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所有人追悔莫及》
1. 巨变
苍山暮雪,千里一白,霜松雪石,天地之间寂寂无声。
楚摇光一手握着自己的佩剑,一手牵着马,缓步走在山林间。
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猩红大氅的女子,静静看着远处雾蒙蒙的山脉。
她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
两弯黛眉微微蹙起,清凌凌的丹凤眼微微上翘,含着点点水光。
是极清、极冷的长相。
在雪色的映照下,更衬得她顾盼生辉,如月射寒江,配上猩红的大氅,好似一株寒梅。
许是太冷,她捂住嘴,轻轻咳了两声。
楚摇光听到,立即抬起头,关切地问:“阿婵,你还好吧?”
马背上坐着的人,是她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凡人,也是她的未婚妻,巫婵。
巫婵微微低头,看向楚摇光,一双丹凤眼清波横转,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小毛病罢了,不碍事。”她缓缓开口,嗓音清冽,如潺潺的清泉,“倒是你,就这样带着我回你的宗门,不会被处罚吗?”
楚摇光笑了笑,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声音轻快:“我带着你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回去,掌门和老师掌门会罚我?”
巫婵抿起唇角,浅浅一笑:“我毕竟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楚摇光顿了一下,仰起头看巫婵,神情格外认真:“阿婵,这并不重要,难道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在这个关头反悔了?”
她如此襟怀坦白,是真真切切地这么认为。
巫婵闻言,垂下眼眸,盖住了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
她微微俯身,替楚摇光拂去肩头薄薄的落雪,轻声道:“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楚摇光抓住她的指尖,轻轻摇了摇,撒着娇哄巫婵:“姐姐,等你好点了,我们就成婚。”
巫婵弯了弯眉眼,抽回了手指,吐出一个字来:“好。”
楚摇光并不在意她的小动作,只当她是冷了,将她手里冷了的手炉接过来,又塞了一个新的道巫婵的怀里。
走了两个时辰,楚摇光带着巫婵来到了招摇宫的大门前。
回宗门原本是不必花费这么多时间的,楚摇光只消掐个诀便能日行千里。
但巫婵是凡人,兼心脉受损不能修炼,承受不住术法的灵压,楚摇光便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了回来。
守门的弟子看见她,立即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神女,你游历回来了?”
楚摇光笑着回道:“是啊。”
说罢,楚摇光抱着巫婵下了马,打算带着她前往掌门温惊秋的院落,汇报游历过程的同时,也将她和巫婵的事说给掌门。
招摇山内自成一方小世界,气候温暖,四季如春。
巫婵畏寒,并没有脱下大氅衣服。
从外门到内门,一路上,不少弟子见了楚摇光,都迎上前来打招呼,口称“神女”。
巫婵转头,看了一眼楚摇光:“摇光,你很受人欢迎呢。”
楚摇光低声向巫婵解释:“我和你说过的,我是天道之女,不太熟络的同门一般都这样称呼我。”
巫婵拢住衣服,见她神色中有意思不自然,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你对外自称,也说自己是神女吗?”
楚摇光摇摇头:“不,我一般说我是别人的祖宗。”
巫婵愣了一下,想起这些年来楚摇光在凡间恣意嚣张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咳了几声。
楚摇光拍着她的背,同样笑着,给她顺气:“慢点。”
说话间,两人进了招摇宫的内门。
内外门不过一山之隔,却是另一番天地。
内门的人不多,来往均是踩着剑或鹤,在天上飞,很少有人像楚摇光和巫婵这样,在地上走路的。
偶尔遇到一两个人,见到了楚摇光,并不像外门的弟子们那般热情,都是别过头就走,脚步匆匆,像是避着楚摇光一样。
楚摇光有些疑惑,她急着见掌门,便没有把这古怪的情形放在心上。
来到掌门的洞府门前,楚摇光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纸人,附上灵气,交给了巫婵:“阿婵,你且在门外稍等片刻,这两个纸人会暂时保护你的。”
巫婵接过精致小巧的纸人,应了一声:“好。”
楚摇光这才放心地命门前的鹤童通报,进了门。
一进门,她便同人撞上了。
楚摇光抬头一看,扶住了来人,温声提醒道:“师姐,小心些。”
和她撞上的人名叫白宜苏,是掌门的亲传弟子。
白宜苏站定后,瞥了一眼楚摇光,不言不语,用一种古怪而又复杂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
楚摇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皱了皱眉,感到不适,开口问白宜苏:“师姐,怎么了?”
白宜苏定定看了她片刻,移开了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师妹,你进去就知道了。”
说罢,她绕开楚摇光的位置,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容貌姣好,穿着红白相间的轻纱,身姿妖娆玲珑,正用轻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楚摇光。
楚摇光朝她点点头,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圣女。”
被称为圣女的人哼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手指轻轻点了点楚摇光的肩膀,声音柔媚而暧昧:“楚摇光,我给你一个机会,来当我的炉鼎,怎么样?”
楚摇光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不冷不淡地说:“多谢圣女抬爱,摇光不敢当。”
圣女咯咯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了一句:“你会改变主意的。”
说罢,便扬长而去。
楚摇光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重。
合欢宗的人一向放浪形骸,行事大胆,在修真界的名声堪称狼藉。
但即便如此,这位合欢宗的圣女也从未用这样放肆的言语挑逗过她。
眼下,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忙,顾不上这些。
楚摇光压下不舒服的感觉,快步走进了内院。
院内,一棵古树亭亭如盖,苍翠洇润,树下摆着一张白玉桌。
桌前端坐着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板正地束起,白金相间的衣袍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褶皱。
只打个照面,便让人觉得她严肃板正,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招摇宫的掌门,温惊秋。
温惊秋正在自弈,神情专注。
楚摇光上前一步,还未出声,温惊秋便抬手,制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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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面上的棋盘转眼消失不见,温惊秋端起茶,抿了一口:“摇光,你回来了,坐下说吧,此次游历有何见识?”
楚摇光坐下,支起下巴,嘴角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掌门,我此次下凡收获颇丰,修为更进一步,已摸到了化神期的边缘,不过,我有急事要先向你禀告。”
“什么事。”
楚摇光娓娓道来:“掌门,游历期间,我结识了一个女子,叫做巫婵,她是冰魂素魄、仙姿玉质的人,你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我与她心意相通,互许终身,已经定下婚期了。”
温惊秋听了,眉心蹙起:“你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她是哪个门派的?可有长辈?为何这么快就定下了婚约,也不与我商议?”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楚摇光并不着急,言笑自若:“她是下凡第一天,在兽口下救下的凡人,一家老少都葬身妖兽之口,无处可去。”
温惊秋不苟言笑的脸上,充满了不认可:“你便将她留在了身边?荒唐。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凡人,便是步入仙途,与你的身份也是天壤之别。”
提起“身份”两个字,温惊秋不自然地顿了顿,才接着说:“她留在你身边,未必不是心存攀附的念头,你和她交好可以,婚约大事,还是不要这么急切为好。”
楚摇光料到了掌门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敛起笑,眉眼间一片坦然的坚定:“掌门,恕弟子冒犯,巫婵不是这样的人。当年我救下她,觉得凡人麻烦,并不打算将她留在身边,而是想找一个繁华的城池,给她一些金银,让她安身立命的。”
“那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温惊秋问。
楚摇光继续说:“我们去往洛阳的路上,途径一个县城,有邪修杀人作乐,我便和他对上了,那邪修的手下骗巫蝉我不敌邪修,巫蝉情急之下,替我挡了一剑,心脉受损。”
“她为我而伤,我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便和她结伴而行。”
温惊秋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这之后,她就让你动了心?”
温惊秋的话实在不客气,楚摇光不想让最敬重的长辈不赞同她的婚事,一字一句道:“掌门,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天道之女的身份。”
楚摇光放缓了声音:“掌门,是我先动了心的,巫婵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她、喜爱她,希望你也可以如此,我私心认为,我的身份如何,在我和她之间并不重要。”
“我知晓我的身份是天道之女,也清楚我的责任,掌门,我不会因为有了心上人,就忘记自己的责任,巫婵也不会是我的拖累,正是因为有她,我才更明白了庇护苍生的重要。”
听楚摇光这样说,温惊秋的唇角动了动,似是要怒斥她的荒唐,却不知为何,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摇光,用一种复杂的目光久久注视着楚摇光,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和刚才的白宜苏一样。
楚摇光有些疑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这样看她,仿佛她身上有什么祸事即将降临一般。
很快,她的预感灵验了。
温惊秋张口,语气严肃:“关于你的身份,我方才就该告知你了。摇光,我们弄错人了……你并非天道之女,真正的天道之女,另有其人。”
2. 茫然
听了温惊秋的话,楚摇光神情未变,重复了一遍温惊秋的话:“我并非天道之女?”
温惊秋长叹一口气,半是怜悯半是唏嘘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几个月前,天象有变,观星阁的长老连夜推衍,得到了一条天谕。
天道之女生命垂危,危在旦夕。
这个消息惊动了还在闭关的温惊秋,她连忙来到放置门内弟子掌命灯的魂归殿。
而后,掌门错愕地发现,楚摇光的掌命灯并无半点异样。
在和剑尊、观星阁的长老们一起推算了十几天的天象后,她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楚摇光并非真正的天道之女。
很快,剑尊宋明夷根据新推算出的结果,在凡间战火蔓延的城池,找到了伤痕累累的天道之女。
因她受伤颇重,恐有性命之危,宋明夷便带着她前往最近的宗门合欢宗,借用合欢宗能肉白骨医死人的灵泉。
这也是合欢宗圣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跟着剑尊宋明夷,一路将天道之女护送到掌门的院中。
伴随着掌门的一字一句,楚摇光的心头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将她和周遭的一切都切割开来了。
她很是震惊,除此之外,还有些难以接受。
好半天后,楚摇光勉强缓过神,几次张嘴,才发出了声音:“掌门,我……我知道了。”
她脑子乱哄哄的一片,整个人都懵了,只能凭借着本能和良好的素养回答温惊秋的话。
温惊秋别开眼,站起身,不去看面前这个自己养育了二十年的少女,用威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眼下,真正的天道之女已经回到了招摇宫,内门的长老和弟子全都知晓此事,但也仅限内门的人,摇光,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命知情者不准外传此事,这几日你便回去休息吧,等你接受了此事,再来和我商议。”
“也见见真正的天道之女。”
话是这么说,但从掌门为难的神情和动作里,楚摇光还是能看出来,掌门还没想好要如何对待她这个被招摇宫上下捧在手心里宠爱多年的赝品神女。
掌门不住地叹气:“摇光,你自幼仰承名士教导,师从剑尊,受四方敬仰,即便不是神女,今后也该扶贫救弱,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最后,温惊秋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天赋异鼎,古今不出其二,你若是神女……唉。”
言下之意,大概是说真正的神女天赋不比楚摇光。
楚摇光听得五味杂陈,不知心底是何滋味,她看着地面上一根被压倒的杂草,莫名觉得她现在就是这根杂草。
楚摇光声音沉闷地回道:“掌门,我知道了,既然这样,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等等,”温惊秋叫住了她,“即便你不是神女,你和那凡人女子的事,也不能如此轻率地定下,今后你不必再提起此事了。”
楚摇光怔住,眼眶慢慢红了,她下意识握紧腰间的佩剑,努力通过飞光的冰凉的触感,寻找到一丝真实感。
她心里乱麻一团,堵得厉害,想开口请掌门过几日再说此事,又不知道这种情形下,她该不该求情,又要如何求情。
这样让她的一生都天翻地覆的意外摆在眼前,楚摇光所有的念头都分崩离析,摇摇欲坠。
她低下头,胡乱地应了一声,头重脚轻地走出了温惊秋的院落。
一出门,楚摇光便看见了巫婵。
几个内门弟子围在她身边,殷勤地问着什么。
巫婵拢着肩上的大氅衣服,神色淡漠又疏离,只偶尔点点头。
几个人也不介意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更亲热地贴了上去。
见到楚摇光的身影出现,巫婵脸上疏离的神色褪去,朝着楚摇光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巫婵还没走远,楚摇光便听到几个内门弟子嘀咕了一声:“呀,假的那个回来了。”
她们瞥了一眼两人,也没上前来和楚摇光寒暄几句,便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楚摇光心里乱得很,还未平复心情,也没心情理会这几人。
见到未婚妻迎了上来,她下意识上前,扶住了巫婵的手,温声嘱咐道:“慢些,别摔了。”
巫婵一改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捏了捏楚摇光结实有力的手臂后,点点头说道:“我哪里就这么娇气了,你总这……”
话未完,巫婵忽然停住了,她捧起楚摇光的脸颊,看了一会儿,皱眉问楚摇光:“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楚摇光扯了一下嘴角,想和她最亲密的心上人倾诉心事,又疲惫不已,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始终说不出口。
哪怕楚摇光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巫婵还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
她轻轻拍了拍楚摇光的脸颊,温柔地询问:“摇光,掌门不答应我们的婚事吗?你不要难过,婚事终究不过一个名头,我们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楚摇光苦涩地摇了摇兔肉,不愿让巫婵担心,搪塞了回去,“不止这一件事,先回去再说吧。”
等楚摇光游魂一般地带着巫婵回到了她的洞府,才发现她住了二十年的洞府加了两道禁制。
她进不去了。
楚摇光抬起头,看了一眼大门。
原本大门上挂着一块朱红的匾额,上书“飞光”两个大字,现在已经被拆了下来,不知所踪。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匾额,胸腔内也空荡荡的一片。
显然,这里早已换了主人。
若是平时,楚摇光便随便找一棵树挂在上面躺几天了,一直挂到她想明白了为止。
可她现在不是孤身一人,还带着她体弱多病、弱不禁风的未婚妻。
她必须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巫婵。
私心里,楚摇光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未婚妻。
她跟着她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修真界,可不是来吃苦的。
楚摇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千万种烦闷的心事,转头对巫婵时,面上只有温和的笑:“这地方不是我的洞府,我再找一个院子。”
她一面说,一面悄悄用传讯牌联系了几个平日关系密切的同门,求助于她们。
楚摇光没想到,几个师姐几乎同时拒绝了她。
其中一个师姐的理由是这样。
“摇光,不过借住几日这样的小事,但不是师姐不帮你,实在是不太方便……这几日神女都会来拜访内门弟子,认认人,也交换一下传讯牌的灵气。”
楚摇光听着这话,半晌都没有反应。
像是一个木头雕成的人一样。
她撑着昏沉混沌的脑子,思索着山下距离较近、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的客栈。
若是一般的凡人,跟着修士一起飞过去便是了。
但巫婵心脉受损,承受不住任何灵压。
她能平安无事地进入招摇宫,还是因为楚摇光花费数月时间,炼制了一个小巧的护心法器。
否则巫婵在进门的那一刻,便七窍流血而亡了。
楚摇光于炼器一道只通不精,法器的功效有限。
她本想回到宗门后托人再炼制一个更有效的,眼下这种情形,也只能往后延了。
在楚摇光心思千回百转的时候,白宜苏传来了一条讯息:“小师妹,师姐许久未见你,想念的紧,听闻你还带来了你的心上人,师姐也想见见她,不止你们二人可否方便,来师姐的洞府小住一段时间?我已经收拾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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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宜苏的语气平和自然,楚摇光还是凭借对师姐的了解,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她沉默了片刻,感谢了师姐,带着巫婵,去了白宜苏的洞府。
好在白宜苏的洞府离此地不远,两人同骑一马,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白宜苏早已等候多时。
见了巫婵,她明显一愣,没想到小师妹的心上人是个凡人,但客客气气地递了几枚药丸,当做见面礼。
楚摇光身心俱疲,连打起精神同师姐寒暄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宜苏知道她眼下必定没有说话的精力,迅速将她带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因为巫婵是凡人,她特意安排了一对木偶,附上灵气,照顾巫婵的起居。
楚摇光和巫婵是未婚,虽同住一个院子,房间却是分开的。
楚摇光给巫婵布置好一应物品,丢下一句“我还有事”,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门,她就靠着门框颓唐地滑落在地。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对她来说都太突然了。
短暂的茫然过后,铺天盖地的不知所措就涌到了她的胸腔内,塞得楚摇光心口发胀。
她摊开手掌,愣愣地看着掌心练剑磨出来的薄茧,怀疑着她存在的意义。
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她是天道之女。
几十年前,一道天谕降临修真界,预言中,称天下将有一场灭世大祸,届时,只有天道之女才能拯救苍生。
招摇宫的掌门温惊秋结束百年的闭关,踏遍天下四洲,在楚河源头一丈厚的大雪中,找到了尚是襁褓婴儿的楚摇光。
温惊秋找到她时,满天星辰璀璨生辉,破军星在上,贯月如虹。
温惊秋便为她取名为楚摇光,字破军,带回门内悉心养育。
为苍生生。
为苍生死。
这样的概念早已刻在了楚摇光的骨血灵魂中。
其她人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她已经举着比她还高的木剑在修炼了。
她十岁筑基,十三岁金丹,十五岁悟道。
如今二十五岁,已经是元婴大圆满的修士了。
如此拼命修炼,为的从不是飞升成仙,能长生不老或是移山填海的本事。
为的从来都是她背负的使命。
她努力了这样久,被所有人推着不停地朝前走了这么长,今日却忽然得知,她并不真正的天道之女。
她只是一个假的、被找错的普通人。
那她是谁?
她的来路是哪?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以后呢,以后她该怎么办?
楚摇光捂住脸,无助地闭上眼。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落下一缕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房间内昏暗的角落。
楚摇光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她的佩剑飞光。
她想了一夜,始终迷茫。
楚摇光提起剑,站了起来。
想不通的事,她索性不想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要先处理更紧急的事情——给巫婵温养心脉。
楚摇光收起自己的佩剑,来到了巫蝉的房间,敲了敲门:“阿婵,你醒了吗?”
屋内传来模糊的声音:“摇光,等我一会儿。”
片时后,门缓缓打开,露出巫婵一张绝色的容颜。
招摇宫门内气候温暖,她今日穿得单薄了许多,浅绿色的百迭裙,外穿一件淡粉色的褙子,格外素雅干净。
见到巫婵,楚摇光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颓废的样子来。
巫婵被她丢了一晚上,冷着脸嗤笑了一声:“呀,这是我们日理万机的仙君,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3. 慰藉
楚摇光闻言,没有生气,上前一步,拉住巫婵泛着凉意的指尖,捂在她的手心中:“我不是故意的,是事出有因。”
巫婵一下没了脾气,反握住她的手:“我如何不知道你心里有事存着,我是怕你一时想不开……”
“先不说这个。”楚摇光牵着巫婵的手,走到了内室,习惯性地叮嘱她,“你的手这样凉,披件斗篷吧。”
巫婵说:“我没有这么孱弱,天气也没有这么冷。”
楚摇光并不赞同:“那怎么行。”
“你就别挂心我了。”
楚摇光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条浅粉的滚毛披风,不由分说地给巫婵披上,然后走到厨房,开始做饭。
她是修士,早已辟谷,不需要进食。
但下凡这些年,楚摇光为了照顾巫婵,养成了和巫婵一起用饭的习惯。
用过饭后,木偶收拾好桌面,楚摇光斟酌了许久,将昨日的事细细和巫婵说了一遍。
巫婵听到一半,将手覆在了楚摇光的手上,满眼都是心疼。
自始至终,她都未置一词,但仅仅是和巫婵手指叫得,楚摇光就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慰藉。
说完之后,楚摇光仍觉郁结,却没有那么堵得慌了:“就是这样。”
巫婵紧紧握着她的手,鸦羽一般的长睫盈满了泪水,她咬了咬下唇,同楚摇光说:“摇光,你遭此巨变,却还如此体贴我……你便是和我发发脾气也好呀。”
楚摇光无奈地笑道:“你怎么又哭了。”
“我是心疼你。”
楚摇光抽出手,将眼前美人眼角的泪珠擦去:“与你倾诉之后,我心里已经好多了。”
巫婵泪水涟涟,哽咽着道:“摇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我死为止,不过只是一个神女的身份罢了,即使没有这层身份,你也是你,你从前匡扶正义、斩妖除魔,为天下苍生做过如此多的事,难道因为你现在不是神女了,你过去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吗?你就是你,你一直这般好。”
楚摇光看到她源源不断的眼泪,心当下就软了。
外人看来,巫婵是个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
但只有楚摇光知道,她有多么柔软,又有多么坚韧。
这是只有楚摇光能看到的一面。
心底隐秘的一角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楚摇光替巫婵擦掉眼泪,笑了笑:“你的眼泪太多了些,痛哭伤身,少哭些吧。”
巫婵站起身,走到楚摇光的面前,将她拥到了怀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带给了楚摇光极大的宽慰。
“摇光,摇光,我的小仙君,你不会比那个什么劳什子真神女差的,难道只有神女才有志气,只有神女才能救人吗?你也可以,你千万、千万不要气馁,你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楚摇光闭上眼,靠在巫婵柔软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巫婵一下一下抚摸着楚摇光的头发,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她有些接不上力气,很是虚弱地说:“摇光,你别怕,以你的心性和本事,以后会有新的天地的。我不怕告诉你,其实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愿意和我说。”
楚摇光将脸埋到她的怀里,抽了抽鼻子:“好姐姐,你别说了,我快要哭了。”
巫婵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抱紧了她:“这几日我会好好陪着你的。”
“嗯。”
楚摇光抓紧了她的衣角,把眼泪藏在了巫婵的披风上。
这个时候,她真的非常庆幸,她这一生唯一一次的任性妄为,让她遇到了巫婵。
过了一会儿,楚摇光怕巫婵站不了这么久,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贵妃榻上。
她给巫婵整理好被她揉皱的衣服,把人环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
巫婵知道她这时心绪烦乱,更需要静静的陪伴,因此一言不发,任由她抱着。
两人依偎了许久,楚摇光抬起了脸,声音恢复了往日的轻快和张扬:“不就是假的天道之女吗!有什么关系,我还是我。”
巫婵不由笑了:“你暂时接受不了这个事也是正常的,没事的,慢慢想明白就好了。”
楚摇光抓着她的手指把玩:“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姐姐,还好有你。”
“你不是神女也好,我一想到你要为了苍生付出全部,便觉得心疼,你还这样小,就这么辛苦。”
这下,楚摇光也笑了起来:“不夸张的说,我是受天下万物供养长大的,为苍生生,为苍生死,都是我该做的。”
“你呀……”巫婵轻轻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便是为自己考虑一些,也合情合理。”
巫婵不说话了。
楚摇光便靠在她的肩头,享受难得的温情。
过了午后,她便准备为巫婵温养心脉。
巫婵早早脱掉了外衫,只穿一件抹胸和小衣,盘腿坐在暖玉床上。
楚摇光半跪在床上,以灵气凝成冰针,依次扎入她的周身大穴。
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入目便是巫婵的肌肤。
抹胸松松垮垮地挂在巫婵的脖颈上,只浅浅包裹住胸腹,露出大片玉一样的肌肤。
抹胸细细的线在她削瘦的脊背和浅浅的腰窝处交错,乌发雪肤,形成了内敛又极具冲击力的美。
光线昏惑,暗香浮动,楚摇光的脸慢慢晕染开了一抹红,她扎好了针,连忙闭上眼,不敢去看巫婵玲珑的曲线。
她将手掌贴到巫婵的背上,感受着细腻温暖的触感,抽出一丝灵气,小心翼翼地让这缕灵气游转在巫婵的经脉。
就算是闭上了眼,她也能闻到巫婵身上特有的气息,感受到她轻微的呼吸,起伏的脊背。
楚摇光的心跳渐渐乱如擂鼓,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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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为巫婵温养过多少次心脉,每每到了肌肤相亲的时刻,她总会紧张得手脚发麻,不知所以。
既渴望更多的接触,又羞怯于这样的接触,在矛盾的左右摇摆中,她心神大乱。
反观巫婵,一直都淡然自若,只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治疗,从未往情和爱的方向想过。
楚摇光不禁唾弃自己心中见不得人的欲念。
灵气在巫婵体内运转两个大周天,治疗终于结束了。
楚摇光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床帏中退出来。
“阿婵,你快穿好衣服,我出去走走。”
“嗯,我也有点困了,先睡一会儿。”
“好。”
待楚摇光的气息从屋内消失,躺在床上的巫婵缓缓睁开了眼,走下了床。
一缕黑气在她的身边凝聚起来。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巫婵,你说要破了楚摇光的无情道,让正道这帮小人白忙活一场,才和她虚与委蛇的,现在她都不是那个什么天道之女了,你怎么不直接杀了她?你走了五年,魔界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呢。”
巫婵不语,长而黑的睫毛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小片阴影,暗藏了令人心惊胆寒的疯魔之色。
少顷,等不到她的回复,黑气急得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你不会因为她长得合你心意,就舍不得杀了她吧?”
巫婵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楚摇光的容貌来。
楚摇光给人的第一印象,永远是英气勃发的鲜活。
她身姿高挑,松形鹤骨,总爱穿一身细麻做的黑衣,挂一柄飞彩凝辉的长剑。
哪怕有衣物的遮挡,也能叫人一眼看出来,她身材紧实匀称,矫健有力。
像一头豹子。
打眼看去,她不像一个悲天悯人的神女,更像一个意气风发,潇洒肆意的侠客。
第一眼的惊艳过后,才能注意到她同样优越的容颜。
一张脸姝艳明媚,眼如桃花,唇似朱点,看向巫婵时,总会流露出真挚而灿烂的笑。
巫婵一时走了神。
黑气喊了她一声:“巫婵!”
巫婵这才回过神,冷淡地应道:“嗯。”
离开了楚摇光,她的话少得可怜。
黑气早就习惯了她的惜字如金,语速飞快地问:“我说,你要是喜欢她的脸,不然用摄魂术控制这丫头,把她带回魔界,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算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毛丫头,你一直陪她玩,总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哈?”
“闭嘴。”巫婵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冷硬的字来。
她神情不悦,黑气不敢再出声造次,渐渐消散,退下去了。
临走前,她嘟囔了一声:“不会真的动心了吧……她?鬼见愁?动心了?”
巫婵听着这声嘟囔,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4. 神女
时间一晃眼,过去了三天。
在巫婵的陪伴下,楚摇光也算平静地接受了事实,没有被打击过甚。
深思熟虑后,她列了一个单子,打算将这些年因身份而收到的天材地宝送还给神女。
已经用了的,就寻找替代品,添些东西,聊做补偿。
楚摇光整理好库存,正要上门求见掌门,她的老师便派来了两个鹤童。
两个鹤童玉雪可爱,拱着手奶声奶气地对楚摇光说:“云牙仙尊说,神女现下在掌门洞府,还请真人速速前往。”
听到老师的名字,楚摇光心下一喜。
还没等她喊上巫婵一同前去,两个鹤童便板着脸道:“真人,云牙仙尊说,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不必带上闲杂人等,搅扰了神女的清净。”
楚摇光皱起了眉。
在她最荒唐的猜测里,也没想过有一天待她如亲女的老师,会对她说出这样重的话。
她以为老师会是唯一一个赞同她和巫婵婚事的人。
很快,楚摇光意识到,鹤童并非传音,而是将话大声地说出了口。
站在她身后的巫婵,把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样轻蔑人的话,不管是谁听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楚摇光连忙转过身,搂住巫婵的肩膀,安慰道:“巫婵,这些话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巫婵素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她看着楚摇光,慢慢垂下眼,轻声道:“我知道,你去见你的老师吧,你们许久未见,想必你很想念她。”
楚摇光深感为难。
一面是老师,一面是未婚妻。
楚摇光语速飞快地说:“阿婵,若是她们不能接受你,我就带着你回凡间,我不会让你受我的委屈的。”
为了她而忤逆长辈,这在一向推崇尊师重道的修真界,无疑是叛逆到了极点。
巫婵不语,缓缓移开了视线,什么回应都没有给楚摇光。
楚摇光以为她不信,解下了腰间的佩剑,递到巫婵面前,无比诚恳地说:“阿婵,飞光是我亲自收集材料炼制而成,是我的半条命,我将此剑交给你,以剑为誓,绝不相负。”
楚摇光此话说的不假。
她十分宝贝她的剑,从未离过手。
巫婵的瞳孔微微缩小,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她伸手去推:“我信你,你不必如此。”
“我不是客套。”楚摇光坚持将剑放到了巫婵的手上,“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巫婵的眼眸慢慢睁大,似是不可置信。
在楚摇光坚定而温柔的目光下,她伸出来手,去接飞光。
下一秒,因为剑太重了,巫婵没有拿稳,把剑摔到了地上。
飞光发出了一声不满的鸣响。
楚摇光和巫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深深的尴尬。
楚摇光:“哈哈,我忘了,你可能拿不动剑……先这样吧,等我回来再说这件事。”
巫婵扯了一下嘴角,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抬起手,帮楚摇光理了理衣领:“我等你回来。”
楚摇光转头,对两个鹤童说:“走罢。”
两个鹤童看着她们互诉衷肠,一直一声不吭,直到楚摇光发话,才应了一声:“真人,请随我们二人来。”
语罢,两人手脚舒展,化为两只身形纤长优雅的鹤,勾着脖子走到楚摇光的面前。
楚摇光翻身一跃,稳稳踩在了其中一只鹤的背上。
丹顶鹤张开翅膀,平稳起飞,很快带着楚摇光来到了掌门的洞府。
楚摇光落地,快走几步,推开门急切地进去,笑着喊了一声:“老师,你回来了,好久不见了。”
看清屋内的场景,她一下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地站好。
屋内,温惊秋和剑尊宋明夷坐在上首,宋明夷的身后站着一个身量纤纤的陌生少女。
楚摇光立即就猜出,这个少女便是真正的天道之女,半晌没有反应。
对于这位神女,楚摇光的感情非常复杂。
一方面,楚摇光心里藏着一点占据她身份的愧疚。
另一方面,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楚摇光移开眼,提起一口气,上前两步,朝着温惊秋和宋明夷行礼:“弟子见过掌门、见过老师。”
宋明夷放下手中的茶,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面若冰霜,似乎有些不满。
对比之下,温惊秋就温和了许多,她介绍道:“你老师旁边站着的,就是天道之女,林桂君。她受了暗伤,前些日子借用合欢宗的灵泉,这些天一直在养病,今日才好了些。”
温惊秋停了一下,迟疑过后,还是说了一句:“摇光,你要和她好好相处,照顾好桂君。”
楚摇光点头:“弟子明白。”
她看向林桂君,斟酌着该说什么,却找不到话头,只能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神女。”
往日里,这都是别人称呼她的,她用来称呼别人,还是头一遭。
还好,不算特别别扭。
楚摇光在心底想道。
林桂君一直低着头,落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面庞,叫楚摇光看得不甚真切。
看她身形纤细,再联想到她来自凡间一个正打仗的小国,楚摇光心生怜悯。
一直低着头的林桂君,听到楚摇光喊她,豁地抬起了头,语气欢快:“姐姐!”
楚摇光怔楞一下,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偷看了一眼宋明夷的脸色。
宋明夷果然皱着眉,似乎对林桂君的称呼极为不满。
楚摇光便道:“神女喊我师姐便好。”
“好了。”宋明夷打断了二人,她敲了敲桌子,语气冷淡,“楚摇光,既然是你顶替了神女的身份,享用了这么多年神女的位置,就该将你这些年用的东西通通还给神女,包括你的佩剑。”
她用楚摇光从未见过的陌生神情,上下打量着楚摇光,面露不虞之色:“你的佩剑呢?怎么不在身上?”
这一连串的话,来自一向视她如己出的老师,就像青天白日落下的一道惊雷,炸得楚摇光心神恍惚,甚至有些站不稳脚跟。
“明夷!”温惊秋喝道,非常不认可宋明夷的态度和话,“是我们找错了人,你何必这样疾言厉色地对摇光?摇光在你的膝下长大,你最是知道这孩子品性的。”
大概是还顾忌在场的林桂君,温惊秋没有多说,而是长叹一口气:“摇光,我和你的老师商议过了,她决定收桂君为徒,你也还是她的徒弟,她刚刚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温惊秋出面,宋明夷脸上依旧挂着不满,但比方才好上了许多:“飞光可以仍归你所有,但别的东西,是该还给桂君的。”
楚摇光还恍惚着。
宋明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遥远的仿佛来自天边,轻飘飘的,不甚真切。
她看着宋明夷,平生第一次,对着她的老师产生了陌生感。
她不是真正的天道之女,这件事迟早会公开。
到时候一定有人会因为此事对她态度大变,做些落井下石之态。
楚摇光是细细思量过的。
她并不担心这件事。
即便她不是天道之女,她也是修真界几百年内独树一帜、只此一个的天才。
二十五岁元婴大圆满的修士,哪怕再往上找几千年、几万年,也是寥寥无几,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她是惊才绝艳、鲜衣怒马的破军子,楚摇光。
如她这般的人,绝不会因一时的受挫和困难而萎靡不振。
她只会越挫越勇、越战越勇。
然而,楚摇光没想道,最先对她流露出恶意的,是她的老师。
怎么会这样?
她原本就打算将库存的天材地宝还给林桂君。
但她自行奉还,和被老师声色俱厉地要求奉还,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看着宋明夷的冷眼,楚摇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是宋明夷本就不喜欢她,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一直忍耐着。
到了今天,她终于不需要忍耐了。
楚摇光深吸一口气,拿出早就收拾到的储物袋,放到了上首的桌子上。
她盯着自己的指尖,嗓音干涩:“老、师尊,这是我昨日整理好的,里面是我这些年的所得之物,已经用过或者找不到的东西,我列了一个单子,会尽快搜集起来,还给神女的。”
修仙界的人,一般称呼恩师多用师尊这样的尊称。
只是楚摇光从前被认为是天道之女,宋明夷便让楚摇光以老师作为对她的称呼。
现在,楚摇光自行纠正了这个称呼。
宋明夷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储物袋,用神识一扫,便知道楚摇光所言非虚。
但她仍皱着眉,似乎并不满意。
宋明夷正要开口说话,温惊秋率先开口:“摇光,你也太懂事了些。”
楚摇光低下头道:“摇光不敢当。”
温惊秋说:“你不必如此,将这些物件拿回去罢,我早已为桂君准备好了修行要用的法器和材料。”
楚摇光不动,重复了一遍:“摇光不敢当。”
温惊秋微微皱眉,不认同地看了一眼宋明夷。
宋明夷嗤笑一声:“你本该如此。”
楚摇光将头垂得更低一些。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落人口实。
尤其这个人还是宋明夷。
温惊秋按了按额角,看得出来,即便是她,面对此事也深感头疼。
她叹了一口气:“明夷,摇光,我最后说一遍这个话,是招摇宫和修真界所有人找错了人,并非是摇光的错,你们二人都记住这话。”
宋明夷别开眼,以沉默应对。
楚摇光恭恭敬敬地说:“是,摇光知道了。”
温惊秋说:“桂君暗伤还未大好,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不能修炼,但此事事关天下,这月月底,我必须代表招摇宫出面,公开此事。”
楚摇光点头:“是。”
温惊秋问林桂君:“桂君,你意下如何?”
没得到林桂君的答复,她便朝着林桂君的位置望去。
这一看,温惊秋不禁皱眉。
她方才的注意力一直在宋明夷和楚摇光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林桂君的异样。
林桂君整个人都站在一片阴影中。
不管屋内的人说什么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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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只盯着堂中的楚摇光看,一动不动,好像只能看得见楚摇光一样。
她的脸上带着欢欣鼓舞的笑,笑容有几分恍惚,仿佛沉浸在这种欣喜中,不能自拔。
温惊秋感到有些奇怪,但楚摇光向来受内门弟子的欢迎,她只当林桂君和其她人一样,是喜欢楚摇光的好样貌,是以并未多想。
因为,温惊秋又喊了一遍:“桂君,你意下如何?”
林桂君仍看着楚摇光,双眼一眨不眨,声音细软,柔弱而可怜:“姐姐说好,我就觉得好。”
楚摇光不知道平静之下的暗流涌动,她一言不发,感觉十分煎熬。
刚受了宋明夷的冷言冷语,她多少有些伤心,实在不想参与到这种讨论里。
温惊秋说:“那时间就定到月月底吧,摇光,你不必再将你的东西都送给桂君了。我听宜苏说你这几日都住在她的洞府,你原来的哪个洞府是住不了了……我叫人按招摇宫的宗规,为你收拾了另一处福天洞地,你缺什么东西,来我的库房支取便是。”
这在楚摇光的意料之内。
即使她不是神女,以她的资质,这些年来的贡献,不管到了哪个宗门,都应该享受弟子乃至长老中的顶格待遇。
她没有任何异议,笑了笑:“掌门,我知道了,不过我在院内养了几只孔雀,已经开了些灵智,想要一齐带走。”
温惊秋一下笑了:“自然可以。”
气氛融洽了一些,林桂君忽然出声,尖利地喊道:“不可以!”
楚摇光的笑容渐渐褪去,语气温和:“既然神女喜欢,那便留给神女吧,不过是几只雀鸟罢了。”
其余二人也出声安抚。
林桂君不管不顾,几步冲到了楚摇光的面前,抱住了她的手臂:“我要姐姐和我住一起!她不许搬走!”
宋明夷下意识伸手,去拉林桂君,却被她躲了开来。
林桂君一边抱着楚摇光的手臂,一边转着圈地躲宋明夷的动作。
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宋明夷实在受不了这么乱的场面,收回了手。
林桂君就站在楚摇光的身后,恶狠狠地瞪宋明夷。
像一个凶恶的小兽,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林桂君对楚摇光太依赖了,说是病态般的依恋也不为过。
屋内的其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楚摇光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尝试挣开林桂君的桎梏,却以失败告终,林桂君抱她的力度反而更大了一些。
楚摇光被她拽懵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立即把人用灵气弹开。
但她巫婵相处多年,深知凡人有多么脆弱。
加上拽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真正的神女,楚摇光深吸一口气,勉强忍耐。
温惊秋制止住已经怒气冲冲的宋明夷。
看着堂下裹在一起的两人,她头疼地问:“桂君,你为何不愿摇光搬走?你们二人同住一个洞府,多有不便,还会引起诸多闲言碎语。”
林桂君胡搅蛮缠着说:“不,我就要和姐姐住在一起!你们不是说我什么,什么都听我的吗?”
她不忘死命抱紧楚摇光的手臂,将脸颊贴在楚摇光的胳膊上,警惕地看着宋明夷,似乎担心宋明夷随时会将她的姐姐抢走。
这样的事态发展,楚摇光也始料未及。
她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没抽出手,偏过头,试着和林桂君沟通:“神女,为你准备的洞府自然是只有才能住的,更何况我还有未婚妻,我们三人同住实在不像话。”
这个节骨眼,温惊秋和宋明夷也顾不上反对她和巫婵的婚事了,异口同声道:“是啊。”
听到众人这么说,林桂君立即发了狠:“那把她杀了不就好了?一个凡人,凭什么做姐姐的未婚妻?”
楚摇光愣住,猛地将手臂抽了出去,惊疑不定看着贴在她身边的林桂君。
这是神女?
这居然是神女!
命中注定要背负拯救苍生大任的神女,居然是这样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楚摇光不由得问温惊秋:“掌门,是不是又找错人了?”
温惊秋靠在椅子上,满脸疲惫之色,难以遮掩。
她又看向宋明夷:“师尊?”
宋明夷缓缓地点头:“没有找错。”
楚摇光的目光转回到了林桂君身上,对方正以孺慕而虔诚的眼神看着她,可怜巴巴地伸手拽她的袖子。
丝毫看不出方才扬言要杀了巫婵的人是她。
楚摇光刚平息下来的委屈,一下就沸腾了。
她的老师就是因为这样的人,对她这般?
这下,楚摇光也忍不住了,面色冷淡地对林桂君说:“神女,我的未婚妻自然是我放在心上珍重的人,由不得神女喊打喊杀。”
“更何况,身为神女,你该对天下苍生心怀怜悯,以济苍生为己任,而不是如今这样。”
说完,她扯开林桂君的手,连给上首的两个长辈行礼告别都顾不上了,甩手走人了。
留下屋里的三人,面色各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5. 初吻
从掌门的院中走出来,楚摇光没有急着回去找巫婵。
她先去内务堂问了她的新住处,领了进门的玉牌,在库房支取了一些必要的物品,这才回到了白宜苏的洞府,去接巫婵。
巫婵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进门了,披着披风,坐在树下,怀里抱着一个手炉,正在听木偶念书。
念得是一本游记。
暖融融的阳光照下来,落在院内的仙花奇树上,一派静谧安宁。
楚摇光倚在门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绪逐渐平和了下来。
她跨步走进去,飞光还插在地上,见她回来了,发出一阵清啸声。
楚摇光拔起剑看了一眼。
剑柄上多了一个剑穗,上面挂了一个小小的木牌,歪歪扭扭地刻着巫婵的名字。
整个剑穗看起来很是粗糙,和流光溢彩的飞光格格不入。
楚摇光看着看着,想到巫婵笨拙地雕刻木牌的样子,忽而笑了起来。
巫婵刚走到她身边,就听到她清脆的笑声,顿时恼怒了起来:“不喜欢就还给我。”
楚摇光将剑收回剑鞘,摸着略显粗糙的小木牌,笑吟吟地说:“你都送给我了,我可不会还你。”
巫婵凑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她的下巴:“飞光是你的半条命,我怎么好手下,干脆还是打个牌挂上去,这样旁的人见了,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楚摇光突然被她亲了一下,立刻僵住了,面上一点一点蔓延开红晕。
她眼神乱飘,胡乱地应了一句:“好,我是、我是你的。”
巫婵弯起眉眼,伸出了指尖,摸了摸她的唇角,揶揄道:“小仙君,怎么这么青涩?你若一直这样,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可怎么办呀?”
楚摇光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红着一张俏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最后,她有点磕巴地蹦出一句话来:“青天白日的说这个,成何体统!”
她越是这样,巫婵越想看她动情时的模样。
这仙门的名君自小就恪守礼仪,发乎情止于礼,这些年来一点逾越的举动都没有。
别说洞房花烛夜了,她们最亲密的举动不过牵手、亲一下唇角。
这对楚摇光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孟浪之事了。
按理来说,修真界的人该是不在意这样俗世规矩的。
偏偏楚摇光是个正人君子,脸皮还这般薄。
巫婵轻笑一声,凑到楚摇光的面前,伸手在她的锁骨处慢慢地划了一个圈。
她拖长了声音,声调轻盈充满了蛊惑的意味:“我们早就……相见过了,怎么仙君反倒说不成体统呢?”
楚摇光僵着身体,下意识放低了声音:“那是为了治疗,不能这样说。”
巫婵说:“我可不认,你和我有了肌肤之亲,就该更进一步。”
楚摇光的声音更低了:“不成亲怎么可以这样……”
巫婵靠在了她的肩膀处,压低了声音问:“嗯?可以什么?我说的可不是洞房花烛夜。”
温热的气息落在楚摇光的耳边,带起一阵颤栗,吹得楚摇光耳垂微红。
黏腻而暧昧的氛围笼罩在两人之间,楚摇光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
距离太近了。
近得她心旌摇曳,面上滚烫,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巫婵不允许楚摇光此时退去,她勾住楚摇光的衣领,拽着她走了几步。
美人雪肤乌发,巧笑嫣然,楚摇光一时心跳如雷,忍不住跟着她走去。
巫婵顺势靠在院内的树上,而后拉着楚摇光,迫使她低下头来。
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了一起。
楚摇光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吞咽一下,脑内一片混沌。
院内的花光柳影,也衬托着此刻的春色。
巫婵勾起唇角,笑意融融。
对外疏离冷漠,不近人情的美人,在她面前像一汪柔软的春水,风情摇曳。
楚摇光像是受到了蛊惑,微微侧脸,任由巫婵吻上了她的嘴唇。
巫婵的唇瓣温凉、又十分柔软。
这一片凉意,像是绸缎轻轻从心头扫过,只留下一片朦胧的痒。
这一丝丝心痒难耐,很快烧成了连天的大火。
楚摇光忍不住反客为主,扣住了巫婵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她和巫婵第一次亲吻。
她不得其法,巫婵也是。
她们的亲吻十分青涩。
情意的鼓动下,两人渐渐掌握了方法,熟练了起来。
唇齿交缠,爱意从心脏一路涌到舌尖,缠绕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巫婵微微喘着气,脸上眼尾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她从不染红尘的雪中红梅,陡然间变成了勾人心魂的妖孽,散发着危险而又迷人的魅惑。
楚摇光不敢再看她,移开眼神,帮她理了一下耳边凌乱的发丝,低声说:“阿婵……可以再亲一下吗?”
巫婵咯咯笑出了声,她勾上楚摇光的脖颈,声音慵懒:“小仙君,不成亲怎么可以这样?”
楚摇光心里那股痒意更甚,全部巫婵轻轻地钓起了,这样似乎有些唐突巫婵,楚摇光本就有些忐忑,被巫婵这么一说,她更是窘迫。
“阿婵,对不起,我……我不是一个知行合一的君子,我以后不会了。”
巫婵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靠在楚摇光的怀里,花枝乱颤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笑着笑着,她锤了一下楚摇光的肩膀:“摇光,你怎么这么……哎呀,怎么这样惹人怜爱。”
楚摇光捉住她的手,贴了上去,她眨了眨眼,小声道:“姐姐,那你多怜爱我一些。”
巫婵抬头,咬了她的下巴一口,犹觉不够,又狠狠咬了一口。
楚摇光懵了,委屈了起来:“你干嘛咬我。”
巫婵磨了磨牙,捏着她的下巴看,满意得不得了:“不知道,见小仙君这么可怜可爱,就想狠狠咬一口。”
楚摇光理解不了这种感情,她觉得巫婵一定是因为她举止轻佻,才生了气,因此低下头小声道歉:“阿婵,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轻浮了。”
巫婵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乐不可□□你怎么补偿我?要不,到了晚上之后……”
楚摇光说:“不行!”
“好吧。”巫婵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你如此正经,我也不好放浪形骸。”
她又问楚摇光:“你去见了你的老师,她没有因为我的事为难你吧?”
提起宋明夷,楚摇光失落了起来,却还是强颜欢笑:“怎么会,老师并没有提起你我的事,我会劝说她们的,如果行不通,我就带你走,我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
说到这里,巫婵没有接话,垂眼笑了笑,没有了后话。
楚摇光道:“我知道,甜言蜜语说出口容易,守信却难许多。我也不叫你多信我几分,阿婵,我会给你留后路的,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心意。”
巫婵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后路?”
“今日我们搬到了新的洞府,我就去领内务堂的悬赏,斩杀妖魔,然后找内务堂的精修阵法的长老,换一个不会伤到你的传送符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带着金银回凡间。”
巫婵抿了一下唇角,笑道:“好,我等你。”
楚摇光牵起了巫婵的手:“我们今日就搬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特意问掌门借了一只仙鹤,里外三层将巫婵裹得严严实实的,很快飞到了新的洞府。
新的洞府独占一个仙山,清静幽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贯穿而下,山中珍奇异兽、奇花异草不胜枚举。
半山腰处有两个傍山而建的宽阔石室,山顶则是一座古朴雅致的小宫殿。
宫殿内,还有一处天然的暖泉。
确实如温惊秋所言,是一处福天洞地。
楚摇光安置好巫婵,提了她那把挂了新的剑穗的佩剑,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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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离开了。
她要去接两个悬赏,换置些治疗巫婵心病的药材。
巫婵立在院中,百般无聊,随手掐了两朵含苞待放的奇花,一点一点碾碎了。
花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尖,宛如鲜红的血液。
巫婵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指尖,眉眼间涌出一片厌倦的神色。
巫婵的身后,一小片黑气渐渐凝聚成一个朦胧的人形,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巫婵,你怎么还留着楚摇光的命,你该回去了。”
巫婵随意说道:“我还没有享用过她,就这么杀了,有些可惜了。”
黑气咯咯地笑了起来,语气暧昧:“她那么好的容貌,我也想尝尝她的味道呢。”
巫婵轻轻瞥了她一眼,笑了一声:“哦?是吗?”
她笑意清浅,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
黑气却难以忽视她眼底扭曲而糜烂的疯癫,卷成一团,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后退着。
砰——
方才她落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几丈的洞口,昭示着巫婵的警告。
巫婵的神情中看不出一丝异样,她弯下腰,摘了一朵花,慢条斯理地碾碎。
就像捏碎某个人的脑袋一样。
黑气相信,这个魔界有史以来最喜怒无常、疯魔狠戾的魔头,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黑气的脊背发出阵阵凉意,她嘿嘿干笑了一下:“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巫婵不置可否,她松开手,碎成一团的花苞落下。
“有什么事?”
“我跟着楚摇光去偷听了一会儿,温惊秋的洞府禁制太多,我没听多少,只是听到那个神女喊楚摇光‘姐姐’。”黑气又凝聚成一团,聚到了巫婵的身边。
“反正你都来招摇宫了,不然干脆杀两个再走,再拿点她们的宝物。”
巫婵吐出两个字来:“麻烦。”
黑气扭成一团:“别嫌麻烦啊!这可是招摇宫的宝物,楚摇光这么难勾引,连你的媚术都不吃,你不还是花了五年时间把她弄到手了?”
巫婵想到了和楚摇光的初遇。
她一觉睡醒,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属下告知,她驯养了两百年的坐骑被人一剑砍死了。
并且,那人还将她的坐骑连皮带肉全割了,一根毛都没给剩下。
而此人,便是楚摇光。
传闻中会在灭世灾祸中杀死魔头巫婵的神女,同样也是招摇宫备受宠爱的小师妹。
巫婵和招摇宫的人积怨已久,当下便提了剑,打算连夜砍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神女。
但见了楚摇光本尊后,她改变了主意。
楚摇光入了太上忘情道,道法小成。
太上忘情道,又名无情道。
巫婵决定勾引楚摇光,等她道心破碎后,再告诉楚摇光她的身份,让她痛苦绝望而死。
结果,楚摇光软硬不吃,她倒在楚摇光的怀里,楚摇光只一味念着剑诀,摸她怀里的佩剑。
巫婵碰壁几次,被激起胜负欲,干脆捏了一具凡人的身体,发誓要拿下楚摇光。
这一拿,就花费了近五年的时间。
若不是属下着急,找上门来,她几乎要忘了自己的目的了。
楚摇光哪怕心动,也不越雷池一步,时至今日,她们才有了一点肌肤上的亲密。
想到这里,巫婵的眼底露出一抹阴鸷。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到了她的心头。
她想将楚摇光按倒在地上,狠狠地撕咬她的脖颈,听楚摇光发出细碎而动情的喘息声。
巫婵向来不是忍耐的人,当即便显露真身,决定去找楚摇光。
黑气见状,识趣地离开了,化成一粒尘埃,朝着招摇宫库房的方向飘散而去。
到了地方,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残留的魔气。
她喃喃自语道:“难道巫婵已经来过了吗?那我就不去了,躲开禁制怪麻烦的。”
说罢,她便飘到风中,离开了。
6. 挑衅
巫婵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楚摇光的位置。
她隐在空中,自上而下,默默地看着楚摇光。
楚摇光独自一人,已经找到了妖兽,利索地割下了妖兽的头颅。
解决了妖兽后,她拎着妖兽的头,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回到了招摇宫的内务堂,找内务堂擅长阵法的长老,换了两张符箓。
拿到两张符箓后,楚摇光便回到了洞府。
她进门以后,第一时间去了巫婵的院落。
楚摇光在书房中找到了巫婵。
巫婵正在煮茶,一室茶香中,她身着白衣,娴静而优雅。
楚摇光一见到她,便露出一个笑来。
她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去,站到巫婵的面前,将两张符箓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上:“阿婵,喏,我说好的,给你的传送符。”
她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巫婵,将符箓装到荷包里,塞到巫婵的手里面:“这个传送符是不会伤到你的,我教你怎么用,怎么样,我是不是说到做到了?”
巫婵接过荷包,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这枚小小的荷包,垂下眼,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轻声说:“摇光,谢谢你。”
楚摇光笑眯眯地坐下,握住她的指尖:“不,应该是我谢谢你,给了我证明心意的机会,明天我再接两个任务,给你攒些金银和灵石。”
灿烂的阳光穿过窗户,撒在了楚摇光身上,照得她的眸子格外得亮。
这一刻,巫婵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
许久后,她点点头说:“好,我等你。”
楚摇光看起来更开心了一些,找了一本书,和巫婵看了起来。
看完了书,她和巫婵细细讲了起来:“我想仔细了,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花两年时间还清欠神女的物件,我便撒手不管这事了。”
巫婵笑笑:“你一向豁达,能想通便好。”
楚摇光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只是你的病……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没关系的,不急,左右有你帮我温养心脉。”
提到这话,楚摇光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那也要治好呀。”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下午,素来体弱的巫婵精神不济,换了寝衣,睡了一会儿。
楚摇光守在她的床边,吐纳灵气,安心了不少。
接连两日,楚摇光都在辰时出门狩猎凶兽,午时回家。
怕巫婵在家无事可做,觉得无聊,楚摇光给她买了几本游记和小说来打发时间。
回到招摇宫,楚摇光先去内务堂交了任务,而后拜见了白宜苏,送了几根妖兽的骨头,感谢她前些日子的收留。
白宜苏收下礼物,和善地笑了笑:“小师妹,不论你的身份如何,你都是师姐的师妹。”
“五年前,你每次出任务,不管奖励是否丰厚,都会带上我一起,我知道,你是体贴我这个医修修为低微,总是采集不到需要的材料,顺手帮我。”
白宜苏说到这里,静静地看着楚摇光,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愁:“师姐希望,你下次出任务,依旧带上我,我现在还没到金丹期,还需要小师妹的帮助呢。”
“师姐,”楚摇光勾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遵命。”
从白宜苏的洞府出来,楚摇光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见到了合欢宗圣女为止。
庄尧是特意守在她的洞府门口等着她的。
她穿着一身浅紫的苗服,头戴银冠,看上去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见到楚摇光,庄尧微微眯起眼,眉眼间流露出倨傲的神色来。
楚摇光没有理会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庄尧懒洋洋的声音从楚摇光身后传来:“站住。”
伴随着她的话语,一股浓郁的香气朝着楚摇光袭去。
认识庄尧这么多年,楚摇光深知她的脾性。
骄纵刁蛮,任性妄为。
今日她若是不如庄尧的意,庄尧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楚摇光不想在她的家门口和庄尧打起来。
她微微一侧身体,避过这道香气,无奈地转过身:“圣女。”
庄尧哼笑了一声,走到楚摇光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嘴角绽开一抹柔媚的笑来:“我如今还是圣女,但楚摇光,你已经不是神女了。”
楚摇光神色未变,像是没听懂她言语中的嘲笑:“嗯。”
庄尧见状,也不生气,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楚摇光:“你不难过?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呢。”
楚摇光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了,她敷衍了一句:“圣女说的是。”
没想到,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庄尧,转眼就被她激怒了。
庄尧纤细的手腕一翻,一只黑色的小蛇便蹿了出来,作势便要咬楚摇光的鼻尖。
楚摇光用灵气为屏障,挡住了这条小蛇。
她捏了捏鼻梁,深感无奈:“你找我有什么事?”
庄尧一听,嘴边又绽开一抹微笑来,笑靥如花:“楚摇光,你现在还不是丧家之犬,但你迟早会是的。”
楚摇光叹气:“是,圣女说的都是。”
她这次的态度比之方才更显敷衍,庄尧却没有生气,依旧笑得傲慢,像一只骄傲无比的孔雀。
“楚摇光,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当我炉鼎。”
“多谢圣女的抬爱,摇光实在不敢当。”
庄尧说:“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楚摇光觉得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庄尧,她就没有不头疼的时候。
庄尧出身苗疆,根骨特殊,拜入了合欢宗,同年便被选为合欢宗圣女,作为母神的代言人,行走人间。
合欢宗在修真界的名声一向褒贬不一。
作为母神的代言人,不论是谁,都会敬让庄尧三分。
在楚摇光出世之前,她是修真界后辈中天赋最好、最受追捧的那一个。
但神女的诞生,让庄尧的光芒黯淡了许多。
她不再是修真界天资最好的那一个。
她甚至不再是“神”的唯一代表人了。
楚摇光甚至不是神的代言人,她就是神女本人。
因此,一见到楚摇光,庄尧势必要打上一架。
她修为和楚摇光不相上下,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小手段,让楚摇光难以应付。
日久天长,楚摇光见到庄尧,就觉得头疼。
楚摇光按了按太阳穴,不想去看庄尧稠艳昳丽的脸:“庄尧,你想用这种方式折辱我没关系,但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庄尧脸上的笑一下就收敛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摇光,眼眸中一片阴沉翻滚着:“是谁?”
楚摇光道:“这和你无关,你以后再说这种话了,叫我的未婚妻听了,产生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庄尧阴森森地看着楚摇光,琉璃一般的眼眸上下扫视着她,寻找撒谎的痕迹。
她没有找到。
许久后,庄尧古怪地笑了一声:“楚摇光,你真是出息了啊,下凡五年,还给自己找了一个未婚妻来,一个凡人,也值得你费心?”
她向来聪慧,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了,楚摇光的未婚妻极有可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楚摇光扫了她一眼,神情冷淡,声音更是冷冽:“这就不劳圣女挂心了。”
说完,楚摇光穿过结界,进了她的洞府。
只留下庄尧一人,静立在原地,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慢慢攥紧了手。
楚摇光原本以为,今日见过了庄尧,就应该没有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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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事了。
不想到了下午,她的洞府前又来了几个内门弟子,在山脚下吵吵嚷嚷,声音大到连巫婵都听到了,频频看她。
楚摇光听出了其中两人的声音,心里不耐烦极了,但还是下了山,去见这几人。
她刚走出结界,就看到了围在她山下的人。
一共有七人,都是内门长老的弟子或是亲生骨肉。
一见到楚摇光,打头的一个矮个子女人便蹿了上来,吵了起来:“楚摇光,你这个欺名盗世的假货,还我师尊的宝物!”
楚摇光记得她。
几年前她还没下山游历前,这个矮个子女人欺负外门的弟子,被她撞见,毒打了一顿。
碍于她的身份,她和她的师尊当时都没有多说什么。
其余几个人,或多或少都和这个女人有着相似的经历。
往日她们见了她,都是一副和善友爱的模样。
今日一反往常,从头到脚都洋溢着挑衅的意味。
楚摇光没有接为首者的话,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扯着嘴角笑了:“师姐来到我洞府前吵闹,是为了何事?”
“何事?自然是为了我师尊的法宝!”
“哦?什么法宝。”
“当年因你是假冒神女的身份,我师尊赠与了你两件兑泽钗,如今真正的神女归位,你该把这两件法宝还回来了吧。”
楚摇光顿时了然。
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不论是门内还是门外,都有许多人因她的身份,赠与她天材地宝。
如今她不是神女了,这些人便想收回送礼,但又拉不下仙尊真人的脸,便派几个和她有过龃龉的人打头阵。
若是她不给,这些人就会没完没了得闹。
身为同门,她也不好和她们动手。
若是她把东西给出去,她们背后的长辈就会顺理成章地来找她要送出去多年的东西。
楚摇光环视一圈,扬声问这几人:“诸位今日所来,皆是为了此事?”
为首的那个女子嗤笑一声,嘲讽道:“对,我们不仅要讨回法器,还要替仙师们教训教训你这个为人恶劣的假货!”
楚摇光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她冷冷看了一眼对方,半晌后,笑出了声。
她笑得毫不客气,眼角眉梢全是凌厉而不屑的神情。
楚摇光笑够了,慢条斯理地拔出了腰间的飞光,缓缓道:“各位,我已将这些年所得的所有物件都奉还给了神女林桂君,尊师们若有不满,可以去掌门洞府,讨要这些礼物。”
她轻轻弹了一下飞光的剑身,抬起眼,挑眉看向众人:“若有师姐想教训教训我,摇光今日奉陪到底,不知诸位师姐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飞光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
阳光透过层层的树枝,落在了楚摇光的眼眸中,折射出一抹张扬的颜色来。
她的眼眸好像落了一把终年不熄的火,跳动着,提醒着在场的人,她过往的履历有多么精彩,消磨着她们的勇气。
楚摇光,字破军,飞光剑之主。
十岁时筑基,她一剑挑飞金丹期修士的剑。
十三岁,楚摇光连杀七天,杀了一百多个邪修,突破成为金丹期修士。
十五岁悟道,一声“剑来”,把招摇宫所有人的佩剑都唤到了身边。
她天资卓越、傲骨铮铮,道心通透坚定,绝不是能让她人骑到头上欺负的软弱之辈。
为首的那个女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众人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上前来。
楚摇光收起剑,不紧不慢地说:“看来师姐们今日没有切磋的兴致,那摇光便不奉陪了。”
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洞府。
只留下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瞪着眼,不知如何是好。
7. 窟窿
连续七八日,都有人用各式各样或强硬或软弱的方式向楚摇光索要送出的礼物。
楚摇光被烦扰多了,索性在内门人来人往的内务堂立了一块牌子。
牌子上详细地刻了这几日来访的弟子名单和其师尊的名讳,以及前者前来索要的法宝。
最后是一行大字:“楚某已经以诸位长老和弟子的名义,将上述法宝送还给了神女林桂君,诸位长老若想要回宝物,还请另寻她人。”
牌子立出来后,第二天夜里,不知是谁将这块牌子拆了。
但效果却十分明显,再没有一个人主动上门来索要宝物了。
楚摇光的耳边终于清闲了。
没有人再上门寻衅,楚摇光休息了一日,接了内务堂的任务,带了一小队修为不到金丹的师姐们出任务。
巫婵和平时一样,隐去身形,自上而下默默看着楚摇光。
楚摇光手中提着流光点点的飞光,身后带着十来个人,正在密林中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这次的任务,位置位于离招摇宫几千里远的地方,在凡间和修真界的交汇界附近。
修真界的人穿过一层薄薄的屏障,就能前往凡间。
而凡人要想突破到修真界,便是千难万难,挤破了脑袋也进不来的。
此处百里之内,还有两个用作接引和落脚的小城。
除此之外,便是遮天蔽日的莽莽丛林。
丛林中兽类繁多,不乏有修为高深,以吃人为乐的凶兽。
这些凶兽若越过屏障,进入凡间,轻而易举就能毁掉凡间的一座城池,酿成大祸。
因此,各大宗门的人都会定期发布悬赏,鼓励修为高深的弟子带领一小队人,来到这里捕杀凶兽,避免人间受害。
如此一来,既可以减少凶兽的数量,得到质量不错的材料。
又能锻炼门内弟子们的实战能力。
也算是一举两得。
楚摇光眼下就在认真地寻找这次任务目标的踪迹。
这些凶兽长期和修士们斡旋,学会了隐匿气息的本事,来躲避修士。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像楚摇光这般从提剑开始,就每月下山剿灭凶兽的修士,早就练就了不同寻常的观察力,能轻松找到凶兽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次下山,楚摇光特意带上了白宜苏。
白宜苏是个医中圣手,炼药鬼才,但作为医修,她一开始的修炼速度非常慢,时至今日也不过筑基期。
平日里白宜苏很少能拿到月例之外的药材,全靠着楚摇光带着她一起出任务。
前些日子,白宜苏主动开口,楚摇光自然是要带上她的师姐的。
白宜苏跟在她身后,一直盯着楚摇光的后脑勺,不知在想什么。
楚摇光察觉到这股视线,扭头看了回去。
正好对上了白宜苏暗藏焦急和关切的目光。
楚摇光心念一转,就想明白了。
她一边用剑劈出一条小路来,一边笑吟吟地问白宜苏:“师姐,怎么了?”
白宜苏左看看,右看看,怕人听到,掐了一个诀,传音入耳:“师妹,我还没和你好好聊过,你……你见过她了吗?”
“师姐是说天道之女林桂君?”楚摇光撑开了一个小结界,方便白宜苏说话。
修为比她低的人,是听不到她和白宜苏的对话的。
白宜苏不想她这样坦然地说了出来,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有结界的遮挡后,松了一口气。
“是,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明知道旁人听不到,白宜苏还是压低了声音,“小师妹,你这几日闭门不见客,我很是担心,见你现在还和往日一样,我就放心了。”
“是有人叨扰,我才闭门不见客的。”楚摇光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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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我虽多少有些落寞,但不会就此萎靡不振的。”
白宜苏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知道,你的心性最为坚定,人品也最是良善,是个好孩子。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师姐开口,师姐随时都在。”
楚摇光摸了摸脸颊,小声道:“师姐,现在不是我在帮你吗?”
白宜苏默默移开了视线,脸上写满了心虚。
楚摇光忍不住哈哈大笑。
话虽如此,她还是觉得动容。
自她的真实身份被发现过,过去的那些亲朋好友,多多少少都露出了和过去不一样的一面。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落井下石,有人嘲讽轻蔑。
唯有白宜苏,至始至终,都把她当做小师妹。
楚摇光自觉该好好珍惜这一段难能可贵的同门情谊。
巫婵坐在她们头顶的树杈上,看见这一幕,手指捏住身下的树枝,指节泛起一层青白色。
她垂下眼,心里那股急躁越来越浓烈,跳动个不停。
她很烦躁。
回到招摇山后,楚摇光接触到的人就不只有她了。
且个个都和楚摇光关系匪浅,举止亲密。
温惊秋、宋明夷,还有前几天的庄尧。
现在,又来了一个白宜苏。
一股没由来的冲动在巫婵的胸腔里冲撞,叫嚣着杀戮的欲望。
把这些人都杀了,楚摇光就只能看她一个人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巫婵不禁蹙眉,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黑气的话。
“巫婵,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怎么可能?
巫婵烦躁地捏了捏眉骨,克制住了这股莫名其妙的欲望。
树下的一行人已经走远了些,巫婵起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除了树杈上的五个窟窿。
8. 风采
楚摇光和白宜苏叙了几句旧,便接着前行。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一行人仍是没找到任何凶兽的痕迹。
跟着两人的几个弟子躁动不安起来,出声询问。
“还没找到吗?”
“怎么回事?”
“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见众人都紧张了起来,白宜苏出声安抚:“小师妹修为高深,便是有什么意外,也能护住诸位的安危。”
后面有个人嘀咕了一声:“但这也太久了吧,会不会找错了?毕竟像神女这么大的事,都能找错呢。”
她身后有人附和:“是啊……谁知道呢。”
“都这么久了,耽误我的时间。”
这些人渐渐骚动起来,抱怨声一声比一声大。
哪怕白宜苏这样脾性温和的人,也忍不住急着辩白了几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小师妹难道不是我们中修为最高的吗?你们要是信不过她,还跟着她来领好处,实在是无耻!”
有个人嗤笑了一声,慢悠悠来了一句:“哎呀,白师姐,现在她可不是小师妹了,我们的小师妹另有其人呢!”
白宜苏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好了。”楚摇光转身,目光轻轻扫过身后的人,眉眼间压着一层威严,“安静。”
她是众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但一开口,其余人等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之后,等着她的话。
楚摇光懒得同她们说话,见众人都安静了,转身继续查找。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皱眉,朝身后的人喝道:“退后!都退后!”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忽然地动山摇,从坚硬的土地下,钻出来一只身形庞大的巨兽。
巨兽鼻子喷气,一抬爪,朝着聚在一起的众人挥了一爪子。
伴随着它的动作,一股罡风刮过,顷刻间便刮倒了一排的树。
楚摇光迅速撑起一个结界,却没替身后的人挡下全部的攻击。
一排人就像树一样,被罡风带倒了一片。
其中离妖兽距离最近的白宜苏,受伤最重。
妖兽挥爪时,白宜苏本能地就地一滚,躲避妖兽的攻击,却是徒劳无用之功。
罡风刮过,一下就把白宜苏掀起,像纸一样轻飘飘地撞在了五丈开外的树上。
一声巨响,白宜苏吐出一大口鲜红的血,从树上跌下来。
锵一声,寒光一闪,飞光出鞘了。
楚摇光为身后的人撑起保护结界,握着剑,神情十分凝重。
随着楚摇光的动作,凶兽注意到了场内对它威胁最大的人,背毛乍起,摆出了警惕又可以随时进攻的姿态。
楚摇光抬头看它。
眼前的这头凶兽身高四五丈,体长更是数十丈,修为堪比一个化神期的修士。
附近兽类稀少的原因,毫无疑问,就是它了。
楚摇光心里疑惑。
这类凶兽食量巨大,有其分布的区域,其它种类的凶兽几乎会绝种,因此被命名为小饕。
但在这个季节,小饕是没有这么活跃的,捕猎过后就会缩回巢穴安眠,一睡就是十几天,根本不吃人,对凡间没有危害。
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体型如此庞大,又明显被激怒的成年的小饕?
一人一兽对峙着,谁都没有选择先动手。
终于,小饕还是按捺不住了,爪子抬起,像楚摇光压去。
楚摇光将剑一横,挡在了它的利爪之下,轻轻松松地拦住了小饕的动作。
两股力量相撞,以一人一兽为中心,形成了一股猛烈的飓风,爆发开来。
白宜苏支着剑,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师妹,小心!”
刚喊了一声,她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
试过了凶兽的力气,楚摇光心里也有了成算,她将剑一挑,磅礴的灵气充盈着飞光。
剑光与灵光轻轻一闪,瞬间削下了小饕方才攻击白宜苏的那只爪子。
楚摇光脚尖一点,凌空而至,翻身踩在了小饕巨大的脑袋上,躲开了喷溅的鲜血。
小饕被激怒,长啸一声,奋力甩头摆尾,企图用蛮力撞死眼前的人。
楚摇光抓住它的头皮,任由它使出浑身的力气,也纹丝不动。
过了几息时间,她手上用力,一把按住小饕的头,直接掼到了土里面。
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裂开了几道人身粗的裂缝。
小饕动作猛烈地挣扎了起来,楚摇光的身形摇晃,却笑了起来。
“几位师姐,我要和这畜生打一会儿,你们且带着宜苏师姐先行撤退。等我剥了它的皮,给诸位师姐做几件护身皮甲,让它赔罪。”
楚摇光一手按着妖兽的头,一手执剑,笑容嚣张,眼眸亮如星辰,眉眼间神采飞扬,似乎很是畅快:“我很快就回去。”
其余几个受伤不重的人连忙跑过去,扶起了白宜苏。
白宜苏仰起头,看向楚摇光。
在这样险象环生的时候,野草般的向往在她的心里疯长。
平日里,楚摇光总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从前便没有神女的威严和架子,只知道笑嘻嘻地喊她师姐。
哪怕带着她出来捕猎,楚摇光选的,也都是修为不高的恶兽,连白宜苏自己都可以解决。
她总是觉得,楚摇光就像她的妹妹,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不管过去多久,她都会拽着自己的衣角撒娇。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楚摇光出手的样子。
小饕很快从泥土中直起身来,愤怒地咆哮起来,疯狂地发动进攻。
混沌而危险的妖气胡乱地迸射,周遭的树木接二连三地倒下。
楚摇光并不慌张,轻蔑一笑。
暮野四合,一轮明月高悬,她的身影在月色下翻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既清逸又洒脱。
白宜苏在阵法保护下都难敌一击、比楚摇光的修为还高一截的妖兽,楚摇光却能踩着它的脑袋往下按。
一举一动都游刃有余,挥洒自如,仿佛在逗弄着什么小猫小狗似的。
白宜苏愣愣地看了许久,舍不得眨眼。
直到身边的师妹喊她的名字,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由师妹搀扶着撤退。
楚摇光余光扫到她们离开,还不忘扭头一笑,笑容张狂明媚:“宜苏师姐,今天等着吃烤肉吧!”
五脏六腑都在抽痛,白宜苏还是强忍着剧痛,扯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走远了,她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看到楚摇光一剑斩断小饕硕大的头颅,一只手提着比她还大的脑袋慢慢站了起来。
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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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适,身姿如鹤。
那一道灵光如虹的剑气,像一道惊雷,劈在了白宜苏心头上。
劈得她神魂颠倒,热血沸腾。
她恍惚间像,不愧是千百年来举世无双的楚摇光。
哪怕不是神女,她也风姿绝世,无人能比。
天地为之久低昂。
巫婵站在树梢上,沉默地看着楚摇光。
她心情很好,哼着歌,拿着一把匕首在切小饕的皮。
血淋淋的糊了她一手,她也不介意,脸上一直带着自得而愉悦的笑。
这笑张扬、自信,意气风发,在巫婵眼里,很是刺眼。
和凡人巫婵在一起的时候,楚摇光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笑意。
她总是温和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到了她脆弱的未婚妻。
她很少和她的未婚妻说笑,似乎是羞涩,又似乎是同一个凡人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讲。
巫婵的眼珠一动不动,倒映着楚摇光的身影,眼中多了几分兴味。
她们在一起五年了,她很少见楚摇光这般锋芒毕露的模样。
自从她设计为楚摇光挡剑之后,楚摇光大多时候都是在照顾她,斩妖除魔也是速战速决,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
假如楚摇光现在还是天道之女,她能见到更多这样的楚摇光。
巫婵看了一会儿,有些可惜。
黑气今日起身,想起还有事没交代给巫婵。
她爬遍了招摇山,也没找到巫婵的身影。
巫婵一向是切断传音牌的通讯的,她联系不上巫婵,急得焦头烂额。
正着急着,远处的凡间与修真界的交汇处,属于巫婵的魔气一闪而过。
黑气抓住这缕气息,飞快地来到了巫婵的身边。
现下,她和巫婵一样,躲在树梢上,默默地看着楚摇光。
黑气凝成半透明的人形,变成了一个娃娃脸、生着一双丹凤眼的小少女。
她挠了挠头,蹲在树枝上,看了看底下的人,又看了看巫婵,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你为什么要打醒一只和你无冤无仇的小饕?就为了看她割肉吗?”
巫婵没有理会她。
小少女接着问:“可是,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居然看了快一个时辰了。”
巫婵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云水遥。”
云水遥顿时噤声,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憋不住,开口说:“这个楚摇光还挺有本事的,难怪能把你的坐骑杀了。”
“巫婵巫婵,你要是不喜欢她了,就把她送给我玩吧。”
“闭嘴。”巫婵嗓音冷淡,过了一会儿,接了一句,“我不喜欢她。”
“好吧。对了,魔界有些人见不到你,开始闹了,有的人计划偷偷来修真界。”
“叫人挡住。”
“你不能回去吗?魔界可是你的家。”
“暂时不回去。”
“哦。”云水遥有点失落,“那你回去以后看见那些不听话人的,不要生气。”
树下,楚摇光切好了皮,分好了肉和骨头,将这些庞大的血肉堆收到了储物袋里,拍了拍手,满意地离去。
她离开后,巫婵的身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水遥扶着树,看着巫婵消失的背影,惆怅地自言自语道:“唉,她到底喜欢不喜欢楚摇光呢?”
9. 惩罚
白宜苏一行人在附近的小城暂时停留。
楚摇光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在招摇宫的驿站中。
白宜苏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其余的几人伤势都不算太重,吃过药便好了。
楚摇光很是内疚:“师姐,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白宜苏心里还滚烫着,无法面对仍把她当做师姐的楚摇光,避开楚摇光的视线,微微咳了一声:“不怪你,是我修为太低了,再者说,要不是你护着我,我早就没命了。”
楚摇光叹了一口气:“师姐,你们医修修行起来太慢了。”
白宜苏皱眉,敲了她的脑门一下:“不能这么说,世上修行之法千千万万,各有各的优劣,你作为神……”
她如往常一般口头教育楚摇光,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白宜苏慌张地看向楚摇光,想开口解释,又怕其她师妹听到了,左右为难之下,哑口无言。
楚摇光倒是灿灿然一笑,摆摆手告饶:“师姐,是我错了嘛,我冒犯你啦,你别生气,刚刚的妖兽我分一半皮毛给你,如何?”
白宜苏松了一口气:“不必,按惯例,我们没有出力,还受了你的庇护,哪能分你的战利品。”
楚摇光哈哈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绝口不提方才有人冒犯她的事:“师姐们信任我,才跟着我一起组队,遇上了更稀有更凶残的妖兽,我就独吞战利品,以后还有谁跟我一起?”
白宜苏心知,哪怕没有人跟着楚摇光一起组队,她一个人也能完成任务,这么说不过是给在场的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她笑笑,忽然有些惆怅。
小师妹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惆怅过后,她还是等楚摇光按人数分了战利品,而后吩咐众人稍作休整,马上回招摇宫。
楚摇光急着见巫婵,自然是答应的。
她带着一行人回到招摇宫,在内务堂和堂内的管事长老汇报了情况。
楚摇光拿小饕的脊椎骨同管事长老换了些药材金银,踩着夜色回到了她的洞府。
时间不早,巫婵早已睡下,她悄悄看了片刻巫婵的睡颜,心内十分满足。
这样美、这样好的人,是她的未婚妻。
她一定要加倍努力,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巫婵的面前。
她静立片刻,悄悄离去了,准备用剩下的材料给巫婵打一把骨刀,再做一件软甲,用来防身。
她做了一夜,刚处理好材料。
天刚亮,宋明夷的两个鹤童就找上门来。
“楚小仙,云牙仙尊有事问你。”
楚摇光收起东西,给巫婵留了一封简短的信。
临走前,她想起宋明夷上次要她将飞光送还给林桂君,遂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到了桌子上。
这才跟着两个小童离开,去了宋明夷的洞府。
两个小童把她领到了宋明夷的会客厅。
今日厅内只有宋明夷一人,林桂君大抵还在神女的院落中。
一进门,宋明夷便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呵斥一声:“逆徒,还不跪下?”
师徒二人已多年未见。
一见面,宋明夷便是这样疾风骤雨的样子。
像是恨不得将她除去,才觉得痛快。
与此前那个虽威严却不失温柔的老师大相径庭。
楚摇光心内免不了酸涩,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问宋明夷:“师尊,弟子何错?”
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宋明夷见她这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还和往常一样,当下便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
属于渡劫期大能的威压一下压向了楚摇光。
楚摇光再怎样天纵奇才,也扛不住渡劫期大能的威压。
噗通一声,楚摇光被压倒,匍匐着跪倒在地,额头磕在了坚硬的石板上。
她的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打湿了一小片地面。
用尽全力,调动起身体里的全部灵力,楚摇光也没能抬起头。
她只能像一只小小的虫子,被无形的手牢牢按着,听堂上宋明夷冷淡而轻的质问:“楚摇光,本尊问你,昨日你领了内务堂的悬赏,带上了白宜苏等一众弟子,前去围剿凶兽,是也不是?”
楚摇光不答,拼命支起胳膊,一点一点抬起了头。
下一秒,她便被愤恨于她不驯的宋明夷,轻飘飘地按了回去。
楚摇光的额头狠狠磕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地面留下了一片湿润的血迹,不知是她额头上来的,还是因为威压过重,口鼻处溢出来的。
堂上,宋明夷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了。
“是也不是?”
楚摇光咬紧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是。”
宋明夷的语气满意了一些:“白宜苏归来后,受了重伤,其余人也受伤颇重。你作为领队之人,不能护住你师姐的安危,理应受罚,是也不是?”
楚摇光一字一顿:“不是。”
宋明夷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因你失责,你的师姐们才受了重伤,你理应去戒律堂领二十罚鞭,再面壁思过十日,是也不是?”
楚摇光伏在地上,她的肌肤上渗出了点点滴滴的鲜血,已经是个血人了。
她的膝盖、手肘、额头下的地板,也因过重的灵压,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即便如此,楚摇光还是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道:“不是。”
她这样倔强,不服管教。
宋明夷不再出声。
她慢慢捏紧了椅子的扶手,冷着脸,看着堂下狼狈不堪的楚摇光。
眼中是复杂而又痛恨的情绪。
阴影落在宋明夷的上半张脸上,光影交错,融合成她眼底的阴翳。
在她的注视下,楚摇光始终全力对抗着她的灵压。
不自量力。
堂下的人不遗余力,才勉强将额头从石板上抬起了一丝。
她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响,听上去已经断掉了。
宋明夷没有动,既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加重威压的程度。
楚摇光此时已经力竭。
她昨日和小饕打斗,虽没有受伤,却也不敢大意,用尽了灵力。
今日这一遭,她体内的灵气已经枯竭,再支撑不住了。
楚摇光耳边嗡鸣,只能听见她的骨头裂开的声音。
眼前飘着大片大片的黑,楚摇光知道,她马上就会昏厥过去。
晕厥之前,她张开口,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宛如求饶。
“剑来。”
宋明夷猛地站了起来,用灵气催动她放在另一把椅子上的佩剑。
但已经迟了。
她的佩剑太玄听到呼唤的那一刻,就发出铮铮的响声,咻一声飞到了楚摇光的面前,替她挡下了全部威压。
楚摇光终于直起了腰背,撑着满是血迹的身体,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
而后,她看向宋明夷的位置,缓缓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放肆、充满了挑衅意味的笑容。
宋明夷怒喝一声:“楚摇光!”
可惜楚摇光已经听不到了,她站起身后便直挺挺地倒下,昏了过去。
宋明夷气苦,对着太玄剑喊了一声:“过来!”
太玄剑左右摇摆了一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飞向了宋明夷。
宋明夷捏着剑,指节泛起一层青白。
楚摇光是天生的剑修。
她不仅悟性极佳,对剑也有着超乎常理的亲和力,若是剑主不设防,她刻意呼唤,是能在短时间内使用她人的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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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于任何一个剑修而言,都是奇耻大辱,极其挫败的一件事。
楚摇光自懂事后便刻意控制着,不再随便使用别人的剑。
也因此,宋明夷未曾防备着这一点,被楚摇光钻了空子。
想到楚摇光方才的那个笑容,宋明夷气得咬牙。
她喊来鹤童,吩咐他们把楚摇光拖到戒律堂受罚,不准任何人给她医治,否则同罪。
两个鹤童听命,一个安安静静地拖着楚摇光离去了,另一个则洗刷楚摇光留下的血痕。
堂内一片静谧,宋明夷死死捏住太玄剑,恨恨地默念:“楚摇光。”
因为不敬师长,楚摇光的处罚翻了个倍。
鹤童将人带到了戒律堂的暗室,说明原因,便离去了。
戒律堂的行刑弟子将楚摇光唤醒,手拿着戒鞭,一脸的惊疑不定。
楚摇光睁开眼,只看到了模糊的血色。
她灵力消耗殆尽,浑身是伤,喉中堵着一口血,一醒来,便不住得咳嗽。
行刑弟子嘀咕了一声,怕人受不住刑,也不敢这个时候行刑。
她点了喉间的穴,楚摇光“呃”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她趴在凳子上,虚弱地说:“多谢这位师姐。”
师姐拿了一方帕子,帮她擦了脸,楚摇光眼前的血渍干净了,视线这才清楚了起来。
师姐拿着戒鞭,满脸纠结:“楚师妹,云牙仙尊说不准人给你医治……这……这怎么办啊?”
行刑人反过来问她怎么办,楚摇光觉得好笑,不免笑了一声。
她趴在凳子上,不想为难这个师姐,也不想真的挨罚,见暗室内没有宋明夷的小童,便小声对行刑的师姐说:“师姐,你喊个人去找掌门报信,就说云牙师尊要打死楚摇光了,然后再动手,不必留情。”
师姐“哦哦”了一声,这才想到可以去找掌门通风报信,免除楚摇光的这一顿好打。
楚摇光待人一向没有架子,平日里对同门多有照顾,从不自持身份。
如今她已不是神女,行刑弟子更不忍责打她,连忙喊了一个值班的师妹去报信。
回来以后,看着伤痕累累的楚摇光,行刑弟子憋住一口气,声音颤抖:“楚师妹,那,我打了啊?”
楚摇光闭眼,叹了一口气:“你打吧。”
“啪”得一声,鞭子落到了她的背上。
剧烈的疼痛在背上炸开,疼得楚摇光头昏脑涨,她死死咬住牙,用力扒住凳子,不发出一点声响。
随着鞭子的落下,她喉间又涌上了一口鲜血。
楚摇光将这口血合着种种屈辱和委屈一同咽下。
她实在想不明白,宋明夷为何这样对待她。
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厌烦,是做不出这样的折辱和冤枉人的事情的。
但为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事,引得一手教导、养育她的老师这样痛恨她?
若是痛恨也就罢了,可恨的是,昔日她是神女的时候,宋明夷将这份厌恶藏得非常好。
好到楚摇光根本不愿相信,现在的这个云牙仙尊是她的老师。
楚摇光捏紧凳子的边缘,心中像被烈火炙烤,难以安静。
打到第十下的时候,温惊秋来了。
她一来,便喊住了行刑的弟子:“快住手。”
行刑的弟子如释重负,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戒鞭。
楚摇光伏在凳子上,脸色苍白,几缕发丝被血凝住,黏在她的脸颊两侧。
如此不堪的场面,竟显得她格外脆弱,惹人垂怜。
听到温惊秋的声音,楚摇光吃力地抬起头,眼眶顿时红了,她对着温惊秋微微一笑,小声道:“掌门。”
温惊秋怒道:“怎么回事?”
楚摇光不语,轻轻摇了摇头,便晕了过去。
10. 食色
楚摇光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疼痛已经轻了许多。
看来是有医修给她医治过了。
只有背上戒鞭抽过的地方,仍火辣辣的疼。
楚摇光的心脏,也被这种烧灼一般的疼痛折磨着。
平生第一次,她有了逃避的想法,不想睁开眼,只想蒙上头,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她的头顶响起了细微的叹息声。
是温惊秋。
楚摇光睁开了眼。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掌门院落中的客卧。
掌门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额头,什么都没说。
她分明没做什么,楚摇光的委屈就翻江倒海一样涌了上来。
“掌门。”楚摇光抽了抽鼻子,声音放得很轻,“我做错了什么?”
她有一肚子的质问要说,最后问出口的,还是这一句——
我做错了什么?
是我错了吗?
是我的问题吗?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不知是不是楚摇光的错觉,在她问出这句话后,温惊秋的眼神似乎闪了闪,而后避开了她的目光。
掌门只是抚摸着她的额头,用一贯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摇光,是云牙误会了你,她已经向我认错,此事便不要再提了。”
楚摇光没说话,沉默了下来。
温惊秋以为她将话听进去了,收回了手,安抚了一句:“我还有门内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叫你带来的那个凡间女子来陪你几日。”
正当温惊秋起身离开之际,楚摇光开口了,她的声音沙哑虚弱,清晰地传入了温惊秋的耳中。
“掌门,既然是她误会了我。那她为什么不向我认错。”
温惊秋愣了一下,随后皱眉,下意识地反驳:“胡闹!她是你的师尊!这成何体统?”
楚摇光眼神黯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是啊,她是我的师尊。”
温惊秋的耐心仿佛已经没了,起身便走了。
楚摇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床顶一片光洁明亮的鲛纱,沉默着。
在她的记忆里,掌门是一个赏罚分明、威严稳重的人。
从不会姑息任何错误,也不会包庇任何亲近之人。
毫无疑问,温惊秋是楚摇光最敬重的长辈。
但似乎,这样的温惊秋,也只出现在神女楚摇光的面前。
当她失去了神女的身份,温惊秋的威严稳重,立刻就变成了某种揉不下沙子的权威。
楚摇光闭上眼,前所未有的疲惫裹挟上来。
她好像被无数双无形的手,生拉硬拽着,拖到了一口泥泞的沼泽里。
好累。
楚摇光想。
但这一切,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
长辈的权威原本就不容置喙。
师尊对徒弟,怎么教训都是不为过的。
此前的种种,是因为她是天道之女,所有人都为这个身份让路而已。
她应该习惯现在这样的日子的。
如果不是温惊秋将她从大雪中抱回招摇宫,她早就是一具饿殍了。
倘若没有宋明夷这么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名扬四海的少年剑修。
她们是她的长辈,更是她的引路人。
她该更尊重些才是。
楚摇光心里这么默念着。
大概是因为灵气枯竭太累了,她一个元婴期的修士,竟然就这样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察觉到巫婵的气息接近,便挣扎着睁开了眼。
屋内的光线已经暗了下去。
修士五感强悍,即便如此,楚摇光还是能看清巫婵莹白的一张脸。
在黑暗中,巫婵不似凡人,更像九天玄女,美丽而高贵。
黑暗成了最好的对比。
越是浓稠的黑暗,越衬得巫婵清冷不似凡人。
楚摇光咳了一声,装作轻松的样子小小,问巫婵:“阿婵,你怎么来了?”
巫婵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这副样子,眼中的心疼藏也藏不住。
“掌门派人和我说你受了罚,让我过来照顾你。”
楚摇光忍不住说:“你还是个病人,你如何照顾我?”
巫婵帮她压了压被角,垂下眼,放柔了声音:“我来陪陪你也是好的,如果好几天见不到你,我恐怕要相思成疾的。”
她们的距离不算近,一高一低。
楚摇光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巫婵正说话的唇上。
巫婵是个美人,每一处都生的极漂亮,嘴唇也是如此,唇形流畅,唇珠饱满。
这样的时刻,她荒唐地想起两日前将巫婵压在树上,肆意亲吻时的触感。
巫婵的唇上蒙着一层水光时,更是充满了诱惑,勾人心魂。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楚摇光抬起手,将指尖放到了巫婵的下唇上,轻轻压了一下。
好软。
和她记忆中的一样软。
楚摇光痴痴地想。
巫婵抓住了她的指尖。
楚摇光意识到她的行为有些过了,脸慢慢地红了。
她想收回手,巫婵却不允许,抓住她的指尖摇了摇,问她:“仙君,你在做什么?”
楚摇光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心虚:“我什么都不做。”
巫婵“哼”了一声:“那我抓住的,是谁的手?”
楚摇光闭上眼,不说话了。
巫婵又晃了晃,嗓音更轻柔了些,像是在逗孩子:“是谁的手?”
楚摇光臊得慌,怕她问下去,羞愧的还是自己,只好把脸埋在被中,闷声闷气地说:“是我的。”
她正惭愧,反省自己这样下流的想法和行为,指尖传来了一片濡湿的感觉。
巫婵将她的指尖含在了口中。
凉而软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她。
这。
这这这!
她千娇百媚、冰清玉洁的未婚妻,在亲吻她的指尖。
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女人和女人之间……似乎是这样的。
这下,楚摇光更不敢冒出头去看巫婵了,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她的脑袋就晕乎乎的,烫得厉害。
她把脸埋得更深了,不光不敢看,还不敢想。
这也太过火了。
她紧紧闭着眼,脸皮快着火了。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一些不堪入耳的想法不住地冒出来。
楚摇光小声地念起了剑诀。
她心想,阿婵是凡人,听不到她在念什么的。
但巫婵不光听到了,还听清楚了。
她的动作停住了,清艳的脸上浮现出一出不可置信和愕然交错的神色。
紧接着,她勾起一个兴味盎然的笑。
楚摇光越是这样不通情爱,恪守礼节,她越想看楚摇光失控,染上欲望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能维持住现在这样恼人的样子吗?
巫婵松开了口,放下了楚摇光的手,撑着下巴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被子。
好像这个鼓起的小包,是全天下最有趣的东西一样。
巫婵敲了敲被子,里面的人将被子拽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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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婵忍俊不禁,同时脑中思绪如云。
她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人了。
说着大义、礼节,内里不过一个禽兽。
一开始,她以为楚摇光是这其中的一个,不过是身份特殊了一些。
相处了五年下来,她惊讶地发现,几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小人,居然真的教出了楚摇光这样光风霁月的君子。
她是真的表里如一,一心为着大义,为着苍生。
她不仅这样想,也这样做。
两人游历途中,楚摇光救了无数人。
她不像有的仙人,下凡只救供奉香火、塑金身的人,也不像一些假道学,说着救人,实际只是图妖兽的皮毛,假如是人作恶,便坐视不理。
楚摇光救人,只为救人。
小到恶霸鱼肉乡里,大到邪修为祸一方,只要看到不公之事,她的飞光从没有慢过。
就连路边没娘的奶狗,她也会管。
巫婵开始想,比起将她从神坛拖到泥地里,让这样一个一心只有苍生的人为她失控,心里眼里都只有她,更有趣一些。
她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楚摇光不知巫婵在想什么,她只觉得浑身都烫。
心口是最烫的地方。
无名的渴求充斥在她的心口,塞得她心脏酸涩,又自顾自欢喜起来。
这样的感受对她来说是非常新鲜陌生的。
过了一会儿,楚摇光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一点一点拉开了被子,就这么和笑意盈盈的巫婵对上了视线。
楚摇光自觉做错了事,老老实实地认错:“阿婵,对不住,我下作,我不是人。”
如此深刻的自省,巫婵和她相处五年,还是觉得惊讶,更觉得好笑。
她问楚摇光:“你为什么忽然摸我?”
楚摇光目光躲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不堪入耳的想法,她根本说不出口。
她说不出口,却忍不住这么做。
楚摇光更内疚了:“我给你赔不是,我唐突了。”
巫婵将被子拉开了一点,撩开她耳边凌乱的碎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俯身压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
巫婵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一笑,笑声短促而清脆,仿佛夜里出没的精怪鬼神。
“小仙君,你恪守礼节,我可不是。”
这个姿势、这个话语,对楚摇光来说,都暧昧得过头了。
楚摇光差点忘了呼吸,只知道看着巫婵的眉眼、唇角,迷了心智一般。
巫婵满意地摸着她的脸庞,而后立起指尖,拖着手指,一点一点拉倒了她的嘴唇处,不轻不重地按揉了起来。
楚摇光睁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她的脑子更昏了,思考的能力似乎顺着巫婵作怪的手指,全跑丢了。
太亲密了。
楚摇光屏住了呼吸,头眩眼花,晕头转向,一时之间天地在哪也找不到了。
巫婵压低了嗓音,在黑暗中,她的嗓音仿佛有着惑人的妖力。
“小仙君,食色,性也。你不想试试我吗?”
她的手指从楚摇光的唇角划走,一路滑到了肌肉结实的胳膊,而后是楚摇光的手指。
巫婵拽着她的手指,轻轻啃咬了一下。
楚摇光苍白的脸色,眼尾不自然的红晕,仓皇的神情,都激起了她恶劣的想法。
巫婵忍不住更恶劣了些。
“你若是没学过,不知道该怎么做,姐姐可以教你。”
楚摇光的脑子嗡一下炸开了,彻底成了一锅浆糊。
11. 魔头
在长辈的居所,和尚未成婚的未婚妻,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而她,在期待巫婵下一步的动作。
每一个认知都猛烈地冲击着楚摇光。
她本就一团浆糊的脑子,更昏沉了。
理智在这一刻绷成了一丝游线,随时都有断弦的可能。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居然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刺激。
楚摇光的心尖打起颤来。
某一瞬间,她犹豫了,到底是制止巫婵,还是要鼓励巫婵。
终于,为数不多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楚摇光偏开头,看着巫婵垂下的衣角,以极小的声音提醒巫婵:“阿婵,我的骨头全断了,刚刚接好,还有些疼。”
巫婵:“……”
巫婵一时兴起的冲动一下萎靡了。
她倒不是心疼楚摇光。
而是觉得有些扫兴。
她本来很期待的。
楚摇光是剑修,手臂结实有力,手指修长,想必也很灵活。
现在,宋明夷不知道发什么疯,把楚摇光的骨头全压断了,势必会影响楚摇光的动作。
哪怕是接好了,她一个灵气枯竭的伤员,也好不到哪去。
巫婵悻悻然,直起了身,端正地坐了回去,丝毫不见方才诱人的魅惑。
楚摇光咬了一下唇,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略感失望。
两人一躺一坐,莫名其妙的,都保持着沉默。
昏暗的室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暧昧过后长久的安静,让两人都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尤其是巫婵,她在察觉到尴尬的情绪后,比之前更尴尬了。
为了缓解尴尬,巫婵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捏了捏楚摇光的手指,问她:“摇光,你怎么受了罚?”
巫婵确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时刻盯着楚摇光的癖好,加之身处招摇宫,到处都是老仇人,她更不想出门了。
往日里她便惫懒,没道理找找楚摇光身上勤快起来。
可今日这事实在扫兴,她总得问个明白。
楚摇光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巫婵,免得她的未婚妻担心,于是含混地说了一句:“我犯了些错,按例受罚。”
巫婵一听就知道她在骗人,但楚摇光不说,她也能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笑过后便不再问了。
两人又说了一小会儿话,楚摇光要吐纳灵气,巫婵便去了小院里的另一间屋子。
温惊秋把她喊来,真的只是喊来而已,既没有准备木偶仆从,也没有准备凡人需要的一应物件。
若她真是个凡人,眼下定会惊慌失措的。
巫婵心内冷笑,支起一个结界,以神识呼唤云水遥。
很快,她的面前便凝聚起一团模糊的影子。
云水遥大概是刚睡醒,没好气地问:“干嘛。”
巫婵语气平淡:“楚摇光受了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云水遥扣了扣脑壳,脸上一片迷茫:“怎么回事?她平日不是最受宠了吗?你且等等,我问问我的傀儡分神。”
巫婵:“好。”
云水遥模糊的身影更淡了一些。
巫婵知道,这是她的神识去找分神了。
她平日惫懒,但身为魔界之主,该做的事还是一件不落地做了。
例如在各大宗门安插傀儡卧底。
因为巫婵不喜修真界,更没耐心和人说话,所以这些琐碎小事,都是安排化神期的下属去做。
没一会儿,云水遥一脸一言难尽地回来了:“巫婵,你昨日唤醒了一只小饕。”
巫婵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云水遥观察了一下巫婵的表情,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了:“那只小饕打伤了掌门的亲传弟子,宋明夷那个老东西,就用楚摇光护卫不力,罚了她,唉,宋明夷这个老不死的,还是这么烦人。”
巫婵面上的神情渐渐冷了起来。
说完,她看了一眼巫婵:“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总不会是你正要享用楚摇光,就发现她的手断了吧。”
一想到这么荒唐的事,云水遥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一道凌厉的魔气擦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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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打在了笼罩两人的结界上。
魔界之主亲自搭建的结界,就这样一寸寸碎了,化为一阵细小的光点,落了一地。
云水遥立刻收了声,缩成一团小小的气,哆哆嗦嗦地在房间里乱窜。
她说中了巫婵的烦心事,又想笑,又害怕巫婵真的打她一顿,只能不停地拉伸身体,在半空里诡异地抖动爬行。
爬够了,云水遥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帮你报复回去吧,我虽然打不过宋明夷,却可以偷她的宝物。”
巫婵神情阴戾,缓缓开口:“不必,我自己动手。”
云水遥嘀嘀咕咕地说:“你不是一向烦这边的人,看一眼都嫌多吗,怎么还自己动手?不然你直接把楚摇光掳走得了。”
等她抬起头来,发现屋内早就没有巫婵的身影了。
云水遥耸耸肩,钻到地底,接着睡觉去了。
楚摇光经过一天一夜的吐纳调息,已经全好,又能活蹦乱跳地去抓妖兽了。
她活动过筋骨,见天色已经大亮,便迫不及待地向温惊秋辞行,带着巫婵走了。
临走前,她看温惊秋脸色极差,眼下甚至隐隐发青,本想关怀几句,又生了一丝胆怯,便没有多问。
她带着巫婵回到了洞府,还没安置好人,大病未愈的白宜苏就急匆匆地上门求见了。
询问过巫婵后,楚摇光选择独自会客,没有让两人相见。
白宜苏一见到她,便急得抓住她的手:“师妹,你没事吧?”
楚摇光以为白宜苏是说她受罚的事,点点头道:“不过是小伤,只不过我灵气枯竭,看起来严重了些,现下已经全好了,倒是师姐你,伤势如何了?”
白宜苏急得语无伦次:“你没事就太好,那么狠毒的魔头,还好你没事。”
她放开楚摇光的手,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
楚摇光疑惑道:“啊?”
她转念一想,云牙仙尊借故惩罚名义上的神女,这事传出去不好听,想必白宜苏是不知道的。
那她口中的魔头是怎么一回事?
狠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12. 拒绝
白宜苏看楚摇光一脸疑惑,她也跟着疑惑了起来:“你不知道昨天夜里的事吗?”
楚摇光反问:“我该知道吗?”
白宜苏低声说:“云牙仙尊被魔界那个魔头暗害了。”
楚摇光惊了一下:“什么?”
“昨天夜里,云牙仙尊正在打坐吐纳,那个魔头潜入招摇宫,进了云牙仙尊的洞府,和云牙仙尊打了起来……云牙仙尊的断了一百多根骨头,那魔头受了一点小伤,大摇大摆地走了。”
楚摇光近来和宋明夷关系恶劣,听到这里,仍忍不住担忧起来:“师尊她没事吧?”
“仙尊的伤势不打紧,调养两日便好了,只是……”白宜苏犹疑了片刻,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楚摇光知道她要说什么。
只是这事实在耻辱至极,仙道第一大宗,守卫森严,禁制层层,居然被一个魔逛自家花园一样闯了进来。
对宋明夷而言,更是奇耻大辱。
她被尊称剑尊已经上千年了,千年来罕有对手,却被这魔头如此羞辱。
白宜苏话头一转:“掌门和仙尊都认为她是针对招摇宫,尤其是神女,今早掌门检查招摇宫各处,发现神女的院落被人砍了一片,其中的种种阵法和秘宝,已然失效。幸好昨日神女洞府无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闻言,楚摇光按了按额头。
修真界的修士,如果隐秘而避讳地提起魔界的那个魔头,说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魔界之主,人称鬼见愁的魔修。
她的名姓、长相已经不可考,据闻只有被她杀了的人,才知道她的姓名。
修真界的修士们,只知道此人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
鬼见愁一向行踪隐蔽,有时几百年也不会露面,但一出手,便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惹得修真界血流成河。
连鬼神都会惧怕她的残忍无情和非人般的力量。
久而久之,修士们便给她起了一个鬼见愁的外号。
天谕中,神女会斩杀魔头,结束乱世,这个魔头便是鬼见愁。
原本她已两百年未出现过,众人皆以为她不知道天降预言的事情,或者即便知道了,也不屑于此。
如今看来,她先前只是不知此事罢了。
真正的神女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鬼见愁却已经盯上了她。
林桂君的处境十分不好。
楚摇光按下心头的不安,关心了一番白宜苏的身体。
白宜苏经过掌门的调养,已经大好。
她此前从未受过这样的重伤,心有余悸,因此掌门给了不少私库的宝物安慰她,还给白宜苏放了假,好好休息半月。
白宜苏提起这事的时候眼里带着笑,神情孺慕,充满了依恋之情。
楚摇光看着她嘴角的笑,听着她的话语,渐渐垂下了眼,盖住眼眸,不叫白宜苏看到她眼中的失落。
她不想和师姐去比较的。
但她也受了伤,掌门只是安抚了两句,半警告半敷衍,便匆匆离开了。
至于她的师尊……
她的师尊正是导致她受伤的那个人。
她游历五年,离开长辈和家这么久,回来之后,其实很渴望长辈的关怀。
可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长辈,已不向从前那样疼爱她了。
好像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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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脆弱的泡沫,风一吹,就散了。
算了。
楚摇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酸涩的情绪,和师姐笑谈了几句。
白宜苏还有事要做,确认楚摇光没有被鬼见愁伤到后,便起身告退了。
临走前,她担忧地叮嘱了几句:“小师妹,你切要小心自身安危,掌门已经命人加强了防御和阵法禁制,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那魔物,你这几日还是搬到掌门的住处寻求庇护吧。”
楚摇光笑了笑,道了一声:“好。”
白宜苏离开后,转头楚摇光便求见掌门,提出了这个要求。
她倒不是真的怕鬼见愁来寻她的麻烦,左右她不是神女,不需要留着性命来保天下苍生。
楚摇光是怕鬼见愁寻上门来,害了她娇滴滴的未婚妻。
楚摇光根本不敢想,巫婵若是死在鬼见愁的手里,她要怎么办。
真有这么一天,她也活不长了。
为此,楚摇光不敢马虎,前脚刚从掌门的洞府搬出来,后脚就再登门了。
通报之后,两个鹤童带着她进了温惊秋的院子。
温惊秋仍坐在树下的白玉桌下,手里拿着一粒棋子,面前摆着一盘棋。
和楚摇光归来那一日,别无二致。
不过短短数日,楚摇光的处境便是天翻地覆了。
就连温惊秋也和几日前大不相同。
她满面疲惫,神情中略带愁苦,不像是个渡劫期的大能,倒像一个憔悴的凡人。
楚摇光上前几步,行礼过后,说明了来意。
温惊秋扶着额,看也没看楚摇光一眼,淡淡开口:“此事不妥,你不必再提了。”
13. 烦躁
楚摇光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默默将话咽下去,思索着要不要自取其辱,问问掌门此事为何不妥。
她现在已不似几日前那般自信,相信掌门和师尊会如从前那样疼爱自己了。
果不其然,温惊秋平淡地解释道:“眼下情形危险,我需将桂君安排在我的洞府,再暗中布下层层阵法,以护她的平安。”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楚摇光险些按不住翻起的落寞。
温惊秋没有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平缓了许多:“你便和你带来的那个凡人暂时住在你师尊的洞府吧,她虽不通阵法符箓,剑术却是天下第一,即便是鬼见愁,在她手底下也讨不到好。”
随后,她看向楚摇光,神情柔和:“摇光,我知道,这些天来你受了不少委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向不叫我们为难……我准备了两粒上品保心丸,于你那个朋友,该是有用的。”
楚摇光垂下的眼眸慢慢睁大了。
她扑到了温惊秋面前,像过去那样伏在了掌门的膝前,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喜滋滋甜蜜蜜的:“掌门!你最好了!”
温惊秋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到了她的头上,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不算什么,掌门的一点心意罢了。你和她的事……日后再提吧。”
温惊秋这样说,显然是松了口,也有补偿的意思在。
听了这话,楚摇光连日来阴郁的心绪一扫而空,她伏在温惊秋膝前,脸颊贴在她的手臂上,放软了声线:“摇光多谢掌门。”
“掌门,摇光游历这些年,收集了很多材料,做了两把匕首,削铁如泥,不比飞光的品质差,一把给你,一把给师尊。”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把通体雪白的匕首,呈给温惊秋看。
温惊秋惊讶地看去,似乎没有想到楚摇光竟然还给她和宋明夷准备了礼物。
她接过了匕首,细细看了看。
匕首形状细长,泛着粉紫色的荧光,灌入灵气后,更是浮光跃金。
更难得的是,这把匕首承受得住她一个渡劫期大能的灵气,一看便凝聚了楚摇光的无数心血。
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有这般真挚而纯粹的心。
温惊秋神色中出现了一瞬的动容。
她收下匕首,温声道:“摇光,你有心了。”
楚摇光仰起脸,高高兴兴道:“掌门喜欢便好,掌门,你能不能再做一个护身符给我?”
温惊秋含笑,问她:“你是为谁求的?”
她想,大概是为了那个不明来历、身份低微的凡人女子罢。
楚摇光说:“是替宜苏师姐求的,那日突遇险情,师姐险些丧命,日后出任务,少不得还有这样的事,我想替师姐求个护身符。”
温惊秋一愣。
门内弟子们均是有护身符的,不过是内务堂的长老们批量写的,效果一般。
白宜苏作为她的亲传弟子,自然是有更好的,大概是某次意外后消耗掉了,她和白宜苏都忘了这事。
这次出了事,因为忙碌,温惊秋也没想起给自己的亲传弟子再画两张护身符。
——毕竟白宜苏是她的亲传弟子,哪怕是丧命,也有法子再救回来。
说到底,于所有人而言,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但这样小的事,楚摇光一直记在心里,这个时刻还不忘提起。
她刚因为白宜苏和其余几人的事受了责罚。
温惊秋沉默片刻,应允了此事。
楚摇光又和她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见温惊秋兴致不高,便起身告退了。
她进门前心里沉重,出门以后脚步轻快了许多。
事情总会过去的。
楚摇光哼着歌,笑眯眯地想。
真要搬到宋明夷的洞府的时候,楚摇光又有些犹豫了。
她怕宋明夷眼下不想见她,更不想见巫婵,迁怒于巫婵。
但比起这个,还是鬼见愁更可怕一些。
楚摇光下定了决心,唤了一个鹤童,带上巫婵,前往宋明夷的洞府。
路上,巫婵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山峦,风拂过,吹乱了她的发丝。
不知是不是楚摇光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日巫婵的脸色比起以往苍白了许多,没有血色。
她看着未婚妻的侧颜,想到怀里藏着的两粒上品保心丸,心安下来不少。
没关系,有掌门的药,巫婵的心疾两年内一定会好的。
日子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等巫婵的病好了,她就去南方凤凰栖息之地,求几片尾羽,给她的未婚妻做一件最美的婚服。
再做一柄轻盈的羽剑,给她防身用。
想着以后巫婵手执凤羽剑的飒爽英姿,楚摇光的嘴角上扬了起来。
巫婵见她笑了,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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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摇光握住她的手,手上运转灵气,帮她焐热手掌,笑得更灿烂了:“我想到你了。”
巫婵觉得好笑:“我就在你身边。”
“对,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忍不住想笑。”
巫婵垂下眼眸,声音软了几分:“嗯……摇光,我知道你的心意。”
她们靠在一起,楚摇光给她指了指下面的山峦:“招摇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易守难攻,灵气充裕,以后我带你熟悉一下。”
巫婵点了点头,忽然问:“是出什么事了吗,这几日我们怎么搬来搬去的。”
楚摇光抿了一下嘴角,有些尴尬,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师尊想我了,所以要我搬去小住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摇光,我和你住一起,还如此亲密……你的师尊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楚摇光摇摇头:“不会的,师尊最是怜贫惜弱了。”
巫婵的脸一下冷了几分:“你的意思是,我是贫弱之人?”
楚摇光还没意识到她说错话了,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是,不是。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你了,你只是病弱,并非贫苦。”
巫婵:“……”
说到这里,楚摇光压抑不住欣喜的情绪,同巫婵说:“掌门给了我两粒保心丸,配合治疗,两年之内你便能大好了,以后你也不是病弱之人了。”
她把自己说高兴了,忍不住搂住巫婵的肩膀,指着远处的天,意气飞扬:“阿婵,以后天涯海角,我都能陪着你去了。”
巫婵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略一叹气,换上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罢了。
她毕竟是个不通情爱的人。
比起五年前,楚摇光现下已经好多了。
五年前的楚摇光,是一个一心天下人的剑修,眼里只有她的那把剑,视她这个凡人为洪水猛兽一般。
如今,楚摇光眼里心里都是她,一心只为她着想。
巫婵心内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得意。
她心底总压着一股躁动,让她心绪难安。
可到底为什么躁动,她又说不上来。
尤其是楚摇光见过招摇宫的其她人,还和她们如此亲密,她就更觉得烦闷,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撕碎了。
也许,是上次的事被打断的缘故……和楚摇光风流之后,她就不会这么烦躁了。
巫婵眉心微动,暂时平静了下来。
14. 公开
楚摇光和巫婵一同搬入了宋明夷的洞府。
原本,楚摇光是有几分担忧在的。
楚摇光有些担心她的师尊会罚她。
罚她不要紧,被巫婵知道了,她又会担心的。
接连两日,宋明夷都没有露面,派了两个童子照顾她的起居后便再没理会她了,像是当她的洞府没有这两个人一样。
她不来找楚摇光,楚摇光自然也不会上门讨嫌,于是托掌门将另一把匕首转增给了云牙仙尊。
伺候,楚摇光每日只待在自己的小院中,给巫婵治疗。
隔几日时间,楚摇光会接两个剿灭凶兽的任务,带一些小玩意儿给巫婵解闷。
如此半个月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期间,宋明夷叫两个鹤童给楚摇光送了一些药材,均是楚摇光眼下需要用的。
她收了东西,心里的变扭少了许多。
和将自己养大的长辈,能有多大的仇呢?
这样想着,楚摇光也释怀了几分。
她知道掌门和师尊都忙着为林桂君调理身体,教导她修炼之道,并不往心里去。
林桂君是神女,她好,对天下苍生也好。
她的这点小心思,自然要为大义让路的。
这日,楚摇光照常下山,为巫婵寻找治病所用的药材。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女子身穿一袭青色的衣服,腰间挂着一把玄剑,腰背挺直,气质如霜。
正是云牙仙尊,宋明夷。
院门大开,露出巫婵的一片衣角。
楚摇光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人看起来已经对上话了。
生怕宋明夷对巫婵不满,为难了巫婵,楚摇光快步走上前,喊住了宋明夷,朝着她行了一个礼:“师尊,许久未见,师尊可还好?”
宋明夷缓缓转身,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她上下打量一番楚摇光,看到她手中提着的一只兔子一把草药,不由皱眉:“你这些天来,就是在忙这个?”
楚摇光没听明白这话,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宋明夷冷笑了一声:“身为我的学生,你的志气就这么短?给一个女人当牛做马,被她耍得团团转?”
楚摇光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巫婵。
巫婵站在门口,披着一件朱红的斗篷,乌黑的长发不扎不挽,披散下来,脸色苍白。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弱不禁风,格外得惹人怜爱。
听到宋明夷的话,巫婵慢慢抬眸,看向楚摇光,眼中泪光点点,强撑着始终没有落下。
楚摇光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巫婵,同时侧过半个身子,将她挡在了宋明夷的面前。
宋明夷见状,眉心皱得更深了。
楚摇光低下头,一副谦卑的姿态,说的话却异常强硬:“师尊,巫婵是我的未婚妻,师尊便是不喜欢她,也请不要为难她。”
宋明夷来了气,厌恶道:“本尊何时为难她了?你倒是问问你的好未婚妻,和本尊说什么。”
楚摇光不轻不重地反驳:“阿婵待人一向有礼,想必是误会,不是她的错。”
宋明夷声音拔高了几分:“你的意思是,错的是本尊?”
“师尊怎会有错。”
楚摇光一动不动地挡在巫婵的面前,神色冷然而凌厉,隐隐有对峙之态。
这时,巫婵拽了一下楚摇光的衣角,声音微弱地说:“摇光,你不必为了我和你的师尊起争执,都是我的错,惹得仙尊不喜了。”
“闭嘴!”宋明夷呵斥一声,“你是什么身份,也配本尊不喜?”
巫婵身体哆嗦了一下,似是害怕她的气势,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楚摇光道:“师尊,你何必吓她。”
宋明夷定定看着楚摇光,半晌后,气极反笑,连连冷笑:“好,好!好你个楚摇光!”
楚摇光全当看不出她的怒气,态度恭敬而强硬地说:“师尊主动寻我,定然是有要事找我,还是说正事吧。”
宋明夷不理会她生硬的请求,将袖子一甩,转身离去,甩下了一句话:“本尊给你那些药物,是给你调养伤势用的,你若不用,便原样还给本尊!”
她显然是被气糊涂了,堂堂剑尊,不顾身份脸面,问自己的徒弟讨要送出去的几样药材。
楚摇光默然,沉声应道:“是,师尊。”
宋明夷走出去几步,才想起来了什么,扭头喊了一声:“桂君,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楚摇光这才注意到,门口的古树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林桂君从树后探出脑袋,看了她一眼,垂着头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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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了宋明夷。
走出很远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看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楚摇光总觉得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她,在看她身后的巫婵。
等人走后,楚摇光关上门,搂住巫婵的肩膀,轻声安抚了几句,问她:“方才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巫婵眼中噙着泪,缓缓摇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楚摇光只得叹气,没有再问下去。
午后,她给巫婵做完了今日的治疗,正要出去练剑,忽然收到了铺天盖地的传讯符。
在一堆传讯符中,她翻找到了温惊秋的那一张。
楚摇光看了一眼,终于知道宋明夷为何来找她了。
——一刻前,温惊秋传讯各大宗门,发布公告,称楚摇光并非神女,真正的天道之女另有其人。
幸运的是,神女林桂君虽流落凡间多年,但她性情高洁,人品高贵。
最重要的是,她的天赋之高、悟性之强,是修真界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
只修炼了短短一个月,她便一跃从凡人,成为了金丹期的修士,可谓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天道宠儿。
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修真界的中流砥柱,举足轻重的领导者。
这条消息无疑是一道惊雷,炸得整个修真界都翻了天。
不论是神女另有其人的消息,还是林桂君那一日千里的修行速度,都让人不可置信,瞠目结舌。
许多其她宗门和楚摇光关系不错的人都发来了讯息,询问此事。
楚摇光翻了翻,大多都是匆匆几句关怀,便迫不及待询问她是否有林桂君的传讯点,能否帮忙引荐的。
也有一些,则是幸灾乐祸的。
其中以庄尧的传讯最为突兀显眼:“楚摇光,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不过是个西贝货了。真正的神女,不论是品性还是天赋都一骑绝尘,远非你所能比的,感觉如何?”
“本小姐知道,你已经是条无家可归,谁都能踩一脚的落水狗了,你要是乖巧听话,和你那个未婚妻退婚,当我的狗,我可以给你一个炉鼎的身份,怎么样?”
随信附上来的,还有一瓶合欢宗秘药,一千两黄金,一千块灵气充裕的灵石。
秘药上贴了一张洒金红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大字:“聘礼。”
15. 失踪
楚摇光将东西和传讯符一并退还了回去。
想了想,楚摇光还是添了一句话,传给庄尧。
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不必。”
回了庄尧的讯息,楚摇光又看了看其她人的。
和先前一样,有些宗门的长老,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回曾经送出去的礼物。
楚摇光起先不能理解。
过去的很多年里,她一直以为,别人给她贴补宝物、难得一见的材料,都是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神女,用以拯救天下。
渐渐的,她发现她想错了。
有些人给她送礼,真的只是送礼而已,他们不在乎神女的修为、品性,只是想让神女记住他们送过礼而已。
现在楚摇光不是神女了,他们也懒得维持面上的和平,直截了当地来要东西了。
楚摇光提笔,挨个回了一句:“物品已附名单送还神女林桂君。”
左右他们只是想被神女记住送过礼而已。
匆匆扫了一眼剩下的讯息,没有什么需要回应的,楚摇光便将所有的传讯符、传音符丢到了储物袋的角落里。
她照常提着剑,去内务堂接悬赏任务。
这些年,她确实用了很多东西。
所以要多攒一些材料,折成金银灵石还给林桂君。
内务堂占地很大,是削了一个山头建成的。
堂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平日掌门和各大长老训话、开会,以及门内比试,都是在此处。
内务堂本名坤务阁,门前的广场名为两仪台,时间长了,为了方便,门内弟子们就用“内务堂”“大广场”来称呼这两个地方。
今日是内务堂开放外门弟子进入的日子。
一路上,楚摇光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跟随着这些视线的,是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
“喏,这个就是那个假的。”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又不是第一回见楚摇光,她是不是比之前憔悴了一点?还瘦了一圈?”
“可不是嘛……不仅是个假货,还样样都比不上那个真的,如果是我,气都要气死了。”
“她怎么还有脸出来?”
楚摇光用神识一扫,发现这些人中,不乏有昔日和她关系融洽的同门们。
前些日子,她从小饕手下救下来的师姐也在其中。
这位师姐名叫扶风,是观星阁一位长老的弟子,也是前面问楚摇光怎么还有脸出来的那个。
她靠在石柱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饕肋骨做成的问卦牌,翻了一个白眼,毫不掩饰对楚摇光的不满:“前些天还没听说她不是神女,见她组队,就跟着去了,结果去了才知道楚摇光不是神女,还不知道怎么被一只本在休眠期的小饕攻击了,真是晦气。”
楚摇光停住了脚。
她握着剑转身,和扶风正正对上了视线。
楚摇光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她扫了一眼扶风手中的问挂牌,轻轻提起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来。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扶风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不知为何,她立刻生了气,柳眉一竖,怒叱一声:“看什么看!”
她骤然发出了这么大的声音,很快吸引来了一群人的视线。
楚摇光没有说话,她收回视线,握着飞光,继续朝堂内走去。
她的衣角翻飞,掀起的弧度好似一只轻盈的燕子。
就像她本人一样,轻盈而灵巧地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进了内务堂。
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都被她抛到了身后。
按照门内的惯例,她今日该带一队修为低微的弟子下山剿兽历练了。
楚摇光实在懒得自取其辱,便没有接任务,而是独自一人下了山。
一路上,看着她的目光和跟随着她的窃窃私语就没有停过。
下了山后,便格外的清净。
楚摇光自觉这些非议还没能影响到她。
比起前面的事情,几句不痛不痒的吵闹,反倒显得温和了许多。
更何况,这是她早就意料的事情。
楚摇光找了一个深山老林,寻了一时辰,没找到凶兽的痕迹,反倒在树杈上,捡了一条半死不活的小蛇。
小蛇通体漆黑,泛着一层蓝紫的微光,不过手指粗,楚摇光拎起她,晃了晃,也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晌,她才晕晕乎乎抬起脑袋,看着楚摇光,吐出了蛇信子,张大了口,一口咬到了楚摇光的手指上。
这一口下去,没能咬破楚摇光手指上的皮,反倒把她的牙崩断了半颗。
楚摇光:“……”好蠢的一条蛇。
小蛇崩了半颗牙,吐着蛇信子看着楚摇光的手指,似乎十分震惊,连蛇信子都忘了收回去。
楚摇光用灵气探查了一番,发现这小蛇初开灵智,正是懵懂的时候。
如今的修真界,开了灵智的妖物不多,这么小的妖更是稀少。
大概是谁家的坐骑走丢了。
楚摇光这么想着,便将蛇隔了一层布,放到了袖子里,打算养活了之后再给她找主人。
若是死了,便是这小蛇命薄。
楚摇光回到她的洞府,刚进门,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山脚下的禁制,似乎被人动过了。
楚摇光一下便将小蛇的生死抛到了脑后。
巫婵出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楚摇光的头皮和脊椎就爬上了一阵阵的凉意来。
她立刻展开神识,寻了一圈。
巫婵不见了。
她没有在她的洞府范围内找到巫婵的身影。
她定是出了事。
心里越是急,楚摇光的思绪反倒越是清醒。
她检查了一遍巫婵的院落和附近的院子,没有找到有人动用过灵气的痕迹。
她留给巫婵的两个小纸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巫婵大概是被人几句言语骗着出了门。
楚摇光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了心内的焦急。
她得尽快找到巫婵的下落才是。
巫婵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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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胎,在招摇宫没有任何熟识的人。
巫婵会离开这里,八成是有人以她的名义将人骗了出去。
修士如果想害一个凡人的命,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
所以,巫婵目前应该是没事的。
但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楚摇光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可能做这件事的人,便是庄尧。
庄尧素来和她不睦,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多番挑衅,都被她拒绝了回去。
这位圣女一向乖戾,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楚摇光提剑,一路风驰电掣,杀到了招摇宫招待外客的山峰。
今日闹出了一通真假神女的戏码,招摇宫的外客数量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多了起来。
这些人均看到楚摇光提着飞光冲了上去,方向正是合欢宗圣女落脚的院子。
几个和她擦肩而过的外客,见她一脸杀气,都面对面露出疑惑的表情。
“刚才那个,是楚摇光吧?”
“她提着剑上去做什么了?”
“该不会是要杀了合欢宗那个妖女吧?”
几人怕出了事,商议了一番,决定将此事报告给楚摇光的师尊。
而后,他们便离开了。
楚摇光一路杀到了庄尧的院落,临到门前,她本想一剑将门劈开,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楚摇光抬手,敲了敲大门。
轰——
一声巨响过后,庄尧的院门被楚摇光敲碎了。
庄尧听到动静,从内院走了出来:“什么事,这么大的动静?”
她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身姿妖娆,举手投足间都萦绕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万种风情。
庄尧站定,看清面前的场面,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变成了瞠目结舌。
她看了一眼楚摇光,又看了一眼变成一堆碎片的大门,提起眉质问楚摇光:“楚摇光,你找死吗?”
楚摇光问:“巫婵是不是在你这里。”
“什么巫婵?”庄尧反问了一句,指着地上的碎片,拔高了声音,“我叫你做我的炉鼎,你拒绝便拒绝了,还要找上门来,拆了我的院子吗?”
她吵了几句后,想到楚摇光提起“巫婵”这个名字,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庄尧上前一步,伸手便拽楚摇光的衣领子:“楚摇光,巫婵是你那个凡人未婚妻?你就是为了她,才打上我的门来?”
楚摇光皱眉:“不是你带走了她?”
庄尧睁大了眼,眼中受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放开了楚摇光的衣领,退后两步,神情厌烦:“我怎么知道你的未婚妻去哪了,你自己看不好人,出了事就来找我,我是你这样的小人吗?”
楚摇光抱拳,同她说:“圣女大人,实在对不住,今日是我冒犯了,我找到未婚妻后会来赔礼道歉,现在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庄尧喊住了她,“楚摇光,我这里是你说闯就闯,说走就走的地方吗?你今日必须给我跪下道歉!”
16. 凌厉
庄尧的声音不算小。
楚摇光头也没回,接着往前走。
她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修士们又都是耳聪目明之人,现在已经跑过来十来个人看热闹。
有的人劝庄尧:“圣女,楚真人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心急了些,已经道歉了。”
也有人站在不远处劝楚摇光:“楚真人,你再好好和圣女道个歉,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楚摇光心里急得很,谁的话都当耳旁风,发觉身后的庄尧有动静后,她干脆脚尖一点,御风飞到了半空中。
巫婵不在庄尧这边,那会在哪?
楚摇光默默盘算着。
招摇宫中知道巫婵一事的人很少,大部分人只是知道她带回了一个女子罢了。
真正清楚这件事的,不过是掌门、她的师尊、还有白宜苏等人。
师姐没有立场做这件事。
掌门和她的师尊更不会对一个凡人下手。
那唯一一个人选,便是林桂君了。
当日见面的时候,林桂君便巫婵喊打喊杀。
楚摇光提着剑,直奔神女的洞府。
庄尧见她飞走,方向正是神女所住的那个山峰,一咬牙,也追了上来,在她身后喊话:“楚摇光,你要去哪!神女也是你能冒犯的吗!”
这句话顺着风,搭着灵气,传入了楚摇光的耳中。
她十分敏锐的,从这句话的措辞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儿来。
楚摇光豁然停住,回头看向庄尧,目光锐利,像一把雪亮的刀。
楚摇光问:“你知道巫婵在哪?”
虽是问句,她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庄尧不料她忽然停了下来,一时缓不下来速度,狠狠撞向了楚摇光。
楚摇光早有准备,支起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庄尧就这样撞到了结界上面。
她撞得不轻,当即便发了火:“楚摇光,你什么意思?”
楚摇光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知道巫婵在哪?”
庄尧明显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她避开楚摇光的眼神,说话的声音拔高了几分,颇有些色厉内荏的意味:“你拆了我的院门,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
楚摇光靠近了她一分,握在手中的飞光已出鞘三分,折射出一道耀眼不容忽略的寒光。
她的态度十分清楚。
要么说出巫婵的下落,要么打一架。
而且她绝不会留后手。
对上楚摇光坚定且带着敌意的眼神,庄尧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她瞬间瞪大了眼,呆了片刻后,她垂下眼眸,盖住眼底苦涩的情绪,喃喃自语道:“你竟这般看重她吗?一个凡人……”
楚摇光道:“看来圣女对我的未婚妻的下落,是略知一二了,还请告知我,来日必有重谢。”
她停顿了一下,飞光又出鞘一分:“若你不说,今日我们便只能分个生死了。”
不知为何,庄尧不想看她这副全心全意都挂在未婚妻身上的样子,下意识偏转了目光。
她把这归结为不爽。
过去那么多年,楚摇光和她切磋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为了一个凡人这么认真,要和她分个生死高下。
这让庄尧有种被轻视的挫败感。
她也清楚,若是楚摇光不留后手,她败落丢脸的可能性很大,便不情不愿地说:“我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神女不太喜欢你那个未婚妻,趁你不在,把她骗了出去,想把她带到地牢里关几天,吓唬吓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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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摇光的神情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飞光感受到剑主的怒火和杀气,不安地颤动起来,发出阵阵清吟。
庄尧撇了撇嘴:“又死不了人,只是教训一下,你急……”
话音未落,一道凛然的灵气从楚摇光身上迸发,擦着庄尧的嘴角而过,留下了一道血迹。
她虚长楚摇光百岁,她们之间的修为不相上下。
庄尧认为,她们之间的实力也该是不相上下的。
但方才那道灵气,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察觉到。
庄尧再次愣住了。
楚摇光从她身边飞过,留下一个冷森森的眼神:“圣女大人,还请慎言。”
庄尧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未尽之语。
还请慎言,否则,下一次,灵气就该擦着她的脖颈而过。
楚摇光很快便飞走了。
庄尧飘在半空中,许久回不过神来。
她的嘴角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皮肉绽开,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一向爱惜容貌的庄尧对自己的伤口毫不在意,她在脑海中反复地回味着楚摇光刚才的那个眼神。
眉眼压得很低,凌厉、森然。
偏偏这样疏离的模样,更显得她容颜绝色,风华绝代。
这和楚摇光平日含着笑或无奈避开的模样天差地别。
好像撕开了伪装,终于露出了她的一角真面目。
不是心怀慈悲的神女。
也不是温柔小意的小师妹。
而是一个冷漠、毫无感情,高高在上的神祇。
一种强烈的不甘心席卷了庄尧的心神。
神的眼里,为什么会容纳下旁人的身影?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
17. 打斗
楚摇光心如火燎,顾不上其余的所有事,直奔林桂君的洞府。
招摇宫的地牢,位于招摇山山脉的最深处,阴暗潮湿,关押的都是作恶多端的邪修、魔族。
因一时无法直接斩杀他们,便只能强制关押,一直关到这些人寿元耗尽为止。
林桂君竟如此恶劣,要将巫婵一个孱弱的凡人关到这种地方!
楚摇光咬牙,压下翻滚不停的怒火和担忧。
她也想现在立刻赶到地牢内,将巫婵救出来。
但她别无她法。
靠近地牢五里地内,便有禁制和层层叠叠的阵法。
招摇宫内所有的阵法和禁制,都只对掌门和神女开放。
楚摇光现下已经不是神女。
只要她走入地牢五里范围内,顷刻间便会被绞杀。
楚摇光也没有这个自信,能闯到地牢内,将巫婵平安地带出来。
只能先找林桂君对峙了。
来到神女的洞府,楚摇光二话不说,凝聚起一股强劲的灵力,打在了牢牢笼罩在外的保护结界上。
保护结界剧烈地晃动起来,显出半透明的轮廓。
震动感太强,整个山头都震荡起来。
从山上滚下无数石粒土块,夹杂着枯树和落叶。
山中的飞鸟被惊动,一齐扑簌簌飞走。
等了几息时间,没等到林桂君出来,楚摇光失去了耐心,指尖再次凝聚起一股耀眼的灵气来。
她在此处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想到,第一个大逆不道胆敢攻击神女洞府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在楚摇光不余遗力的攻击下,最外层的保护结界出现了一丝裂缝。
在结界破碎之前,林桂君款款走了出来。
一个多月未见,林桂君像是换了个人。
大概是因为步入了仙途,她比之前高了一截,人也不再那样瘦弱,脸颊丰满了许多。
只是她给人的第一感觉,仍有些怯懦。
见到楚摇光,林桂君的眼睛亮了起来,漆黑的眼眸满含惊喜和温情,死死地凝视着楚摇光,仿佛只能看见她一般。
“姐姐,你终于来见我啦。”她的声音柔柔的,姐姐这两个字被她念的千回百转,缱绻动听,舍不得念出口一般。
楚摇光抬手,剑尖正对林桂君,冷着一张脸问:“巫婵呢?”
林桂君轻轻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表情无辜而柔弱:“姐姐,巫婵是谁?”
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楚摇光的面前,面带薄红,低下头捂住了脸颊,娇俏极了:“我给姐姐发了讯息,等了许久,姐姐终于来见我了……”
楚摇光不耐烦地将剑递进三分,压低了声音警告她:“不要顾左右而言她,我问你,我的未婚妻呢?”
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林桂君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但还是维持住了娇羞且欣喜的笑。
她歪头眨了眨眼,像一个天真且无害的小白兔一样,声音中含着笑,问楚摇光:“姐姐,什么未婚妻,我不知道她。”
楚摇光冷笑了一声。
唰一下,飞光架到了林桂君的脖子上。
楚摇光一字一顿,表情阴沉:“我的未婚妻呢?”
再次从楚摇光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林桂君终于维持不住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了。
她抬起手,猛地握住了架在她脖颈处的剑。
飞光锋利的剑身闪烁着灵光,只消一碰,便在林桂君的掌心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成股落下,很快淋湿了她脚下的一小片土地。
楚摇光一惊,一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林桂君握着剑,露出一个神情恍惚的笑容:“姐姐,姐姐,你明明不喜欢她的呀?怎么会变成她的未婚妻呢?是不是她用了什么手段,逼你的呢?”
楚摇光皱眉,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林桂君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伤心了起来,她哀伤又悲愁地看向楚摇光的眼睛,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姐姐,你忘记我了吗?”
楚摇光闭了闭眼:“我不认识你,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把巫婵放出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她一直喊这个名字,林桂君眼中的哀愁转眼变成了愤怒:“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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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凡人!姐姐,她配不上你的!”
“凭什么,凭什么她被你救了,就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我就不可以呢?姐姐,姐姐……你怎么这么偏心?”
楚摇光露出一点疑惑来,但她实在心急,更懒得听林桂君自言自语地发疯。
楚摇光索性将剑一收,横剑一扫,二话不说攻击起林桂君来。
她的剑气势凌厉,带着势不可挡的杀意。
剑快,林桂君的反应更快,几乎是楚摇光抽出剑的同时,她便将腰一折,旋身躲过了这一剑。
楚摇光一击不成,手腕一翻,挑剑再劈。
这一次,林桂君的反应便没有那般快了,被楚摇光一剑砍在了右肩膀上。
林桂君痛呼出声,刚喊出半个音节,又将声音硬生生吞了下去。
她不想在楚摇光的面前丢人。
眼见楚摇光是当真要打死她,林桂君也顾不上说话了,用受伤的右手勉强拔出了她的佩剑,挡下了楚摇光的下一次攻击。
灵光乍现,楚摇光只消一碰,便知道林桂君此时已到了金丹后期的修为。
哪怕是吃人,也没有这么快的修炼速度。
林桂君果然是天纵奇才,不愧是天道之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楚摇光抛之脑后。
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和林桂君的缠斗上。
楚摇光身经百战,剑术了得,不过几个回合,就轻易看出林桂君在实战上的匮乏。
但到底是个金丹期的修士,又有各种法器护身,楚摇光和她打了个六四分。
她一心惦念巫婵的安危,根本顾不上什么神女不神女的,一味进攻。
林桂君越战越退,很快便伤痕累累。
她的眼眸却异常的亮,似是有寒星融进了她的眸子。
两人从山脚打到了另一个山头。
期间灵气外放,损毁了十几处招摇宫的房屋和灵田。
甚至还伤到了两个路过察觉不对劲儿想劝架的外门男弟子。
宋明夷匆匆赶到的时候,楚摇光已经折了林桂君的佩剑,砍断了她右手所有的筋脉。
18. 跪下
一开始,宋明夷接到外客的讯息,称楚摇光闯到了合欢宗圣女的院落,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庄尧每每遇到楚摇光,都要打上几架才肯罢休,偶尔双方也会受些小伤。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事。
直到庄尧赶到她的洞府,告诉她楚摇光去了林桂君的洞府,宋明夷这才赶忙动身,去找这两人。
宋明夷找了三个山头,才找到了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
林桂君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狼狈不堪。
不用检查,也能看出来她受了重伤。
再一看楚摇光,见人来了,也不停手,攻击的势头反而愈发凌厉了起来。
急着要杀了林桂君一样。
宋明夷气得脑子嗡嗡直响。
她直接打出一道灵气,砸在了楚摇光的身上:“逆子,还不停手,你在干什么?”
渡劫期大能暴怒时的灵气砸在身上,哪怕收了三分力气,楚摇光也伤的不轻。
一口血哽在了她的喉间。
她用剑撑起身体,摇摇晃晃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楚摇光索性就地一坐,她撑着剑,咽下鲜血,冷笑了一声:“师尊,难道林桂君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经历了这一个多月,楚摇光已经不信这些都是误会了。
庄尧都知道林桂君的所作所为,难道作为林桂君的师尊,招摇宫掌权人之一的剑尊,能不知道吗?
宋明夷绝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林桂君作恶而不制止。
宋明夷扶起林桂君,简单地查看了一番她的伤势,脸上的冷意已如结了三尺的寒冰。
她厌烦又嫌恶地看了一眼楚摇光,很快移开了视线,一眼都不想多看一般。
过了片刻,宋明夷简单地处理好了林桂君的伤势,站起身走到了楚摇光的面前。
楚摇光眼睑压下,懒得看宋明夷。
她知道,她免不了一顿罚了。
在宋明夷开口之前,楚摇光提起一口气,勉强抬起无力的身体,换成了一个端庄标准的跪姿。
她跪着,仍旧垂着头,像是一个再乖巧顺从不过的学生。
——像宋明夷希望的那样。
宋明夷要说出口的话却被眼前这一幕生生截断了。
她烦躁地摸到腰间,捏了捏挂着的佩剑,一开口就是诘问:“你知道错了?”
楚摇光点点头,声音不疾不徐,平静无比:“弟子知错,弟子伤到神女,犯下了大错,愿承担一切责罚。”
宋明夷无话可说了。
她握住了腰间的太玄,她的佩剑前不久刚被楚摇光大逆不道地唤走。
作为一个剑修,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从那之后,她总会时不时地摸一下太玄,确认她的配件还挂在身上。
不论如何,宋明夷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那天那个桀骜不驯的楚摇光重叠在一起。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早就希望楚摇光温顺驯服,现在却起了一股无名火。
烦躁的不行。
楚摇光一直低着头,宋明夷看不清她的表情,扯了一下嘴角,还是冷淡地说:“你知道便好,此事我已告知掌门,楚摇光,你好自为之吧。”
楚摇光的喉间又涌出一股鲜血。
她头昏脑涨,恶心得厉害,眼前一阵一阵得飘起黑。
这一次,楚摇光实在咽不下去,将血吐了出来。
鲜血夹杂着肉块,落到了杂草丛生的地上。
宋明夷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楚摇光尽力跪住,因为剧烈的恶心和头晕,她的眼角沁出了几滴泪水。
楚摇光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来:“我只求师尊能去地牢,将巫婵救出来。她只是一个凡人,无法承受其中的魔气侵扰,时间长了会丧命的。”
她说得断断续续,却还是清楚地传入了宋明夷和林桂君的耳中。
林桂君尖叫了一声:“不!”
宋明夷看向她,林桂君捂着肩膀处的伤,柔美的脸扭曲着,浸满了狠戾:“不!我不允许!姐姐,我不允许!”
庄尧刚落地,便听见这么一句话,她茫然地看了看在场所有人,迷迷瞪瞪地问:“什么姐姐,什么允许?”
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身受重伤的楚摇光身上。
庄尧一惊,快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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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楚摇光跟前,抽出一丝温和的灵气,快速检查了一遍她的经脉。
庄尧猛地转头,看向了在场唯一一个能打伤楚摇光的人。
面对她夹杂着震惊和疑惑的目光,宋明夷回以一个冷漠的眼神。
庄尧的嘴唇翕动几下,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她重重低下头,低声对楚摇光说:“楚摇光,你的五脏六腑都碎了,再不救治,就算你是元婴期的修士,也会死的。”
庄尧实在想不通,宋明夷怎么会对楚摇光下这么狠的手。
她若是没来,宋明夷就这样一直看着吗?
看着楚摇光死掉为止?
楚摇光耳边嗡嗡的,已经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了。
她眼前涌起大片大片的黑色,这黑色铺天盖地,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掉。
她张了张嘴,只吐出两个字来:“巫婵。”
庄尧咬牙,没忍住拍了楚摇光一巴掌:“巫婵巫婵,这个凡人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你都这样了,还惦记她呢。”
她一巴掌拍下去,楚摇光直挺挺地栽了。
林桂君眼见这一幕,尖叫了起来。
庄尧慌了神,喊了几声楚摇光的名字,意识到不好,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两枚丹药,塞到了楚摇光的嘴里。
随后,她顾不上许多,将楚摇光放平,扯开她的衣领,贴着她锁骨处的肌肤,源源不断地给楚摇光输送灵气。
片刻后,楚摇光破碎的五脏六腑有了愈合的迹象。
庄尧松了一口气。
还好楚摇光是元婴期的修士,能承受得起药力和灵气灌输时的灵压。
伤得重,治起来也快。
还好她跟着来了。
她们合欢宗的心法以同人双修闻名天下,自从母神陨落后,渐渐的名声便差了起来,受多个宗门的诟病。
但这么多年,合欢宗能在修真界屹立不倒,依靠的自然不是心法,而是门内出神入化的医术传承。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合欢宗的人就能通过丹药,把人救活。
楚摇光今日算走了运了。
庄尧救治楚摇光的时候,温惊秋也赶来了。
19. 眼泪
温惊秋看到现场血迹斑斑一片狼藉,顿时觉得额头疼了起来。
林桂君本来还在嚎,见庄尧给楚摇光治疗,又不敢出声了,紧张兮兮地看着楚摇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温惊秋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僵硬。
林桂君连滚带爬地来到温惊秋的面前,一把抱住了温惊秋的腿。
温惊秋的眉心皱得更深了。
林桂君根本不看她的脸色,只顾说自己的:“掌门,你救救姐姐吧,救救姐姐呀,她快死了!”
温惊秋蹲下身,抓住林桂君的手,查看她的伤势后,塞给她一枚丹药。
温惊秋催动灵力,林桂君的伤势很快便愈合了。
她第一时间抓住温惊秋,重复方才的话:“掌门,求求你,救救姐姐呀!”
庄尧被吵得耳朵疼。
她站起身,朝着温惊秋敷衍地抱拳,就当行礼了。
而后,庄尧没好气地说了一声:“别嚎叫了,楚摇光死不了。”
林桂君呆住,长长的睫毛上下扑闪,挂着两滴泪珠,可谓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她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庄尧的话,然后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林桂君的所思所想都是挂在脸上的。
庄尧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下嘴角,心里纳闷。
都是当神女的人,楚摇光怎么和林桂君差别这么大?
她从来没见过楚摇光这样扯着嗓子哭嚎的时候。
也没见过楚摇光什么时候吵闹着讨要什么东西。
与其说林桂君是拯救天下苍生的神女,倒不如说她像一个喜形于色的小孩子。
这样的人,真的能担任救苍生的大任吗?
庄尧正胡乱地想着,听到温惊秋问宋明夷:“云牙,发生什么事了?”
宋明夷语气平淡地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没有略过林桂君的所作所为。
她说完,和温惊秋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哦,看来这两位仙尊,也很头疼林桂君这幅样子。
庄尧心里想着,一面忍不住回头去看躺在地上的楚摇光。
楚摇光还在昏迷中,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迹,破碎感十足。
她生的一副好相貌,这样的惨态不显难看,反而别有一番风韵。
庄尧的目光被黏住了,怎么扯都不能从楚摇光身上扯开。
那头,宋明夷和温惊秋说完了话,温惊秋走到楚摇光身边,掌心凝聚一股温和磅礴的灵气,加快楚摇光的自愈时间。
楚摇光很快醒来了。
她五脏六腑俱都破碎,愈合之后还残存着痛感,但楚摇光顾不上疼痛,翻身狠狠咳了几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用手背草草擦去嘴边的血迹,拾起身旁的飞光,正对着温惊秋,规规矩矩跪好:“掌门,摇光犯下大错,愿受一切责罚,唯有一个请求,神女将我的未婚妻关到了地牢之内,还请掌门将人救出来。”
楚摇光的脸十分苍白,毫无血色。
她从不跪人,此刻却跪得端正。
温惊秋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对楚摇光道:“我这就叫人将你的朋友带出来。”
楚摇光摇了摇头,脸色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未婚妻。”
林桂君不依,呲牙咧嘴地说:“我不同意,她怎么配当姐姐的未婚妻,她死了便死了!”
温惊秋低声喊道:“桂君!”
宋明夷也极度不认可地出声制止:“桂君,不要胡言乱语。”
林桂君扫了一眼露出厌烦之色的楚摇光,不情愿地闭上了嘴。
温惊秋一甩袖子,背过身去:“摇光,你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摇光说:“掌门,还请你先将我的未婚妻带出来,她是凡人,待在那里,恐有性命之危。”
温惊秋无奈,也知道楚摇光说的有理,点头应允了:“我叫人去接她,都别在这杵着了,去执法堂吧。”
楚摇光撑着剑,站起身来,低下头一言不发。
她心里还存着一点希望。
她盼着掌门能主持公道。
林桂君做事如此荒唐,闯出这样的祸,这种情况下,掌门便是偏袒她,也会罚她的吧?
庄尧见现下的情形不适合她一个外人待着,便笑吟吟地告退了。
临走前,庄尧塞给楚摇光一瓶药:“温养脏腑的,正适合你,我多一瓶,送你了。”
楚摇光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她收下药瓶,诚恳地说:“多谢圣女。”
庄尧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冷哼了一声。
等庄尧走了,温惊秋一面吩咐负责看守地牢的长老将巫婵带出来,一面将其余三人都传送到了执法堂。
一转眼,一行人出现在了一个昏暗的内室中。
温惊秋叫楚摇光和林桂君两人坐在下首,她则和宋明夷坐到了最上面。
坐下后,楚摇光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同宋明夷所说大差不差。
说完后,温惊秋将视线移到了林桂君身上。
林桂君一言不发,始终盯着楚摇光看。
见她这样,温惊秋便知道问不出来什么了,索性略过了她。
这时,宋明夷开口了:“楚摇光犯下这样大的错,理应鞭打三百,面壁十年,以作警戒。”
温惊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也罢,先这样处置吧。”
楚摇光握紧了手,觉得不甘,问坐在上首的两人:“那林桂君呢?”
林桂君听到楚摇光喊她的名字,喜滋滋地凑过去,坐到了楚摇光身旁,小声唤道:“姐姐,我在这呢。”
楚摇光像没听见,只固执地看向温惊秋。
温惊秋道:“桂君私下将凡人关到禁地之中,禁足半月。”
听到这不痛不痒的惩罚,楚摇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她站了起来,紧紧盯着温惊秋的眼:“掌门,你不觉得可笑吗?”
宋明夷皱眉:“楚摇光!”
温惊秋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让她说吧,左右这里没有旁人。”
楚摇光并不把她的纵容放在眼里,她一步一步走到上首的两位长辈面前,以一个居高临下地姿态看着她们,半晌后,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来。
“我头一次知道,天下正道之首的招摇宫,居然如此可笑。”楚摇光扫视两人,和宋明夷对上了视线,“我更不知道,所谓的神女,竟是这种草芥人命、是非不分的蠢货!”
宋明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抬手便凝聚起一股灵气,想压制住楚摇光。
温惊秋却压住了她的手。
楚摇光逼近一步,拔高了声音:“师尊,你便是让我跪一百次,一万次,我也不认为我真的有错!你们认定她是神女,便处处纵容,任由她为非作歹,如此行径,和地牢里关押的那些魔族邪修有什么区别!”
“神女又如何,她是神女,便能这样吗?把苍生交到她手中,到底是救苍生还是害天下?”见宋明夷面露不悦之色,楚摇光反倒笑得畅快起来,“你们教我要明辨是非,严以律己,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
这下,温惊秋也不再放任她的言语。
掌门轻轻抬手,将楚摇光按了下去,她的口吻依旧严肃庄重:“摇光,你太放肆了些。”
楚摇光被掌门的威压按着跪下,不肯就此服软,她抬起头,挺直了腰背,神情之中没有半点顺服。
“掌门,谁才是真的放肆?是说了几句实话的我,还是凭个人恩怨便打杀凡人的林桂君?”
林桂君茫然地坐在下面,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楚摇光会这样言辞激烈地痛骂她。
她只知道,姐姐是讨厌她了。
林桂君不敢上前,怕惹得楚摇光更加不悦。
她咬住下唇,捏紧了拳头,默默地听着。
楚摇光的膝盖磕在地上,激起一层尖锐的疼,她仰着头看面前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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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长辈,神情倨傲,又暗藏了一抹伤心。
她其实还想问一问她们二人。
她记忆中那两位温和、威严、德高望重的长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副模样。
但楚摇光说不出来。
她隐隐明白,或许不是她们变了。
而是她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楚摇光不再出声,温惊秋原想再斥责她几句,看到楚摇光眼底的决绝之色后,她反倒没了话。
温惊秋满脸倦色,对楚摇光道:“你且下去领罚吧。”
一直安静地待在堂下的林桂君突然站了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走了上去,挡在了楚摇光的面前:“我不答应,你们不许罚姐姐!”
见她又摆出胡搅蛮缠的样子,温惊秋生出了两分怒气来,她一拍椅子的扶手,愠怒道:“桂君,即便你是神女,也不能如此任性,你……”
林桂君不听她的话,蛮横地打断了她的话头:“我不管,你们要是敢这么罚姐姐,我便不修炼了!谁爱当神女谁去当。”
楚摇光懒得看面前的闹剧,趁温惊秋发了脾气,撤了压在她身上的灵压,起身扭头就走。
宋明夷喊住她:“站住,你去哪?”
楚摇光偏过头,随意地回了一句:“去领罚。”
此话一出,林桂君更不依了,头一扭,就朝着屋内的柱子撞了去。
她的动作太突然,不论是温惊秋还是宋明夷,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睁睁得看着她撞了柱。
等反应过来后,两人都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检查林桂君的伤势。
好在她是金丹期的修士,柱子上没有灵气,她铆足了力气触柱,也没有被伤到,只是柱子碎了而已。
林桂君撞了一次不成,站起来又要去撞第二次。
温惊秋和宋明夷连忙去拉她。
不管她们闹出多么大的动静,撞得房屋都颤了两下,楚摇光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径直走出内室,来到执法堂惩罚犯错弟子的地下室,和执法长老报了数目。
执法长老吃了一惊:“三百鞭?摇光,你怕是听错了。”
楚摇光摇了摇头:“长老,就是三百鞭。”
长老迟疑了一下,同她说:“修真界的鞭子,和凡间的可不一样,都刻了阵法,灵气充盈,灵气所致的伤极难恢复,这打下去,你不死也残了,若不是你听错了,就该是掌门说错了……”
长老说了一通,不耐烦地摆手,赶楚摇光出去:“去去去,再去问问掌门,不行你把掌门喊来,让她和我说,你这孩子定是糊涂了,弄错了。”
楚摇光被她用手推搡了几下,压低了声音,无奈道:“姨,是真的。”
长老更不耐烦了:“不管真的假的,你都去把人给我找过来。”
楚摇光心知肚明,这是长老不愿她受这么重的惩罚,给她找开脱的借口。
但她也知道,哪怕真的把掌门喊过来,结果也是一样的。
她走出去后,靠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后,决定就这么进入。
执法长老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磨磨蹭蹭地翻找着册子,见楚摇光受了伤,还塞给她两枚味道发甜用于止痛的丹药。
这丹药是给怕疼怕苦的小孩子吃的。
楚摇光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若是两个月前,有人给她这种丹药,她一定会碍于面子,不肯收下。
楚摇光将丹药塞入口中,鼻尖微微一酸,低下头对长老说:“姨,多谢你。”
长老长叹一口气:“摇光,你在这里再等等吧,我去问问掌门。”
她是看着楚摇光长大的,平日见了楚摇光都是笑眯眯的。
现在楚摇光不是神女了,她还是如过去那样疼爱楚摇光。
等长老转过身去,楚摇光握紧了另一枚丹药,胡乱地往嘴里塞去。
两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落下,砸在了满是血迹的衣领上,消逝不见。
20. 动心
最后,楚摇光还是没有受罚。
林桂君一直耍脾气,不是撞柱子,就是拿着剑抹脖子,闹得把房顶都掀翻了。
温惊秋和宋明夷实在按不住她,也担心她真的伤到身体,无奈之下只好松了口,将对楚摇光的惩罚改为禁足一年。
执法长老很快带着这个消息赶来了,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楚摇光道:“摇光,我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弄错了,我刚刚去找了掌门,她说并非要这么重地罚你,只是禁足一年,你待在自己的洞府里,好好思过就是了。”
楚摇光已经擦过脸,看不出来哭过的痕迹,她闷声说:“好,谢谢姨。”
执法长老犹豫了一会儿,嘱咐楚摇光:“摇光,凡事糊涂一点,不必争个明白,也是好事。”
楚摇光已经疲惫万分,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长老说完这话,不由叹气:“摇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你这样的性情,若是神女自然是好的,但你若不是神女,就会伤及自身,我不想指责你,只是你也该学着自保之道了,这修真界的人啊,你在高位的时候他们都好人,你跌下去了,身边就没有好人了。”
楚摇光苦笑了一下:“姨,我知道的。”
她如何不知道这些事。
说来说去,执法长老也没话可说了,只能安慰她:“摇光,你也别灰心丧气,没了斗志,就算你不是神女那又如何呢?你还是天赋异鼎、人品贵重,是也不是?”
“嗯。”
长老安又安慰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摇光,我还有事,便先走了,这是一瓶止痛的药,你若是痛了,便吃两粒,禁足期间有什么不方便的,传讯给我就是了,我会帮你处置的。”
长老走后,林桂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她额头擦破了一大片,血肉模糊,脖颈处也有两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看起来好不狼狈。
饶是这样,见到楚摇光,林桂君还是表现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一蹦一跳地走到她面前,伸手便要去拉楚摇光的手。
楚摇光避开了她的动作,神情疏离:“神女,请自重。”
林桂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仰起头,哀哀切切地看着楚摇光,伸手又去拽她的手:“姐姐……”
楚摇光眼神冷漠,毫不动容。
在楚摇光的冷眼下,林桂君只得收回了手,扭捏了几下,才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低下头道:“姐姐,对不起,我害得你被罚了。”
楚摇光嗤笑一声:“神女,你最好做好准备,若是我的未婚妻有一丁点不是,我拼了命也会杀了你。”
林桂君脸上的怯懦扭曲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难以言说的愤恨和不甘。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两支火苗摇曳的蜡烛。
烛火跳动着,衬得林桂君的表情阴冷而又冷漠,和她平时娇痴任性的样子截然不同。
“姐姐,你要为了她,真的杀了我吗?”林桂君歪过头,声音飘忽,语气难以捉摸,“是啊,姐姐喜欢她,远胜过喜欢我呢。”
楚摇光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留下了两个字:“你谁。”
她从林桂君身边走过去,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给对方。
楚摇光急着回去找巫婵,并不把身后的林桂君放在心上。
林桂君的视线一直黏在楚摇光的身上。
随着楚摇光的离去,她的眼珠也跟着转动,然后才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凝视着楚摇光的背影。
像一具提线木偶一般。
而操纵她的线,都系在了楚摇光的身上。
这具木偶的眼中,除了痴迷,只剩下了雄雄燃烧的妒火。
因为被罚禁足一年,楚摇光又带着东西搬回了她的洞府。
她的洞府外面,已经笼罩了一层针对她的禁制。
只要楚摇光触碰到这层禁制,就会落下十几道雷,精准地劈向她。
巫婵还没回来,楚摇光等得心急,贴在离结界两步远的地方,来回踱步。
她转了两圈,袖口突然掉出来一长条东西,露着白肚皮,在地上用力地翻滚着。
楚摇光蹲下身一看,发现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她这才想起今日出门的时候,顺着妖兽留下的痕迹,捡到了一条开了灵智的小蛇。
她本来是打算养几天,得了空找人问问谁家丢了一条蛇妖。
现在恐怕得养一年了。
楚摇光捏起小蛇的七寸,抖了抖,小蛇便扭动了起来。
发现蛇还没死,楚摇光放下心来,把蛇盘成一圈,继续焦急地等待她的未婚妻。
等了半个时辰,有人将一身污糟的巫婵带到了门口。
楚摇光一喜,扔掉盘成一个圈的蛇,迎了上去。
她还算有理智,堪堪停在了宋明夷刻画的禁制前面,没有撞上去。
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楚摇光眼巴巴望着巫婵,只恨她不能飞出去。
巫婵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离大门短短一截的距离,她便差点摔了两次。
楚摇光看得提心吊胆,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巫婵进门后,她慌忙扶住了人,一开口,已经泣不成声。
“巫婵,我对不住你。”
她是极少哭泣的人。
以前就算是哭了,楚摇光也不愿意在人前,尤其是巫婵的面前落泪。
但经历了今日的事,她根本管不住她的眼泪。
巫婵的发髻和衣服都乱了,脸上蹭了许多灰和血迹,狼狈得不成样子。
她捂住嘴,克制地咳了两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楚摇光的脸颊,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摇光,我没事,你别担心。”
楚摇光抽了抽鼻子,眼泪落得更凶了。
她不好意思在巫婵面前掉眼泪,胡乱抹了一下泪水,扭过头说:“都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
巫婵捏了捏她脸上的肉,声音放得更轻了:“好了,别哭了。”
楚摇光闷声说:“我没保护好你。”
她垂着眼眸,鸦羽一般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滴,眼眶发红,看上去竟有三分可怜。
加上今日打了架,受了重伤,楚摇光面色苍白,嘴角边还有未干的血迹,不但可怜,更有一番坚毅又支离破碎的美感。
此刻,她悬而未落的眼泪,呈现出令人惊心动魄的魅力。
勾得巫婵心潮汹涌,更想撕碎她的表面,看她跌落到情欲里,被其淹没。
巫婵的眸色幽暗了起来,她用指腹轻轻擦去楚摇光眼角残留的泪水,压低了声音:“不怪你。”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越凑越近,距离越来越小。
楚摇光沉浸在难过的情绪中,没能察觉。
巫婵笑笑,忽然凑上去,亲了一下楚摇光的嘴角。
楚摇光一下呆住了,眨了眨眼,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
她被巫婵的举动弄懵了,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在楚摇光浅薄的认知中,这个时候,是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成婚之前,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就算是成婚了,也不能随意这般亲近。
她还在发愣,巫婵已经亲完了。
巫婵摸了摸楚摇光嘴角处的伤痕,眼眸低垂,轻声问:“疼吗?”
楚摇光摇了摇头。
然后,她又点了点头:“有一点疼,就一点。”
她说完了这话,自觉不好意思,半闭上了眼,眼泪却落得更凶了。
巫婵原本是觉得无所谓的,可楚摇光的眼泪越来越多,不断地往下掉,掉得她忽然感到了一些不悦。
是对招摇宫的人的。
楚摇光这么一个人,今日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副样子?
巫婵难得表现出强硬的姿态,一把搂住了楚摇光:“摇光,想哭的话,可以随便哭的。”
她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楚摇光的脑袋,声音无限温柔了下去:“我陪着你呢。”
楚摇光伸手拽住了巫婵的衣领,哽咽着说:“阿婵,阿婵……”
她不停喊着巫婵的名字,好像能从这样简单的行为中汲取到力量一般。
巫婵没了亲近的兴致,一声一声应着楚摇光的呼唤。
楚摇光哭了很久。
她从来没有哭这么大声、这么久过。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睛可以流出这么泪来。
哭到最后,楚摇光只剩下了一句话:“阿婵,还好你没事,你若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松开抱着巫婵的手,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并没有发现巫婵听到这句话后,有那么一瞬间,表情古怪了起来。
巫婵叹气,握住了楚摇光的手,细细去问:“今日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你离开后,没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说要带我去玩,结果……”
结果折返回来的人并不是楚摇光,而是化身成楚摇光模样的林桂君。
然后,林桂君便将巫婵关到了地牢中。
巫婵提起这事,表现出心有余悸来:“那个地方……实在可怖诡异,但幸好有巡逻的长老发现了我,我只待了一个时辰便出来了。”
楚摇光检查了一番她的经脉,发现只是受了惊后,终于放下了心来。
轮到了巫婵问她话:“你呢,摇光,你怎么这样狼狈?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摇光不想让她担忧,便省略了大部分事情经过,简单概述了一下。
说着说着,楚摇光内疚了起来:“是我不好,连累你要和我一起禁足了。”
巫婵正要说话,草丛中忽然弹出来一个长条状的物体,直直弹到了她的脸上。
巫婵下意识伸手一接,接到了一条黑色的小蛇。
小蛇疯狂地扭动身体,像一条长虫,一边扭,一边嘶嘶吐着信子,口出人言:“妈啊!妈——”
巫婵对上小黑蛇绿豆大的眼珠,陷入了沉思。
她的坐骑,不是被楚摇光抽筋剥皮,一根骨头都不剩了吗。
怎么还活着?
还变得这么小?这么丑?
楚摇光听到小黑蛇口吐人言,惊讶过后,更怕她吓到了巫婵,将小黑蛇捏了起来,同巫婵解释道:“阿婵,这是我今日在外捡到的一只小妖,她应该是谁家的坐骑,和主人走丢了。”
巫婵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声音没有一点起伏,生硬地扮演一个第一次见到妖的凡人:“好稀奇,原来妖是长这样的。”
她的目光落在小小的蛇上面,始终没有移开。
楚摇光道:“这是一条小蛇妖,不知道有没有毒,她有没有咬到你?”
巫婵摇了摇头:“只是撞了我一下。”
小黑蛇被楚摇光拎起,发了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狂乱地扭动起身体:“妈,救命,救救我,妈妈!”
楚摇光拎起她,甩了甩。
小黑蛇登时被晃晕了,安静了下来。
巫婵看得心疼,赶忙从她手中接过小黑蛇:“你这样晃,她会吐食的吧?”
楚摇光反问:“妖有这么脆弱吗?”
巫婵也反问道:“没有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僵持了片刻,巫婵率先道:“我小的时候,家里养过几只蛇,晒干了蛇蜕去卖钱,我在养蛇一道上颇有天赋,你不如将这蛇交给我吧。”
楚摇光本想拒绝,又想到她要禁足一年,巫婵作为一个凡人,无法在招摇宫自由进出,也得被迫陪着她,养一只灵宠解解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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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好,”楚摇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人来,“但这小蛇来历不明,我怕她会伤到你,你需随身带好这个纸人,保护你的安危。”
巫婵摸了摸手中团成一个球的小黑蛇,神情柔和了下来:“她喊我妈呢,不会伤到我的。”
楚摇光摇了摇头:“以防万一。”
两人简单地商量了几句,巫婵接过了纸人。
心爱的坐骑失而复得,虽模样大变,巫婵也欣喜万分,捧着她的坐骑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
小蛇安静地盘在她的手心,一动不动,像死了一般。
同时,巫婵不忘问楚摇光在哪捡到的这条小蛇。
楚摇光一五一十地说了。
“你得和我一起禁足一年。”楚摇光握住巫婵的手,“你养一只小蛇解闷儿也没什么,只是千万要小心,别伤到了自己。”
巫婵捧着蛇:“我明白……我们先回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一下吧。”
两人现在都是一身的脏污,狼狈得不行,是该好好清洗一番。
楚摇光颔首,扶住巫婵的手,将人带到了山顶的宫殿。
她顾不上没好全的伤势,一进屋,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巫婵的身体,生怕遗漏了什么地方。
确认了没有大碍,楚摇光才真的放心下来,带着巫婵去洗澡。
巫婵身上只是脏了些,很快便洗好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袖子里揣着失而复得的坐骑,推开门从汤池宫中走了出来。
一出门,巫婵一眼便看到了抱着剑守在门外的楚摇光。
楚摇光靠在柱子上,头倚在剑柄上,已经睡着了。
她这是累极了。
不然也不会站着便睡过去了。
她一身的血迹和泥土还没有处理。
巫婵静静看着她,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伸手去掐袖中的蛇。
她方才问过了。
她的坐骑白玉,确实被楚摇光斩杀了。
白玉趁她沉睡,偷偷溜走,跑到了修真界,因为贪玩,便忘了时间。
结果,她没多久,就进入了发情期。
发情期护巢的妖暴躁易怒,遇上了几个修为低的修士,不慎吵到了她,白玉便发了狂,将人打死了。
恰好楚摇光路过,便顺手斩杀了她。
白玉血统特殊,生魂钻到她发情期产下的蛇卵中,经过几年孵化,又钻出了蛇卵。
她自知闯了大祸,不敢回到魔界,就在这附近抓蚯蚓吃,想等巫婵气消了,再回魔界。
谁知遇上了楚摇光,白玉闻到她身上有巫婵的气味,便跟着她走了。
巫婵听后,良久缓不过神来。
她手底下的人和她汇报此事时,说的是另一套说词。
想来是没看住白玉,这些人怕她责罚,将锅都甩到了楚摇光身上。
巫婵看了很久。
白玉自知理亏,用尾巴去缠巫婵的指尖:“妈……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死了一回了,你就别生气了。”
巫婵冷声道:”你杀了几人,就死几次。”
白玉缩了回去,不敢再吭声了。
她知道,巫婵的话绝不是玩笑。
她该死几次就得死几次。
想到死亡那浓稠的窒息感,白玉忍不住瑟瑟发抖。
巫婵并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看着靠在柱子上也能睡着的楚摇光,不由地焦躁起来。
楚摇光斩杀白玉,是白玉有错在先。
她却不知真相,和楚摇光玩了五年凡人和仙君的无聊游戏。
若是这样也就算了。
大不了她一走了之,回到魔界继续当她的魔尊。
但……
巫婵按了按心口的位置。
但她竟有些不想走。
这种感觉并不浓烈,只是淡淡地萦绕在她的胸口,却有着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她不是楚摇光这样不懂情爱的小孩。
巫婵心知肚明,她是动了心了。
这有一点奇妙,但不难理解。
楚摇光这样一个光风霁月、月笼玉树一般的人,因她而动心再正常不过了。
谁不想拢住天边月的清辉呢?
只是,巫婵起了迟疑之心。
白玉已经同她说了今日发生过的一切。
楚摇光不顾一切,也想保全她,这让巫婵这样无情无义的魔也生出了一点感动来。
只是这样微小的动心和动容,还不够她把楚摇光放到眼里。
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巫婵更多的是尴尬。
她竟闹了这样可笑的错来。
人一尴尬,便想逃避,身为魔界之主的鬼见愁也不例外。
比起动心,她更想干脆杀了楚摇光灭口。
这样便没有人知道她还犯过这种蠢了。
这样想着,巫婵轻手轻脚走到了楚摇光的面前。
她抬起手,想着索性现在就将人杀了,省的麻烦。
但摸到了楚摇光的肌肤,比起杀了她,巫婵更想将人压到隐秘的角落中肆意把玩。
楚摇光生的太好了。
每一处都让她喜欢得不得了,舍不得人就这么死了。
巫婵压下眉眼,摩挲着楚摇光的唇角。
片刻后,她吻了上去,泄愤一样,用力地啃咬楚摇光的唇瓣。
楚摇光迷迷糊糊地醒来,弄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凭借着本能,她动作温柔地回应了巫婵粗暴的亲吻。
两人抱在一起,吻得气喘吁吁。
巫婵垂下眼,盖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与其想那么多,不如一响贪欢。
不过是一个假神女罢了,她不必花费这么多心思在楚摇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