后发现,居然是不一样宽的。
看着地上的痕迹和附近的一片狼藉,控夏和沈礼聿面面相觑两秒,都没说话。
半晌,控夏才开口:“居然这么巧。”
是啊,居然这么巧。
看着自己爬上来留下的黄泥痕迹,沈礼聿也有些无言。
飞鼠一撞,差点把他撞到对岸去了。
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无言持续几秒,很快变成欣喜。
沈礼聿道:“这么点距离的话,那些叶子应该够了,我们去把它们拿过来吧?”
“可以。”控夏一颔首。
这里已经可以不用打标记了,乱七八糟的周围已经有足够的辨识度。
这里的路来回走几趟已经足够熟悉,但控夏还是小心翼翼。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熟悉。
熟悉会让人放松,导致差错产生。
特别是在这种无论走过多少回都有意外发生的路上,更要小心。
两人安全到了地方,控夏一只手抄起那叠叶子,拦住晚她一步、正弯下腰的沈礼聿,“我拿了。”
黑暗中,沈礼聿直起腰,被拦住的手顺势抓住她手腕,“好。”
“不要掉以轻心。”控夏提醒他。
两人顾着脚下,顾着四周,神经紧绷,偏偏没注意到风中含混的、奇异的摩擦声。
令人牙酸的、湿润和干燥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
第48章 这么好看一张脸,刮花了……
控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来源于第六感。
好像即将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要发生了一样。
她耐着性子往前走了几步, 越来越心慌,干脆停下来。
风声。
水声。
还有什么?
控夏屏住呼吸,愈发冷静。
哧……哧……哧。
哧……哧……哧。
奇异的声音混在一系列杂音中, 并不清晰。
控夏心跳极快,一下一下像是重重敲击在喉间, 快要跳出来。
——好像有东西要倒塌下来。
千钧一刻,控夏凭着直觉, 一手环抱住沈礼聿, 往旁边远离沼泽的地方滚去。
还没站直, 察觉到又有东西席卷过来, 她空着的那只手用力, 两个人缠绕着又往旁边滚,堪堪躲过攻击。
背后一凉, 控夏借着旁边的的枝条站直起来,把沈礼聿护在后面,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
弥漫的黄泥倒在脚下,刚才经过的绿植全部被覆盖,只剩参天大树依然还挺立着。
幸好控夏反应的够快, 不然他们两人此刻已经葬身泥下。
沈礼聿一直关注着脚下的泥, 眼尖看见它往前移动, 拉着控夏往后退几步。
“这正常吗?”他问。
控夏嘴角抽了两下,谁知道呢。
难怪那些怪物那么害怕, 这个危险程度确实有点大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光度、时不时会爆发的突发事件, 大大小小加在一起,够让人费神。
随着光线逐渐更暗下来,远处骤然爆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突兀的停止, 接着是鸟类生物穿过层层树叶透露出的沙沙声。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沈礼聿道:“我们得快点过去才行,别让它们死了。”
控夏点点头。
现在从沼泽过去这条路行不通了,只能另寻他法。
他们循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一路上像是逃亡一样,顾不得小心翼翼,经过的地方都留下明显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重见天日,阳光打在身上时,驱散了那股渗人的寒意。
里面发生的一切,和他们无关了。
没有那么多时间庆幸,控夏凭着空气中不寻常的呜咽声辨认出两只怪物的方位,马不停蹄的赶去。
原来近在眼前。
几乎没花费多少时间,他们看到了场景诡异的一幕:一大群生物绕成了一个圈,像是把什么围在里面,不让它们逃出去一样。
控夏猜测被它们围在里面的倒霉生物就是那两只怪物。
她观察过这群生物,显然是一个族群,而且……又是一种没见过的生物。
控夏离得远远,观察那边局面,发现围着他们的那一大群生物都面带怒容,显然不是为了吃它们,倒像是被它们惹生气了。
那两只东西干了什么事?
层层叠叠掩护的太严实,控夏躲在树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种情况下,贸然冲进去会丢命,毕竟寡不敌众。
那只能上点策略了。
控夏把沈礼聿喊过来,两个人凑得很近,开始咬耳朵。
“……等会看到我的手势就可以行动。”控夏轻声道:“清楚了吗?”
沈礼聿在她说话间隙里抬眼,跟她对上视线。
两人同步点点头,而后控夏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这里。
沈礼聿深呼一口气,按照刚刚说好的那样,往里面走了一点。
手里拿着刚刚控夏塞给他的东西,沈礼聿找了一颗足够大的树,把手里的东西往里面埋。
埋好了扭头盯控夏所在的位置,紧张地等待她的指令。
等了好一会,控夏终于看向他所在的位置,沈礼聿冲她一颔首,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
控夏接收到他的讯息,又转头看了看那群依然在僵持着的生物种群。
唰!
控夏手掌摊平,竖直着往下一切。
同时身体接着树枝的弹射性往外一跳,目标相当明确,俨然是被围在中央的那两只小东西。
沈礼聿看到手势,几乎是立刻,点燃了伸在外面的一截棉绳——三秒后,他成功滚到旁边更大的一棵树后面,听见自己刚刚在的地方发出极大的爆炸声。
那棵树倒了。
躲在掩体后的沈礼聿难以幸免,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不停耳鸣。
因此也就没感觉到地在震——围在外围的怪物嚎叫着四处奔散,震得树上叶子纷纷飘落。
沈礼聿扒着树缓了好一会,头晕眼花的感觉才好了一点。
他在摇晃不停的脑仁里扣出一块地方思考:计划成功了吧?控夏有没有带走它们?
沈礼聿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扶着树站直,心里在赞同控夏之前说的话:他确实太瘦弱了。
睁开眼,却没看见阳光,而是一片凹凸不平几乎算得上遮天蔽日的“墙壁”,正贴着他的鼻子。
他往后退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缓缓抬头。
——对上了一张,能把他整个人都吃进去的血盆大口。
控夏弹射出去后,运气十分好,一下落在灯泡眼的头上。
灯泡眼察觉自己头顶上站了东西,当即摇头,不顾现在的场面就要把头上的东西摇下去。
被豆豆眼的叫声制止住。
在这几天“相依为命”的陪伴中,它直线且粗的神经里终于记住了豆豆眼的叫声,并且能通过它的嘤嘤叫声判断此刻的情况。
比如这时候,它意识到自己头顶上站着的那个东西,至少对它们没有坏心。
但这样的反应仅仅只有三秒钟时间,三秒钟后,爆破声响起,一大颗树从头顶竖直倒下。
“轰隆”一声,尘土飞扬,扬得控夏看不清周围什么情况。
她在树倒塌下的余音中听见很剧烈的震动声,猜测附近围着的生物应该是都跑了。
控夏从刚才灯泡眼和豆豆眼的互动中看出一丝不寻常来,手指弯曲,试探着敲了敲豆豆眼的鼻子。
“走。”
豆豆眼先是抬头一下,然后貌似领会了她意思,嘤嘤叫起来。
控夏还没站稳,灯泡眼就嚎叫一声,两脚一迈,跑了起来。
在漫天飞尘里横冲直撞。
控夏咬住牙,捏着豆豆眼的鼻子,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让它给我慢点——!”
被捂住鼻子的豆豆眼像被捏住了命脉,发出的嘤嘤声不像是从声带里出来的,像是挤出来的。
但由于他们站在头顶,所以这声也被捕捉到了。
控夏终于感觉能控制住自己。
这么一番动静下来,四周的尘土也沉寂下来,控夏已经能看请周围的环境。
忽视了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那群围着他们的怪物,控夏一眼就看见藏在树后面,看起来意识不太清醒的沈礼聿。
而他面前,正站着一只极大的怪物,嘴边涎水滴答滴答地掉在地上。
糟糕!
控夏心里一紧。
沈礼聿的身体素质太糟糕,被远远地炸一下肯定受不住,这会应该还没恢复好。
她一边想着,手也不闲,捏豆豆眼鼻子,直截了当道:“直接去那边。”
豆豆眼应声地发出嘤嘤怪叫,灯泡眼立马跑起来——速度极快,几乎是势如破竹的趋势。
这次控夏没有骂人,她在混着大量尘土的、如刀割的风中睁大双眼,银色的眼眸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灯泡眼没有脑子,低着头硬冲,照这个路线,绝对能把那只要把沈礼聿吃掉的怪物冲飞。
到时经过树干时她从它身上跳下来,搂住沈礼聿就跑。
但后面的情况难说。
控夏瞥了一眼那只小小的豆豆眼,不知道这家伙能听懂多少。
现在她控制灯泡眼只有唯一一个办法,就是通过跟豆豆眼交流,再让豆豆眼叫出来传达给灯泡眼。
这样的交流方式是有时差的。
控夏厌恶时差性,但如今没有任何办法解决。
最快最简便的办法,必须寄希望于豆豆眼能看懂她的手势,同时把她的指令传达给灯泡眼。
难度太大。
她不清楚豆豆眼跟人交流的最好界限在哪里,也没有时间给她搞清楚。
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控夏盯着越来越近的那根枝干,在心里默数321,然后轻松一跃,手搭上枝干抓紧,接着跳下来。
她抬头,错愕的发现,那只怪物仍然立在那里。
扭头一看,灯泡眼早已换了个方向消失不见。
控夏咬牙,脸上面无表情,心底里在咬牙切齿地暗骂:怎么这个时候变聪明了?知道躲开障碍物了?
这种念头只闪过一瞬。
下一秒,控夏借着自身的重力在树上荡起来,一脚飞踢过去。
怪物被这个力量撼动了仅仅一步,他张着的大嘴很快停下,扭头往旁边看去。
但是却什么都没看见。
控夏早已跳下树,一把搂住沈礼聿的腰,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他扛到肩上,跑了。
她一边跑一边用余光寻找灯泡眼的位置,发现对方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懵的看着她。
空余的一只手放到嘴唇上,控夏吹了一声口哨。
左边是森林深处,要是豆豆眼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那她就脚步一转,再往里面去。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那群怪物还会不会跟进去。
控夏大脑精密计算着,耳朵灵敏的听见一声突兀的“嘤嘤”叫。
——它听懂了!
控夏心里一凛,跟对着她冲过来的灯泡眼对冲,本想借着旁边的石头翻上去。
没想到豆豆眼又“嘤嘤”一声,灯泡眼颇通人性地跪趴下来了。
控夏反应极快,踩着灯泡眼的脸翻上了它的头顶。
灯泡眼这会不再需要豆豆眼的指令了,控夏刚在头顶站稳,它就嚎叫一声,迈开蹄子随便找了个方向狂跑——避开了森林入口。
观察到这一点的控夏没有意外:它们果然都知道里面有猫腻。
暂且顾不得这些,控夏蹲下来,手掌拍了拍沈礼聿的脸。
还在发热。
对方紧闭着双眼,显然已经晕了过去。
本来在生病和爆炸的双重作用下,以沈礼聿的身体素质能睁开眼就是纯靠意志力,后来被站在自己面前、想要吃掉自己的怪物吓得清醒一点,还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
结果神降天兵——怪物一整个都被踢歪了一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拦腰抗走。
没看清脸也知道是控夏,沈礼聿就是在那时候晕过去的。
知道自己安全了,算是放心地晕了过去。
所以这一路的惊险他都无知无觉,再醒来时浑身酸痛,迎面吃了一嘴沙子。
沈礼聿睁开眼,被迎面撞来的树杈子吓得呆了一下,忘记躲开。
所幸自己后颈还扶着只手,一用力给他按下去了,让他避免了毁容的下场。
沈礼聿终于回过神,听见旁边淡淡的女声:“醒了还不知道躲?这么好看一张脸,刮花了多可惜。”
第49章 想活吗?
沈礼聿听了她的话, 后知后觉的用手护住脸,然后听见控夏忍不住的一声哼笑。
他清醒了,迅速收回手, 原本就红的脸更加红。
但控夏并没有看他,沈礼聿偏头时看见她的侧脸, 嘴角拉平,不再笑。
沈礼聿转头, 五感渐渐恢复。
他目视前方, 发现他们正站在半空中, 不知要往哪个地方去, 而身后震天响, 跟着一大群怪物——刚才吃得那一嘴尘土就是它们带起来的。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站稳”,沈礼聿下意识拉住控夏的手臂, 对方并没有挣脱。
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疯狂的朝外侧倾斜,快要掉出去的样子。
这是做了准备,但是没做太多,沈礼聿手用力拉着旁边不动如山的女人,又被飞起的尘土扑了一脸。
尘土不可避免地进了眼睛, 他下意识闭上眼, 身体的感受就更加清晰。
抓着的手扭了两下, 好像又要挣脱的趋势,沈礼聿松了一点, 大臂下侧就扶上一只手, 正掐着他。
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才显得像是在掐,沈礼聿刚才放松了一点的手重新抓紧。
那只手把他拉回中间,感觉到脸上的尘土少了一些,沈礼聿试探着睁开眼, 果然没有灰尘再飞进眼睛里了。
他眨了眨眼,原本盈满眼眶的眼泪迅速消失。
“往左。”控夏道。
掩在巨大声响下的两声“嘤嘤”终于被沈礼聿听见。
知道等会要变换方向,沈礼聿更贴近控夏一点,同时奇异地看了一直在前面的小怪物一眼。
居然是靠它控制方向的吗?
身后那些怒吼声远去一瞬,很快又追了上来。
沈礼聿听见控夏冷静又淡定的声音,仿佛一切胜券在握的样子:“往右。”
虽然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不该走神,但控夏带来的安心感太足,沈礼聿不可控制的任由自己陷入回忆中。
之前说过控夏救了他一命,这话不是编的。
只是当时的状况被他的语言略微粉饰了一些,情况远比他说出口的更加复杂。
跳过的情节是沈礼聿塑造的一场蒙太奇梦境,因为控夏对当时发生的事没有记忆,所以显得更为真实。
他们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其实对弈过。
在沈礼聿被救之前。
当时他右腿受伤,已经到了失去行动能力的地步,逃往救济中心时,路上几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黑雾”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吞噬掉绝望的人类。好几次沈礼聿休息完一睁眼,天边都被黑色席卷。
莫大的一块石头重重压在心上,沈礼聿沉默地逃离。
他那时候以为,自己会就这样狼狈又难堪地一路赶到中心城,如果不被黑雾吞噬的话。
但并没有。
自出生起,沈礼聿的那张脸就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那时候也不例外。
有人想趁着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人性恶的一面,长得好看又几近失去行动能力的沈礼聿自然首当其冲,成为第一只可怜的小羊羔被下手。
经历过了好几次这样不怀好意的靠近,沈礼聿心累了,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对付多余的这样的人,索性都往人少的路走。
随着时间线拉长,他的腿伤越来越严重,最后烂到骨头里。
同时他也到了中心城。
中心城就是现在的新城,只是范围更大一些,因为那时候黑雾还没有侵入城市。
原本在城内的住民听说外面很有可怕的吃人的雾,但并没有实感。对于源源不断流入城市内、那些所谓逃亡的人也没有好脸色看,觉得他们破坏了自己的生活体验,天天往市长投诉箱里递信。
递到最后,居然把市长逼出来说明情况之紧急,希望大家谅解。
谅解是肯定不能谅解的,总之,沈礼聿在城内游荡了一段时间,那张好脸这时候带来的倒是好处了,也仅仅是跟其他相比。
原住民对他友善,是因为想靠着这些友善带他回家。
至于回了所谓的家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这就不是沈礼聿能想象出来的了。
前路渺茫,沈礼聿还以为自己那条腿就这么坏下去了。
腿伤实在太严重,虽然进城后救济中心有发放药物,但数量有限,对他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饮鸩止渴。
于是炎症从腿慢慢往身体其他地方扩散,在遇见控夏前一个小时,他才发现自己发了高烧。
一般来说,发高烧的时候最好不要随意走动,而是好好休息为上。
但是不行。
在中心城内留下来要付出代价。
因为他的腿伤,沈礼聿分到的已经是最轻松的活,要求每天上工,不然连日常饮水都没有保障。
说来可笑,新城建立前的时代,科技已经发展到几乎到了尽头的地步。
人类在飞速发展的科技中取尽便利,素质却丝毫没有增长。
无论对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还是对他们的同胞。
日常工作中看惯了对他腿的讥讽和嘲笑,所以遇见控夏时,他几乎立马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只有控夏对他不闻不问,好像根本没看见他。
进到中心城快一个月,他感觉自己的存在感特别强——指每个人看见他都会下意识看他的腿,好像坏了一条腿的他是什么稀世奇宝一样。
虽然确实很少见。
那也没必要把他当猴子看嘛。
总之,他第一次见到控夏时,对于对方这种把他不当成人看的态度特别感动。
但第二次看见她却还是这种态度时,沈礼聿开始有些愤怒了。
虽然到现在他也没有想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愤怒从何而来,但这并不妨碍当时的他再次遇见控夏时,隐晦地用目光谴责她。
目光对于控夏来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然,这是后来的他知道的,当时的他并不清楚。
也幸好控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然他都不敢想对方会说什么。
真正搭上话是在第三次见面。
沈礼聿当时的职责是负责守门。
守的是阅览室的门。
原本这个职位是由机器人来担任,但似乎因为机器人太不通人理,常常妨碍做事,上面的人顺手就撤下去了,也恰好调出一个岗位,免得进城的“流民”每天无所事事,扰乱城内秩序。
恰好那天控夏因为一件事想要进去,偏偏又忘记带证明身份的证件,索性对着门外原本装着机器的装置冷了一会脸,把沈礼聿吸引过来了。
“要做什么?”沈礼聿淡声问。
对方抬头看他,眼神出现了一点变化,让沈礼聿感觉到,似乎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觉得奇怪,自然也就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见的第三次面,沈礼聿才看清她长什么样。
一头短发,长度刚刚到锁骨,瞳孔是银色的,抬眼看人的时候有点像跟机器人对视上,却不是冷冰冰,气质吓人得很。
他下意识扫过对方的整张脸,不敢多看,良好的记忆力让他不得不记住细节。
沈礼聿好心地提醒她:“这里的机器早就拆没了,你要进去只能经过我。”
果不其然,对方是冲着进去里面来的,听到他的提醒后蹙眉:“拆没了?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沈礼聿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期望她给出的反应。
一个月来了三次,每次都把我当成透明人。现在好了吧。呵呵。不得不看见我了吧。
沈礼聿这样想着。
他能看出来对方身份不菲,气质上来看估计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是那又怎么样。
管你身份再大,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喽啰,身份证明拿不出来照样不给过。
沈礼聿想得很痛快,但很快觉得自己这样很像炮灰做派。
嗯。放小说里在第一章因为阻挠主角办事被打死的那种。
想到这里,他略收敛了点,脸上漾出灿烂的笑,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两步。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只是眉眼舒展,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
“之前没看见你。”她说。
沈礼聿笑容僵了,很快失去了表情。
他确认了一下,指指自己又指指地上:“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站了一个月,你来了三次,一次都没看见我吗?”
对方点点头,还没等沈礼聿说话,她又蹙着眉。
银色的瞳孔内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再跟他废话,只是说:“我没带身份证明,去上报,然后来开门。”
“上报?”沈礼聿愣了一下,“上报不了。”
他这话说出来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别开脸。
余光敏锐地发现对方隐晦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腿,再抬头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有点莫名的紧张,沈礼聿把受伤的腿往后躲了躲,听见对方说:“你脸很红,应该是腿伤引起的发烧。”
“哦。”沈礼聿确实发烧了,“那我也不能给你进去,你没有身份证明。”
对方并不搭腔,只是自顾自的道:“要是再烧下去的话,不出两个小时,你肯定会死。”
死?
沈礼聿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
他压抑出两声低哑的笑,缓慢道:“我们到现在为止,不过见了三次面。”
他本来想说,对方有没有必要这么讨厌他,连咒他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但看着对方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沈礼聿愣住了。
然后抿着发白、干燥到起皮的嘴唇。
半晌,他又开口:“就算等会我要死了,你也要拿出身份证明,不然不会让你进的。”
“一点小感染而已。”他听见对方满不在乎的声音:“最近是不是很出入了什么不干净的场所?”
沈礼聿顺着她的话回想,发觉确实。
前几天帮一个人拿东西,去了……很乱的地方。
那个人帮了他很多,所以当时问他能不能帮忙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说起来,那人让他帮忙,但他并不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甚至没有细想,为什么对方让他一个不方便行动的人帮忙。
到地方之后第一直觉是乱。
乱的不仅是环境,还有人。
腿伤一直没好,几乎算得上是在养蛊。
应该是在那里感染的吧。他想。
思绪回收,沈礼聿瞳孔微微移动,对上对方的眼。
接着看见对方并不明显、一闪而过的一个笑。
“看来确实有。”对方说。
沈礼聿不自觉想解释:“不是我自己要去……”
然而,看得出来对方并不在意这件事,打断了他。
“你也可以不死。”对方淡淡道:“我这里有药。”
沈礼聿猛地抬头,看见对方满不在乎的脸,说出的话却让他浑身发凉。
“但是要活……就得看你怎么做了。”——
作者有话说:很努力的存了五章,但是很快就用完了[可怜][可怜]
第50章 你还走神?
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话沈礼聿从太多人嘴里听到了。
逆反的心几乎立刻就涌上头脑, 跟高烧反应混在一起,烧得眼前有些发懵。
沈礼聿眨了眨眼,面前人的脸变成两张, 又合成一张。
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对面人的眼里是什么样,但想必不太好, 因为对方脸上浮出浅浅的笑,低声说了一句:“开始发作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因, 沈礼聿听见她说出这句话之后, 突然看不清眼前事物了。
像是打上了一层马赛克, 入眼都是像素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礼聿有点措手不及, 他有些懵, 下意识挎住旁边的墙。
“怎么哭啦?”凉凉但没有什么情感的声音响起来,沈礼聿朝发出声音的人看去, 却看不清对方表情。
听见她的话,沈礼聿抬手抹了把脸,确实摸到湿润又冰冷的触感。
他盯着自己指尖,眼神聚焦不了,只能尴尬又徒劳地抹干净脸。
抹完之后他抬眼, 其实还是看不清。
刚刚说到感染, 沈礼聿觉得, 可能是因为病毒烧到视觉神经了。
他控制不住地有些忧虑,但又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
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何必去担心眼睛的问题呢?
正自顾自想着, 沈礼聿听见她说:“想好要做什么了吗?”
……其实还没有。
但他知道,面前的女人肯定看出他之前对她的为难,才这么逗弄他。
于是沈礼聿点点头,只是点点头, 不说话。
他模糊的视线看见面前的人没动,像是在等他的下一句话。
沈礼聿坏心的没张嘴,临死关头还想继续作。
出他所料,他看见女人眉毛小幅度地挑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抬起了手。
还以为要被打,沈礼聿匆匆后退一步,肩连着手臂到手腕“砰”一声撞上墙。
顾不上瞬间麻掉的右手臂,沈礼聿紧紧闭上眼,等待疼痛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某个未知部位。
然而并没有。
女人的手摸上他腰的时候,沈礼聿浑身紧绷,生理性颤抖了几秒。
他睁开眼,原本一片白的视线被黑色占据,反应了足足好几秒之后,沈礼聿才意识到,这是那个女人的发顶。
靠的好近……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没有第二反应,因为腰间都被她摸了个遍,那两只手的行进趋势是向下的。
被摸的地方好像火燎过,烧得他满脑子浆糊,火山爆发了一样。
“——你干什么?!”他质问出声。
用力扯开女人的手,但是对方力气太大,再加上沈礼聿正在高烧,手也软绵绵的,于是这点力量就像是蜉蝣撼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对方的手依然搭在他腰间。
而且因为他的质问,更用力地捏他的肉。
沈礼聿都要吃痛出声了。
他忍得面目狰狞,好险把声音咽了下去,没丢人。
“通行证在哪里?”女人靠近他,沈礼聿往后躲了躲,发现她没有在看他,脸朝的方向分明是身后的门。
——她在观察怎么开那道门。
想通的瞬间,沈礼聿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今天肯定会死,但偏偏自己非要作,可能死都不安生。
如果让面前的女人知道开门的办法,门开的下一秒,他会不会就死于非命?
沈礼聿不敢保证。
他只好放弃了挣扎,转而跟她谈起条件。
“不是通行证。”沈礼聿奄奄一息道:“怎么开我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腰间的力道松了些,沈礼聿感受到脸上有道目光,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然后听见对方言简意赅的一个字:“说。”
他已经放弃了从对方那里拿药的想法,只想让自己死得有条理一点——当初不远万里赶到这里也是抱着这个想法。
还以为到了中心城市自己就有救了,看来都是痴心妄想。
沈礼聿小幅度摇摇脑袋,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
他道:“等会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扔出去?”
“哪里?”对方并没有惊讶,好整以暇的问。
沈礼聿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半晌,才抿抿嘴唇道:“城外。”
对方没有说话。
沈礼聿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看不清对方表情、心里没底的感觉让他很惊恐,只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也出了问题,而不是对方根本没讲话。
但这只能骗骗自己,改变不了事实。
他又抿着唇,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没表达的意思,绝望地等待审判。
“太麻烦了。”
果不其然,对方拒绝了。
沈礼聿感觉凄凉,平生第一次在心里出现了后悔的情绪。
如果那时候就在家里等死就好了,何必还要经历一路的磨难,上赶着来这里遭人嫌,死又死得……
他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
正兀自懊恼着,沈礼聿听见对方又开口:“我只是出来办个事,莫名其妙背上一条人命——这不好吧。”
确实。
沈礼聿听了她的话,心里更沉。
听起来真晦气呀。他想。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会答应的。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女人。
这次他们见的第三次面,算是交锋了一回,沈礼聿对她也有一个初步的判断。
冷漠、身份斐然、力气极大、绝不胡乱散发善意——这个时代最没用的东西。
和她的气质很相符。
想到这里,沈礼聿忍不住唾弃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想这些没用的东西。
唾弃完,他又自暴自弃,无奈地心道:“是啊,都要死了,想想也没事。”
沈礼聿说:“那我不能告诉你怎么开,你在这里等到下一个人来吧。这段时间应该也够你回去拿身份证明了,我先走了。”
女人吊儿郎当的开口:“去哪啊?”
沈礼聿手撑着墙,实在提不起劲开口,但仔细想想,这女人虽然目中无人,好歹在这一个月内给了他极大的心理抚慰。
本着报答的心理,他老老实实道:“去外面死去。”
其实根本撑不到外面。
他已经感觉自己贴着墙在往下滑了,身体机能甚至撑不到他离开这个女人的视野范围内。
他十分悲愤,却做不了什么,寄希望于那个女人。
希望她看自己的尸体碍眼,把自己从这里扔出去。
用手提着可能会脏——虽然他看见她手上戴着手套,那就把他踢出去吧,最好一脚踢到城外。
死也不要被变.态捡回去。
早知道不来了。
他头晕晕的,没发现自己已经倒在地上。
所以控夏用手掌撑起他的脖颈时,他也没有感觉。
只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内容一字不漏的全进他耳朵里,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一样。
那人说:“算你还有点职业操守。”
沈礼聿皱起眉,混沌的大脑开始思考:职业操守是什么?
然后感觉自己的嘴好像被掰开了,舌头突然刺痛起来,几秒后,难受的感觉散去不少,身体知觉渐渐恢复。
……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放下他的时候,用手指轻微地刮了刮他的下巴。然后嘴角溢出一声笑。
他之前看过旧人类逗弄自己宠物的视频,一个荒谬的想法升腾而起。
她像是在逗猫。
脑子里出现这个想法后,沈礼聿的心忽然突突跳了两下。
他经验太少,不知道对方进会所时,也是那样逗那些男孩的,只是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但却奇异地没有生气的情绪。
沈礼聿把原因归结于他刚死里逃生这件事上。
这人挺好的。
沈礼聿推翻了自己刚才对女人下的结论,几秒内又重新得出一个推论。
他打算再等几分钟,等自己恢复一点轻微的行动能力后,爬也爬起来给对方开门。
但他此时并不知道,这个门已经轮不到他来开了。
“在想什么?”
声音自上方传来,沈礼聿陡然回神,发觉自己的脸正埋在控夏颈间。
而他们还在灯泡眼头顶上,周围的环境已经变了。
控夏接着道:“这种环境你还能走神那么久?你的心太大了。”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生气,声线拉平,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沈礼聿却感觉自己被批评了,心虚地道歉:“对不起……”
话音尚未落下,头顶的声音变得锐利,几乎是在命令——不是对他讲:“跨过去!”
揽在腰间的手蓦然收紧,沈礼聿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控夏搂住了他。
他估计自己现在的姿态特别小鸟依人,特别是控夏说完之后,还收紧了核心,半跪下来。
还把他更往自己身上搂。
沈礼聿贴她贴的很近,他有私心,鼻尖往她锁骨窝里拱。
其实没有闻到味道,但是人的鼻尖一般是凉的,而脖子以下的部位又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热量,所以就导致那块皮肤的存在感尤其强。
沈礼聿感受着那块皮肤的温度,心虚更加重了一点。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给自己谋福利。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死亡的态度不够端正,也不够虔诚。
但过往的经历太丰富,差点死一回,真正死了一回,无数次接近死亡的瞬间也不是没有过。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对死亡的ptsd真正治愈了。
骤然失重,沈礼聿没有防备,鼻尖磕在控夏锁骨上,生理性泪水几乎是瞬间就流了出来。
他本来不想忍着,借此发出声音以吸引控夏的注意力,然而这种情况下,这样做显然会危及到控夏生命,还是忍着了。
但控夏不是机器,也不是木头,她有痛觉。
于是,在确认周边情况暂时安全后,她松开了沈礼聿,看见他发红的鼻子和眼眶。
立马就明白是磕到了。
控夏皱眉道:“你还走神?”
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沈礼聿听出来,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揉揉鼻尖,又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眼巴巴盯着对方,看见对方沉默一会,然后才警告似的开口道:“下次不许了。”
说完,她没有再看沈礼聿,而是放远了视线,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
灯泡眼又跑了好一会,直到一个十分高大的建筑物出现在沈礼聿视野里,控夏才说:“停下。”
豆豆眼嘤嘤两声,他们一行人带怪物,急刹式停在原地,没有更进一步,显然很听话。
豆豆眼早就习惯它的急刹,手脚抓紧了,所以只是身体往前倾了倾。
苦了上面毫无防备的两个人,差点被甩飞出去。
最后是靠着控夏下意识的动作拯救了两个人——她手撑着灯泡眼头上的角,手心立马被腐蚀掉一层皮。
幸好拿下来得快,不然又得见到森森白骨。
手上的伤暂且是小事,两人同时抬头,打量着那幅“铜墙铁壁”式的建筑物。《 》
50-60
第51章 奇怪的建筑物。
里面会有人吗?
没有知道。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座铜墙铁壁都没有什么反应。
但他们没有丝毫掉以轻心,仍然谨慎地小步挪进。
挪到3米以内,控夏停住脚步, 同时拦住旁边的沈礼聿,银色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铜墙铁壁上某个位置。
“有人在观察我们。”她轻声道。
沈礼聿闻言, 屏住呼吸,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去。
果不其然, 以他的观察力来说, 什么也没看见。
但确实如控夏所说, 身上粘着一道视线, 若有似无的游离在他们之间。
没有敌意, 只能算得上是……探究。
“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向他们释放善意,表明我们是友善的。”沈礼聿用气音道:“不知道对面有多少人。”
控夏点头, 对他说的前面那句话表示认可,然后开口:“这个建筑物的样子,应该是之前的武器库。”
武器库?!
沈礼聿心里一紧,大脑光速运转。
这样来看的话,对面有多少人并不重要了……就算只有一个人镇守在那里, 也能拿各种武器给他们俩打成筛子。
难怪控夏也同意率先释放善意, 确实不能让对面的人起了疑心。
当务之急, 还是先进到里面去最重要。
武器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思及此,沈礼聿偏头, 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我们摇旗?我去找棍子。”
他说着就要离开, 被控夏拦住。
沈礼聿看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控夏摇摇头,开口道:“我先试试。”
她都这么说了,沈礼聿也就没动, 盯着控夏的动作。
只见对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朝刚才看去的地方指了指,然后打了一套手势。
这套动作有点眼熟,沈礼聿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盯着面前有点动静、即将要缓慢打开的大门,终于想起来了。
逃难时见过。
那时候官方组织往每个人的通讯器里都发了讯息,市民强制接收,所幸沈礼聿的通讯器还有电,也就没被略过。
这套手势跟官方组织发出来的很像,不过那时候往平民通讯器里发的略微简单一点,据说是可以跟路上任何一个带着蓝色月亮标识的人寻求帮助。
不过沈礼聿从来没有用过,这才想了好一会。
他估计控夏打的这套手势应该是组织内通用,甚至还可以跟军方交流。
那道大门开得很慢,沈礼聿脑子里已经转完了八百个弯,它居然还只开了一条缝。
沈礼聿盯着那道缝,内心莫名焦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并且迫在眉睫。
还没有思考出来为什么,就见控夏脸色一变,速度极快地朝那个方向又打了一套手势。
紧接着,沈礼聿看见那道门渐渐地、居然有往回合的趋势。
还没等他问出话,就感觉到脚底下一阵震颤,尘土飞过鞋面。
然后是通天的怒吼声。
是那些怪物又跟上来了!
沈礼聿握住控夏伸出来的手,眼前一阵翻转,再看清时,自己已经站在灯泡眼头上。
“跑!”控夏道。
随着嘤嘤两声响起,脚下灯泡眼就像一只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它根本不看方向,只知道直直地往前冲,速度又快,差点撞上大门。
控夏一边留心后面的情况,一边随时注意灯泡眼冲出去的方向。
“转左边!”
灯泡眼急转九十度,把后面那群还没赶上来的怪物打了个措手不及。
控夏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抓紧时间观察四周,在那群怪物要追上来时,又道:“左转!”
就这样一直溜着那群怪物,几圈后,怪物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它们好像长出了脑子,发现自己被前面那只可恶的东西溜得团团转,疯狂绕圈。
某只聪明的怪物怒吼一声,居然脱离了队伍,直直插了一条横线,冲着控夏她们去了。
控夏瞳孔微缩,余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后面是一大群怪物在追,还有一只冲过来的方向跟灯泡眼的身体垂直,要是让它撞上,非得撞飞出去不可。
趁着被撞飞这个时间差,后面那群估计怒吼着就踩上他们的身体了。
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怎么破局呢……?
就在沈礼聿以为控夏没发现这个变故,正要提醒时,控夏终于开口:“再跑快一点……”
灯泡眼加速,但根本跑不过那只直直插过来的怪物。
就在沈礼聿以为他们即将死于非命时,控夏又开口:“扭过去。”
扭过去?
这个指令太模糊不清,沈礼聿有些担心自己脚下正用尽全力奔跑的灯泡眼听不懂。
但奇异的是,在嘤嘤两声出来之后,灯泡眼没有像往常那样急速执行,而是率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在血盆大口像乌云一样盖在他们身上时,脚步刁钻地一扭。这一下,不仅躲开了这只怪物的攻击,甚至掐准了时间,让后面也追上来的那群怪物和这只怪物撞了个人仰马翻。
“怎么做到的……”沈礼聿不禁喃喃道。
旁边的控夏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勾起一个笑,回答了他:“也许是魔法。”
魔法——是肯定不存在的。
真实情况是,控夏其实在赌。
答案很显然,她赌对了。
她操纵灯泡眼时间久了,自然观察出了一些它的小特性。
比如,这家伙格外惜命,在这里表现出了和之前在新城隧道里面截然不同的特质,也是真的变聪明了。
越过那道障碍之前,有一次,控夏被风沙迷了眼,没有及时给出指令,他们差点撞上树。
等控夏真正反应过来时,惊奇的发现灯泡眼居然以一个微妙的弧度避开了障碍。
她没看清它是怎么动作的,于是,她精心挑选了一个可过不过的石头,并且给出了一个必须要经过那块石头的指令,然后沉默地观察灯泡眼的动作。
如果不能过去的话,控夏会一手搂起沈礼聿,另一只手拉着经过的枝干,防止全部翻车。
在这里摔倒也能留一个空,在后面的怪物群追上来之前,他们绝对能调整好。
但灯泡眼特别聪明地又绕过了它。
从那之后,控夏下达指令的同时,还在观察灯泡眼。
难怪之前她和沈礼聿听到豆豆眼那么惨厉的叫声之后,这两只怪物还能继续活下来。
豆豆眼起到了指挥的作用,但它只能看清面前的路。
而据控夏方才的指挥,她发现这个地方层层叠叠,一颗更大的树后可能藏着一颗小的树,而那颗相较之下不算大的树,完全被挡在后面,可能就会导致躲开一颗而撞上另一棵的惨剧。
它们还能撑到她和沈礼聿过去……灯泡眼的本能想必起了不少作用。
控夏眯了眯眼,想到之前在隧道里发生的事。
她觉得灯泡眼之前在隧道里的表现不正常,也许在这里,表现出来的才是它真正的本性。
不过……控夏思考了几秒,发现这点聪明可能不是灯泡眼本来就能发挥出来的。
她抬手看了看自己先前情急之下抓到灯泡眼头顶角的手掌,那里已经恢复如初。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片生地的作用,让灯泡眼基因里的那份聪明能够一直最大化发挥。
而在隧道里,那份愚笨又有被禁锢和身上受伤的原因导致。
问题是,如果离开这片生地的话,灯泡眼的这份聪明还能不能发挥出来?
或许不能。
控夏攥紧手心,面无表情地想:“不过这也不重要,它能避开障碍应该都是依靠本能在行动。”
它的聪明发挥在理解她的指令上,后面离开这里的话,在这种危急生命的紧要关头,只能靠灯泡眼的自由发挥了。
但控夏不是那种会把生命安危交给外物的人。
她想:“得找个时间训练一下灯泡眼才行。”
回到现实。
后面那群怪物自己撞自己撞成一团,这才给了控夏思考的时间。
然而,她在思考的同时,面上也没有放轻松,在自己视野范围内迅速缕清了这里的地形。控夏遗憾发现,他们必须跑得更远,把后面那群怪物甩开才有进入那座建筑物的可能。
下定决心,正要下指令时,她余光看见那座建筑物在闪——不,是里面的人给他们的信号。
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控夏开始专心致志辨认对方发送的讯息。
灯光一闪一闪的,时长时短。
是摩斯密码。
里面的人在告诉他们,往后绕。
不知道后方有什么,但控夏还是如实照做。
这幅建筑物挺立在这里,几乎压了大半条空旷的路,剩余的小道上面长满了乱七八糟的植物。
他们刚刚就是从那边跑出来的。
控夏听见后面的声响,知道后面那群怪物快要调整好了,没再耽误时间。
“右转上去。”
豆豆眼两声嘤嘤,底下不知奔跑了多久的怪物仿佛不知力竭,一声怒吼跳了上去。
控夏指挥它转到后方,发现建筑物后面的位置布满了尸体和蓝色的血迹。
那些血迹在反射的灯下泛着光,应当是没死多久。
与此同时,建筑物后方骤然推出一个方格子,大小恰好能容纳进灯泡眼的身躯。
顶上的灯又在闪,控夏辨认出来其中的意思。
是在让他们进到格子里面。
事到如今,容不得他们再考虑进到格子里面是否有危险,控夏当机立断,下达指令:“转——”
这次的指令却失灵了,灯泡眼呜咽一声,居然停留在了原地,焦躁的踱来踱去,任凭豆豆眼怎么呼唤都不肯前进。
而身后,那群怪物已经恢复行动能力,沉重的身躯砸在地面上,震起的灰差点又迷了控夏的眼。
第52章 奇特的衣物。
距离太近, 控夏只是下意识地一眨眼,冲在最前面的怪物,张开嘴巴同时冲过来的腥臭味几乎要将他们包裹。
控夏靠着平日里锻炼出来的反应力往后一闪, 再加上忽然跑动起来的灯泡眼,才让他们免于灾祸。
但灯泡眼只是在蓝色的血液外徘徊, 丝毫不踏入那片区域,不知道是为什么。
控夏左右观察两秒, 发觉不仅灯泡眼不敢踏入, 围着他们的那群怪物也丝毫不敢接近。
她拍拍沈礼聿的肩, 说:“在上面保护好自己。”
然后没给沈礼聿再说话的机会, 自顾自跳了下去。
手边并没有趁手的武器, 顶多是一把小小的匕首,要想对那些怪物造成伤害, 控夏不得不靠它们极近,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触碰到它们,立马溃烂无比。
但由于这里环境的特殊性,控夏身上的伤口一边好一边烂,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 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沈礼聿在灯泡眼头顶上也没有闲着, 他整个人趴在那块地方, 好在没让灯泡眼给他甩下去。
他在躲开怪物攻击的同时,目光也紧紧跟随底下人的那道身影。
但控夏动作实在快, 往往沈礼聿还没有反应过来时, 她已经绕过了好几只怪物,抬手在那些怪物的眼睛上狠狠留下一道伤痕。
沈礼聿一般靠怪物发出的、充满疼痛的吼叫声判断控夏的位置。
确认控夏不需要他的帮助后,沈礼聿稳好心神,开始紧紧盯着那块不容踏足的地方, 思考那片蓝色血迹有什么异常之处。
为什么这些怪物都不敢靠近呢?
这些怪物没有太多心智,都是靠着直觉来躲避风险,因此可以初步判断出,那片蓝色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是有毒?
沈礼聿蹙着眉,又看向控夏。
他高声喊道:“控夏——试着把那群怪物往里面赶!”
他的声音在这群怪物的吼叫声中实在不算太大,所以不知道控夏能不能听清楚。
不仅如此,嚎叫着的数量太多,现在连靠声音辨认对方的位置都不能实现了。
但沈礼聿隐隐感觉控夏似乎看了他一眼,在那股感觉还存在着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巨大的杀猪叫。
这么形容似乎不太对,不过沈礼聿确实从那道声音中听到了绝望和无助。
他目光不太明确地落到刚才发出猪叫声的那片区域,因为足够高,所以看得更加清楚。
有一只怪物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和奇怪的行进轨迹往前前进着,沈礼聿看得出来,它期间有很多次想要逃窜,但都失败了。
控夏在后面赶着它。
随着离蓝色血迹的区域越来越近,那只怪物发出的叫声也就更加绝望,似乎已经心如死灰。
沈礼聿看见它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几厘米的速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大概是纯靠着控夏在后面推动着,才显现出这个效果。
正待看得更仔细一些,底下灯泡眼一个动作,他不得不抓紧,以免被甩出去。
等稳定下来,他的目光再去搜寻,却找不到她们的身影了。
沈礼聿呼吸一滞。
难道是失败了?
猜测尚未成型,沈礼聿定下心神,余光看见一只獠牙从天而降,紧急往旁边一转,獠牙深深嵌在耳边,他差点身首分离。
没有余地再思考控夏有没有把那只怪物赶到蓝色血迹内,沈礼聿心跳极快,胸口起伏巨大,面朝着天,感受到自己背后靠着的地方在震动——灯泡眼发出了痛叫,开始狂甩头,想把自己头顶上那只獠牙甩掉。
可经过它的一番动作之后,獠牙反而嵌得更深。
沈礼聿一把捞过旁边的豆豆眼,做好掉下去的准备。
现在局面混乱,但不比刚刚危险。
太多怪物被控夏割伤了眼睛,并且控夏武器上涂了毒,很难恢复。那些怪物行动力遭到削弱,沈礼聿注意一点的话,完全可以毫发无伤的躲开它们。
他做好准备,打算等灯泡眼再次摇晃脑袋的时候跳下去。
然而,比灯泡眼动作更快的是,突然失去眼神光的怪物。
不仅如此,沈礼聿还听见一声急促的“噗呲”声——
来自怪物背后。
然后,灯泡眼脑袋骤然小幅度地往上弹,像是突然卸下了什么十分巨大的负担一样。
沈礼聿浑身跟着震了震,把豆豆眼扔到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怪物头后。
果不其然,他眼前一花,一个人从怪物头顶翻上来,落在旁边。
是控夏。
对方衣服下摆都湿透,往下滴着蓝色的血,垂眼看见沈礼聿时,还离他远了点。
是怕血迹碰到他。
控夏没有多说话,一上来就蹲下,把留在灯泡眼头顶上的那只獠牙挖出来。
但她没有扔掉,只是抓着那只骨头开始研究起来。
底下灯泡眼的行动完全影响不到控夏的动作。
沈礼聿原本半跪在上面,看控夏没有下去的意思,便也站直了。
他蹭过去,跟她咬耳朵。
但这个距离实在有些近了,两人之间想贴的部位几乎密不透风。
对方看他,他只是垂眼盯着她手里的那根獠牙,轻声问:“这个你要留着吗?”
控夏没有迟疑,点了点头,然后道:“可以拿回去研究研究。”
沈礼聿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看见她血肉模糊一片的手心,撩起自己衣服上还算干净的部分轻轻擦拭了两下。
其实这样没有任何效果,顶多把外面粗糙又杂乱的、大块的石子树枝擦拭掉一些,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控夏还是静静摊开手让他擦,目光落在不远处。
她需要休息一下。
刚才杀掉的那只怪物显然震慑了剩余的那些,它们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朝他们低吼,焦躁的绕来绕去。
把这些怪物全部杀掉显然不太可能。方才控夏杀掉那一只已经费了很大力气,要是全部杀完的话,太费时间。
得想别的方法破局。
手心上突然有了怪异的触感,控夏低头看去,沈礼聿正拿着布条往她手上缠。
而布条……是从他身上的衣服撕下来的。
沈礼聿的衣服这一路经历了太多,原本作为统一的联盟高层所着服饰,它是很庄重又雅致的。但这么一路,左边撕两条、右边再撕一大块的局面下,原本正经的衣服下摆呈现撕扯的不规则状,还有几条撕错的布条荡在其间,显得很……奇特——
作者有话说:大家五一快乐呀!这两天都有出去玩嘛[加油][加油]
第53章 求你。
要是不做干预的话, 估计等不到他们回到新城,沈礼聿就得回到原始时代——拿树叶蔽体了。
控夏垂眸想着,感受到手上的力道骤然离开, 抬眼看去时,手心已经被扎好, 很整齐。
她抓握两下,能明显感觉到手心传来的阻力, 但不影响她使匕首的动作。
给自己定的短暂休息时间结束, 控夏把沈礼聿递过来的匕首抓好, 一翻身又想下去。
下去前, 余光看见那栋大楼又在闪 , 控夏直觉有很重要的事情,停下动作仔细看去。
灯光一闪一闪, 传递出讯息。
“底下液体是怪物血,但是含有生物因子,具有绞杀怪物作用,而且怪物基因内天生对这种生物因子感到惧怕,所以不会贸然踏进液体内。但这种液体已经经过处理, 对人类身体无害, 我们可以直接踏进去。”
——当然, 短短的几道灯光不能传递出那么多信息,这些是控夏翻译出来给沈礼聿听的。
如她所见, 从最开始就开放的那道小格子房间一直为他们开放着。
空间那样狭小, 也许从最开始的设计就没有打算让灯泡眼和豆豆眼进去。
沈礼聿原本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睛一亮,看她只是翻译,并没有动作之后,便明白她有别的打算。
于是没有张嘴, 而是抓着她的手臂,在晃荡的环境当中等待她的决策。
在灯泡眼嘶吼着躲开一只怪物的横冲直撞后,控夏终于开口了。
“我们不能丢下它们。”控夏慢条斯理道。
沈礼聿点点头,十分赞成她的决策。
原本就是为了救灯泡眼和豆豆眼才被逼到这里,连它们为什么围攻都没有搞明白,半途放弃不是控夏的风格。
更何况后面回到新城,还得靠它们。
但问题是怎么让它们克服掉对液体的生理性恐惧,去到那个笼子里?
沈礼聿忍不住偏头,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盯控夏,意外发现对方好像胜券在握的样子。
心里安定不少。
正暗自揣摩对方想的办法是什么,抓着对方的手指被轻轻勾了勾。
沈礼聿抬眼看她,手还没松开,又被勾了勾。
勾得他手臂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僵硬了不少。
控夏只是道:“松手。”
他听话地松开,下一秒控夏脚步往前,惊得沈礼聿眼睛瞪大。
对方夸擦一下跳到下面,然后混入怪物中,看不见身影了。
跟着控夏出生入死这么久,沈礼聿总算锻炼出了一点对死亡的直觉。
他探着头,还要找控夏,身子却控制不住的往下一矮,下一秒,凌厉的掌风呼啸而过,堪堪擦过头顶。
沈礼聿:“……”
还是躲好吧。
不要给控夏找麻烦就是他如今最大最紧要的任务了。
沈礼聿一边抓紧一边撕身上的碎布条。
刚才给控夏包扎手时,他看见她身上也有很多细碎的伤口。
肩上、腹部乃至腿部都有。
等会进去之后要给她包扎好,不要让那些伤口裸露在外面了,容易感染。
在嘈杂的环境里暗自打算着,突然,沈礼聿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这里只有一个人会说话。
沈礼聿猛地抬头。
他在到处探望着,终于找到控夏的身影。
对方站在那摊蓝色液体旁,脚边停着几具骇人尸体。
跟他对上眼之后,心情颇好地冲他勾勾手,示意他下来。
自从那次大逃亡之后,沈礼聿还没有试过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他望了望跟地面的距离,偏头又跟豆豆眼对上视线。
“能帮我跟它说声跑慢点,让我下去吗?”沈礼聿满含期待道。
豆豆眼眨了眨,嘤嘤两声,任谁来都能听出其中的疑惑。
沈礼聿叹了口气。
它果然听不懂。
既然如此,只能靠自己自力更生了。
沈礼聿观察着灯泡眼的动线。
按照动线逻辑来看,它顺着这个方向跑过去的话,中间会经过一道高高的石头,差不多是到灯泡眼头顶一半的距离。
如果沈礼聿跳到那块石头上再落地,受伤的概率会小很多。
就是那块石头面积有点小,在移动的同时跳上去很有难度。
沈礼聿忽略掉早早提在喉间的心,静下心神,头脑清明,盯着那块石头,并寻找机会跳下去。
轻轻一跃,失重感袭来,沈礼聿紧闭双唇,下意识想闭眼,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嗒。
沈礼聿成功落在那块石头上,然后又一跃,落在地面上。
他毫不停歇,目光追寻到控夏的方向后,往那边赶。
这块地方不算大,所以他很快就赶到控夏面前。
“来、来了。”沈礼聿停下,气喘吁吁道。
“我们能进去,你把尸体拖进里面。”控夏指指那片蓝色。
沈礼聿点点头,抓着怪物露出来的獠牙,一边往后退着,直到鞋底浸上粘稠的液体。
但这丝毫没有让他的动作停下半步,沈礼聿咬着牙,把已经死掉的怪物往里面拖。
控夏并没有说要做什么,但沈礼聿已经能猜出来一点,所以把怪物的尸体拖到边缘的位置。
大概是灯泡眼能跳上去的距离。
控夏在外面一点的位置拦截相冲过来的怪物,突然记起刚刚太急,还没有跟沈礼聿说清楚要求。
她手腕向上翻,匕首锋利面绕过獠牙,冲着怪物眼睛去。
唰!
怪物发出一声哀嚎,当即失去方向,被控夏一踹,往后面冲去。
但是一只接着一只涌上来,前面受了伤的怪物冲到后面,眼睛也在逐渐恢复,于是又冲上来,周而复始。
控夏根本抽不开身。
她挂心着后面沈礼聿的状况,干脆一咬牙,借着怪物的獠牙腾空而起,速度极快,将好几只怪物的眼睛一捅。
它们齐齐发出哀嚎声,因为速度太快,后面的怪物还没反应过来,控夏用这个空档查看后面的情况——发现沈礼聿还算上道,已经在铺第二只。
在让沈礼聿进到那片液体里面之前,控夏已经提前试探过,建筑物内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所以才让他安心踏进去。
不过人对未知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控夏还以为,沈礼聿会先试一下,那片液体对人体无害是否属实。
但这样肯定会耽误一点时间,因此,沈礼聿的动作那么快,是她没有想到的。
而且看样子,对方已经知道她的打算是什么了,做得还算好。
避开獠牙攻击,控夏收了心,原本想把怪物引到别的地方去,但它们根本引不开,铁了心的就要在这里,不知道因为灯泡眼和豆豆眼在这里,还是因为那些尸体的缘故。
控夏把匕首插进怪物软肋,同时喊道:“豆豆眼!让它上去!”
听到这个话,沈礼聿赶紧扔下第三只,并且在控夏简短的指令中意会到她的用心良苦,对着灯泡眼冲过来又俯下的头颅爬上去。
他没有控夏那么厉害的控制力,只能忽略掉灯泡眼头顶那只角散发的毒素,用力抓上去,防止自己从骤然腾空的灯泡眼身上掉下来。
灯泡眼从喉间压出一声悲鸣,一边叫一边飞,大大的眼睛在落下时闭上。
在停止的风声中惊喜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它完美落在了怪物的尸体上。
控夏看不见身后的场景,但从这些怪物更凶的攻击里察觉到,沈礼聿他们应当是成功进到那片蓝色里了。
不仅如此,这些怪物居然全部都挤了上来,逼得控夏节节败退,快要坚持不住。
就在控夏咬紧了牙,想要把战线拉回来时,她听见身后的沈礼聿喊道:“控夏!距离够远了!快点回来!”
控夏听清楚后,当机立断,立马转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跑去。
距离确实够远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灯泡眼特别害怕脚底下那片液体的原因,它行进的速度尤其快,控夏眼睛一睁一闭,他们一行的身影离得更加远。
她把浑身的素质拉高到最顶,在冲进蓝色液体后也丝毫不停歇,只是一个劲向前。
然而,那群怪物也没有停下。
它们居然在控夏进了液体区域范围后也跟着进去,同样没有减慢速度,而是选择在剧烈的疼痛中一边嚎叫、一边行进。
控夏往后一看,背后久违地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群怪物皮肤一接触到液体就冒出滋滋白气,于是后面整片区域都呈现了一股烟雾缭绕的景象,却又散发出腐臭味。
像天堂,又像地狱。
前面的怪物死了,后面的怪物踩着它们的尸体涌上来,一批又一批,几乎算得上是前仆后继了。
这场面实在壮观,控夏压在心底的疑问又慢慢浮上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冒着灭族的风险也要这样穷追不舍?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难怪灯泡眼跑得那样快,估计再不跑快一点就要被这群怪物吃掉了。
前面那一行已经冲进了笼子里,门在缓缓下降,估计是里面的人看到了外面的场景,提前关上了门。
控夏速度够快,溜着小缝冲进去。
她刚进到里面,就听见背后极大的“哐当”声,是门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脱力地靠在笼子上,微微偏头,看见外面那群怪物依旧没有放弃,挣扎着想要冲到这里来,把他们扒下来。
但是很遗憾,在笼子进入内部前,控夏听见了粒子枪上弹的声音。
它们应该……全部都会死在这里了。
正浑身紧绷着,控夏突然听见沈礼聿发问。
“没事吧?”
控夏摇摇头又点点头,抬手让他靠过来。
在对方担忧又严肃的眼神中,一把扣住对方的肩,把他压在旁边,额头直直冲着对方的颈窝去了。
比起硬邦邦的铁柱子,她还是更喜欢靠在人身上。
察觉到对方因为她的动作身体变得僵硬,控夏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腰。
本意是为了让他放松一点,好方便控夏靠得更舒服。
然而,在经过如此长一段时间的酣战后,控夏时刻保持紧绷的手臂骤然放松,酸疼一下侵袭上来,也使不上什么力。
因此,比起捏,这一下更像是在抚摸。
控夏尚且感受不到什么,沈礼聿却因为她这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两秒,放松下来。
沈礼聿吞了吞口水,感觉喉结滚动时经过对方凌乱的发,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你休息吧。我不动。”他道。
对方并没有回应,沈礼聿也就没再张口。
他不敢动,只能用余光观察身前的人,同时用身体尽力感受。
对方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直站着,根本没有任何小动作,沈礼聿也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意识到这一点,沈礼聿心跳加快,手抖着去抓她的手腕。
没有任何挣扎,当然也没有回应的动作,沈礼聿手指特别轻易地搭在她手腕上。
他屏住呼吸,感受了好几秒,终于感受到一点点微弱的脉搏。
松了一口气。
沈礼聿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松开她的手腕,脑袋靠在柱子上,两眼直直盯着上方。
他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差错,因此不知道他们在这里面已经呆了多久,但盯着上方依旧的暗色,猜测他们应该也还没有要到的意思。
就在沈礼聿以为他们这方小空间会继续这样、一如既往地安静下去之时,豆豆眼突然急促地嘤嘤叫了两声。
沈礼聿被它这一叫,叫的汗毛直立,同时感觉到颈边那颗毛茸茸的头有要苏醒的趋势。
“怎么了?”控夏沙哑又困倦的声音响起。
话音落下,四周突然传来光亮,就像一个铁盒子骤然被掀开盖子。
沈礼聿在激烈的强光下生理性闭上眼,身上的重量消失。
待适应一点再睁开,发现控夏正冷着一张脸对着外面。
他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抱臂半坐着,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他们俩。
沈礼聿并不明白她为什么是这个表情,猜测是不是他们刚才的动作被她看到了,但仔细看看控夏的表情,又觉得另有隐情。
看控夏并不想主动开口的样子,沈礼聿闭上嘴,默默站直,走到控夏身后,企图营造出一股人多势众的气势。
但笼子外面的女人显然并没有看见他,她的眼睛只紧紧黏着控夏。
她站起来,靠近了笼子。
沈礼聿默默观察她的动作,还以为她会走到笼子面前,没想到对方走到一半就停下了,隔着一段距离,仍然在观察控夏。
“要看到什么时候?”控夏开口。
沈礼聿听出里面含有一股冷意。
如果刚见面,势必不能这么针锋相对,所以……她们俩一定认识。
不仅如此,两个人先前可能不太对付。
沈礼聿默默在心里推测出两人的关系,觉得这里应该没有他的位置。
没想到,他刚想着不要搅入两人之间,对面开始用他阴阳怪气控夏。
“好久没见……”对方停顿了一下,沈礼聿敏锐地感觉到她的目光把他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然后又听见她开口:“你混成这样啦?”
没有给控夏张嘴的机会,穿着风衣的女人又道:“这种……浑身瘦弱的货色,你也吃得进嘴。”
说完,她捂着嘴笑,沈礼聿却知道她不是在笑自己。
虽然言语上是对他的嘲笑,可实际上却是在笑控夏眼光不行,看上了他。
沈礼聿对那个女人有一点愤怒,更多的却是慌张。
没有其他原因,那个女人说的是事实。
沈礼聿确实瘦弱,方才的逃亡中也可以看出。
他抿抿唇,依旧站在那里,注意力却全部都放在了余光上。
他看见控夏嗤笑两声,眉宇间都是厌恶:“十年前不就是这个口味?还是说你终于放弃了大叔?也对,胡子拉碴的,也就你喜欢了。”
显然这句话攻击力很强,沈礼聿看见对方脸色一变,立马不稳重地骂了回来:“谁说他们胡子拉碴了?!我可不像你,尽喜欢一些小白脸。”
看见对方看过来,沈礼聿立马抿出一个笑,绝不辜负对方给他的美名。
成功得到对方翻出来的一个白眼后,沈礼聿心里的慌张荡然无存,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
控夏大概也了解对面女人的小学鸡心性,没时间再陪她继续玩闹下去,言简意赅道:“给我们开门。”
“不、开。”对面也言简意赅道:“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开。”
控夏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吐出两个字:“求你。”
也许是没想到控夏这么快就妥协了,沈礼聿看见女人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然后果断翻脸。
“刚刚那个不算。”
控夏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一样,接着她的话问:“那你想怎样?”——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章,应该是晚上[让我康康]
第54章 你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等会出来听我的。”女人忽然冷道。
沈礼聿原本还没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控夏毫不犹豫的点头,笼子一面被升起来,出来一条人得弯腰才能过去的小缝——
控夏盯着这个小缝, 皱眉看去,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女人摊摊手:“你后面那两只怪物不允许出来, 所以劳烦你弯下腰。”
他们俩还没有说什么,女人又趾高气昂道:“要么就别出来。”
出来是肯定要出来的, 但是灯泡眼和豆豆眼也要安抚好, 防止这两只出现焦躁不安的情绪。
控夏偏头对豆豆眼道:“你们先留在这里。”
说完, 她往前一步, 却被拽住脚步。
控夏再次偏头, 看见豆豆眼双脚站立起来,盯着她。
还以为有什么事, 控夏疑惑一挑眉,看见豆豆眼又恢复了四脚爬行,朝着灯泡眼的嘴去。
笼子内外的人注意力都被它吸引去,只见豆豆眼又站起来,很用力地拍拍灯泡眼的嘴。
灯泡眼跟它配合多了, 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缓缓张开嘴。
豆豆眼整个头连着上半身都伸进它的嘴里, 然后在里面掏啊掏。
五秒过去,它把自己从灯泡眼的嘴里拔出来, 两只小小的手捧着一个不知名的橄榄球状物, 转身朝控夏的方向过来。
它把这个不知名物品递给控夏,上面还沾了灯泡眼的涎水,散发着幽幽恶臭。
控夏面不改色的接过,转着圈观察了一遍, 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豆豆眼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她对手上拿着的东西显然没有概念,急得嘤嘤叫。
但很遗憾,它能听得懂控夏的指令,对方却不能从它万年不变的嘤嘤声中,掰扯明白它要表达什么意思。
控夏忽然福至心灵,摆弄的手停下,低声问:“这跟外面的东西有关?”
豆豆眼当即激动地蹭她,控夏就知道她猜对了。
这看起来实在很奇怪,控夏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只好先收起来,手指点了点豆豆眼的头:“在这里面好好休息。”
然后率先矮下身子,出了笼子。
她身后跟着沈礼聿,两个人一出来,笼子出现的那点小缝隙立马消失,紧接着,整个笼子都被提拉上去,带着两只怪物一起消失在他们视线范围内。
控夏问:“去哪?”
女人已经不复刚才破防的样子,懒懒道:“别担心,它们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控夏和沈礼聿齐齐跟上,前面的女人却停下脚步,朝他们转身。
“差点忘记了一件事……”她冲着控夏伸手,言简意赅道:“刚才那只小怪物给你的东西,给我。”
控夏没有丝毫犹豫,把它放到女人手上。
灯泡眼的口水实在太多,控夏捏着转了那么多圈都没有转干它,现在带着黏糊糊的触感完全覆盖在女人手心。
她面色一僵,差点甩手把它扔了。
知道是控夏故意的,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绢,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该不知名物体,借着余下的部分擦了擦手心,皮笑肉不笑道:“希望你等会也能这么听话。”
控夏冲她一颔首,示意自己会的。
女人冷哼一声,把手上的东西包起来,继续往前走。
控夏两个人跟着她七绕八绕,绕了许久都没到地方。
保持了一路安静,她第一次开口问:“这个地方只有你一个人?”
“怎么?”女人嗤笑一声,“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你也别想杀了我夺取控制权,这里面你可不比我熟,到时候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启动自毁程序就不好了。”
说完,她状似不经意问:“有人在追杀你?”
有人在追杀你?
听起来很针对的问句。
控夏眼珠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矢口否认:“没有。”
听到她的否认,前面的女人没声了。
但是控夏了解她,知道她绝对不是无的放矢,随口一问。
说不定在他们来之前,还有别的人造访过这里。
根据女人的问题,控夏猜测,她跟先前造访这里的人,并没有打过交道。
更大的可能性是延续了她一贯的作风:不动声色的观察。
就是因为这次女人把他们放进来放得太快,没有先前率先把人晾着、先晾上个两三天再高高在上地给个回应的作风,控夏才没想到居然是她一个人镇守在这里。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合理。
以她的能力,要是失去这块阵地才是疯了。
思绪收回,控夏又开始考虑女人先前说的话。
她这次思考地更加全面,开始往“追杀”两个字上琢磨。
据她所知,目前除了雏鸟计划和他们之外,还没有人能踏出城外。
排除掉其他不可能因素,只能是因为雏鸟计划出城的人。
……他们都能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那是否有进入那片生地?
要是进去的话,控夏不确定,隔着他们身上的特殊衣物,他们能否感受到那片生地的可疑之处。
况且里面的怪物还那么多。
要是让瞿林宗知道这里……
控夏想,他们的速度还是得再快点。
如果再继续这样浪费时间下去,他们怕是要被瞿林宗派出城的人包围打击了。
控夏的眼神又放到面前的女人身上。
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她用的词是“追杀”?
尚且无法确认那群出城的人在这里停留了多长时间,所以控夏自然也推断不出,面前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发现的。
但从她否认后女人的态度来看,对方似乎并不明确那批人是否是来追杀。
这能否说明……那批人态度并不明确。
因为态度暧昧,所以她也不能下结论,那群人一定是在追杀控夏的是吗?
据控夏所知,瞿林宗将雏鸟计划提出日程,是为了找到更多的怪物,也就是养料,每次出城应该也毫无意外,只有一个目的。
如今居然在她消失、在外人看来必死的关头又给那群出城的人多加了一个任务?
控夏发现,她确实无法理解瞿林宗的脑回路,从最开始的雏鸟计划一直到现在,对方的脑回路始终和她对不上频。
不过这么多天了还在找……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面前的人停下,控夏也及时停下脚步,以免两个人相撞。
她抬眼观察四周。
这里视野开阔很多,有阳光透进来。
“顶楼?”控夏淡淡出声,“你带我们上顶楼干什么。”
“当然是有好看的东西给你们看。”
话音落下,她上前一步,踩住脚边一个按钮。
失重感骤然袭来,控夏拉住站不稳的沈礼聿,听见女声道:“坐好了。”
控夏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身下跳出了一片座椅,看起来十分稳固。
她再抬头,女人早就坐下来,面对着一堆排列整齐只有颜色区别的按钮,手指不停按来按去,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
“这居然是飞行器?!”沈礼聿压低了声音道。
反正闲着也没事干,控夏干脆给他解释:“基地里必备的。一般有八台,分布在顶楼各个方向,一般来说,基地里最高层掌权人各掌控一台,也只能启动特定的那台,方便撤离。”
她道:“但我记得开启方式没有那么简单,不过这个基地都变成她的一言堂了,怎么开并不重要。”
反正她都会下手改造。
前方传来亮堂的笑声,“控夏,你这是在夸我啊!终于承认我比你强了?”
控夏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从听到笑声开始就闭上了眼睛,在闭目养神。
好在对方也并不需要控夏应声。
沈礼聿看她们俩似乎十分熟稔——从最初刚见面那会就可以看出来。
听话音似乎是认识很久了,双方都很熟悉这种相处方式。
看起来不像朋友,也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顶多打打嘴炮——还是对方单方面的,控夏压根就没有接招的意思。
沈礼聿也说不清这是什么联系,干脆不再想。
飞行器行驶一段时间,很快发出放气的声音。
在缓缓降落了。
滋啦——轰!
女人开飞行器实在不讲究,下落的时候也没有缓冲,把沈礼聿震得整个人往上弹了弹。
控夏不动如山,只是在门开时睁眼,看起来相当习惯。
“走吧,都下去!”
不用她招呼,控夏早就站起身,朝那边走了。
沈礼聿紧挨着她,在嘈杂声中终于问出口——“她是谁?”
仅仅是问名字。
控夏道:“阮英,你应该认识她父亲。”
沈礼聿听到名字后觉得很耳熟,好像确实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点点头,听见控夏说:“她父亲阮长华,最初任联盟长——好像也是把你们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她话里的“你们”,指的是以沈礼聿为首的平民长官。
当初为了平衡联盟内部,阮长华力排众议,无视其他人的反对意见,用雷霆手腕把沈礼聿等十人送上最高会议厅,在各个部门都安排了一位。
那些原本在位的长官以为他们是监视者,根本不给好脸看,还想尽办法给他们添堵。
控夏当时并不在编内,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程先。
程先是唯一一个支持阮长华的人,以他们俩的地位,如果要决定什么,如果达到统一的话,基本上都可以推行。
不过即使有这么大的权力,控夏还是被程先叫回来了,用来震慑那帮舌头很长的老油条。
当时程先意识到,那群老油条有要做一些小动作的趋势,她忙着将新来的十位长官插到各个部门,没有时间对付他们,就把还在做任务的控夏喊了回来。
老油条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目中无人的杀神,行为自然收敛很多。
所以安排长官这件事,自然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沈礼聿跟阮长华只接触过两三次,都是在那时候。
阮英的名字应该也是在那时候听见的。
“难怪办事这么利落。”沈礼聿严肃着一张脸道,“原来是阮老的女儿。”
他话音没落,前面的阮英耳尖地捕捉到关键词,以鬼魅一般的速度插进他们俩之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喂,你拍马屁拍马腿上了。再让我听见你这样说,小心我把你满嘴牙都卸下来。”
沈礼聿冲她露出一个淡然的笑,说:“虽然你也很厉害,不过我还是觉得控夏最强。”
他说完这话立马躲到控夏身后,看阮英冷着一张阴森森的脸盯他,摸了摸鼻子。
最终,碍于控夏,阮英还是没动手。
她冲沈礼聿放了句狠话:“你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呵呵。”阮英摸了摸脖子,恶意满满地扔下冷笑,又向前去了——
作者有话说:来了[撒花]按我的计划来说,我们明天还能见[猫头]
第55章 必须要有药。
沈礼聿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事, 跟在控夏身后,偷看她是什么表情。
他的偷看对控夏来说完全就是光明正大得不能再光明正大。
控夏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沈礼聿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控夏也就没再问下去。
沈礼聿叹了口气,觉得这种行为真是给自己找苦吃。
阮英带着他们弯弯绕绕又走了好久, 最后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圆形面前。
是另一个建筑物。
从外表来看,这个建筑物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蒙尘。
阮英转头冲控夏一挑眉, 满脸神情都是大大的两个字——挑衅。
她无视了在旁移动的沈礼聿, 主动开口:“怎么样?”
控夏说:“什么怎么样。”
“喏。”阮英冲后方扬扬下巴, “你要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话, 你会感谢我的。五体投地的那种。”
“你这话说的我倒是很好奇了。”控夏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感谢你呢?”
阮英这时候突然卖起关子来,她扬起一个神秘的微笑, 手掌朝自己的方向挥挥,示意控夏跟自己进去。
至于被落在后面的沈礼聿,那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控夏没有推脱,跟着她往里面走。
这个圆形的楼外面虽然都是灰尘,但看得出来不是没有人进去过。
控夏观察到门跟手抬起来的位置很新, 跟旁边厚厚一层灰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明阮英经常来?
但是据控夏所知, 阮英从出生, 一直到她们十年前见得那最后一面,这中间二十几年的光阴从没有接触过科研事业, 哪怕踏进过实验室, 也从来没有。
她一直以来目标都很明确,从小过家家要做的职业都是军人。
难道这十年间,不止她一个人在这里?
没等控夏推断出一个合理的猜测来,大门已经朝里面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扬起的几乎可以看出实体的灰尘。
控夏早有准备, 下意识屏住呼吸,“原住民”阮英倒是被灰尘扑了一脸,让她连天打了三个大喷嚏。
后面的沈礼聿因为距离没有那么近,又有两个人在前面挡着,逃过一劫。
控夏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想道:“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靠谱。”
阮英没发现她的动作,一边惊天动地地咳嗽,一边艰难地直起腰,手在旁边的墙上摸索,不知道在找什么。
她捂住口鼻,眯着眼偏头去找,指尖至于触碰到,扣上去,然后用力地拉下来。
随着她的动作,头顶骤然响起惊天的呜呜声。
与此同时,室内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把地上爬的、空中飞舞的、甚至阮英,都要齐齐一同吸进去。
阮英把自己从里面拔出来,颇为尴尬:“好久没来了,没想到又寄了这么多灰尘,呵呵呵……”
没有人理她。
不过阮英说这话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找补,说出来就达到了目的,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接她的话。
吸力实在强大,建筑物内所有东西都被齐齐吸进去,视野瞬间开阔不少。
控夏趴在门边观察这个神奇的物件,发现这东西是被硬生生装上去的,周边破坏痕迹相当严重,连控夏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出旁边破烂的一片。
一看就是阮英的手笔。
控夏指了指那个大“吸尘器”,语气凉凉:“……你把我带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没有等阮英否认,她又刻薄道:“需不需要我夸你?一个人就可以把这——么大个卷机装上去。”
她说着又环顾四周,目光触及到正中央放着的机器,算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阮英还在嘻嘻哈哈,她一撩自己头发,天生的银发即便沾上灰尘,也能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但是控夏压根不给她夸耀自己的机会,冷笑一声又开口:“末世前最大的实验基地?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据我所知,这个基地之前从来不对外面开放,因为里面的机器需要处在完全无菌的环境下。”她的目光从中央的机器移动到上方那个破掉的大洞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微生物和灰尘正在空气中欢快地奔跑。
她转过脸,十分真诚问:“上面那个洞的始作俑者是……?”
不知道为什么,阮英看到控夏脸上的表情,立马有了种被自己父亲责问的错觉,她下意识提心吊胆,以一百分的态度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无奈之举……等等!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阮英回过神,不可置信道:“控夏,劳烦你弄清楚现在这里是谁的地盘!”
控夏低头,又抬头,一脸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啊,狗的地盘。”
“你什么意思!”阮英气势汹汹道:“你信不信我挥挥手就能把你扔进黑雾里!”
“哦。”控夏吐出一个字眼。
就在阮英以为她的态度一定这么死猪不怕开水烫,气急,感觉脸都要冒烟了。
控夏突然说:“抱歉,我不该这么说。阮指挥,可以带我们进去了吗?”
灾难发生前,阮英的军衔是指挥。
如果灾难不曾发生,那她现在的职位不仅仅在指挥。
阮英十分惊奇:“这么快就道歉,看来死对你来说还是很可怕的嘛,我曾经还以为你连死都不怕。”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到后面那句话去:“你管我喊指挥?真是稀奇,我可从来没有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过,尤其还是对我说。”
阮英一边往前走一边叭叭:“十年不见,真是改性了啊,换做十年前,我死都不会想象到你居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控夏把她的话当耳旁风,注意力全在机器上。
她绕着机器转了两圈,找到开关,按下去,等待几秒。
没反应。
“果然坏了”四个字还没出口,沈礼聿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附在她耳边说:“是不是还没插电啊?”
插电。
好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控夏思考了两秒钟,终于记起来,在十年前,大型机器还要靠供应电来运转,不然启动不了。
她站着不动,知道沈礼聿一会儿会回来跟她汇报。
如她所料,沈礼聿五分钟之后再次回来了。
“插上了,你可以再试着开一下。”沈礼聿说。
控夏有疑问:“这座基地还有电源供应吗?”
她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有多蠢,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无法再收回,只能抿着嘴听沈礼聿讲。
对方道:“我找了一下附近的电源供应口,都没有电。最后是拔掉上头那个卷机的插头才插上的。”
控夏闻言,扫了旁边人一眼,看见阮英很嘚瑟地跟她挑了下眉。
控夏说:“不愧是指挥。”
这话相当于是在夸阮英了。
说完,她没有再关注对方什么反应,而是手指在启动开关上点了点,再次尝试。
也就没有注意到后面两人的暗流涌动。
沈礼聿总算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呛那个女人了。
对方得到控夏的夸奖后,立马冲他勾起唇角,然后跟他无声地道:“看到了吧?你没有。”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礼聿面无表情地想。
不就是夸奖吗?谁还没被夸过呵呵。
但是对方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一直在眼前,让他不得不去注意。
沈礼聿勾勾唇角,冲阮英扬起一个微笑,实际上咬牙咬得腮帮子都疼。
他朝控夏的背影瞥了一眼,看见对方在做正事,也就歇了心思,老实上前,问她:“还是启动不了吗?”
控夏皱着眉点头。
虽然结果从最开始就已经摆出来了,但控夏还是不愿意放弃,想试试。
尽管她并不清楚这台机器的作用是什么,但联盟保护得那么好,肯定非常重要。
算了,先看看其他还有没有重要的东西。
控夏偏头,刚才的情绪已经收的滴水不漏,她面色如常,询问阮英:“还有别的吗?”
想到阮英跟她一样,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她又张嘴:“你看到的所有东西。”
“那我不知道。”阮英道:“我只是闲着无聊闯进来,对里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你要是想知道里面还有什么,自己去看吧。”
控夏迅速扫了一眼这栋建筑,遗憾地发现自己并不能够在今天之内把自己探索完。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个打算还没到说出口的时候,她转头开了另个话头。
“你在武器基地里能看见新城?”她问。
问出这种问题不是平白无故。
控夏从坐上那台飞行器心里就有了猜测,不过到现在猜测才被她真正确定。
阮英一路的目的很明确,从到笼子里再带着他们上飞行器,又大费周章把他们,或者更加明确一点,专门把她带到这个实验基地来,都是为了让她看到这里面的东西。
况且进来前,阮英放的大话还历历在目,说什么如果她看见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感谢她,明摆了就是知道她有这个需求。
再联想到之前的“追杀”……
控夏不否认阮英确实有这个能力,能够根据寥寥几个线索,把有人在追杀她、她还需要一座实验室等等这些事情推断出来。
但实在太笃定了。
但凡阮英在带他们来的过程中多问几个与之相关的问题,或者少说点让控夏感谢她的话,控夏都不会这么快,把在基地能看见新城这件事给确定下来。
她抛问题抛得像要跟阮英叙旧,等阮英反应过来时,确定的答案已经被她说出口了。
这下好了,板上钉钉。
她恨自己嘴快,又烦自己面对控夏提不起丝毫戒备心,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一秃噜就秃噜出口。
阮英打定主意,接下来都不回答控夏的问题。
然而,控夏的行事她从来没有推出来过,因此,对着旁边默不作声,只是目视前方、面色平缓的女人,阮英第无数次先开口:“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控夏淡定道:“我怎么了?”
“正常人不应该继续问下去吗?你怎么半路歇嘴了?这真的对吗?”阮英道。
控夏说:“谁跟你说我是正常人。还是你自己这么觉得。”
阮英一愣,这个话题她可太有同感了,于是立马回嘴:“我当然没有这么觉得。你要永远记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可没有那么好。”
“哦。”
阮英满心等待控夏这个字的后文,两秒过后,崩溃发现对方根本没打算张口。
“你这人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的吗?”阮英愤愤地把启动器拉下,话尾混着喷气声,听起来格外愤怒。
喷气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控夏的话她没听见,不过她估计对方也没回她的话,于是在心里愤怒地给自己嘴画了个大大的叉。
多少年了!怎么还一点记性都不长!明明知道控夏嘴厉害!还非要去嘴贱!
阮英在心里骂自己。
她没再说话,因为心情不虞,所以动作格外大,发出一些响声。
飞行器停下来,又是“哐当”一声垂直落下。
这次的动静更大些,要不是沈礼聿抓紧了座椅,怕是整个人都要飞到半空中去。
阮英默不作声地关掉飞行器开关,默不作声地跑到门前把门打开,然后默不作声地消失在他们俩的视线范围内。
沈礼聿先走出来,跟空荡荡的大厅面面相觑。
听到控夏的脚步声,沈礼聿扭头,却是先关心她的伤。
“可以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吗?”他低垂着眼,跟控夏对视上。
看见对方小幅度的一点头,知道是允许后,沈礼聿拉起她的手腕,朝之前发现的休息室去。
这间休息室大开着门,里面却一点人活动的痕迹都没有,应该不是阮英平时住的地方。
他把控夏按在床上坐好,率先从腹部检查起。
其实很奇怪,按照常理来说,在这里任何伤都可以恢复——至少他们还没探索到恢复的极限在哪里——但控夏腹部有一道撕裂伤,一直没见好。
沈礼聿之前帮她处理过这道伤口,用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她包扎得很紧,在没有剧烈运动的状态下,应该是不会再往外渗血了。
然而,这道伤口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珠,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白色的布料被大面积染成红色,还混着怪物的蓝色血迹。
沈礼聿屏住呼吸,把布料拨开,有点不太敢看伤口。
不是害怕伤口本身,而是怕它预示的未来。
他深呼吸,定睛一看。
看清的那一瞬间,心里像有一块大石压着,还不停往下沉。
伤口在腐烂。
这比他设想中最坏的结果还要更坏。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伤口骤然远离了视线——是伤口的主人在往后倒。
沈礼聿连忙站起身,往她背后放了一个枕头,好让她能更舒服一点。
放枕头时不小心和她颈间的皮肤相触,沈礼聿被烫得手指收缩两下。
现在比刚才的情况更加糟糕了。
控夏在发烧。
沈礼聿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单纯处理一下就能解决的了,必须要有药。
他出去找阮英,心里绝望地想:“还会有什么神药,能比这片生地带来的疗愈作用更加厉害呢。”
沈礼聿想知道答案,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空旷的大厅没看见阮英,于是冲下楼梯,想着一层一层找过去。
药、药。
他必须要有药。
沈礼聿没看清面前来人,差点撞上去,好在及时收住了脚步。
没等阮英皱着眉骂他,沈礼聿已经急急开口:“有没有药剂?!”
第56章 睡过那么多次了,还装。……
沈礼聿此时的状态和先前那副淡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在阮英看来,他眼睛周围泛着吓人的红色,看起来特别急。
阮英一头雾水道:“药剂?什么药剂?怎么突然问起药剂来了, 发生了什么?”
沈礼聿听到她问了那么多问题,冷静下来, 一字一句道:“控夏因为伤口发炎晕倒了。”
听到他说的话,阮英表情空白, 下意识道:“因为什么晕倒了?等等!谁晕倒了?!”
她说完就反应过来了, 一把扯过沈礼聿的领子, 冷着脸威胁:“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沈礼聿扔开她的手, 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字句清晰道:“你可以去看,看了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但是现在情况危急, 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把基地里面所有的药剂拿出来备着。不然……”
阮英皱眉。
看面前的人这么着急,她到底还是信了,但没有去拿,而是冲上去看控夏的情况。
控夏在床上歪斜斜地躺着,脸偏过旁边, 看不清表情, 不过腹部裸露的伤口确实吓人。
阮英上前去, 撩开她的头发,手指触碰到皮肤时感受到温度。
烫得吓人。
她出门时狠狠瞪了沈礼聿一眼, 面色凶狠, 但速度很快,回来时提着好几个药箱,一摊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不同效用的药。
沈礼聿伸手去拿, 想看看瓶子上写的东西,被阮英拦住。
“你会这个?”阮英道。
“我认识字。”沈礼聿平静道。
“废话。”阮英皱着眉骂道:“好歹是一个长官,要是连字都不认识,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我不是问这个。”
她说:“我只会简单的处理伤口,而且只会给自己处理,你会帮人处理吗?”
沈礼聿听见她前面的话,先是一愣,脑子里闪过几个疑问,但还是回答她后面问的问题:“我会一点。”
阮英点点头,从药箱里扒拉出她觉得有用的东西,统统堆到沈礼聿面前去。
沈礼聿也不从箱子里找了,直接拿起她推过来的看,看见有用的放在一边,打算等会给控夏用。
他拿好几样,先给控夏腹部的伤口外部消毒,擦干净旁边肮脏的污渍和血迹,然后用酒精浸染的棉花一点一点擦拭里面不断深处血迹的伤口。
棉花堆满了盘子,终于把之前在森林里弄到的各种脏东西擦干净,沈礼聿拿起手边的药瓶,清楚瓶子上面写着简单粗暴的五个大字:伤口粘合剂。
他放在一旁,又拿起另外一个棕色的瓶子,确认可以帮助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后,直接倒了小半瓶在上面。
“这么会伤得这么重?”阮英忍不住问道。
其实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伤口不能愈合。
阮英在这个武器基地待了十年,从最开始只能呆在里面,外面黑雾笼罩,到后面生地渐渐诞生,她都一直呆在这个“根据地”里。
最开始,她跟基地内部的人互相斗法,受伤了只能靠藏着的药剂熬过。后面基地的人全死了,没有受伤,她不再使用这些东西,再到后来,生地渐渐诞生,黑雾消散在这里,她发现可以出去基地了,第一次出去没有准备,跟外面的小怪物互殴,没轻没重弄了一身伤,还以为自己要死,却发现伤口奇异的自愈了。
自那之后,她发现了这片生地奇异的自愈能力,于是更加没轻没重。
反正不管受了多少伤,身体都会恢复。
从此,只要她在基地里呆腻了,就会跑出去跟那些怪物交手,哪怕受了一身伤也不在意。
这么多年以来都习惯了,因此刚才阮英听见沈礼聿问要药剂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还在这片生地,那些药剂就会永远尘封,不再有用武之地。
“可能是积压得太久了。”沈礼聿没头没尾道。
阮英起初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几秒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语气吓人:“——什么叫——积压的太久了?”
沈礼聿解释:“她先前几乎快接近死亡,后面救回来后没有好好把身体养回来,还最大程度地透支自己的身体——本来来到这里之前又是濒死之际,没想到在这里有转机。”
谁知道转机就想昙花一现——这么快就失去了作用呢?
沈礼聿点到即止,后面的话不用说,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
他不说话,只静静想着自己的。
原本不知道伤口为什么愈合不上,但是想想他对阮英说的那些话,又有了一些新猜测。
目前已知,‘生地’奇异的自愈能力不是无条件的。
那是否跟自身的身体素质有关呢?
想到这里,沈礼聿突然问道:“你之前有受伤过吗?”
阮英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点点头:“有,怎么了吗?”
“每次受伤都能恢复回来?没有出现像控夏这样的情况?”
“没有。”阮英说:“我第一次看见这种情况产生。”
沈礼聿点点头,刚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几条出来包扎,突然想起什么,松开了残害自己衣服的手,朝阮英伸出手心。
“这里有没有衣服可以穿?”沈礼聿幽幽道:“需要两套。我再不换的话可能在基地里有碍观瞻。”
阮英提起的气梗到一半,定定盯着他的手,视线难以置信的在他的脸和手之间来回转换。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控夏怎么喜欢这种男人?!!
好差的眼光。
她一边腹诽一边出去,认命的给他们拿衣服去了。
沈礼聿支开她,然后摸了摸控夏露在外面的半张脸,
还是烫。
这么想着,沈礼聿对她道:“她走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闭着眼的女人骤然掀起眼皮,银色的眼瞳对焦他。
沈礼聿听见她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坐到一旁,盯着她身上的伤。
“刚才我帮你消毒的时候,你皱了一下眉。”
控夏皱着的眉松开,轻轻“哦”了一声。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沈礼聿问。
控夏视线冲门口扫过去,很快回来,“有一点,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时间不够,我之后找个时间跟你说。”
沈礼聿也跟着看看门口,点点头。
“我觉得你伤口不愈合的原因可能跟身体有关。”沈礼聿道。
控夏又皱起眉:“怎么说。”
其实她刚刚听见了沈礼聿跟阮英的对话,但现在此刻对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还是让她有些懵。
什么叫身体的原因?
如果按照沈礼聿这个想法来推,那最开始出现这个症状的人应该是沈礼聿,而不是她。
况且刚才沈也问了阮英,对方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以控夏对阮英的了解,她一定不可能安分呆在基地里,但外面只有怪物,阮英只要出去,一定会受伤。
她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难道还怪我身体素质太强了?”控夏偏过头,看沈礼聿。
沈礼聿跟她碰上眼,张着的嘴一愣。
大概是受伤加发烧的原因,控夏刚才睡得很熟,现在睁着的银色眼瞳里,还含着雾蒙蒙的水汽,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脆弱神色。
但她本人没有发现自己这幅与以往不同的神情,只是认真盯着沈礼聿。
原本冷硬的脸居然显得柔软起来。
沈礼聿移开眼,又转回来,跟控夏再次对上视线。
他慢慢道:“就是我刚才说的……你的身体自从那次爆炸之后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还高强度运转。之前就已经晕倒过一次了,你还记得吗?”
控夏眨眨眼,顷刻之间就想起来了。
是之前掉下育兽场那次。
“那次其实就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沈礼聿声音慢慢变低,“但后面遭遇的事太多太急,也根本没有给你时间可以休养。”
“所以就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他说完安静了会,观察控夏的神情。
然而对方脸上并没有表情变化,依旧保持着冷静。
沈礼聿继续道:“虽然是我的猜测,不过我觉得就算这不是主要原因,也是造成你伤口不能愈合的原因之一。”
控夏睁着眼看着他,没什么变化。
过了好一会,她才说话:“……我知道了。”
“等会阮英问你跟新城有关的事,你把话引到雏鸟计划和50E计划上。”控夏,没再继续伤口话题,而是道:“她应该会知道什么内情——至少比你我知道的多。”
沈礼聿点点头,刚要答好,就见控夏闭上了眼。
他一下合上嘴,站起来,顺手往地上拿了绷带,然后敏感地往门外看。
刚好对上阮英的眼。
对方手上拿着衣服,看见他朝自己看,也跟着往后看了看,问:“怎么了?”
“没有。”沈礼聿摇摇头,诚实道:“我看你什么时候来。”
“急什么。”阮英冲他翻了个白眼:“多少年没人过来了,找不需要时间找啊?”
她走进来,本来想把衣服直接扔到沈礼聿身上,看见对方手上拿着绷带,还是大发慈悲,把衣服放在旁边的桌上。
阮英坐下来,盯着沈礼聿的动作,看见控夏腹部撕扯的伤口,突然想到,“不需要帮她擦擦身体吗?你们几天没有清理过了?”
她话音落下,就见床上躺着的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嘤咛声。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痛苦,至少在阮英听来,是的。
沈礼聿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拒绝了她:“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看她这样子,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控夏醒了自己去清理。
阮英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知道想到什么,很鄙夷地看着他。
沈礼聿觉得很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自认为这个方案最好,想破头都想不到阮英鄙夷他的理由。
阮英道:“睡过那么多次了,还在这里装呢,你不是会照顾人吗?轻手轻脚的不会啊。”
她摇摇头,再次否定控夏的眼光:“怎么看上了你……”
沈礼聿从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没仔细再听下去,他红着耳朵,也不否认,只是睁着眼睛帮控夏包裹伤口,当听不见她讲话。
对方神神叨叨念了好一会,再次向他发出了疑问:“你们在新城市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能把控夏搞成这样?简直惊奇。”
跟控夏认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终于来到正题了。
沈礼聿眨眨眼,心想——
作者有话说:沈礼聿:你说谁和谁睡了那么多次(惊吓)
第57章 沈礼聿摊开手心。
沈礼聿把手上的布条打了个结, 然后撂下方才翻上去的衣服,把控夏的腹部盖严实了,又从旁边掀了点被子给她盖上。
他的本意是防止控夏着凉, 但控夏显然不需要,对方轻轻翻了一下, 把被子蹭掉了。
沈礼聿:“……”
行吧。
他不再动,又在控夏旁边坐下。
“你知道现在新城的掌权人是谁吗?”沈礼聿淡淡开口。
阮英脸色难看:“不是控夏?”
她问出来之后也想通了先前一直没有答案的疑问。
“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控夏作为掌权人, 还能离开联盟, 跑到外面来, 搞得这么狼狈……”阮英说:“还以为是她把联盟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以被人追杀也是真的?”阮英接着问:“刚才我问她, 她还否认。”
沈礼聿拿不准这个能不能按实回答, 瞥了眼旁边人,决定绕过这个问题。
“现在新城是瞿林宗在掌权。”他淡淡扔下这个炸弹, “前几年还算相安无事,直到最近几个月,天懿号出事。”
“什么?!!”阮英震惊。
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哪个好。
联盟现在是瞿仪宗在掌权?天懿号出事?
哪一个都是她没想过会发生的事。
阮英甩甩头,让自己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
“天懿号怎么会出事?”两相权衡下, 阮英问出了她自认为更重要的问题:“不是说至少二十年保质期吗?就算, 就算从十年前开始落地运作, 也还有十年才会出问题啊。”
她打了个磕巴:“哪怕天懿号制造出来时,没有计划年限的保障, 也不至于才……这么点时间就出问题。”
她说完沉默了一会, 沈礼聿也在沉默。
他在阮英的话里听到了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信息。
半晌,他终于开口,话语里带着迟疑和小心翼翼:“什么叫……计划年限?”
阮英叹了口气,道:“当初天懿号的初创时期有份计划书, 上面详细记载了天懿号从制造到投入使用、再到停止运作的所有内容,包括年限、投入资金那些。”
“那份计划书里,天懿号至少要投入生产三年,才能发挥它的最长使用年效。”
她道:“但我出任务前,天懿号还只是文书上的一个设想物,我不清楚它有没有按照计划书稳步进行。”
沈礼聿开始回想有关天懿号的事。
在重编的联盟大事历里,天懿号在新历62投入生产,并在五年后,也就是新历67年正式运作。
按照道理来说,投入制作五年有余,比阮英说的还要再多两年。
会不会……其实工期拖长了也会其寿命有影响?
他将天懿号的生产时间和使用年限都告诉阮英,还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阮英满口否决:“不可能!”
然后解释道:“为什么一定是三年,因为天懿号内部有些材料对时间也是有要求的。”
这件事沈礼聿倒是清楚。
他先前是高级工程师,跟那些材料天天打交道,知道有些名贵材料贵的原因就在与此。
材料好找,但是如果裸露在空气中放得久了,就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功能,所以不得不用特别的材质装。
这种尚且有法子延缓寿命,但要是遇上阮英说的那种——那就真的是很棘手了。
阮英解释道:“这种材料不仅少,它的寿命从提取出来就开始消减,过一天质量就打折扣,偏偏跟它相生的固体特别容易气化,一不小心就消失了——所以真的没法子,只能三年。”
只能是三年。
所以联盟大事历上面记载的时间一定会是错的。
“你刚刚说,十年前你出任务时,天懿号还只是一份计划书?”沈礼聿不敢置信道。
“是的。”阮英点点头,脑子突然闪现沈礼聿刚刚说的话,“不过可能是我消息不灵通。”
沈礼聿松了口气。
他觉得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天懿号生产出来这件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虽然天懿号投入生产的时间存疑,但它正式运作的时间一定不会出错。
瞿林宗第一次按下按钮,从此新城成立,这两者之间有很紧密的关系。
“算了这件事先不说。”阮英皱眉道:“你刚刚说新城内掌权人不是控夏是这么回事?”
沈礼聿满脸怀疑的点头,“这件事我也存在疑惑。”
明明当时阮长华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下一任掌权人一定是控夏,但一夜之后,瞿林宗上了任。
他还专门跑去问了阮长华,得到对方沉默的摇头。
是不让他问的意思。
这个疑问也就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瞿林宗……?”阮英觉得这个名字实在耳熟,在脑海里疯狂寻找这种熟悉从何而来。
“——那个惯会拍马屁的马屁精!”她恍然大悟道。
沈礼聿听见她的形容,差点憋不住笑,连忙低头,余光瞥见控夏的嘴角在小幅度抽动。
“笑什么?”阮英撇撇嘴,“这人老喜欢在我面前夸阮长华,实在难听,我就对他动了几下手,难怪觉得熟悉呢。”
“难道是拍阮长华马屁拍成功了?让他哄上那个位置了?”
她摩挲自己的下巴,眯了眯眼:“不应该啊……阮长华不是这种人。”
沈礼聿也摇摇头,“阮老不是这种人,所以应该有什么隐情。”
阮英蹙眉,一想到不远处那座新城市里有个马屁精,还做联盟的掌权人就觉得十分膈应。
“所以你们现在是和那个马屁精翻脸了?”阮英好奇道。
沈礼聿听见这个称呼还是觉得怪,他压下了嘴角的笑意,敷衍地点头,然后问起别的问题:“你知道50E计划吗?”
说完他仔细观察阮英的面色,发现对方神色有些奇怪。
他有点摸不准了。
这个表情绝对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不说知不知道更多的内情,起码她肯定听过这个名字。
所以沈礼聿摸不准她到底知道多少。
没想到,阮英说:“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礼聿面色不变,轻轻反问:“我们知道这件事很奇怪吗?”
阮英没有回答,但她的表情透露了答案。
看她表情变换了好几次,到最后成了纠结,沈礼聿也就没有开口,静静等着她做出决策。
是要说,还是不说。
最终,阮英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反正现在跟你们一条船上了……这个计划你们知道多少?”
沈礼聿试探着扔出他知道的一点信息:“计划内要求城内人数缩减。”
阮英听到他的回答,露出苦笑:“这是目标。”
她道:“我估计你们也就知道这一点了。”
“50E计划的最终实行结果是城内人数锐减到5万人。”阮英淡淡道:“是为了减少城内人数缓解压力,但是跟这个计划相伴相生的还有另外一个计划,它绝不是独立存在的。”
“我想知道,瞿林宗的掌权下,现在城内的生育率怎么样?”
沈礼聿摇摇头,“不是很乐观。”
“城内的孩子大多都是5岁以上的,近几年……几乎没有新生儿诞生。”沈礼聿道:“而且这些孩子还在减少。”
“果然。”
沈礼聿听见阮英骂了一声。
但她很快继续道:“这个计划的诞生也跟天懿号有关,但具体实施不应该在这时候,听你们的意思,城内人口已经开始缩减了?”
沈礼聿道:“几周前,瞿林宗因为大批市民犯了法条,将他们都全部杀害。”
“大批是多少?”阮英皱眉。
她对城内现在人口还有多少并不了解,不明白这个大批的含金量。
“城内人口的三分之一。”沈礼聿道。
他说完安静了好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抬眼看对方,阮英又出现了那副震惊到愤怒的表情。
“去他的瞿林宗,该死的马屁精原来不止会拍马屁。”阮英冷笑道,“他到底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内情。
阮英叹了口气:“新城市建立,最应该保护的是那些孩子。按照先前联盟那些人定的计划来说,天懿号会在二十年后停止运作,而人类因为困在那一方小天地,说不定二十年都找不到破解的方法,所以才会有50E计划的诞生。”
“但是在50E计划正式开始实施之前,应该还有另一个计划已经在安稳进行中了。但我听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有开始。”
沈礼聿一惊,背后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你也知道,现在能好好活着的人先前都打过基因针,这个基因针可以帮助人类很好的适应现在的环境,但有舍总有得,不可能全是好处。”
沈礼聿忍不住道:“对人体有伤害?”
“是的。”阮英道:“会导致女性身体结构发生变化,也就是卵子的产生会日渐减少。”
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先前科技那么发达,可关于孕育新生命的问题还是没有攻克。
哪怕体外受孕的设备再怎么发达,最基本的卵子还是要从女性身体里取出来。
干细胞引导分化的办法先前明明已经成功,成功之后的几年却又不明所以的失去了效用。
研究人员努力了好几个月,耽误了不知道多少项目的进程,却依然无果。
根本找不到原因。
阮英道:“按照十年前那帮人定下的计划来说,五年后应该要开始为这个做打算了。”
沈礼聿盯着她,撑在床边的手却被小幅度勾了勾。
他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摊开手心,任由控夏手指在上面划拉——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
第58章 我去问。
沈礼聿垂着眼, 佯装思考,实则是在辨认控夏往他手心里写的字。
半晌,他收起手心, 然后抬眼,对阮英说:“已经有办法了吗?对生育这件事。”
阮英挠挠脸,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猜测,这十五年的时间应该就是用来找办法的。”
沈礼聿又安静下来。
十五年时间, 就算再造天懿号, 也能造出三台来了。
但是瞿林宗那里分明没什么动静。
况且这件事这么重大, 他不可能偷偷在私底下藏着掖着, 不让高层里其他人知道。
看刚刚控夏的反应, 她分明也不知道这件事。
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瞿林宗根本没打算做。
不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透露不出来。
“再说回50E计划。”阮英说:“那个马屁精用的手段也太残暴了,他在联盟里面有那么一手遮天吗?还是说根本没有人敢管他。”
沈礼聿点头又摇头。
“他这些年都把跟他意见相左的人都除了, 就连我和控夏也……现在算‘黑户’吧。事情发生的太快,瞿林宗根本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等我们知道这件事之后,已经无法挽救了。”沈礼聿慢慢道。
其实他没有到现场,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是什么惨状, 但报纸满天飞, 整个新城的气氛又那么紧张, 再蠢的人都明白是出事了。
谁又能想到,居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想到这里, 沈礼聿叹了口气。
阮英一直都没有说话, 沈礼聿抬眼瞧她的表情,发现她腮帮子很紧,看样子是在咬牙。
“总之我们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迫不得已的,后面肯定还会回去, 不能让瞿林宗一手遮天,就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一己私欲?”阮英重复道。
“说到这个,我还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在追杀控夏的。”沈礼聿状似不经意道:“难道是之前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吗?”
这是沈礼聿的推测。
虽然他并不了解阮英,但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问出这个问题,肯定是看到了什么。
除了明摆着的人和事,还能有什么呢。
之前还听到控夏问阮英是不是从这里能看见远处的新城,阮英的反应他看在眼里,知道是肯定答案。然而并不清楚能看得多仔细,但也不是没可能从这种观察中得到这种结论。
沈礼聿还是更倾向前面的那个推测。
他有私心,没有后面的推测说出来,以免阮英不想说,还给她找了一个借口。
沈礼聿屏住呼吸,一直没有听见阮英开口,抬眼看她。
对方满脸冷漠,身高优势的原因,垂着眼跟他对视上,表情很冷。
沈礼聿心里一紧,感觉不太妙。
他不自然的动了动,掩盖在袖子底下的手被控夏手指牵住,安心了点。
“怎么了?”沈礼聿歪歪头,“是我猜错了?”
阮英并不答话,而是偏头看了看他旁边一直没有动过的控夏,表情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再抬眼时叹了口气,“你没猜错。”
她说:“之前确实有一批人闯到这边来了。”
沈礼聿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在默默震惊。
他很想问得更多:他们那群人看到了什么?全部都毫发无损回去了吗?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但是不行。
一旦急起来,他就不再和阮英是互相交换信息的平等关系了,反倒会被对方拿捏。
沈礼聿淡淡“嗯”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那群人穿着一身黑,跌跌撞撞地闯进我的地盘,然后恢复了行动,在到处乱走,好像是要往哪里传递什么信息一样。”
阮英接着道:“我出手干预了一下。”
“干预?”沈礼聿嗓子发紧。
他有预感,阮英嘴里的干预,绝对不是什么很轻飘飘的词汇。
反倒让人觉得特别沉重。
“嗯。”阮英慢吞吞道:“没让他们回去。”
果然。
沈礼聿听到这句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只是靠监控和骤然回升的生命体征传输回去信息的话,里面包含的信息量也足够让人疑惑。
瞿林宗不是傻子,他手下养着的那批人都是顶尖人才,肯定知道这个地方有问题。
“瞿林宗一定还会派人回来再找到这里的。”沈礼聿笃定道。
阮英摇摇头,表示她并不关心这个。
“那群人死之前还在找,不过这次找的东西不是他们之前要的,看反应是在找人。”
“我的推测就来源与此。”她说,“没看到你们之前,我还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看到你们之后我就心里有底了。”
“那他们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吗?”沈礼聿问。
“奇怪的地方?”阮英想了想,然后不是很自信的说:“他们好像很想跟什么东西打照面?”
“想跟那些怪物打照面。”沈礼聿淡淡出声,语气却很笃定。
“那些怪物?”阮英有些疑惑。
“对。”沈礼聿说:“那些怪物的血液含有巨大的能量,可以作为燃料。这是我们目前已知的信息,但还不知道为什么瞿林宗要专门出来找。”
“这个我知道。”阮英一笑,“这几年我在这里呆着,营养液早就被我喝完了。后来快要活不下去了就尝试抓了一只怪物,处理完之后烤掉吃下去。味道还不错。”
沈礼聿很震惊:“这些怪物不是全身都是毒吗?还能吃?”
“可以。”阮英说:“而且肉里面也含有巨大的能量,我吃完之后直接昏迷了,晕过去之前还以为自己死了。但是再次醒来之后身体变得轻盈了很多,而且身体素质较之前有提升。”
阮英是从小就在军营里泡出来的,连她都说身体素质有提升……效果绝对非同凡响。
沈礼聿思忖着,改天他也吃两口,改善改善自己的身体,不说突然变得骁勇善战,起码要跑得够快,免得拖控夏后腿。
“那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了。”阮英思索道:“之前我以为你们一辈子都不会走出天懿号的保护区,我跟控夏再见面,要等到这里扩张到新城那块去。没想到,居然是你们主动出来的。”
也不能算主动。沈礼聿腹诽道。
他叹了口气,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于是又转移了话题。
“瞿林宗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既然之前已经有一批人来过这里,那他在新城肯定已经知道这里的神奇之处。”沈礼聿看向阮英:“他一定会派人再往这边来——这个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但我更关心另一件事,你说你当时‘干预’了一下,有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过?”
他问出这个问题,心里有预设的答案,带着点惆怅。
如果阮英这么大咧咧的就出现在那群人面前,那瞿林宗肯定也知道她的存在,怎么可能还会允许她一个人独占这片生地?
说不定下次来的人都带着热武器出现了。
虽然阮英的根据地在武器库——但是十年前的武器对上十年后的武器,他也说不准到底哪个赢面更大啊。
沈礼聿此时在庆幸,幸好城内科技的发展因为黑雾的不断逼近凝滞了不少,不然他们肯定拼不过对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阮英摇了摇头。
就是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过。
并且,不仅如此。
“不用担心他知道我的存在。”阮英道:“我好歹是名军人。虽然训练懈怠了十年,但基本的敏锐性和反追踪本能还在,你大可放心。”
“至于到时候他再派人过来……”她勾了勾唇角,从大腿侧边抽出一把木仓,‘啪’地一声,扔在桌面上,“有的是让他们有来无回的办法。”
沈礼聿松了口气,点点头。
小小的休息室里就这么沉默下来。
沈礼聿在回想他还有没有没问的东西,阮英则是把桌上的木仓收了起来,摸摸鼻子,看了外面一眼。
“时间也不早了。”她站直身,“这间休息室没有人用过,控夏可以继续在这里休息。至于你,既然你们是一起的,那你们就一起睡吧,反正也不是没有睡过,我也懒得再找一间出来给你了。”
“控夏估计还得睡,到时候你尽好你的本分,好好伺候她。”
阮英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在下面一层,没事不要来打搅我。”
砰。
门被关上。
沈礼聿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看,时间确实有点晚了。
有一点剩余的阳光照射进来,洒在桌角,看起来暖融融的。
他等了好一会,才去扭门把手,看阮英走了没。
门外空空如也,阮英已经不在了。
沈礼聿把头探出去,严谨地左右探视三四遍,才把门轻轻合上。
他一扭头,控夏已经不在床上了。
吓了一跳,沈礼聿瞪大眼睛去找,发现她站在窗前,正抬头盯着那片余晖,很安静。
沈礼聿没有打扰她,他矮下身,开始收拾放在桌上地上,乱成一片的药。
一一装进盒子里,把几个盒子叠起来放好之后,他又拿起刚才阮英送来的衣服,拆开来。
两套长得一模一样的绿色衬衫和长裤,一套大点,另一套小点。
沈礼聿把小点的那套放在一旁,捞起自己那套,却犯了难。
忘记问阮英洗漱间在哪里了。
身上这套衣服实在破烂不堪,沈礼聿已经忍了很久了。
难道他要在房间里换吗?
沈礼聿盯着衣服沉默。
倒不是他害羞,只是他到底是个男的,在房间里换怕控夏会嫌弃。
而且他也很久没有碰过水了,身上实在脏。
还是洗洗好一点。
思考良久,沈礼聿还是考虑忽略掉阮英刚刚那句“不要打搅”的威胁,下去问她。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控夏,我要去……”
后面的话没有说,因为控夏听见他叫自己,转过身盯着他。
于是沈礼聿冲她示意了一下手上的衣服。
他正打算走,听见控夏有些沙哑的嗓音:“你知道洗漱间在哪里?”
她并不记得阮英有嘱咐过这件事。
想着,控夏抬眼,看见沈礼聿诚实地摇头:“我现在下去问问她。”
“算了。”她说:“我去问吧,你在这里等等。”
沈礼聿并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听话地点头,并帮她打开门,站在门口看她一步一步下了阶梯。
控夏下到最后一级的时候,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轻地“哒”。
沈礼聿把门关上了。
她敛了心神,在相似的楼层布局看见另一间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看起来比上面那间有人味得多,阮英估计一直都住在这里,没有换过。
倒是出乎控夏的意料。
在控夏的印象里,除了呆在军营时,阮英一直都是很多动的。
——从各个方面来评价,都是如此。
控夏抬手敲门。
“哒哒”两声,声音并不大,但她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里面的动静。
阮英站起来的时候似乎很急,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刮擦声。
两秒过后,门打开,她的脸出现在门后,隔着一层烟雾缭绕。
她在抽烟。
看见控夏,阮英并没有很惊讶,只是语气平淡道:“来了。”
控夏略一点头,盯着空气渐渐消散的白色烟雾,还是没忍住。
“还有吗?”控夏问。
阮英“嗯”了一声,尾调上扬,表示疑惑。
“烟。”控夏言简意赅,“给我一根。”
阮英哼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包,抛给不正不经倚在门框上的女人:“省着点抽,最后一包了。”
控夏沉默地点头,拿火柴点燃了,把烟叼进嘴里。
两个女人就这样沉默寡言地、隔着上腾的烟雾,相对无言。
第59章 我想留着。
还是控夏率先开口:“我记得你之前不抽烟。”
她偏头吐出一口, 这时手上的烟已经吸了一半,控夏却不想再放进嘴里,随手掐了。
阮英把桌上放着的杯子递给她, 示意她可以把烟灰弹到里面。
控夏把半根都扔进去了。
阮英看到她的动作,只是挑了下眉, 没说什么。
她嘴里那根烟快燃烧到尽头,深深吸了一口后, 她也把剩下的扔进杯子里, 倒了点水进去。
才开口:“多少年没见了,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控夏不置可否, 开门见山道:“你发现我醒着。”
不是问句, 是肯定。
阮英也不出她所料,爽快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 所以不用跟我解释原因。”她说,“不过你应该也不会跟我解释,好吧,这不重要。”
“特地下来找我就是为了找我确认这件事吗?”阮英耸耸肩,“你问我就回答, 本人向来坦坦荡荡,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控夏略一摇头, 淡淡道:“不是特地,主要是想来问问你洗漱间在哪里。”
“所以只是顺路?”阮英一愣, 随后没好气道:“在外面, 好了,滚吧,还废我一包烟。”
她表情立马变得不耐烦起来,指着外面让控夏出去。
控夏没有立马出去, 而是上前两步,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嘴角含着笑出去了。
上到楼上,控夏身上的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她扭开门,看见里面坐着的沈礼聿,冲他扬扬下巴,“楼下有洗漱间,你先去,等会我再去。”
“好。”沈礼聿站起来,出门。
房间里一下只有控夏一个人。
她打开房间里的灯。
夕阳已经落下,剩下的光已经不足以照亮室内。
现在没什么事好做,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好好休息。
控夏却习惯了忙得脚不沾地,突然闲下来倒觉得手足无措。
一片静谧中,她的目光投向床铺。
之前她躺上去的时候身上可脏,待会洗干净了上去,又变脏了。
但床上面却没有任何的污渍,就好像刚才没有人触碰过一样。
控夏盯了好一会,突然意识到什么,碰了碰自己躺过的位置。
很干净。
她站直,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扫入眼,看见角落的柜子,走过去打开,里面分门别类,左边是服帖叠成豆腐块的新床品,右边也叠成了方块,只是不太成型,套了塑料膜,中间有隔板隔着。
刚刚控夏喊沈礼聿在房间里乖乖等着,但沈礼聿并没有只是坐着,他还换了四件套。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控夏最后把衣柜门关上,又下了楼。
“……怎么又是你。”阮英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女人,十分无语。
“这回又要问什么?”她没好气道。
“这回不问什么。”控夏绕过她,自顾自在她房间里找到唯一一把凳子,然后坐下,“我来找你叙叙旧。”
“哟。”阮英把门关上,阴阳怪气道:“难得一见啊长官。要跟我叙什么旧?”
控夏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然后道:“我记得十年前你出任务,走之前跟程先见了一面。”
阮英听到先是静止了一会,之后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挂了一丝笑意。
“十年前……我出任务的事,你到现在还记得?”
控夏挑挑眉,听到她继续道:“都说贵人多忘事,我看你也没怎么忘。”
控夏淡淡地找她话里的漏洞,“是说我是你的贵人吗。”
效果不错,她成功看见对面女人的脸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阮英憋了半晌,最后绿着脸道:“少恶心我。你问这个干嘛。”
既然阮英已经知道方才她跟沈礼聿谈话的时候自己没睡着,控夏也就毫不避讳地直说了。
“跟50E计划有关。”她说:“程先知道内情,她之前跟我提过一嘴,但是我没仔细听。”
“好吧。”阮英正色,勉强点点头,“我是见过她一面,但没有涉及到这一方面的事。”
“而且,既然她知道,你干嘛不直接去问她?还大费周章地跑来问我这个半知不解的人。”她嘟囔道。
控夏表情没变,只是声音沉了点,听起来并不伤心:“她……走了。”
阮英听到她的语气,有些奇怪:“走了?还能走去哪里?难道她在你之前出了新城?”
控夏叹了口气,随即又恢复如常,道:“死了。”
这两个字轻轻松松把阮英要说的话堵在了喉间。
控夏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倒也没有很难过,只是抬起头开始观察阮英的神色。
对方看起来有点蒙,像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也正常。
控夏漠然地想:“之前认识的时候对方就比较黏程先。”
她张开嘴,想安慰安慰对方:“你倒也不用伤心……”
话没说完,被打断。
阮英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然后憋出一句:“你……你别难过。”
话音落下,她看见控夏蹙着眉看自己,紧紧闭上嘴。
老天我在讲什么废话。
阮英面不改色,心里想。
难不难过是说说就可以做到的吗,这种话简直蠢得惊人。
控夏则是看着对面的女人,有些费解。
怎么还转过来安慰我别难过,她是这种人设吗。
有点ooc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心里的想法差了十万八千里。
阮英秉承着多说多错的想法,没有擅自开口讨人嫌,还是控夏先说的话:“你说什么?”
阮英只好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干巴巴的:“我说……你别难过。”
然后她尴尬地撇过眼,换了话题,正儿八经地回复刚才控夏问的问题:“出发前去找她是因为那次出的任务跟她有关,是她下放的。我还想问你呢,之前她从来不下放任务,大家都知道你是第一截止人,那次倒是奇怪了,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吗?”
控夏点头:“我知道。”
那段时间她去执行了另一个任务,优先级更高,所以没有接手程先下放的那个。
看她说了三个字之后没有再说话,阮英明白她没打算说原因。
她撇撇嘴,接着道:她说让我镇守这边的武器库,但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我就去问她了。”
“问出结果了吗?”
阮英摇摇头,“没有。但是问出来了才奇怪不是吗?你又不是不知道,程先跟你一样,两个神秘莫测的人。”
古怪的评价。控夏想。
她没有再问,而是沉浸进自己的思想里。
优先级是一回事,但更多是因为那次程先没有找她。
说明她不想让自己做这个任务。
控夏向来懂她,明白她这个行动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主动去接这个任务。
但为什么找上了阮英呢?
她隐蔽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女人,自顾自找到一个理由。
阮英很黏着程先,所以程先信任她。
问完这些,她就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站起身,招呼阮英。
“我回去了,再见。”
“等等。”
控夏停住脚跟,看她,等她说话。
阮英表情变化莫测,好像很纠结。
控夏觉得她还是很厉害的。
军人,尤其还是指挥,情绪不能太表露在脸上,不然容易导致军心不稳。
但控夏没听过阮英所在的军队里有传出什么丑闻,甚至全联盟最厉害的军队就是她在的那支。
而指挥本人——阮英,从她们相熟开始,控夏就没见她脸上没有表情过。
这么多外露的表情也能把军队管理好,她就只见过阮英一个。
“怎么了。”控夏看她憋了半天都憋不出来什么话,好心的问,“还要说什么?”
“那个。”阮英感觉到控夏的注视,悄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吩咐……让我来帮你。”
她再次撇开眼,很不自然道:“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帮帮你也没什么。”
控夏向来和别人接不上的、断线的大脑,此刻神奇般和她接上了脑回路。
她眨了眨眼,觉得挺新鲜,很想打趣人。
但看到面前女人脸上的薄红,还是把打趣的话吞了回去,带着笑道:“行。”
阮英松了口气,难以出口的话说完了,她也就恢复了本性,让控夏赶紧出去,今天之内不许再打扰她。
控夏没跟她计较,闪身出去,把门带上了。
她在走廊闻到一股新鲜的水汽味,知道沈礼聿已经洗漱完,于是上楼,打算自己去。
控夏方才下来时分明把门带上,此刻再上去,那道门却打开了。
她上去,在门口看见坐在椅子上,正在打理自己湿发的男人。
对方看见她,脸上立马盎出笑,也许是觉得自己笑得太张扬,略微收了收,最后只是唇角挂了一抹清浅的笑,问她:“你回来啦。”
“嗯。”控夏觉得不太对劲。
对方继续问:“水是热的,你可以去洗了。还有就是……”
沈礼聿颇为害羞道:“我今晚睡哪里?”
控夏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指了指床,“这里。”
她看对方快速眨了几下眼,恍然大悟:“你不想跟我一起睡?”
想到自己前几天的行径,控夏很理解,她摸了摸鼻子,走过去拿了自己的那套衣服,接着说:“那你睡这里吧,我下去问阮英,让她再给我找一间。”
沈礼聿拉住她的手腕,“……我没有,你误会了。我是怕你嫌弃我。”
“不会。”控夏索性靠在桌子上,被抓着的手腕带着他一起过去,捻了捻他还没干的长发,“我觉得抱着你睡觉挺舒服的。”
“哦。”沈礼聿低下头,抓着她的手松了松。
“那你快点去洗吧。”他低声道:“我等你回来一起睡。”
控夏松开他的头发,银色的眼瞳飘忽起来。
她感觉今晚有点不对劲。
是指这个基地里,除她之外的另外两个人。
但热水从头往下淋,放松的同时她也没想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她把沈礼聿先放到一边,开始想阮英那奇怪的态度和话语。
今晚她对自己说的话分明就是在向自己投诚。
如果自己没有感觉错的话。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时间的力量这么强大,连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情绪也可以随意改变吗?
控夏洗完,穿上自己的衣服后,按开旁边的出风机,把自己放进去。
温柔的机械臂上前扶住她的后脑勺,从上头传来问候的声音:“您好,请问这个力道还舒适吗。”
控夏“嗯”了一声。
随后,柔和的风从上头集中垂下来,恰好覆盖住整个头部,耳边被“呼呼”声覆盖了。
机械臂的手指很灵活,穿过她的发,让暖烘烘的风穿梭在发间。
控夏突然想起下楼前看见的沈礼聿。
他在擦自己的头发。
而在离开之前,自己还摸了一把他的头发,分明湿透了。
沈洗完之后没有用机器烘干自己的头发吗?
控夏手指摸到旁边的按钮,按下去,头顶上正吹着的风立马停了,机械臂也缓缓离开她的后脑勺。
“现在是联盟时间晚上9点18分。”机械臂一边撤离一边缓缓道:“祝您今晚睡个好觉,我们下次再见。”
控夏点头,迈步走出洗漱间时,身后的灯自动关了。
她心里装着疑问,三步两步上了楼,沈礼聿果然还在擦他的头发。
看见她时,沈礼聿明显有些惊讶,“洗完了?”
“嗯。”控夏走过去。
她握住沈礼聿的手,接过对方手里的毛巾,擦过他的发尾。
对方明显惊讶,同时也惊讶,控夏曲起的手指感受到他背部一下子绷紧了。
她擦了好一会,还以为对方会放松下来,没想到根本不管用。
沈礼聿一直绷着背后,控夏都替他累。
“不用那么紧张。”控夏往他背上抹了一把,本意是让他放松一点,没想到对方绷得更紧了。
她还以为对方怕自己太用力扯到头发,率先解释起来:“我不会扯疼你的。”
感觉这话有点奇怪,控夏继续道:“我不是生手,有经验。”
手下的人对上句话没反应,听到这句话反应倒是大起来了。
“有经验?”控夏听见对方问,嗓音有点闷。
她没放在心上,“是啊,我手艺挺好的。”
“为什么?”
控夏有些惊讶沈礼聿的继续追问,余光看见他脸偏向自己的方向稍微侧了一点。
手上轻轻握着的头发也因为他的动作掉了一些。
“还能是为什么……熟能生巧。”控夏道。
她有预感对方还会继续问下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等他继续问了之后,我该怎么回答呢。
控夏觉得她心里想的那个答案不能说出来。
但是随便编一个——对她来说,难度稍大。
就在她在心里暗自犯难的时候,对方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控夏松了一口气,手指在他的头发穿梭。
“怎么没有用机器?”她问。
对方闷闷的回应:“我不知道有。”
控夏直觉不是这个原因。
但对方不想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她帮沈礼聿把头发擦了个半干,本来想直接喊他下去把头发吹干,但是没有,而是自顾自从他的黑发里捻起小部分,然后替他扎了条小辫,垂在胸前。
沈礼聿只是感觉她好像抓着自己头发做了什么,下意识往旁边偏偏头,看见垂下来的辫子。
“挺好玩。”始作俑者在后面淡淡评价,“好了,差不多了,你去楼下把头发吹干再上来吧,该休息了。”
“那它呢。”沈礼聿下意识问道。
他扭头看控夏,捏着小辫送到她眼前。
控夏摸了摸,说:“我扎着玩的,你拆了吧。”
对方问:“不拆行吗。”
控夏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对方脸依旧仰着,却垂着眼,长直的睫毛盖住眼睛里的情绪。
他说:“我想留着。”
第60章 不想让我亲吗?
“……你这是什么造型?”阮英上下打量沈礼聿全身, 语气怪异道。
沈礼聿刻意地把几根辫子撩到前面,手指轻抚,唇角含笑道:“你问这个吗?”
“控夏的手笔。”他垂眼, 说话之前左右观察了一下附近,“她昨晚兴致来了, 给我扎的,还不让我松开。”
阮英听见他的话, 表情更加怪了, “不让你松开?”
沈礼聿点点头, “她说我这样好看。”
这话一出口, 沈礼聿成功看见对面的女人面色一变, 跟见鬼了一样,嘴角抽搐。
她翻了个白眼, 很想确定面前这臭不要脸男的说这句话的真实性,但又觉得因为这种事专门去问控夏有点太小题大做,只好忍下这口气,作罢。
不想再和这男的待一块,阮英气冲冲地从他身边走过, 经过他旁边时还是气不过, 脚一勾, 朝他的腿弯狠狠踹了一脚。
就在沈礼聿扶着墙吃痛时,阮英风一般从他旁边闪过, 等沈礼聿再抬头时, 人已经没影了。
沈礼聿痛的眼前有些发黑,他一只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弯下去,摸自己的膝盖弯。
已经完全没知觉了。
他硬撑着站直, 打算去控夏面前给阮上点眼药。
没想到刚走两步,已经离开的阮英又走回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沈礼聿直觉她是来威胁自己的。
果不其然,阮英又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最后站定在他面前,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
阮英缓缓倾下身,沈礼聿还以为她要对自己动手,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强撑着没退。
他听见阮英低声道:“管好你的嘴。你最好别让控夏知道。”
沈礼聿满脸震惊,微张着嘴盯她。
怎么这么不要脸?!
两个人在心里同时想道。
他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各自对各自翻了个白眼,然后晦气的撇过脸。
沈礼聿拖着失去知觉的1.5条腿上楼,阮英则是绕得离他远远的下楼-
“这个地方你还有用吗?”控夏问。
他们一行三个人站在生物基地门口,控夏站在中间,偏头看着阮英。
“我拿来做什么用?”阮英道,“你要用的话你就拿去吧。”
控夏其实有点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阮英明明不用这个实验基地,但是又供养它供了好多年。
可惜她并不会主动开口问阮英,就算她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告诉她。
她点点头,表示对阮英说的话表示认可。
基地的事解决了,再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一行人上了飞行器,打道回府。
回到根据地,控夏问:“那两只怪物呢?你把它们放到哪里去了?”
“哦。”阮英慢吞吞应了一声。
控夏余光看见她手指不知道点了哪里,随后一声铿锵的嘈杂声响起,从头顶传来滑轨的声响,她转头看去。
滑下来的东西非常眼熟,因为她之前在里面待过——是那个大铁笼。
两只怪物在里面倒是呆的安详,齐齐趴着在睡觉。
控夏上前去敲敲笼子边,看它们俩的样子睡得很熟,这点声音根本吵不醒它们。
但她本意只想看看它俩状态怎么样,看它俩因为她闹出的动静动了动,也就没有再继续大动干戈非把它们搞醒。
她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阮英身边,然后丢出一句话:“该回去了。”
“哦。”阮英无动于衷地应了一声,“什么时候?现在?”
控夏偏头无奈地看她一眼。
“还没有准备好呢,嫌我碍事了?这么急着赶我走。”
“那倒没有。”阮英道:“我期望着你赶紧把坏人打跑,然后我也要住进新城里去。”
她叹了口气,“这里太无聊了。”
控夏觉得她的情绪有些莫名,但还能理解。
她拍拍阮英的肩膀,笑着道:“不负你所望,一定快点。”
两个人的闲话到此为止,控夏上去找沈礼聿。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上午沈礼聿出来了一趟之后,就一直沉默寡言,话特别少,刚一下飞行器就缩在屋子里。
问他怎么了也不肯说。
控夏直觉他和阮英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摩擦,然而看看沈礼聿的态度,再看看阮英这幅好像根本没发生什么的样子,她也就压下了心里的疑问。
他们应该自己能解决好,她不明不白地插手,说不定反而还乱了事。
想通这一层,控夏也就没再管他们两个。
别死了就成。
控夏想到这里,还是顿住了脚步,回去跟阮英叮嘱了一声:“你……下手轻点,别太重,人家身子骨弱,挨不起你一巴掌。”
阮英瞪着跟她大眼对小眼,终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跟你说了?!”
“呵呵。”不等控夏说话,她先兀自冷笑起来,手指咔吧咔吧的响。
控夏皱了皱眉,“不是他说的,我猜的。”
看来确实和她有点关系。
控夏道:“往前一步说,他是联盟里唯一一个跟我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死他也会死;往后一步说……他也姑且算我的人,人就那么一个,你干嘛非得跟他过不去。”
“还剪人家的头发。”她皱了皱眉,脑海里骤然闪回沈礼聿回来时,撇在前面那截跟后面明显短了不知道多少的头发。
阮英冷哼了一声。
控夏总结道:“幼稚。”
她说完,撩起眼皮看了阮英一眼,里面含了警告和提醒,转身上了楼。
沈礼聿趴在床铺里,一头乌黑的头发铺散开来,几乎把整个上半身都铺满了。
控夏上前,抓起一把他的发,在手里捻了捻,然后又放下。
“醒着吗?”她轻声问。
床上的人小幅度动了动,半晌,从底下传出闷闷的声响,“醒着。”
控夏向来懒得猜别人心意,直接问道:“你趴成这样做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沈礼聿听了她的话,动作缓慢地爬起来,把糊在脸上的头发统统放到背后。
他白着一张脸,睫毛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唇抿紧,边缘泛白,等他要说话、松开时,内里已经染了红艳艳的一层。
长了一张好颜色的脸。控夏想。
她想着,原本冷硬的声线不自觉放轻了,食指曲着,扫过他眼下——那里红了一片。
“什么事?要回城了吗?”沈礼聿抓住她的手,脸颊下意识蹭了蹭她手心。
这个姿势很亲密,就像对方珍重地把他捧在手心里一样。
控夏看他的动作,感受到手心微凉又软的触感,拇指主动摩挲起他的脸。
她说:“是该回城了。”
沈礼聿点点头。
他们这次出来,本来就是巧合的事,没想到发现了生地和还活着的阮英。
纯粹是意外之喜。
虽然瞿林宗的目的还没有搞清楚,不过知道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人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需要我做点什么吗?”他问。
控夏来找他绝不只是来跟他说回城这件事,沈礼聿非常清楚。
他很高兴自己能为她所利用,至少证明自己对她还有价值,不是吗?
控夏却冲他摇摇头,看得沈礼聿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地又躺下去了。
他偏着脸,不愿接受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事实。
“你得整理出一份文书来。”控夏说:“关于我们来到生地的事,时间跨度从出城那一刻到我们回城,中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不能少。”
沈礼聿扭头看着她,“跟阮英的对话呢?”
控夏说:“有关50E计划和雏鸟计划不用记载,这是机密。”
“好。”沈礼聿爬起来,长发晃在后面,被恶意剪短的几缕却依然垂在前面。
控夏目光放在上面好一会,没忍住摸了摸。
她视线向上,恰好撞上沈礼聿的眼睛。
对方似乎很委屈,控夏盯着他眼下,那片红似乎完全消散不了了,还有加重的趋势。
“别哭。”控夏说。
但是她的话好像没有安慰的效果,还起了反作用——沈的眼睛更红了,还弥漫上了一层雾气。
于是控夏不敢再轻易开口了,她抿着唇,仔仔细细观察他的脸。
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偶然发现他的眼角居然长了一枚特别淡的、小巧的红痣,要仔细看才能看见。
而且快要跟泛红的皮肤混在一起了。
手指率先贴了贴那枚红痣,控夏盯着那里,又往旁边——他的眼睛对上,冲他笑了笑。
然后身体前倾,微抬着头,唇瓣碰上先前手指的位置。
柔软和柔软相触,控夏垂眼,盯着沈礼聿的发顶。
半晌,她推开一点距离,眼神却依然不退让,直勾勾地依旧盯着沈礼聿。
对方却垂了眼,好像不敢跟她对上一样。
这次不只是眼下红了,整张脸都红透了,透着皮泛出了一股粉色的朦胧的颜色。
控夏有心想再亲亲他,于是想着就这么做了,她又倾身上前,可惜还没碰到对方一根毛就被制止。
“不想让我亲吗?”控夏索性靠着他的额头,低声问。
感受到额头下的人略微的摇头动作,控夏靠得更近了,漫不经心道:“那是为什么?”
她听见他说:“你亲了我那么多次……我好像都没有主动过一次。”
控夏诧异地往后,看见他红着脸抬眼,眼神里满是坚决:“这次让我来好不好。”
她笑弯了眼,松开了沈礼聿,然后倒在床上,对他道:“来吧。”
控夏不闭眼,她还睁大了眼睛,盯着上方睫毛轻颤的男人缓缓压下身。
头发从他肩膀上滑下来,盖住了控夏的视线,直到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先是鼻尖碰鼻尖。
沈礼聿就像一只小动物,好像要用鼻尖探索世界,他碰完鼻尖之后没有停歇,又碰了碰旁边控夏的脸颊。
接着控夏才感觉到唇上有软软的触感。
她之前跟其他人接吻时从来不闭眼,这次却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沈的嘴唇刚在上面停留了一段时间,她的心就像有袋鼠在里面打拳击,砰砰地跳起来。
她在心跳如雷里慌张的闭上眼。
还以为沈礼聿有下一步动作,控夏闭着眼平息了一下心跳,却发现对方只是贴着她……甚至连张开嘴舔她一下都没有。
好纯情啊。
控夏想。
她试探着睁开一只眼,见对方根本没有睁开眼的打算,于是大胆地将两只眼都睁开。
其实这样的距离对于人眼来说有点近了,脸会畸变。
控夏斗鸡眼好一会,盯着面前的人,还没有观察够,但眼睛已经酸起来,她只好放松,到处看看。
不知道这家伙还要贴多久。
控夏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她丝毫不专心,甚至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三分钟过去了。
控夏被他这么贴着,心态从新奇到无聊再到不耐烦,干脆手一推他的肩膀,顺势翻上去,撑在他耳边。
沈礼聿睁开眼,相当迷离,还没有问控夏怎么了,就见上方的人风驰电掣地压下来了。
吓得他闭上眼,嘴也闭得紧紧的。
直到唇缝被人舔了一下。
他下意识放松,下一秒就被攻占城池-
“这个给你。”阮英把手上的东西亮出来。
控夏接过来看了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会眼熟了。
是之前那两只怪物偷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其实控夏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搞来的,但绝对不会是什么正经路子。
不然那两只怪物也不会被追成那样了。
她收好,打算带回去拿给容任,让她好好研究研究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阮英给完了东西,却并不急着走。
她还有问题:“到时候你回去了,我怎么跟你联系?”
她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会,看控夏没有说话的意思,又悻悻然补了两句:“怕到时候你不回来了,那些人过来我不认的。”
阮英考虑的不无道理。
控夏这次回城,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毕竟城内还有程借景和瞿林宗。
前者的机械体还埋藏在新城底下,贸然离开肯定不好;后者太多幺蛾子,控夏肯定要盯着他,防止他又做出什么事,到时候又是控夏替他收拾烂摊子。
更何况,几乎所有人类都生活在那座小小的城里,控夏绝不可能放弃他们。
“你这里能不能接收到新城传来的信号?”控夏问。
阮英皱着眉回想:“之前有尝试过,没有接收到过。不过我觉得也有手环型号不一样的问题。”
“你等等。”阮英上楼,很快下来了,手里拿着几条黑色的胶状物。
她递给控夏,同时道:“这是十年前生产的通讯器,你看看接收的信号波长有没有变。如果这个没有出问题的话,那应该是接收不到信号了。”
控夏面不改色鼓捣一会,“再建个信号站好了。”
阮英问:“是没有信号站的问题?”
控夏摇摇头:“我看不懂这个,但信号站非常重要,新城的信号散发到这里来经过黑雾的层层削弱,已经很缥缈了,信号站主要就是帮助把逸散的信号重新收集起来,起码能接收到信息。”
她甩了甩手上几条通讯器,“至于这个,信号站建起来再说,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接收到。”
阮英点点头。
她又问:“需要什么东西?”
控夏仔细想了想:“你先带我到楼顶上看一看。”
两个人上了楼顶,还带了沈礼聿。
他接过控夏手里的东西,看了看她们俩,觉得好像没有自己什么事,于是自觉离远了点,研究起手上的东西来。
别的不说,他现在看见阮英,都还觉得膝盖后方隐隐发痛。
还是不要不自量力地跑去再去招惹她好了,留她远远的最安全。
控夏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一心沉浸在信号站的事里。
“你之前说能从这边看见新城。”控夏环视一圈,“哪个方位?”
“要用这个。”阮英从角落里拖出装备,“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特别是还有黑雾在中间挡着,顶多能看见一点光。”
“顶多?”控夏淡淡重复。
阮英笑了一下,“这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天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的就多了。”
控夏也冲她笑一下。
这个笑看得阮英有点心虚,她在原地来回绕了几圈,又主动凑上去,“所以这个信号站到底要什么东西?我下去找了然后搬上来,给你省时间。”
控夏在摆弄那个器件,一边移角度一边想,嘴里跑出几个关键名词。
阮英一边听一边记下,等控夏说“没了”之后,速度极快地下楼找。
控夏继续找角度,终于在一片浓黑中看见了一丝光芒。
她放慢呼吸,透过遥远的距离,看见了高高矗立着的联盟大楼。《 》
60-70
第61章 跟它们打会变臭。
“控夏。”
控夏移开眼, 看着身旁不知站了多久的沈礼聿。
对方面色凝重,见她看过来后主动抬起手,“这些通讯器, 都是没法接收到联盟发出信号的型号。”
控夏皱眉,本来想接过来, 但想想自己还是看不懂,于是停顿了一下。
她问:“你看得懂?”
沈礼聿还没来得及解释, 就听见控夏又开口:“哦对, 你之前说过你是工程师。为什么接收不到?”
按道理来说, 联盟发出的信号, 所有通讯器应该都能接收得到才对。
为什么这些型号不可以?
沈礼聿道:“我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是我觉得跟基地的特殊性有关。”
控夏恍然大悟。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武器基地作为一个国家最高级的机密基地, 另拨出两条信号链专门供这里跟中心城市进行交流无可厚非。
更何况特质的通讯器。
为了不被非我国人接收到讯息,联盟做出的一切行动都是有理有据的。
……可现在, “有理有据”成了阻碍她们交流的最大障碍。
控夏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改变信号接收频率,接收到联盟发出的信号?”
沈礼聿拿起这些通讯器左右看了看,然后缓缓点头:“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
“好。”控夏松开手里的装备,“需要什么?一个足够安静的房间?”
“要。”沈礼聿说:“还需要工具箱,我猜这里有。”
阮英赶上来, 手里背上都是东西。
控夏和沈礼聿上前去帮她卸下来。
虽然看不惯沈礼聿, 但在控夏面前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
阮英皱着眉问控夏:“怎么了?”
“这些通讯器没法接受信号。”控夏言简意赅道:“需要你腾出一个有工作台的安静的空间, 还要工具箱,让沈长官改造一下。”
沈礼聿听见她的称呼, 冲她那里看了两眼。
阮英知道事态紧急, 没有多的话,应了“好”后,便一言不发又下了楼。
沈礼聿看了控夏一眼,对方在示意他跟上, 他也就没多话,跟着阮英后面下去了。
“这里。”阮英扭开门,“专用的工作室,用来修武器的,该有的工具应该都有。只是好多年没有进去了,可能需要你自己打扫一下。”
沈礼聿捂着鼻子进去,淡定地一点头。
头刚点下去,身后就传来巨大的一声“砰”,听起来颇有怨气。
他震惊的瞪大眼睛,转身,留给他的果然只有一道冷漠的门,和空中因为刚才的大力作用纷纷飘起来的灰尘。
阮英早就不见了。
不过沈礼聿也可以理解。
他跟控夏单独相处的时候,也不希望有电灯泡,特别是阮英在场,更何况是阮英。
这个该死的毒唯。
他对着门瞪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正事。
如阮英所说,这里确实很久没有再使用过,满室灰尘不说,墙上放着的工具早就生锈了。
不过幸好只是外面的盒子生锈,里面的工具都崭新无比。
沈礼聿重新打开门,他把桌上的灰都扫到地上,又让智能机器人工作了一会,让室内保持了一个基本的洁净,才正式开始对通讯器进行改造。
已经很多年没有再下手动过这些东西了,沈礼聿小心小心再小心,害怕自己生手把这里仅仅的五个通讯器给搞坏了。
但出乎他所料,之前的工作经验都还在,虽然没有达到在职时的熟练,起码捣鼓这些东西还能起到作用。
比起他之前没离职前那些精密仪器,这个通讯器算不上什么,唯一一点棘手的就是——这些通讯器构造简单,但里面有预防机制,一旦构造发生改变,通讯器就自动锁了。
相当于报废。
沈礼聿盯着旁边已经被锁的一个通讯器,用袖子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又小心翼翼的拆开下一块。
“都拿来了。”阮英说:“我拿上来之前点过一边,有些耗材多拿了一点,应该没有漏的,你需不需要过一遍眼?”
“不用。”控夏早就拿了材料跑到另一边,手上动作着,头也不回道:“我相信你。”
这话听得阮英嘴角高高挂起。
她费了好大劲压下嘴角,走过去,高贵冷艳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控夏看她一眼,把手上已经绑好的东西递给她:“照这个来,把那里全部都绑完,等会全部拿给我。”
阮英没有异议,她接过来,走回去的同时在研究,等到地方,她已经研究明白了。
虽然觉得这个造型有点奇怪,但她也没有问出声,因为知道控夏不会回答。
好歹是从小从军营里混出来的,阮英速度很快,几分钟就能全部搞定。
她轻轻松松把那一堆全部拢在一起,然后放到在忙的控夏身边,朝她吹了声口哨。
特别轻佻。
控夏面无表情偏过脸,盯着她,张张嘴。
本来想嘲讽嘲讽她,余光撇到脚边那一堆已经是半完成品的材料,到嘴边的嘲讽愣是忍了下来。
“做得很好。”她嘴角挂了一抹笑,特意腾出手拍了拍阮英的肩。
虽然力气故意有点大,但阮英这个二傻子显然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是轻佻地冲她又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看来是故意的。
控夏嘴角的笑完全被她贱没,恢复了面无表情,脚却极快地冲她脚踝那块扫。
力道极重。
对方很明显有所防备,往后一跳,躲开了她的大部分攻击。
——当然还有小部分没躲开。
虽然她并没有被控夏绊倒,但脚踝前部分还是被控夏脚尖扫到一点,立马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嘶……你下手真狠啊你。”阮英抱怨道:“不就是跟你玩玩嘛,干嘛那么严肃,你至于吗。”
“你话真多。”控夏说。
阮英在她背后暗暗瞪了她一眼,看见她有转过来的趋势,立马连爬带跑地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很快她又生龙活虎地开始跳。
“就这样就行了吗?”阮英问。
她不是很信任地上下打量这个信号站,感觉它连个半成品都算不上。
控夏拍开她的手,语气不虞:“手别贱。”
阮英就不敢再碰了。
这不妨碍她继续上蹿下跳的围着控夏和信号站转,看控夏没有理她的意思,终于安分了点。
控夏在调位置。
她用的是自己的通讯器,先是给程借景发了信息,看见发出去的消息前端有个圈在转就知道不好。
“接收不到啊。”控夏道。
她看发不出去就没再继续发,用力把“信号站”拔起来,换了个角落放。
刚才那个地方,控夏能从那里看见联盟大楼。
她还以为靠近一点信号更好,没想到一点都没有。
干脆搬到对角线。
控夏为了防止等会还要再拔起来,偏头看见旁边无所事事非要跟着她的阮英,干脆把它交到对方手里。
“扶好了。”她叮嘱道。
阮英还算靠谱,没有把这个脆弱的信号站不小心扔到地上。
控夏绕着她开始试探信号。
她也懒得再多发一条了,点了一下前面的红色感叹号,看这条还能不能发出去。
出乎她意料,这里信号倒是好,控夏刚点上红色感叹号,那条信息嗖的出去了。
与此同时,更多信息像雪花一样崩进了她的收件箱。
控夏粗略扫了一眼,大意是李金晚被放出来了。
她问:“有没有受伤?”
程借景秒回道:“没有,应该没有被虐待,精神状态还好。”
“只是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肯说。”
“没事。”控夏说:“人没事就好,等我回去再问。”
程借景那边应该是还在处理什么事,恰巧收到她的讯息,所以秒回了。
从这句话之后,那边就没有音讯了。
控夏总觉得不太对,但她不是急性子,眼下自己这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好,肯定不可能再飞回去看程借景那边怎么样。
她皱着眉,跟阮英嘱咐了一声:“信号站安在这里就好,我下去看看沈礼聿那边怎么样了。”
说罢,没等阮英张口,风风火火地下楼了。
她不知道沈礼聿在哪间,干脆就每层都转悠两下,顺便在脑子里串线。
程借景那边能发生什么事呢?
控夏把从出城来一直到现在所有事都串在一起,一件一件捋过去。
但直到她找到沈礼聿,还是没有推测出来城内能发生什么事。
沈礼聿看见她,刚张嘴,就听见对面的人满脸凝重道:“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回城要提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点点头,随后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控夏:“这些通讯器一旦经过改造,就会陷入锁定状态,变成废品。”
控夏问:“所以,你没成功?”
沈礼聿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控夏没明白他的意思。
沈礼聿说:“频率改成功了,但是解锁有代价,里面的功能大半没用,保守估计应该只能接收和发送信息。”
他摸了摸鼻子,又补了一句:“这是最坏的打算,待会试试看还有什么功能能用。”
“好。”控夏收起来,“全部都搞完了吗?”
沈礼聿点点头。
他已经收拾完了,本来打算拿着这些直接去上楼顶直接找控夏,没想到对方率先找上门来了。
“那走吧,顺便上去测试一下。”
控夏说完就抬脚,沈礼聿在后头,把门拉上,跟上她的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楼,看见角落躲着阳光的阮英。
控夏过去,扔了一只通讯器在她怀里,又拿出一只给身后的沈礼聿。
“测试一下。”控夏说:“先看一下收发信息的功能能不能实现,别的另外再说。”
听她话的意思,阮英知道应该是通讯器的改造出了问题。
不过她并不了解这个东西,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出于对技术人员的尊重,阮英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捣鼓起来。
“这里面一个联系人都没有。”阮英说:“怎么测试?”
控夏没有说话,只是手腕凑过去跟她碰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好友请求,阮英立马点了通过。
这下有联系人了,虽然仅有控夏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不过阮英也不想加别人,她点进联系人的私聊界面,试探着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表情过去。
嗖地一下,那条记录水灵灵地出现在私聊界面里。
控夏看见她的动作,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
那条表情包顶着初始头像躺在顶端,十分怪异。
控夏礼尚往来,也给她发了一个表情。
她发完之后往旁边看,阮英手里的通讯器果然也出现了她发的那条讯息。
“收发信息的功能没有问题。”控夏说。
沈礼聿在旁边测试其他功能,闻言点头,应道:“好。”
于是控夏对阮英说:“你就用这个联系我吧,到时候有什么我也会提前跟你说的。”
阮英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说后面研究人员过来的事。
虽然对方并没有跟她明说过这件事,但上午控夏问她实验基地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
阮英说:“可以,到时候包在我身上。”
她们这边交流完,沈礼聿却还在测试其他功能。
最后,他把通讯器给控夏,“地图功能完整,定位功能完整,视频功能完整,其他功能都被阉割了。”
“那也可以了。”控夏接过,说:“最基本的功能还能保留着就已经很好,其他不太重要。”
不过说到地图功能……控夏转头问阮英:“你有没有这里的地图?”
阮英很快摇摇头:“没有。不过等你们离开这里之后,我可以做一个。”
“好。”控夏颔首,“到时候你直接把地图发给我,劳累你。”
至于阮英要怎么做出地图,这就不在控夏的考虑范围内了。
她在脑里过了一遍所有事,发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控夏把手上的通讯器都扔给阮英,然后拉过沈礼聿:“我们明天就启动回城。”
“之前让你带着的那些怪物尸体呢?”她问。
“都收好了。”沈礼聿说,“还有那个蛋,也要带回去吗?”
控夏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个蛋尤其重要。”
“好。”
一切准备就绪,太阳也已经落下,等这一夜过去,他们就要启程了。
八点多,控夏在和沈礼聿一起把报告完善时,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她去开门,门外站着阮英。
控夏视线落在她脸上,然后又转移。
阮英手上拿着一个盘子。
“这是什么?”控夏问。
阮英大大咧咧地进来,说:“肉。给你们补充能量用的。”
控夏正要说什么,就见阮英冲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暂时先不要说话——鬼知道从你嘴里蹦出来的是好听话还是难听话——为了不在半路上突然失去能量晕倒,还是吃了吧。我之前说过的,味道还不错。”阮英懒懒的,“腌了挺久呢,应该还算入味,你们吃完早点休息。”
她说完又自顾自出去了,全然不顾另外两个人的心情和感受。
控夏和沈礼聿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都没有明白阮英这一遭举动是什么意思。
沈礼聿是因为不了解,控夏则是没见过她这个举动,暂时没有推测出她的目的。
不过阮英方才发表的那一番言论还算过得去,所以控夏也就歇了找她问的心思。
说不定人家的心理就是这么简单,担心他们在半路上出了问题呢?
“吃吗?”沈礼聿轻声问。
控夏点点头。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掉盘子里的肉,忘记了先前阮英说过的副作用,然后齐齐倒地,昏迷过去了。
等第二天醒来,已是后话。
控夏身体强壮,代谢也很好,醒的比沈礼聿要早。
她一醒来,感觉身体确实轻盈了不少,就连这几天一直在隐隐作痛的腹部伤口也好受许多。
看来这个肉里蕴含的能量确实很多,人类经过改造的身体也承受不了里面的巨大能量,昏睡了那么久。
控夏动动肩膀动动腿,舒展身体。
她已经很久没有休息的这么好过。
而且身体的轻盈感让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巅峰时期,因为经历爆炸带来的副作用也几乎要不复存在。
不过跟巅峰时期还是有点比不上的。
爆炸后身体没有休息好,到底还是带来了不可磨灭的损伤。
控夏站起来,看见沈礼聿趴在桌上,没有醒的迹象。
她弯下腰,把他抱起来,然后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给他盖了点被子,离开了房间。
她一下楼就看见阮英,对方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控夏走到她身边,悄无声息,也不说话。
还是阮英率先发现了她。
“大早上的是来做鬼吗?”阮英被吓了一大跳:“你是不是有病。”
“谢谢你的干粮。”控夏说:“昨晚睡的很好。”
“哼哼。”阮英听见她的道谢,也就没有再计较她的行动,转回去又开始捣鼓。
控夏对她做的东西不感兴趣,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干脆上楼了。
而沈礼聿居然醒了。
他坐在床上,目光很迷茫,看起来刚醒不久的样子。
“控夏。”他说,“我觉得我的身体好像变轻了。”
控夏“嗯”了一声,“我也是。”
沈礼聿目光呆滞了一会,又接着道:“我感觉我现在拥有很强大的力量。可以出去跟外面的怪物空手搏斗。”
控夏上前去,拇指和食指卡住他的脸,迫使他抬起脸来,居高临下道:“外面那些怪物太脏了,跟它们打会变臭。你可以先试试跟我打。”——
作者有话说:控夏:不许变臭。
第62章 耀眼的光明。
这话有点吓人, 沈礼聿一下清醒了。
他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把自己从控夏的铁手里拯救出来。
然后道:“我醒了。”
“醒了就好。”控夏毫不留情道:“不然我真怕你梦游到外面去了。”
沈礼聿尴尬地“嘿嘿”两声。
他爬起来,真的感觉身体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新奇得很。
控夏看他的动作,好像是有在原地打一套军体拳的意思。
然而并没有。
沈礼聿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脸, 去了洗漱间。
回来之后他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控夏说:“我已经检查过要带的东西了,你还有什么吗?没有的话现在就可以。”
沈礼聿能有什么?
当初空着手来, 差点连命都要留在这里, 现在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带的。
他摆摆手, “那现在就出发吧。”
“等等, 有没有带医药箱?”沈礼聿忽然道:“我怕到时候在‘黑雾’里出了什么问题。”
控夏略一颔首, 表示带了。
既然这样,那就真的没有什么还需要的了。
沈礼聿问:“我收拾的那些东西都放在楼下,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控夏迈下楼梯,沈礼聿跟在后面。
她说:“到时候把这些全部都搬到灯泡眼头上去,不用费力气。”
说得对。
他们在这次回城的路上,唯一需要担心的,也是最最重要的, 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命。
不要被黑雾吞噬了。
沈礼聿有点怕死, 但他更怕控夏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到新城。
两个人下到楼下, 阮英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这次他们走的是正常的大门,大门旁边灯泡眼和豆豆眼还在笼子里等着, 盯着控夏和沈礼聿的步伐, 克制地发出小声的叫。
大约是受到了阮英的制裁,知道收敛了。
因为刚才控夏还听见,这两只怪物一声叫的比一声高,粗糙的、尖利的两道嗓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像是二重奏。
吵得要死。
阮英也盯着控夏。
沈礼聿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在阮英的视线范围内,注意力放在她脚下的那堆东西里。
他默默靠过去清点,确保真的一点疏漏都没有。
阮英则是在问控夏:“你最早什么时候能回到这个基地?”
控夏摇摇头:“不清楚。新城里面太多事了。”
“好吧。”阮英语气里带着点遗憾。
她不再说话,走到笼子前敲了敲,闸门自动开启,灯泡眼和豆豆眼疯似地跑出来,绕着控夏和沈礼聿转起来,脚步声震天响。
阮英觉得相当吵,她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从腰间掏出枪,朝怪物脚边扣下扳机,空气中响了两声。
那两只怪物感受到威胁,自动停下脚步,不敢再蠢蠢欲动。
阮英道:“刚才我说的话没有听进去吗?让你们别吵。”
两只怪物乖乖地呜呜两声,似乎是在说明自己听见了。
阮英收起枪,问控夏:“这两只你怎么训的?完全没有一丝训练痕迹啊,到时候回到新城踩死人怎么办?”
控夏默默地纠正她:“根本没训。不过你提醒我了,本来在这边任它们撒野也没有什么,回到新城全是人,确实不能太放纵。”
听见她的话,阮英几乎都要瞠目结舌。
她缓缓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有些牙疼道:“行……难怪那么吵。”
大概是不想再看见这两只怪物,阮英开始赶控夏:“赶紧走吧赶紧走,别在这里呆着了,留我一点清静吧。”
控夏如她所愿,把灯泡眼招来,跟沈礼聿一起,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抬到它头顶上去。
没法固定,只能手护着,让灯泡眼慢慢走,防止有东西掉下。
“到时候你们就跟着射线的方向走就好。”阮英提醒道。
之前找新城在的方向派上了用场,阮英将基地内装的巡防射线对准联盟大楼所在方位,用于指明方向。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控夏把豆豆眼扔上去,自己上来后,又拉了沈礼聿一把。
前方的大门打开,新鲜的阳光照射进来。
阮英逆着光看那一行人,下意识抬起手想挥挥。
理智让她压下了这个想法。
“再见。”她说。
她听见控夏也回了她一句“再见”,紧接着,那只怪物收到指令,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门。
阮英深深叹了一口气,大门自动落下。
她在轰然声里低声自语道:“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乍然见了阳光,两只小怪物的心情都很激荡。
它们几乎已经不听控夏的指令了,只顾着撒欢地跑和叫。
控夏和沈礼聿两个长手长脚的人类坐在灯泡眼头顶,活像两只布偶人,弹来弹去。
最终还是控夏忍无可忍,掐住了豆豆眼,咬着牙道:“让它给我好好走。”
一行人才终于安定下来。
他们穿过森林,经过湖泊,来到最初进入的那个裂口——虽然完全看不见,只能凭借控夏的记忆去摸索。
在出生地之前,她从那一堆东西里掏出两套足够厚的隔离服,一套递给沈礼聿,示意他穿上。
沈礼聿接过,在穿之前观察一下。
似乎是做实验穿的隔离服,很厚,能防各种药剂侵蚀和阻挡一部分物理射线辐射,但对黑雾来说完全没作用。
所以只是穿个心安。
沈礼聿这么想着,把自己全套进衣服里,隔着护目镜看控夏的下一步指示。
下一秒,控夏捏了捏豆豆眼,豆豆眼会意很快,从嗓子眼里挤出长长的嘤嘤两声,身下灯泡眼也就跟着动起来了。
眼睛一闭一睁,他们就从刚才还满是阳光的生地,转移到暗不见天日的黑雾中。
沈礼聿之前就是被灯泡眼颠进生地的,但那时他昏迷着,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所以这一次才是他真正直面黑雾的第一次。
他浑身紧绷,知道身上这件衣服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更加紧张。
于是显得控夏在旁边十分松弛。
她抬着头,在浓墨般的黑色中找到那束若隐若现的光照,确定他们方向没有走错。
然后放松地盘腿坐下。
这一路跟沈礼聿脑海中想象的惊险不同,十分平淡,甚至称得上无聊。
控夏每过几分钟都要抬头确定方向,直到那束光越发亮,她就知道,太阳落山了。
距离新城还有多远,却不清楚。
控夏不擅长打发时间,她之前一有空就会去会所,现在没有会所让她去,只好坐在原地,瞪着眼睛不知道数什么。
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偏过脸来,看沈礼聿。
“我让你写的总结呢?”控夏问。
沈礼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几张纸。
他居然用纸笔的方式记载。
控夏接过来,展开,这个纸不知道在他怀里捂了多久,还带着温热的体温。
控夏一一看下去,顺着他的笔迹,回想起来很多忘记的事。
“这个果子的事……”她扭过脸,跟沈礼聿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话不用问了,想也知道没带。
“没事,她们来了让她们自己摘。”她小声道。
控夏接着看下去。
视线撇到习性,她又问:“这个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沈礼聿看过去,她的手指俨然指着两个字,“怕火。”
“在第一夜。”沈礼聿提醒道:“我们那天晚上起了火来着,我注意到附近原本有怪物出现,正打算跟你说,没想到对方还没靠近就离开了。”
“怕火是我的推测,当时变量太多,但是最大的变量就是那堆生起的火,所以我猜测是这样。”
“不无道理。”控夏点点头道。
她已经从头到尾大致扫过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于是把那两张纸还给沈礼聿。
沈礼聿把它重新叠好放进口袋,安静了一会,开口问:“还有什么多久才能到。”
控夏眯着眼抬头看光线,轻声:“不知道。不过应该快了吧。”
“为什么?”
控夏指着那束已经开始变暗的光线道:“能看出什么来吗?”
沈礼聿也抬头,眯着眼:“好像暗了一点……”
“对。”
控夏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快到了。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出意外了。”
“什么意外?”沈礼聿吞了吞口水,“是说这束光的长度不足以支撑我们到新城吗?”
“你猜对了。”
这句话之后,没有人再开口。
他们都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一旦这束光消失,而他们还没有抵达新城,一行两人两兽就会迷失在这片黑雾中。
两只怪物倒还好说,它们既然能在毫无指引的条件下回到生地,现在再回去自然也不在话下。
但是她跟沈礼聿——这不好说了。
沈礼聿忧心忡忡地盯着上方越来越暗的光线,内心暗暗祈祷能快点到。
在黑雾里他们经不起任何意外,因为一旦离开怪物几米,他们就会立马殒命。
在这种情况下,容错率实在太低,出现错误也只能用性命来偿还。
控夏真正忧心的事却不是这个。
她觉得外面的黑雾好像逼近了他们一点。
但是幅度实在太小,控夏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
她睁大眼睛,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外面的黑雾确实在小幅度地逼近他们,密度也在变大——显然头顶上那一坨比旁边的那些黑得要多的多。
怎么回事?这些怪物无法再驱散这些黑雾了?
控夏先是压下几乎要跳到喉间的心脏,捞过旁边坐得直直的沈礼聿,把他压趴在灯泡眼头顶上,自己则是站起来。
沈礼聿被她不打招呼的这一下吓出来一身冷汗,随即问:“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他得不到答案。
控夏从旁边的那堆东西里拿出一把长的武器,自己站直后又把长的激光枪往上面递。
她好想听见了骤然变大的嗡嗡声,但很快消失了。
等她再把激光枪拿下来时,最上面的位置已经被腐蚀,连点渣都没剩下来。
果然靠近了。
刚出来时她用这把激光枪测试过距离,那时候分明没有这么近!
不知道离新地还有多少距离,不过就算再远,他们也不能掉头了。
只能凭着一条命冲出黑雾。
控夏先是拍拍豆豆眼,这家伙在漫长的路程中早已昏昏欲睡,不知道睡了多久了。
“嘤嘤?”
是在问控夏怎么了。
控夏低声道:“让灯泡眼跑快点——用最大的速度。”
至于在这种速度下,他们会发生什么,已经不在控夏的考虑范围内。
她偏头对沈礼聿道:“抓紧我。”
沈礼聿很有经验,控夏话音都没落,他就已经扒住了控夏。
下一秒,灯泡眼骤然提速,凌冽又混着恶臭的风扑了满脸,沈礼聿连忙紧紧闭着嘴。
在这期间,控夏不断拿起激光枪试探,绝望地发现,这把枪越来越短了。
她最后一次拿起枪,还没来得及举起来,率先感受到头顶发凉,直觉不好,于是扯开沈礼聿的手,坐了下来。
对方没有扒着她的腿,现在改抓着她的手了。
“那些黑雾……”沈礼聿难以启齿般停顿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在不断逼近是吗?”
“是的。”控夏轻轻吐出一口气,把下巴搁在他头顶上,手掌搭上他的后颈,抬头看越来越浓的黑色。
“目前不知道距离新城还有多少距离。”她的语气还算淡定,手指不停摩挲着沈礼聿的颈部。
他太紧张,冒出了好多细汗,控夏手指一刮,以为没有了,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现在是拼运气的时候。”她说,“看看是我们先到新城,还是黑雾先把我们吞噬。”
沈礼聿听着她的话,如果不听内容的话,他大概会以为控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样无关紧要的话。
但很可惜,内容事关性命,非常重大。
他在想,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沈礼聿觉得他们两个人像在一座孤岛上,紧紧抱着对方相互取暖,缓解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命运情节的紧张感。
周边漫上来的海水却总会把他们吞噬。
他觉得这种感觉还算不错,却不希望控夏死。
她应该回到新城才对。
瞿林宗的计划不能让他得逞,还有城内那么多人呢。
这么想着,然而沈礼聿却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灯泡眼却大叫了一声。
它的声音还是太大,震得控夏心里闷闷的。
但当心里的闷感散去之后,控夏敏锐地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抬头看,那团浓郁的黑居然退开了一些——至少控夏能坐直了。
关键点在于——刚才灯泡眼那声吼!
控夏迅速分析起来。
先前明明走了那么多的路,灯泡眼一直都没有张开嘴过,为什么刚刚就发出了怒吼声呢。
为什么?
控夏余光看见它头顶的角,方才自己和沈礼聿已经没有更多的空间,只能委委屈屈地躲到这个角下面。
而那些黑雾正在无限逼近灯泡眼的身体。
是觉得烦吗?
控夏敏锐地察觉到那声吼的务必直白的烦闷情绪,想通了关窍。
她先前一直没有明白生地里那些怪物,包括自己身边这两只和黑雾之间的关系,只是隐隐察觉到似乎可以利用灯泡眼和豆豆眼,实现在生地和新城之间来回移动的计划。
原先还以为,是灯泡眼身上有能制住这些黑雾的不明生物因子,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居然是食物链的关系吗?
控夏心跳如雷,面上却冷静。
她重新坐直,隔着手套把豆豆眼捞到前面来,命令道:“让它再喊一声。”
豆豆眼懵懂地嘤嘤两声。
灯泡眼也吼了两声,明显不明白控夏这个指令的意思,声音里带着疑惑。
但这两声已经够了。
她抬着头,成功看见因为那两声怒吼而往后退的黑雾。
猜想正确。
控夏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奇怪这些黑雾的灵活性,手腕上的通讯器震起来。
她那口气松了一半,被这声震动堵了半口回去。
……能连接到信号了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快到新城了?
控夏打开通讯器,看见了阮英,却没有内容。
她刚才发了一条信息过来,然后把消息撤回去了。
控夏有些无言,但看在对方这条讯息给她带来了胜利曙光的条件下,还是亲切问候了她一声:“怎么了?”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先是发个问号,然后又撤回,问:“你已经回到新城了吗?”
“还没。”控夏说:“不过快到了。”
阮英在屏幕这头松了口气:“看来路途还算顺利。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出了一点意外。”
看见这几个字,阮英下意识憋气,直到看见对方发来的下句话才松口气。
“不过,托你的福,我现在确定麻烦已经解决了。”
控夏发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回她,而是点进程借景的聊天界面。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上午,是程借景发过来的最后一句,问她出发了没。
大概是想到了她,控夏点进去的瞬间,对面又多了一条,“要到了吗?”
控夏望望前面,感觉浓重的黑暗似乎要被光明冲破了。
于是她低头发了一条:“很快。”
第63章 全部转移。
通讯器立马跟开了震动模式一样疯狂震动起来, 控夏却不想再回了,把通讯器开了静音模式,抱住沈礼聿。
她很高兴, 沈礼聿能感受到。
想了想,好像只有他们快到新城这件事, 才能让控夏这么高兴,沈礼聿也笑。
他从控夏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一点, 撩起眼皮, 眉尾带笑, 问她:“是快要到了么?”
等他们到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了。
控夏在进城之前率先给程借景发了位置, 所以当时程借景正在等他们俩。
看见程借景,控夏居然久违地感觉有些怀念。
于是她上前去, 第一句话就是:“感觉好久没见你。”
就在程借景面部呈现惊讶的表情,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煽情话时,控夏道:“你怎么还是一副小孩样。”
程借景:“……”
他皮笑肉不笑的,“你怎么还这么欠。”
他说完就往后跳两步,生怕控夏把他抓过去, 又借口要惩罚他。
但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程借景有些疑惑。
怎么, 出去一趟还转性了?
等他把注意力扯回来时, 控夏已经在往前面走。
沈礼聿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只有被无视的程借景在原地快要气的跳脚。
他满脸愤然地跟上, 很快跟控夏并行。
余光看见控夏偏头看了一眼, 嘴角好像还挂着笑。
这情况很少见,程借景挠挠头,最后还是打算不破坏她的好心情。
飞行器贴着地飞行,避开整座城明显变多的监控器, 终于回到那座小三楼。
“这里居然还没有被瞿林宗找到?”控夏抬头看着这座楼,挑起一边眉,十分惊讶。
程借景道:“也许被发现了吧,但是他还没有找上门来。”
还没有找上门,说明这里还没有威胁到他。
又或者说……没有他想找的人。
控夏估计没两天他就会大驾光临了。
“这个给你。”控夏从沈礼聿手里接过那两张纸,拿给在旁边的程借景。
“这是什么?”程借景展开,看了两眼,立马明白了是什么东西:“知道了。”
“他们都睡了吗?”控夏问。
程借景摇摇头,走快两步,率先打开门。
其实还没有开门,控夏就已经听见门后传来的、隐隐的嘈杂声。
等门一打开,她立马就看见了后面站着的……一众人。
王阅最先看见她。
只有她倚靠在墙上,脸正对着大门,其他人则是背对着他们,好像是在争吵些什么。
“女神!”王阅大声道,然后砰砰砰上前,握住了控夏的手。
控夏盯着她亮晶晶的眼,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她的这种热情。
最后,她攥着王阅的手轻轻摇了摇,喊她的名字:“王阅。”
王阅点点头,退开了。
这下控夏才看见后面几个人。
控夏笑着一一跟他们点过头,发现容任居然也在。
“老板。”容任喊道。
控夏又对她点点头,冲他们挥挥手,“进去说吧。”
一群人齐齐往里面移动。
其实控夏很少来这里,所以看见客厅的沙发和桌子时,她很惊讶。
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进去随便拖了一把椅子出来坐,正要开口,看见他们都站着。
控夏说:“还要我请你们坐下吗?”
沈礼聿默默地搬了另外一张,坐到她旁边。
待所有人都坐下,控夏才开始说正事:“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这次出去我跟沈遭遇了挺多事,不过也有很多新发现。”
她没有给其他人问的机会,而是简明扼要把重点全部都摆出来,然后才停住。
所有人在此时保持了同步的沉默,消化控夏给出的这一大段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
控夏等了一会,瞥到容任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她主动上前,把容任叫了出去。
叫她出去不只是因为知道容任有话要说,控夏也有话想对她说。
“我们是要搬到‘生地’去吗?”容任问。
她很敏锐,控夏方才谈到基地的时候,只是略微透露出有一点这个意思,容任立马捕捉到了。
控夏冲她微微一笑,随即肯定地点头道:“对。”
得到答案,容任看起来反倒松了一口气。
控夏问:“过去时要穿过黑雾,而且要跟怪物共同相处,你怕吗?”
容任摇摇头,“跟你一起,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现在反而有点期待。”
看见控夏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之前发给你的结论性报告当中有很多疑点,但在你刚才的话里,我好像能找到答案了。”
“能在生地里找到答案。”她微笑道。
控夏不知道说什么,拍拍她的肩膀,对她的精神表示鼓励。
不过,她纠正了一点:“到时候我不跟你们一起去,沈礼聿跟你们去。”
容任先是震惊,然后表情流露出了不信任,嘴上却道:“沈长官吗……?也行,能安全把我们带过去就行。”
控夏说:“他还是很厉害的。对了,那些东西他有没有拿给你?”
这么点时间,估计也没有,控夏问完之后不抱希望,打算回去找,没想到容任说:“你说那些尸体和……某个看不出什么玩意的东西吗?他刚才给我了。”
“那就好。”控夏点头肯定道‘’:“所以他还是很靠谱的。”
控夏接着道:“事态紧急,我希望你们能快点全部转移到生地的基地里,至于其他暂且没有这件事的优先级高。你明天问问那些研究员,看有几个愿意转移过去,要把利害关系都讲清楚,就算不愿意去我也能理解。”
“还有肉干,”她说:“目前可以确认是那些怪物的肉制作而成,导致人员晕倒的原因也找到了。肉干里蕴含的能量太大,人体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能量,所以才被强制进入休眠状态,其实可以帮助改进身体素质。”
她话音一转,“不过目前还不清楚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那些怪物浑身是毒,怕肉里也有猫腻。”
容任点点头,“等到那里之后我会率先检测这个,如果没有副作用的话,会安排所有研究员包括其他人全部服用。”
“好。”
控夏说完要说的正事了,她安静了一会,又开口。
“前路艰辛。”她张张嘴,把‘看不见头’四个字塞回去,“但总有一天会看见曙光的。”
容任听见这话没什么反应。
控夏还以为她没听清楚,却没打算再说一遍了。
她叹了口气。
容任却突然低下头,不知道怎么了。
控夏想说的话堵在嘴边,愣是没出口,还以为她很伤心,试探着拍了拍她的肩。
容任抬起头道:“老板,长官,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用说这种话来激励我。”
她满脸轻松道:“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打败大反派!所以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跟我们说吧。”
把瞿林宗比喻成大反派实在好笑,控夏忍不住勾起嘴角,这次终于把话说出口:“好,我会的。你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才支撑得起后面要打的硬仗。”
容任上楼休息,控夏重新回到客厅。
她进去前还听见叽叽喳喳的声音,进去后客厅内却安静地,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而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控夏脚步一顿,缓缓开口:“要问的都问清楚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她觉得沈礼聿应该能解答完所有问题。
但还是有人问:“我们都要搬到基地去吗?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显然其他人也想问这个问题,目光热切地盯着控夏。
控夏坐下,说:“是的,都要过去,最好只留我和程借景两个人在这里。”
当然,李轻晚也不能走,然而对方此刻并不在这里,所以没必要特意提出来。
“到时候会分几批,走的越快越好。这里逃不开瞿林宗的视线,要不了几个小时他就会知道我活着回到新城的信息,到时候一定会主动上门‘做客’。”她道:“虽然知道有你们的存在,但他只视我为眼中钉,所以。”
控夏冲他们挑了下眉,没有再说。
所有人都明白她意思。
“那到时候你要是……”有人艰涩开口。
他没说完,因为后面的话被别人掐出去了。
控夏慢条斯理道:“会死吗?也有这种可能。”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地看她,她又道:“不过我会努力把这种可能性减小。刚才我也说了,瞿林宗已经发现了生地的存在,所以我希望你们过去抢占先机,要是让他知道生地的奇妙之处,不知道又要搞什么。”
她盯着面前这些人,看他们都坚定地点点头。
要说的已经说完,控夏让他们都回去休息,眼神示意程借景留下。
对方不负她望,在所有人走了之后主动问她要做什么。
控夏捏了捏他的脸,说出自己的想法:“李轻晚被送回到哪里去了?”
“黑市。”程借景掰开她的手,“瞿林宗派了很多人去看守她,一旦有可疑的人靠近,就会被杀死。”
控夏了然。
她又问:“你的躯体修复的怎么样?能感受得到吗?”
程借景下意识感受了一下,摇摇头:“只修复了一小部分,还是没办法启动。”
“我知道了。”控夏说,“明天我会去找李轻晚。还有一件事,瞿林宗那里有生地的详细资料,我需要。”
“详细资料?”程借景有些疑惑,“你不是说出城的那些人只是不小心闯进去了吗?应该没有你们知道的多。”
他话音刚落,立马明白自己说的和控夏说的不是一回事,立马又答应下来:“好,好。我尽量明天早上就给到你。”
第64章 没有不舒服。
控夏要交待的事已经告一段落, 到现在为止,小三楼才真正陷入沉睡。
第二天。
控夏跟程借景讨论了一晚上的生地,出房间时碰到了王阅。
她打了声招呼:“昨晚有休息好吗?”
王阅克制地点点头, 拿着营养液像魂一样飘走了。
控夏觉得她没有休息好。
又走两步,碰到了双胞胎, 跟王阅一样的状态。
控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出来本来是要喝水,到了楼下也没有急着上楼, 一边慢悠悠喝了两口, 一边观察。
果不其然, 没有出乎她意料, 第三个人出现了。
居然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容任。
控夏干脆叫住她:“你昨晚没有回去吗?”
容任看起来不急着要去做事的样子, 控夏一叫,她就晃过来, 在控夏身边坐下了。
“回了。”容任淡淡道:“今天早上刚来。”
控夏抬手看了眼时间。
早上六点过五分。
“……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她狐疑道:“你真的休息了吗?”
“啊。”容任轻轻应了一声,“休息了,休息得还挺不错了,我感觉现在精神饱满。对了,你昨晚不是说, 要我回去问问我手底下人的意愿吗?我已经问过了, 他们都挺愿意的, 现在估计在家里收拾东西,快的话上午就能出发。”
控夏:“……”
她好像懂了, 又好像没懂, 索性不再关心这个。
容任都坐到旁边了,控夏就直接跟她说之后的行动。
“生地那边的生物还挺多种类的……这个话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控夏揉揉眉心,“过去之后的首要任务,搞清楚为什么那些怪物可以避开黑雾, 其他暂且可以先放着。黑雾当中貌似也有生命体,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找到合适的容器能‘装’它们,也希望你们能分析出里面的成分是什么。不过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牢记这一点。”
容任点点头,看控夏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于是开口:“我知道了。今早我过来的时候看了两眼你们从生地带回来的尸体,初步判断是新物种。”
控夏早就知道,没什么惊讶。
“不过其中有一个,我觉得和之前出现过的动物有点相似,外观上,还有骨骼走向。”
控夏:“?”
容任解释道:“那只长着大耳朵的生物,看起来跟老鼠有点像。”
“老鼠?”控夏觉得这个名字莫名耳熟。
“是的。”容任解释:“哺乳动物,一般生活在下水道和垃圾场里,旧世纪人类最痛恨的东西。”
“它的头骨包括手脚那些骨头都和老鼠有高相似度,我判断它们可能有血缘关系。”
“行。具体的你到生地之后再仔细对比。”控夏说完后又问:“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容任顿了顿,很无奈道:“那个可能得解剖完才能得出答案了,目前我也没有头绪。”
“还有一个像蛋一样的东西,那个你们是怎么拿到的?”
难怪那些怪物对着豆豆眼和灯泡眼穷追不舍,一切都说得通了。
“居然是蛋吗?”控夏说:“是从怪物那里拿来的,这个蛋有没有孵化的可能性。”
容任的关注点却奇怪,“拿?为什么是拿?”
“你后面要跟那两只怪物共同穿过黑雾,就是它俩偷的,我是从它们手里拿的。”
“哦。”那用‘拿’字没错。
“孵化的可能性很小。”容任顿了顿,“这颗蛋可能是那个族群里唯一的一个蛋,老板,你知道那两只怪物为什么要拿这个蛋吗?”
控夏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是那两只怪物闲着没事做,非要跑到人家窝里面讨打,才偷这个蛋。
但仔细想想,后面豆豆眼和灯泡眼被怪物群打得屁滚尿流,也没有想过把蛋还给它们,甚至等到控夏去问时,才从灯泡眼嘴里吐出来。
保护得很好。
控夏说:“不知道。”
容任没说什么,只是道:“等我后面到生地再去找答案不迟。老板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控夏摇摇头,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敲得颇有节奏,连续的三下,顿一会又继续。
听起来挺有礼貌。
控夏在心里这么想着,站起身要去开门。
门却自动开了。
一群人哗啦哗啦涌进来,很有秩序,带起一阵细碎的声音,又安静下来。
控夏定睛一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腼腆又兴奋的笑容,齐齐跟她打了声招呼。
此起彼伏的“老板”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什么企业年会现场。
原来是那些研究员来了。
控夏仓促地冲他们点头,目光却看着容任,用眼神询问:“他们怎么来了。”
容任早就站起来,说:“忘记跟你说了,老板。我叮嘱他们收拾完尽快过来,但是不要太引人耳目,免得耽误你的事和吸引来不该来的人。”
那群人里有人开口:“容老师,我们过来的时候很小心的,只是在门口碰上了而已,保证没有引来任何人的目光。”
“好。”控夏道:“辛苦你们了。但是出城的事没那么快,你们可以先坐会。”
研究员们也不跟她客气,有椅子的找椅子坐,人太多椅子不够,大部分人直接盘腿坐在地上。
他们每个人只带了很少的东西,大多数是一个包,少部分背了包之外又额外提了个小箱子。
控夏用通讯器把程借景呼唤下来,看见程借景出现在楼梯顶上时,像看见救星一样冲他勾手。
“怎么回事?”程借景凑近她,悄声问。
怎么一个没看住,楼下多了这么多人?
“生物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控夏也小声道,“有没有什么营养液啊水的,招待招待他们。”
程借景一听,吃的没有,水还不多?
他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但控夏却发现头顶上伸出了好几条机械臂,训练有素的分工,一个从抽屉里拿出不明物,貌似是泡水用的东西,另外的拿杯子烧热水,不多时,每个研究员手里都分到了一杯散发着淡淡热气的蓝色饮品,就连控夏和程借景手里都拿着一杯。
控夏在原地僵立一会,默默饮了一口,垂眼看程借景。
这小孩满脸安逸,双手端着杯子,闭上眼虔诚又珍视地小小喝了一口,然后发出了喟叹的声音。
察觉到控夏的目光,程借景抬起头,依然满脸安逸。他说:“好喝吧。我一次只能喝一小杯,其他人不爱喝,泡了浪费,所以很少泡。”
他自顾自‘嘿嘿’两声,又陶醉地喝了两口。
控夏一言难尽,不信邪地嘴唇碰了碰杯口,小心翼翼再次尝试这个味道。
真是奇了怪了。
机器人喜欢的味道跟人的口味差了十万八千里,控夏不敢苟同,余光扫过面前那些研究员,发现他们也露出了和程借景如出一辙的表情。
控夏:“……”
感觉误入了什么怪地方。
她有点想逃之夭夭,恰好看见沈礼聿从楼上下来。
“沈礼聿!”她喊道。
见对方看过来,她冲他招招手,肢体语言表示的是让他过来。
沈礼聿满头雾水地穿过众人,还没有问出自己的疑问,手里就塞了控夏递过来的东西。
热热的,还晃荡着。
他低头一看,一杯蓝色的诡异的水。
“你喝着,我去找王阅说点事。”控夏面不改色道。
说完她长腿一迈,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目不斜视地走了。
沈礼聿收回视线,垂着眼盯自己手里那杯水,听见程借景热切的邀请声:“很好喝的,你尝尝。”
太久没见程借景,沈礼聿被他的态度感染,没有设防,下意识凑上去喝了一大口。
他脸绿了。
这杯蓝色的水带着一股机油味和泥土味,偏偏这两个味道完全融合不到一起,在他嘴里好像要打架。
他忍着没有吐出来,艰难地咽下去,才发现现场十分安静。
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的杯子,又盯上他的嘴,视线在二者之间飘来飘去。
他好像懂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又瞥到程借景的表情。
对方已经不再是享受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复杂。
程借景:“你……你们……”
沈礼聿忍不住舔了舔唇,冲他们所有人扬起一个笑,冲上楼去了。
手里还抱着那个控夏用过的杯子。
余下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了然。
控夏扔出那句话之后真去找王阅去了。
她那句话不是托词,阵地转移到生地去,肯定有很多事要盘算,容任是实验室的,控夏不会交给她太多琐事,这些事就要交给王阅。
她去找王阅就是为了这件事。
找到对方时,王阅还拿着刚刚喝到一半的营养液,整个人坐在窗台上。
可能是味道太差,控夏看见她一脸不是滋味的慢慢抿着营养液。
她敲了敲门,示意有人在门口,才走进去。
“控夏……?”这次王阅倒没有叫女神了。
控夏轻轻点点头,没看见她房间有坐的地方,于是倚着墙。
“我来是跟你说——”控夏开口,看见她脸上不对劲的表情时顿了顿,只是几秒,又继续道:“如果我没预估错的话,下午你们就要启程出发去生地。这一路上我只放心让你带领他们。”
王阅眼皮动了动,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
控夏走过去,脱下手套,微凉的手心碰上她的额头,努力感受了一下,收回手,戴上手套。
她说:“没有发烧。是哪里不舒服?”
王阅后知后觉“啊”了一声,“没有不舒服。”
第65章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
王阅抬手也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温度正常,但是又缓慢上升的趋势。
是因为刚才控夏的动作。
她视线飘忽地放在远处,再次重申了一遍:“没有不舒服。”
“那是为什么?”控夏微微弯了腰, 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 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精神。你累了?”
“也没有。”王阅小声道, “就……不是很情愿。”
“不情愿?”控夏松开手, 转而倚在窗边的墙上, “什么不情愿。”
“我不想去生地。”王阅摸了摸鼻子。
她从来不会反抗控夏的安排, 也不会问为什么控夏要这么做。
这还是第一次对控夏的命令提出反抗——应该是拒绝执行。
控夏盯着她, 静静问:“为什么?”
其实王阅刚才已经想好理由了,就算控夏不来找她, 她也会主动去说自己的想法。
但是当控夏站在她面前,淡淡地问她为什么时,她还是有点慌张了。
“就……我不是很想离开熟悉的地方。”王阅道,“也没有信心能带好那么大一支队伍。我怕我会出错。”
说出来她松了一口气,不过这理由实在扯淡。
王阅紧张又自以为隐蔽的观察控夏的表情, 怕对方生气。
控夏皱了眉, 果然生气了, 语气里都带上不满:“这种理由你能骗你自己,还想着拿来骗我吗?跟我说实话。”
天哪好凶。
王阅只好说出自己的私心:“我想留在这里帮你。”
这话一出口, 她看见控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果然是这种结局。
就是因为知道对方不会同意, 王阅才想着找借口把自己真实理由掩盖过去,说不定理由离谱一点,控夏就信了呢?
虽然有把对方当傻子看的嫌疑。
王阅胆战心惊地等控夏的话,她不敢瞥旁边人一眼, 只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抬头望天王迪,就是不望控夏。
就在她等得心焦,几乎想立刻跳下来滑跪,说她后悔了马上就会带队的时候,控夏终于开口了。
“不行。”
意料之中的拒绝。
王阅小幅度瘪瘪嘴,失望又微不可见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前面说的那些话都是借口。你有能力把他们带回生地,也有能力把据点重新建立起来。”控夏变得有些温柔起来:“就像我不在新城这段时间一样,是不是?”
王阅忍不住看她,她继续道:“但是瞿林宗在新城只手遮天,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李轻晚被抓去审问,说明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也想你能留下来帮我,跟我一起并肩作战,但留在这里的人越多,瞿林宗手里握着的能威胁我的筹码就更多,你能保证自己在新城一定不会被瞿林宗的人抓到吗?”
控夏说的是实话。
王阅忍不住点点头,又想起控夏最后一句问话,点到一半变成摇头。
新城里布满监控器不说,还到处是瞿林宗的眼线,实在不济,瞿林宗几条罪名扣在她身上,她一旦被抓到,立马就能实现当地击杀。
毕竟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像控夏和她老大,一个全联盟闻名的杀神,一个以美貌著称的长官,死讯还上了报纸,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瞿林宗对付不了他们,难道还对付不来她吗?
听控夏这么分析一通之后,王阅冷静了,她说:“我知道了,我躲不过瞿林宗,还是乖乖把他们带去生地,建立据点吧。”
控夏立马满脸孺子可教也地点头。
“既然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已经明白,我就不再多说了。”控夏接回她原本想说的话:“瞿林宗派出城的人已经发现了生地,你务必要在他下一批赶去的人之前,把据点建立好。”
王阅明白她的意思。
“明白,我会让那些进来的人有来无回。”她严肃道。
控夏补充说:“也不让他们探索到里面去,出城的人身上都带着仪器,画面能同时同步回联盟,不能让瞿林宗掌握到更多消息了,我们要掌握主动地位。”
王阅握拳,“我会的。”
控夏也握拳,跟她轻轻碰了一下。
说完这些,还有要问的。
控夏下到育兽场之前,给王阅布置的任务是,让她代替控夏时刻看好实验室,掌握进度的同时保护好研究人员。
生物实验室被瞿林宗派人封锁,那些研究人员还在楼下喝机油味饮料,就是王阅做得好的证明。
但控夏要问的不是这个。
“之前我跟你一起去偷仪器。”控夏道:“那个仪器还放在生物实验室里吗?你带他们离开的时候。”
“嗯。”王阅肯定地点点头,“后面我回去偷看了一眼,瞿林宗派人把守在那里,但仪器还是在。”
控夏心下有了判断,又问:“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你说机器吗?”王阅想了想,“还真有。”
“是什么?”控夏追问道。
“容任好几次来跟我轻声细语地抱怨仪器出错,但她的意思,之前她在运作中心时,仪器分明好好的,没有一次出过错。”王阅道:“而且每次出错实验室都会停电。”
“停电?”
“对。停了电之后实验数据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实验数据和之前分毫不差,好像没有经历过停电一样。”
这话听起来不太妙。
控夏动了动眼睛,面无表情的脸笑起来,跟王阅说:“我知道了。你抓紧收拾收拾,楼下研究员已经来了,随时可以出发。”
“啊?!”王阅跳下窗,听见她这句话,着实震惊了一把,“这么急吗!我快点!”
控夏看她忙碌起来,没再打扰。
其实还有人要找。
她下到二楼,许从山、许从海一对双胞胎早就等着她了,像是知道她会找自己一样。
“小姐。”两人齐齐喊道。
他们表情淡得很,控夏跟他们就没有什么要哄要讲道理的必要,言简意赅道:“跟我过来。”
他们三个人走到空房间里。
控夏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双胞胎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控夏点点头,不再讲废话,开门见山道:“之前让你们去监视联盟里那些人的行踪,有没有什么异常?”
许从山点头,把自己的通讯器解锁,点开一个文件,递给控夏。
控夏接过,往下滑。
是双胞胎记录的异常人员的行踪,跟程借景之前发给她的一样。
控夏已经看过一次了。
但她没有把通讯器还给许从山,而是再仔细看了一遍,同时示意许从海讲。
他们两个分工很明确,一个记录一个讲解,所以单看记录不能看出什么。
程借景也给她发了许从海讲解的细节,但她实在没有时间听。
“联盟里其他高层没有什么异常,白天上班摸鱼混吃等死,晚上下班就约着去会所花天酒地。”许从海先是总结了一番其他人的行径,然后才开始讲不正常的人员。
“但是高层中有一个……她的身份很尴尬,虽然是高层中的一员,却需要每天到实验室报道,实验室的研究员名单上也有她的名字。”
“哦?”控夏来了兴趣。
“季橙阅。”许从海介绍了一下这个人:“研制出城人员所需药品的一员,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员,可以说实验室离开她就转不动了。”
“她每天两点一线,情绪淡,但是在某一天居然出现了宿在实验室的罕见迹象。不仅如此,那天瞿林宗也出现了明显的亢奋情绪。”
控夏有在记录表单上看见这句,标红标粗,显然是想让她注意到。
原本对这个还有些疑惑,但控夏知道出城的人闯入过生地后,立马明白了原因。
估计就是因为生地的关系。
她点点头,示意许从海接着说-
从小房间里出来,控夏又有了新的发现。
其实按照时间间隔来说,不知道第几批出城的人现在此刻应该已经回来了,但奇怪的是,瞿林宗却一直迟迟没有派人出去。
在控夏看来,这种行径不亚于知道有一座金山在那里,自己却忍着不去染指。
原来是因为药剂有了新突破。
季橙阅。
控夏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她记得这个名字,虽然没有见过人长得怎么样,不过行事作风确实如她所想一般聪明严谨。
得找个机会会会她。控夏想。
她想得出神,但身体反应下意识避开冲她过来的人,等到回神时,就看见旁边欲哭无泪,不敢动的小秋。
她抬着头,满脸倔强,手紧紧攥着自己衣服下摆。
“姐姐……”小秋带着哭腔问:“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秋。”
眼看着她要哭,控夏连忙拍拍她的头,“还认识的认识的。”
太久没看见小秋,差点没记起这个人。
小秋露出一个笑,立马软绵绵地搂住控夏。
控夏手扶着她的肩,还要说什么,偏头看见缓缓走过来的两人。
应该是从。
小男孩躲在男人背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观察控夏,见控夏看过来,他连仅剩的那只眼睛也吝啬了,完全躲起来,装作没有自己这个人。
控夏才把视线移到男人身上。
男人跟她打了声招呼:“小姐。”
“老梁。”控夏喊他。
老梁说:“去生地的路上我会照顾好这两个孩子的,您不必费心。”
他这句话一下省了控夏多费口水,于是控夏点点头:“好,辛苦你了。”
搂着她的小秋听见他们的对话,问:“姐姐,我们不能呆在这里吗?”
第66章 控夏没什么良心地勾起唇……
控夏听见她问, 顿时有点头大。
她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小秋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呀。”
“哦。”小秋语调向下,但很快变得开朗, “小秋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姐姐在就好。”
控夏眼神复杂地望了望老梁。
对方意会了她的意思, 上前拍了拍小秋的肩膀,夹着嗓子说:“姐姐忙, 不跟我们一起去, 你喜欢的王阅姐姐去, 我们去找她玩好不好?”
小秋不想跟老梁走, 抓控夏抓得更紧了。
她抬头用希冀的眼神盯着控夏, 希望她说点什么,把老梁说的话反驳回去。
老梁说的话就是控夏授意, 又怎么会反驳呢?
她保持沉默,不太习惯地冲小秋扬起一个笑,然后僵硬道:“小秋去找王阅姐姐玩呀。”
小秋多聪明呀,立马就懂了控夏的意思。
她有些难过地松开姐姐,又瘪着嘴看着她, 希望她能开口留下自己。
控夏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推着她往老梁那边去。
小秋难过地走了。
她走之前还不停回头望控夏, 似乎是在期望控夏回心转意。
控夏冲她勾勾唇角,朝她挥挥手-
任务成果回收到此为止。
控夏站在楼上看楼下那一大帮人, 没打算惊动他们, 悄悄溜走了。
这座小三楼当初给她留了一个房间,然而控夏在离开新城之前只来过一趟,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还是昨晚程借景跟她说的,而且房间是王阅替她布置, 但跟王阅自己的房间风格完全截然相反。
似乎在王阅心里,控夏是那种喜欢完全冷硬机械风的风格,大概是觉得这种风格和控夏的外形很搭。
不过控夏对这些完全没有要求,她觉得只要能睡就好,十分好养活。
控夏在自己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觉得相当无聊,于是过房门而不入,转进旁边一间里面。
沈礼聿正坐在里面。
他的房间布局和控夏房间布局类似,呈现对称。
先前控夏拿给他的那杯机油味蓝色风景饮品还放在桌上。
控夏给他时水位线还在三分之二,现在已经少到三分之一了。
她有些讶异,盯着沈礼聿的背影想:“居然还挺喜欢喝?口味好像有点异于常人。”
控夏兀自将他和楼下那堆味觉异常的研究员化为一群。
机油味的饮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品味到它的风味的。
“你来了。”沈礼聿道。
这个意思好像知道我来做什么似的。
控夏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来:“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沈礼聿如实摇头。
控夏看他抬着头,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隐秘又细密的阴影,琥珀色眼瞳却亮亮的好像很湿润。
他的视线太炙热,控夏被烫的心好像要像一块软糖一样融化了。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黏腻又甜过头的感觉,视线下移,落在他的唇珠上。
她脚往后一勾,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他人视线的可能性。
察觉到沈礼聿视线有要往那边去的可能性,控夏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只能盯着自己。
她有很多疑问。
“你之前说……”控夏启唇,轻声道:“喜欢我?”
后面三个字好像很难以启齿一样,飘飘的,沈礼聿差点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于是凑近了点,亮晶晶的眼落在她的嘴唇上,似乎只是为了辨别出那三个字是什么。
他还是不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蹙起眉头,疑惑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但控夏却不打算再说了。
她弯下腰,在他眼睛上啄了一口。
沈礼聿生理性条件反射闭上眼,于是更方便了控夏。
她第一口吻在他眼皮上,然后又顺着往下亲,小口小口地吻下来。
对方被她的架势逼得节节败退,整个上半身都往后倾,又被控夏扶住后脑勺,抑制住了这个趋势。
沈礼聿一直都闭着眼,眼皮微微颤抖。
控夏低垂着眼观察他,视线从睫毛滑到眼尾那颗不显眼的痣,最后的吻落在鼻尖。
然后发现对方小幅度地动了动腿。
亲了这么多次,控夏第一次发现他出现了这个反应。
她挑了挑眉,离远了点。
沈礼聿疑惑地睁开眼,看见控夏玩味的眼神时,立马明白了。
他尴尬地并了并腿,却发现控夏一条腿卡进来,于是顿住了动作。
因为想挡住,所以身体微微后缩,从他的角度看来,控夏逆着光影,看不清表情。
他开始变得有些窘迫起来了,因为不知道控夏怎么想。
“它会自己好的。”沈礼聿语无伦次道。
控夏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后颈,让他放松一点。
沈礼聿垂着头不敢看她,确实放松了一点,身子却依旧缩着。
控夏低声道:“我帮你?”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手底下皮肤微微一震,似乎很震撼。
她说:“我们去床上。”
……
控夏把不干净的指尖送到沈礼聿面前,对方红着脸看她一眼,没什么犹豫地含住了。
“什么味道?”控夏动了动手指,抬眼问。
“不太好。”沈礼聿舔她的指尖,“我帮你擦干净。”
他说着就要坐起来,被控夏又重新压下去。
控夏说:“不麻烦。你舔干净就好了。”
沈礼聿看看她又低头看看她的手指,低头柔顺地伸出舌尖,开始缓慢的卷过。
叩叩。
门被敲响。
沈礼聿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把控夏的手指含住了。
控夏却面不改色,反而用眼神示意他动作快点。
于是沈礼聿开始像小狗一样迅速地舔。
外面的人还在催,听声音是王阅:“老大?老大你在里面吗?你知不知道女神去哪里了?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后面这个话明显是说给控夏听的。
沈礼聿舔干净之后帮她擦干,忍不住低声道:“待会你记得洗手……都是口水。”
控夏说:“不用。”
她五指伸张了一下,随后自如地把手套带上。
轻佻地勾着他的衣服,让他坐直起来,先去开窗,再开门。
“听见了听见了。”控夏走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走吧,他等会出来。”
王阅看她从里面出来,丝毫不惊奇,看她抬脚,自己也连忙跟上。
“营养液带足了没有,还有药箱那些。”控夏一边走一边问:“多带点消炎的药剂,以免路上出现意外。”
她下了楼,看见程借景蹲在那堆东西前面,于是走过去问他:“之前让你收回来那些衣服呢?”
控夏问的是瞿林宗派人丢掉的专门用来出城的特殊衣物。
那次捡了之后,后面程借景都一直主动去捡,有的时候自己来不及就叫人去。
虽然不知道控夏要这些破烂干什么,但程借景坚信,只要控夏说了,那这些破烂就一定有用。
程借景在百忙之中匆忙抬起头,给她指:“喏,那些人穿着呢。”
控夏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每个人身上都套着黑色的布料——虽然每件上面都有密密麻麻的缝补痕迹。看起来不太富裕。
“剩下的放在箱子里,看看谁还没有,让他们自己去拿。”程借景站起来道。
控夏不吭声,终于看见了程借景在搞什么东西。
包装相当眼熟——分明是两小时前他用来泡的神秘物质。
“你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怪味饮料料包?”控夏盯着那一大包,有点头痛。
“李轻晚给我的。”程借景满脸爱惜地抚摸了一下,“她说反正她的小店开不成了,觉得我应该会喜欢,所以干脆把所有存货都送给我了。”
他轻飘飘地感叹:“难怪她那家小店能开那么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你不会觉得她如果参加,”控夏艰难地从记忆里找出那个名字:“‘十全十美’食物大赛,能拿一等奖吧?”
“之前不觉得。”程借景肯定地点点头:“自从她把这些送给我,我尝过之后,就肯定她一定能夺得榜首了!”
好吧。
控夏不懂。
但她想起自己之前在那里消费了不知道多少钱的奇怪饮品,顿时觉得胃疼起来。
控夏选择转移话题,“目前要前往生地的人数是多少?”
程借景扫了一圈,“算上那两个小孩,32个人。”
“两个小孩。”控夏问:“李轻晚知道这件事吗?”
“她被放回来之后就跟我说,‘我怎么样都行,孩子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所以就直接默认能带走了,毕竟所有人走了之后没人能再帮忙带一个孩子。”
程借景摊摊手:“不过还没有提前跟她说过,现在她被监视着,完全联系不上,而且时间紧急,如果要去跟她说的话,不知道出城的事又要拖到什么时候。我是打算后面再知会她的。”
“之后我去说。”控夏道:“让你破解联盟大楼的资料库,你破解完没?”
“还差一点,不过瞿林宗最近是不是加强了安全性能和反追踪功能?我感觉那个系统变得更加难缠了。”
控夏淡淡地责备他:“谁跟我说今早就能把资料给我的。”
程借景嘿嘿一笑,忙不迭溜了。
控夏想着他说加强性能的那句话,转身,看见沈背着一个包下来。
对方很明显也看见她,但眼神飘忽,像蜻蜓点水,触到她眼里平静无波的湖就振翅飞走。
控夏直勾勾地观察他,发现他垂着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脸立马变红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的手。
于是试探性地抬手跟他摆了摆。
成功看见对方脸更红了,而且差点踩空。
控夏没什么良心地勾起唇角,不再看他——
作者有话说:夏夏最后洗手啦!
不要误会[让我康康]
第67章 色令智昏。
一行人拖家带口的分成好几只队伍, 散成几路分开行动,避开监控器往城外汇聚。
临近中饭的点,虽然人们已经没有了一日三餐的习惯, 几天一支营养液就可以饱腹给自己补充能量,但这个时间还是保留下来, 换做休息。
所以此时城内静悄悄的,再加上逐渐炎热的天气, 太阳直射在这座城市上方, 愈发少人出门。
控夏率先抵达边界, 把灯泡眼和豆豆眼召唤进来。
它们进来城内太明显, 反正在外面也受不到伤害, 控夏干脆没让它们进来,而是待在外面。
驯服调教的事没有时间再搞, 接下来的路程需要靠这两只怪物配合。
控夏掰开它俩的嘴,各往里面丢了一枚小方药粒——里面含着芯片,昨天冲容任要的。
小药粒被溶解后会吸收输往身体各处,跟血液融合,随时准备释放生物电。
也有清除体内除原生结构和物质外的外来因子作用。
芯片直接连到控夏的通讯器, 也可以定位。
还有沈礼聿他们随身带的监视器, 也连在控夏通讯器上, 方便随时查看他们的情况。
她不能随行,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控夏把豆豆眼喊下来。
豆豆眼乖乖地下来, 嘤嘤叫着, 还想蹭控夏的腿。
控夏怕自己的裤子破烂,避开了点。
她蹲下来,刚要张口,看见豆豆眼清澈的双眼时却顿了顿。
好奇怪的感觉。
她撇去这种想法, “小豆豆。”
听到这个称呼,豆豆眼高兴地叫了两声,跟听懂了似的。
控夏继续道:“这趟出去就靠你了知道吗?毕竟灯泡眼也听不懂指令……它只听得懂你的话。”
她叮嘱完了,听着豆豆眼的嘤嘤声,再次缄默起来。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不要全军覆没才好啊。
瞿林宗的眼线到处布满,没有多余说话的时间,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开始上人,准备启程。
灯泡眼头顶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只有沈礼聿、王阅和容任上去,再加上原本就在上面的豆豆眼。
剩下的人跟灯泡眼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围绕在它身边。
单单只靠灯泡眼不够安全,所以他们身上穿的特殊材料衣服是第二层保障。
也仅仅只有两层保障。
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站在边界,控夏和程借景站在他们身后,盯着那一行人的背影。
她盯着灯泡眼头顶上那个长发男人,只是遥遥盯着。
对方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控夏看见他原本目视前方,单薄又板正的身躯动了动,微微侧过了脸。
大概是察觉到控夏在看着他,沈礼聿动作更大了,完全转过了脸,盯着控夏。
控夏冲他扬起一抹笑,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再次摆了摆。
本来只是想逗弄逗弄他,没想到对方不但脸红了,眼睛也红了,秀气又可爱的眉毛蹙起来,像两个对称的漩涡卷起,要把人圈进那样忧愁的情绪里面去。
控夏有些哑然了,情绪好像也被他影响,变得低落起来。
不过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上面的人看见沈礼聿扭头,也跟着扭过来,看见控夏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手,以为她在跟她们道别,于是也礼尚往来的冲她摆了摆。
不仅如此,下面的人们抬头看见上面的人在摆手,于是纷纷也都转过脸去,一齐跟控夏打招呼。
控夏换了手势,往外推,示意她们赶紧走。
豆豆眼看见了她的手势,低声叫了一声,灯泡眼终于动了。
旁边的人也抓紧跟上。
控夏盯着他们缓缓步入黑雾之中,直到最后一个人也跟着迈步进去。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夹杂了害怕,但没有一个人退缩,跨过那条界限时都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
她打开通讯器,通过监视器查看他们的情况。
状况平稳,显然没有出现问题。
手腕一转,通讯器就被关上。
控夏转身,带着旁边的程借景道:“我们回去。”
她们两个绕了另外一条小路走。
原先那个小三楼既然已经没有什么人在那里,那也没有必要专门回去了。
只是他们暂时还找不到地方落脚。
控夏一边走一边和程借景商讨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的手脚还没有伸到资料库去吗?”控夏问。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程借景道:“我的意识已经闯进了资料库,但是我没有在里面找到任何一点关于生地的东西。”
“就连沾边的东西也没有。”他补充道。
控夏听见了,缓缓点头。
程借景问:“是不是瞿林宗还没来得及把相关资料和内容放进去啊?”
“不排除这个可能。”控夏道:“希望是来不及放进去,而不是根本没有放进去的打算。”
“……为什么?”
控夏停下脚步,偏头若有所思地盯着程借景:“你说,新城内那些被抛弃的、长不大的小孩都到哪里去了?”
程借景一愣,抬眼一看,面前赫然是全城的垃圾处理站。
据他了解,垃圾场这边一般都会有一些被抛弃的小孩,每年平均十个左右,都是三四岁的样子。
那些小孩自己捡垃圾长大,偶尔碰到弃婴又会捡回去养,抱群取暖着,很快就会形成一个小型的‘家族’。
而这样的‘家族’又会同时存在两到三个,他们往往会因为地盘的原因争吵甚至斗殴起来,到最后两败俱伤,全军覆没。
但是——自从天懿号出事后,那些小孩好像凭空消失了。
是完全人间蒸发的那种。
控夏说:“我之前下到育兽场的时候,曾经看见地上有骨头渣渣,大概是没有被消化的人骨。”
程借景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那些人骨都是这些小孩的吗?”
控夏摇头:“不全是,少部分是。”
“在我唤醒你之前,新城经历过一场很大的、堪称屠杀的行动。瞿林宗借着他们触犯玫瑰法案的借口,丝毫不留情,将所有人都原地斩杀,但第二天,那些尸体又原地失踪,就好像前一天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那些尸体也被运走了?”程借景接着她的话继续道:“育兽场……全部喂给那些怪物,被当做饲料。”
“没错。”控夏说:“但又不止于此。垃圾场的小孩一部分送到育兽场,还有很大一部分被送到实验室。”
“实验室?”
“地底下有瞿林宗私自建造的实验室,我没有进去,但估计不是用来干正经事的。”
借景二号作为联盟权限最高的机器,系统内储存了许多资料,包括新城城内布局。
大到天懿号保护范围内的所有建筑,小到联盟大楼内每个空间的具体作用,这些资料都是自动传输进系统内的。
虽然这几年来,它沉寂在联盟大楼地下某个不起眼的地方,但当它被人唤醒时,所有相关讯息都会自动被读取,与时俱进。
当初它休眠的地址是程先选的,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其他人发现,程先还特地叫了控夏一起,说是替她保驾护航。
但控夏后来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借景二号分明是程先留给她的助手,大概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吧。
说回正题。
也就是说,程借景知道联盟内一切空间构造,却不清楚底下快被瞿林宗派人挖空了,建了个育兽场——甚至还有不为人知的不知道做什么的实验室。
这还是控夏亲自去查探才知道的其中一部分。
说白了,底下还有多少没有被他们发现的不明空间,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程借景觉得他的躯壳没有被修复实在太耽误事了,最好李轻晚能尽快把他的躯壳修复完全,这样他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大一点。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受限。
他问:“你什么时候去找李轻晚。”
“最快也得明天了。”控夏说:“今天我得去一趟联盟大楼。”
“去拿生地的资料吗?”
“算是吧。”控夏盯着眼前那片垃圾场,漫不经心道:“还得去见见熟人。”
程借景了然,又问:“那我干什么?”
“你?我交给你的任务做完了吗?”控夏问。
程借景满头雾水:“啊?不是跟你说了资料库里面没有了吗?”
“去别的地方找。”控夏言简意赅道:“紧要的东西不可能全放在资料库里面,联盟里所有高层的通讯器、工作设备,还有实验室的数据,全部找一遍。我就不信瞿林宗能把那些数据藏着,不拿出来做点什么。”
程借景应了好,本来想直接跟控夏兵分两路,却还是叫住了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那个,你现在跟王阅她们老大,”他憋红了脸,磕磕绊绊的问:“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王阅她们老大?”控夏重复了一边才明白,原来程借景是在问沈礼聿。
她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拍了拍程借景的头:“你该管我喊姐吧?”
“才不是。”程借景提醒她:“你别忘了你跟我母亲是好朋友,我应该管你叫姨才对。”
辈分骤然又升一级,控夏十分乐意:“那就管我喊姨。至于沈礼聿……现在还暂时没有名分,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管他叫……姨夫?”
原本程借景提醒她只是为了气她,没想到控夏这么大度,反倒让他心虚起来。
不过心虚并没有持续多久,程借景听到那个称呼,白嫩的小脸秒变绿,还满脸惊悚。
“真是色令智昏。”他噔噔噔往后退了好几步,喃喃道:“长着一张好脸就可以忽视他的蛇蝎心肠吗?”
他摇了摇头,暗道控夏没救,不想再看见她,转身走了。
第68章 废话很多的医生。
有关于称呼的讨论到此为止, 控夏再次潜进联盟大楼,发现里面变了样。
不过职能分区依旧没有改变,瞿林宗没有那个权限, 他唯一的能力就是在划定的分区里,将布局再变一变, 再大的改动就是人员调动了。
控夏本来想先找到生地的数据,她来到上次的地方, 还没有继续行动, 又听见熟悉的娃娃音和林菲的声音, 两个人似乎在讨论什么东西, 还在往控夏的位置靠近。
她干脆躲着偷听了一会, 没有轻举妄动。
她跟林菲见面时,林菲还在说她被贬职了, 可是控夏上次来到联盟大楼,听见她跟娃娃音说话,掌握的权力分明大了不少。
这就有个问题,她不清楚为什么瞿林宗明知道林菲跟她关系很亲近,还把对方升到这么高的地位——而且瞿林宗分明知道她还活着。
这不得不让控夏怀疑, 林菲是不是跟瞿林宗做了什么交易, 又或者……答应了对方什么好处, 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挤进权力层。
总之,尚且不清楚对方阵营, 控夏不会擅自打破这种平衡。
她听见两个人似乎在谈论……瞿林宗的事。
娃娃音说:“瞿老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人出去这么多趟, 不知道死了多少,这次又全军覆没,消停了一会之后今天居然又说要出去——!”
这么长的吐槽了一大串之后,她总结了一下:“简直非人啊。”
林菲依然是叫她谨言慎行, 说的依旧是上次控夏来听见的那些:“瞿老瞿老,你也知道他叫瞿老,哪能这么大逆不道在背后说他。”
她语气苦口婆心:“要懂尊老爱幼啊……万一被别人听见你说的话怎么办?瞿老本来就不待见你,难道要把你下放了才满意。”
听得出来,这话已经说了很多遍,林菲显然比上次少了很多真情实感。
这两人真逗。一个真情实感的义愤填膺,另一个虚情假意的苦口婆心。
还真有点什么锅配什么盖的意思。
控夏想。
她听着声音越来越远,探出头看那两人走到哪里了。
距离足够,于是她闪身离开这里。
控夏知道怎么拿到资料了。
有个人给她发了消息,时间太久,她都差点忘记自己有在联盟里布下眼线了。
她躲过监视器,对联盟大楼里的电梯敬而远之,终于找到目标人物。
林越早就开着门等她,看见她之后,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线下见面吧?”林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主动冲控夏道。
“没错。”控夏垂眼看见他伸过来的手,抬手跟他握了握,然后又放开。
“等会还有事,这里我不能待太久,我就直接问了。”她拖来一把椅子,示意林越坐下,他们平等交流。
“瞿林宗有没有找你问过什么事?”控夏道。
“啊……”林越做思考状,“有。他有天把我召上315层,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几乎可以称得上反常。”
“例如呢?”
“‘人在受伤的情况下,有没有瞬间自愈的可能性’,诸如此类。”林越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在他看来,瞿林宗大概是脑子被驴踢了,才问出这种让人高血压的问题。
他冲控夏耸耸肩,语气无奈。
没想到控夏居然问他的答案是什么。
林越一瞬间有些憋屈。
要不是看对方脸上神情严肃正经,他还以为对方在逗他玩。
他只好回答:“不可能。这不符合医学常识。”
“好吧。”控夏看起来颇为遗憾的点点头。
林越松了口气。
好在控夏没有质疑他的专业性,要是像瞿林宗一样,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劈头盖脸给他一句“那你的常识需要更新一下了”,他才真的要欲哭无泪。
这次选的人是对的。
他在心里默默肯定自己的选择。
控夏又问:“那除了这些问题呢?难道他没有拿出什么数据或者视频之类的,作为佐证吗?”
“佐证?”林越茫然:“什么佐证?人能不能瞬间自愈?”
他没好气道:“要是真的给了就好了,那我都不会觉得他很蠢。”
不给就算,还侮辱我没有常识。呵呵。
控夏听见他的话,下意识扫了整个空间一眼。
她脑子里响起刚才听见林菲说的话。
“病人隐私还是很重要的。”林越一眼就看出她在找什么,“很神奇吧?他居然还有隐私的概念。前段时间瞿林宗又满城装监视器,我差点以为他要把那些装到市民家厕所里。”
他好像对此颇有怨言。
控夏好奇地问:“你家厕所被装了?”
林越遏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怎么了,真的有这种可能性?”
他问的是人瞬间自愈的可能性。
一个两个都来问,还都是掌权者,林越真的要开始自己有没有常识了。
控夏冲他神秘一笑,“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她的重点不是这个,“除了你之外,瞿林宗还和哪些人接触紧密?”
林越干脆地吐出一个名字:“季橙阅。”
“最近土皇帝眼前的红人,很受器重。”
控夏听见这个名字好多次,“长什么样?”
林越想了想,跟她描述了一下:“天才少女。”
“什么意思。”
“等你看见她的时候就会知道的。”林越说:“长得很显眼,说话的声音也很显眼。”
控夏现在觉得这些搞研究的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她还以为医师会正常点,不说耐心温柔,起码得可靠吧?
看来是她的刻板印象。
“一般能在哪里偶遇她?”
“50层。”林越道:“偶遇应该不大可能,她这人性子很古板,日常两点一线,能把办公胶囊当自己的家住。不过你可以找林菲,她特别喜欢林菲。林菲你应该知道是谁?传闻她跟你走得很近。”
天才少女、说话声音显眼、经常跟林菲待在一起……
控夏灵光一现,“季橙阅现在多大了?”
“16岁。”
看来就是那个娃娃音少女。
控夏想到这两次碰见她的场景,对方似乎都在辱骂瞿林宗。
控夏下定决心,得想个办法拐到自己阵营来。
她问完话了,叮嘱林越一声:“继续观察瞿林宗。对方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及时跟我汇报。”
说完她站起来,要离开,林越按开门口的监视器,然后脸色一变,止住了她的动作。
控夏停下脚步,被他带着送上病床,往她身上随便扔了点贴片,脸被温热的某种物质盖住,检查的机器完全覆盖住她全身。
不仅如此,她还听见内门被关上的声音。
有人来了。
控夏浑身绷紧地平躺在床上,下意识伸长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瞿老,刚在检查,没有听见声音,您见谅。”
这么巧,居然是瞿林宗。
控夏把浑身注意力都放到耳朵上。
大概是瞿林宗往这里看了一眼,林越又解释道:“打了镇定剂,现在正昏睡着。”
解释完,瞿林宗居然没有提出要进来看看,看来他很信任林越。
“没事,小林,又是谁受伤了吗?”瞿林宗无奈道:“我经常叫那些高层小心点,毕竟都是老骨头了,要是像你师傅一样,一不小心就……”
他似乎很忌讳这些,没有继续说,而是挑起其他话题。
至于上面那句问话,看样子只是例行地关心,他并不想林越回答是谁,因为不是真正的关心。
控夏想:“这老滑头比自己还没有眼力见。”
“我上次找你说的那件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瞿林宗问。
控夏还听见“滴滴”的声响。
林越的声音大了点,这下控夏听得更清楚了。
“瞿老,说真的,我从小就在我师傅手底下长大,现年32岁,有30年都跟消毒水打交道。您上次说我没常识,好,我见的世面太少,我认了,但您也不能老这样来打击我自信心啊。”林越听起来很气愤。
难怪刚才那么生气,原来是被质疑专业性了。
瞿林宗道:“上次是我嘴快了,小林你不要生气。我也知道你的名头,你师傅跟我交好的,你忘记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次来是给你看点东西,看完了之后保准你心服口服。”
哇哇哇。
控夏第一次对瞿林宗的年龄有了实感。
不过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油腻呢?真是令人费解。
控夏幽默风趣的老头见多了,还以为所有都是那样的。
外面安静了一会,突然响起林越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这个数据——是真的吗?”
“上一批出城的人传回来的,不过也只有这些,那些人很快就毙命了。”瞿林宗说:“新的一批已经整装待发了,再晚一点会出发,估计会有新数据产生。你这段时间不要再接收新病人了,专注这件事,我需要一个科学的解释。”
林越没说话,大概是点点头答应了,因为控夏听见瞿林宗把数据调回去的声音。
接着内门打开,林越把覆盖住她全身的检测机器移开,控夏重见光明。
她把脸上的东西拿走,刚要张口说话,就见林越又变了脸色。
他是变脸艺术家吗怎么能一下子换那么多脸色。
控夏面色平静的躺着,等林越开口说话。
“你的身体状况也太糟糕了。”林越绿着脸凉凉道:“我是不是又要找下家了?这样的数据我只在死人身上看见过。”
他没忍住又吐槽了一句:“真倒霉啊我,续我师傅的任,总共就只为两个人效命,结果一个油腻中年男,情绪不稳定,情商却稳定地持续低谷期发挥;另一个更好,没见两面就要歇菜了。”
控夏倒感觉身体良好。
她不把林越的话放心上,把林越重新放在她脸上的仪器扔开,一骨碌就要爬起来,被林越一掌压着重新躺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越眯着眼道:“你们这些武将,老不把医生的话当回事,自己还感觉良好——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真的很懒惰。”林越叹了口气:“不想再找下家了,劳烦您老躺躺好,我先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是我这仪器出了问题还是你真的……”
“前者我就再去跟瞿林宗讨一套更贵的仪器来,后者的话,你得吃点药啊,免得出了我这门就倒了,到时候碰瓷我。”
他恨铁不成钢,自以为隐蔽地大逆不道,瞪了控夏一眼,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于是立马目不斜视,把所有贴片都好好贴在她身上,开始等检查数据。
第69章 面子和里子一齐离她远去……
控夏只好听话躺着。
惹不起她就闭嘴好了。
她闭嘴了, 林越找不到点喷她,只好郁郁地坐在仪器旁等待结果出来。
机器扫描过全身至少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这是林越说的。
控夏不清楚为什么需要那么久, 她先前做的体检都是专职医师上门,拿着仪器扫一下就好了。
最长的时间也不超过两分钟。
对这些东西不了解, 她只好归结于是林越事情太多。
这十分钟还不包括待会林越查看报告的时间,还有批斗她的时间。
控夏感觉自己的面子里子即将启航大海, 离自己远去。
她开始后悔了, 手指不安分地动, 想擅自把仪器挪开, 好方便自己逃跑。
可惜, 她在人家地盘上,不知道这个仪器能看清里面人的一切小动作。
于是得来了林越的一声凉凉的:“安分点。不然等会我就要给你上镇定剂了。”
以这家伙目无中人、只有自己的性子, 做出这种事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控夏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跑不了,那就好好接受。
她平摊着,安详地闭上眼睛,在冰凉又安静的环境中昏昏欲睡。
大概睡了几分钟, 控夏睁眼, 发现眼前一片光明——差点亮瞎她。
眨了眨眼, 适应了这个亮度之后,控夏偏头, 看见一脸凝重的林越, 对方手里正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
控夏保守估计,那份报告至少有五十页那么厚。
而且林越脸色跟见鬼了一样,想必结果应该不怎么好。
她默不作声地坐起来,翻下去, 然后干干地对林越道:“你慢慢看,我先走了,真有急事。”
林越目光缓慢地挪到她身上,开口道:“你慢着,我就问几句话。”
“你报告上一片飘红,我翻了一遍,绿指标不超过十个。”林越温柔道:“我就问你,每天拿出两个小时到我这里治疗的可能性有多大?”
“连续三个月。”他补充道。
控夏想了想自己的日程,老实道:“0%。”
林越语气越发温柔,“为什么。”
控夏觉得他那样的语气怪惊悚的,品出来大概是对将死之人的关怀。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可以来,但是瞿林宗可不会因为我要治疗的事放缓脚步。每天两个小时,一个月差不多三天的时间我不能做事,你觉得瞿林宗三天能做多少事?更何况三个月。”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残酷的现实:“等到那时候,这座城里凉掉的尸体可不止我一具了。”
林越不是不讲理的人,他有大局观,知道控夏说的都是实话,于是忍气吞声地退了一步:“半个小时呢?如果你觉得三个月太久,抽一天出来,要完整的24小时,过来我这边,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是至少能缓解七七八八。”
控夏敷衍道:“后者吧,我看看哪天能抽出时间来。”
林越一听就知道她在搪塞自己,但又没什么办法,于是头疼地嘱咐她:“你一定要来啊,不要骗我,命是你自己的啊呸,命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你想想你手底下那些人,就不说我自己了,还有城里那些人,她们都指着你呢。”
“一定要来!”林越再次道。
他说着突然迈进自己的办公桌里,从抽屉里面拿出大包小包的药物,示意控夏接着。
控夏接过来一看,里面居然还有补品,而且数量居然还不少。
看他刚刚的动作,大概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
控夏默然。
半晌,她开口问:“这些不会是都给我吃的吧?”
“你说呢。”林越还在翻找,桌上堆着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可把我的存货都给你了,你要吃啊。”
控夏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去翻了翻桌上的。
然后发现全部都是补品。
“你平时在这里面就疯狂吃这些?”控夏对他有些敬而远之了,“这一天吃一袋都得吃几年吧,你这么虚。”
林越没有反驳她的话,并且语气真的变得很虚,“你不懂,我这是被那些患者气的,每个进来都难搞,又要我出力又要我生气,铁人都经不住这么造。”
“而且,这位患者。”林越话音一转,提醒她道:“现在你快死了,谁允许你嘲笑我的。”
“反正这些你闲着没事就吃吃。”林越看了看堆满桌面快要溢出来的补品,收了一部分回来,“走路上的时候,休息的时候,干架的时候,跟人对峙的时候……不论时间和地点,多吃点没坏处,随身带着。”
控夏嫌麻烦,而且她现在感觉挺好的,再次觉得林越小题大做,转身就要走。
被林越塞了好几包在怀里,并以死相逼她带上。
其实真正打动控夏的是林越的威胁。
对方微笑着笑里藏刀,并说:“你要的那些数据,我可以给你,前提是你先把这些东西吃完。三天后给我拍照,就算吃完了那些‘尸体’也别扔,拍照给我留痕。”
控夏带着一堆‘累赘’走了。
她团吧团吧把这些东西塞满身上的口袋,离开林越虎视眈眈的视线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要去见见熟人了。
控夏巴不得在路上偶遇,于是大摇大摆地躲开监控器,在走廊上晃悠起来。
不知道之前那些在育兽场里看见她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控夏一想到那些人看见她,表情见鬼了一样屁滚尿流爬走,就觉得心情很愉悦。
但是很遗憾,她在走廊上晃了十分钟都没看见一个人,于是打算主动去找他们。
她满脑子要去吓人,还不清楚自己的假死马甲快要被人捅了个底儿掉。
就在十分钟前,控夏前脚刚离开医务所。
一个人又转了进去。
林菲面无表情地进了医务所,瞟见林越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大包小包,嘲讽道:“哟,平时半点舍不得拿出来,怎么今天摆得满满当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铁公鸡也会改性啊。”
林越不看她也不回嘴,只是默默把东西收起来。
林菲翻了个白眼,说:“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你又来干什么。”林越道。
林菲不说话,擅自把他桌上那些东西推到一边,然后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去,“没干嘛还不能来吗?赶我。”
林越摸了摸鼻子,又不说话了。
林菲是跑来躲清静的,放眼整个新城,也就这里能放肆一点了。
虽然里面有个讨厌的人。
她伸了个懒腰,耷着眼皮,抱臂坐在桌上,也不说话。
两个人比赛一样,好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似的。
当然,要是玩这种游戏,那赢的永远都是林菲。
林越看她坐在桌上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差点整个人都倒下去,吓了一跳。
他把手里的东西扔了,拉住她的头发。
又得到对方一个白眼。
林越松开手,慢吞吞道:“要是困的话你可以去里面睡。”
林菲打着哈欠跳下桌子,转到里面去。
林越垂着眼,依然在默默收拾。
他在心里倒数三秒,果不其然看见林菲手里拿着报告跑出来。
林越迅速做出惊讶的表情,又把手上那包可怜的东西扔下了,上去就要把林菲手里的东西抢回来。
林菲又怎么会让他的手,她小声地嚷嚷:“这是谁的报告?林越,这是谁的报告!?我的天哪,我没看错吧!”
林越控制好语气和不耐烦的度,还夹杂着一点小心虚,回答道:“反正不是你的,你怎么乱拿别人东西啊?”
“你少管!”林菲瞪着他,“你什么时候还跟控夏联系上了?她果然没死。”
她果然猜出来了。
林越也就放弃了再抢,转身回去继续收拾,语气不耐烦:“关你什么事。”
林菲正沉浸在喜悦里面,没有计较他的不耐烦,她翻了翻这本报告,喜上眉梢立马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这是她的身体报告?”林菲从小受自己父亲的熏陶,虽然后面并没有从事跟医学有关的职业,还是能看懂这些东西的。
她翻完一遍,表情变得跟刚才林越凝重的表情如出一辙。
“仪器刚刚启动过。”林菲冷硬道:“她是不是还没走多远?你跟她说了治疗的方案,她肯定不同意吧?我去问她。”
林越沉默够了,终于开口:“你回来。”
林菲果然站住了。
林越看了她一眼,心里想:“林大小姐。果然也就在这种时候会听他的话。”
“这些东西都是给她的。”林越慢条斯理道,“她嫌麻烦没拿,我就硬塞给她一点。”
林菲听了这番话,果然冷静一点了。
她知道林越不是无缘无故跟她汇报这些,直截了当道:“你要什么?”
林越舔了舔唇,垂眼像是在回想。
他说:“上次我去会所接你那次,你喝醉了,亲了我一口。”
林菲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越作势要把通讯器拿出来,“我录了视频,想看看吗?挺高清呢。”
林菲果然拒绝,她问:“那你要什么?不会要打我一顿吧?”
“我怎么敢呢?大小姐。”林越意有所指道:“从小到大我都是骑士啊。”
他笑眯眯的,“你亲了我一下,我被你轻薄了。逻辑没错吧?那我要轻薄回来,打平。”
如他所料,林菲蹙着眉,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然后摔门出去。
他又在心里倒数。
过了五秒钟,门被轻轻扭开,林菲的脸出现在门口,跟他讨价还价:“只能亲一下。”
林越脸上一本正经,出现了令患者信服的表情。
他一点头,许诺道:“当然。”
第70章 有人追上来了。
控夏找了一圈, 遗憾的发现,大楼里静悄悄的,除了刚才碰到的林菲和季橙阅。
奇怪, 先前要程借景查阅的出勤日程中,那群人不说全部都在, 也至少有一半人今天要出勤。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她不打算再在楼里浪费时间,于是离开了联盟大楼。
径直去往黑市那条路。
原定的计划本来占满了今天一天的时间, 现在突然空了一块, 控夏决定去黑市看看李轻晚的情况。
她很快靠近黑市入口, 然后在门口看见了保卫军。
黑市的入口只有这个地方, 供各大店主偷偷逃走的出口倒是挺多, 可惜的是,控夏转了个遍, 无一例外,都在各个口看见了守着的保卫军。
外面的形势都如此严峻,更不用想到里面的情况了。
如果擅自闯到里面去,那些保卫军拦不住她,没准会跟瞿林宗汇报, 到时候出不来, 就得和瞿林宗正面打交道了。
而她还没做好跟瞿林宗打交道的准备。
况且黑市不比联盟大楼, 地方小,进去几乎一览无余, 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更何况控夏对黑市的了解也仅仅只是知道里面是交换物品的地方, 还有一家黑饮品店,多的再没有了。
联盟大楼对她来说相当于回家了一样,如鱼得水,二者不可比较。
思虑再三, 她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过几天再来拜访黑市。
控夏离开附近。
天将黑未黑,控夏回到空无一人的小三楼,在楼上楼下各晃荡几次,掏出营养液喝了一瓶,又想到那个碎嘴子医师的话。
她从自己的兜里掏出那些补品,一一摆正在桌子上,不知道怎么吃。
正打算问一下林越,打开通讯器,发现对方已经把食用方式发过来了。
“我给你的那些补品可以分为四类,一次要吃五十毫升(每类都要五十毫升),一天吃三次,要是记不清楚的话想起来就吃。虽然效果对你的身体来说不大,但聊胜于无。”
控夏随手发了个1过去,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她盯着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拆开。
里面都是一样一样分装好的,控夏拿起来一看,一包五十毫升。
这下可以不用思考怎么恰好每次吃五十毫升了,控夏把那些都重新塞进自己的兜里,一边喝一边打通了程借景的通话。
“怎么了?”程借景问。
他身处的背景很眼熟,看样子还待在垃圾场附近。
控夏说:“查一下那帮人的今天的出勤情况,我去联盟大楼一个人也没看到。”
“一个人也没有吗?”程借景看了一眼,恍然大悟道:“瞿林宗发了一条最高级紧急指令,临时把他们全都叫走了。”
“临时叫走了?”控夏总觉得这不是巧合,但今天她去林越那里,瞿林宗分明没发现她。
所以真的有这么巧合?
“知道被叫去哪里了吗?”控夏又问。
“315楼。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程借景道。
“我知道了。”控夏挂断。
315楼是历代掌权者的办公楼层,地方很大,那里曾经独属于控夏,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星期,但也足够她摸索明白里面的布局构造了。
为了方便掌权者提高做事效率,里面内置了直达每个特殊地点的交通器,但控夏只使用过一次,因此对交通器的印象并不深刻 。
那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消失又出现,难怪之前都没有察觉到一丝蛛丝马迹。
没关系,之后再去逮他们。
控夏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垃圾桶,拍拍手又点开沈礼聿的通讯账号,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大概是黑雾中阻挡了太多信号波,打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于是她放弃了这个办法,利用监视器看看出城一行人的情况。
——很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就算人不发出声音,也会有环境音会被收录进来,不可能这么安静。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控夏把监视器的内容拖到一旁,另一边同时给容任、王阅打过去,就连刚刚没有接电话的沈礼聿,她也再次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还有灯泡眼和豆豆眼身上的芯片轨迹图,她也拉出来放在一旁。
通过轨迹来看,灯泡眼和豆豆眼并未偏离既定路线——跟她和沈礼聿回城的路线一样;并且放大来看,那一行人分明缓慢移动着,没有一直停留在某一点的迹象。
会不会是信号的问题?
通话没人接听,一个接一个挂断,控夏没有再继续打过去。
她发现监视器的画面变得明朗起来了。
只是相比之前明亮一点,有一点光透出来,应该是队伍里谁打开了手电。
可以确定他们安全,控夏松了一口气,把画面全部拉回来,点进和沈礼聿的交流界面,让他收到自己信息后记得回复一条。
消息刚发出去,上方弹了一条提示,控夏还以为这么巧,她刚发过去沈礼聿就接收到信号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林越发来的。
林越:“有人要找你。”
他没头没尾的发一条这样的信息过来,控夏看了一会,从这五个字里提取出几条线索。
第一,这个要找她的人认识她,看样子跟她还挺熟。
第二,能被林越知道,还知会她一声——似乎是她阵营里的。
第三,好像很急。
控夏问:“谁?”
林越秒回道:“林菲。”
林菲?她怎么知道自己还活着?
控夏笃定道:“你说的。”
林越否认得很快:“不是我说的,是她自己发现的。”
控夏狐疑:“?”
“你刚走她就闯进来了。”对方解释地很快:“我没来得及把你的报告收起来,被她看见了。”
“那看来是你故意让她看见。”
对方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不过很快就撤回去了,控夏看见新发过来的信息:“她真的去找你了。”
林菲知道她现在在哪?
控夏皱着眉问:“她知道我的位置?”
“不知道。”林越如实道:“但她应该有办法知道你的位置。”
控夏盯着这句话还没琢磨出味来,楼下的门铃响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果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长发女人。
控夏没有动,而是静静观察她的动作,并且手指灵活地敲了几个字发送过去。
“真找上门来了。”
发完这句话,她没再看对方发来的讯息。
楼下的女人耐着性子敲门两分钟,没看见有人来开门,于是干脆绕着整座小三楼开始转,似乎是想找到一个好爬的地方,方便她大半夜的私闯民宅。
控夏走到监控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着林菲的动作。
她现在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温柔贤淑的样子,撩起袖子,控夏看见她抬着脸,好像在磨牙。
与此同时,小三楼又迎来了另一拨不速之客。
控夏从看见一支小队往这边来时,就立马把小三楼所有的灯关了,并且断了电。
这下看不清林菲的动作了。
控夏翻到楼下,一把抓住林菲的后脖颈,在对方下意识一刀劈过来前止住了她的动作。
她“嘘”了一声,不看林菲,紧盯着那只小队的方向,小声道:“有人来了。”
林菲还没来得及高兴,听见控夏的话,下意识噤了声。
这个夜晚实在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使得不远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更加清晰了,就连林菲都听出来来者不善。
林菲扭头对控夏道:“去我那里。”
控夏点点头,松开了林菲,让她带路。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绕了许久,控夏都没问,林菲主动道:“很快就到了。”
控夏点点头,她刚给程借景发了信息,让他别回小三楼。
程借景回了“好”。
她跟着林菲走到一座居民楼前,余光看见不远处闪着一道异常的耀眼光芒,觉得不对,拉住了前面还无知无觉的人。
“有人守在你家附近。”控夏缓慢道。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林菲的神情,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漏洞。
看来林菲真的不知情。
控夏不动声色地继续用余光瞟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发现他们藏的位置很隐蔽,如果林菲以往回家都是按照这个动线行动的话,以她的能力,还真的不能发觉有人在蹲守。
但问题是,这次她回家的动线改变了。
所以控夏还是不能确定面前的女人到底是好是坏,对林越的暗戳戳的越界行为也始终保持不满的态度。
“你家里有人,我不能去。”控夏说。
林菲则是一头雾水,“谁在我家?”
“瞿林宗吧。”控夏漫不经心道。
去小三楼的那支小队动作急促,并不掩盖脚步声——控夏甚至觉得他们故意放大了声音,好让她听见,然后离开。
而在这边,则是一切如初,让人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要不是控夏足够敏锐,说不定真的会被瞿林宗来个瓮中捉鳖。
不过这么刻意地引她离开小三楼,是想在那里找到什么呢?
她觉得明天应该就会有答案了。
林菲听见她说的话,吓了一跳,语无伦次道:“那,那我们不能回去。”
还能去哪。
林菲紧张地脑子乱成一团,突然想到一个人,眼睛亮了,拉着控夏道:“我知道我们能去哪了,橙阅今晚回了家,瞿老觉得她木讷,一定不会怀疑她。走,我们去她家。”
橙阅?
控夏挑眉,跟着她急促的脚步:“季橙阅吗?”
林菲肯定地点头,“对!”
“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她?”林菲有些疑惑:“她分明是在你出城之后才崭露头角——”
控夏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赶紧带路。
因为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
70-80
第71章 你很聪明。
控夏跟着林菲, 同时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给后方的那些人。
他们训练有素,把脚步声藏得很好,也知道小心行事, 避免引起前面那两个人的注意力——主要是控夏的注意力。
看得出来他们素质极高,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联盟里最好的一支队伍了。
但凡换一个人说不定都发现不了, 但很可惜,他们要跟的人是控夏。
控夏脚步微移, 把略先于她的林菲也拉进来, 两个人藏在暗处, 屏息等待。
很快, 一群人出现在她们面前, 当着控夏的面骂道:“那两个人去哪里了?!当着面也能消失?!”
对啊。真是废物一群。
控夏面无表情的想。
他们还不死心,领头的人指派道:“你, 去那个方向找。你去那边,还有你、你,都散开,去找!就在这里消失的,我不信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控夏听着他的话, 抬头看了看自己身处的环境, 发现可以从上面跑。
她趁着对方转头, 一闪身翻了上去,把还在原地盯着她的林菲也拽上来。
这片顶周围都是高楼, 容易被监视器拍到, 控夏左右看了看,问林菲:“还有没有别的方向可以去季橙阅家?”
林菲想观察一下附近的环境,头刚探出去,就被控夏拉回来。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因为刚才探头出去时,底下正站着个人,有要抬头的趋势。
如果不是控夏及时把她拉回来,那她们的位置就暴露了。
虽然林菲相信,以控夏的能力,能带她们逃开这群人的追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要多生事故好。
刚刚那一眼让她对这里有了数,于是点点头,算是回答控夏先前问的问题:“可以。”
“行。”控夏点头,从兜里掏出几个小型的金属物,搂住了林菲的腰,“我们走点小路,你说方位。记得抓紧我。”
林菲点点头,抬手搂住了控夏的脖子,然后干脆的一指一个方向,言简意赅道:“那个方位。”
“好。”控夏答道。
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射出去,细又结实的丝线在灯光照耀下反射出细微的光,吸引了底下人的注意力。
但他仅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低下头揉揉眼,自言自语道:“又眼花了。”
控夏搂着林菲飞到另一栋楼墙上,借着突出的阳台稳好身形,将金属物收回来,又抛出去。
她们这样一路飞过去,速度极快,林菲被放下来时,还有些懵:“已经到了?”
控夏“嗯”了一声,抬头观察附近有没有监视器。
她环视一圈,在角落发现一个。
在监视器转过来之前,率先把手里的金属物扔过去,击碎了。
“我没有她们公寓的权限,先跟她说一声。”林菲道。
控夏没说话,她往后退了一步,用通讯器扫描面前的公寓,在画面中看见密密麻麻标红的监视器警告。
难道要全部破坏掉吗?
那不是大摇大摆地告诉瞿林宗,她从小三楼离开之后来了这里。
虽然带着林菲,能去的地方实在屈指可数,瞿林宗迟早会怀疑到季橙阅头上。
控夏身上带了可以暂时让监视器失去作用的东西,但一下子让整个公寓的监视器都失去监视效果,这样的目标未免太大。
况且,控夏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研究院的人员在住,而且也有不少高层住在这里。
要是监控器全部停止工作的话,联盟那边说不定会报警。
思来想去,控夏还是让程借景做点手脚。
这种脏活对于程借景来说简直易如反掌,没两秒钟,他就发来消息说可以了。
所谓的手脚不过是给监视器上一层“壁纸”,让那个画面一直保持而已。
控夏收起通讯器,正巧旁边的林菲也凑过来跟她说:“她说下来接我们。”
“好。”
季橙阅没让她们等太久,
一分钟后打开了公寓的大门,让她们进来。
三人一齐上楼,期间控夏察觉到季橙阅一直在观察她,动作很小,但还是被控夏抓到了。
进了门,林菲才算彻底放松。
控夏面无表情,让程借景恢复公寓里的监视器运行状态。
“你好。”季橙阅率先跟控夏打招呼:“我姓季,季橙阅。”
控夏握上她的手,刚要张嘴,就被她打断:“我认识你。”
说完她也不放手,抓着控夏手的同时,还拉上林菲:“进来坐下说。”
林菲显然没料到她的这一处,疑惑地“啊”了一声。
控夏闻言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上了。
季橙阅家里很显然跟她的传闻长得不一样,十分温馨,看家里的布置,完全想象不到,她本人会是一个所谓“木讷”的研究员。
控夏对这些无感,但她余光瞟到旁边吃惊地长大嘴巴的林菲,下意识分析。
林菲居然从来没有来过季橙阅的家。
看样子她也没想到原来季橙阅是这个风格。
控夏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原来这两个人一直在互相演,还演了挺长一段时间。
“既然菲菲姐能把你带来我这里,说明我还是可信的吧?”季橙阅道。
这个问句更是打了控夏和林菲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对视一眼,控夏冲她又挑挑眉,示意自己的疑惑。
林菲则是小幅度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有这一出。
季橙阅接着道:“我已经不想给瞿林宗做事了。”
林菲条件反射,听到这句话,下意识露出无奈地笑容,就要说出自己的经典台词。
但是季橙阅早有防备,竖起一根手指。
林菲愣了愣,终于意识过来这里不是联盟大楼,噤了声。
“我是认真的。”季橙阅说。
林菲听见这句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那你跟我吐槽的那些话?”
季橙阅听见这个,忍不住道:“菲菲姐,我觉得你平常工作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但是为什么听不出我的言下之意呢?”
“你的言下之意?”林菲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季橙阅相处时的更多细节。
“菲菲姐,如果这时候要是有人能取代瞿林宗就好了……我一定会跟随她的!”
“菲菲姐,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会突然出现一个超级英雄,打倒瞿林宗,带领整个联盟,甚整个新地,甚至整个人类世界走向更好的未来呢?”
“菲菲姐,你要是认识什么想反抗瞿林宗的大人物,到时候跟她投诚了,记得不要忘记带上我呀,我烦透那个老头了。”
……
想到这些话,林菲嘴角抽抽两下。
当时她是怎么回的?
“橙阅,这种话不能乱说,万一让人听见了怎么办?不要因为一时逞口舌之快,就被人抓了把柄。”
不赞成的语气,当时季橙阅没有说话,她还以为是对方听进去了,现在看来应该是无语。
“橙阅,跟你说了多少遍不准管瞿老叫老头,他还正值壮年。”
漫不经心的语气,季橙阅当时跟她理论了两句年龄问题,没有下文。
“橙阅,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真诚的疑惑,季橙阅似乎对她有点无话可说,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起相关话题。
“当时那些话……都是你的试探?”林菲不敢置信道。
亏得她一直以为季橙阅还是小孩子心性,焦虑了好长一段时间,生怕她哪天在瞿林宗面前秃噜嘴了,被瞿林宗关进大牢。
虽然实验室的进度并离不开季橙阅,那要是她哪一天派不上用场了呢?
林菲就怕瞿林宗卸磨杀驴。
“是啊,菲菲姐,敢情你一直没有听出来,我还以为你就是不信任我。”季橙阅说。
林菲抿唇,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还真别说,要是知道季橙阅是在暗示她,她在不确定对方是否诚心的情况下,确实不会那么快速地信任对方,装作听不懂她言下之意的样子。
今晚确实是意外。
林菲知道控夏还活着的消息也就几个小时,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就碰到瞿林宗派来的人手,无处可去,脑子一热就想到季橙阅家,完全没有考虑其他问题。
她哑口无言,干脆不再说话。
控夏适时开口:“你要怎么证明你是真的诚心?口头上说说——我并不能随便信任。”
季橙阅老成地点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然后一起身,进到内室去了。
控夏并不问为什么,只是偏过脸,冲林菲挑挑眉。
林菲张口道:“小夏,我绝对是诚心的……绝对没有跟她串通好!”
“我知道。”控夏说:“你病急乱投医了,才带我来这里。”
林菲终于放松,点点头。
她还要再说,刚才进去的人却出来了,只好闭嘴。
季橙阅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大堆纸质资料,还没坐下就全部给了控夏,示意让她看。
控夏随便翻了两页,意外道:“实验数据?”
“对。”季橙阅说:“这是我主负责研发药剂的实验数据,从第一次到最近的一次,数据全部记载下来了。我怕记在通讯器上会有被瞿林宗查探到的风险,干脆直接记在纸上了。”
“我记得你们研发人员下班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吧?”控夏把手上那叠厚厚的手写数据举起来,“这种‘纸’应该是被列入禁止消费行列里了……瞿林宗居然没有发现你买了这个?”
“这不是买的。”季橙阅从沙发底下掏出一堆碎步料,“反正两种材质一样,我干脆买了一堆衣服,裁下来做成了‘纸’。”
控夏垂眼观察手上的材料,发现确实。
她刚刚只是细细看了纸上的内容,完全没有注意到纸边不平整,现在仔细一看,边上有细微的没有对齐,显然是人工手裁。
市面上大部分衣物裙子和官方流通的‘纸’都是用相似的材料做成的,确实可以相互转换,只是一般人想不到这种办法,又因为这种材料实在用得太广泛,没有办法一刀切禁止研究人员购入,所以才让季橙阅找到了空子。
最主要的原因是,季橙阅现在年龄尚小,虽然有着超于同龄人的老成和沉稳,但在瞿林宗那一辈人的眼里,这样花一般年纪的小姑娘,该是爱美的。
既然现在世道尚且平稳一点,也不到需要一个小姑娘割舍掉青春期本能,把自己的身体献给科学事业,为全体人类做贡献的时候,那她结束工作后,进入商店购入大量漂亮衣物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
大概是因为这样,瞿林宗才一直没有发现这件事。
“你很聪明。”控夏说。
第72章 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说完, 她挥了挥手上的资料,然后道:“你的诚意我收到了。”
季橙阅正襟危坐地看着她,姿势看起来非常紧张。
控夏伸出手, 微笑道:“欢迎你加入我们。”
“我会好好努力的!”松了一口气的季橙阅挺着眉做出自己认为最好的承诺,“现在有没有什么任务交给我?”
控夏说:“你给我讲讲这些数据吧?我看肯定没有你讲得快。”
季橙阅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也对,数据是我写的, 肯定我讲得更加清楚一点。”
两个人一拍即合, 两颗毛茸茸的头凑在一起, 开始分析。
林菲后知后觉自己被排除在外, 赶紧也凑到控夏旁边。
季橙阅开始翻阅, 她首先翻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目录大概讲解了一下。
“前面这些都是对人体进行实验, 关键点在这里。”她手指在一个日期上。
控夏想了想,这个时间,她和沈礼聿还在生地。
季橙阅往后翻到那一页,“在这之前,瞿林宗不停地让我加大药剂浓度剂量, 然而人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个强度, 每次实验都是全员无人生还。但是在这之后, 局面改变了。”
“瞿林宗带来的人几乎全部通过了药剂测试。”
季橙阅讲到这里顿了顿,“自那之后, 他要求我的药剂浓度更加高, 我刚开始还不敢一下子加的太多,但是他带来的那批人似乎被改造过,每次都扛过去了。”
“被改造过?怎么说?”控夏关心道。
“是这样的。”季橙阅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开始画:“如果说在这之前那些人的水平在这, 那么自那之后,身体素质水平能达到这里。这还是只是我的预估,因为到目前为止,使用的药剂都被他们完美消化,根本摸不到底线在哪里。”
控夏看着两条水平线之间极大的差距,皱了皱眉,“你有什么苗头吗?”
季橙阅迟疑着点点头,这次看向了林菲:“菲菲姐,林医师最近在做什么?”
林菲摇摇头:“每次去都是在桌子后面跟个精神病一样,也不说话,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有个猜测。”季橙阅说:“瞿林宗大概交给了林医师什么任务,做出的成果直接影响人体素质。”
控夏睫毛颤了颤,她想起先前在生地时,第一次跟林越见面,对方最后跟她说的话。
疫苗。
如果短期内能
但是季橙阅和林越说的话完全对不上。
季橙阅怀疑疫苗是林越负责设计的,可先前林越说的分明是药剂实验室——还是说,瞿林宗故意做出了这样的假象呢?
防的是谁?
林越?季橙阅?还是……她身边的林菲。
控夏说:“你这几天多多观察一下。”
季橙阅应道:“好。”
“这些经过实验的人有没有出城?”控夏又问。
对方摇摇头:“他们只负责通过实验,药剂没问题了,才会大范围的用。”
“给出城的人用?”
“对。”季橙阅说:“过几天最新的一批应该又要出去了,这次的药剂刚试验完,按照计划明天才脱离观察期,然后给那些出城的人用。”
难怪死亡率越来越低。
这种药剂提高了血液里的某种因子,甚至能直接不穿戴特殊服饰就直接进到黑雾内——但现在还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控夏先前以为,大幅度降低的死亡率是靠物理防范,没想到还有生物的作用。
“你研制的这种药物有什么副作用吗?”
如果那些人真的目标明确,直接靠着前面人提供的经验,直接到了生地,那现在去往生地的沈礼聿和王阅他们,就会暴露了。
必须提前做好打算才行。
“免疫能力会下降,一旦皮肤表层有破皮伤口,并且处于露天环境下,很快就会全身发炎,然后死亡。”季橙阅淡淡道:“相比之下,在这种情况发生时,呆在黑雾中比呆在新城里能活下来的几率反而更大。”
“行,我知道了。”控夏道。
季橙阅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把手上的资料都重新整理好,然后问:“这个你要拿回去吗?”
控夏摇摇头:“你继续往下记录,我觉得瞿林宗不会只甘心于让你研发这一种药剂。”
等人能在黑雾外面自由行走了,他就要贪心下一步了。
季橙阅把资料全部重新放回去,再回来时手里端了几杯水。
她递给控夏和林菲,把自己的放在桌上,又拉开桌子底下的抽屉,里面放着满满当当的营养液。
“要不要来一个?”季橙阅问:“有各种味道,还有最新研发的口感。”
“什么口感?”林菲问。
季橙阅从里面拿出几个,开始给她介绍:“这个喝起来麻麻的;这个喝了嘴巴会发涩;还有这个,喝完之后感觉很通气。”
她解释了一下最后一种:“就是鼻腔和口腔连在一起的感觉。”
林菲说:“我想要最后一种尝尝是什么味。”
季橙阅大方地分了她两三只。
林菲掰开一支就往嘴里灌,灌了半瓶后发出“嗬嗬”的声响。
她难以接受这种感觉,把剩下半瓶撇在一边,拿起桌上的水杯,不管不顾季橙阅的阻挡。
然后这种奇怪的感觉更加严重了。
季橙阅看着林菲憋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撇清责任:“菲菲姐,喝了水会加重通气的……你刚喝太急了,没听见我说话。”
林菲满脸痛苦的冲她摆摆手,意思是不怪她。
“等会就好了……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吧?免得心理作用加重了这种感受。”
两人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控夏正在联系程借景。
“我打算明天去黑市。”
看见这句话,程借景直接打了个通话过来。
控夏挂掉了。
这个场合不适合出声聊这些。
挂断之后,程借景问:“这么快?不是说还没有准备好和瞿林宗交锋吗?”
“时机到了。”控夏言简意赅道。
第二天。
她和林菲在季橙阅这边睡了一晚,那两个人今天还要上班,控夏醒得早,也就没有打扰她们,兀自离开。
她在仍然浓重的夜色中前往黑市。
黑市门口依然有人守着,不过看得出来这些人守了一夜,懈怠不少。
有的人看似精神,实则还在低着头打盹。
控夏就趁着空挡闪身进去。
外面和里面的场景截然不同,控夏进去后,差点迎面撞上巡逻的。
她干脆躲到一旁的店铺里面去。
这些黑店看着黑市里面多了不少护卫军,都没什么人进来交易了,对他们怨恨许久。
不过摊子依然摆着,甚至不关门了。
控夏躲在其中一家,暗自盘算,在瞿林宗得到消息到来之前,还有多少时间能跟李轻晚交流。
大概十分钟到半小时的样子。
她要吩咐的事不多,这些时间足够。
想好之后,控夏观察外面护卫军的巡逻轨迹,发现他们几乎是交叉着巡逻,而且批数很多,如果有一支小队消失不见,立马就会被发现巡逻区域空了一块。
她借着一支小队背对着她的时候,快步上前,把最后一个人批晕撤走,然后把他身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临走前往他嘴里塞了桌上的抹布,控夏没有浪费时间,迅速跟上先前那支小队。
因为是最后一个人,所以不需要考虑路线问题,控夏微压着头,只是跟着前面的人,同时观察自己的方位变化。
她在靠近李轻晚的饮料小店。
但是不能一下子离开,因为缺了一个人,实在显眼。
于是控夏跟着小队又巡了一圈,发现有一个空挡,这只小队是没有跟任何一支其他队伍交涉的。
她借着这个空挡离开,跟上其他队伍,将那个晕倒的人一点一点拖到空挡产生的区域内,然后在那支小队来之前弄醒了这个人,把他重新填了上去。
控夏给这人喂了药,他醒来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只是晕晕乎乎的跟上队伍重新巡逻。
而现在这里,离饮料小点的后门特别近,几乎走两步就可以到。
控夏悄无声息又迅速地抵达,手放上门把手的时候,发现李轻晚锁上了门。
很有安全隐患的一个人。
控夏评价道。
她从兜里摸出开锁工具,粗暴地卡进锁里,在李轻晚阻止前,把门打开了。
李轻晚手上拿着防身的枪,对准了控夏。
她没看清是谁,紧张又绝望的开了枪——因为手抖,子弹发射的方向发生偏移,被控夏轻松躲开。
李轻晚被来人制住了。
“你,你要干什么。”李轻晚紧绷着道:“我现在被人看着……可没有能拿给你的。”
“谁跟你要东西?”控夏压低声音道。
她松开李清晚,自顾自走到前面,在缝隙中观察外面。
还没人发现不对劲。
控夏松了口气,制止了李轻晚开灯的动作:“会被人发现。”
“控夏!”李轻晚震惊的有些失声,她这会才认出来人是谁:“你居然还没死?”
“你很期望我死吗?”控夏漫不经心地,“那个小孩跟着我的人离开新城了。”
果不其然,李轻晚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离开新城?他们还能去哪里?不会是……出城了吧?”
“对。”控夏爽快地点点头:“城外有一片生地没有被污染,我手底下所有人都转移到那边去了。”
李轻晚听了这话,很久没有说,良久,她轻轻点头:“行……我信你,但是他们安全抵达之后,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举手之劳,控夏当然不会拒绝。
她做出承诺后,又问:“瞿林宗把你带走之后,都问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端午安康呀[猫头]
第73章 做成标本。
李轻晚眼睛闪烁了几下, 然后道:“他问我在帮你做什么。”
控夏原先以为她撒谎,可没想到,下一秒李轻晚上前两步, 语气十分绝望又愤怒。
她说:“在我回答没有之后,他竟然言语羞辱我!”
控夏手搭在她肩上, 语气平稳道:“然后呢?”
“然后……”李轻晚原先的语气一顿,再开口变成了小心翼翼, “我当然还是否认, 只是他之前似乎一直观察着你的行踪, 知道你一直都往我这边来, 根本不信我的话。”
“但是你不说, 他也没办法。”控夏语气如常道:“除此之外呢?”
李轻晚没有问控夏为什么这么笃定,瞿林宗一定还问了其他事。
她听到这个问句时脸色一变, 却不是因为控夏:“还问了我……雷家的事。”
雷家一直以来都是长在她身上的疮,从出生就带着,小的时候被掩盖在耀眼的光环下,没有人会不长眼的触碰,现在却裸露在外, 任凭李轻晚做多少努力, 都无法盖住, 只能在被戳中的时候,条件反射露出獠牙, 无法平复。
她有的时候也痛恨自己出生在雷家, 想逃离却无法,还要因为雷家的技术受到威胁和优待。
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哪怕真的只是靠一点小营生来养活自己和姐姐呢?
“其他的呢?”控夏想也知道, 为什么李轻晚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放回来。
瞿林宗问雷家的事大概是随口一问,以便凸显自己虽然权力在手,却依然关心其他小喽啰的平易近人人设。
但他对自己的人设塑造一点都不上心,不知道雷家唯一留下的血脉对雷家完全恨之入骨,连听人提起一句都不行。
控夏无意让对方沉浸在恨意里,转移了话题:“他有没有发现那个小孩。”
后面四个字放轻了语气,李轻晚原本紧张的神色舒展。
她真的怕被瞿林宗知道还有这个人。
原本让控夏知道就算了,在情况危急之下,控夏为了自己的利益还可以帮她护着,但瞿林宗不一样。
本来在这之前,李轻晚对瞿林宗这个人只有一点模糊印象,但见到本人,以及跟他交流过后,这点模糊的印象完全被替换,她觉得此人面热心狠,完全不值得托付。
还不如交给控夏。
想到这里,她赶紧表忠心:“我绝对没有对那个瞿什么的人说出一点关于你的事,你应该也清楚,孩子在你手上……”
她话没说完,被控夏抬手制止。
控夏语气淡淡道:“我清楚。接下来我要你做一出戏,代价是不能再新城里出现,你能接受吗?”
李轻晚赶紧点头。
“之后几天我会再来一趟,装作交代你出城的事,之后你准备好后,我带你出城。”控夏说:“从你踏出新城的第一步,你就死了,清楚吗?”
李轻晚再次坚定地点点头。
她还等着控夏再继续说点什么,没想到眼前突然一片光亮亮起。
灯被人打开了。
李轻晚背部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看,熟悉的令人恶心的声音响起。
“控夏,好久不见,你果然还活着。”瞿林宗道。
控夏早就意料到瞿林宗会出现,所以只是眯了眯眼,为了适应突然亮起的环境光。
她说:“我死了才出人意料之外,不是吗?”
瞿林宗听到这句话,低头笑了笑,再开口带上了点无奈:“你果然一点都没有变。”
控夏神色不变,“别寒暄了。这次想怎么杀我?炸弹?靠人多?”
瞿林宗摇摇头,“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法跟你动手,虽然我确实恨不得你立马就死在我面前。”
控夏不说话。
瞿林宗继续道:“这样吧?我们和平相处一段时间怎么样?你停了你手下人的动作,我给你重新在联盟里安排一个职位,保管……之后你能平安顺遂地活着。”
控夏注意到他中间卡顿了一下,目光隐晦地盯了李轻晚一眼。
她知道停顿的原因是什么了。
控夏手指点了点李轻晚的肩膀,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冲门外偏了偏头,示意她出去。
李轻晚看出来了她的意思,点点头,然后一扭身,掀开帘出去了。
“你想离开这里?”控夏看着她出去,终于开口问瞿林宗:“目的是什么。”
瞿林宗脸色一下变得严肃了。
显然他并没有想到,控夏在短短这么一点时间里还能查到这么多——几乎快把他的整个计划都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他心态很好,觉得自己的理由无可摘取,甚至还能显得控夏所有的行为都是无理取闹。
“我是为了全体人类着想啊。”瞿林宗满脸无奈道:“这里已经无法容纳人类生存了,你知道吗?”
控夏并不答话。
瞿林宗觉得自己用心良苦:“天懿号现在已经出了问题,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只会导致全体人类覆灭,我这是为了寻找其他出路。”
“我看你的行为并没有这个意思。”控夏说。
她意有所指。
不过看来瞿林宗对自己干了什么也心知肚明,他露出了自以为温文尔雅的笑容,开口道:“那种情况下,作出那种决定也是不得已,难道要任由那些底层触犯法条,却不作出任何制止的行动吗?这样会导致更大的后果,你不会明白,控夏。”
他说着,在耀眼灯光里走动两下,平时花费大量时间养护的银发折射出光芒。
控夏有些无言的盯着他。
瞿林宗平时肯定没少在他的头发上费心,随便动动,就能把人的注意力放到他的头发上去。
平常人看见他的头发,肯定会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崇敬——看啊,银色的头发,多么高贵。
但控夏只会默默撇开眼,装作没看见,要不就是威胁瞿林宗。
因此,心满意足炫耀完自己崇高地位的瞿林宗一如既往抬眼,看见的时候控夏无语的表情。
他动作凝滞了一下,哪怕平时脸皮厚如城墙,现下也诡异地泛起了一点羞耻。
好像自己的行为很幼稚一样。
瞿林宗在控夏看不见的地方咬了咬后槽牙,又把无用的羞耻感扔到角落,重新把厚脸皮武装起来。
“总而言之,我的一切决定都是合理的,也是为了人类文明能在这样一个时代更好的存活并且发展下来。”瞿林宗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性。
他自己都能把自己说服了,那控夏也就不再多费口舌。
控夏直接道:“如果你想让我停下来,可以。”
她没有停顿道:“我要知道你所有的计划,并且对你作出的所有决定都有一票否决权,也就是说,一旦我驳回了你的决定,从此你就不能再提起类似的话。”
她这话一出,瞿林宗脸绿了,并且由于他刚刚刻意的走动行为,不大好看的脸色在灯光下更是无处遁形。
控夏看得出他内心的杀意更重,因为几乎快要冲出脸色了。
控夏兀自欣赏了会,接着听见瞿林宗难听地笑了两声。
他道:“你这是没有打算合作的意思?”
控夏慢条斯理道:“我还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你的提议呢?上位者当久了,没有人反驳你,就忘记在我这里吃的苦头了?”
瞿林宗脸色依旧难看。
控夏说得没错。
在控夏‘死’之后,几乎不敢有人敢反驳他的决定,整个联盟成了他的“一言堂”。
就算有人觉得他的决策有问题,也不敢直接提出,而是委婉又转着弯地提醒他。
但附和的话听多了,反对的话再怎么委婉,也是逆耳的。
干脆直接抓一点错处,寻个由头把‘勇于上柬’的高层下放到无法参加会议的职位,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多么简单。
更显面前短发女人的可恶。
瞿林宗很想不顾黑市的特殊性,把控夏困在这里,再埋炸弹给她炸死。
但先不说这个行为对新城舆论和市民对联盟信任值的影响,能不能把控夏炸死也难说。
原先在电梯里埋下炸弹是他多次比对,才最终确定。
可谁能想到,密闭空间爆炸、炸后的热量还有一系列足以致人死亡的因素,控夏居然活下来了。
必死的局都能让她逃脱,这就是瞿林宗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原因。
他没打算动她,也动不了,就想着双方各退一步,等后面他的计划成功了,再弄死控夏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对方根本不打算跟他谈和,仍然一意孤行。
这让瞿林宗很不满意。
然而,不满意又能怎么样?
瞿林宗说:“是我想简单了,忘了你睚眦必报,根本就不是宽容的人。”
“是。”控夏说:“所以你小心点,爆炸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翻篇,我肯定会从你身上找回来。”
瞿林宗脸色又难看起来。
知道控夏根本不打算跟他和平共处,瞿林宗也就省了那些要跟控夏许诺,引诱对方答应自己的话。
他说:“我知道你离开新城后去了哪里,我也知道你干了什么。”
控夏点点头:“是的。所以呢?你要跟我玩明牌?”
瞿林宗没忍住,面色狰狞了点,咬牙切齿道:“你等着吧。拿捏不了你,我还没法对其他人动手吗?——沈礼聿,你喜欢他对吗?到时候留个全尸给你做成标本,也算日日夜夜都陪伴在你身边,免得再遭受这样的离别之痛了。”
他语气阴森:“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也算很为你着想了,我一个长辈,也就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
第74章 真话?假话?
“我觉得你是真想死了。”控夏道。
她一边说一边转了转手腕, 虽然隔着手套并看不出什么,但瞿林宗愣是觉得她浑身肌肉已经蓄势待发——尽管现在他们之间隔着几米远,而控夏下一秒就会站在他面前。
瞿林宗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命, 他干笑了两声,立马找补道:“我只是跟你开开玩笑……你不用太上纲上线。”
控夏冲他“哼”了一声。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交流到此为止就行了。”她后退两步, 毫不留情地跟瞿林宗表达自己的感受:“希望下次不要再见面,看见你让我觉得很恶心。”
瞿林宗听到这句话有点绷不住自己的脸色了, 他冷下脸, 觉得这个女人实在给脸不要脸。
但碍于对方的绝对实力, 他不能甩脸子, 还得哄着她:“你说的话真狠心啊。好歹我们共事了那么久, 难道你看见我只有讨厌吗?”
控夏转身就走。
瞿林宗抬脚想追,又被理智钉在原地。
他气的有些昏头, 忘记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明明是来给控夏台阶下,好方便他的计划实施。
控夏查到太多东西了,而且她对联盟的一切都知晓——不说了熟于心,但好歹所有事都知道个大概。
如果继续放任对方继续这样跟他作对下去,瞿林宗不确定他的计划还能不能如期实施。
思来想去, 控夏的威胁还是太大了, 得想个办法除了她才行。
……就算除不了她, 也要把帮她做事的人全都杀了。
一个人的能力就算再大,大到顶破了天, 没有别人的帮忙, 还能一个人翻出点什么浪花不成?
瞿林宗站在原地,面色阴郁地想了很多办法,想到最后控夏潦倒的样子,愣是笑出了声。
控夏当然不知道他在想这些。
她出去后不再停留, 给李轻晚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黑市面对瞿林宗时小心点。
然后光明正大从门口出去了。
出入口守着的人看着一个从没见过脸的女人出来,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拦。
因为瞿林宗急匆匆地赶来,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没有把女人扣下来,就说明这个女人没有被抓起来的价值。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必再费什么劲。
控夏出来后,下意识避开监视器走,忽然想到瞿林宗已经知道她活着,就没有再躲躲藏藏的心思。
最好能气死瞿林宗。
她毫不避讳的直接前往联盟大楼,在正门几个人拦着她不让进去的情况下,扫脸通过。
这个结果让守着的人大为震撼,犹豫着把她放进去了。
控夏是来找那天她和沈礼聿被不小心带出城时,看见的那些高层。
昨天瞿林宗把他们全部召集过去,没让她看见一个人,那今天呢?
她出现在黑市的事没有一个人知道,就连瞿林宗知晓,也是因为她跟李轻晚说话时,把内间装的监视器拆了下来,摆明了就是要瞿林宗知道。
瞿林宗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件事,也就是说,他必须要在控夏离开前赶到黑市,才能跟她谈和。
而在控夏离开后,瞿林宗肯定还要再次审问李轻晚,并且因为控夏故意用话语激他气他,理智可能很久才会回归。
这中间没有能让他考虑更多事的时间,所以那些高层肯定在联盟大楼里。
控夏这次知道他们的工位在哪里,于是一个一个找过去,却还是没有看见他们。
怎么回事?都旷工了吗?
控夏满头雾水地在外面转了好几圈,要离开时,意外听见旁边的隔间传来声音。
“你们知道吗……那个谁,她没死!她还回来了!”
控夏感觉主人公跟她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于是侧耳倾听起来。
“谁说的?”轻蔑的男声道:“她逃了第一次,还能逃第二次?我不信有谁的运气能这么好。”
“第一次是靠运气,第二次就是纯粹的实力了。”有人说完,接着问第一个人:“你怎么知道她没死?”
“不觉得瞿老最近的行为很诡异吗?”女声煞有其事道:“明明飞船已经完全准备就绪,就差燃料了,他突然在出城的任务里加上了那个女人的名字,还勒令只要看见对方的踪迹,就不计一切代价杀了对方。”
“我也觉得。昨天分明是正常出勤日,他一个命令把我们全部又喊下地下实验室,到了之后只是让我们在那里干等着,也没有要干什么,最后在那里干坐了一个下午,又各回各家了。我真的想不通他的行为。”
“得了吧,要是瞿老什么想法都让你知道,那你去做?我觉得你们就是太闲了,不如多多检查一下飞船的可靠性和稳定性,确保它能在真空中保持运行起码五年以上。”
“你也太悲观了。”
这句话得到很多附和,有人说:“太空中有适宜人类生存的星球——这不是在几十年前就经过证实?况且最近的星球离我们现在这颗也没有多远,经过计算,以光速运行,大概半年的时间就可以抵达那里,五年?你真的悲观。”
被反驳的人辩解道:“我是怕出现意外!算了,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觉得我悲观,我还觉得你们太乐观。我还是觉得五年的时间太少了,万一出现了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那真的全军覆没,全人类无一生还了。”
其他人显然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只是又发出了一轮笑声。
“不会的,你做事怎么老是畏畏缩缩?”有人对她恨铁不成钢道。
接下来的话都是对女声的数落和嘲笑,控夏估计他们应该已经习惯了,因为听起来十分熟练。
显然女声不是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疑问,不过并没有得到瞿林宗的认可。
他们笑完,安静了会,然后脚步声匆匆,越来越靠近控夏。
不对劲。
控夏闪身避开他们,在角落里偷偷观察每个人的神色。
不对劲的感觉得到证实。
这群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难看的神色,全然没有刚才轻松愉悦的样子。
控夏猜测他们应该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她抬手看看时间,发觉确实,是时候了。
瞿林宗理智回归的时候。
但是晚了。
控夏悄无声息地越过大部分人,在夹缝中找到刚才最后一个出来的女人。
她出来时面色平淡,看起来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于是控夏看上了这个幸运儿,一把子直接捂着嘴掳走了。
“你抓错人了。”刚把对方放下来,控夏就听见她说。
控夏说:“我没抓错。”
女人冷笑一声,“你想问什么?”
“飞船的事。”
女人言简意赅道:“我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刚刚看你在里面跟其他人聊得挺欢的。”控夏缓缓道。
她的手放在女人的颈上,威胁般收紧又放开。
大概是‘聊得挺欢’这四个字和现实异常不符的缘故,女人没有惊讶她居然听见了他们的聊天内容,而是难以言喻的看了她一眼。
控夏理所当然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女人摇摇头,“既然你听到了我们聊天的内容,那你应该知道我不太合群,所以我还是四个字:你抓错人了。”
控夏慢条斯理:“那说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女人抬起眼皮,“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好难搞的人。
控夏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见她眼底藏着的希冀,靠近她道:“你不会以为你这么说,我就能放你回去吧?不会的,你要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给不了我,那我会把你直接扔出新城。”
言下之意,让她必死的意思。
女人装着的淡然立马破碎了,她眉毛皱起,立马离控夏远了很多:“你果然跟传闻一样残暴又情绪无常,让人讨厌。”
“现在可以说了吧?”控夏冲她颔首,意思是自己听到她的评价了。
女人依旧皱着眉,沉默了许久,赶在控夏动手之前开了口:“我真的不知道更多。飞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放上燃料随时可以出发。你还想知道什么?”
“实验室地址呢?”控夏十分直接:“带我去。”
女人抿着嘴摇头:“我不知道,每次去瞿老都不让我们看外面的景色,到地方时更看不出是哪里了。”
“看来你真的很想跟外面的黑雾会会面。”控夏道。
女人脸色一变,又改了口:“……我知道地址,但我没法带你去。”
控夏歪头盯着她的眼睛,确定她这次没有再说谎,才问:“为什么。”
“要在瞿老办公室才能下去,其他没有任何办法。”女人说:“进瞿老办公室需要身份认证,除非他知道你要过去,给你开了权限,否则根本没办法进去。”
“就这一点?”
女人摇摇头:“到了之后那里也需要身份认证,而且每个实验室都是独立的,我不是所有权限都有。”
控夏盯着她,又问:“除了育兽场之外,你们还做什么实验?”
女人视线向下撇,显然是不想跟控夏对视上。
她沉默许久,终于道:“不知道。”
控夏听见这个回答,顿了顿,原本挂在唇边的笑消失不见,只是道:“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还是说,比起站在这里交流,你更喜欢去别的地方。”控夏扯扯嘴角,上前一步。
女人看见她的动作,立马慌张地往后退。
她面色惊恐地盯着控夏,终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如何。
也许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
女人犹豫了一下,随即抬起头,像是想通了似的。
第75章 生育计划。
“你还要问什么?”女人道。
控夏说:“你刚才说地下实验室有很多部分……”
女人打断她:“没错, 但是我并不清楚具体分类是什么,问点别的吧。”
控夏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没说话。
“……你什么意思。”女人被她盯着, 感觉毛骨悚然。
“你说你不清楚,好。你在实验室中负责什么?跟怪物有关的?”
女人终于不再畏畏缩缩的, 她显然对自己在做什么心知肚明,也并没有要悔改的意思——“负责怪物部分。”
这话很笼统, 控夏没有应声, 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女人继续道:“怪物养育每天需要大量饲料, 我就负责这个部分, 如何在减少肉料的同时保证怪物依旧保持之前的长势, 不会因此消减下去。”
控夏问:“肉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女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现在这个世道,我们人都只能靠营养液补充养分, 连点绿叶菜都没有,哪里还会有肉呢?只能是人呀。”
“那些小孩?”
女人冲她赞赏地点点头,“没错。”
控夏脸色变了。
先前在生地时,阮英就跟她说过这个问题。
但是,控夏并不觉得瞿林宗会那么蠢, 又或者说, 他对权力的渴望绝对不会允许他作出这种, 让自己变成光杆司令的事。
想到这里,控夏隐晦的抬了下眼皮, 目光触及到对面女人的表情时, 猜测她并不知情。
“你知道新城的生育率有多低吗?”控夏问。
女人撇撇嘴:“这不是我该考虑的事。”
看来确实不知情。
瞿林宗应该有动作,但他藏得太好,控夏估计,知道这件事的人保守不超过十个。
自从她回到新城, 在联盟大楼里来来回回三四趟,见了林越、林菲以及季橙阅,乃至面前这个女人,都对瞿林宗的动作毫不知情。
可见瞿林宗将这件事埋得有多深。
也显而易见其重要性。
生育的事关乎人类未来,控夏并不打算慢慢来,但现在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
“第二个问题。”控夏接着道:“那些怪物浑身上下都有毒素,你们是怎么发现它们体内有那么多的能量?”
没想到女人反问道:“你知道这个怪物是怎么出现的吗?”
控夏顿了顿,随即摇摇头。
她确实不清楚。
她知道那些怪物是从生地里生长起来,但不清楚为什么这些怪物出现在那里。
现在甚至连生地的出现都让人出乎意料。
那些怪物能无视黑雾的伤害,看灯泡眼的动作,从生地到新城这点距离,对它来说轻而易举,但问题是,它们为什么一定非得来这。
依据控夏在生地时的观察,这些怪物一般都有领地意识,并没有闲着没事到处乱晃的习惯;再结合豆豆眼和灯泡眼偷了其他怪物的蛋、被穷追不舍的情况来看,那些怪物培育下一代也困难,通常都是一个族群都护着一颗蛋,为什么要冒着,少一只怪物保护,蛋就会被偷走的风险,专门来到新城?
控夏想不通。
女人道:“这些怪物是突然出现在新城里的。几个月前新城下了一场暴雨,几乎快把整个城市淹了,这你还记得吧。”
她根本不需要控夏回答,自顾自道:“它们就是那时候造访的。当时我发现它们的时候,它们浑身的血,身上的鳞片都被一片片掀开——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看起来可怜极了。于是我立马就上报给瞿老。”
上报给瞿林宗的结果是什么,已经明摆着了。
控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心里想:“这个人的嘴脸实在……简直和瞿林宗那副样子如出一辙。”
如此傲慢,又不把别人当一回事。
女人摊摊手,接着道:“你也知道,自从几十年前最后一株植物死去,人类世界再也没有出现除了人类之外的活物了。”
“一个会呼吸、会流血的怪物?多新鲜呀。”女人啧啧称奇。
控夏:“后来你们把它囚禁起来做研究了?”
虽然是问句,其实是笃定。
女人笑起来,“当然,不然呢?还能养着它不成?既然是进来求助我们的,付出一点代价在所难免。”
巧言令色。控夏不动声色的想。
不过研究这一点确实无可指摘,如果是控夏率先捡到那只怪物,在一边治好它保证它不会死亡的同时,肯定要研究这只怪物,确保它是真正的活物,以及能为人类带来什么贡献。
不过瞿林宗的做法向来比她狠得多,因为对方向来遵循物尽其用的准则,所以在那只怪物遭受囚禁的时候,应该遭受了不少非人折磨。
“不过那个时候对它并不熟悉,不知道它浑身上下都有毒。靠近的人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一点。”女人道:“原本瞿老和我的意见都是尝试多多培育这种怪物,虽然它长得丑,但是好歹是活的生物,按道理来说,人类是有可能从它身上获得营养的,而不是靠单薄的营养液,但发现它有毒之后,我们都打消了把它圈养着做成食物的想法,不过却没有放弃用它身上的体细胞大数量克隆的打算。”
“不过这种怪物身上有基因锁,根本没法克隆。前期没养好它的伤,营养液对它来说根本不起作用,就这样,一方面能量消耗太大,另一方面没有进食,它渐渐就要死了。”
控夏听见“死”字,眼神一动。
“转机并没有出现,那么短的时间,没有人能解开它的基因锁,克隆这条路子走不成,只能在它还活着的时候打麻醉,把它子宫内的干细胞拿出来培养,期望能成一只。”
女人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语气也平淡。
就在控夏还以为这些都调动不起她的情绪时,她的眉宇间突然带上强烈的厌恶情绪,就连说话时,语气都染上了烦躁。
“还是死了。”她说。
这种厌恶的情绪只在她身上存在了两秒不到,因为她说下一句话时,语气又换成了跨越极大的喜悦。
让人觉得不太正常。
控夏皱皱眉,听见她说:“它死了之后,我每天都在那天捡到它的地方等,等啊等,期望能再看见一只,期望能又有一只受伤的怪物躺在我面前,等着我去救它,它却不出现了。就在我以为,除非出城去寻找,否则不能再看见跟它类似的怪物一眼时,它们又出现了。”
它们?
控夏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她想起在地下育兽场时看见的那些成群结队的小怪物,跟豆豆眼一个品种,数量之大,令人咂舌。
但新城内能一下出现那么多怪物吗?
控夏不信。
这么多怪物,况且尚未被人驯化,肯定会到处乱跑,说不定还会……吃人。
控夏突然想通了,为什么面前的女人一定要给那些怪物喂人。
果然,如她所想,下一秒,女人吃吃地笑起来,控夏看过去时,她还捂着嘴,装作优雅的样子。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女人比划起来,表情夸张:“保守得有二十只,到处乱跑,我看见它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回去穿隔离服,同时通知瞿老。你说我这人怎么运气那么好呢,次次都让我遇上这种好事。哈哈哈。”
她说:“不过没也不全是好消息。你说,它们进来时,身上虽然带了伤,却还能到处窜,我穿隔离服需要时间,通知瞿老,瞿老再下令让人来抓需要时间,这中间肯定会出事呀。”
“那些小东西到处乱跑,跑进了那些黑色头发的人家里,但凡碰到的都死了,连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还是我带人一家一家去看,才看见他们尸体的呢。我去的时候,那些小东西头埋在死人的腹腔里,旁边肠子血流了一地,它吃的好香呀。”
控夏上前一步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双脚离地,只有脚尖勉强能够到一点地面。她原本带笑的脸立马变成猪肝色,双手挣扎着,想把控夏的手掰开。
“讲重点?”控夏道。
女人艰难地点点头,感觉时间过得漫长,控夏才终于放开她。
控夏刚一松手,她立马软倒在地,满眼惊恐地盯着上方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
以往受的苦只有口头上的,哪里经历过这个?
女人原本瞧不起那些同事对控夏的害怕,每次听见他们谈起控夏时,都敢只用代称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在经历过这一遭之后,姗姗来迟的恐惧再次占据大脑。
这次不敢再把恐惧的情绪抛之脑后了,她撑在地上,缓慢地往后挪,忽然感觉自己挪不动了,低头往下一看,原来是控夏踩住了她的衣摆。
原本洁白的、象征着高层身份的白色外衣沾染上灰尘和脏污,不再干净。
女人浑身一抖,抓着自己的衣服搓了搓,只见上面的脏污更扩大了范围。
她崩溃的从身上摸出清洁剂,手抖着撒上去,经过一顿操作,那一片重新恢复洁白,她才安定下来。
控夏冷眼旁观。
她知道为什么女人这么崩溃,却并不觉得可怜。
女人扶着旁边的墙站起来,看见控夏那张脸时还是下意识害怕,却依旧义正言辞、歇斯底里道:“你放尊重点!我、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们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下次不允许用对待底层*民的方式对待我!”
听见那个词,控夏毫不犹豫,一脚对着她的小腿踹下去。
女人没有防备,就算有防备也无法抵抗,她跪了下来,恰巧一个人路过,目光触及她头上的银白色头发,还有身上穿着的白色袍子时,瞬间变得惊恐起来,跑着离开了。
女人看见那个人时,脸上还满是不敢置信和痛苦,见那个人看过来,一秒切换成了面无表情和高高在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
那人跑开后,她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体面了,崩溃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不住地往后退,直到靠在一个障碍物上。
她毫无感觉自己靠在什么东西上,只是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痕迹崩溃。
控夏挪了挪脚步,站到旁边,皱着眉。
联盟里跟随瞿林宗的那一派,几乎都是这种德行,一旦察觉到自己会有跟其他普通人沾上一点联系的可能性,立马哭天喊地地崩溃,好像会要他们的命一样。
刚才她听见那个词,实在刺耳,没忍住给了她一个教训。
现在造成这种局面,想继续问下去,估计也没多大可能了。
女人少了支撑,立马直直地往后,很快就要砸到地面上。
她双手松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使劲的往前抡,看得出来是不想让倒下去。
控夏冷嗤一声,转身离开-
距离沈礼聿他们离开新城前往生地,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天的时间,但控夏却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她今早起来时,打开监视器传回来的画面看了看,发现他们抵达生地。
再打开沈礼聿、王阅他们的聊天界面,仍然还是没有消息。
难道是信号的问题?
她不断猜测原因,同时去找程借景。
程借景依然留在垃圾场附近,他根本没有离开过这个范围。
控夏交代他要把瞿林宗手里的生地资料拿到,他不仅拿到了这个,还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
所以知道控夏要来找他时,程借景很爽快地报了位置。
“这些。”控夏把昨天从林越那里拿到的资料给程借景。
“这些?”程借景接过后,翻看两下,“关于生地的数据?”
“对。”资料是刚才控夏回去拿的,她还拿了一点补品和几只营养液,现在拆开,正往自己嘴里倒。
她喝完之后才说:“你刚才说你也找到了?把数据对比一下,我不是很信任瞿林宗拿来的东西。”
尤其是拿给林越这种动不动就要罢工的主。
“好。”程借景点点头,他没有立马对比,而是说:“我还找到了其他东西。”
如愿看见控夏露出疑惑的表情,程借景“嘿嘿”一笑,调出自己整理的东西。
他说:“昨天你不是说,垃圾场这边小孩全都不见了吗?我原本猜测是瞿林宗没有看好那些怪物,让它们跑出来到处作恶,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控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程借景接着道:“这些小孩怎么不见的不知道,但是肯定是瞿林宗下令让人抓走的。他的私人通讯器里有这个。”
控夏凑过去看,发现最上面的标题写着“新人类”三个大字。
新人类?
在玫瑰法案的定义里,他们这些所有活下来的人,通通都是新人类。
所以特地在这样一份机密的文件里,加大加粗标红的这三个大字,是会有什么新的含义吗?
控夏接着往下看。
这份文件太长,她迅速扫了一遍,终于明白是什么。
这里的新人类,是瞿林宗定义的“新人类”。
所谓打了“修正基因”疫苗的新人类。
而在他的这份文件里,控夏意识到,这个“修正基因”疫苗似乎不能给成年人用,甚至连正在青春期发育的小孩也标了“谨慎使用”四个大字——似乎是专门为新生儿准备。
先前阮英说的话再次浮上脑海。
这份文件太过于孤立,控夏又划拉两下,问程借景:“你还有没有找到其他的文件?如果出现了这个,那应该还有另外一个。”
这个那个的,太不明确了,程借景不知道控夏为什么会推断出这样的结论,他摇摇头,只是道:“只有这一份。这份文件我看过,讲的是注射疫苗、将人类基因修改转化的事啊,还跟什么其他文件有关系?难道那些小孩不是被瞿林宗抓去做实验了?”
控夏摇摇头,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倒有个事要问你。程先把你造出来之后往你的储存模块放了很多东西,对吧?但是我目前没有找到打开你模块的方法,你能不能直接把里面的东西提取出来?”
程借景说:“那个模块要靠密码和钥匙打开的,而且放在我的躯壳里,如果躯壳不修好的话,没有办法打开,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
“它要先打开物理上的锁,下一步才是我来决定要不要打开。”
控夏听了,沉默一会,心里盘算着让李轻晚加快维修的速度。
她说:“这个疫苗不是给那些小孩用的,瞿林宗大概在暗地里‘造’人类幼崽。”
程借景惊讶道:“你这话的意思……疫苗是直接注射给那些刚出生的新生儿用的?”
第76章 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哈哈。……
“没错。”控夏点点头。
她道:“但是目前新城内生育率与自然死亡率几乎持平——也就是说, 没有自然老死的人,也就没有新生儿。”
程借景问:“是啊,所以那些小孩从哪里来呢?……总不能硬逼着人家生吧, 况且现在人类体质问题,难以受孕, 难度岂不是更上一层?”
程借景说到这里,想到刚才看到的文件里的数字。
第一批疫苗的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五千支——上哪儿找这么多新生儿。
他总觉得瞿林宗不会干好事。
“你刚才说的另一份文件, 就是有关于这个的?”程借景问。
控夏道:“是的。自然生育无法一下子产生那么多新生儿, 那就只有其他办法了。”
“其他办法是指?”
控夏轻轻摇头:“问题关键就在这里, 我并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能一下子弄出那么一大批新生儿来。”
程借景听着, 重重叹了口气, 老成道:“以他的谨慎程度来看,那份文件重要程度无可比拟了。”
是啊。
毕竟有关人类未来问题, 但目前控夏还没有碰到有任何一个知情的人,除了阮英,就连她自己,也是听了阮英的话之后,才思维发散想到生育的事。
这件事的线索到此为止了, 还有更多的内容……现在看来, 只能问阮英或者其他知情的人了。
控夏说:“有人联系你了吗?”
她是在问出城那批人的动静。
程借景摇摇头, “没有,不过我看见他们似乎已经到了生地, 只是还没有找到接应的人。”
控夏闻言, 自己调出了监视器界面,上线查看。
画面中确实已经在生地了,满屏的绿色和蓝天白云,看起来相当自由和放松。
但传来的声音却没有这种氛围, 而是充满了凝重。
控夏仔细听。
但她根本听不清什么。
沈礼聿和容任他们似乎达成一致,没有打算让她听见他们之间谈论的内容,所以很小声,只能听见嗡嗡嗡的声响。
控夏皱一皱眉,拨通了沈礼聿的电话。
画面传来突兀的声音,然而,沈礼聿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他似乎察觉到控夏在看,抬头时假装不经意地扫过监视器所在的方向,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控夏跟他对视上。
然而他根本不停留,只是冲容任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两个人有商有量地闭了嘴,然后分别坐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出了问题。
控夏神色如常的关掉监视器的界面,转身打给了阮英。
对方此刻大概正无所事事着,很快接了通话。
控夏言简意赅道:“他们到了,劳烦你去接一下。”
阮英还没出口的调侃被堵住,听完控夏说的话之后,她应道“好”,然后挂断。
控夏偏头对程借景道:“我已经跟瞿林宗正面对峙过了。”
程借景道:“想也知道那家伙对你恨得咬牙切齿……他居然没有对你动手吗?”
控夏挑了下眉:“当然没有。”
原因是什么不必多说。
控夏看了看时间。
先前抓过来那人应该已经回去了,说不定还被瞿林宗亲自审问了一顿。
接下来——只用等瞿林宗再来找她就行。
——
控夏坐在小三楼二楼的房间里,把补品扔进嘴里。
她闲着无聊,盯着下面,已经把能嚯嚯的都嚯嚯了一遍。
终于,在她第无数次站起身时,门口传来声音。
控夏看了眼天色,已经入夜了。
她低头观察那行人,在打头阵第一人的后面看见疑似瞿林宗的身影。
她眯着眼勾起唇角,转身离开窗边。
楼下。
所有人站定在原地,瞿林宗抬头观察四周环境,抬步上前。
他先是按了一下门铃。
隔着门能听见门铃声响,声音巨大无比,但是这栋破旧的楼里面连灯都没开,更遑论人影。
瞿林宗耐心十足,等了两分钟后没有放弃,继续按。
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他要按第三次时,门骤然打开,而自己也远离地面、悬空了。
悬空的感觉只持续了两秒钟,随之而来的,是背部传来的剧痛无比的感觉。
瞿林宗侧脸压在地面上,脑子走马灯一样,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落到这番地步的。
方才门打开的瞬间,有个人从他背后狠狠踹了一脚,力道之大,足以让他整个人都飞起来。
这就是悬空感的来源。
他忍着痛和骂声扭头,看见一个人从门外正缓步走进来,动作不急不缓,看起来还有些闲庭漫步的感觉,好像走在后花园里。
而门外的光正透过她发尾和肩膀的缝隙里传进来。
“控……控夏!”瞿林宗大声喊道,“你懂不懂尊老爱幼!”
控夏歪了歪头,疑问道:“怎么了?只允许你倚老卖老,不允许我看不惯出手拯救世界?”
这句话太无厘头,瞿林宗听得差点被气笑。
他不想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余光偷偷瞥过她身后,发现他带来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瞿林宗努力站起来,再定睛一看,这次看见了。
那些人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他彻底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袭击联盟长老吗?!”
控夏缓缓走进他,问:“袭击了又怎么样?你能抓我吗。”
瞿林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能”。
但他冷静下来一想,控夏如今算“无户籍人士”,也就是说,普通的逮捕手续完全略过了她这个bug——在文书里已经死掉的人。
可是不动用这些就没法抓到她。
以前能,那是因为以前抓那些人的执行者是控夏。
瞿林宗暗暗咬牙,盯着对方冷淡的眼睛,硬是转移了话题。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瞿林宗道。
“来兴师问罪。”
瞿林宗听到她冷静无比的语气,又怒了:“你为何要抓我的人?”
“抓人才好问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控夏说:“难道你会告诉我吗?”
瞿林宗有些震惊于她的坦白和厚颜无耻,一时之间忘了说话。
控夏摊摊手,“不会。”
“你来这里除了问这些,不会还要警告我吧?”
她声线一变,突然发起怒来:“以后不许再抓我的人!”
瞿林宗被她一顿嘲笑,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原先确实打算来警告她,为此还带了联盟里最精良的一支队伍,就为了保护他自己——虽然干不过控夏,但好歹能替他挡几秒钟。
现在这个局面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瞿林宗把原定的计划搁置一边,又重新恢复了高贵优雅的姿态。
他不怀好意道:“你想知道什么?”
控夏早就看透他的原本面目,皱了皱眉:“你最好少玩点文字游戏。”
她看似随意地一抬手,瞿林宗却早有预感,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果不其然,他偏头看了看,原先他脖子旁边极近的距离,赫然是几把闪着冷光的齿轮状小暗器。
他率先冷了脸,正要质问对方是不是真的要杀了他的时候,对方先开口了。
控夏道:“先杀了你也不是不行……我大权在握,也不用因为你每天做出的蠢事费心了。你觉得呢?”
瞿林宗冒出冷汗。
他太久没有跟控夏周旋和对峙,居然忘记了对方的性格。
别的不说,一时兴起把他杀了,再去考虑后面的烂摊子怎么收拾,这种事控夏完全干得出来。
——要不然权力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瞿林宗轻轻蠕动嘴唇:“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控夏:“50E计划,雏鸟计划。”
“果然已经查到这里了。”瞿林宗偏过头叹了口气,又转回来,一脸认真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要用整座城人的性命,来赌一个成功几率极小的计划。你已经对我产生了这样一个误解,对吗?”
并没有。
控夏挑挑眉。
瞿林宗把她这个表情当成了默认,于是继续说,不过这回的语气变成了苦口婆心:“你总是这样误会我。”
“哦?”控夏疑惑:“哪门子的误会。”
瞿林宗听到她这个语气,还以为控夏真的在询问他,兴冲冲地就要解释,没想到对方一脸平淡的说出下句话:“分明是事实。”
瞿林宗被噎了一下。
他藏在白色衣袍下的手已经狠狠攥成了拳头,又释然地松开。
他绿着脸道:“我不跟你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换来的是两声真情实感的“呵呵”。
这么被气下来,瞿林宗已经歇了讲细节的心思,言简意赅道:“这两个计划是第一代联盟高层成立时就留下来的,我只是一个推动这个计划顺利完成的工具人而已,你对我的恶意不必那么大。”
控夏笑起来,“你也不必这么妄自菲薄。”
她说:“几句话就把自己摘出去了?你从中获取的利益呢?一点都不提是吧?那我问你,天懿号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运作?你是一点派人去修复的想法都没有啊。”
“等我找到新的宜居星球之后,天懿号就失去作用了。”瞿林宗道:“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个人力物力去修复?它还能撑五年。”
“五年?”控夏冷了脸:“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到底是五年还是五个月?”
她怎么会知道?!
瞿林宗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闭了嘴,不再开口。
控夏却还有问题:“你说你找到宜居星球后,天懿号就失去作用了?我想问问你,你有这个把我能在五个月内找到吗?——更何况你们现在还没有出发。”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控夏的声音更冷了。
“我当然有这个把握。”瞿林宗终于开了口。
下一句话却是嘲讽:“我有这个底气在,至于原因是什么,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我可以告诉你,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阮长华会突然把你从决策者的位置换下来,把我提了上去吗?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哈哈!”
控夏一言难尽地盯着他。
“是不是很难以想象?哈哈哈哈哈!”瞿林宗说都说了,索性大笑起来:“居然有一天,优柔寡断这个词会用到你身上来!”
“你不够心狠手辣。”他突然低语道:“50E计划必须要实施,这个计划的方案书交到你手上的第一时间,就会被你撕碎了扔到垃圾桶里——你不会接受,以这种残忍的方式,为人类争取一个看得见的明天。”
“这就是你被替换掉的原因,怎么样?算是解了你的疑惑吧?”
控夏紧闭着唇,以一种非常不善的表情盯着面前的人。
他说得倒也没有错。
如果阮老是出于这种顾虑,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把瞿林宗这样的小人推上决策者位置的话,那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不知道阮老有没有想过,人的贪欲是与日增长的,第一年、第二年……因为从来谨小慎微的性格,贪心人尚且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更何况有她看着。
但是一旦尝到权力的滋味,享受到万人之上的感觉,贪欲总有一天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压倒向来谨小慎微的做事风格,占据上峰。
就会动了歪心思了。
控夏知道这个计划非要实施不可。
从阮英的嘴里,她也大致清楚了这些计划的本来样貌。
虽然瞿林宗现在的一切行为,看起来都符合计划中的每一步,但就是那么每一步都出了一点偏差。
每一点偏差叠起来,就造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而这些偏差,都是瞿林宗的贪欲在作祟。
但不可能每一点偏差都如他心里所想的那样,稳步进行,总有意外产生。
比如在那场爆炸中存活下来的控夏,以及本该被控夏杀死的沈礼聿,依旧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
思绪流转,最终汇聚到面前这个人身上。
短短几秒钟时间,控夏的脑子已经转了一圈,瞿林宗却无知无觉。
控夏盯着他洋洋得意的脸,忍不住心生一点厌恶。
但目前还真不能把他杀了。
还有生育计划,这个计划控夏只是从阮英嘴里听见过,目前瞿林宗还尚未行动,因此控夏也没有一点头绪。
控夏想清楚,后退一步。
她跟瞿林宗差不多一样高,气势上却压倒对方一大截。
这么后退一步,好像原本逼仄的空间变大了许多。
控夏冲瞿林宗勾了勾唇角,银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什么意思?”瞿林宗被她笑得一咬牙。
“我要问的问完了,你可以走了。”控夏下巴往外一撇,“带上你那些小喽啰。”
瞿林宗这次倒没有再废话,皱着眉盯她几眼后,双手把领子抚平,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
看得出来他很想保持着自己的从容,可惜微微后倾的身体暴露了他。
控夏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慢走不送。下次见?”
瞿林宗身体微微一僵,脖颈有转动的趋势,最终还是定住了。
他冷哼一声,然后迅速地下了楼梯。
控夏盯着他的动作,看他僵硬着偏头看了两边几眼,随即调出通讯器界面。
剩下的看不见更多。
总而言之,他们快速撤离了这一块区域。
控夏关上门,离开小三楼。
瞿林宗最近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但他回去肯定会把那批高层保护好。
至少不能让控夏像今天一样,随便就抓了个人走。
瞿林宗有了另一件焦头烂额的事,李轻晚那边肯定没法盯那么紧。
控夏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冲去了黑市,光明正大地把李轻晚带走了。
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控夏只有上次带她来时看过机器原身,在她的印象里,庞大的机器躯壳上十分暗沉,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损伤,但就是让人觉得莫名的老旧。
现在却不一样了,完全改头换面。
控夏站在高处,自上而下扫视一遍。
机器周身反射出精致细巧的黑色流光,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
要是程借景来了,他看见得嘚瑟个好几年。
控夏问:“保守估计,还有多久能启动?”
李轻晚在翻她的材料:“半个月。最迟半个月,一定能修理好。”
控夏点点头,又绕到底下去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看完之后,她再重新上去,李轻晚依旧蹲着找她的那些材料。
她来时匆匆忙忙,可能有些东西没有带上,所以才这么仔细地找,以防止后面要用的时候突然找不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控夏突然在大半夜把她带走,而且还是在瞿林宗上午还来过一趟的情况下,这么肆无忌惮。
但在这里的话,瞿林宗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她完全不用担心被找到。
更何况自己的软肋已经被保护好。
李轻晚检查完毕,干劲十足地想为控夏做事,于是撸起袖子就干起来了。
连控夏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第77章 找到线索了。
“你们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控夏藏在死角, 盯着角落进进出出的人。
她已经在这里蹲了好几天,没有看见任何知情生育计划的人。
看来瞿林宗已经把那群人彻底转移到别的地方。
她不再分神,听着通讯器那头的容任说话。
“前几天出去外面看了一下, 再加上主动游荡到这里的一些,差不多见到了在这里生活的所有怪物种类。”容任说:“这些我都整理成了图鉴, 后面完善了会发给你一份。”
控夏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听容任继续道:“我们后期的工作是取样本检测, 之前你跟我说的异常, 我会重点侧重那方面, 后续结果会发给你。”
“好。”控夏说。
容任朝她微笑一下, 然后镜头转向王阅。
通讯对象被转接, 控夏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看到了。
王阅就没有容任那么老实, 她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带控夏云游一下了。
生地那边的建立是靠王阅,控夏通过视频能看见一切都走进正轨。
“生地这边研究院已经差不多启动完成了,过几天容老板她们可以顺利搬进里面,开始正式的研究。接下来就是完善外部防御。”王阅把镜头对准阮英, 对方背对着王阅, 正一手掐腰指点着, 因此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入镜。
王阅说:“因为我们本来的根据地就是从武器库扩散开来,所以这个板块, 阮英早就已经完成了大部分内容, 后续只需要完善就好。”
控夏点点头,问:“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再进入生地了吧?”
王阅摇头:“目前没有看到。”
“好。”控夏提醒她:“如果又看见可疑的人的话,必须第一时间把他们了结。不出意料之外的话,那些人应该是瞿林宗派出去的人, 他们被改造过,体内有直接把画面的数据传输回新地内的装置,所以不要让他们看到太多内容。”
听到这句话,王阅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她答了句:“好。”
王阅又转了好几圈,控夏粗略看了几眼,觉得很眼熟,大致跟她离开新地之前的样子长得差不多,不过更加正规一点。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余光看见身侧有人靠近。
下意识飞了一枚金属片出去,很快传来乱七八糟的惨叫声。
那人还在大喊她的名字:“控夏!!你干嘛啊!!疼死我啦!!啊啊啊啊啊!!”
这声音听着……
控夏一扭头,发现是程借景。
他的惨叫声大到连通讯器那头的王阅都发现了异常,问控夏:“怎么了?!”
控夏摇摇头,率先挂了通讯,快速朝程借景那边走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才短短几天没有看见程借景,他的样子已经变得相当狼狈。
原本柔顺的小短毛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现在炸开来,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吧唧的。
控夏先是从上往下扫视过他全身,把镶嵌进他手臂的金属片拿出来,然后顺了顺他的毛,才问:“我记得你身上没有痛感神经。”
程借景瘪瘪嘴:“这不是为了应景吗?你隔那么远还能看见我,给我这么一份大礼。”
控夏不理他的贫嘴,问:“你查到什么了?”
如果不是查到了什么东西,程借景不会这么快回来找她的。
程借景将自己查到的东西一一陈列出来。
控夏打眼一看,居然是跟生育计划有关的。
“你从哪里搜罗来的?”控夏手指翻动两下,偏头看他。
程借景嘿嘿笑两声,道:“瞿林宗最近刚放进资料库里,资料库位于整个新城科技系统的最底层,他可能以为没有人能找到哪里。”
“但是整个科技系统都是建立在我之上的,尤其最近几年那里都没有动过,他这一下,显得有点掩耳盗铃了。”
控夏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仔细阅读起材料来。
程借景说的话确实。
控夏刚开始听他说,瞿林宗最近才把这个资料放进去时,还以为是瞿林宗转移资料。
但翻看过几次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个资料是新的。
甚至起草时间就在最近。
控夏猜测,至少是在她还在生地的时候,瞿林宗就在准备这件事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控夏来回翻阅,看向程借景。
对方凑过来,看到上面写着的“基因筛选”四个大字,道:“哦对,还有一个视频。”
程借景两秒钟把视频放出来,然后跟控夏头凑头靠在一起,研究起视频来。
视频很短,只有一个主题:基因筛选。
拍摄的人大概是拍给瞿林宗看的,每一步都配上了讲解,并且用词非常接地气,保证没接触过相关经历的人也能轻松看懂。
画面中,显微镜里的两个基因被敲掉,然后在电脑上模拟出相应效果。
里面的婴儿看起来没什么异常,随着时间流逝,婴儿渐渐长大成人,黑发脱落,再生长出新发的颜色变成银色。
并且容貌相当出众。
这是在过程中能看出来的变化。
视频后面,这个基因被编辑过的成人在模拟器里经过撞击、刀割、火滚、水淋等等,伤口在极短时间内恢复了正常——就连烧掉的皮肤也重新生出。
好强悍的恢复力。
几乎在一个瞬间,就让控夏想到了跟ta很相似的一类人。
出城者。
但是不对。
控夏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脑中已经转了一圈。
她知道出城者达到这种恢复力要经受什么样的痛苦,要挺过这种痛苦也是一种筛选人的过程。
现在直接敲掉相关的基因序列,就可以达到这种效果了?
控夏不相信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可以,这中间一定省略掉了更多程序。
“瞿林宗大概是想让人类‘永生’。”程借景言简意赅道。
程借景只是猜测,不过这种猜测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外因不能导致人类死亡的话,那么会让人死的只有可能是自己身体内部出现问题了。
“这项工程受益的只有新生儿,”控夏说:“瞿林宗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会肯舍得这么轻易就去死?”
“不可能。”程借景说:“说不定后续会研制出新方法,以瞿林宗的贪婪程度,他绝不会舍得放弃自己手上滔天的权利赴死。”
“不过依照现在的研究内容来看,这就是后面的事了。”
控夏说完,若有所思盯着暂停画面,说:“这个视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有没有拍摄时间?”
程借景点点头-
根据程借景的信息,视频是在一个月前拍摄,那么现在一定在实验中。
控夏这两天翻遍了所有在陆地上的实验室,包括属联盟的、属私人的等等,都没有找到一点关于生育计划的蛛丝马迹。
她接下来准备将视野扩大,转移目光,从地下入手。
但如果像之前怪物那样,漫无目的的找,肯定事倍功半。因此控夏猫进了瞿林宗的办公室,准备到办公室的机器前下手。
楼层太高,从楼外爬入基本不可能实现。
先前被炸的电梯依然保持被炸的模样,只是有屏障将其围起来,防止有人闯入里面。
既然没有电梯上去,那瞿林宗平时是怎么去办公室的?
这是个好问题。
控夏跟在一个人背后,试图从他的行踪里找到答案。
那人穿着一身白,依旧是高层象征的一头银发,手上一摇一摇的不知道在晃些什么。
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好熟悉。
控夏碰碰通讯器,给林越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发完,她抬头看看前面的人,然后很快发现前面那人抬起了手。
跟她发讯息的速度几乎同步。
控夏确定了。
但她没急着上前去,而是在等待。
因为据她所知,林越今天是休息的。
而根据控夏对他的了解,如果是休息日,林越绝不会踏足联盟大楼一步。
那他来联盟大楼是为了做什么?
目的性存疑,控夏却没有头绪。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过。
更何况林越并不完全算控夏麾下的人,他的行踪也完全不必跟控夏汇报。
这样的情况下,更不能提前打草惊蛇了。
林越上了旁边的电梯,控夏同步跟上楼梯,上到34层时,电梯停在109层。
控夏停留在电梯口前,见电梯没再动。
她等了一会,电梯开始下降,最后停在53层。
控夏见状,立刻往上爬。
自从末世来临,人类的身体经过无数次极限改造,这种强度的爬梯对于普通人来说都不在话下,何况控夏?
她迅速到了53层,在电梯附近没看见人,于是迅速躲到角落处,暗中观察走廊。
五分钟。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点异响,听声音……像是门被推动的声响。
控夏下意识往回避了避,从腰间掏出一个圆形状物,探出探头。
眼前立马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她微微转动手腕,看见是林越。
这人正背对着控夏,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根据探查器的返回画面,林越像是在和谁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着。
他行为举止对对面那人十分尊重,没有丝毫轻佻的意思,可以推测对方身份。
又是在联盟大楼这样一个地方……知道对方比他身份地位高许多。
控夏还没有在脑子里列出人选,那人已露出真面目。
于此同时,熟悉的嗓音也响起来。
如果控夏在第一时间就听见这个声音的话,她也不用再费多余的脑力思考这人是谁。
因为她立马就能知道此人是谁。
——瞿林宗!——
作者有话说:时隔两月我终于又更新了(跪
真的对大家很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
因为我个人完美主义实在太严重,所以才导致这么久都没更新。
我已经在尽量克服了!
这本文争取在九月之前完结!
谢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比心][抱拳]
第78章 林越的休息日。
他们俩在一起, 这倒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
只是为什么一定选在今天?
还是林越休息的日子。
这样看来,应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虽然推断出了这种结论,但控夏却并没有任何提心吊胆的慌张。
因为她知道, 林越最终还是和她站在同一战线,只是对方想给她释放什么消息, 不在控夏的掌控范围之内。
不知道今天这个变故,林越会不会同她说呢?
漫天思绪只在头脑中过了几秒, 控夏聚精会神, 侧耳倾听两人的谈话内容。
他们之间的交谈十分谨慎, 哪怕这层楼里没有人, 也压着嗓音说话。
控夏只能看见他们靠得很近, 嘴型也完全被遮挡住,完全无法破译。
她摸出一个小物件, 看起来类似蜘蛛状的、大小不超过半个指甲盖的透明物,被按下开关键后,扑腾扑腾往前爬。
爬得很快但也隐蔽。
随着它越靠近那两人,对话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但这种清晰很快止于两秒后。
控夏听见耳朵里的声音沙沙两声,然后消失匿迹, 再无一丝声响。
她愣了两秒, 突然想起, 这是在53层。
这里是联盟长官开会的地方,自然不会允许有任何泄露机密的可能出现。
她的小装置在这里也就用不上了。
控夏手指移动, 把它收回来。
前面两人的谈话依然在继续, 控夏透过仪器看见两人齐齐转身,突然并肩行走起来。
并且还是朝向她的方向走来。
她暗骂一声,收起手上的装置,往后退, 退到楼梯口。
那两人的声音由远至近传来,控夏一边全神贯注听着,一边注意他们的距离。
这两人目的明确,直直电梯走来。
控夏不得已退到楼梯间。
这两人的交谈声很快结束,她下到下一层,观察电梯在哪一层停下。
电梯先是向上升,而后在高层停留了两分钟,又向下停到一楼。
控夏掐着点往窗边看,果不其然看见林越往外走,随即上了飞行器,呜地一声起飞,飞走了。
控夏看飞行器飞的方向,显然是他家。
看来接下来没有林越什么事了。
她盯着飞行器的屁股思考几秒,一敛心神,匆匆往方才电梯停的高层楼数赶。
林越最拿手的就是他的医术,除了跟医术有关的事,瞿林宗应该不至于在休息日把他喊来。
那就是跟——生育计划有关?
控夏很快绕过一道弯,速度依旧不变,往上爬。
但目前最紧迫的事,似乎就是生育计划了。
看来林越对生育计划并不是一无所知——至少在今天之后,不是一无所知了。
之后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消息来。
控夏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站定在门前,平定了下呼吸。
她伸手,扭开门。
人还未行,“蜘蛛”先行。
通过“蜘蛛”,控夏没看见走廊里有什么人在,于是放心的一闪身进去,开始探查起来。
如果下到一楼的是林越,那来到这个楼层的人,只能是瞿林宗。
控夏并不知道瞿林宗来做什么,但她猜测,应该也是跟生育计划有关系。
毕竟会见了林越。
这一层里面的人依然很多,今天只是林越的休息日。
控夏对这一楼层具体的职能并不了解,她看见那些人浑身包裹在类似实验服的衣服里,连眼睛都不能透露半点出来。
难道又是生物实验室?
当时地底下的实验室莫名其妙被关停,本来就引起控夏的注意,没想到地上还有一层——
这只是控夏的猜测,她留了一点心眼。
现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瞿林宗,说不定可以找到生育计划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她速度很快,几个封闭的房间很快就像过眼云烟一样,在她眼里略过,最后被排除。
最后来到走廊的最后一间。
控夏放缓了速度,蜘蛛在她前面先行,确认房间外面没有监控和守着的人之后,一步一步靠近了那扇门。
出乎控夏的意料,那扇门居然没有被关紧,而是留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难道瞿林宗在等人?
但林越已经走了,他还能等谁?
控夏靠近那条门缝,把蜘蛛放进去,从蜘蛛有限的视角里观察里面的情况。
里面只有瞿林宗一个人,环境昏暗,他正站在发光的荧幕前,聚精会神地,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控夏把注意力从瞿林宗身上移开,控制着蜘蛛爬上架子,想要观察架子上放了什么。
还没有等她看清楚,走廊后面电梯的声音灵敏地钻进控夏耳朵。
——有人来了!
控夏身体比意识先动,他迅速收回自己的蜘蛛,藏到另一边的楼梯间里。
这个楼梯间的门却不像方才那个,居然上了锁。
控夏听见脚步声走出电梯,大脑飞速转动。
现在喊程借景开锁来不及,暴力踹开会引起瞿林宗注意力。
还能怎么办呢?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几乎就在转角的地方了。
只要这个人转过这个转角,他就能一目了然,看见有人在窥视瞿林宗。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压迫着控夏的神经,她咬咬牙,盯着转角的方向,轻轻的推门,溜进去了。
瞿林宗身体微微一动,就在控夏还以为他察觉到的时候,他换了个站定的姿势,然后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看得很入迷。
控夏微不可见地松一口气,脚步慢慢往后退,藏匿到更黑暗的角落去。
她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盯着那道已然变大的门缝,然后听见有脚步声站定在门口,敲了敲门。
“瞿老?”是一道娃娃音。
瞿林宗的声音响起:“进来。”
脚步声进来时变得很轻,没有控夏之前听到的那么重。
来人关上门,并没有要往里面看的意思。
控夏这下完全放心了。
这些架子摆得密密麻麻,给了控夏能活动的空间。
她走到离那两人最近的位置,屏声静气,听他们发出的一切声响。
娃娃音说:“瞿老,最新的药剂已经研发完了,注射进那批回来的人体内,他们的身体就能恢复完好,回到出城前的状态。”
瞿林宗“嗯”了一声,说:“做的不错。16号表现怎么样?”
“16号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毕竟他的身体损伤最严重。不过和我们预估的完全恢复的时间差不多。”
“很好。”
经过这么一段对话,两人不再讲话。
控夏盯着趴在对面墙上的蜘蛛,还在兀自消化刚才听见的消息。
之前跟程借景对消息的时候,控夏还在考虑,只有这批最新出生的孩子能得到永生,不符合瞿林宗的性格。
现在她就得到答案了。
既然连出城后造成的身体损伤——在今天之前都不可逆转的伤害都能恢复,那……
这一批是最快出来的,说明还有下一批。
控夏盯着蜘蛛传回来的画面,抿了抿唇。
这个改变尚且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不过目前看来,得到的结果对现在的新城都是好的。
画面里,瞿林宗上手点了点荧幕,很快又开口。
“交代你做的药剂成果怎么样了?”
站在他身边的女孩——季橙阅皱着眉开口:“效果已经出来了,不过我们还在找更无害的原材料。”
“不用找了,浪费时间。”瞿林宗轻描淡写道:“就用已经找到的原材料,多的是。”
“但是——!”季橙阅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被瞿林宗扭头阴沉地瞪了几眼。
她不甘不愿地闭了嘴,维持着话里的恭敬和体面,说:“知道了,瞿老。”
瞿林宗满脸孺子可教的点头,像是刚才那样恐怖的表情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慈祥道:“这才对嘛,你回去吧。”
“好的。”
季橙阅转身,脚步依然轻轻,出去了。
控夏收回蜘蛛,往更深处藏匿住自己的身影。
她从瞿林宗那里得到了消息,现下没有人再给他汇报,显然不可能有更多的了。
于是她开始查看自己身处的位置——这些满满当当的架子。
这边实在是一点光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控夏站在其中,甚至能感觉到浑身阴冷。
也难怪季橙阅没有跟她说这件事,对方根本不知道这里放了什么。
这样的布局,看样子是瞿林宗故意为之了。
控夏猫到更深的地方,打开微弱的红外线射线,试图通过红外线扫描查探。
可惜根本不起作用。
这里的温度太低,进到深处更是阴冷——原来方才控夏的感受并不是错觉。
红外射线毕竟还是依靠热量来定位,没有热量的区别……也就不起作用了。
她不死心地把红外射线收回,抓着小蜘蛛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尽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拍了什么。
但无用功总比没有做好。
控夏走回方才躲进来的地方,不打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瞿林宗看样子还要在这里呆很久的样子。
他在看什么——这个后面控夏打算等瞿林宗离开时再来探查。
当下她要离开,把今天得到的消息整理整理。
刚才季橙阅离开时,没有把门完全关紧,控夏只要趁着瞿林宗不注意,偷偷出去就行。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放出蜘蛛观察瞿林宗的动态,一只脚刚踏出去,瞿林宗就转过身来了。
他似乎已经看够屏幕上的东西,转身时仍然背对着控夏,手放在墙壁上。
控夏刚要借着这个机会出去,没想到,瞿林宗手指一动,整个空间瞬间亮了起来——他开了灯。
控夏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花了眼,但潜意识里的谨慎,让她不停地向后退着,防止让瞿林宗看见她的踪迹。
她穿着一身黑,在这些瓶瓶罐罐里实在太过惹眼,最后不得不蹲趴下来。
第79章 奇怪的房间……
手环突然震动一下, 亮起光,控夏反应快,怕被瞿林宗发现不对劲, 迅速把手腕翻过来。
至于信息的具体内容,她是来不及看了。
瞿林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开灯好像只是为了开灯,给自己找点事做一样, 完全无目的, 只是绕着这片地方来回地走。
他的姿态倒是很闲适, 跟在公园里溜达一样。
只是可怜了控夏, 一边躲着他, 还要一边找机会离开这个房间。
这样僵持着,大概十分钟后, 控夏盯着瞿林宗,终于在对方转身时找到一个空档。
这个地方太反常了,必须尽快出去才行。
她正要溜,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一股风,带动了门, 缓缓扇动, 随即“啪”地一声, 合上了。
声音还挺大!
控夏从嗓子眼里提起一口气,速度极快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去了。
到底哪里来的妖风?!
她咬牙切齿。
现在出不去了, 只好继续和瞿林宗周旋。
没想到的是, 瞿林宗听见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居然不再踱步,而是回到了那个操作台前面。
多亏了他刚才开着的灯,控夏现在得以借着光看清楚, 他在操作台上做什么。
控夏盯着他的手指,发现他好像在按着什么顺序敲了一遍按钮。
这个架势……
没等她思考出来是要干嘛,只见瞿林宗按照刚才的顺序又做了一遍。
难道刚才那遍不起效果?
控夏皱着眉,心生疑惑。
总不能是瞿林宗故意的。
她想着,注意到瞿林宗离开了操作台,侧身面对她的方向站着,目光平直。
没一会,控夏听见轰隆一声低沉地响起。
她沿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离她不远的地方,轰然开出一条足以容纳小型飞行器滑行的飞行道,紧接着,一艘看起来仅仅只能承载一人的飞行器缓缓露面,似乎做好了准备的架势,仿佛只要瞿林宗一声令下,这辆飞行器就能启动。
瞿林宗上飞行器的方向一定会经过她现在躲藏的地方,控夏屏住呼吸,小步退离这里。
对方缓步向飞行器,经过她方才在的地方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控夏盯着他上了飞行器。
就在她疑惑这个飞行器怎么出去时,飞行器正对着的墙面陡然出现一个大洞,机器严丝合缝地贴着洞的边缘,将将滑行出去。
两秒过后,洞毫无预兆突然合上,连那条滑行轨道也在悄无声息间闭合,恍若从未从未出现过一样。
现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控夏一个人。
控夏走出架子间,先是抬头看了看上面有没有监控,确定没有后,又走到操作台前。
她扭头看了看那道门,被关得很紧,短时间内应该没人进来。
手指操作两下,程借景的脸出现在半空中。
控夏让他的方向对着操作台,然后开口:“能不能知道这个是用来操作什么的?”
程借景眯着眼,整个半身都趴在台子上,虽然并没有触碰到。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问。
控夏说:“联盟大楼52层,最靠里的房间。”
程借景点点头,继续趴着一个一个看过去。
控夏看他的架势,像是要把台子上每一个按钮都抠出来仔细研究的样子。
应该没那么快能看出来,控夏盯着他的动作,想。
程借景现在的进度在第二排第六个,离终点还远着。
控夏并不干等,她绕到架子旁边,朝罐子里面眯着眼瞧,终于看清了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是标本。
但摆在最外面的标本太小,控夏滑动了一下电子标签,上面写的“3小时”。
她顺着架子,把一排的电子标签都划了一遍,很快明白了。
这些是同时间的标本,但个体不同。
不怪她看不出来,这一排上面的标本都有大有小,最大的甚至能和之后几排媲美。
她接着往下走。
接下来几排,依次是“12小时”、“18小时”、“24小时”。
然后是“三天”、“七天”……
原本的不明物体已经逐渐在增大,但依然没有什么特点,难以辨认是什么物种。
后面的电子标签不必再看,控夏走在过道上,偏着头,一步不停,走马观花式地观察每个架子上的标本。
没半分钟,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但是这股不对劲只是她的直觉,她怕是错觉,需要到更后面才能确认自己的这股不对劲是不是正确的。
她开始大步流星地往前移动,到一半时,却突然被挡住了去路。
控夏停住脚步。
她前面有一层透明膜障,手指触碰到的时候,指尖会传来很明显的电流感,同时有一股焦味传来。
膜障上带了很大的交流电,电压足以将一个普通人就地放倒,一命呜呼。
但是控夏并没有被电倒,她试了一下,随即往后推了一步。
聪明人不跟电压犟嘴。
这层屏障恰好立在标本快要显出清晰形状的中央,控夏探头看过去,那些罐子里的标本已经被朦朦胧胧遮掩住了,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这里面一定藏着大秘密。
控夏转身,朝操纵台的方向过去,程借景依然贴着按钮。
他的姿势太虔诚了,控夏盯了两眼,默不作声给他留了两张照。
然后才走过去,道:“看好了吗?”
程借景答:“基本可以看出个大概了。”
控夏颔首,等着他后面的结论。
“你刚刚说这个可以控制飞行器,而且在你进来时,瞿林宗盯着这个界面盯了很久。”程借景说,“这个操纵台跟现有的飞行器启动台不一样,应该确实有其他作用,大概连接着什么。”
控夏知道他嘴里的“连接”指的是某种反应。
“能找到是什么吗?”
程借景摇摇头。
“具体检索还需要一点时间。”
控夏说:“那来看看这个吧。”
程借景的半身像跟着控夏的脚步横向漂移,这期间他也没闲着,扫过了架子上大部分罐子里装的标本。
越看他眉头皱的越紧,走到最后,控夏停住脚步的瞬间,他发问:“你有什么猜测?”
“这些罐子里装的,应该都是婴儿标本吧?”
程借景自由的飘到架子上,贴着罐子往里面看:“没错。”
“我刚刚一路看过来,到这个架子前,时间依次增加,直到三个月。”他飘到电子标签前说,“这个期间恰好是人类幼崽在母亲子宫内成型的阶段,除了人类,没有动物再是这个哺乳时长了。”
“会不会也有可能是那些怪物的幼崽呢?”控夏问。
“那些怪物是卵生系。”程借景偏头道:“在合适的发育时间和温度下,他们很快就可以破壳,不可能三个月还没有成型。你为什么不往后面再走?”
控夏言简意赅:“前面有层屏障,进不去。”
程借景说:“那我应该能知道那个操纵台上还连接着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控夏精神一振。
两人回到操纵台前。
程借景无法直接触碰到按钮,于是指挥控夏。
“这个按两下。”
随着最后一次按下按钮,整个房间骤然陷进昏暗。
然而,控夏却记得,方才瞿林宗分明开的是墙上的开关。
难道这个操纵台还能控制灯光吗?
但仅仅控制灯光的开关并没有意义,还有这么多程序。
两秒钟后,装着标本的溶液发出莹莹白光,里面的标本像水母一样,在轻轻晃动的溶液中漂浮起来。
数以百计的木架往后延伸,面面带着不规则的光浪,组合在一起。
光浪就这么晃荡了五分钟,白光消失,一切都恢复平静。
控夏回过神,视线重新移回操纵台。
原本一片空白的上方骤然出现点线,以折线图的方式呈现。
她说:“程借景,来看。”
程借景飘来。
他看了一眼,说:“是生命体征图。”
控夏不由得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那些不是标本?都还活着?”
“目前看来,是的。”程借景扭头又看了那些一眼,“生命体征很平稳,看来是在发育中。”
“怎么可能?就光靠那些瓶子吗?其他仪器呢?”
程借景飘到瓶子旁,看到电子标签上的时间变化。
“检测仪——应该说是粒子,散落在供养幼体的溶液里面,这应该是最新的技术,我记得上一次看到这种技术,应该是在出城者的血液当中?”程借景稍稍退离一点,接着道:“在第三次出城时,那个唯一活着回来的人,身上就用了这种技术。”
“这种程度上的技术突破,足够精尖的话,当然也能做出另一番贡献。”控夏目光落在那些罐子上,“检测粒子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外部检测仪器的作用。”
“你说的没错。”程借景话音一转,幽幽道:“但粒子在溶液中,一定会被发育中的幼体当成营养液吸收掉的。”
“这些在人体中没有代谢的可能性,人体系统还没有那么强大。”
“那就是说,这些粒子会一辈子留在他们体内?那他们的生命特征不是可以时时被观测——监视到?”
程借景叹了口气:“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他还要再说,却突然噤声。
“检索到了。”
程借景飘过来,“这个仪器是近五年重新安装上去的——甚至包括整个房间——都是重新布置的。依此应该可以知晓,生育计划应该很早就开始了。”
“这个地方我确实没有印象,不过我也只去过这个大楼的几个楼层而已。”
程借景把检索到的资料一一展出,其中重点的内容被加粗放大,还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着。
“全文都只说明了这里具有什么功能,没有把具体用途表示出来。”他说,“这里最开始的作用可能并不是放置这些‘标本’,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用处。”
“不管是干什么的……先查出来最重要。”控夏吩咐道。
程借景道“好”。
“这个仪器的作用呢?”
程借景刚才放出来的东西,都是关于这个房间,仪器的事只讲了一句。
“应该是最新的发明。”他说。
这并不出乎控夏的意料之外。
控夏颔首,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程借景接着道:“集成作用。可以控制罐子里那些营养液的流动,还可以控制罐子当中营养液的置换等等;开关控制是最基本的,但应该不如墙上的开关方便,所以瞿林宗就在墙上另外按了一份开关装置。”
难怪他还专门去打开灯。
“还有,你说瞿林宗离开时,是坐着房间里的飞行器离开的?”
程借景扭头问道。
第80章 下套。
“是的。”控夏说, “但飞行器在屏障的另一面,我们过不去。”
况且这架飞行器现在正藏在地下,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
“如果能把飞行器弄出来的话, 那屏障应该也不会起作用了。”
“你可以吗?”控夏问。
“难。”程借景摇摇头,又道:“但不是不可以, 只是要很谨慎。”
控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程借景这么说的话,那不谨慎的后果他们很可能承担不起。
控夏轻轻吐出一口气, 说:“那你尝试一下吧, 刚才瞿林宗的操作我已经记录下来发给你了, 应该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好。”程借景应答了一声, 然后问:“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下一步……还没有打算好。”控夏说, “瞿林宗现在显然改变了他的计划,原本对生育计划遮遮掩掩的, 现在居然一改之前作风。”
还有飞行器的方向,她并不知道飞行器的方向会驶向哪里。
——但与生育计划肯定脱不了干系。
“好的。”半空中的程借景应了一声,随即把通讯挂断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人,寂静无声,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咕噜咕噜的流动声。
控夏现在并不急着走, 她方才绕着这些架子走了几遍, 期间选了几个具有显著人类生长规律的罐子拍了几张照, 打算整理好回去发给容任。
她还记得方才让这些液体流动的方式,于是又重新启动一遍。
这个过程需要录像。
如她所愿, 白光再次散发出来-
地下。
借景二号实体庞大的身躯像往常一样静默着, 控夏没急着先去见李轻晚,而是绕着借景二号转了好几圈。
机械身上明显的磨损和污渍已经全部消失,恢复了原来的光彩。
看过几遍后,她在休息室里找到正在收拾工具的人。
对方看见她来, 放下了手里的包,站起身。
“已经全部修葺完毕。”李金晚说。
“好。”控夏点点头,“可以带我转一圈吗?”
李金晚当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她走出休息室,领着控夏,沿她这几个星期以来的成果绕。
“这里关节磨损最严重,用了很多材料;还有这里,虽然并没有什么影响很大的损坏,但为了整体的美观,我补了漆上去……”
绕过几圈,李金晚说:“具体的就是这些,还有一些比较小的点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了。你觉得效果怎么样?”
控夏用四个字点评道:“完好如初。”
她说完,静静盯了李金晚几秒,在心里暗道:“难怪是继承人。”
“钱我已经打到你的账户里了,你是要继续呆在新城,还是?”控夏漫不经心道。
“我侄子……”李金晚拘谨道:“他现在还好吗?”
“他挺好的。”控夏低头,解锁通讯器,把照片放出来。
“跟着最好的军官在学习,身体素质稳步提升,书也读了不少。”
李金晚盯着照片,里面是她侄子在乖顺地读书。
她蓦地红了眼眶,眼泪迅速积满。
“我留在这里吧。”李金晚摇摇头,手指抹了下眼睛,“你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吩咐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控夏点点头。
她捞过对方的手,用自己的通讯器跟对方的碰了一下,“照片发给你了,记得藏好,不要让别人发现。”
李金晚带着哭腔道:“好……谢谢你,谢谢你的提醒。”
任务完成了,但是李金晚暂时还不能出去。
借景二号已经修葺完成,但程借景尚未回归到机械身躯内,也就不能保证后续是否还会有问题出现。
李金晚在这里,就能保证在问题出现的第一时间,把它解决掉。
控夏说:“还得再等两天你才能离开,营养液还够吗?”
“够了。”她说,“上次你拿来的营养液还剩下很多。”
“不是两天一瓶吗?我还拿多了几支进去。”
李金晚摇摇头:“哪里需要那么多?更何况,你给我拿来的是已经改版过的吧?比起之前的来说饱腹感更强了,一般四天一支就够了。”
控夏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她道:“那行吧,我走了。”
借景二号的事要先落实。控夏想。
她一边想着,一边给程借景发了讯息。
程借景:“在联盟大楼。”
联盟大楼?
去联盟大楼做什么?
控夏皱了皱眉,说:“在那里等我,借景二号已经修完了,我现在接你过来。”
她没有收到程借景的回信,但并不放在心上。
新城实在太小,再加上联盟大楼的地理位置处于绝对的城市中心,无论从哪里过去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所以控夏很快就到了联盟大楼附近。
她站在中心广场周围,用目光搜寻程借景。
没有。
控夏已经绕着联盟大楼找了一圈,根本没有程借景的身影。
她利用通讯器再次联系程借景,十分钟过去了,根本没有回音。
怎么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联系不上了?
这真是个不详预兆。
控夏轻轻皱了皱眉,再次给程借景发了一条讯息过去。
她对程借景能回这条讯息并不抱希望,消息发完后,根本没有打算在原地停留。
但不是毫无目的。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失去了消息——偏偏是现在?!
控夏回想今天程借景干的所有事——跟她有关的事。
他好端端的不可能会跟自己失去联系,就算是有什么一定会失联的事,他也一定会提前跟自己说一声才出动。
所以一定是“外界”被迫中断了联系。
但……能是谁呢?
回想起来,自从她回来之后,程借景一直都跟她分开行动——就算她没回来之前,程借景也一直都是这么行动——就是今天出现了问题。
有什么不一样?
首先,程借景今天跟她通讯视频过;第二点,借景二号已经彻底修葺完成,只差最后的反馈。
——可以确定跟第二点绝无干系。
如果瞿林宗早就发现,那他绝对不会允许,新城内还有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存在,更何况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还根本不听从他的命令。
那就只能是第一个原因。
跟那个装满了幼体标本的房间有关。
控夏又回到那个地方。
一天之内光临两次,还是这种对于瞿林宗来说算得上绝密的地方,真是让她没想到。
门是关着的,但控夏扭了一下,没上锁。
她顺畅无比地进去了。
里面依然是熟悉的装置和摆布,甚至还开着灯。
果然有诈。
控夏缓步进去,走到机器面前时,旁边一排排标本突然炸起来——又飘起白色的浪花。
只不过这次是在亮光下,没有那么明显。
她只是偏头盯了一眼,目的明确地往仪器前走。
当时她和程借景就在这里进行视频交流,说不定是被人看到了什么。
但控夏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地方如此重要,对于瞿林宗来说算得上秘密——他不会允许旁人知道这里的一切——又为什么会装监控呢?
如果要装的话,监视器应该只会安装在瞿林宗的办公室里。
难道瞿林宗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
甚至,猜想地更过分点,说不定,从自己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的第一步,就在瞿林宗的视角下了。
等等——!
控夏仿佛福至心灵一般,猛地抬头。
如果这种猜想成立,那瞿林宗按两遍按钮的原因也不攻自破了!
摆明了是给她下套,一定确保她记住顺序。
房间里的灯光很亮,控夏站在仪器前,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那些各种颜色的按钮。
她甚至有种错觉,只要自己照着瞿林宗按按钮的顺序来一遍,那辆飞行器就能如愿地出现。
既如控夏的愿,也如瞿林宗的愿。
只是,控夏是否能够承受得了这个行动带来的后果?
哪怕程借景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引她入局——最后发生电梯爆炸那样的事情。
答案毋庸置疑。
控夏不再想,手指搭上仪器,然后迅速地按下去。
她靠着记忆中瞿林宗的动作,一分不差地按完所有,紧接着,在静谧的空间响起不寻常的、空气摩擦的声音。
控夏沿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是那辆飞行器。
她看了一秒,随即抬步上前去。
利落的翻上驾驶位,飞行器只需要她按一下启动键,随即整架浮起,一刻不停,直接飞出。
看得出来这家飞行器应该是被人控制了,又或者说,只设置了一条线路。
控夏坐在飞行器内部,并没有只是坐以待毙。
她手指环在腰部,又不显眼地顺延而下。
各种暗器被藏在衣裤缝的暗袋里,但还是不够。
现在无法增补武器,只能到时候看看了。
万一……她一下飞行器,迎面而来的,又是一言不合的爆炸,那再多暗器也没有用。
没有第二个沈礼聿会出现救她。
临机应变吧。
控夏轻呼出口气,很快安定下来。
市面上常见的飞行器她都会操纵,这架飞行器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具有重要功能的按键被锁住——再怎么按也没有效果。
这架飞行器的路线是固定的,终点也只有一个。
不过控制升降板的按键还能用。
控夏根据自己的经验推出按钮所在位置,按了一下。
遮板落下来,玻璃外面的景色陡然显露,控夏动作缓慢地靠近,鼻尖跟玻璃无限接近。
她银色的瞳孔向下垂,被眼皮遮了一半,显得很神秘。
然而,此刻外面只有无尽的黑色。
控夏无神地盯着下面的方向,手指摸索着通讯器。
大概几秒,她眼神重新聚焦,脑海中已经排布好后面的计划……
为的是保证,就算她死了,瞿林宗的计划也不能得逞。
控夏打了长长的一段字,全部都是后续行动相关,分门别类,安置好。
她会把这段话,分成两段内容,分别发送给王阅和容任。
至于沈礼聿——他的立场尚不明确,控夏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说他是自己这边的……也没错,毕竟他帮了自己这么多。
但他的底细控夏根本没有摸清楚。
未知带来的是不确定,尽管沈礼聿在之前对她多加帮助,但控夏隐隐约约地感觉,他的目的跟自己不同。
控夏很确定,沈礼聿一定比自己知道更多。
然而沈礼聿对着她却一直装傻……就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控夏看出来了,更不能信任他。
正想着,浑身蓦然一震,控夏回过神。
窗外的场景已经从无尽的黑色变成了白。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飞行器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停下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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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好毒的计策……
控夏手快, 在遮板升上去前提前将消息定时。
24小时。这是一个期限。
时间一到,这两条消息就会定向发送给容任和王阅。
定时成功的震动从手腕的地方传来,控夏松了一口气, 把它关上。
没有时间让她再多看一眼。
遮板升上去,飞行器的门打开, 控夏一纵身,直接跳下。
她正大光明地环视周围环境, 同时做好准备。
出乎她的意料, 这里并没有任何武器——至少明面上没有。
空空荡荡的大房间, 头顶的空间像是一个半球形, 折射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控夏透过各色的光芒, 在无数个折面中,看见自己紧皱眉头、无比严肃的脸。
感觉有些怪异, 她猛地垂下脸,又往四周查探。
控夏绕着墙走了一圈,基本没有什么发现。
她又重新回到飞行器旁。
这个空间里,基本没有遮挡的东西,完全算得上是一座“牢笼”。
甚至跟之前育兽场的环境有些相似。
控夏在原地呆了二十分钟, 这个空间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瞿林宗这是什么意思?
控夏猜测, 他不会是太多次不能把自己杀死, 干脆换一种策略了吧?
她站起来,撑着飞行器, 再次环顾整个空间。
没有任何变化。
她打开自己的通讯器。
程借景依然没有回复她的讯息, 再往下滑——
那两条消息已经定时成功,旁边转着圈,象征着倒计时。
控夏若有所思的放下手,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她不确定。
不确定瞿林宗对程借景的了解是多少, 也不确定瞿林宗是否真的这么大胆——也许此刻程借景就被放在和这里结构相似的空间里——
甚至,就在她身边。
只是她无法找到程借景。
所以,她要怎样才能跟程借景取得联系?
原地思考几秒后,控夏转身,从腰间抓出一把小型的工具刀,然后爬进飞行器。
她要拆掉这个东西。
飞行器不像寻常的物件,拆了就拆了,还能拆的轻松又随意。
它的体积大,因为飞行需求,零件与零件之间紧密契合,连一点缝都不能留。
如果是寻常的工程师过来,只靠一个小螺丝刀,还真不能拿它怎么样。
但是控夏可以。
她跟普通工程师相比,优点在于,她的力气足够大,并且角度足够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契合在一起的器件,还真能让她找到三百六十一度敲进去。
她靠着蛮力先后拆除了控制面板和座椅,接着往后深入,很快撬到了能源的位置。
挖出两块嵌进去的能源箱,控夏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靠着背后那个几乎已经成了空壳的飞行器开始想办法。
能源有很多用处,这是毋庸置疑的。
利用它们的能量释放——俗称爆炸——能不能把这里炸开?
想想爆炸的威力,控夏否定地摇摇头。
不说最后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她自己一定会因此遭殃。
如此损人不利己,不如想想其他法子。
但是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可发挥的招数实在有限,而且一定会伤害到她自己。
控夏把能源罐子揭开,倒了一点在地上。
蓝色的能源滚在地上,在五光十色的折射光下呈现出一种异质的、珠光的质感。
看起来有一种妖异的美。
却也让人觉得熟悉。
控夏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就要摸上去——
理智制止了她的行动。
地上的能源……分明是那些怪物的血液!
只要沾了就会被腐蚀。
连这种飞行器都可以使用怪物的血液作为能源,瞿林宗那里到底还有多少资源?
她不清楚。
控夏把盖子重新盖上,心情复杂地盯着地上那摊蓝色。
她尚且还没有思考出什么结果,地面猛然一震,然后控夏开始往一边滑下去。
她皱着眉,手掌压在地上,想要维持自己的平衡,却失败了。
居然是整个空间都在变歪!
装着能源的机箱根本撑不住,角度倾斜到一定程度后,因为重心的改变,里面的液体全部流出来,流了满地。
控夏见状,赶紧让到一边去。
现在还不是受伤的时候,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不只是控夏和那些罐子液体在动,就连控夏刚刚拆出来的那些零件和已经变成空壳的飞行器都在往下撞——幸好方才控夏拆除了飞行器,不然一个巨大的机器砸在密闭的空间里——难以预料结果。
控夏扒着墙,离它们很远。
刚刚那一系列动作都是在几秒之内发生,大脑来不及反应,就会产生生理性的眩晕感。
好在控夏受过相关的训练,并没有很严重的影响。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倾斜?
控夏目前不清楚她是触碰到了哪个机关才导致整个空间变动,不过她可以很确定的一点是,瞿林宗在看着这里。
如她所想,下一秒,她身后的一块墙壁突然翻转,变成电子屏。
瞿林宗的声音从里面发出来:“控夏,看着我。”
控夏身体微微一僵,很快在脑子里想好对策。
她转过身,跟屏幕里的瞿林宗对视上。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瞿林宗耐心道。
他现在的神情很平静,几乎不见任何讥讽和愤怒。
和以往控夏看见的样子截然不同。
“没有。”控夏微微后退一步,抬起一只手臂撑住墙。
如果不维持这个姿势的话,她没有办法站直。
不过这样有个很好的优势。
控夏低垂着眼,绝对俯视着瞿林宗。
瞿林宗这个老油头,绝对忍受不了自己被别人看低的感觉,控夏在尽自己所能的给他找不痛快。
——尤其是自己现在也特别不痛快,而这种不痛快还是瞿林宗带来的时候。
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瞿林宗并没有什么表请,甚至说出的话音调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对他来说算得上不尊敬的动作,无法调动他的情绪了。
她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心道不妙。
如果瞿林宗因为她的动作有了情绪起伏,那她就可以从他的动作语言里抽丝剥茧出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据她以往的经验,这种计划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而易见的。
然而,瞿林宗现在却不上钩了。
她轻佻道:“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杀不了我,就换一个路数,选择囚禁我?”
囚禁是乱说的,瞿林宗不会允许她活着。
之前不过是他动不了控夏而已,并非心慈手软。
瞿林宗不为所动,不过控夏还是从他冰冷的面上看出了嘲讽。
她提着的心重新放回胸腔。
果然熟悉的人不会改变,不然她真的要怀疑,瞿林宗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瞿林宗说:“这就是你最后要说的话?”
控夏从他的反问句里嗅出一点不寻常的消息。
她道:“你什么意思?”
瞿林宗说:“你总是这样。”
这种话他说过太多次,控夏纯当他在放屁,半点都不为所动。
不过她没有开口讲话,她知道,瞿林宗的话还没有讲完。
果不其然,如她所料,瞿林宗很快又开口:“你这性子应该改改,不然……算了,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真是反常。
控夏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慢慢地从他嘴角细枝末微的抽动看出一点“反正你肯定会死,跟死人没必要说那么多”的意味。
她当然知道瞿林宗不会放过她,但她很好奇,为什么瞿林宗这么笃定她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的底气是什么。
屏幕灭掉了,控夏重新靠回墙上。
她警惕地盯着头顶上那些光片,脑子丝线缠乱,飞速整理。
现在看来,程借景应该是不在附近了。
方才瞿林宗说话时也没有提到他……?
难道他已经知道程借景是什么了?
控夏摇摇头,把自己的这个猜测甩出脑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她之外,没有人会知道程借景的身份。
就连李金晚,面对着那个机器那么久,都不清楚程借景跟借景二号的联系在哪里。
瞿林宗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就知道?
控夏皱着眉,开始思考其他可能性。
最合理的说法——瞿林宗可能觉得程借景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十年前人体自然受孕是很普遍的事,远没有现在这么艰难。
这个是最好的结果。
但不清楚瞿林宗会对程借景做什么。
想到那个老头之前对那些黑户小孩下的狠手,控夏也不敢保证程借景能全须全尾地从他手里逃掉。
尽管程借景对他那些手段并不起作用。
不过瞿林宗现在忙着对付她,应该没空管程借景。
所以大概率没事。
控夏正想着,手指无意识地扒着墙。
她尚未把吊在嗓子眼的心完全放下,地面突然一震,然后猛烈地摇晃起来。
控夏毫无准备,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去。
这次地面震的频率比之前都高,控夏完全没办法保持平衡。
她在震天响中捕捉到瞿林宗不怀好意的、阴恻恻的声音:“刚刚已经给过你留话的机会了,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珍惜。”
“既然如此,哈哈,那就好好等死吧。”
“死”字散在空气里,话语陡然截断。
控夏眼睛被头顶闪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发现顶上完全变了——
只见先前那些会发出折射光的镜子完全被高速旋转的利器取代,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响,充满了压迫力。
……不仅如此,头顶的天花板,还在缓缓下压。
控夏银色的眼瞳里映出向着自己的方向缓慢移动、还折射出刺眼亮光的霍霍刀片。
她神情冷静,喉咙却止不住地发紧。
毫无死角的、能把人细细切割成无限薄片的刀片;缓缓下压的天花板;剧烈震动的地板和墙壁……
难怪瞿林宗这么笃定她会死。
他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属于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
自己的下属几乎都不在这边——瞿林宗肯定知道这件事。
唯一一个能帮自己的人还被他抓了起来,摇身一变,成为了引她上钩的饵——
好毒的计策。
第82章 逼近死亡。……
头上下刀子, 脚下是地震。
瞿林宗貌似是想把她晃晕了,再用刀子戳死她,让她变成烂泥一坨, 连个完整尸身都没有。
虽然之前爆炸是就没想过有。
控夏抬眼,看见刀片后面发白的天花板。
照这个下压的趋势, 她死后怕是还有一难,逃不过被压成肉泥、面目全非、均匀涂抹在地面上的结局。
对死亡的恐惧不可遏制地漫上心头, 控夏喉咙发紧, 在强烈的震感中稳住自己跟着身躯一起乱飞的思绪。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控夏开始观察头顶那些高速旋转的刀片, 企图从中找到破绽。
这个刀片旋转的速度极快, 即使是没有被拆掉之前的飞行器碰到, 它怕是也支撑不了两秒钟,很快就会被切割成两半——更别说人类的肉体凡胎了。
但仔细观察过几分钟后, 控夏觉得自己尚且还有一线生机,并不是一定会死在这里。
她慢慢靠近刚才那些滚落下来的血液,这些血液聚在最低处成了一摊。
控夏捡起不远处掉落的机箱,重新捞了一点装起来。
地面仍然在振动,并且振动的速度比刚才似乎更快了一点。
而这些血液不是清澈的水溶液状, 而是浑浊的, 里面包含了很多其他分子的液体, 因此摇晃的液体带来的惯性会让人耗掉更多力气。
控夏晃晃悠悠的提着1/3桶重新站稳,试图让身体适应地震改变的频率, 好保存更多气力。
她艰难的提着这一桶液体, 去寻找角落里已经被撞毁的差不多的飞行器外壳,在晃荡中把外壳撑起来,自己躲进去。
现在这个飞行器外壳是保护她最好的东西。
浓稠血液的腐蚀作用依旧存在,似乎只是不对地面起作用。
方才控夏从那架飞行器里拆出的零件在混乱中早已四处滚落, 最后还是在晃荡作用下聚集在最低处,被滚落下来,聚成一滩的血液覆盖,而后腐蚀的不见原样。
控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打算用血液的腐蚀效果,来对付头顶那些飞速旋转的刀片。
但这同时也是在赌,赌头顶上那些刀片用的材质也经不起血液的腐蚀作用。
方才控夏那一系列操作下来,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但当她抬头时,上方顶部离地面的距离已经肉眼可见的拉近了许多。
她目测了一下,这个距离比最开始至少拉近了一半。
尽管性命危在旦夕,但这个距离正好方便控夏操作。
她一错不错地盯住自己的目标,五指用力,抓住桶的顶端和底部,而后往后看了一眼外壳的方向,确保自己将桶扔上去后,自己可以迅速的躲回外壳里,防止血液飞溅以及机箱,被切割后到处乱飞的残骸射往她的方向。
控夏手一用力,机箱立马向着她的目标,如同装接了弹簧一般弹射出去。
机箱触碰到刀片,而后迅速被一分为二,分别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弹射出去,控夏反应足够快,躲进空壳里,从空壳和墙壁地面的缝隙中看见,四周迅速布满了飞溅的蓝色血液痕迹。
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先是反射性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方天地无一幸免,都已经溅上了蓝色血液。
而自己身前用来保护自己的壳子,已经被血液腐蚀成了坑坑洼洼的模样,所幸量不够多,不然真成了个筛子。
这个空壳看起来支撑不了多久了。
控夏这才抬头观察那些刀片的情况。
头顶的刀片依旧转的飞起,速度极快,看起来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
但她仔细凝视,终于从自己的目标中找到一个小小的缺口。
如果不是因为控夏视力绝佳,怕是根本找不到这样的破绽。
她的目光触及到缺口时,眼睛瞬间亮起来。
太好了,这个方法是管用的!
控夏立马低头寻找另外一个机箱。
她用另外一个机箱装起了几乎半桶的血液,随即用力往上掷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投掷的目标更准。
几乎是顷刻之间,机箱触到高速旋转的刀片立马被分割成两半,如同上一个机箱一般,分别往相反的两个方向飞去。
这是控夏手里最后一个完整的机箱。
而她的命运就寄托在这个机箱上。
当她从空壳里出来时,第一反应是先去看自己身前的这个空壳,发现这个空壳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原本岩石的厚度已经变成薄薄一片,好像下一秒就会全部坍塌成粉末状一般。
看完空壳,控夏抬头看头顶上那些刀片,目光立马定在自己的目标上。
这次的效果显然比上一次好很多。
那个缺口变得极大,不需要仔细查看,就可以一下看清了。
不过能看的这么清楚,除了缺口变大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些旋转的刀片离地面已经很近了。
控夏现在几乎都看不见这个空间的另一端——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现在已经算得上遥远。
令人牙齿发软的机械摩擦声已经近在咫尺,几乎就在头顶响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控夏克制想要避开危险的本能,目光紧盯着那个变大的漏洞。
这个缺口足以让控夏躲过第一道死亡关卡。
机械摩擦声实在令人害怕,她本能的弯着腰快速走过,把墙上嵌着的机箱扯下来,又回到这个空间的最低处,方才那滩血液聚集的地方。
蓝色的血液已经几乎要被她捞没了,但控夏还是十分努力的把地上剩余的血液收集起来。
她想给自己争取更大的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控夏对准缺口,做足准备,随即奋力向上一扔。
她没有时间再去校准这半个机箱飞上去的方向,是否是那个缺口所在的方向,必须要迅速躲回空壳下,避免受伤。
几乎就在她躲进空壳下的零点几秒后,她听见巨大的碰撞的声音,而后面前的空壳立马出现了一个不规则洞口。
那半个机箱的碎片飞往这边,直接将空壳砸出了一个洞。
而控夏透过这个洞,眼尖地看见那个缺口变得越来越大。
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但更不幸的是,旋转的刀片离他越来越近了。
控夏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想要留住性命,必须自己主动出击。
她深呼吸好几次,抬头再次死盯着那个缺口。
身体机能被狂飙的肾上腺素控制,几乎处于最佳战斗状态,好方便她能够应付突发情况的出现。
手心久违的冒出汗来,心跳越来越快。
这是她有且仅有的唯一一次机会。
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刀片泛着亮光靠近,控夏手捏紧,在剧烈无比的地震当中骤然跳起,脚尖踩在原本就脆弱无比的空壳上,而后抓住时机,奋力上前。
高速旋转的刀片在她眼里顿时如同像放慢了步骤一般,就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控夏顺着刀片旋转的方向,一瞬间飞进了刀片内。
虽然度过了这个第一道难关,但她并非处于安全的状态下,锋利的刀刃离她只有半米的距离,锐利的摩擦声依然铮铮作响在耳边。
这里面没有任何光照,控夏根本看不清身边都有什么事物。
她像一只蜘蛛一样,紧紧抓住可以抓住的东西。
通讯器依然没有信号,控夏向前,再爬过去的同时双手也不闲着。
她四处抚摸,企图从壁上找到开关。
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声轰隆在她耳边。
控夏毫无防备,浑身一抖,手差点松开。
她往下看了看,终于知道这声巨响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原来是刀片和地面碰撞到了一起,地面被切割后,发出的声响。
没有意料到这个刀片撞到地面后,仍然不停。
控夏还以为在触碰到地面后,刀片就会停止,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她不清楚,刀片如果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的话,会不会直接把地面给割穿。如果割穿的话,底下会是什么结构呢。
她这样想着,手心骤然感受到一个细微的、异样的凸起。
控夏手顿了顿。
全神贯注的对那个异样的地方下手。
控夏摸索了好几分钟,终于跳出了一个口子,她用指尖扣着那道口子,然后把完整的一个全部都捏下来。
里面有个按键,暂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控夏没有一下子被焦躁冲昏头脑,她放弃了这个按钮,转头又搜寻其他地方,看有什么异样。
半分钟过去,没有任何成果。
而刀片再向下切割着地面,摩擦的声响逐渐减小。
刀片逐渐深入进地面,控夏只好重新摸回那个按钮的位置,做好心理准备后,手指轻轻一按。
燥人的声音一下停止,刀片也没有再继续往下,但由于天花板向下的压力,控夏所在的位置,和刀片最顶端的位置之间,那半米差距慢慢减小。
几乎顷刻间就要消失。
原来这个按钮是控制刀片转动的。
为了保命,控夏只好重新按住那个按钮,刀片继续旋转起来。
看来这附近是找不到什么出口了。
必须要另寻他路才行。
控夏控制着身体往下,同时复制着之前的路数。
皇天不负有心人,再往下一点的地方,被她又找到了一个异样的凸起。
这块凸起十分隐蔽,并且范围十分大。
控夏差点没抓稳,但幸好他身上的道具带的足够多,不然真的手一松,掉到正在高速旋转的刀片上,被切割成无数片,明天怕是能涮锅吃了。
她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刀,沿着凸起,向四周摸索,终于找到一个缝,利用蛮力把这只小刀深深的插进这个缝里。
但仅仅只是插进去,远远还不够。
控夏抓着刀把上下划拉,小心挪动着自己的位置。
她后背无故冒出冷汗,视线向下撇了一眼。
这一撇不要紧,控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她全神贯注翘这个出口时,刀片已经深深嵌入地面,从缺口的地方冒出了黑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液体,快要漫上来。
第83章 他怎么会在……
她的位置要是再往下一点的话, 这些液体就会漫上来,淹没她。
控夏手上动作加快,那一块地方立刻被她撬出一点缝隙来。
刀却因为她划拉得太快, 立马卷刃了。
控夏随手把刀丢开,又从腰部拿出一把全新的。
她在上方划了几刀, 然后又在下方划了几道
重重的金属物立马因为重力向下掉落。
而控夏往里面看,居然看到了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显然是给人进出的, 旁边的壁上有距离合适的楼梯。
尚且不知道尽头有什么, 但控夏还是咬咬牙, 钻了进去。
她沿着通道内的爬梯一直向上爬, 终于爬到顶端, 上头却是一个密封的口。
看来是和下面那个口一样的结构。
控夏重新掏出小刀,先试试弹性的一端, 用力往上敲了敲。
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好复制刚才的动作,疯狂地在密封处划拉。
没成想,刚划拉了不到半分钟,这个通道口的上端就传出了一点不正常的声音。
是有人从外部撬动它……
心生疑惑,控夏把手里的刀换了个方式握紧, 又向下退了几步, 保持好一定距离。
她握着刀悄然扬起手, 对准了上方。
——那个被撬开的位置。
是谁会来?还在这个节骨眼上?
难道是瞿林宗?
控夏皱眉。
死老头这么急着下来看她的“残骸”吗?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尽管这不是瞿林宗的风格。
对方不可能“屈尊降贵”, 亲自下来。
所以应该不是他。
但控夏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还能是谁。
唯一一个可能性是程借景。
控夏却直觉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
她的困惑越来越多, 上方异动传出来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控夏浑身绷紧,全神贯注盯着响动的地方。
通过声音能判断出来,那人力气不大,撬动的时候显然费劲, 并不是很轻松的样子。
像是终于被撬开了,一丝耀眼的光芒透进来。
控夏下意识眯了眯眼。
她不清楚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多久,但乍见阳光,眼睛显然不适应。
这束光对她来说太过强烈了。
不过她只是被晃了一秒不到,这半秒钟时间并不妨碍她做足准备,在出口打开了足以容纳一个人进出的瞬间跳出去,而后抓住机会钳住来人的脖颈,并进行威胁。
但来人尚未出口,控夏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好像没有攻击力,而且还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但这只是感觉,并不足以让控夏放下防备心,松懈下来。
她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力道,然后反应过来,看清了手下的人是谁。
这一看,她直接松了劲!
“沈礼聿?!”控夏喊出声,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她问:“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沈礼聿根本无法回答她。
刚才控夏一个连招下来,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身体伤害。
现在,看起来奄奄一息,连句话都讲不出来,好像快死了。
——
控夏连忙上去扶住他,观察了下四周,而后拉着他,在一旁坐下了饿。
“你先缓缓。”她说。
说完,她在身上开始找药。
可惜的是,找到的药副作用极大,如果不是很危急的情况下,控夏认为不应该给他吃——可能副作用大于药性,对方嘎嘣一下,死了。
性价比太低。
她干脆不找了,坐在沈礼聿旁边,一边休息,一边仔细观察沈礼聿的状态。
沈礼聿看起来经历了很多,他脸上原本白嫩的皮肤起了皮,嘴唇也起皮并且毫无血色,眼下青黑,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了。
控夏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从生地回到新城、又怎么在偌大的新城中找到她的位置的。
不过控夏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沈礼聿这么突然地回到新城,是回来做什么的?
她盯着脸上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的沈,心里疑问更重。
不仅如此,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暂时想不出答案,但不管怎么样,沈礼聿突然回来这件事还是疑点重重。
但他似乎并没有遮掩的意思,甚至在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时间差只允许他做这一件事。
不过,是来不及遮掩,还是不想对她隐瞒?
到现在为止,控夏一直都是偏向第一个答案。
至于后面的偏向怎么样,这得看沈的做法了。
沈礼聿缓了一会,脸色好了很多。
他张嘴想说话,但没说出来。
大概是刚才受了惊吓,现在还没有恢复。
控夏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冲他摇了摇头。
她凑近沈,说:“不急,等你缓过来再说话。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只需要点头摇头。”
沈礼聿下意识张嘴,听到控夏说的后半句话,于是点点头。
控夏又问:“知道怎么出去吗?离开这里。”
沈礼聿扶着墙站起来,拉起控夏的手腕,随即迈开步子,率先走到了前面。
控夏跟上他的步伐。
沈的步伐实在坚定,没有任何一丝犹豫的意思。
看起来胸有成竹的样子。
控夏暂且放心,开始观察周围。
自从她上来之后,还没有看过这里的布置。
控夏看了一圈,终于得出结论——这里的空间跟下面简直一模一样。
当然,是在下面没有被破坏前。
但这上面与下面最明显的一点不同就是,这里没有震动,而且十分平静。
主要是没有瞿林宗的脸会突然出现。
控夏思索着。
她方才是从那个通道出来的,依据常理来分析,这个空间要比下面高一层……也许。
这两个大概不算同一个空间内?
她是否真的从哪里逃出来了?
待会墙上还会再出现一个瞿林宗对她冷嘲热讽吗?
她正想着,前面沈礼聿转过头,张了张嘴。
这次嗓音居然恢复了一些,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控夏听清楚他说的话,轻微地挑了挑眉,点点头。
沈礼聿对这里好像有点太过熟悉了。
现在还想带她去个地方……
是哪里?控夏也很好奇。
在这个时间点意外出现……真的是意外吗?
控夏觉得他的出现有目的,至于是什么目的,她却没有丝毫头绪。
跟着沈礼聿绕过几道弯,又走过几个路口,最终停在一片黑暗前。
控夏没有贸然上前,她只是探头看了看。
两步的距离,底下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头。
控夏扭头,看着沈礼聿。
“接下来要做什么?”
沈说:“下去。”
他补充道:“跳下去。”
“直接跳吗?”控夏问。
沈点点头。
虽然感到有点奇怪,但控夏没有发出更多疑问,而是一拦腰抱住了沈礼聿。
她预告了一声,然后径直跳下去。
尽管预告了,但沈礼聿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他被拖得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还以为自己是直接掉下去的。
直到腰上多了一双手——控夏揽住了他。
没几秒钟,两人双双坠落在“地面上”。
这个“地面”很软,控夏能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柔软感觉。
他们似乎掉在了一个可以支撑他们的、软和的地方上。
控夏一下站起来,浑身紧绷着观察周围。
远方有隐隐约约的亮点出现,控夏猜测,沈要带她看的地方就在那。
说到沈,控夏低下头,终于看到了沈礼聿。
对方只是静静躺在上面,没有什么反应。
控蹲下,摸了摸他的脸。
她低声问:“怎么了?还能起来吗?”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答。
控夏脸色一变,手指微微上移,摸到眼下。
她又抬了抬手,察觉到对方闭着眼。
怎么回事?!
手掌扶着他后脑勺抬起,控夏借着微弱的光源观察他的状态。
对方确实紧闭双眼,同时唇部发白,眼下青黑。
怎么看都没有休息够的样子。
但控夏皱紧了眉,另一只手去找他的手腕。
手指搭在上面,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被底下脉搏撞击的感觉。
——还活着。
控夏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沈的身体为什么会虚弱到这种地步?
尽管先前也很虚弱,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
这一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控夏并不擅长医治,但她会随身带很多药。
在小巧的药包里翻翻找找,控夏找到了独立包装的小药丸。
掏出来,她却犹豫了。
这个药丸,她有且仅有一颗,是保命药,副作用也大。
她在犹豫要不要给沈礼聿喂下去。
万一对方抗不过副作用怎么办?
控夏又仔细端详沈的脸。
对方脸色实在差到极致了,想了想,控夏还是决定喂。
身上没有带水,只有浓稠的补水剂,但也要人分泌唾液才能起作用,况且就算有水,沈现在是昏迷状态,很难吞咽下去。
控夏尽自己全力,把小药丸搞成了粗糙的粉末,尽数倒到他嘴里。
虽然变成粉末状后药效会减弱,但现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至少能把他身上受的暗伤治个七七八八。
药吃完,控夏注意到他脸色肉眼可见缓和不少,才放下心来。
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醒过来了。
但控夏并不打算等到对方醒来再行动。
现在他们正处于一个很危险的状态,附近环境未知,如果一直处于这种环境下的话,控夏必须随时监测附近才行,更别提这里根本没有光照。
她捞起沈的一只手,把他往自己身上揽,而后搂住他的药,半拖半抱地拉着他,往光亮的地方去。
这段路看起来长,实际上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长,才刚走了几分钟,控夏就感觉光亮离自己更近了。
沈礼聿的体重对控夏来说不算什么,更别提对方现在还醒来了。
第84章 飞行器。……
控夏感觉身上的重量减少了许多, 就知道是沈礼聿恢复意识了。
她停下脚步,往旁边的墙走去。
站定在墙边,控夏把沈礼聿靠上去, 让他站直了。
这样面对面的方式比较适合交流——正经的交流。
控夏再次摸摸他的脸。
她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温热。
对方脸上温度很高,其他地方更不用说。
大概是发烧了, 刚才的药起了作用。
放下手,控夏盯着他颤抖的睫毛, 没有说话。
她在等着沈说。
过了好几分钟, 沈礼聿猛地睁开眼,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渗出了汗珠, 顺着泛红的脸颊向下滑落,整个人兀自呈现出一种蒸腾的状态。
沈肉眼可见的整个人越来越红, 高热更加严重了。
控夏略微靠近一点,都能感受到一股热气。
从他身上冒出来的。
摘了自己的手套,手背轻轻贴住他的额头。
冰凉的手骤然和发烫的额头贴在一起,两个人都生理性颤抖了一下。
控夏是被烫到的,沈则是被冰到的。
沈礼聿抬眼, 看清眼前的人是控夏。
他原本紧绷的肩膀猛地放松, 喊道:“控夏……”
控夏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礼聿摇摇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是说:“要赶紧离开这里。”
控夏看他的样子, 思忖几秒,没有再问更多问题。
她问:“你还能走吗?”
沈礼聿看起来很犹豫的样子,失去血色、与脸色形成强烈对比的唇部紧紧抿着。
他强撑着,打算扶着墙往前走。
但控夏却觉得这样效率太低了。
她站在原地, 上下打量了沈礼聿好几眼,最后还是上前,直接把他拦腰抱起。
沈说:“你不累吗?”
控夏摇摇头。
沈又问:“背着会不会更轻松一点?”
控夏顿了顿,问:“你能抱紧吗?我怕你半路掉下去。”
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况,沈礼聿还是摇摇头:“那还是就这样吧,待会到那里我应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那还是待会再说吧。”控夏说。
他们不再对话。
控夏抱着沈礼聿往前走,步履十分轻松。
但她能感觉到沈礼聿正在暗暗使劲。
对方最开始还是挺慌张的,后来则是全身心放在了如何让她更轻松上面。
包括但不限于努力绷紧自己,试图减轻自己的体重等。
控夏说:“你放松点。”
沈礼聿对她这句话反应十分大,整个人都弹起来了一下。
但最后还是放松了许多,还把头靠在她肩膀处。
紧接着又没了动静。
控夏在匆忙赶路的时候还低头看了看他的情况。
沈闭着眼,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控夏说:“你现在还需要休息。”
听到这句话,沈礼聿睁开了一点眼睛,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从这里出去之后,尽头有一个路口,往左边走。那段路有点长,你要是累的话可以随时放我下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可能还得休息会,记得喊我。”
最后的字已经听不见了。
控夏能感受到他规律的呼吸打在自己锁骨上。
她尽力忽略掉这种怪异的感觉,快步朝光亮的出口走去。
如沈礼聿所说,从光亮的出口出来之后,确实出现一个路口。
她从左边路口进去,里面果然和沈说的一样,是一条弯弯绕绕,看不见尽头的长路。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终点。
控夏心里却没有什么感觉,只管迈步向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呼吸依然不见乱,并且敏锐地感觉到肩上轻了很多。
沈醒了。
控夏不清楚他现在状态如何,不过刚醒,估计还懵着。
她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才把沈放下来,从包里又摸了一颗药出来,送到他嘴边。
沈礼聿意识清醒了很多,但是还带着刚醒的迷蒙,呆呆地盯着她。
“吃了。”控夏言简意赅。
沈很乖,不问是什么,脸凑近她的手,舌头一勾,把小药片吞下。
他还是有点不清醒,脚步往旁边一歪,差点倒下。
还是控夏上手扶了他一把,才站直。
沈这个药吃完下去,脸色变得好看很多。
他在控的注视下滚了滚喉结,而后说:“你好奇飞船吗?”
飞船?
控夏脸色骤变。
她眉头一皱,问:“什么意思?”
沈礼聿冲她露出了一个温和又勉强的笑容。
他微微转过脸,冲方才控夏前进的地方扬了扬下巴。
“瞿林宗的计划依旧在稳步进行。他前期杀了那么多人,又派了好几队人分别出城,你应该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吧?”沈说:“50e计划的目的。”
他没有给控夏回答的机会,又或者说,他知道控夏不会回答。
沈依旧自顾自地说:“计划里面,他应该要来到终点了。”
终点?
控夏终于意识到了刚才沈说的飞船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瞿林宗即将执行计划的最后一项内容?”
“十有八九是的。”
难怪瞿林宗了那么刻意地将她引进那间培育房里……
控夏沉默了好一会,思绪又飘到另一边去。
几个月前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难怪瞿林宗这么急着把沈杀了——沈礼聿知道得这么多,又不是完全和瞿一个阵营,难免就会出现今天的状况。
她回过神,看见沈正盯着她。
沈的目光很轻飘飘的,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触及到控夏探究的眼神时,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开口说话:“走吧。”
他的声音和视线一样轻。
控夏没再说话,在他身后,跟着他的步伐慢悠悠地前进。
但她的脑子可不像她的嘴巴那样沉默。
她在想,为什么沈这次要突然告诉她这件事?
明明以往只会对这些事缄口不言,哪怕她用死来威胁,沈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更何况,控夏其实看得出来。
沈礼聿这次来完全是突发性的,显然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改了心意?
控夏脑海里蹦出几个原因。
毫无疑问,沈礼聿之前跟她保持沉默,是因为那时候他的利益跟瞿林宗保持一致。
控夏能从他的一些蛛丝马迹里,猜出他其实很赞同50e计划的实施,对于飞出地外寻找新家园的破。局方法十分同意。
唯一的不满就是对瞿林宗的行事作风和手段。
但和控夏在一起时,对于控夏为了制止瞿林宗计划实施的行动上,他也没有阻拦——甚至还主动帮她。
控夏猜想,沈礼聿可能是在观望。
他的态度或许没有控夏想得那么绝对。
这种改变是怎么来的呢?
控夏不知道,但她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一定是瞿林宗。
据她观察,沈礼聿只有在听见天懿号出现问题时,才真正神色慌张过。
其他时候……几乎算得上心平气和。
控夏眼球微微动了动,轻飘飘落在面前人的身上。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
恰巧程借景失踪,她被瞿林宗设计陷入死局。
按照时间推算,沈大概是在她跟着林进入联盟大楼时就已经出发。
控夏想着,摸了摸手腕处一个十分隐蔽的凸起。
知道沈往她身上装了定位器,在必要时刻,她是会取下来的。
但在她进入大楼时,她没有料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也是撞上了运气。
如果不是这次碰巧没有取下来的话,沈也不会这么突然地出现,还说出那么多信息。
尽管目前还不清楚,沈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另一件事倒是可以确认了。
沈一直在盯着她的动向。
能在她进入联盟大楼的时候就当机立断出发……沈应该知道瞿林宗要做什么。
那他现在的动作……是在向她表达她的诚意?
原本的锯嘴葫芦突然开口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控夏目前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从刚才白色空间逃出来之后,他们一直都在跟着沈提供的路线走,省去了很多时间和力气。
如果让控夏一个人来找的话,她要想来到这里肯定要费很大一番力气。
不说时间,这条路这么隐蔽,她甚至可能错过。
不过既然也已经走到这里了,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就不再去想。
控夏思虑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大门前。
她停住脚步。
沈礼聿倒是很自觉,主动上前把门打开。
打开方式和控夏想得很不一样。
她让沈上前开门,就是怕有机关或者密码,结果对方只是轻轻拧了一下,门开了。
……也许是有些她没看清楚的操作也说不定。
迈步进去,却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沈说:“走出这里就能到了。”
难怪那么简单就打开了。
原来是还没到。
控夏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个人依旧没有话,沉默又快速地穿过这道长廊。
终于,他们又重新站在一道门前面。
控夏料想,这道门肯定和外面那道不一样,于是依旧没有上前,而是等沈礼聿开门。
沈礼聿依然主动。
如控夏所想,这道门打开的手续确实很多,就算沈看起来很熟练,也花了好几分钟才打开。
大门打开,轰隆一声。
——里面上百艘、犹如散落的芝麻似的飞行器显现出真容。
但最显眼的还是被那几百艘拥护在中间的、巨大无比的飞船。
那些飞行器其实并不小,看起来像芝麻,是因为参照物太大——就是中间这个飞船衬托出来的。
控夏仅仅只是轻扫过一眼,立马就知道瞿林宗,他有多大的野心。
第85章 莫名可爱。……
这个飞船的体量, 足以带上半个城的人。
瞿林宗会根据计划里那样真的把半座城的人都带上吗?
这个想法只在控夏脑海里出现一秒,立马就被她置之脑后。
连一丝犹豫都无。
原因无他,这个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
不会。
这样看来, 这个飞船里面的空间应该是用来装房间里那些“幼儿”的、
“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控夏问。
虽然是问,但她心里早有答案, 还不如说是在确定。
沈礼聿低声说:“新城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开始筹备了。”
和心里想的那个答案不谋而合。
确实,仅仅只靠瞿林宗一个人的力量, 不可能将这些数量庞大的飞行器在几年内一下造出来。
……特别是中间那架大的, 更不可能一蹴而就一下子做出来。
控夏上前, 站定在离她最近的一台机器面前。
外形材料坚硬, 顶部成尖锐的梭状——这种类型的飞行器大概是冲在前头、用来开路的。
她心里明白了, 后退几步,问:“只有中间这辆飞船是用来载人的?最大承载量是多少?”
沈礼聿快速回答道:“计划里是用来载人的, 最大承载量是原本新城三分之二的人口,还有多余的地方用来放先进的仪器和设备。”
控夏问:“计划里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瞿林宗不准备用来载人。”沈摊摊手,“具体用来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控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样看来……那场屠了将近半座城人的惨案,确定是瞿林宗的手笔无疑。
沈的“死”是借口, 就算没有这个原因, 瞿林宗也会找其他理由, 想尽办法把城内人口减少到一半。
沈礼聿说:“在阮老的计划里,天懿号本来就会在这几年内出现问题, 最终失去作用, 无非是早和晚的区别。”
天懿号失去了作用,这座城不出意料之外,会终日被笼罩在黑雾之下。
所有人类的痕迹都会被黑雾吞噬。
他们的痕迹将会永久消失。
但控夏却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里是人类的家园, 阮老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这里。
想到这里,控夏眉头一皱,扭头问:“你知道在50E计划里,原本要消失的那一半人……阮老打算怎么处理吗?”
沈礼聿眨眨眼,摇头。
他确实不清楚。
关于这个计划,他也仅仅只是看到了相关的官方文件而已,并且这份文件不完全,有很多细节都没有被具体写出来,所以沈只清楚大概的方向,对于具体流程没有多余了解。
控夏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并不失望。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一时半会能得出来的,控夏便不再花费多余的精力去想。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当下。
正要上前一步,去具体看看那些飞行器的构造和外形,她脚步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腰间掏出几枚齿轮状的小器件,手腕一转,齐齐飞出。
沈礼聿盯着她的动作,有些疑惑地对上她的眼睛。
控夏淡定地解释道:“看看瞿林宗会不会在这里布下什么陷阱。”
这么说来,也对。
沈礼聿盯着控夏的脸,出神地想。
这个地方算得上是瞿林宗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了,确实有布置一些陷阱防止人进来搞破坏的可能性。
“有吗?”
控夏五指收紧,食指下意识揉搓了一下锋利刀片附近的位置。
“没有。”她回答。
控夏回答完,不再看沈,而是抬脚,在这个空间里面巡了一圈。
她余光看见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她的沈,开口道:“那架显眼的飞船是用来载人的,按道理来说所有人都会在里面——包括瞿林宗以及那些高层,但是我刚才看见那后面还有一架小的,跟那些飞行器完全不同,肉眼可见的精致和精良……是用来干嘛的?”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正冲着那艘和其他飞行器格格不入的、也算得上是飞行器的座驾,于是沈礼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看见,被挡住了。
他挪了挪位置,终于看见全貌。
只粗略扫了一眼,沈便十分笃定:“是瞿林宗和他那些心腹乘坐的。”
控夏一挑眉,“不在那艘大的里面?”
沈礼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先是说:“是的。”
他垂下眼皮,陷入回忆:“那些高层原本应该是在飞船里面的,至于你看见的这艘,按照文件里的安排,应该是一些维修人员乘坐的,内部联系了所有的探测飞行器和飞船,只要一出现问题,这艘特殊的飞船就会脱离队伍,前往出现问题的机器旁边进行维修。”
“最重要的还是检测飞船状态,毕竟按阮老他们的计划,人类寻找新栖息地的时间保守为五年,这五年里,所有人的衣食住行都会在飞船内进行,算得上是一种‘漂流’。”
沈猜测道:“可能就是看中这艘飞行器既可以纵观全局,又能在飞船出现问题时不被殃及到的好处,文件到瞿林宗手上时,他就修改了这一部分。”
控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她若有所思,在想‘漂流’这件事:“这是唯一一个办法?所有人都在上面飘着,没有后备手段吗。”
沈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许有吧,我不知道。”
了解的差不多了,控夏径直走到那艘特殊的飞行器前面,曲着手指敲了敲外壳。
半晌,她银色的眼瞳微微转动,落到沈礼聿身上,开口道:“看来我们要给瞿林宗送点小惊喜了。”
她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沈已经很久没听见她笑,被她的情绪感染,勾了勾唇角。
两人双双凑在飞行器前,耳语着商量。
“要不要在翅膀的位置取点小零件下来?”控思索着。
飞行器制作精密,任何一个零件都有存在的意义,翅膀处的零件可以维持平衡,同时也兼顾着其他功能。
如果控夏真的在这个位置取了零件下来,飞行器十有八九会失衡。
失衡的后果可大可小,但都逃不出一个“死”字,区别是怎么死罢了。
沈听见她的话,脸上神色细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但控夏并没有错过他这一抹惊愕的神色。
她心下了然,继续半真半假地提出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看来自己的猜测已经成立。
控夏之前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沈礼聿费这么大周章一定要来救她,还给她透露了这么多消息。
抛开他们俩的私人情谊不说,控夏相信,他回来肯定还是存着自己的私心。
现在她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沈心里还是更倾向瞿林宗的解法,但不是完全赞同。
说到底,他最赞同的还是50e计划最开始的版本——阮老他们提出来的。
对于瞿林宗自作主张把半座城的人抛下,换成那些算不上是“人”的培养体——在他看来,大概完全是本末倒置。
他大概是想给瞿林宗一点警告,但并不是完全想让他死,因为比起控夏的主张,还是瞿林宗的主张更合他心意。
既想要瞿按照50e计划那样冲出地外,为人类寻求出一丝生机,又想要控夏活着,作为领头人物领导这半城压根不被瞿林宗考虑在内的人。
不得不说,沈礼聿想得真的非常周到。
刚才这个计划在控夏脑子里转了一圈,她几乎也快要赞同了。
——如果不想想天懿号的话。
但很可惜,沈的计划注定不可能实现。
瞿林宗离开的飞船上携带了大量先进仪器,几乎是自从黑雾笼罩之后研发的所有,在这种条件下,控夏不可能凭空变出新科技来维修天懿号。
更何况他还把所有顶尖的维修技术人员都带走了。
维修天懿号的难度更是大大增加。
她赤手空拳,对于维修一窍不通。
身边勉强有个通的,但仅凭李金晚一人,要维修到什么时候去?
那时候人类还存在吗?
两相取其轻,控夏还是觉得要更加稳妥一些好。
重新做好打算,控夏抚摸着飞行器外壳,寻找着破绽,好可以下手。
但实在遗憾,尽管她有拆了成千上百架机器的经验,对于手下这艘还是没什么头绪。
两分钟过后。
控夏后退了一步,喊道:“沈老师。”
沈礼聿被她的称呼震了一下,很快过来,小心翼翼地觑她脸色。
控神色如常,说:“我记得你说你之前是工程师。”
沈礼聿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原来只是这件事……
他还以为有什么异常。
“我扣不开这个。”控夏指了指面前的飞行器,“你可以吗?”
沈礼聿点点头:“我还能保证原样装回。”
控夏冲他露出一个笑,问:“需要什么工具吗?”
沈礼聿流畅地报出一堆工具名称,非常专业。
控夏听了一耳朵,直接动动手指。
她把身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摊在手上让沈选。
“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但是这里没有的?我想办法给你弄出来。”
沈礼聿并不怀疑控夏的话,因为对方确实能给他弄出来——在生地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她的本事。
他的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上。
沈低头看看她的手心,又抬头盯盯控夏一本正经的脸。
每天都带着这么多零碎的小玩意,叮呤咣啷地来回穿梭吗?
——虽然他并没有听见从控夏身上有传来什么声音。
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可爱……
沈礼聿一边想着,一边在她手心里挑挑拣拣,忍不住嘴角带笑。
第86章 瞿林宗必须……
他看着眼熟的拿了几个, 说:“暂时就这几个可以。”
控夏干脆利落地收起其他,然后凑过去看他动作。
他的动作在人意料之内,先是在完美无缝、控夏几乎都要怀疑是一体材料做成的机身上摸来摸去, 然后好像上面摸到了什么一样,拿着工具一撬, 机身就被他撬出一条细细的缝来。
他手指一松,工具掉在地上, 发出声响。
控夏看他手指很用力的挤进那条缝里, 在很用力地往上掀。
再看他的脸, 已经因为用力, 整个脸红脖子粗的。
控夏连忙去帮他。
有了她的帮助, 沈的状态肉眼可见变得好很多。
控夏手指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机壳,她的双手上始终戴着黑色皮质手套。
她咬着牙用力, 整个机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松开了。
里面严密的结构露出来,控夏眼神巡视,一边问:“为什么不用工具弄开?”
沈礼聿两只手吊着,手指发麻, 都快感受不到感觉了。
他嘿嘿笑了一声, “我怕那些工具损坏外面的壳子, 干脆直接用手了。”
控夏终于回过脸,先是撇了眼他的双手, 又皱着眉盯他。
“下次可以喊我。”
她说完, 又重新转回,目光平静地对着飞行器,侧脸很冷。
沈礼聿晃了两下手,还是没有知觉。
他头疼的很, 咬紧了后槽牙,在给自己想办法。
余光瞥到控夏离开,他抬头愣了愣,很快跟上去。
控夏绕着整个机身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她没有莽撞地直接上手,避免触碰到某些会储存电的电子元件,发生意外。
在现有的条件下,没有必要以身试险。
更何况,不是还有沈礼聿这个正经工程师在这里么?
控夏瞟见沈跟在她身后,没有主动开口,猛地转身,把沈吓了一大跳。
沈被吓了一跳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然后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控夏点点头,说:“可以继续往下拆吗?”
沈说好。
他裸着手就要上,被控夏阻止。
控夏掏出一双新的手套,抓着他的手腕,帮他戴上。
戴好后隔着手套拍了拍他的手背。
沈知道这是嘱咐他要小心的意思。
他冲控夏笑了笑,探手进去。
控夏盯着他的动作,看他别开重重叠叠的电路板,最后露出了藏在深处的——一个按钮?
她微微侧脸,没有错过沈上下滑动的喉结。
他在紧张。
控夏脑海中第一时间跳出这个想法。
但这个简短的结论很快被她抛之脑后。
“作用?”
沈礼聿说:“紧急制动的按钮,在机器出现问题的时候会自动弹出,把所有多余且累赘的东西弹离机身,然后开启流浪模式。是最近的新飞行器,咳,在我‘死’之前最新的。”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语措辞不太严谨,他清了清嗓子,又补充几句:“一般来说,只有出现最坏的情况下——人力无法挽回的情况,这个按钮才会弹出来。”
“只有紧急情况才能起效果是吗?”控夏把通讯器对准这个按钮,点了一下拍摄键。
留下的照片自动存储。
她的通讯器依然连接不到信号,不然这张照片会直接发送到程借景处。
拍完之后,她凑到这颗按钮旁边细细观察。
那么密密麻麻的板子旁边愣是给它留了空间,可见其重要性。
还没等她观察出什么来,手腕倏地一震。
她很快反应过来,抬手,看见程借景的消息:“收到了。”
“你能连接上信号了,现在在哪里?”
忽略程借景发来的问题,她看见通讯器上其他人发的消息。
最显眼也最先入控夏眼的王阅发来的:“老大独自回了新城。”
提到老大,控夏下意识睨了旁边人一眼。
出乎她的意料,沈侧着脸低头,下颌线莫名紧绷着,侧脸鼻尖精致,但皱了皱。
他似乎有意让自己放松,正在细微地深呼吸着。
但他没有发现控夏正看着他,所以当着控夏的面,细长又白的脖颈上喉结滚了滚。
——在吞咽口水。
控夏没有忽略他的异常,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
沈说:“是。”
是在回答控夏之前的问题。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大部分眼瞳。
控夏注意力被他睫毛吸引过去,声音不由得放轻了些。
“那我们不在这上面动手脚。”她把那些电路板都放回去,最后重新扣上机身外部的外壳。
“既然是关系着整架飞行器在危险时刻危险存活的重要枢纽,我们就换一个地方下手。”
沈礼聿像是松了一口气,没说话。
控夏摸着恢复原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的纯白色外壳,低声问:“你觉得能找到吗?”
“什么?”
“新的栖息地。”
沈一时半会没说话。
几分钟后,她不是很有信心地点点头:“可以吧。”
控夏能隔着手套感受到机壳上温润的手感。
她试探出了沈的态度。
沈确实还是支持瞿林宗冲出地球寻找人类新家园。
控夏心里想着事,面上依然如常。
她反对的不是出发,是瞿林宗。
现在新城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在这种情况下,瞿林宗还能分出一丝心神来给自己谋取利益,高层里更没有能制止他的人,难以想象抵达新栖息地后他的野心能大到何种程度。
所以就算真的要上去,领头的人也决不能是瞿林宗这样的人。
控夏想得有些入神了,下意识拍拍那块洁白无瑕的壳子。
骤然响起的沉闷声响在空荡荡的大厅,着实把控夏自己都吓回了神。
她收回手,最后给自己的分析下了一个结论:瞿林宗不能留,得尽快弄死。
之前控夏留着他,是为了弄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哪怕瞿林宗多次对她下杀手,控夏始终都没有反击过。
现在事情的原委大部分都弄清楚了,这个人也不必再留着。
但瞿林宗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知道她还活着,肯定会在自己身边安插许多人,防止被控夏突脸杀害。
所以控夏一个人怕是难以接近。
就算她从这里出去之后,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把他杀死。
更何况现在连瞿林宗带人出发的确切时间都不清楚。
难上加难。
唯一能保证的大概是现在面前这台机器了。
控夏漂浮的眼神重新落在眼前。
她抬步,绕着这台机器又转了一圈。
以控夏的经验来说,会导致机器收到巨大损伤还难以检查出来的地方是——这里。
她不着痕迹地撬开,学着沈礼聿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避免留下痕迹。
得益于拆解过许多飞行器的经验,控夏可能不清楚怎么修理飞行器,但她对机身最致命的位置在哪里——这可是手拿把掐。
现在要满足三个条件:
1.从出现致命问题到飞行器里所有人都为此丧命的时间不能太长,避免让瞿林宗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2.必须要启动之后几小时才能出现问题,保证瞿林宗在太空中丧命。
3.足够隐蔽,避免被人提前发现端倪。
这三条分开来好找,但是合在一起——这就困难了。
难以实现。
控夏想了想,从身上拿出了有且仅有的唯一一枚“芯片”。
这枚“芯片”十分轻巧地吸附在机壳后,控夏把拆下来的机壳重新装回去。
如果被沈礼聿发现的话,这枚“芯片”说不定会被他摘下来。
但这是小概率问题。
控夏面不改色,顺着自己原本的路线往前走,微不可见地叹息一下。
脑中却突然想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你这样不行啊。”
“借景二号——?”控夏动作一顿,余光看到沈因为她的动作侧目。
她很快恢复了正常,同时听见程借景说:“你直接在脑子里想我就知道。”
于是控夏没再张嘴。
之前第一次见借景二号时,她就和程借景达成了交易。
她帮程借景修理好借景二号;借景二号则是要跟她达成契约关系。
现在借景二号的完全修理已经提上日程,交易也该生效了。
控夏开始绕着机器一圈一圈转,时不时停下来凑近,在机壳上细细研究。
这只是迷惑沈礼聿的手段,实际上,控夏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忽略掉沈悄皱起的眉头,控夏在脑中跟程借景继续对话。
“你成功连上借景二号了?”控夏问。
“是啊,本来还被瞿林宗那个老登关着的,那个老登精得很还把所有信号关了。”程借景原本的语气一变,“不过幸好有李老板在,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启动开关。”
“李老板。”控夏想到那个至今还在底下勤勤恳恳修机甲的女人。
看程借景的反应,是有□□是她。
不过也只有可能是她。
控夏和程借景有一样的疑问。
她是怎么知道借景二号的启动开关在哪?
时间这么久过去,连控夏都不敢打包票她一定能打开借景二号。
但比起这个问题,还有一个更紧急的问题摆在面前——李金晚能擅自把借景二号启动,那她肯定知道自己暂时回不去,而且情况不妙。
现在她独自一人对着借景二号,对借景二号的各个部位也了熟于心,就算对机器做出什么,控夏也不能及时赶回去制止她的动作。
——很危险。
控夏没有对程借景说出她的担忧。
她只是站直了身,语气十分平常道:“刚刚发给你的照片看见了吗?先来看看怎么把瞿林宗一击毙命吧。”
控夏说:“瞿林宗必须要死。”
第87章 除了牵手之……
还没有等到程借景的回答, 先是看见沈礼聿立在飞船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控夏淡淡地:“沈礼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从生地回来,还带我看了飞船和飞行器。我觉得他还是支持瞿林宗的行动。”
程借景不太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威胁他?死亡面前, 哪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想。”
控夏被他的话噎到,有些卡壳。
半晌, 她才终于跟找回了自己声音一样,说:“我之前已经威胁过他一次了。”
程借景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 然后不再纠结这件事。
他说:“我扫描一下这个机身。”
控夏不太清楚他怎么扫描, 往后退了两步。
程说:“抬眼, 需要用你的眼睛作为窗口。”
控夏恍然大悟。
他们现在情况特殊, 契约生效后她相当于是借景二号的主人, 程借景自然可以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外面的事物。
她的眼睛被改造过,现在也可以变成扫描仪, 把机器的数据一一比对着传输到借景二号身上。
机器内部构造也显现出来,不过控夏并不能看懂里面复杂的机制——这是程借景的活了。
她跟着程借景发出的指令一点一点靠近,成功将之前的芯片贴到隐蔽的地方。
保证沈和那些检查人员绝对不会想到的地方。
这个过程不到两分钟,所以当沈礼聿走过来时,控夏神态自若, 暗地里瞧他脸色, 果然没有在上面看到任何怀疑的细节。
但还是觉得不保险。
控夏收回目光, 在脑海中跟程借景对话:“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要不再弄一个?保险一点。”
程借景当然不会阻止她。
他问:“你身上还有什么?”
控夏知道他是在问芯片一类的东西。
但很可惜, 她摇摇头:“只有刚才那一枚, 刚才用掉了。”
不能往上加东西,那就只能拿了。
程借景在控夏脑海里贱贱地指使她拆。
“对的,控小姐。”他还是喜欢自己之前的那种管家音,感觉自己很有用的样子, “您的纤纤玉手需要再往旁边挪五厘米,精准放在那片长宽三厘米的方片上。”
控夏“纤纤玉手”裹在黑色皮质手套下,没人能看清她手背上凸出多少青筋。
她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你给我好好说话。”
程借景扭捏地呜咽几声:“你干嘛啦~”
控夏没说话,但程借景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感觉自己命不久矣,立马恢复正常了。
“就拿这个吧。”程借景说:“别看这块东西小,其实满满都是宝。”
控夏根本不理会他后半句:“看起来像起稳定作用的元件。”
“没错。虽然它在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显得十分弱小,但老话说‘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它作为那颗老鼠屎,肯定会发挥属于它的作用。”程借景眉飞色舞道。
可惜没人欣赏他的艺术。
控夏手很快,把零件取出来之后又迅速将机器恢复原样,避免沈礼聿发现不对劲。
于是沈走过来时,就看见控夏手上拿着小工具刀,对着机器外壳“砰砰砰”地暴力敲打中。
他被吓了一跳,默不作声地先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
很好,满脸无所谓,看起来像是在玩闹。
那就是没有生气。
沈礼聿迟疑着问:“你……在干什么?”
“看看能不能搞点破坏啊。”控夏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沈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被她用力敲击的地方,来回瞧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下去了。
反正机器看起来没有任何损坏。
不知道是不是材料的原因。
他摸摸鼻子,既然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了。
“我们离开吧?”
控夏停下作秀的双手,点点头。
她走之前瞟了一眼,被砸的地方完好如初,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
控夏放心地离开了。
她紧紧贴着沈礼聿,不给对方离开她视线范围内的机会。
“你们来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程借景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看见他们贴在一起吓了一大跳:“还是说其实是我落伍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以……来表示亲,呃,威胁?”
他看起来快把自己说服了,却又发出疑问:“但是我的躯体启动之后接收的都是新城最新的消息啊,好像没有涉及到这方面诶。”
控夏面无表情地张嘴,一句话让他停止思维发散。
“在你脑子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其他自然人建立亲密关系是吗?”
“那倒没有,只是没想过——”程借景接话接到一半,反应过来,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亲,亲密关系?!”
他犹疑着问:“是我理解的那个亲密关系吗?”
“如果你的理解不是仇人或者父母那样的关系的话。”控夏点点头,“那应该是的。”
程借景这次发出的尖叫声比以往都要大。
控夏在大量的尖叫声中捕捉到了少量的信息:“跟他?!!”
她倒是很淡定,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之后程借景就没了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的惊吓过大,钻哪个角落里吸收去了-
控夏和沈礼聿并排走在一起,脚步一致。
控夏问:“按照50e计划,瞿林宗什么时候会真正启动?”
沈礼聿回答道:“快的话就三天了,最慢也会一周之内搞定的。”
控夏脚步一顿,很快恢复正常。
旁边的沈没有发现异常,等待她的回答。
控夏淡淡道:“这么快。”
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
控夏也是觉得她近期内不会很快回到哪里,才想着做双重保障。
她默不作声松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都没有那么紧绷了。
跟着沈东绕西绕,最后走进一个四方的小盒子造型的密闭空间里,她的思绪还飘着没回来。
直到门关上后,小盒子开始运行,四肢身体传来熟悉的失重感,她才意识到,原来沈带她来的之类是电梯。
控夏下意识靠近沈礼聿。
她说:“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沈礼聿背对着她,因此她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神态。
只是捕捉到面前人放松的躯干瞬间收紧了。
控夏盯着他的脸,察觉到他脖子微微转了一个角度,露出清晰的下颌线。
他问:“什么问题?”
控夏重复了一遍她之前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礼聿精致的下颌线消失在视野里,而后又露出了更大幅度的一角。
他笑着道:“突然想起来距离50e计划启动的时间很近了,需要过来提醒一下你。”
沈说完,半个身子都转过去,面对着控夏。
他的目光很温柔,跟控夏银瞳相接:“你不想瞿林宗按照50e计划中的那样,顺利执行,飞出地外,对吗?你清楚他的目的不是为了人类未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私域。”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想。”
控夏从短暂的眼神接触中抽离出来,垂眼,精准地找到他左手垂下的位置,牵过。
她主动拉着他走出电梯。
“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沈礼聿安静地说:“如果计划不成功的话,有没有想过新城里的人怎么安置?”
“天懿号出的差错被耽搁了这么久……是时候该提上日程进行休整了吧?”
控夏点点头,看见外面照射进来的太阳,有些不习惯的眯眯眼:“是该走上正轨了。”
“回去吧。”控夏道。
她打开通讯器,第一时间先找上林越,问对方在哪里。
林越几乎是秒回:“在公寓。你现在就可以过来,我很方便。”
控夏看完,原本打算带沈回之前的小三层休息一下的,现在改了主意,拉着沈换了方向。
控夏之前并没有去过林越的公寓,但很巧,对方发来的定位她很熟悉。
林越和林菲居然是邻居。
不过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控夏觉得自己的震惊很没有必要,毕竟之前在林越办公室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关系。
不过之前去过那么多次林菲家,居然一次也没遇见过林越。
她还以为是林菲和邻居关系不好,现在看来,似乎是因为太好了。
发散的思绪又被旁边沉默寡言的男人吸引,控夏还牵着他的手,隔着皮质手套并不能感觉到沈的掌心温度。
她只好侧过脸瞧他的神色。
沈神色平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控夏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准备目视前方。
沈却突然开口。
“能不能把手套摘下来?”他淡淡问。
手上动作却不含糊,五指扣住她的,慢慢收紧,变成十指相扣。
控夏问:“为什么?”
沈礼聿最开始没说话,控夏也不着急,慢慢等他的回答。
好一会儿,沈礼聿才一板一眼地道:“我不认为现在我们是在真正的牵手。”
“那怎样才算。”控夏跟他讨论。
沈说:“你把手套脱了就算。……这样我根本没法感受到你手心的温度。”
控夏手指松松的勾着他,低声道:“那你自己脱。”
沈听见她说的话,猛地一扭头,不言不语地盯着控夏。
控夏勾起嘴角,冲他挑挑眉。
沈默不作声了一会,忽然开口问:“等会要去做的事,很急吗?”
“不是很急。”控夏问,“怎么了?”
她的手被沈礼聿双手捧起来,对方手指伸进袖口,在她手腕附近摸索着,往下摘手套。
控夏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两下。
“我就是想说,除了牵手之外,我们还有其他事可以做。”沈礼聿慢吞吞道——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
第88章 令人非常生……
他们还是回了小三楼。
在之前发生过一点关系的房间里。
沈礼聿帮控夏把两只手套都摘下来, 他们默契地先后洗漱,然后在尚未吹干头发弥漫出来的水汽中接吻。
室内静谧,偶尔有黏糊的水声响起。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现在天已经黑下去了。
沈礼聿的头发依旧湿漉漉,控夏手抚上去, 只感觉一手冰凉。
她自己的头发也是湿的,却对沈明知故问:“为什么不吹干了再出来。”
她手指捻了捻, 往上, 搭到脖颈上, 只是轻轻搭着。
察觉到对方眼神落到头顶, 控夏摸上他的脸颊。
沈礼聿乖巧道:“我等不及。”
控夏借着外面的灯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沈礼聿眼尾泛红,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覆上一层水汽。
虽然知道是因为刚刚亲吻导致,但控夏还是莫名感受到他有一股悲伤。
下意识抚上眼睛, 想要替他抹去不存在的泪水。
她的动作被阻止了。
沈礼聿抓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终于如愿所偿又名副其实的真正牵手。
他主动跟控夏亲吻。
唇部先是试探性地触碰她的唇角,然后才慢慢凑上去,蜻蜓点水式地啄吻。
控夏睁着眼看他。
真罕见,以往凌厉的眉眼在这种时候居然神奇地软了下来。
从沈礼聿的角度看下去, 控夏眼睛完全地睁圆了, 像是书上幼兽的眼。
他不敢再看, 垂下眼,舌尖舔她的唇。
沈礼聿问:“可以做更过分的事吗?”
没等控夏回答, 他又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我喜欢你。”
还是想知道控夏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听见后又会是什么反应,他偷偷抬起睫毛,自下而上地盯她。
控夏没什么反应,眼神有点失焦, 心似乎不在这上面。
沈礼聿心一沉,惊慌失措地收回视线,不断亲吻她,企图做点什么补救。
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亲吻的速度越来越慢,还是想问一遍。
可以做更过分的事吗?
没来得及问,被控夏抓着下巴对视。
对方蹙着眉,有些疑惑地问:“比这更过分的事?什么?”
沈定定看着她,突然勾起唇角,笑出声来。
原来不是生气了。
……只是不懂。
沈说:“我教你好吗?”
他故作镇定地吐出下句话:“我已经洗干净了。”-
控夏把沈礼聿几乎盖住大半光洁背部的黑色长发捞起来。
已经又湿透了。
刚才在教学过程明明还半干着。
她俯下身摸摸沈的脸,低声问他:“舒服吗?”
沈被她这个新手搞得龇牙咧嘴地痛,到最后才有些舒服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沈毫不心虚地说:“舒服。”
他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坐稳。
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追着他。
刚刚进行了这么亲密的活动,沈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温存时机。
正要说话,控夏的手又摸上他的后颈。
她的嗓音低低地从后面传来:“我感觉自己不是很熟练,想再试试,可以吗?”
嘴上问着可以吗,控夏手用力,扣着沈的脖颈,把沈重新压进枕头里。
然后不容商量地又重新开始一轮。
就这么来回弄了好几次,控夏看出沈太明显的疲惫,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过他。
沈礼聿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的头发粘在脸颊旁边,浑身上下都发着光——汗水在皮肤上反射出来的光。
从控夏的角度看过去,他闭着眼微微张嘴,好像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
啊,累惨了。
控夏靠近他的脸,手指轻轻拨弄他的睫毛。
沈皱眉头,眼睛睁开一点。
看清面前人的脸后,他陡然放松,用气音说:“容我休息一下。”
控夏点点头,也用气音回道:“下次我不会那么用力了……我看你好像很舒服才没收劲。”
沈听见她这个话,感觉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了。
后面几次确实舒服,甚至有点过头了……
控夏是把杀.人的技巧迁移到这上面来了吗?
这种想法有点太过无厘头,沈礼聿想着想着笑出声来。
只是短短一声哼笑,立马被控夏捕捉到了。
沈意识过来,睁眼,对上控夏探究的眼神。
他凑上去讨好地吻了吻控夏的唇,确保这次对方能够听到,郑重道:“我爱你。”
控夏听清的一瞬间,脸上神色居然有些慌乱。
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
张张嘴想“爱”回去,沈又开口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的爱说得太容易?其实我自己也这样认为。”他说:“但我是真心的……你可能不会相信吧。”
控夏冷静下来,盯着他的眼睛。
沈礼聿并不看她,两眼放空,自顾自道:“虽然我做了……但是我没有骗过你。”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许久,终于回神,直视却又躲闪着控夏的目光。
控夏看他嘴角挂着笑,脸颊趴在床上,挤得有点变形。
明明是可爱的样子,眼睛里却挂着湿漉漉的一点小小的难过。
她还怀疑自己是看岔眼了,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确实带着难过。
为什么呢?
控夏百思不得其解。
她审视着沈,心里在思考对方可能做的事。
眼前却一下黑下来。
耳边响起沈礼聿无奈又落寞的声音:“现在可以不要想我做了什么吗?你能不能短暂的信任我——在这几个小时里。”
控夏的手覆上他的手腕,却没有用力。
她轻轻点点头。
沈礼聿慢慢吐出一口气,小声道:“你就这样听我说吧……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其实我的命早就没了。你知道吗?”
手掌下的睫毛扫了两下。
沈礼聿接着说:“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就算后面你生气了,想要拿回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感受到手掌下的睫毛快速地扇了两下。
控夏说:“是想死在我床上的意思吗?”
沈礼聿低低笑了两声,说:“如果真的死在你床上的话,那我有点舍不得了。”
但总比其他结果好。
沈礼聿松开手,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睫毛。
他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怀疑我,也不要怀疑今天好不好?”
沈礼聿凑过去,跟她脸颊贴着脸颊。
他呢喃着说:“那我真的会很难过的……-
两个人收拾好,第二天中午准时上门。
上的林越家的门。
昨天本来打算直接过来,结果出了一点小意外。
控夏站在门口,沈站在她旁边的楼梯下,比她矮了一两截。
因此林越也就没有看见他。
他打开门的时候,站在一边,等控夏进来,没想到面前这人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还朝旁边看了一眼。
正疑惑着,有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一张从未料想过的脸出现了。
林越一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目瞪口呆地盯着人家。
沈礼聿看着他脸上好像见鬼的表情,温文尔雅地冲他笑了一下,然后也不在乎他是否回礼,自己率先进门。
林越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月前这个人的死讯还在新闻报纸上,历历在目。
他的死甚至导致了一场暴乱,自此新城的人数少了一半多……
怎么会还活着?
他正兀自想着,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变。
直到站在面前的女人出声,声音冷冷的:“你这什么表情?”
林越反应过来,脑子一时不清醒,居然直接冲着控夏问:“他……不会是那个谁吧……?”
“哪个谁?”控夏蹙眉,而后施施然走进去:“如果你说的是联盟闻名的貌美高层的话,那确实是。”
重点在貌美吗?!
林越的震惊秒变成无语,他关上门,跟上控夏的步伐。
三个人都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林越这个主人公开的口:“你们先坐吧?这里有沙发。”
他们俩在林越的目光下挤在一张沙发上,虽然那张沙发是两人座的,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主要体现在那位貌美高层非得挤着控夏坐。
林越眼观鼻鼻观心,刻意没有去看他们自肩膀而下粘在一起的部位。
他问:“来这里是为了看、咳你们都有什么毛——”
林越诡异地卡住,抬眼迅速扫了一眼他们。
很好,两个人一个冷着脸、另一个在不停地用手肘蹭那个冷着脸的。
根本没人在意他有没有说错话。
林越说:“要看谁?”
控夏言简意赅地:“给他看吧。检查一下身体。”
她像是有点受不了旁边那人蹭她了,迅速站起来,又冷着脸补充一句:“顺便看看脑子,免得老是胡言乱语的。”
“啊……检查身体是吧好的这就来。”林越站起身,然后往里面走。
他停了一下,背对着身后那两个关系存疑的人说:“我得在里面准备一下,等会开始之后就不能中途停止了。”
林越停顿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嗯”了一声,快步进去。
他讲得很隐晦了,希望那俩人能懂。
——有什么要解决的问题赶紧解决啊!
林越走了,诺大的客厅只剩下控夏和沈礼聿两个人。
控夏的视线移到沈身上。
说来奇怪,刚才林越在这里的时候,沈礼聿可劲地粘她,现在人走了,又不上来了。
难道是被自己的态度伤害到了?
控夏想。
说起来,刚才“看看脑子”那句话,她其实并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说气话。
本来过来只打算给他看看身体,但昨晚过后,她觉得对方可能脑子也有点问题。
毕竟谁会在温存时说什么死不死、“死在你手里心甘情愿”的晦气话?
真是令人非常生气——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害羞][垂耳兔头][橘糖][紫糖][红心][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紫心][粉心]
第89章 和控夏一模……
控夏想了半天, 还是觉得不能跟他计较。
她转身回去,站在沈礼聿面前。
对方抬头看她,眼睛依然湿漉漉, 让她莫名想起昨晚。
心软了一下,控夏脱下手套, 摸了摸他的头顶。
沈礼聿抬手,搂住她的腰, 而后把侧脸贴上她的腹部。
他说:“原来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
控夏手指穿梭过他的长发, 五指间都是温凉。
她漫不经心道:“没有, 带你来是为了悄悄把你做了。”
感受到身前人身体僵硬, 控夏眉头控制不住地皱起来, 她手上故意用了点劲,片刻后又松开。
沈礼聿当然感觉到她的不高兴了, 不过在他看来,控夏刚才用的那点劲,跟撒娇差不多。
他松开控夏,一只手顺着控夏的手臂摸到对方的指尖,紧紧握住, 另一只手依然抱着她。
沈礼聿说:“你别生气了。”
他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微微抬头看着她, “我下次不说那些话了,是我的错。”
控夏抿着唇捏他脸泄愤, 看他露出有些吃痛的表情才卸力。
她说:“昨晚跟你说了好多遍, 你不听,那我只好生气了。”
沈礼聿小幅度点头,脸颊在她掌心蹭啊蹭。
控夏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敏锐地听见门扭开的声音。
她掌心顶在沈的下巴上把他推远了点, 然后自己退后两步。
说:“准备好了,跟林越进去吧。”
沈礼聿乖巧地点头。
两秒后,林越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停下来。
他开口:“可以了,准备好了吗?”
这句话不止在问沈礼聿,同时也在问控夏。
当然没有让控夏回答的意思。
他揣着兜,不看他们俩,余光却无法控制地瞟着他们。
看见沈礼聿站起来,站到他跟前,控夏却不动,只是目光跟随着沈。
沈礼聿对林越说:“准备好了,走吧。”
林越松了一口气。
他说:“跟我进来。”
林越在家里也有放着一些医疗器材,尽管主业是医师,但是继承林老衣钵之前,他和林菲一样学的是技术。
所以自己在家里放一些设备需要接的特别线路,都是他自己弄的。
主要是为了预防自己哪一天下岗了,还能有点吃饭的家伙。
他打开检测舱,让这位与外面那个大佬有着不明关系的貌美“前”高层躺进去。
门关上,旁边连着的机器开始检测。
这个仪器虽然比不上联盟大楼那个,但是是上一批淘汰的,算是次新品。
和最新的那个唯一区别是检测时间长一点。
林越坐下,开始对着仪器上的按钮点来点去。
安静的室内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声音。
与里面静谧的氛围相比,外面则是热闹许多。
时间来到几分钟前。
控夏盯着沈的背影,直到门被关上,再也看不到。
她坐回沙发上。
这个空余时间太突如其来,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无事可干的控夏开始翻通讯器,忽略了程借景发来的控诉信息——关于昨晚为什么把链接主动断掉,导致他无法及时联系到控夏发牢骚。
最后三个字是控夏自己意会的,自从程借景跟她链接上后,除了最开始干了点正事之外,后面全是闲聊。
还质疑她的情感状态。
控夏理所应当忽视他。
但翻到底,控夏把所有的信息都回复了,突然想起来她和程借景的链接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控夏试探性地呼唤程借景。
程借景应声而出。
“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完全没有刚才在信息里那样浓烈的情绪。
“你怎么了?”控夏问:“这才多久,我不过就是单向关闭了大半天,你怎么感觉要死不活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受到惊吓了呗!
程借景上午的时候已经回过味来了,他不敢想深。
于是程借景没好气地道:“没有!李老板帮我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新问题出现,免得返工。”
“那你现在和李老板在一起吗?”
“算是吧。”程借景道:“我的机器身体和她在一起呢。”
控夏问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疑问:“你是怎么和身体连接上的?”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突然就连上了。”
“但是我记得……要经过特定的程序和机关才能启动机器本体?更何况还能把你的意识和机器本体链接上。”控夏皱眉。
“总不能是李老板误触了吧?能有这么巧合?”
程借景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连接上了是好事啊!幸好你强迫我签了契约,不然那时候想互相联系都难。”
控夏挑挑眉:“你联系过我?”
“是啊!”程借景毫不犹豫道:“尝试了好几次,根本联系不上,我只好去找生地那些人,结果她们也说联系不上你,那时候我才发现,好像出了一点意外啊。”
控夏勾起一个笑,问他:“想过为什么吗?”
程借景激昂的语气顿了顿,诚实道:“好像没有。”
“没有就没有,说什么好像?”控夏没好气道:“你想过瞿林宗为什么会把你抓走吗?”
一聊到这个,程借景立马来劲了!
“还不是因为你!”程借景抱怨道:“要不是因为你导致我在瞿林宗面前暴露了,不然我才不会被抓走!”
“好吧,这确实是我的错。”控夏好脾气地道歉,随即话音一转道:“但你不想想为什么吗?瞿林宗抓走了你,然后我就联系不上了。”
“难道是因为我?你来救我了?”程借景迟疑道。
“好像是吧。”控夏学他的语气,说出后面一句话时就轻松很多:“我还以为是他发现你的特殊身份了,好在没有。”
程借景想了想,瞿林宗抓走他之后的一切行为好像都没有显示出来,有发现他特殊点的样子,发觉控夏说的确实不错。
他最开始也以为,瞿林宗是因为发现他不一样才把他抓走。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你的意思是,那个老登并没有发现?”程借景不确定地问。
控夏说:“他要是发现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在这里跟我讲话吗?”
“好吧。”程借景蔫了。
控夏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她逗完程借景,又回到正题:“观察一下李老板的状态。”
“我觉得你能跟你的本体连接上,应该和她脱不了干系——但她应该是好心。”
“好的,我会好好观察她的。”程借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对,你周边的环境很陌生啊,你现在在哪里呢?”
“林越家,带沈长官来看看身体。”控夏说。
话题又回到沈礼聿身上。
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程借景不理解。
但他也清楚,他的不理解并不重要。
就算去问当事人,估计也只会得到对方的一句“你一个小机器人有什么好理解的”。
程借景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确实是对的。
科技发展到如今,人和仿生人的差别已经微乎其微了。
如果等到仿生人能够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并且自然而然能生成这种情感的时候,那机器仿生人已经可以取代人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人类驾驭了。
但机器就是根据理性逻辑而产生,如果生出了人类的情感……那它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无解命题。
但是程借景还是觉得很怪。
他不放弃,虽然不能问控夏,但是还有其他人可以问呀。
他跑去问仍在地下的李老板。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和被她杀过的一个人,那个人现在算是她的下属,并且他们之间还有过奇怪的交易——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呃,就是谈恋爱了,你觉得……?”
程借景说完,焦急又期待地等待她的回答。
——等到了李老板满脸期待地凑上前:“你的书是从哪里来的?”
程借景吓了一跳,满头雾水道:“什、什么书?”
“‘我有一个朋友’……?这什么上古语言,你从书上看来的吧?这个故事还算不错,就是有点狗血,不过现在这么无聊的生活,也算是聊胜于无吧。能不能借我看看?”
程借景瞪大眼睛,深感自己招架不住,于是忙不迭离开了:“哎哟我真没有看书!”
他这边消失了,控夏那边又迎来了一个。
林越已经帮沈礼聿检查好了,二人一前一后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控夏站起来坐到最边上,给他们挪位置。
她问:“怎么样?”“怎么样?”
林越点点头:“是身体底子太差了,而且近期实在过于劳累。”
“我刚才听你说,他最近有莫名昏迷的情况出现?”
控夏干脆利落道:“对。”
“没有大毛病,只是需要好好休息。”林越嘴一松,说:“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
话刚说出口,他就反应过来了。
长官离奇身死家中这个新闻闹得那么大,是个生物都听过,想也知道为什么沈这么虚弱。
而他这么个二货居然快就这样问出口了?!
感觉小命不保。
林越面上依然淡定,又迅速张口,想把自己不小心吐露的蠢话盖过去。
控夏说:“对,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但是没有好好养伤。”
林摸了摸额头,感觉自己擦了一手莫须有的汗。
他说:“不要紧,吊点补剂就好了,再多多休息,不要受太多惊吓。”
沈礼聿道:“要是找不到时间好好休息呢?”
林越脸上的笑容立马变假起来。
方才对沈礼聿的同情已经不翼而飞,现在只觉得他是一个消遣医者的混蛋。
和控夏一模一样的混蛋。
第90章 两个不配合……
老话说的没错,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越松了松咬紧的后槽牙,脸上仍然带笑, “请尽量呢。”
沈礼聿冲他礼貌地抿唇笑,不说话了。
“补剂什么时候打?现在行不行?”控夏问。
“可以, 不过我需要准备一下。”林越站起来,回到他的工作室之前问:“要一点时间, 你们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白开水和汽水。”
林越补充道:“还有一点‘乳制品’饮料。”
他挑挑眉, “当然, 你们知道的, 里面并没有蛋白质。”
这种饮料里面确实没有蛋白质, 也被市民们称之为‘怀旧’饮品,只是口感像奶, 实际上并不是。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有点营养的。
控夏说:“一杯奶,一杯白水,谢谢。”
林冲她颔首,率先把水送到他们面前。
几秒后他又返回来, 手上端着一杯乳白色的饮品。
林越十分有眼力见的把奶放到沈礼聿面前, 而后转身进了工作室。
控夏猜他大概是进去配比例了。
她把桌上的奶递给沈礼聿, 隔着手套感觉到温热。
难怪瞿林宗那么信任林越,这种细心程度……
情理之中。
“喝吧。”控夏说。
沈礼聿动作慢吞吞的, 纤细长白的手指贴着温热的杯壁, 指尖被熏得发粉。
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控夏盯着他,很快收回目光,端起水杯,平静地喝了一口。
她猜, 旁边这位漂亮的沈长官又要说不好听的话了。
下一秒,沈礼聿开口:“如果我做了一件不被原谅的错事,我会得到什么惩罚?”
控夏注意到他眼睫慌乱地翘了两下,又听他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想知道。”
控夏放下水杯,仍然平静:“你会得到谁的惩罚?”
“天?地?”沈礼聿随便扯了两个,“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惩罚我?”
控夏淡淡地,“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沈礼聿还是很坚持地问:“如果呢?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呢?”
控夏第一次没有生气,扭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道:“那要看是什么事。”
小事骂两句,大事只好用其他办法解决了。
沈礼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在等她的下一句。
控夏接着道:“况且,不是还有芯片吗?”
芯片是沈礼聿“死”后,他们见到的第一面,沈他们埋在体内的。
沈礼聿当时说是为了保证他们绝对忠诚,实则控夏一次也没有启动过。
程借景还说控夏是被骗了——看起来确实像骗术。
沈礼聿等到这个回答,大概清楚自己是问不出什么答案了,没再开口。
他默默看着杯子里的奶,然后一口喝完。
沈礼聿像是丧气了,重重靠在沙发上,又像之前一样垂着睫毛。
控夏问:“你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吗?”
沈抬眼,对上她的。
他小声地像是在呢喃:“我只是感觉。”
控夏说:“你不会死的。”
她轻轻蹙眉,像是知道沈礼聿不会相信一样。
两个人一时都无言,客厅里因为凝滞的气氛显得格外安静。
刻意的啪嗒声打破了这些凝滞。
适时出现的林越尽力忽略掉不正常的气氛,冲他们轻快地打了个招呼。
“补剂还是需要点滴输入静脉才行,不过只需要半小时。”
林越轻门熟路地帮沈礼聿消毒,然后把静脉针推进他的手背。
“半小时有吧?你们接下来还有事吗?”林越开玩笑道:“就算没时间也来不及了,针一下就不能再拔出来。”
那句“还有事吗”是对着控夏问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谁做主。
控夏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摇了摇头,“没有。”
“好的。”林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毯子,盖在沈礼聿身上:“这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的,你睡会吧,可能会有点冷。”
一个半小时?
双双发懵的控夏和沈礼聿齐齐望向他。
“刚刚说错了。”林越摸了摸鼻子:“是一个半小时。”
说错了?
故意的吧。
林越很快正色,又说:“我还要给控夏检查一下,你跟我进来吧。”
两人起身,沈礼聿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控夏的背影,还没看到他们进工作室,下一秒直接昏睡过去了。
一直暗暗观察沈礼聿状态的林越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
两人进入工作室,面对面坐下。
“睡着了?”控夏问。
林越点头。
他示意了一下,说:“来吧,手放上来。”
控夏把手腕放上去,心不在焉道:“我以为你只是找个借口。”
“你只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上心。”林越说。
他查看了屏幕上的各种数据,接着说:“比之前好很多了,但是还有有风险。”
“要多多上心啊,小心罢工了。”林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罢工?”
“对啊。”林越摊开双手,做了一个爆炸的动作,“哪一天身体撑不住了,砰!”
控夏勾唇笑笑:“这很糟糕。”
林越点点头表示认同,又问:“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吃了吗?”
“吃了一点。”控夏说:“那么多根本没法吃完,我过几天拿回来还给你吧?不要浪费。”
想了想,她又补充两句:“我没拆过,拿回来放那后就没有再动过。”
林越用特别不赞同的眼神盯她。
控夏以一种无所谓的表情对抗。
最终还是林越败下阵来。
他面无表情地应好,然后提出自己的要求:“下次你不要带那位长官来了,让他自己来。”
控夏挑了下眉,说:“好。”
林越如释重负。
一下面对两个不配合的病人,还不能大声骂,会让他气出病来的。
他虚伪的表达了自己的感谢,然后道:“不想吃那些的话,那你也要吊补剂。”
“几大瓶。”林越慢悠悠地,“肯定比沈长官要慢,但是你身体比他强悍,所以也不会很久。”
“那随便吧。”
林越点点头:“真是个好消息。”
他拿着小瓶子过来,“在吊水之前,我要试一下你会不会对这些过敏。”
“过敏?”控夏隐约觉得耳熟。
林示意她把手套摘掉,分别在她手背上滴了几种液体,等待反应。
“觉得耳熟?”
控夏点点头。
林越说:“这个词已经很久不用了,因为用不上。”
他站起来,在身后的各个柜子里翻来找去,从里面拿出各色药剂,几乎抓了满怀。
林越手上忙碌,嘴也不闲着:“现在大家都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了只要吃吃药就好了——除了身体部位缺失之外,市面上售卖的只有少部分是药品,更多的是弄成各种花样的机械改造。”
“很少有人,或者几乎没有,需要将补剂打进静脉里的。直接输进血液的药品需要很慎重对待。”
“尤其是你这种身体强悍的人。”林越说。
他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我必须要从各种被联盟明令不允许售卖的药品中挑选,才能把你身体的亏空补起来。”
“我记得那些不被允许售卖的药品中含有副作用。”控夏说。
林越肯定道:“是啊,但是剂量大啊。”
控夏看了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可疑反应出现。
她抬抬手,问:“还要多久?”
距离林越滴下来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林越说:“差不多了。你再等一会,我还有个东西没找到。”
他在桌子底下拉抽屉,拉完一个推进去一个,拉完一个推进去一个,控夏听得很清楚。
终于,在一顿稀里哗啦的翻找之后,林越站起来,给手上的东西拍了拍。
林越说:“手抬起来。”
控夏不明所以地抬起,手腕下被缠了一块硬方形固定住。
而后,一根针从她手背平扎进三分之一。
控夏的双手常年包裹在皮质手套下,不见阳光,因此苍白得不见血色。
但很好找血管。
林越很多年没有给人扎过针,不过得益于控夏血管明显,没有什么失误地就扎进去了。
“一般来说是不会过敏的,尤其是在末日人体经历过多次的改造后。但是还是要避免风险。”
“外面沈长官在休息,我就不把你放外面去跟他一起了。还是你也要休息?”林越问。
控夏摇摇头,“聊聊。我有点事要问你。”
“行。”林越拿起几大瓶补剂,跟控夏说:“去书房吧?”
两人移步到书房,林越把补剂重新固定好,坐到待客的沙发上,问:“生育计划的事?”
控夏毫不意外他猜到,点了点头。
“你看到那些新生儿了?”林越顿了顿,问。
虽然是问句,但林越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他甚至有些笃定,笃定控夏进了那个房间,并且还看清楚了里面罐子里装的生物。
林越把那些尚未成型的胚胎叫做新生儿。
控夏却不这样觉得。
一些还没有从“母体”独立出来的胚胎,怎么能叫新生儿呢?
也许这个计划的名称是“新生儿”,也许是瞿林宗也这样喊。
“看见了,它们在生长。”控夏回答他的问题。
林越靠在沙发背上,满不在乎道:“瞿林宗打算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带上他们。这是我知道的。”
“全部?”控夏皱眉。
摆在房间里的架子一眼望不到头,更不用说在架子上数不胜数的那些胚胎。
如果要全部带上,那飞船上被挤压的生存空间从哪里补回来?
这下好了,不光是在那次静默中被杀死的人上不去,就连活着的人也上不去了。
上不去的人怎么办?
瞿林宗到现在都没有修复天懿号的意思。
失去了联盟大楼里那些先进的实验人员和设备,他们活不了多久。《 》
90-96
第91章 3天后。
“全部。”林越点点头, “瞿林宗大概是把以后全人类的希望都押在那些新生儿身上了。”
说完,他反应了一下,又补充:“等等, ‘新生儿’是生育计划的名字,瞿林宗取的, 他非要我们这么喊,我一时习惯了没改过来。”
控夏说:“飞船的空间有这么大吗?原定不是还要装半个城的人, 还能装下那些带着营养液的胚胎吗?”
别飞到一半被重量拖了后腿。
林越一怔:“你见过了?”
“什么?”控夏问:“飞船吗?”
林越抿抿唇, 点了一下头:“瞿林宗把那里守得太好了, 我几次想看看, 都被他糊弄过去, 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它的真容。不过目前为止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见过。”
“巧合而已。”控夏说。
林越笑笑:“那你运气真好。”
控夏只当做没有听剪,又问:“人员名单呢?出来了吗?”
林越摇摇头:“还没收到, 大概是出发当天才会给到我们了,也有可能不给,直接把我们赶鸭子上架。”
“况且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收到消息。”
控夏有些疑惑,重复了一遍:“我们?”
她话音落下,林越却突然站起来。
“抱歉, 门口来人了, 我先失陪一下。”林越冲她歉意地笑笑。
控夏说:“你请便。”
林越快步走了出去。
控夏则是和程借景开始对话。
“都听见了。”程借景说:“没想到瞿林宗这个死老登这么多坏心眼子。”
“是啊。”控夏心不在焉地应。
“你又在想些什么。”
控夏问:“你觉得林越的态度怎么样?对于瞿林宗要执行50e计划。”
程借景安静一瞬, 说:“从他的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好像只有瞿林宗不让他看飞船的遗憾。只有遗憾。”
确实。
林越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自己的情绪, 又或者说, 没有什么负面情绪,控夏从他脸上看到最多的表情,就是笑。
真实的情绪都被掩盖在不正经下了。
但在他们最开始见面时,林越还会演一下, 现在连演都懒得演了。
正想着,一阵急促混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有人进来了。
控夏抬眼看去,发现是林菲和她的小搭档——那位未成年研究员。
“菲菲姐,小谈。”控夏站起来,主动喊道。
急促的脚步声是林菲发出来的,她进了门速度仍然不变,直直冲着控夏来。
——然后抱住了她。
控夏空着的手回抱,还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
大概两秒钟后,林菲松开了她,“还好你没出事。”
她看见控夏一只手上扎着真,小心翼翼地避开,一边道:“前两天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好久没回,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控夏哑然。
她从瞿林宗给她布置的圈套里逃出来后只联系了林越,其他人的信息一概没回。
她解释道:“前两天出了点意外,通讯器突然联系不上信号了,所以接收不到信息。抱歉,菲菲姐,让你担心了。”
林菲叹了口气,“你没出事就好了。”
她坐到控夏对面,领着季橙阅。
控夏从刚才就注意到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又有些惊讶,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控夏等着她张口。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问的。
果不其然,在这沉默的几分钟里,季橙阅开口了,带着满脸的不确定。
“外面那个人……?”
“哦。”控夏平淡道:“鼎鼎大名的沈长官。”
听到控夏这么坦然地报出沈礼聿的名号,在场除她之外的人都面面相觑。
季橙阅先是“啊”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整个室内尴尬地沉默下来。
林越左右看了看,接收到林菲的眼神示意,主动打了个哈哈:“原来真是他啊哈哈哈我还以为看到鬼了呢h……”
话音落下,比刚才更加尴尬的沉默出现了。
林越心想自己完蛋,为了掩盖自己刚才说的话,他发出了悲凉的“哈哈两声。
更加静谧了。
林越心如死灰。
安静到令人汗毛直立的程度,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哼笑,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就在林越用充满愤怒的眼神冲发出哼笑声的人看去时,他才惊觉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居然是控夏。
控夏盯着林越的眼睛,慢条斯理道:“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林越讪讪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控夏不想跟他贫嘴,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吊瓶。
她盯着同一刻钟前没有丝毫变化的液面,有些疑惑。
“你这一点没少啊。”
林越摸了摸鼻子,说:“刚开始都是这样的,还没适应,后面就快了。”
控夏看他脸上心虚的表情,又扭头盯吊瓶,脸上渐渐浮现怀疑:“你不是说只比沈慢一些?我看现在好像不止是一些。”
林越又讪讪笑了两声,心虚之意不言而明。
控夏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看向林菲:“菲菲姐,你们这次来?”
林菲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50e计划的事。”
“瞿林宗下了令,要我们三天后集合在联盟大楼52层。”
来了。控夏想。
她问:“这三天之内需要你们做什么?”
“把手上所有工作和项目交接好,确保三天后所有人——被通知到的人没有需要负责的东西。”
控夏神色一凝:“你的意思是,不是所有高层都能上去?”
“去哪里?”林菲下意识问:“50e计划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说来话长。”控夏言简意赅道:“但瞿林宗执行的50e计划完全跟最开始文书上的内容无关了。”
林菲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刚才说的吗,‘不是所有高层都能上去’——是什么意思?”
“上飞船。”控夏又解释道:“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不止所有高层,连新城里所有的人都应该上去,但出了意外,瞿林宗改了主意,我就猜测新城里的居民会被抛弃,但高层们应该还是可以上去的。”
“瞿林宗似乎又从高层中筛选了一批?你们觉得筛选的标准会是什么。”
“能力?”一直没有说话的林越猜测。
季橙阅摇摇头:“我收到的消息是做好交接的准备,我是被交接的那方。”
“那就不是根据能力来筛选了。”林菲说。
“小季的能力能在整个联盟排上前二十,几乎算得上是顶尖,只是不怎么听瞿林宗的话。”
“不听话?”控夏挑眉,笃定道:“不听话的不用再考虑,瞿林宗根本不可能把这种人放到自己身边。”
特别是在这种有选择的情况下。
她太了解瞿林宗。
这句话给林越林菲几人很大启发。
他们仔细想了想,发觉那些平时不爱听瞿林宗说话的同事,无一例外,统统被安排在大本营。
毕竟之前那场杀害做的不光明也不地道,瞿林宗又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难免会引起激愤。
对瞿林宗产生不满,自然就不如先前那样恭敬听话,瞿林宗对此非常痛恨。
但是痛恨又能怎么样呢?控夏已经“死”了,瞿林宗对他们也束手无策。
那些人平时懒得搭理瞿林宗,只有被瞿林宗明里暗里的点名阴阳时,才舍得装一装。
这次被通知不能上去,他们还都挺高兴。
但还是有更多的人支持瞿。
“利益相关,可以理解。”控夏说:“但不可能全部都带上去?你们刚刚不是说只有半数的人需要交接吗。”
众人恍然大悟:“所以,不听话是第一位,下面还有筛选要求?”
“没错。”控夏点点头:“下一位应该就是能力了。”
林菲回想了一下这几天打听的消息,不住点头。
“确实,有几个惯会捧臭脚的留在大本营了,平时一点正事不干,只会浑水摸鱼地长舌,惹人烦得很。”林菲抿唇笑了下:“不过平时在我们面前讨嫌就算了,我看他们在瞿林宗面前好像也讨不着好。”
“这你也知道?”林越用十分惊讶的语气问。
“当然。瞿林宗平时看起来很重用他们,其实好多次我都看见他深呼吸,因为那几个人经常说一些让瞿林宗下不来台的话,但是他又没法开口说他们……”林菲忍不住笑。
控夏也笑了一下,开口又说回正题:“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能上飞船的人本身就非常拥护瞿林宗。包括菲菲姐和林医师。”
“是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他俩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同时撇开。
林菲说:“联盟大楼里留下的人都是两极分化,上到高端的人才,下到毫无能力的小人。有些年纪大的也留下了。”
“好,我知道了。”控夏点头,而后冲林越道:“你大概是跟着那些胚胎吧?”
林越点点头:“具体安排虽然还没有出来,不过那些胚胎一直都是我在照顾,所以应该是这样。”
所以林越上的是那艘飞船。
季橙阅已经确定留在大本营,剩下唯一一个没有定数的——就是林菲。
控夏说:“菲菲姐,你一直都跟着瞿林宗,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把你从身边调走?”
“应该没有可能。”林菲一边说,同时下意识看了旁边的林越一眼。
控夏立马明白了林菲这一眼的含义。
林菲在瞿林宗那里除去一个得力助手的身份外,还有另外一个作用——牵制住林越。
既然是“人质”,自然不会被轻易放走。
否则瞿林宗不可能把林菲这个和控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第92章 不应该是这……
仅仅就和控夏有关系这一点, 任凭林菲能力再强,也不可能被瞿林宗重用。
“我来试试?”林越说:“我应该有办法。”
控夏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思忖两秒, 道:“好。”
“那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林菲问。
控夏果断摇头:“接下来就按照瞿林宗的指令做吧。”
她叮嘱道:“菲菲姐,三天之后, 你一定不能呆在瞿林宗身边,特别是正式开始之后。”
林菲道:“好。”
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控夏偏头盯了盯自己的吊瓶, 又问:“还有什么其他事吗?”
意思很明显, 没有其他事的话就不要再打扰了, 她要休息。
林菲正要站起来, 听见旁边的季橙阅突然发问:“既然外面的沈长官根本没死……那些因为他上街游行从而失去生命的人,是不是死的很怨?”
听到这样的话, 林菲和林越两人齐齐发怔,望向控夏。
季橙阅这么问不无道理,那些人就是为了沈的死才会上街游行。
如果沈礼聿没死的话,他们的死会不会变成一场笑话?
控夏温和道:“他们迟早都得死——我的意思是,就算没有游行, 瞿林宗也会找理由杀掉城内半数人。沈长官的死在当时不过是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季橙阅说:“但是瞿林宗杀了他们完全是有理有据吧……”
林菲叹了口气:“我觉得你是走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
季橙阅还要再说, 被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
随着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众人齐齐看去。
沈礼聿拿着空空如也的瓶子,瓶子下插着的塑料管已经充满了倒流的鲜红血液。
“再不来管我, 我就真死了。”他开了个玩笑。
林越唰地站起来, 连忙道歉:“抱歉,没注意到时间,我现在帮你取下来。”
沈礼聿安静道:“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
林菲看着他们出去, 突然道:“小季你跟着林越出去,去帮帮他。”
季橙阅摸摸鼻子,抬眼看控夏一眼,见对方微微颔首,才起身出去。
她知道林菲是故意把她支走,离开时还贴心地关上门。
看到季橙阅出去,林菲叹了口气,看向控夏,问:“夏夏,你可以的告诉我,为什么一定不能留在瞿林宗的身边?”
控夏纠正了她的话:“不是身边,是不要跟他呆在同一个船舱里。”
她的意思已经很直白,林菲当即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林菲果然不再多问,而是面带严肃的点点头,说:“有点困难,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控夏轻声道:“走一步看一步,没到出发之前都有改变的机会,实在不行……”
后面的话没了声音,但林菲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伎俩。
办法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想出来,所幸还有时间。
林越是生育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尽管他自己并没有透露这一点。
作为掣肘林越的“人质”——林菲显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放走。
林越政治立场不明确,也从来不会在公众场合中表达他的情绪,不论是联盟里最后一个平民长官被残忍杀害,还是出城计划的正式实施,甚至于生育计划的诞生——他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任何态度。
在平时,这种不站队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也难以评判。
但在这种时候……坏处就体现出来了。
瞿林宗把生育计划交到林越手上,是因为他从来不曾和控夏交流过——就连在联盟大楼里共事时见面也很少;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能力实在出众又细心。
交到他手上属于情理之中。
联盟里也只有他能这么迅速,把成果研究出来。
然而,这么重要的研究,命脉都放在别人手上,瞿林宗又怎么能安心。
于是,他把曾经将控夏私藏起来、有过密切交往的林菲放到身边。
为的就是时时刻刻提醒林越,好好干活,别想起歪心思。
但他不了解林越。
林越本来只打算把这件事当成工作,安安分分完成,却并不想缴入党派之争。
如果瞿林宗能相信他,好好放手让他干,偶尔涨点工资什么的,林越会很知足,不搞幺蛾子。
偏偏他以重用的名义把林菲圈在身边,实则是在威胁。
林越的脾气受不了别人威胁,当机立断,立马联系上控夏,合计好要把瞿林宗搞下台。
于是就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控夏想得入神,下意识抓住对面林菲的手,忽感手上一阵刺痛。
她怔怔朝那处望去。
只见苍白地能看清青筋的手背上正哧哧往外冒着血花,格外显眼-
联盟大楼。
男人不顾平时的自矜端正,步伐极快地向电梯走去。
他手上拿着报纸,却因为步伐太快,上面的字看不清是什么内容。
迎面走过去的同僚同他打招呼,他也完全无视了,脚步完全不放慢,惹恼了好些人。
不过,也有不少人从他的表情和步履中猜出,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叮。”
电梯停在315层。
他脚步不减,走到门前才放轻了脚步。
男人深呼口气,按了一下门口电子报备铃,而后退了一步,静静等待瞿林宗的召唤。
两秒后。
门朝里打开,男人缓步进入,瞧见瞿林宗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匆匆忙忙地做什么?”瞿林宗一边说一边走回办公桌前,男人瞧见他皱着眉。
但男人已经顾不上揣测他的心情,而是急急道:“瞿、瞿老,林菲她她她她死了!”
瞿林宗原本满脸的不耐烦,在听见“林菲”和“死”之后,骤然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阴森,充满了风雨欲来的郁郁。
“尸体呢?”瞿林宗站起来,脚步极快:“带我去现场。”
现场没有尸体,但瞿林宗不来,也没有人敢清理。
只见墙上沾满了黑焦的痕迹,除了火药难闻的味道之外,还有一股令人胆寒的、烧焦的肉味。
瞿林宗皱了皱眉,不敢置信:“爆炸?”
男人说:“对,不明原因的爆炸,所以……没有尸体。”
瞿林宗长长呼出口气,知道事情不妙了。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抬头四处看看,在头顶角落的地方看到一些凝固的血迹。
“那里。”瞿林宗抬手指到,“血液检样,去做。”
男人先是招呼了一群人照瞿林宗指示做,又跟上瞿林宗的步伐,小心翼翼问:“瞿老,您怀疑林菲根本……”没死?
瞿林宗脸色十分阴:“存疑。”
他不欲再多说,想到回联盟后要面对的情况十分头疼。
男人跟着他上了飞行器,又问:“有没有可能是林越自导自演?”
瞿林宗闭着眼,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满脸凝重。
男人见状,只好闭嘴,哪怕自己并不明白瞿林宗的意思。
回到联盟大楼后,他看着披头散发,等在门口的男人,懂了。
林越上前,不顾是在联盟大楼的门口,也像是没看见旁边站着的男人和一众上前来找瞿林宗汇报的人们,直接质问道:“人是你杀的。”
众人一听这个开头,满脸尬色,面面相觑。
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不是自己能听,也避免被林越引出来的火烧上身,众人纷纷默不作声地溜之大吉。
瞿林宗听到这个质问,也没有生气,而是率先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上前两步,想拍拍林越的肩膀,以示自己的安慰。
手掌被林越情绪化地避开。
瞿林宗落空的手停住,脸色立马不好看起来。
本来想大发一通自己的脾气,觉得林越不识时务,又想起方才男人报告的事。
瞿林宗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林越。”瞿林宗重新背起手,语重心长道:“目前还不确定死的人就是林菲。”
他劝说道:“你应该理性一点。”
这话说得很轻巧。
也十分假惺惺。
林越正处于情绪当中,自然听不进去瞿林宗说什么。
他看起来像是真的失了理智——又或者说,理智这种东西已经完全不存在他体内。
就在瞿林宗皱着眉想办法安抚的时候,林越骤然逼近了他,身高优势的缘故,让瞿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瞿林宗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立马变了脸色。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越。
带着不恭敬和烦躁的攻击性,对象还是直接冲着瞿林宗来的。
瞿林宗耐着性子再次重申一遍:“林越,我希望你能冷静一点,好好想想你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他这是在警告林越,警告他自己的耐心已经告罄,如果林越再由着自己的情绪做主的话,他会采取措施。
林越当然听出来了,他闭闭眼,后退两步,隐忍道:“抱歉。瞿老。”
“我太急切,刚刚冒犯您并非我的本意。”
瞿林宗盯着他,嘴角挂着冰冷的微笑。
他摇摇手,正要表示自己的亲和大度,又听见林越后面的一番话。
几乎算得上威胁的一番话——
“您好好查查。”林越说:“林菲一家都对我有恩,养父母临终前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她,她这样莫名其妙死于非命……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见不到,我实在有愧于他们的养育之恩。”
“瞿老。”他的语气里已经完全没有恭敬之意,只有令人胆寒的凉:“我从学成后一直在您手下做事,勤勤恳恳,从来不曾有过二心,换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我心寒啊。您知道吗?”
一番话落下来,把瞿林宗脑子都打成浆糊。
他看着林越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满脸铁青。
第93章 启动。
瞿林宗终于真正地感到了棘手。
他喊住离开的林越, 上前,说:“林越,我知道你一直在为联盟做事, 没有懈怠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 毕竟林菲还是我最看好的人,你知道的。”
“我会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况且说不定她还没死, 只是被人藏起来了。”瞿林宗道:“林越, 你把事情交给我, 不用太过担心。只需要看顾好那些新生儿就好。”
他最后道:“你安心照顾好它们, 我最终也会给你一个交待。我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信任,对吗?”
林越盯着他, 面无表情。
最终他还是挂上了一点难看的笑意在脸上,冲瞿林宗缓缓点头,步履极快地离开了。
瞿林宗在他转身的瞬间脸色立马变了,极其隐晦地朝四周扫了几眼。
而后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没几秒钟, 门口又传来动静。
瞿林宗满心烦躁, 只是道:“进。”
刚才识时务跑掉的男人又出现。
他说:“瞿老, 我明白你刚才的意思了。”
瞿林宗抬手,止住他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趋势。
“先去查。”瞿林宗紧紧皱眉, 说:“查查死的人到底是不是林菲, 还有这场爆炸的来源。”
“还有,之前派去看着她的人回来没有?叫他立马来见我。”
“回来了,我这就去传达。”男人又问:“对了,瞿老, 那边的监控要不要……?”
瞿林宗点点头:“整理完一起发给我。”
他们在这里抓紧时间查,控夏那边也不闲着。
“程借景。”控夏说:“到你出马的时候了。”
程借景响应的很快也很积极:“什么事!”
“实时更改数据,确保万无一失。我要瞿林宗拿到手的数据和资料得出的结论一致,死的人一定得是菲菲姐。”
“好。”程借景先是应,然后才好奇问:“墙上还能验出DNA的血液不都是林菲的?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血液很轻易就能弄到,单单只有血迹,说服力不足。”控夏说:“但是只要找不到人,瞿林宗就不能保证,死的人一定不是菲菲姐。”
“对了,我让沈长官把菲菲姐送到生地去,出城的时候有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程借景摇摇头:“被送走时爆炸假象还没有营造出来,巡逻强度照旧,钻空子就行了。不像现在,瞿林宗加大了巡逻力度,连颗灰尘都别想擅自飘出去。”
“好。”控夏点头,“算算时间,瞿林宗这会审完了人,该来找我了。”
话音落下,通讯器的声音适时响起。
控夏没有立马接,刻意放了会,才接起来。
“好久不见。”瞿林宗声音和蔼,“控夏。”
“少跟我客套,这么大驾光临打给我,什么事。”
瞿林宗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你见过林菲没?”
“您老日理万机,特意来找我就为了这事?”控夏阴阳道:“无可奉告哦。再说了,林菲当初不是被你调走了?你没杀了她来泄愤真是大人有大量。”
瞿林宗只是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顿了顿,没等到意料之中的被打断,反而愣了一下。
这一愣,让控夏找到机会了。
“怎么,又要发表你的讲话?”控夏说:“我说了无数遍了,少在我这里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浪费时间。”
瞿林宗笑了一下:“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这是对我有偏见。”
控夏扯扯嘴角,连假笑都摆不出来了。
“林菲死了。”瞿林宗温声道:“你知道吗?”
他在试探。
控夏面上摆出在心里排演了十几遍的茫然,然后反应过来,露出讥讽的笑:“死了?”
她问:“怎么死的?是你弄死的吧?你故意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瞿林宗慢悠悠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忘记之前林菲对你有多好了吗?”
“还不是赖你。”控夏有些义愤填膺,“如果不是你擅自把林菲调走,她也不会和我决裂,哪里会闹到这种地步。”
瞿林宗冷哼一声:“你少拿这种话来骗我。上次不是她把你救出去了?你当我是傻子?”
“呵呵。”控夏声音蓦然阴鸷起来:“我还没感谢你,如果不是那次,我还真没有发现,原来林飞居然是这种人。”
瞿林宗被她的话弄得有些懵:“哪种人?”
“哪种人?”控夏笑了一声:“当然是背信忘义的小人!”
恰好林越走进来,替她续上第二瓶点滴。
控夏冲他扬了扬下巴,权当打招呼,嘴还在忙着瞎跑火车:“你居然还没发现吗?她发现我死了,立马就接受你的调职报告,跑到联盟大楼给你当秘书;前段时间接到我还活着的消息时,又跑来和我献殷勤,这不就是两边倒的小人行径!?”
虽然事情真委并不是控夏说的那样,但瞿林宗并不觉得自己有向对方解释清楚的义务。
他趁此机会贬低控夏:“还是你的问题,我觉得她业务能力很强。你应该多反思反思自己,不要每次一有错就把锅甩到别人身上。”
控夏翻了个白眼。
瞿林宗说完这些之后就挂断了通讯,没有继续纠缠。他这个通讯电话把控夏逼得连“林菲是小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也算不虚此行。
可惜林菲死了,不然听见这些话该有多难过。
瞿林宗勾勾唇角,冲旁边的男人点头。
“……真死了啊。”男子喃喃道。
他看瞿林宗现在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于是问出了自己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只是还不确定林菲死亡,现在却……?”
瞿林宗道:“先前我把林菲身边的守卫撤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男子摇摇头:“就连林菲本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我还以为这是瞿老您安排的惩罚,林菲树敌那么多,要不是您安排的护卫,她早就死了。”
“我撤掉那些人是因为控夏活着。”瞿林宗淡淡道:“控夏和她关系匪浅,她活着的消息放出来,那些蠢货投鼠忌器,自然不会再对林菲动手,又何必再浪费人力守在她身边?我们的人都派出城了。”
瞿林宗说完,沉默一会:“控夏跟她决裂的消息是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联盟里居然还有人比他的消息更灵通。
男子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提醒道:“瞿老,凶手还没查出来呢。”
瞿林宗好心情全都消失,他脸色一变,大声道:“还不快去?!”-
新城又久违地迎来一场雨。
这场雨同之前的绵密小雨不同,伴随着轰隆雷声,倾盆而下。
好像要把城市里所有脏污和灰尘都冲刷干净似的。
林越缓缓步入联盟大楼,把滴水的雨伞放入自动烘干的伞篓里。
电梯到达,他踏入进去,平静地按下楼层按钮。
门匀速闭合,倒映出男人的影子——依然穿着象征高层的白色衣袍,满头银发却糟糕又崩溃的四处翘着。
发着莹莹白光的电子屏上数字迅速跳动,片刻后抵达315层,稳稳停下。
林越白着一张脸去敲门,像个机器一样,笃笃地敲。
他持之以恒,敲了大概十分钟之久,里面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就好像没有人一样。
林越却依然,没有任何情绪地大力敲着。
又过了十分钟。
瞿林宗从电梯里快步走出来,一把扶住林越。
他气红了脸,“你这是在做什么?!想造反吗?!”
林越转身,死死盯着他。
“您说的交代呢?”他声音很冷,看起来没有任何失控的样子。
但瞿林宗听着他手腕上通讯器不停传来的哔哔声,看着他散乱的头发和满眼红血丝,知晓他现在并不平静。
瞿林宗气得想翻脸,但碍于对方现在实在重要,必须得稳一稳。
他和煦道:“林菲没死,我可以跟你保证。”
“她只是受伤了,失踪了,我现在正派人找,找到了一定先跟你说,你急什么?”
林越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瞪大眼睛,嘴巴张合几次,最终艰难道:“您是说……她没死?”
怎么可能会得出这种结论!难道暴露了?
瞿林宗看着他的表情,还以为他相信了,再接再厉道:“是,她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可能因为暂时移动不了被别人藏起来了,肯定没死。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把她找到。不过你也不能掉链子,现在你最要紧的事是新生儿计划。”
……好像没暴露。
林越接着演。
“现在这种情况……”他抬眼,力保对方能更加清楚地看清他眼底蛛网密布般的红血丝。
他演的几乎有点过头了——语气非常悲伤,说出的一句话用力挤挤,都能挤出眼泪来。
瞿林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
他想表达自己理解林越的感受。
瞿林宗道:“不用再多说下去了,这样只会更加难过。我们现在联系不上林菲,等我有她的消息,我一定给你发讯息,怎么样?”
林越才不会轻易放过瞿林宗。
他微微瞪大双眼,还要继续说。
瞿林宗打断道:“别担心,相信科技的力量。”
“你能听进去我说的话吗?”
林越轻轻吐出口气,点了点头。
看来不能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瞿林宗不知道林越什么想法,在他的视角来看,这就是能听进去。
“我们人类的未来可全都靠你了。”瞿林宗面不改色道:“林菲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吧,明天就要启程了,状态要好点。”
“等联盟的消息,一切都会好的,我们正处于上坡路上。”瞿林宗说。
林越哽咽道:“但是……”
忍无可忍的瞿林宗再次打断他:“好了。”
林越知道,再纠缠下去,瞿林宗就要发脾气了。
他不甘心地定了两秒,最后置气一样,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
众多高层被秘密召集,来到从未被公布存在的地方。
他们每人都穿戴整齐,身着象征高贵和优雅的白色衣袍,银色长发长度都相似,乖巧又顺滑地停留在脑后,就连昨天相当失态的林越也不例外。
不过他的脸色状态肉眼可见的不好,在一众相似的面孔中显得格外突出。
银色长发在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聚集在眼前成千上百万、几乎望不到头、精密制造的飞行器上。
还没到时间,瞿林宗站在前方,安抚地拍了拍林越的肩,递给他一个方盒子——类似旧时代的CPU集成器的东西。
“这是我们之间交流的通讯器。”瞿林宗暗示道:“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
林越接过,摸样十分冷漠,显然并不上心。
瞿林宗却自以为明白他的心,宽慰道:“等今天这一切忙完,到时候一切多出来的人手都会派出去找她,你只要顾好那些新生儿,安心等待,”
林越点点头。
瞿林宗冲他投去一枚赞赏的目光。
说话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仪式要启动了。
“……接下来,请我们本世纪最伟大、又最令人尊敬的掌权者——瞿老!给我们这次计划做出伟大的演讲!”
众人微低下头,诺大的空间出奇安静——这是在表示他们至高无上的敬意。
瞿林宗缓步上台,带着慈爱的目光扫过下面全体人,像是要把他最爱的人们一个个看清楚。
出格的只有一个人。
——林越盯着他,嘴角微扬。
他像以往一样,如此恭敬,如此冷淡。
任谁过来都不能看出他心里藏着什么事。
瞿林宗慈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下,很快离开。
瞿林宗道:“真的太不容易,孩子们,我们的计划终于快要成功,只差最后一步。”
众人抬头,依旧无声地凝望着他。
瞿林宗接着道:“我十分难过,人类需要经历现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但又十分荣幸,能和人们一起经历现在的时刻。”
“更加荣幸的是,能和你们一起见证这个人类史上最令人震撼的时候。”
台下一片寂静。
《玫瑰法案》规定,任何人不允许在公共场合发出超过40分贝的音量,高层们自然也不例外。
瞿林宗已经习惯,方才的慈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居高临下扫过众人听话面孔,满意点头。
接下来便不再设演讲,最后一步真正启动了。
他们按照各自安排,井然有序地上了飞行器和飞船。
林越被第一个安排上飞船。
那些‘新生儿’早就上了飞船,集中在一个单独的领域里。
瞿林宗对他极为看重,在他上来后,亲自将他带到他的房间,并再次对他进行慰问:“这里——我们的未来。”
瞿林宗指着那些正处于潮汐状态、供养着‘新生儿’的营养液瓶子们,继续道:“都靠你了,你是我们的大功臣,是全人类的功臣……”
林越说:“我明白的,瞿老。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瞿林宗满意地点头,“等我们顺利脱离地心引力,新城里留下的人手自会去找林菲,到时候有消息是直接同步给你。”
林越点头。
他盯着瞿林宗不断远去的背影,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
打算等会去看看他的工作内容们。
今天不同于昨天 ,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控夏抬头盯着蓝色天空,问:“怎么样,能不能联系上?”
程借景说:“他们还没出发,联系不上。”
“那再等等。”
控夏回到房间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问:“按照计划,起飞后多久会出问题?”
“两小时内。”程借景道:“问题出现后,几秒钟内会直接在太空中解体,就算救援也来不及。”
两个小时,足够这些飞行器沿着赤道转几圈。
“可以。”控夏点头。
她把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余光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控夏一眼认出那是沈礼聿。
飞船都准备起飞了,他还要做什么?
又或者说,他还能做些什么?
心下生疑,那天沈礼聿反复说的话在那脑子里回旋。
控夏没那么有把握,打算跟着他。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程借景说的话吸引。
“联系上了!”程借景大喊道。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能联系上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开地下,那个没有任何信号的地方。
也就是说,飞船启动了。
控夏正要说什么,忽感脚下不平衡的震动。
就好像地震了一样。
但这不是地震,控夏她们都心知肚明。
她快步走到窗边,看见以往空荡荡的街道上出来了许多人。
人们脸上都带着茫然,刚才突然的震动惊到了他们,才齐齐都聚集在街道上。
——看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地震了。
忽然,向来安静的城里爆发出冲气声,众人纷纷向声源处——齐齐抬头向天望去。
数以万计的飞行器向天,几乎覆盖了一整片晴朗的天空。
所有人都静静望着它们。
而控夏则是垂着眼,看着那些人。
看着那些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们。
他们似乎已经习惯联盟在弄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还以为这次同以往一样。
尽管有异样出现,但第二天太阳升起,他们依然要去上班,这座城市依然会恢复寂静的模样。
但他们不知道,联盟的最高掌权者已经决定放弃他们,把他们扔在这片迟早会被黑雾吞噬的最后一片土地。
新城不再会是人类最后的家园。
第94章 死亡。
这么多飞行器, 越过屏障时,居然可以照亮外面周围的一方天地。
尽管那一片小小的区域依然呈现灰暗的光秃秃一片,并没有其他东西存在, 但跳出这方天地,看见新鲜的事物时, 总是令人振奋。
控夏站在窗边,盯着底下那些人们。
他们很茫然地抬头望了几分钟, 然后纷纷都回到楼里,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一个小时过去。
接收器上隔几分钟就会接收来自天上的讯息, 大部分都是“良好”, 少部分有问题。
“几乎全部都顺利上天, 损耗六架飞行器。”程借景过来做了一个总结。
控夏看着屏幕,上面是跟联盟大楼里实时接收的来自地外的讯息。
损耗的六架飞行器应该是最开始出去探路的那些, 载着林越和大部分高层的飞船在最后。
瞿林宗所在的那艘飞行器处于中间。
“损耗六架,其他飞行器正常通过。还剩多少?”控夏问。
“数量大概在五千六。”程借景道:“均在太空环境中。”
“瞿林宗在的那辆?”
“贴地飞行中。”程借景说:“在足够高的地方,没有黑雾存在。”
接收器孜孜不倦工作着,他们暂时没了话。
不知过了多久,控夏再次看向计时器。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原定的计划应该实施, 但是没有。
这是……意外出现了?
原本轻快的气氛一下凝滞起来。
控夏还算稳, 问道:“芯片还在上面吗?”
程借景说:“还在, 看迹象并没有要动的样子。”
控夏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微不可见地拧下眉,又迅速松开。
“做好两手准备。”
不会是芯片出现问题了吧。
控夏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因为发生的概率实在是小到可以忽略。
但现在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这个问题。
“如果芯片出了问题, 那我们必须要在那艘飞行器离开之前想办法把它轰下来。”控夏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直接精准打击到它?”
程借景方才苦思冥想都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现在一听见“精准打击”四个字,嘴角立马翘起来。
“我的躯壳有这个功能。”程借景道:“借景二号可不是吃素的,你想什么时候打?想打就打。”
控夏心下放松一点, 但喉咙仍然有些发紧。
她摇摇头:“再等会吧,现在天上是什么情况?”-
四周一片黑暗,检查完飞行器周身的研究员上前,跟瞿林宗汇报道:“瞿老,没有问题,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向外飞行。”
面带微笑的瞿林宗点头道好。
他的雄心壮志在这时候彻底被点燃,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以后掌权的美好景象。
等他找到新的生存之地,等那些培育中的新生儿彻底发育、长大,再到成人……
他会创建一个人类史上最美好的社会,又或者说,由他开创的新人类史。
他会是人类的第一任天父,亿万万年后,人们赞赏他、称颂他。
他是新人类史上第一次真正有姓名的人物,也是最伟大的任务。
想到这里,瞿林宗脸上微笑越发肆意。
他长长地吁出口气,目光定在眼前星图上。
这片星图上星星点点,没有生命迹象的星球呈现灰暗,反之则是微弱的红。
不过由于现在还没有真正进入到太空里,所有大部分都呈现灰色,落在眼里显得有些凄凉。
但瞿林宗并不失落。
他觉得,该失落的另有其人。
“等不下去了。”控夏平静道,“让借景二号启动,刚才准备好了吗?”
程借景点头。
早就在控夏说要做两手准备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预热了借景二号,并且多多熟悉了自己的身体。
爆破机已经提前定位好瞿林宗所在的位置,只等控夏一声令下,程借景就会按下发射的按钮,“咻”地一声向着瞿林宗前进。
控夏走到窗边,抬头向上看。
方才黑压压一片的天空现在已经露出了晴朗的蓝天。
她说:“发射吧。”
“飞行器已再次启航,距离下一目标距离,还有——”
“瞿老,刚才探测到有不明物体在定位这艘飞行器。”一个研究员进来说:“不过由于刚才我们已经顺利离开大气层,所以定位解除了。”
“可以。”瞿林宗道:“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风险。”
研究员摇摇头,说:“在上来之前就已经排查完全,一切危险系数高于0的问题都已经彻底清除,很安全——”
飞行器很不稳地晃了一下。
瞿林宗没有忽略掉这个不正常的晃动,他皱皱眉,问:“怎么回事?”
研究员并不慌张,“可能是自身振动,瞿老。这种情况在太空飞行中很常见,稍等我会去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瞿林宗对他的成果很不满意。
他道:“再多排查几遍,避免有漏洞出现。”
研究员立马低头:“是。”
他转身出去了。
距离晃动出现到研究员离开,满打满算不过五分钟时间。
瞿林宗却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他面对着屏幕,手指在按钮上按动几下,打开了向外的探视器。
外面依然一片黑暗,瞿林宗仔细凝视几秒,在黑暗中看见逐渐变亮、又一闪一闪的灯光。
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瞿林宗正要叫人,终于发现一丝不对劲。
那些灯——是他安排在周围负责救援的飞行器释放出来的信号!
瞿林宗瞳孔一缩,双手搭在控制面板上,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他神经质地低下头,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动。
刚提起的心尚未放下,瞿林宗听见外面传来脚步急促的声音。
皱着眉转身,尚未看清来人是谁,眼前就骤然升起黑灰的一片。
伴随而来的是巨大响声——
“嘭”——!
变故真正地发生了。
那一瞬间,宇宙寂静起来。
所有人看着那里,满脸怔愣。
其实爆炸发生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秒,却让人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明明刚刚才蓄势待发向往更高世界的飞行器现下只剩一些残骸,名副其实的变成了“太空垃圾”。
林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一般来说,他作为技术人员,是没有资格进入机舱室的。
但方才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大,飞船里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局面太过混乱,机舱里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因此,林越可以很轻易地混进去。
入目是一大片电子屏,很清楚的探测着周围。
林越没有看见任何奇怪的地方。
他上前去,忽然看见控制面板上的一个点在闪。
——底下写着:已确定返航-
控夏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她转着眼珠适应两秒,很快锁定了坐在椅子上的人。
还有旁边的一把左轮手木仓。
控夏没有开灯,走进去,一手扶在对方肩上,另一只手则是覆在手木仓上。
她低声问:“木仓哪来的?”
沈礼聿微微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控夏又问:“准备这个是想畏罪自杀吗?”
她在黑暗中捕捉到对方嘴角微动,像是笑了。
控夏心神微动,勉强压抑的情绪散了一点。
下一秒,她听见对方说:“我不舍得死。”
“哦?”控夏笑了一下,手指勾起那把左轮,又问:“那是等我来了结你吗?”
没有听到回答。
像是默认了。
控夏沉默着把枪攥在手里,突然笑出了声。
“既然这样。”控夏站直,居高临下看着沈:“那就……”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沈礼聿感觉自己猜到了。
大概是如自己所愿。
他面色惨白,还是冲控夏提起嘴角。
“咔哒。”
手腕上被套了一双银手铐,沈礼聿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忽然天旋地转,然后被扔进了一件黑色的屋子里。
——连带着他那把椅子一起。
沈礼聿刚才还能勉强看清控夏的脸,现在却是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听见控夏说:“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声音很冷,听起来像是等她回来灭自己的口。
沈礼聿呼吸急促,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人已经转身离开,门被“嘭”地一声,大力关上。
他安静下来。
外面却不像这里一样,翻天覆地的吵——主要是程借景一个人发出。
他终于抓住了缓缓走出来,面色不详的控夏,大声又吵闹道:“刚才紧要的时候! 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爆炸的时候我可是录下来了,全方位无死角拍摄!你该庆幸吧有我的存在。”
程借景邀功道:“现在天上那群人都知道瞿林宗死了,满头雾水的飘着,正好我把控制权全夺回来然后全部下指令返航。”
控夏好像还是有点心不在焉,拍了拍他的肩,漫不经心来了一句:“做得好。”
程借景炸了:“你这什么态度?!太敷衍!!”
“好了,你做得很好。”控夏终于回神,低头看一眼他,“所有的飞行器包括飞船是否已经顺利返航?”
程借景看出她心情不佳,没再纠缠,道:“顺利,预估一小时后就可以全部回到出发的地方。”
可以。
控夏强行把思绪从沈礼聿身上抽离开,放到眼前的事上。
她说:“回到后不用关着他们,全部从飞行器里面放出来,但是被让他们跑得太远。”
言下之意,是要等自己过去一个个拿捏。
程借景道:“好。”
他睨了睨控夏神色,忽然提起沈礼聿:“沈礼聿人呢?”
闻言,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阴阳怪气:“平时不见你这么关心他。”
程借景懂了。
原来是那个男人惹的好事。
程借景没有丝毫想帮沈礼聿说话的打算,他落井下石都来不及。
但鉴于现在提及这个姓沈的自己也同样不会好过,程借景歇了。
程借景转移话题道:“现在距离他们那些人返回地面还有点时间,要干什么?”
“给所有高层发紧急讯息,让他们在联盟大楼集合。”控夏早就想好该怎么做,现在瞿林宗死了,后面的事都是按部就班地提上日程。
事情多且杂,还不能出现纰漏。
因此,当得知瞿林宗死后,控夏第一反应是松一口气,随即立马就去找沈礼聿。
等所有事情按部就班走上正轨,那时候再找沈礼聿,可就晚太多了。
现在沈礼聿被好好关着,控夏可以趁着这点时间把要紧的事先处理好——例如那些高层的处理、天懿号的维修等等。
她方才因瞿林宗死亡松掉的一口气被沈礼聿重新提起来,一直维持到现在都没敢松。
第95章 你当然可以……
顶着这口气, 控夏拨通了王阅的通讯。
王阅像是已经知道结果,直接问:“可以回来了?”
控夏点头。
这是当初说好的。王阅和容任那些人不能一辈子困在生地,新城和生地总有一天会被连接起来。
控夏简单给她派了些任务, 然后问:“容任进度怎么样?”
王阅顺手把通讯器给了旁边的容任。
容任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她主动开始汇报:“那些怪物确实可以净化黑雾, 他们的血液成分中含有一种与黑雾相克的因子,浓度越高净化范围越大, 稀释后效果减少。”
“嗯。”控夏问:“种子的事呢?”
生地是一片生命之地, 那里长满了各种绿植和灌木, 还有许多动物种类。
当初把容任送到生地, 一是为了研究怪物, 二则是为了那些植物。
象征着生机的植物。
容任把一盆长着两片叶子的植物怼到镜头前,介绍道:“这是那些果子得到的种子培育出来的植物, 经过多次选择淘汰,目前发芽率已经能稳在百分之十,要带回新城种植的话,得再多培育两批,性状稳定后才能大肆育种。”
控夏放缓了声音:“可以, 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
“目前种子的事可以先放在一边, 我要你们启程回新城, 利用那些怪物把新城和生地之间用一条路连接起来。”控夏道:“回到新城后继续培育怪物,看看能不能把新城的城市面积扩大一些。”
天懿号出现问题后放置了两三个月, 保护范围在渐渐缩小。
——当然, 现在这么几天看不出问题。
但时间一长,问题立马就严峻了。
为了避免天懿号尚未及时修好导致的问题,控夏做了第二手准备,就是那些怪物。
如果可以的话, 城市的面积更加扩大就再好不过。
“好。”容任应。
控夏说:“好好准备,让林菲和阮英帮你,过几天我会再给你调点人过去。”
通讯挂断。
控夏站在桌子前,点开林菲和阮英的聊天框。
To 林菲:“可以安全返回,协助容任接通生地和新城,一切行动听从容任指示。”
To 阮英:“之前不是说我需要你你就会给我帮忙?现在就需要你。协助容老师在回新城的过程中接通生地和新城,一切行动听从容老师指示。”
她发完讯息,林菲立马回复“收到”,阮英则是发了一个洋洋得意的表情。
控夏弯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从柜子里掏了两瓶营养液,直接倒到自己嘴里,然后一抹嘴,往联盟大楼方向去-
她的时间掐的刚刚好,地下那些飞行器都陆陆续续回航。
等到那些飞行器和那架飞船全都集结完毕,控夏跟程借景道:“把他们全部都带上来。”
程借景一副小男孩样子,下去说不定没有人听他的话。
但林越在下面,他见过程借景,知道这肯定是控夏的命令。
虽然不懂她想做什么,林越肯定会主动帮助程借景,把那些人连哄带威胁的弄上来。
程借景道好。
控夏则是光明正大从联盟大楼大门口进去。
她连接了内部线路,说出的话所有高层都能听见:“都来二层。”
二层是一个很大的展厅,主要用来对外展示联盟的成果和历史。
控夏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拉扯,干脆把人全部聚在一起,该留下的留下,不该留下的直接走人。
众人一头雾水地聚集到二层,看见里面的女人一头显眼黑色短发,在银色长发中间格格不入。
但他们都认得出这是谁。
“控……控——是你?”有人惊异道。
控夏抱着臂,冲他轻佻地扬下巴,露出一个笑。
那人忌惮地往后退两步,左右看看,旁边的人都极为默契避开他的视线。
他的坐立难安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林越就把下面那些人都带上来了。
林越丝毫不避人,在众人面前主动上前跟控夏搭话:“还存活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了。”
控夏点点头:“刚才我跟生地那边通过话,她们要着手搭建一条连接生地和新城的通路,林菲被我派去帮忙了。”
林越满不在乎的点头,顶着一众不敢置信的目光走回队列中去。
控夏从程借景手里接过大喇叭,打开来,喊道:“想离开的现在可以走了。”
她的声音在展厅里回旋,众人都听清楚了,却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控夏好心道:“我不会对你们下手。不想干的都可以走了,没有人会拦你们。”
听了这句话,众人脸上缤纷多彩,但无一例外都是错愕。
他们都回过味来了。
刚刚听说瞿老在天上出现意外,现在这个女人就堂而皇之地进入联盟大楼,还以一副主人的架势对他们说这种话——不用想也知道“意外”是谁制造的。
有人憋不住了,当着控夏的面开骂:“你算哪号人物??凭什么对我们发号施令??”
控夏言简意赅地:“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那人还是骂的不过瘾,但也知道控夏的厉害,颇为忌惮地在原地挪动两步,根本没有出去的打算。
控夏淡淡抬眼,看了眼门口。
众人随她的视线而去,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个守卫,像是接收到了控夏的旨意,往刚才说话那人去。
看那样子……好像是要把那人强行抬出去了。
他们瞪大眼睛,几乎不敢呼吸,盯着这一幕。
那人也涨红了脸,盯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人,顶住了没往后退,只是高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站在他旁边,冲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声音却冷硬:“请吧。”
气氛凝滞着,控夏适时开口:“跟他们出去吧。不要闹得太难看。”
那人静了两秒,顶不住压力,脸上由红转绿,五彩斑斓地抬脚出去了。
“还有吗?”
控夏看着那些人,他们一个个紧闭嘴巴,都不打算出声。
“很好。”控夏满意道:“现在新城的一切都要靠各位了。”
没人说话。
控夏才不在意,接着说:“之前负责天懿号的人员出来。”
几秒钟都没有反应,直到第一个人被林越推出来,剩余的人才陆陆续续上前。
控夏问:“你们会维修?”
十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摇摇头。
“好。”控夏并不意外,“从现在开始你们回到原本的岗位,负责天懿号的照看。”
至于维修,她有另外人选。
他们点点头,站到一边。
控夏开始点下一批。
“负责营养液研究的人呢?”
几人站出来,控夏很快扫了他们几眼,道:“回原岗位。”
“管理新城街道灯光那些的?”
……
这么一大堆人安排下来,外面已经天亮了——第二天的下午。
控夏不见疲色,让那些安排好的人先去自己的岗位上任。
人哗啦走了大半,还剩几十个人,面色十分不安。
他们已经失去了昨天的愤愤不平,现在留下的情绪只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未知恐惧感。
控夏把他们留下来是有原因的。
这些人没有一技之长,只会溜须拍马,瞿林宗在的时候受用,控夏可不养着他们。
对于这种人,就没必要多费口舌了。
“你们明天不用来了。”她说。
说罢,她转身要离开,被几十人拦住。
这些人眼瞳周围泛红,看起来像是怒了。
控夏脸上完全没有笑意了,淡淡地盯着他们:“怎么?”
站在最前的人缩了缩脖子,左右看看,觉得自己人多,对方无法奈何自己,于是又挺着脖子开口:“你凭什么一句话就断了我们的生死?”
控夏淡漠道:“那再送你们一句?赶紧走。”
她不想再纠缠下去,绕开他们就要走。
又被拦住。
控夏没有了耐心,抬腿踹了前面人一脚。
那人被踹得直接飞起,而后在地上滑行了好久。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控夏微微抬眼,扫过剩下的一众人,“还有谁?”
他们齐齐后退,一句话都没有说。
控夏冲他们颔首,随即一秒都没有耽误,离开了联盟大楼。
她要去找李金晚。
林越跟在她身边,道:“那些胚胎已经全部移动出来了,只是还没有送回联盟。”
“现在人手够吗?需不需要多的人手帮你?”
“够了。”林越摇摇头,“接下里是一场持久战,你要注意身体。”
“我会的。”控夏说。
两人在一条分叉口分开,控夏脚步依然不停。
李金晚仍然在地下看守着借景二号。
目前看来,借景二号暂时不会出现问题,会出现大大问题的反而是天懿号。
控夏这次去找她,一是要把该给的报酬给她,二则是要拉拢她。
这种人才不可多得,尤其是她的技术,必须要给联盟留下点人才才行。
先前阮长华拉拢过雷家,偏偏那个家族讲究传承,自己手上的技术一定只交给自家人,旁人看都休想看一眼。
之前控夏和李金晚打交道时就发现她不太喜欢自己家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理念应该和家族里不太一样。
应该。
控夏也没有把握。
她下到地下,一时没有找到李金晚。
等绕了一圈后,才在角落看见嘿嘿笑的人。
控夏默默过去,在她身后咳嗽两声。
李金晚浑身一僵,站起来转身面对她:“老板。”
“别紧张。”控夏放缓语速,“我来是要跟你说点事情。”
“之前跟你承诺的钱已经打进你账户里了,还有你那侄子,过几天你们就可以见面了。”控夏说完,问:“之后还打算在黑市开店吗?”
李金晚摇摇头:“不了,之前在黑市只是因为带着侄子不能被人发现,现在……”
她笑了一下,道:“反正不需要躲了。我打算带着孩子租个房子,在地上开个新店。”
“听起来是很不错。”控夏细细地打量着她。
大概是这几个月压力太大了,工作量又大,李金晚瘦了很多,原本被撑起来的脸现在瘪下去了,但是眼神很亮,看起来精神很多。
她问:“有没有想过找一个工作?朝九晚五,双休稳定,还分配房源。”
李金晚一下就听出来她的言下之意,惊讶道:“你想让我进联盟做事?”
“是。”控夏爽快点头,“你只用发挥你的特长就好,如果可以的话,带几个徒弟。”
李金晚看起来有些犹豫,她沉默好几分钟,才小心翼翼抬头:“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控夏冷酷道:“你的技术甩他们好几条街。”
第96章 玩个游戏。……
沈礼聿在黑暗中度过了不知道几天。
只是他不清楚。
自从那天控夏转身离开, 就再也没有人管过他。
沈礼聿能理解。
瞿林宗离开,新城却还有很多事情,尤其是天懿号尚未修复完成, 问题仍然存在,不去管的话, 新城迟早会被黑雾吞噬掉。
但他没想到留下的烂摊子那么多,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但控夏还是没有回来。
沈礼聿期盼控夏能回来, 尽管他认为那天会是他的死期。
时间长了, 他开始怨恨新人类身体改造极好, 就算好几天不吃东西也没事。
如果人类还是需要一日三餐的话, 那控夏起码还能给他送饭来——他相信控夏不会让他白白饿死。
是直觉。
他睁着眼睛在等待,累了就闭上眼睡觉, 睁眼又是这片黑暗。
这么几次下来,沈礼聿都有点认知错乱了。
直到他这次再次醒来,睁着眼呆呆望着前方,适应黑暗时,那扇门突然发出了点声响。
沈礼聿下意识吞了两下口水。
眼前那扇门骤然打开, 白光骤然照射进来。
他的眼睛一直处于黑暗中, 适应不了突然的光照, 闭了闭眼。
等适应后想睁开眼,却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沈礼聿眨了眨眼, 能感受到睫毛蹭着眼睛上布条的阻力。
不会有别人了。他想。
于是静静等待。
隔着皮质手套的手撑着他下巴, 托起他的脸,沈礼聿茫然地睁着。
他看不清楚面前的人,脸却无意识又小幅度地蹭她的手。
被捏住。
他听见面前的女人问:“谁来你都这么蹭啊。”
沈礼聿张张嘴,想辩解, 又被捏住。
控夏说:“我不想听你说话。”
沈礼聿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声音里有疲惫。
控夏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沈礼聿呼吸一滞。
他的眼睛被蒙着,触感和听觉被放大,在控夏说话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金属器件和桌子轻轻碰在一起的声音。
——还有皮质之间摩擦的声音。
沈礼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想。
是控夏在脱手套。
他后颈无端冒起些鸡皮疙瘩,浑身处于紧绷状态。
听觉更加敏锐。
从细微的声响中能判断出现在控夏的动作——
手套被放在桌上,紧接着又是金属物件与桌面碰撞的声音。
然后脸部被骤然贴上冰凉。
是手木仓。
沈礼聿快速呼吸两下,又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控夏又凑近他的耳边:“你应该很熟悉这个东西吧?”
当然熟悉。
这把枪当时还是控夏从他这里拿走的。
“我检查过了,里面有两颗子弹。”控夏的声音格外温柔,听在耳里却无故显得毛骨悚然。
像是发现他的不安,控夏抚上他的后颈,以作安抚。
——如果手指没那么凉的话。
沈礼聿被冰得浑身一颤,瞬间清醒很多。
他听见控夏继续道:“接下来……我们轮流对着自己开枪……”
控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如果我先死,那你可以解放了。”
沈礼聿顷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先是下意识摇头,拒绝这个游戏,反应过来又极大幅度地将头转来转去。
开口要说话,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我说了,不喜欢听你讲话。”
他被这根手指压得整个人都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带着手铐的右手被抓起来,控夏强硬地把枪塞进他手里。
控夏说:“如果你对着我开也行。你会吗?”
他当然不会。
沈礼聿僵着不肯动,拗不过控夏,最后还是举起来,枪口对着太阳穴。
脸颊被人轻轻扶着,就连对方掌心温度都有些凉了。
他扣动扳机,在巨大响声中思绪混乱。
——就让我死吧。
他想。
但很遗憾。
是空枪。
沈礼聿还没来得及庆幸,率先开了第二枪。
没成功。
控夏看出了他的意图,把他手上的枪夺下来。
她声音很冷淡:“不遵守规则。”
然后呢。
该惩罚我吗?
沈礼聿忍不住咬唇,身体更往她的方向倾斜。
被推回来。
对方慢条斯理道:“为了公平……我也要连续两枪。”
无视沈礼聿抓着她的双手,控夏垂着眼盯他,枪口却只是随便对着天,食指按下扳机。
如愿看到对方身体一震,眼前的布条立马濡湿了。
控夏拧着眉没动,被抓着的那只手立马感受到紧紧的力道。
沈礼聿攥紧了。
控夏动了动手,抹掉他脸上滴下来的一滴泪,开口道:“运气挺好的。”
“不知道下一枪还有没有这个好运气。”她吐出这句话。
左轮里一般有六个弹位,现在有两个位置确定为空位,下一枪有子弹的概率变成了二分之一。
沈礼聿不敢想这个可能性。
所以他用尽全力去阻止。
可惜双手被限制了行动,对方一只手就能扣住他,只能听见空气中好不留念的一声“砰”。
接着是枪掉在地上的声音。
沈礼聿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会有枪掉在地上的声音呢?
怎么会有?
怎么会有?!
他先是摸她的手,很凉,几乎感受不到温度了。
张嘴要说话,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沈礼聿睁大眼睛,根本看不清,才反应过来自己眼前有东西挡着。
他手忙脚乱,几乎有些粗鲁地把自己眼前的布条扯开,终于看清眼前场景。
控夏正拧眉看着他,说:“游戏结束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眼前一黑。
——这是沈礼聿晕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看见对方带泪的眼闭上,控夏伸手扶住他的脸,一脚把旁边压根没装子弹的枪踢走,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左胸腔上。
还在跳。
控夏又楼住他,头靠在刚才手放的位置,侧耳静静聆听着。
这下她终于确定了。
确实还跳着。
控夏微不可见地呼出口气,浑身泄力,维持着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在这难得安静的、短短的时间里放空自己的思绪。
她什么也没有想。
几分钟后,她坐起来,又俯身在沈礼聿的锁骨上亲吻一下。
控夏抱起沈礼聿,扭开门,穿过走廊,回到另一个开着灯的房间。
她把对方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做好这些,控夏才扭头说:“来看看吧。”
说话的对象是林越。
控夏早就把林越叫过来候着,就怕这种情况出现。
她退后两步,给林越腾位置。
林越手指搭在沈礼聿露出来的手腕上,沉静几秒,然后松开。
他说:“没什么大事,过度惊吓了而已,多休息几天就行。”
控夏问:“什么时候会醒?”
“两三天吧,还有身体过于劳累的问题,估计得睡好了才会起。”
那晕着也没事。
控夏思考两秒,“给他吊点补剂吧。”
林越当然不会拒绝。
他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来之后消毒,一系列搞好之后将针头扎进沈礼聿手背的静脉里。
补剂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
他弄完这些就主动出去了,没打算在这碍眼。
室内一下静谧许多。
控夏盯着躺着的人的脸,抬头看看那一大瓶补剂,又端起他的手,凝视着。
她最终抬起眼,目光定着沈礼聿脸上。
上面还有泪痕。
她伸手去按床头的按钮,在众多选项中选择了热水这一项,紧接着,一盆热水缓缓从床头柜下面缓缓升起,上面还挂着毛巾。
她拿着毛巾浸进热水,拧干,给沈礼聿擦了擦脸和脖子,又擦了擦手心。
这下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怜了。
她想。
醒来后还会老想去死吗?
要的话怎么办?
控夏有些发愁。
再搞一次的话,她下不了手了。
林越在客厅里看通讯器,控夏从房间里出来时,还撞见了程借景。
对方手上拿着那把枪,正准备拿去销毁。
看见控夏,程借景下意识把枪往后藏了两下,避免对方看见。
他还记得控夏喊他处理时的原话是:“别让我再看见它。”
语气冷得像在冰箱里冻了三万年,还冒着寒气。
程借景没打算触她霉头,但没想到控夏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所幸,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走了。
程借景摸摸鼻子,赶紧去处理手上这个棘手的东西。
他很快回来了。
回来时控夏正拆开一瓶营养液,抬眼看见他,加快了喝的速度。
程借景走过去,说:“李老板已经去运作中心报到了,但是还没开始修理天懿号。”
控夏摇摇头,“没那么快,她得先熟悉一下,况且容任和王阅她们还没从生地回来。”
贸然开始修理,万一天懿号关闭怎么办?
必须得等连接生地和新城的那条路修出来才行。
虽然不至于把所有人都移动到生地去,大量的怪物总能撑过一段时间。
“那接下来……?”
“等吧,该做的都做了。”控夏言简意赅道。
程借景没再说话,反而是林越,见缝插针道:“你现在有空?”
“不扎针。”
“有空干嘛不补点?我好不容易逮到个空,你后面忙起来更没有时间补了,万一中间突然倒下,耽误的时间岂不是更多。”林越苦口婆心。
旁边的程借景瞪他:“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突然倒下!”
林越慢悠悠地:“小不点,我只是说实话。”
程借景仔细想想,发现确实,他没有计较林越的称呼,而是戳了戳控夏的手臂。
对方看他一眼,没有情绪。
程借景弱弱道:“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要不还是扎一下吧?”
这针最终还是扎上了。《 》
第97章 正文完
第97章 正文完。
三天后。
控夏带着率先回到新城的小萝卜丁去找李金晚, 路上收到沈礼聿已经醒了的消息。
她顿了一下,站定回复:“收到了,别让下床, 其他不用管太多。”
程借景回了一个敬礼的表情包。
进入运作中心,里面的人匆匆忙忙, 少数人看见她时会打招呼,大部分人还是对她避之不及。
控夏压根不在乎这个, 她牵着李金晚的侄子, 上了二楼, 站在对方办公室门口, 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很快就好”的回复, 控夏安静等着。
两秒钟,传来开门的声音, 控夏后退一步,把小男孩推到自己前面。
门被打开,李金晚探出头,先是看到控夏,没来得及打招呼, 目光已经飘到底下, 然后视线和身心都被自己侄子占据了。
“你回来了?!”李金晚惊喜道。
她脑子里一下忘记了控夏, 只是弯腰把侄子抱起来,狠捏了两把对方的小脸, 又仔细检查他的手臂和脖子, 没有看见任何伤口。
李金晚觉得她的侄子好像长壮了点,可能还长高了。
控夏拍拍她,见她头转过来,才道:“人送到了, 我走了。”
李金晚把打招呼的话重新吞回去,愣着点头道“好”。
她看着控夏大跨步离开,背影看起来很急,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一样。
不过既然没有跟她说,就是跟她无关。李金晚抱着侄子关上门,准备好好看看侄子怎么样。
控夏走到门口,一脚蹬上飞行器,随即轰隆隆地往家里开。
速度很快,几乎没几分钟,飞行器就停下来。
控夏直接从二楼跳进去。
她不见喘,除了刚开始没有看清脚下的路不小心崴了一下外,后面都很平稳。
看见沈礼聿,控夏抬头和旁边的程借景对视一下,对方脸上表情惊讶,像是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回来。
但程借景很通人性,知道自己现在不该留,站起来,连声招呼都没打,一溜烟跑了。
沈礼聿这才发现她回来了。
控夏看得很清楚,对方先是瞳孔一缩,然后才露出一点小心翼翼的欣喜。
她心里一沉,脚步立马慢了。
最终没有靠得太近,只是离得远了些,思忖几秒,开口问:“你好些了吗?”
沈礼聿有些失望,他原本坐直着,望着对方和自己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略微往下滑,滑进了被子里。
他眼巴巴地盯着控夏,点点头,没说话。
控夏皱眉,难道失声的情况还没有好?
她往前挪两步,在沈礼聿的注视下想去抓他的手,盯了两秒,还是没有贸然上手。
——但还是抓住了。
是沈礼聿主动抓她的手。
两人没有说话。
一个皱着眉,另一个睁大眼。
控夏先开的口:“对不起。”
她还要再说,被对方一把拉过去,紧紧抱住了。
沈礼聿的头靠着她,恨不得整个人都和控夏嵌在一起。
他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以后不会再说那些话了,我舍不得——”
舍不得三个字出来,控夏变了脸色,立马捂住他的嘴。
她冷笑道:“你又说这种话哄我。”
沈礼聿眨眨眼,坐直了看她,“我没有。”
控夏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又想起他之前每次说这句话的场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次。
事不过三,沈礼聿这是在把她当狗训呢?
控夏开口,冷言冷语地想骂他。
没成功,被对方包着手阻止。
沈礼聿说:“那我不说那个了。我现在觉得我很贪心。”
控夏皱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对方松开了她的手,彻底跟她环抱在一起。
沈礼聿说:“我想和你一起活到我们都活不动的那天。”
控夏一怔,搭下来的手搂住沈礼聿。
控夏回抱住他-
两年后。
这天天气很好,控夏戴着墨镜,等指示灯时瞥到路边正把已经开完一批花的植物挖掉,换了另一批栽上去。
充斥着绿意的叶子周围点缀着粉色的花朵,恰巧一股风吹来,拂去上面细微的尘土,绽放出精致的颜色。
指示灯变换颜色,控夏踩了一脚油门,车辆喷出车尾气,以极快的速度驰骋在马路上。
车停在运作中心门口,那站着一个人,控夏拉下墨镜,冲那人扬扬下巴。
副驾驶的车门升起,那人嘴角含笑,轻门熟路上了车,先去找她的手。
他握了握,才开口问:“今天干嘛去?”
控夏已经习惯他每次见面都这样,手没收回来,说:“程借景那里能住人了,非吵着让我过去见证。”
沈礼聿惊讶道:“你带我去?他会生气吧。”
“不会的。”控夏说:“他满心满眼只有他的花园,更何况还请了别人。”
“别人?”
“是啊。”控夏从底下掏出一副新墨镜,展开后戴到沈脸上,然后启动汽车。
这次的车速慢很多,算得上是闲庭漫步了。
如果只往近处看,忽略掉外面黑漆漆一片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度假。
沈礼聿说:“今天天气不错。”
确实不错,阳光璀璨,微风拂面,还有隐隐约约的水汽飘过来。
控夏问:“天懿号怎么样?”
“状态不错,修复已经进入结尾阶段,再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彻底结束。”
“可以。”控夏微微颔首:“昨天林越跟我要季橙阅过去,说是那些胚胎发育到一定阶段了他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我记得季橙阅是在你手下做事?调过去要不要紧。”
沈礼聿摇摇头:“她刚跟容任结束一个新植物的培育,现在没有事,调过去不要紧。”
“容任培育的那些怪物进度怎么样?之前那批已经差不多净化完外围的黑雾,他们吃不下了。”
怪物净化的方式是当初一步一步试出来的,用血确实能驱赶那些黑雾,但不能治根本。
当初因为这个问题,研究凝滞了好几天,转机是控夏骑着一只怪物出去巡逻时发现的。
她发现这些怪物饿极时什么都吃,啃黑雾里那些密密麻麻的虫子跟啃棉花糖一样,毫不费力。
最重要的是,那一片空间里黑雾的密度变低了。
这意味着——虫子,在减少。
虽然不清楚这群虫子怎样繁殖,但数量减少无疑是个好消息。
从那之后,地下养兽场就开始养怪物,这群怪物从出生到死亡唯一的食物是黑雾中的虫子,长大了会回到生地,作为生地中的交通工具生活。
“预计一周后放出新一批。”沈礼聿答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半晌,沈礼聿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
他迟疑道:“生地那个旅游区建了半年了,我怎么记得我一次都没有去过?”
“嗯哼。”控夏道:“当初新建成的时候你不是去看了两眼?”
“那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沈礼聿叹了一口气,“现在还这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呢。”
旁边的控夏没说话,就在沈礼聿想加一把火卖卖惨时,她开口了:“等到春天吧?明天春天。”
明年春天。
那里会开满漂亮的花吧。
沈礼聿笑了笑,点头道好。
他心里盘算着等到明年春天该完成的事,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刚才有辆飞过去的车速度越来越慢,几乎快和他们持平了。
沈礼聿偏头看去,那辆车驾驶位的车窗正缓缓放下来,露出熟悉的侧脸。
他率先打招呼:“好巧,阮将军。”
“不巧。”阮英说话很清楚,后一句明摆着是说给控夏听的:“真是去哪都不忘带上你的小白脸。”
沈礼聿温文尔雅地道谢:“谢谢阮将军夸奖,待会见。”
阮英冷哼一声,车速又飚快,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阮将军脾气真是一点没变呢。”沈礼聿无奈道。
控夏:“你不也喜欢跟她对着干?”
糟糕,好像被发现了。
沈礼聿摸摸鼻子,开始装不知道。
控夏瞥他一眼,笑了笑,踩尽油门,车辆开始全速前进。
到程借景家花园的时候,里面人很少,刚才在路上见过一面的阮英手上拿着酒,看见他们时冲他们翻了个白眼,扭过身去别的地方了。
控夏探头看了看,程借景在厨房里面不知道做什么,一摇一摆的唱着歌,非常开心。
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其他人还没来吗?”沈礼聿有些疑惑:“王阅应该在三楼呆着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阮英说:“王阅前几天带着小秋去生地巡逻了,还没回来。”
自从跟着王阅去生地之后,小秋已经全然变成了王阅的小跟班,还励志要像王阅一样厉害——这是沈礼聿说的。
控夏不清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父母已经死去,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
听见问话的程借景转身,看见他们,灿烂的打招呼:“欢迎你们来参观我的花园!要不要喝点什么?”
虽然是问,但他一边说,手上拿着两杯和阮英手里一摸一样的饮料走过来,分别递给控夏和沈礼聿。
控夏接过,冲他挑挑眉。
沈礼聿笑眯眯地跟他道谢:“谢谢你的饮料。希望我的到来没有让你觉得生气。”
程借景哼了两声:“你才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呢。去去去,跟控夏……姨找个地方呆着去,别来碍我眼。”
虽然嘴上说着“碍眼碍眼”的,程借景眉眼却弯弯,跟他们说完话,哼着小曲又回去厨房弄他的东西了。
控夏收回威胁的眼神,拉过沈礼聿的手,准备和他在这个花园里逛逛。
刚看没多久,门口有人进来,是林越和林菲。
身后还跟着季橙阅。
他们一起同控夏和沈礼聿打招呼,然后进去里面,同主人公道贺。
沈礼聿悄声道:“我看见林越脖子上有吻痕。”
控夏睁大眼,说:“菲菲姐搞的?”
沈礼聿说:“十有八九。”
还没有对这个话题好好讨论一番,容任进来了。
她同样跟控夏和沈礼聿打招呼,而后又进去道贺。
人渐渐多了起来,控夏和沈礼聿没有找到机会再说悄悄话,因为聚会正式开始了。
程借景把他刚刚弄的东西拿出来,众人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片肉。
季橙阅率先问:“你这是哪里学来的吃法?”
“生地啊。”程借景道:“那些人去旅游弄出来的,我尝了一下感觉还不错,看你们平时那么忙,肯定没试过,就搬回家来给你们试试。”
大家发出欢呼的声音,听着程借景指挥,纷纷去找椅子坐下。
“这个小花园来之不易,都要靠你们,实现我的梦想。”程借景有些哽咽,还要说,被旁边的控夏悄悄踹了一脚。
他戏瘾发到一半还没过瘾,被打断,瞪着眼看那人——看清楚是谁后乖乖转回来,也不煽情了。
程借景说:“多的话就说到这里,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很给面子,都喝了一口。
杯子放下,程借景已经把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忘记了,开心地大声道:“大家自便吧!”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欢呼一声,站起来,好奇烤肉的夹起一片放到铁网上,被滋滋的声音吓了一跳;对花园感兴趣的则是亦步亦趋跟在程借景后面听他眉飞色舞地介绍。
趁着场面混乱,控夏带着沈礼聿偷偷地跑了出来。
“现在是在玩什么?”沈礼聿小声地问。
控夏小声地回答:“带你去见个人。”
——程先。
这两年来,控夏实在太过忙碌,几乎没有时间想起她。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并不想想念。
刚才看见那个花园时,这个人却控制不住地出现在控夏的脑海里。
带沈礼聿去见她是临时起意,但不需要过多思考。
反正只是个象征,人死了不能活,就算程先惊讶或者调侃都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控夏拉着沈礼聿的手,轻门熟路来到程先的墓前。
她还没介绍,沈礼聿就先认出来:“这是……程工?”
控夏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他们见过面。
她点点头:“朋友。”
介绍完跟自己的关系,控夏没有再看沈礼聿,而是对着屏幕点了点,直到脸上挂笑女人的全身像跳出来。
“爱人。”控夏跟程先介绍。
“认识了?”她说,“随便认一下人就行,反正你也没什么意见。”
沈礼聿握住她手,拇指摩挲她的手背。
控夏顿了顿,接着道:“现在一切都很好,跟你想象当中一样好,以后我不会来烦你了,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你再帮我了。”
她说完,安静了会,转身要离开,身后传来奇怪的“咔哒”声。
像是某个选项被解锁了。
控夏回身,看见屏幕上出现一个画面,上面写着:“检测到关键词:不需要帮助。锁定内容解锁。”
接着,没有给控夏反映的时间,被解锁的内容开始自动播放起来。
“能看到这里,应该是触发关键词了吧?”视频里的程先自言自语道:“是活着?还是要死了?肯定是活着吧,不然你才不会说这种话。”
“瞿林宗死了吗?50E计划打算什么时候继续呢?”程先笑眯眯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又说:“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反正现在和我没关系。而且我觉得你早就想好这些了,才不愿意听我说。”
控夏紧盯着屏幕上程先的脸,她还在说话:“之前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杀李明越,我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不过如果你和那位沈长官在一起的话应该会知道为什么。”
“李明越偷听到计划的内容了,还将其告知了许多人。”
“这是瞿林宗上位的原因,如果不是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掌权者的位置应该是你的。”
控夏屏息,等她说出更多有关50e计划的内容,但程先话音一转,又提到了沈长官:“如果你现在是一个人的话,应该会好奇沈长官是谁。”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免得你又生气。”程先偷笑:“不过可以告诉你,那位长官很好看哦。”
声音戛然而止,程先消失在屏幕里。
控夏没动,她脑子在转。
片刻后,她说:“你之前跟我说找不到的那号人——李怅,其实是李明清?”
“按逻辑来说,好像是的。”
“所以后面我们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是因为这人早就死了,还是我杀的。”
沈礼聿赞同地点点头:“高瞻远瞩。”
“那沈长官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控夏捏了捏他的脸:“长得好看还姓沈,只有你吧。”
“好像是只有我了。”沈礼聿摸摸鼻子道。
两人一同朝远处的蓝色走去,控夏还捏着他不放:“程先怎么会注意到你?这么私人的录像里她还要跟我提,你干什么了?”
“哎哟……是她有一次问我的,但是我也没说啊,应该是猜到了吧。”
“猜到什么。”
沈礼聿拉下她的手,不让她再蹂躏自己的脸。
旁边的海水翻滚着上来,拍了两下岸又退去。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海水里仍然带着黑色的雾气,翻滚时还有一团更黑的雾在空中出现又消失。
但是比起两个月前根本看不出蓝色的海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说不定再净化两个月,这点雾气也能彻底消失。
控夏的注意力被拍岸声吸引,又转移到黑雾上,直到脸颊边传来轻微的触感,她才回神。
侧过脸,她看见沈礼聿冲她笑得很好看,说:“猜到我爱你。”
夕阳斜射下来,晃得控夏有些睁不开眼。
太阳要下山了。
明天仍会是晴天。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