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丹霄》 第120章 自求多福 杨皇后面色平静,转头看着墙壁道:“杨凌是杨凌,御都杨家是御都杨家。” 沈枭垚没笑,只是平静的盯着杨皇后,她很想警告杨皇后一些话,可是又觉得没必要,她在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已经死在了御都。 其余的,全都不重要。 她安静了一会儿道:“那就好,杨家自求多福,你也是。” 说着起身抄又补充道:“对了,父皇醒了。” 杨皇后却还记挂着刚才的话题:“你自身难保,难道不担心自己无路可走?” 沈枭垚这次倒是轻轻笑了:“你着急了,太子...还没当上皇帝呢。”又如何有权处置栖霞公主。 言尽于此,沈枭垚转身出了凤仪宫,她雪青色的长裙在明亮的金砖上拖曳出花朵一般的弧度,杨皇后看着那弧度眯了眯眼,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沈枭垚自然还要去探望徐贵妃,她站在殿外就听见了里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滚出去!骗子!你们全是骗子!叫令儿回来,把令儿还给我!” 沈枭垚站着没动,她自然也听见了里头和静公主的哽咽。 皇帝的暴怒,徐贵妃的崩溃,和静的伤心。 他们才像是一家人,不知恭宜皇后死的时候,皇帝难过了吗。 一旁的小太监不敢进屋禀告,只低声道:“殿下,娘娘正是哀恸的时候,恐怕没时间招待您,您请回吧。” 沈枭垚摇了摇头,她没说话也没动。 大半年了,沈九娘就在年前回了一封信跟她道了安好便再也没有消息了。 自己已经不能再将青雀的死瞒着了,到那时候沈九娘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徐贵妃还在哭,时而哭着说雍王走前说了什么,时而咒骂奴才们诓骗她。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摧枯拉朽般。 还不等沈枭垚离开,和静正抹着泪从殿内出来,她手里拿着贵妃的玉印,口里应着:“嗯嗯,我这就去,娘别担心!” 一抬头看到了沈枭垚,眼泪簌簌落下,她抬袖子抹了一把脸。嘴巴一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沈枭垚跟前,一把抱住沈枭垚。 然后压抑着哭声无助道:“皇兄,....皇兄真的战死了吗?我该怎么办啊?娘怎么办啊......”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突然知道这些事,看到父母这样,只觉得天都塌了。 沈枭垚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她什么都没说,挣脱开和静的怀抱拉着她往外走了一段。 阳光照在和静脸上,她已经哭得双眼红肿,额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此时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 沈枭垚温柔地道:“你怎么出来了?” 和静还在哭,哽咽道:“母妃,她不信战报,叫我...叫我去见舅舅...让舅舅去找皇兄。” 沈枭垚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怕,还有父皇在。” 这个父亲对别人不好,可对和静公主是实实在在的好。 芙蕖跟在沈枭垚身后看着她如此温和的抚慰和静公主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她知道自己侍奉的主子是笑里藏刀的,是温柔刀割人性命的,是既爱恨分明却又阴沉狠毒的。 可是,最可怕的往往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真的认真对待和静公主的,是真的对和静公主抱有善意的,可是她却对算计雍王战死一事时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还有福山县主,她为福山县主救治周卿华,帮助福山县主在辅国公府除掉内敌,就算教唆福山县主给辅国公下药,那也是为了福山县主,可是她在算计辅国公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心软。 没了辅国公,周羡好和周卿华以后没有父亲依仗怎么办。 可沈枭垚像是完全不在意这些。 无论头顶的太阳有多大,芙蕖都还是觉得有些冷,她忠心对沈枭垚,也不会指责沈枭垚是错的,她只是不理解,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沈枭垚还在安慰着和静,她在茶水房里拧了帕子给和静公主敷眼睛,又帮她把额发整理好才道:“派信得过的人去跟徐家说一声,叫人来劝劝贵妃,你好好吃些东西再去看看父皇。” 和静抽噎了两下道:“我吃不下,皇兄走的时候还说等他凯旋回来带我出去吃宫外的羊肉汤和烩饼。” 她说着又落了泪,沈枭垚轻轻给她敷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你若再病了父皇和贵妃怎么办。” 和静哭着点了点头。 沈枭垚陪着她吃了些东西,又看她吩咐人去徐家传话后才离开。 黄昏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投在红墙上,显得有些孤单。 沈枭垚终于长长的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 皇帝罢朝了三日,他和徐贵妃沉浸在失子的病痛里,中州那边的战事却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孙少春失了大量人马,一时半会根本不敢跟杨凌死磕,只能僵持着等皇帝派大将领兵来援。 皇帝这般,朝臣们急得跳脚。 杨辉在乾清宫外跪了一日,请旨去中州平叛,皇帝既不见他,也不叫太监理会他,显然对杨家怨气不小。 皇帝对杨家的恩怨是私怨,如今杨凌谋反是国事,朝中大臣的奏折如雪花一般进了御书房和乾清宫。 甚至很多直接进宫跪着了,请皇帝及时处理中州战事。 皇帝直到第三天才出现在了早朝上,面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 满朝文武却顾不得安慰皇帝,几乎一窝蜂的便说战事的事,杨辉再次自荐,皇帝依然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一旁恭敬的安王道:“安王,雍王与你是血亲兄弟。” 众臣看皇帝点名安王,纷纷让开由安王跪在殿中。 皇帝又道:“你可愿领兵前去为雍王报仇,提了逆贼杨凌的头颅来见朕。”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1章 领兵出征 安王从未领兵打仗,他一时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送他去死还是试探他。 他还没想明白,但是动作比思路快,已经直接拜倒在地。 朝堂上顿时像是飞入了一群蜜蜂,前头的宗亲贵族们还是交头接耳,一旁的太子面容由惊骇转为平静,由表面的惊涛骇浪转为暗中的汹涌。 他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雍王死了,皇帝这是要扶持安王来打压他吗? 安王也迟疑着,犹豫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皇帝有些不耐烦打算再次开口时,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微臣愿领兵前往,为雍王殿下复仇,为陛下扬威!”秦渊跪在殿中道:“陛下之哀痛臣十分明白,只是安王殿下未曾领过兵,打过仗,臣为陛下先锋,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他字字浑厚有力,振聋发聩。 一旁的弘王世子和几位大学士全都上前进言。 “请陛下允神武侯所请!” “安王殿下虽文才武略,可实在是缺少实战,此战太险,请陛下准神武侯所奏!” “请陛下准神武侯所请!” 太子见此时尚有转圜暗暗松了口气,一言不发地等着皇帝裁决。 皇帝原本就茶不思饭不想了两日,头痛欲裂,此时十分暴躁的重重拍了一下御案道:“给朕住嘴!” 朝堂内顿时一片安静。 皇帝看向秦渊道:“你要多少人马?” 秦渊毫无犹疑,信誓旦旦:“两万!” 这些朝臣纷纷侧目,皇帝也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布满血丝的双眸眯了眯:“你确定?” 秦渊肯定道:“是,两万即可。” 皇帝眉头狠狠皱起,盯了秦渊一会儿道:“两万,若是败了呢?” 秦渊神色不变,脸上带着利刃出鞘的杀意道:“杨凌敢反启,陛下便是给臣五千人,臣也敢冲入敌阵将他一枪捅死,陛下给臣两万人马,臣愿以性命担保,以秦家担保,绝不辱陛下的信任!” “好,那便由神武侯挂帅出征吧!”皇帝说完却又话锋一转:“刚才说安王没有实战经验,那安王便跟着一起去吧。” 朝中重臣又寂了寂,太子紧咬牙关,他也是雍王的兄弟,可是他不能说出要为兄弟出战这句话,他害怕真的死在战场上,不是杨凌和秦渊杀他,而是他害怕皇帝会叫他死。 他比谁都明白,皇帝不喜欢他,从来没喜欢过他,甚至不知为什么,越来越漠视他。 这件事最后就这么定了下来,秦渊为主帅,安王为副将,延右卿为先锋,孙少春为副先锋,即刻发兵。 沈枭垚没有去送秦渊,倒是听说赵琼芳去送大军出城了,三个婢女以为她会介意,谁知她只是认真地抹着石臼里的药材道:“赵小姐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 她这话说完三个婢女便点了点头,还是金蕊话多,她道:“殿下,和静公主和赵小姐完全是不同的人,你很喜欢和静公主,为何也喜欢赵小姐?” 沈枭垚手上动作不停,她十分粗犷地将一旁瓶子里的蜈蚣倒入小石臼,活着的蜈蚣乱爬,被她一石臼打死,鲜血溅在石壁上,金蕊吓得一哆嗦,沈枭垚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她们是一样的人,和静单纯,因为皇上和贵妃都很疼她,赵琼芳纯粹,她也在赵家很受宠,本质上,她们是一类人。” 没受过真正危及自身的苦,没有经历过需要自己一人支撑和面对的时候,有家族遮风挡雨,有父母可以庇护,可以保持原本本性里带的一些品质,如单纯,如纯粹。 金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直到手中的话做完,她们将东西收拾了,沈枭垚拿了炉子开始煮药材,她们才全都退到门外去了。 沈枭垚炼药的时候不让任何人在场,三人便都守在门口。 今日没有太阳,天气阴沉闷热,景泰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对金蕊抱怨道:“你为什么要问公主这话?” 金蕊不解,有些疑惑道:“问问怎么了?” 景泰还稚嫩:“公主已经够可怜了。” 这下金蕊和芙蕖都偏头看她,沈枭垚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哪里可怜啊,她只会叫别人可怜。 见两人都盯着自己,景泰十分郑重的道:“公主没有人可以指望,她只能指望她自己,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在这宫里,她想活着就要有手段,两位姐姐年纪比我大,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我知道金蕊姐姐得公主喜欢,芙蕖姐姐得公主信任,就我在里头知道的事情少些,可是我知道公主其实是个好人。” 芙蕖没有说话,她是秦渊的人,只要秦渊还没和沈枭垚翻脸,她自是不会动,可她又觉得,沈枭垚或许知道她是秦渊的人,只是不在意罢了。 金蕊的面上难得有些深沉,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树枝上道:“咱们从接触公主的蛊毒时就谁也不能背叛她了。” 顿时三个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就在景泰打算开口为沈枭垚辩解时,金蕊语气长长地道:“公主从前也是天真活泼的秦王府郡主。” 沈枭垚走到榻边坐着,自然听见了三个婢女的对话,药炉上的火熊熊燃烧,她盯着那团火焰慢慢喝茶。 前世她并没有这三个侍女,而是由着宫里给她分了四个贴身婢女,只是这四个人全是叛徒。 大抵是因为怕她,怕她手指上偶尔沾染的无名粉末,怕在罐子里爬来爬去的蜈蚣,更怕她将粉末放置在神像内这件事。 所以全都背叛了她,重来一世,沈枭垚就没想过纠结上世的事情,怕不怕的,只要背叛了她,就会被蛊毒折磨死罢了。 她再次缓缓饮了口茶,沈九娘教导她蛊毒的时候便说过,西亳蛊毒不是天下无敌的存在,自从西亳诞生了这种东西之后,先祖给孩子们传承这种秘术之后,这东西便于人的寿数息息相关。 她虽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但是想来想去,恐怕就是炼蛊损伤了阳寿而死吧。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2章 主动上门 战报到了,辅国公府已经开始为辅国公开始办丧。 沈枭垚作为辅国公府的常客自然该上门吊唁,她知道自己主动去见福山县主一定会引得福山县主当众失态,因此直接从侧门进,去见了周卿华。 府里正是忙碌的时候,外门内门守着的都是寻常的侍卫婢女,几个婢女都是见过她的,一见她来便恭敬又温柔地道:“殿下来了,今日怎么没有走正门?” 几个婢女皆是一身白衫,头上簪着白花,许是因为这是周卿华的院子,下裙皆是淡黄色,没有完全一素到底。 主子战死,婢女们自然不敢嘻笑,恭敬地引着她进内室,打帘的时候还道:“两位小姐都在,外头客人多,闹哄哄的,县主怕两位小姐不舒服,只早上叫她们过去守了一会儿,下半晌羡好小姐再去守一会儿。” 沈枭垚点了点头,缓步进了内室。 两姊妹正依偎在一起坐在放了软枕的美人榻上看字帖,周卿华泪水涟涟,周羡好冷静许多,盯着铺在脚边的字帖出神。 婢女进来道:“小姐,栖霞公主来了。” 周羡好点了点头,还没开口,沈枭垚已经带着金蕊进来了。 两人没有多想,只以为沈枭垚是来吊唁的,都收起神情下榻穿鞋给沈枭垚行礼。 周卿华虽然犯病的时候少了,可是也三五不时的会感染风寒,汤药不断,此时小脸蜡黄,瘦得伸出的指头如皮包骨一般。 沈枭垚走上前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道:“你们在看什么?” 两姐妹跟着她坐在榻上,周卿华的泪珠子又落了下来,她抽噎了一下道:“爹爹给我们写的字帖。” 小孩子是不记仇的,无论辅国公是什么样的人,她们又不知道,只觉得那是她们的爹爹。 即便周羡好那么古灵精怪的一个小姑娘,她也会觉得,即便父亲犯错,那也是被坏人蒙骗了心肠,并非真的是父亲坏。 沈枭垚点了点头,伸手将字帖细细地码好,然后拿起来放在一边的小几上。 她认真看着周羡好道:“卿华,你想离开御都去外面生活吗?” 周卿华不解地睁大眼睛看着沈枭垚,她不明白沈枭垚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一旁的周羡好顿生警惕,她死死盯着沈枭垚,不是她心思歹毒,而是父亲战死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几日,祖母担心辅国公府无依无靠,已经开始打起她婚事的主意了,想着趁福山县主的余威还在,先给她订一门像样的婚事,将来辅国公府也有人扶持。 沈枭垚说这话,使得她立刻便产生了误会。 沈枭垚看也不看周羡好,又摸了摸周卿华的头道:“你好好想一想,也许离开御都,你可以活下去。” “去哪?” 周羡好想说话,被周卿华一把捂住了嘴,她看着沈枭垚,有些怯怯地重复道:“离开御都,还能去哪?” 沈枭垚盘了盘挂在手腕上的玉串道:“到西亳去。” 两姐妹虽然不谙世事,可是她们都听过西亳这个地方,传闻有巫神的地方,能叫死人白骨生肉,还能问尸,福山县主一直想找到一位来自西亳的巫医。 周卿华很小便知道什么是死,虽然福山县主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是面对她每一次昏厥,福山县主都惊恐害怕的模样,渐渐地她便明白了,母亲怕她会死掉。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父母还有周羡好前头,可是即便如此她对死这个字的概念也是模糊的,她总觉得或许跟睡觉一样,只是再也叫不醒了。 现在父亲死了,她知道了,死就是再也见不到了,要装在一个华丽的木盒里抬出去,埋到底下,永远都见不到了。 她很难过,却也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跟父亲一样,死掉,装在小盒子里埋了,想着想着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周羡好有些愤愤,她拉开周卿华的手对沈枭垚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娘说?” 沈枭垚笑了笑:“因为我尊重大小姐自己的意愿。” 可周卿华并不能做主,她还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消息里,她红肿的双眼看着小几上辅国公写的字帖道:“父亲走了,若我再走了,就只有妹妹陪着母亲了。” 周羡好盯着沈枭垚道:“姐姐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娘说。” 沈枭垚原本也是临时起意,闻言点了点头。 她在内室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外头天气正好,她便叫两个婢女帮两姊妹整理好衣衫带她们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哪怕坐会儿晒晒太阳也行。 周羡好坐了一会儿便走回了她身边,两人已经许久没见了,她站了一会儿见沈枭垚没有主动跟她说话便道:“你今日来是来吊唁爹爹的吗?” 沈枭垚摇了摇头,她神色十分淡漠:“不是,我与辅国公非亲非故,只是来看看你们,见见你们娘亲。” 周羡好嗯了一声,眼底却聚集了些水汽,她有些倔强地昂着头道:“我知道爹爹对娘亲一点也不好,也知道是爹爹纵容祖母针对我娘,纵容妾室给我娘找麻烦。” 沈枭垚的神色很冷,语气也淡淡的:“但你还是觉得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周羡好没答,她有些生气有些不服输:“换你你不会难过吗?” 沈枭垚的视线落在周羡好的脸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会,只难过了一次。” 周羡好看着她道:“你离开御都的那一年,是吗?” 沈枭垚点了点头道:“然后你就会明白,这世上大多数的苦难,也许就是那个生你的人给你带来的。” 这句话周羡好还听不懂,沈枭垚道:“等你长大了,再回过头来就会明白,也许该庆幸此刻没了父亲。” 这句话周羡好听懂了,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沈枭垚依旧淡淡的看着院子里的周卿华,就在周羡好打算伸手扯住她袖子时,内院的门嘭的一声开了。 福山县主一身素衣,头带白绫,带着董妈妈大步进了院子,她面容森冷,语气严肃地对婢女们道:“把两位小姐带进闺房!” 说着眼神看向沈枭垚,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她。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3章 剑拔弩张 寂静的院落顿时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婢女们大气不敢喘,赶紧将周卿华和周羡好扶起来带进屋去,周羡好站在门槛前刚犹豫了一下,董大娘子上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弄进屋里。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主子。 福山县主几乎凶狠地盯着沈枭垚,她两步上前,抬手就要给沈枭垚一点报复,被沈枭垚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挣了挣,没能挣脱,刚要张口说话,却未语泪先流:“你早就猜到了此战凶多吉少是不是?你就是送他们去死!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恨恨地上前一步,咬牙切齿道:“他是我女儿的父亲,是我的丈夫!” 沈枭垚一把甩开福山县主的手腕,她几乎有些怜悯地看着福山县主道:“他做到了父亲该做的了吗?尽到丈夫的职责了吗?” 福山县主双目赤红,还要抬手去打沈枭垚,她口中愤怒道:“这跟你没关系!” “对!那又怎么样。”沈枭垚再次甩开她,抬手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几乎将她推得一个踉跄,沈枭垚依旧温和地看着她道:“他就是死了,辅国公府落在了你的手里,你不该偷着乐吗?” 福山县主厉声道:“你懂什么!” 见沈枭垚挑眉不语,她双唇颤抖地道:“我没有儿子,他一死,你知道兄弟里会有多少人来争夺爵位吗?你知道寡妇带孩子有多难吗?他死了,卿花羡好以后依靠谁!你难道因为在土坑里长大就忘了家族荣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她整个人都因为这个有些癫狂,甚至上前一把揪住沈枭垚的衣襟道:“我那么信任你,后来一心一意为你,你怎么这么对我!恭宜皇后背叛了你,你和恭宜皇后有什么区别!” 沈枭垚等她说完,再次推开了她,她整理好衣襟道:“他死了你才能护住卿华羡好,他不死,最先完的人一定是你,然后是你的女儿。” “不可能!他只有这两个孩子了,怎会对她们不好?”福山县主此时几乎恨毒了沈枭垚,她压抑着几乎杀人的怒气:“沈枭垚,今日起,咱们就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与你势不两立,现在请你滚出去!”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如同吐沙子般吐出来的。 在她怒气冲冲准备转身离开时,沈枭垚淡淡道:“他发现了你在他饮食中下药的事情,已经准备打完仗回来弄死你了。” 福山县主的脚步一下定住,她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沈枭垚。 那双明亮漂亮的眸子里盛着惊愕,惊恐,质疑,憎恨,愤怒。 沈枭垚歪了歪头道:“不是我做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是你自己被他发现了端倪,你没察觉到一点吗?他对待你的异常。” 福山县主自然去回忆辅国公出行前的事情,沈枭垚补充道:“他若死了,女儿是你的,你自会上心,你若死了,即便他生不出孩子了,你放心吗?” 福山县主和辅国公过了那么多年,她自然了解辅国公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此刻她并没有全信沈枭垚的话,有些半信半疑道:“那你为什么那时候不说?” 沈枭垚轻笑出了声:“我为什么要说,继续帮你在内宅里玩小女子过家家的小把戏吗?他死了一劳永逸不就好了,至于你说的那些事,你已经投靠了我,我自然,会赏赐你的。” 她说得风轻云淡,言笑晏晏。 福山县主却一头雾水,面色通红,她觉得沈枭垚口中赏赐一次是在羞辱她,她出身尊贵,辈分崇高,更是沈枭垚的长辈,她怎么敢说这句话,正要发火,只听沈枭垚又道:“雍王必死,你们谁也得不到他给的好处。” 见福山县主不解,沈枭垚问道:“你觉得谁会登上皇位?” 福山县主一下子愣住了,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猜想能将她震惊的忘掉辅国公死了的这件事,她看着沈枭垚道:“秦渊也想让雍王死。” 她说完又有些不自信地反问:“是吗?” 沈枭垚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只是伸手拔掉她簪在鬓边的白花道:“雍王做不了皇帝,太子也未必。” 福山县主的眼珠直颤,她看着那白花落到沈枭垚手里,被她用一只手搓了搓,花瓣掉了一地,然后被她随手扔进了一旁养着睡莲的水缸里。 秦渊没有效忠雍王,太子又那样算计过沈枭垚,秦渊若是效忠太子的,沈枭垚不会这么早就锋芒毕露。 李婕妤去年秋天才给皇帝生下了十一皇子。 皇帝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了,可是几乎都是宫女生的,出身卑贱不为皇帝所喜,只有李婕妤,她是官家小姐,是皇帝认错了人一夜风流,最后不得不将她带进了宫,徐贵妃虽然讨厌她,处处针对她,可她也不是个白莲花,硬生生在徐贵妃眼皮子底下有了身孕,还生了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因是幼子,皇帝还算喜欢。 公主,权臣,年幼的皇子。 三个角色放在一起,福山县主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她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颤声道:“这是咱们苏家的天下!” 她不姓苏,可是她的母亲姓苏,她身上也留着苏启皇室的血,沈枭垚作为皇女,怎么能轻信外臣呢。 这比杀辅国公还要恶劣,毕竟权臣当道的话,这天下还能姓多久的苏,谁也不知道。 沈枭垚却不以为然,她一针见血的道:“你和我,在苏家人眼里,都不算人。” “疯了,你当真疯!,难道换个非亲非故的君主,咱们就能过得更好吗?”她吓得往后退,踩到台阶被绊倒在地,十分狼狈。 她要去告诉皇帝,要去揭发沈枭垚,她是苏启赐封的县主,没了苏启她什么也不是。 可是沈枭垚却并不惧怕,她只是道:“我死了,周卿华也会死,我说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姑母,你只能帮我,而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周卿华的命,还有尊荣。” 福山县主的动作一下子僵住,她像是恨不得一口吞吃了沈枭垚道:“你早就料到这一步了?” 沈枭垚摇了摇头,眼眸中带着几乎将人淹没的悲悯:“没有,这是我给你选的活路而已,青雀死的时候,我就想叫他们所有人都一起死掉了。”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4章 太子做媒 福山县主牙齿打颤,每一次,她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沈枭垚,且已经知道沈枭垚的底线时,沈枭垚就会给她新的‘惊喜’。 她现在十分明白以及肯定,从沈枭垚回到御都的那一刻就已经盯上了她,盯上了辅国公府。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气到颤抖的双手,“我其实真的很好奇,你离开御都的时候才多大啊,那时候你根本都不怎么认识我,你是怎么将一切算计得那么好的?我的女儿,我的丈夫,还是说,你没来御都的时候就已经将一切打探清楚了?” 沈枭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福山县主以为她防着自己,冷笑一声道:“原来你还有说不得的东西吗?” 沈枭垚摇了摇头,几乎叹息地道:“是天命。” “是天命告诉我这一切,是天命叫我走到了这一步。” 福山县主不解,她以为沈枭垚的意思是卜卦卜到了这一切,她再次冷笑道:“天命就只告诉你利用和迫害辅国公府,没告诉你青雀会死?” 沈枭垚并不在意她此刻的刻薄,只是道:“天意告诉我必须回到御都。” 说完她又道:“我说了,我不会帮辅国公府,但是会帮你。” 福山县主并不相信:“你还要利用我做什么?” 沈枭垚这一次看她的目光很冷,冷得几乎能刮下冰来:“你还没发现吗?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福山县主一下子愣住,她不明白沈枭垚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枭垚的目光一动不动,她道:“雍王已经死了,皇帝在抬举安王跟太子抗衡,在他没有老的无法掌控权势时,他不会让任何一个儿子出头,徐家和徐贵妃已经无主可依,你自然也不能再指望他们,况且.....你虽有县主之位,却已经没了什么实权,姑母,你带着卿华羡好离开御都吧。” 辅国公活着的时候福山县主是绝不可能离开御都的,可是辅国公已死,周卿华又身子不好,她以带女儿治病的理由离开御都谁也说不得什么。 除了辅国公府的老祖宗,其他人只会巴不得她赶紧走。 “离开御都,我们无亲无故还能去哪?”福山县主的愤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到宛州去,我在宛州有一处宅子,住到那里去,然后按我说的做,将周卿华送到西亳去。”沈枭垚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看着天空。 福山县主的怒火几乎瞬间便熄灭了,她盯着沈枭垚看了一会儿,艰涩地道:“能活命?” 沈枭垚道:“对,能活命。” 福山县主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进了脖颈,她抬手以袖子狠狠擦了一把,像是将那无数怨气尽数摧毁,最后伸手狠狠指了指沈枭垚,决绝地转身而去。 那神情像她们在辅国公府初见时一般,似乎只要沈枭垚做不到她的要求,她就让沈枭垚付出代价。 又过了几日,中州传来了消息,神武侯初战大胜,已追着杨凌往中州以南的方向去了。 沈枭垚正伏在案上写信,她写了几句话觉得不满意,揉成一团丢进玉瓶内,又俯身写了几个字,似乎写错了,一把抓碎再次丢开,没过一会儿那直颈大玉瓶都快满了。 几个侍女没人敢打扰她,一直到天色晚了,几个婢女将屋里屋外的烛火点上,沈枭垚终于抬起头看着金蕊道:“外面有什么事情吗?” 金蕊和芙蕖互看了一眼,才低声道:“侯爷安排的人这几日没有传消息进来。” 沈枭垚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她们两个,金蕊这才接着道:“但是奴婢们听到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沈枭垚搁了笔,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金蕊道:“是赵家的事情,赵小姐早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外头说...前几天太子给赵小姐说了门亲事。” 沈枭垚的神色这才有了波动:“太子?” 金蕊点了点头:“是,太子殿下给赵小姐说的媒,男方是端国公幼子。” 她们自然没忘记,上次和徐家小姐还有沈枭垚在云中楼碰见端国公幼子陈瑞凌。 那次高首辅的儿子高林因为私议雍王和皇室,最后被判处流放南凌。 徐锦后来还给沈枭垚送了紫水晶的首饰来,并且多次邀请沈枭垚去徐家做客,如今雍王战死,徐家乱成一团。 沈枭垚想到这里沉思了片刻道:“景泰替我去徐家一趟,跟徐锦说,过几日我去看她。” 景泰上前应了一声。 沈枭垚这才看向金蕊道:“陈瑞凌五毒俱全,太子倒是会给端国公面子,赵家怎么说?” “这不是咱们的人打听到的,是奴婢们听外头的相熟说的,奴婢跟端国公夫人身边的一个婢女还算熟悉,前几日您派奴婢去县主那看看,碰着端国公夫人去探望县主,奴婢便跟那婢女在茶房聊了几句,她说赵家那边似乎不是很情愿,但是端国公府很乐意,觉得有太子做媒,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芙蕖给沈枭垚递了茶,沈枭垚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道:“柿子挑软的捏,赵濂老了。” 金蕊不懂她要不要管这事,试探道:“那要奴婢去联系侯爷的人打听一番吗?” 沈枭垚没说管不管,而是道:“你帮我给赵小姐写封信吧,叫他进宫来见我。” 雍王新丧,宫里正是乱的时候,赵琼芳进宫,即便递了帖子皇后允了,也难免有御史弹劾赵家。 金蕊不信沈枭垚不知道,但是沈枭垚已经发话了她不好再说什么,应声下去了。 沈枭垚自然没有忘记这件事,她就是看看赵琼芳会不会来,若是不来,证明太子做媒这件事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若是冒着弹劾都来了,不用赵琼芳开口她就会帮她。 赵琼芳不是会开口求她的人。 端国公府嫡庶六个儿子,陈瑞凌是最小的,文不成武不就,平生两大爱好,赌钱去花楼,且相传他在花楼沾了什么不干净的病,这样的人别说娶赵琼芳,这御都城顾一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可端国公夫人又自持身份,觉得自己儿子生得俊俏,机敏聪慧,定要挑个顶好的大家闺秀。 金蕊和景泰都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沈枭垚和芙蕖二人,芙蕖一直没有退出去,果然,就在她伸手取了空茶盏换茶时,沈枭垚道:“叫外头的人做好准备。” 她还是打算管这件事。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5章 劫后余生 沈枭垚以为按照赵琼芳的脾气,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明日就要出嫁的地步,她不会来见自己。 谁知传了消息给赵琼芳的第二天她就递了帖子进宫,凤仪宫打算拒了,可沈枭垚派了金蕊来回话,杨皇后便就坡下驴的允了。 沈枭垚觉得自己与赵琼芳上次见面并没隔多久,可是被芙蕖引进来的赵琼芳却瘦了一大截,她瘦了,整个人却还算精神,一双眸子盯着人的时候会略露出些防备,打扮得也格外素净沉闷。 她一进来便垂下眼睫给沈枭垚行礼,侍奉的两个小婢子端了茶水和锦凳进来。 沈枭垚抬手指了指道:“坐吧。”又看着守在门口的婢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景泰和芙蕖乖乖地去门口守着了,这屋内一时只剩下沈枭垚和赵琼芳,加金蕊一个伺候的。 沈枭垚没有说话,赵琼芳坐下,连茶也没喝便道:“公主都知道了吧?” 她并不避讳求沈枭垚,这倒是让沈枭垚有些吃惊:“是,所以叫你来问问,怎么回事?” 这是非常平常的一句话,赵琼芳的脸色却有些苍白,她垂下脸道:“殿下想必清楚,此事是太子一力促成。” 沈枭垚明白,她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最终还是选择帮太子来强求她就范。 但是沈枭垚并不想跟她解释,只是道:“你若是不信我现在便可以离开,我就当你没来过。” 她说完屋里便安静了,赵琼芳低着头有一会儿没说话,沈枭垚轻叹了口气道:“受了什么委屈?说吧。” 这话带着一点高高在上,她以为赵琼芳会不高兴,可是她低头看去,赵琼芳低着头,泪珠一滴滴落在了她交叠的手背上。 沈枭垚和金蕊对视一眼,两人都很震惊。 不等沈枭垚开口再问,赵琼芳起身跪到了沈枭垚面前不远处道:“公主既然叫我来,想来也是真心诚意愿意帮我,是我狭隘了。” 沈枭垚往椅背上靠了靠没说话,赵琼芳脸色泪珠不断,她一低头,那泪珠便落在了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太子欺人太甚,明着说为我和陈瑞凌做媒,背地却叫端国公府上门提亲,我家不同意,他又亲自上门施压。” 屋里没人会出言打断她,她又道:“父亲疼我,不舍得我嫁给陈瑞凌那样的人断送一辈子,便打算将我许配给一个远方表哥,连夜将我送走,可是马车刚出御都便被劫了。” 金蕊惊得嘴巴都长大了,那岂不是...... 沈枭垚面色凝重,稍稍坐直了身子道:“然后呢?” 赵琼芳的声音带着麻木,神情略带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用帕子沾了沾脸颊,“劫我的人将我打晕了,把我拖到慈济寺里,我在那里提前醒了过来,便打碎花瓶,用牙齿咬着瓷片割开绳子翻窗逃出来了。” 她说着掀开袖子给沈枭垚看手腕上刚刚结痂的伤痕,“这是割绳索时划出来的伤。” 又起身弯腰脱下一只鞋子,但是没有褪去中袜,虚虚站着道:“出来的时候踩到了荆棘,还被扎破了脚心。” 显然是如果沈枭垚要看,也可以脱下中袜给她看看。 沈枭垚抬了抬手叫她坐,赵琼芳没坐,她再次跪下道:“从前我的确有冲撞公主的地方,也许多时候出言不逊,自命不凡,今日厚着脸皮来求公主,请公主救我一命,我逃出来后父亲叫人去查,陈瑞凌也在慈济寺里,绑架我的人就是他,可我与他毫无男女之情,他从前也不曾与我结识,想来......” 从前赵琼芳是御都第一的才女,生得也好,赵濂还没有与皇帝置气被冷落,赵家旁系也没有被罢官,如今孔雀落地,想来是太子教唆的,有太子撑腰,陈瑞凌自然敢。 赵琼芳又道:“我不求公主为我出气,只是再过小半月就是端国公府的老夫人过寿,她特意叫人传话,说是老夫人念我,请我到时候早早过去。” 端国公府的老夫人曾是当今皇帝的乳母,奶过皇帝几天,她是上任端国公的贵妾罢了,后来嫡夫人死了才被扶正,就这也因为秦王做了皇帝,也跟着洋洋自得,自称起了端国公府的老夫人。 沈枭垚嗤笑一声,这笑不是笑赵琼芳的,是笑端国公府这位老夫人的。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道:“我也有许多年没有见过我的这位奶祖母了。” 这话有些讽刺的语气,赵琼芳拿帕子将脸擦干,沈枭垚连手也懒得抬了,“别哭了,喝口茶吧。” 说完看向金蕊道:“去,去库房里帮我看看有什么破烂儿用不到,拿去给陈老夫人,就说我听她家快要办喜事了,过几日去探望她。” “公主大恩,琼芳永记于心。”赵琼芳立在堂中,一字一句道。 沈枭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才道:“你也救过我,就当我还你呢。” 赵琼芳慢慢踱步至一旁的锦凳坐下喝茶,她想问沈枭垚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动了动唇终究没有开口。 金蕊低头看自己主子道:“殿下,要做什么?” 沈枭垚的指头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了敲道:“不急,先等等,这不是还没到那一天。” 说完看着赵琼芳道:“琼芳不必担心,回去以后好好在家待着就是,也不必着急外嫁,陈老夫人过不上今年的大寿了。” 赵琼芳相信她,但还有担心,小心道:“那太子那边呢?” 沈枭垚稍微抬了抬头看向对面顶上华丽奢靡的房梁道:“那是我和太子的事情了,别管他,他若再去你家,让你父亲先全盘答应他就是。” 赵琼芳还是有些担心,太子是储君,她道:“我们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沈枭垚温柔一笑:“不会,本来就是一堆麻烦,这点事情丢进去,连水花也漾不起来。”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6章 我不如你 赵琼芳闻言放心了许多,可是她看着沈枭垚却有些恍惚。 她自启蒙便开始读书习字,弹琴作画,不只是想要才女的名头,而是想要能在世上立有一席之地,能够不受困闺阁,为此一日不曾懈怠。 她的确也收到了许多回报,能出入书阁学堂,能得翰林尊敬,有一时名气,可是这在真正的立世面前却不堪一击,没有人会为她说话,没有人能听见她的声音和斗争,她不能拜官,不能出入庙堂,因此没有权势,无论她多么努力,都不如沈枭垚出身显赫。 可其实她很明白,其实公主也未必都有权势的,比如远嫁西羌的清河公主,她忍不住会恶毒地想,沈枭垚有权势,是因为她有心机和美貌,她以这两样东西为武器,驱使男人为她操作权势。 可是当她抬头对上沈枭垚的视线,她又在心里唾弃自己,她不该这样想沈枭垚,沈枭垚能孤身一人从遥远的宛州来到御都,自然有过人之处。 沈枭垚也盯着赵琼芳,前世她并没有跟赵琼芳有过什么交集,想来赵琼芳也没有经历过这么一遭,她其实也很好奇,明明她和青雀都没做什么,赵琼芳的人生为何改变了。 赵琼芳见沈枭垚盯着她,以为自己拙劣的心思被沈枭垚看破了,有些羞赧的起身行礼致歉道:“琼芳狭隘,公主恕罪。” 沈枭垚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她以为赵琼芳是在说进门时的事情,抬头道:“没关系。” 赵琼芳这才慢慢恢复了脸色,她道:“殿下曾说,我会如愿以偿,大启会攻打西羌,是......” 她想问是什么时候,皇帝什么时候才能同意秦渊去攻打西羌。 沈枭垚盯着她,她没能再说下去,沈枭垚道:“我既答应过你,不会叫你失望就是。” 话已至此,赵琼芳不好再打扰,便起身告退,直到退到垂帘时,沈枭垚张口叫住了赵琼芳:“等等。” 赵琼芳有些紧张,安静地站住了,她以为沈枭垚会说出些为难她的话,谁知年轻貌美的公主抬起头看着她道:“琼芳,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气?不服气我以美貌和手段,就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的话十分直白,但是却没有任何生气或自傲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娓娓道来。 赵琼芳见她直说,心头的一点紧绷也散开了,坦然点头道:“是,我不服,我很努力的告诉自己,公主自有公主的本事,可是却只能看见公主凭借美貌和心机就得到了我苦苦努力的一切,难道命运就只是告诉我,有些东西人生来就有,我没有只是我命里原没有?” 她不等沈枭垚回答,又道:“我也听嬷嬷说过,命里带官,书不用翻,可我并不那么相信,毕竟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有志者事竞成。” 可事实是,她并没能成为后者。 沈枭垚不是好为人师的人,但是她想了想道:“我六岁的时候曾问过凛哥哥,我长大了是不是就像寿春郡主一样。” 寿春郡主是沈枭垚的堂姐,早已经在三王之乱中死去。 她是最受先帝宠爱的皇孙女,皇帝宠爱她的父皇,早已计划封她为公主,那时候的她荣耀万丈,是御都最耀眼的明珠,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先皇甚至已经早早为她择下驸马,就怕她远嫁。 “凛哥哥说我跟寿春不同,她有她的光辉,我有我的,我得太后的喜欢,可是我很清楚,寿春温和机敏,大家都会喜欢她,而我只有太后喜欢,我就是想要寿春堂姐的光辉,于是我一面在拜佛时偷偷许愿,愿将来像寿春堂姐一样,一面学着她的样子做人。” 她那时才只有六岁。 赵琼芳低着头不敢看她,沈枭垚又道:“后来我被迫离开御都后依旧按照寿春堂姐做人的方法过了很多年,我从没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可后来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我本不是温和的性子,反而天生争强好斗,野性难驯;我做寿春,便要压住自己的本性,无论多么生气都要温和,因此我是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我本觉得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可再想,我的本质不就是争强好斗,我在做的就是这件事,保持温和,只是我所做的努力。” 她看着赵琼芳:“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很得到某样东西,那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美貌和运气,也是能耐的一部分,美貌需要花时间经历维持,运气更是可遇不可求,这怎么不算努力,况且你能打动我,能趋使我,这也是本事。” “而你之所以能打动我,还是因为你读过书,有远见,有胸襟。” 从来没人这么跟赵琼芳说过,她只一心觉得,只有读书才能走出绣楼,可是没人告诉她,女子读书后该怎么凭借学识走出绣楼。 她读书万卷,自然明白了沈枭垚的意思,举一反三道:“只要努力,总能遇见伯乐,这个伯乐或许是世道,或许是人。” “对。”沈枭垚垂下眼睫:“琼芳,别被规矩蒙了双眼,你以女子品行审视我,觉得我不该红颜祸水,魅惑秦渊,可两情相悦何来利用?况且男子凭借相貌才华攀附高门贵女,以品行人格拜师升官,这不是一样吗?你们不是常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这话如雷贯耳,沈枭垚说得的确没错,辅国公娶福山县主,顾千俞讨好汝阳公主,这与沈枭垚和秦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却没有人来说男子如何。 君子论迹不论心,沈枭垚一直在做的,也不过是有仇报仇,甚至她反对清河公主和气,支持大启反击西羌。 她终于释然地笑了笑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我不如你。” 话刚落音,外头一阵脚步声,小太监笑吟吟的道:“殿下!大喜之事,神武侯一战荡平中州,已将杨凌押解至御都城外!”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7章 非我之意 沈枭垚猛地起身看着那小太监:“什么时候的消息?” “刚刚得来的消息,信使快马加鞭回来的,直接进了御书房,以慰陛下丧子之痛,这会儿朝臣们都已经知道了。” 沈枭垚却并没有多么高兴,只是慢慢的坐在椅子上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太监原本以为她会很高兴,见她神态平静,忙行礼躬身下去了。 赵琼芳见沈枭垚没有叫住她的意思,也没有再留,跟着婢女们退了出去。 金蕊有些不解:“公主,您怎么了?” 沈枭垚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秦渊回来的比她想象中的早。 金蕊闻言便抛开疑惑道:“如今雍王大仇已报,殿下可要去和静公主那里或者徐家看看?” 沈枭垚依旧摇了摇头:“不,这几日闭门谢客。” 金蕊和芙蕖以为她和秦渊有了什么嫌隙,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是都乖巧的拒了所有递进绛云宫的邀请贴。 过了几日,朝中传来消息,秦渊平叛有功,受封骠将军。 福山县主已经应下沈枭垚,打算离开御都,因此写了信给她,沈枭垚坐在屋檐下看信,看了一会儿她开始盯着海棠树出神。 秦渊年纪轻轻,不仅位列侯爵还手掌实权。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前世,她是怎么死的呢?她死的时候,不知道秦渊在想什么。 但是,无论秦渊在想什么,今生的秦渊,会得到他自己想要的。 就在金蕊和芙蕖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沈枭垚为何要闭门谢客时。 雍王的葬礼上,安王醉酒后暴毙了。 朝中一片哗然,雍王的葬礼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回来,是因为当时尸首落在乱军中,孙少春拼死抵抗只能逃窜。 是秦渊去了中州后才夺回了雍王遗体。 可安王原本健健康康的。 雍王的葬礼上,他作为兄弟从头守到了尾,直到夜间用了简单的素膳才离开。 大启的丧礼规矩,席面上是允许有酒水的,而安王也同众人一样饮了酒。 婢女们将他搀扶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只是睡了一夜,早上去喊时发现身体已经冷了。 皇帝直接掀了桌子,最后气昏了过去。 沈枭垚坐在书桌前捏药丸子,前世太子在雍王死后马上就弄死了安王,沈枭垚知道,但是她却没有救安王。 她救不了安王,因为从皇帝扶持安王,打算让他代替雍王来争夺皇位时,他就注定了死局,除非他有本事杀出重围。 皇帝欲追封雍王为昭文太子,眼下雍王和安王都死了,一些墙头草纷纷倒向太子,全都跳出来说此举不合规矩。 这件事皇帝十分坚持,墙头草们一半犹豫一半坚持,犹豫是因为毕竟雍王没有子嗣留下,就算封了追封了太子也无所谓。 安王这边相对就潦草了许多,只是按照亲王该有的礼制下葬了。 沈枭垚在朝堂上一阵硝烟的时候去了徐家,她去看徐锦。 徐锦的脸色还算好,但是人也消瘦了不少。 日头正好,两人便在徐家花园里的一处凉亭说话。 徐锦露出一个苦笑,自嘲道:“父亲已经暗中向杨家示好,希望杨皇后在内宫中能够多多担待姑母。” 杨凌害死了雍王,杨辉也许会受到牵连,但皇帝不会轻易废了杨皇后。 她看着沈枭垚道:“多谢公主来看我,如今徐家就要落魄,公主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沈枭垚笑了笑冲徐锦伸出手,徐锦有些疑惑,将自己的手搭在沈枭垚的手上,才听沈枭垚道:“你也不是因为我身为公主而与我结识的。” 她拍了拍徐锦的手道:“徐家好好的,别担心,世家荣辱,起起落落再正常不过。” 沈枭垚略坐了坐便打算告辞离开,徐锦送她出内院,刚走了几步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徐季然。 他跟徐锦一样,穿得十分素净,消瘦了不少。 他给沈枭垚行礼,似乎来此什么也不为,就为了给沈枭垚行个礼。 沈枭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二公子节哀。” 徐季然嗯了一声,退到一旁等沈枭垚离去。 徐锦动了动唇,最后去看沈枭垚:“我与兄长一起送公主吧?” 两人都看着沈枭垚,沈枭垚垂下眼睫道:“不用了。” 说完看着徐季然道:“徐二公子,你是聪明人,徐家至此,是辉煌还是没落,看的是你们徐家的男子,你也不像是心里只有儿女情长的人。” 徐季然抬头看她,有一瞬间的失语,他凝视了沈枭垚一会儿道:“公主...放心。” 栖霞公主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他。 徐锦看着二哥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忍心,送沈枭垚到马车边上时低声道:“我二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沈枭垚点了点头,她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徐锦的肩膀道:“我知道,但是...我们没有这个缘分。” 沈枭垚上了马车,车里却已经坐了一个人。 秦渊的眼睛如同利箭一般盯着沈枭垚,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直到马车走远,走到看不见徐家的府邸。 “徐季然跟你说了什么?” 秦渊大马金刀坐着,神色十分平静,只是语气却带着霸道。 沈枭垚靠坐了过去,两人许久没见,秦渊臂膀又壮了些,朱红的丝绸裹着阳刚身躯,便是秦楼楚馆的专门伺候女眷的倌人也比不得他。 沈枭垚轻轻吻了吻他的面颊,然后用手轻轻捻了捻那红衣上的蟒纹道:“我告诉他,我不喜欢他,叫他做个聪明人,该干嘛干嘛去。” 秦渊与她对视,沈枭垚笑了笑:“神武侯,好大的醋味。” 秦渊却一点没有笑的意思,但是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再说下去,就会是争吵,沈枭垚就不是一个能够接受别人指摘掌控的人。 他将沈枭垚抱到腿上坐着道:“现在雍王安王都死了,看来太子的位置固若金汤。” 沈枭垚像是听不出他的试探,依旧浅浅一笑道:“是吗?可我不想这样呢?” “可惜皇上已经起了警惕之心。” 他可以厌恶自己的儿子,皇子们也可以自相残杀,但是旁人不能害他的儿子。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8章 东宫独大 沈枭垚扬唇笑了笑道:“那就看皇上想不想让苏令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他还年轻,还有别的儿子。” 这倒是实话,秦渊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突然和徐家关系那么亲近,难道不怕徐家将来知道你做了什么之后恨你?” 就像前世,沈枭垚做的很多事情,从来没有顾虑他。 沈枭垚正靠在他的肩上,两人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其实这个问题沈枭垚是想过的,会被恨,会有人恨她,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在意,她将一切分得太清楚,雍王是雍王,和静是和静,就像是辅国公和福山县主一般,因为她就像她和皇帝,和太子,和荣安伯府也并非一体的。 况且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无法感知到别人过多的情绪。 她沉默了许久,直到秦渊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她才道:“我也不会因为害怕她们恨我而收手,因此从不去仔细思量。” “恨比爱重要?”秦渊几乎脱口而出,可是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失言了,也许在沈枭垚看来,根本就没有爱。 “是。” 沈枭垚赞同了这句话,认真回答道:“是的,对我来说是这样。” 马车里安静下来,刚才已经有些和暖的氛围也重新变冷。 对沈枭垚来说,放弃恨和痛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更多的爱,而偿还痛是更简单和过瘾的办法。 过了一会儿,她笑着娇嗔道:“那是因为我其实并不在意她们呀,我对你就不是这样。” 秦渊黝黑的眸子辨不出情绪,他跟着笑了笑将沈枭垚抱紧。 沈枭垚并没有跟秦渊说赵琼芳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要送走福山县主母女的事情。 对她来说,这是她的事情,并不影响秦渊的‘大计’,因此便与秦渊无关。 “祖父这几日身体不太好,刚好皇帝忌惮,这段时日我会深居简出,你若有事,递信即可。” 沈枭垚还没找理由搪塞秦渊,秦渊自己先开了口。 前世的这个时候,秦阁老的确已经开始身体不适。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枭垚都颇为敬重秦阁老,因此点了点头道:“嗯,放心吧,我不会惹麻烦的。” 她身上带着说不清的花木香气,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迤逦的笑,白衣映着一点窗外的光几乎有些恍眼睛。 无论多少次对视,无论多少年,秦渊觉得自己都会被眼前的人蛊惑,只不过现在,他也在欺骗着沈枭垚。 他低头吻了吻沈枭垚的面颊,对方笑得更加缱绻,纤长细指扯开了自己雪青色的腰带,回吻了吻他,喃喃一唤:“阿渊。” 秦阁老抱病,之后一连半月,秦渊都上书告假了。 杨凌一死,太子举荐了从前与郑冲有嫌隙,一直没有混出头的桓仁守备蔡广任中州总兵,蔡广虽然官职不高,倒是履历够了,年纪也已经四十有余,朝中正式用人之际,皇帝很快便批复了。 崇并二州和中州的兵权眼下都捏在秦渊手里,因为秦阁老重病,太子便直接暗示延右卿和孙少春与蔡广交接中州事宜。 延右卿虽然出身名门,但是在御都公子哥群里久了,十分圆滑,装傻充愣地装作听不懂太子舍人的话。 孙少春此次戴罪立功,没被免去官职,但是被降职了,还额外挨了十军棍,他本就是火爆脾气,听闻太子舍人的话直接道:“找我干什么,找侯爷去!打杨凌的时候不去,现在要兵权的跑得挺快,我又做不了主,叫他自己找侯爷去!” 太子舍人见他不识好歹,冷着脸警告道:“本官是东宫的人,不是蔡大人的人,孙将军说话别给脸不要脸。” 本来孙少春被雍王和辅国公带累就憋了一肚子火气,他自知能保住脑袋都是因为自己立了功,秦渊保了他,可是眼下东宫说话着实难听。 他早忘了在御都要谨言慎行的事情,直接呸了东宫舍人一口道:“能比得上你狗仗人势!” 东宫舍人也不是好惹的,尤其眼下太子一家独大,储君之位牢固,他一挥手对身后的侍卫道:“蔑视东宫,羞辱东宫,给我打!” 这是神武侯名下的皇帝赏赐的官邸,随他作战的校尉及副将如果有紧急事情来不及回家或者去驿站都可以在此处落脚。 孙少春在御都的宅子离城中心很远,他刚挨了打受了罚,这几日都在此处养伤。 在这里打起来,孙少春只有吃亏的份,况且他还有伤,太子府的侍卫压住他一顿猛踢狠打才收了手。 东宫舍人见他像死狗般趴在地上,哼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叫得再厉害,神武侯也照样的乖乖地把中州的事移交给蔡大人。” 官邸里的婢女和下人们根本不敢对东宫的人摆脸子,等东宫的人走了才赶紧过来搀扶孙少春。 原以为孙少春会大发雷霆叫人找侯爷去告状,谁知他只是道:“去!叫人传出去,东宫舍人在神武侯的官邸打了人!” 东宫舍人回去复命没说自己叫人打了孙少春,反倒是一通告状说孙少春不配合,自己说了他两句还被奚落了一番。 太子自然生气,不过这件事他也不会再出头了,便听了幕僚的,叫蔡广去秦府拜访秦渊,顺便探望一下秦阁老。 蔡广去探望秦渊是见到人了,却被秦渊安排去找延右卿和孙少春,可孙少春被打得下不了床。 这下不仅秦渊知道孙少春被东宫的人打了,整个御都都已经知道东宫的人,去了神武侯的官邸打了人。 至于打了谁,并没有那么重要。 蔡广一开始不知道还有这件事,知道后便有些心虚,就在他以为秦渊一定很生气,延右卿也不会理他时,秦家却给他下了帖子叫他过去。 他惴惴不安地到了秦家后,延右卿也在,这两个人不仅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他,秦渊还细细交代了中州的事情,又安排了亲兵亲卫与他随行交接。 他前脚迈出秦家,后脚宫里就来人了。 皇帝召秦渊觐见。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9章 圣意难测 皇帝是在勤政殿见的秦渊。 廊下和门口的太监全都面色紧张,几乎竖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 皇帝短时间内死了两个儿子,御书房伺候的已经被杖杀了好几个了,因此即便看见了秦渊,他们也只是上前谨慎的道:“侯爷稍候。” 面上一点笑意也不敢露,说着缓缓打起帘子进去禀告。 不多一会儿,太监出来道:“皇上召侯爷觐见。” 秦渊便跟着太监进了殿内,不知是殿内许久没有通风,还是因为皇帝在用药,秦渊闻到一股说不清的潮湿的腐朽味道。 “臣秦渊,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皇帝有些疲累地撩起眼皮看了秦渊一眼,然后抬了抬手道:“起。” 秦渊刚站稳了身子,皇帝便道:“打哪来?” “回陛下,刚从家里来。” 皇帝没有出声,秦渊顿了一下补充道:“蔡大人要出发去中州了,去臣家里进行交接。” 这次皇帝点了点头:“听说东宫的人在你宅子上打了人。” 听说,皇帝能听谁说,无非是探子。 秦渊像是没听见前半句,只恭敬道:“误会,只是拌了几句嘴,是臣教导不严。” “哼,的确是你教导不严。” 皇帝的手在桌案上轻轻拍了一下道:“又是那个孙少春,叫朕说直接杀了,既然你执意保他,便将他丢到并州去吧,不要呆在御都了。” 秦渊再次给皇帝行礼:“是。” 秦渊什么都没说,皇帝已经知道是孙少春,想来前因后果他也已经听说了,可是却并没有说太子此举有何不妥。 皇帝或许忌惮太子,眼下,恐怕更忌惮他。 秦渊慢慢垂下眼睫盯着金砖上自己的倒影。 说完殿内便陷入了片刻寂静,皇帝饮茶后才道:“崇并二州暂时已稳,那边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朕自有安排,雍州那边这几年风调雨顺,朕准备加三成赋税,你去雍州看看,回来跟朕复命,去吧。” 秦渊沉默了片刻,皇帝没有再说话,他拱手应道:“是,谨遵陛下圣意,微臣告退。” 他退出殿门的那一刻,恍惚看见双龙戏珠的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影,是个女人。 门口的太监还是如木雕一般站着,直到他出了宫,送他出宫的小太监才道:“贵妃娘娘在里头。” 徐贵妃在,可是雍王已经死了,她还搅弄朝政是做什么呢? 沈枭垚知道秦渊要去雍州的消息时并没有多么上心,太子这般猖狂,皇帝却并没有生气,这不像是皇帝的作风,就算他可以指望的儿子不多了,他也不会由着太子如此出头。 她该在意的人不是秦渊,而是皇帝。 前世雍王死后,和静公主也死了,徐贵妃疯了,皇帝似乎已经接受太子将来登上他的位置,但是他依旧对太子在他活着的时候染指权力而不满。 金蕊进来道:“公主,赵小姐递了密信。” 沈枭垚伸手接过,捏开蜜蜡丸子,里头纸条只有两指宽,却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 沈枭垚看完之后,脸色变得很冷,她将纸条伸到金蕊递过来的蜡烛上。 看着纸条瞬间变成灰烬,金蕊有些小心翼翼看着沈枭垚的脸色道:“公主,怎么了?” 太子已经让端国公府散播了陈瑞凌和赵琼芳的谣言,并且叫端国公府拿了聘礼去赵家,赵家不收,端国公府的人直接将聘礼丢在了赵家院子里。 这明摆着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更可气的是,陈瑞凌的一个婢女有孕了,前两日刚刚纳为妾室。 赵琼芳并没有催促沈枭垚为她做什么,只是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结尾又道:“太子未曾出面,但东宫舍人见了父亲,父亲已经打算舍弃自己的性命。” 沈枭垚没有回答金蕊,她靠坐在椅子上安静了一会儿才道:“去查查太子这两日有什么行程。” 金蕊应了一声又道:“侯爷要出发去雍州了,可......” “不必管他。”沈枭垚开口打断了她,又道:“去办就是。” 东宫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递上门的帖子和礼物如同冬日的雪花一般络绎不绝。 东宫舍人游盛这段时间走路都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雍王势大,在御都谁都被压一头,谁知风水轮流转,雍王是个短命的,现在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门房过来道:“大人,宫里栖霞公主递了帖子来,说明日过来看看殿下,问殿下明日在不在府中。” 游盛倒不敢直接拿主意,但是依旧阴阳怪气道:“当初咱们殿下撮合公主和杨全济,她一百个不乐意,对咱们殿下也照样甩脸子,还五次三番跟徐家那边走得近,如今倒知道上门了。” 门房是他的人闻言小心赔笑道:“瞧您说的,她一个穷乡僻壤回来的,万事可是指着咱们殿下呢。” 游盛撇了撇嘴道:“都说她和神武侯不清不楚,神武侯当初不站咱们殿下,她也是个拎不清的,如今倒知道着急了,等着吧。” 游盛说着起了身,却没有半丝去见太子的意思,一旁侍奉他的婢女平日得宠,提醒道:“大人,要不还是先跟太子说了?” “说什么说,殿下正是立威的时候,栖霞公主自觉的是咱们殿下亲姐姐就想摆谱,休想。”他说着扭头就走,侍奉的婢女也不敢再劝。 这里发生的事情沈枭垚自然不知道,只是她并没有在第二日上门来见太子。 而是早早的出宫去隐阳河两岸逛了一圈。 隐阳河马头是整个御都唯一的码头,这里掌管着全御都至别处的漕运,这里原本是徐家和雍王的产业,如今雍王死了,徐家正是虚弱的时候,对太子而言,正是抢夺的好时候。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0章 太子遇刺 太子的确乔装打扮带人去了隐阳河码头,他假借了游盛的身份。 而沈枭垚也去码头了。 太子是来看看如今的漕运情况,顺便看看人心是否浮动,毕竟徐家赖以生存的雍王没了。 他转了几圈,找了数人了解情况,谁知这些人像是早早得了消息,嘴巴一个比一个严不说,还一个比一个警惕。 太子带着人在码头转了好几圈,最后有些引人警惕了才离开,不过他也不是一无所知,了解到了现在的码头名义上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的情况。 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需要从这二人身上徐缓图之。 沈枭垚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她带了幕篱,风吹得白纱轻摇。 今天她没有带侍女,只是穿了一身十分朴素简单的衣裙,窄袖长靴,看着不像贵族家的小姐,倒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女。 她坐在茶寮里喝茶,看着太子上马要离开。 这里是码头边上,拉货的驴子,背箱子的河工,还有下来去找乐子的水手,三教九流,太子带着两个人骑马而行,在人群中根本走不快,马儿束手束脚。 沈枭垚喝完杯中的最后一盏茶,从袖中掏出铜板放在桌上,起身向着太子离开的方向而去。 她如游鱼一般钻进了一旁货物过渡的土坯宅子,里头陈设十分简单,木柜子,椅子,然后便是堆放的货物,还有一个小小的,往另一侧开的窗户,沈枭垚透过前方木栅栏的窗口向外看。 太子马上就要走到此处了。 沈枭垚今日没有带婢女,从她回到御都,这是她第一次不带婢女一个人出来,明明并没有多久,她却已经生出很遥远的陌生感觉。 她从木柜子里抽出事先存放的精致小巧的弓弩,搭弓射箭,对着太子的马一箭而去。 沈枭垚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射箭的准头却几乎没什么敌手,是前世秦渊手把手教给她的。 利箭射出后的第一秒沈枭垚便飞快地两步跨到另一扇窗子旁,翻窗而去。 她没有去看太子的马有没有受惊,因为她确信自己可以射中。 果然,沈枭垚翻窗的一瞬间,她听见马儿的嘶鸣声,伪装成客商的侍卫拔刀的声音,以及马儿受惊撞倒行人和货物的声音。 “护驾!” “有刺客!” “保护主子!” 几乎瞬间便有侍卫踹开了沈枭垚所在的这间屋子的门,摇摇欲坠只能防风防雨的土坯房子装得门也不怎么结实,一脚便被踹开了。 侍卫自然一眼就看见了大开的后窗,连搜也不搜,直接便跟着跳出了后窗,可是后窗之外也不过是光秃秃的泥地和山坡,再远一点有才是草地树林。 涌进来的侍卫对视一眼,两人搜屋内,两人跳窗去找。 屋后堆放了几袋防洪的沙土袋子,袋子的大小并不能装人,可是即便如此,其中一个侍卫还是将每袋沙土都刺了一下。 没有找到人,大街上乱哄哄的,只知道刚才那个头戴白色幕篱的女子不见了。 侍卫回到太子这边复命,太子因为马儿受惊撞了拉货物的板车,从马上跌落,摔伤了腿脚。 可是侍卫们并不敢声张,过来的亲卫赶紧带着太子上马车离开码头,剩下的侍卫开始大肆搜查。 理由也瞬间有了,有个白衣女子偷了太子玉佩流窜至此。 太子还未至东宫,率先快马加鞭回来的侍卫已经带着太医在来的路上了。 两边在路上相逢,太医掀开马车车帘便看见太子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冷汗。 “还不快给孤诊治!” 太子一见太医磨蹭,有些恼火的斥责,他只有左边那条腿疼,一路都不敢动,狼狈的坐在马车地上,只用双手扶着大腿,根本顾不得规矩。 太医忙放下药箱,用手捏了捏太子的腿:“只是腿疼吗?脚上的骨头疼不疼?” 太子艰难地摇了摇头:“小腿疼,脚踝后疼,骨头和肉都痛,其余没事。” 太医又伸手给太子把脉,把完了又去脱太子的鞋袜,紧张道:“请殿下忍耐,恐怕是脚骨断了,臣需要为殿下先绑上木夹。” 他这一动,太子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想发火,但是马车上并不是能发脾气的地方,只得咬牙忍耐。 脱了鞋袜,掀开裤管,脚踝上已经一大片乌青,但是却没有任何擦伤和流血的痕迹。 太医再次伸手捏了捏,太子直接疼得惨叫一声。 太医急忙收手道:“殿下,的确是腿骨折了,微臣先给您擦些止疼活血的药膏,再用木夹绑上,回了东宫再给您细细处理。” 太子闻言面色狰狞:“多久才能好?” 他虽然自己未曾受过什么伤,可是见过别人手脚骨折,大部分细细将养最后都会慢慢愈合,因此默认只是骨折,必然会好。 太医斟酌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虽身强体壮,可至少也要三个月呀。” 太子哼了一声没有言语,隐阳河码头距离东宫的距离并不近,因此他刚走了一半便有侍卫快马加鞭赶了上来。 并且带来了刺客的消息。 太子闻言一把掀开帘子,面色阴沉道:“刺客抓到了吗?” “启禀殿下,暂时没有,那刺客出了屋子就不见了,显然早就准备,是个穿白衣的女子,手脚麻利,箭术高超,用的是改良过的弩箭。” 侍卫说着将手中带回来的短箭呈给太子,“殿下请看,这是刺客使用的箭。” 这就是射中了太子那匹马的箭,上头还沾着一些未曾擦干净的马血。 太子正要接过,侍卫却晃了一下,使他拿了个空,又听侍卫忙解释道:“此箭似是有毒,还请太医验看。” 太子让开,太医双手接过了包着短箭的粗布,他凑到面前闻了闻,思索了一下又将箭放在面前,侧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在箭上滴了两滴。 那白色如米浆一般的液体落在箭尖上变成淡淡的赤色。 太子的脸色愈加难看。 “真的有毒!”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1章 又是交易 太子面色难看:“这是什么毒?” 太医以针尖沾了一点仔细闻了闻道:“殿下别无需害怕,此药只有沾染伤口才会发作,乃是使伤口溃烂之毒。” 太子闻言,一只手紧握成拳,在车壁上重重锤了一拳,“是谁这么恨孤!” 这话太医回答不了,刺客也回答不了。 码头上搜查的侍卫一波又一波,直到天黑了才集结队伍离开,徐家的二公子徐季然知道码头上有刺客,也带了府里的下人过来查看,双方见到自然又是一番交锋。 等到徐季然将东宫的人打发走已经快要半夜了,徐家的人便将码头团团围住,以防再有什么不速之客过来。 徐季然走到沈枭垚待过的那间土屋,顺着沈枭垚翻过的痕迹也翻出了窗子,黢黑的夜色里,他转身走到堆放着沙土袋子旁边,只移开了一只沙土袋子便能看见地上的枯黄草皮,在夜色看不出任何露馅的痕迹。 他弯腰用双手扣住枯草的痕迹用力向上提了一把,地洞的门便被打开了,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里头能看到一些微弱的夜明珠光辉。 徐季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用指头扣了扣提上来的,表面铺着枯黄草皮的木板。 接着夜明珠的光晕慢慢上来了,沈枭垚披着黑色斗篷,手里捏着夜明珠,弯腰从洞穴中钻了出来。 她对上徐季然的视线先是愣了一下,徐季然将手伸向沈枭垚,他手上缠着帕子,隔着帕子,沈枭垚将手递给了他,由他将自己拉了出来。 “徐锦呢?” 跟她串通一气,帮她挖了地道,答应来接应她的人,都是徐锦。 夜色很深,徐季然放在一旁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沈枭垚将夜明珠放入袖中拉紧自己的斗篷,斗篷遮住她的白衣,将她融入夜色里。 徐季然转身看了一眼四周道:“公主别担心,前几日挖地道这件事我便知道了,阿锦险些露馅被我父亲发现,我便让她留在家中,替她来了。” 徐锦过来容易引人注目,徐季然原本便搭理家中事务,不会引谁怀疑。 沈枭垚点了点头,她跟着徐季然离开码头,上了徐季然的轿子。 轿子不小,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沈枭垚刚摘下斗篷的帽子,徐季然便递了一个油纸包过来:“已经过去大半日了,公主该饿了吧?” 沈枭垚没有跟他客气,伸手接了过去。 他没有问沈枭垚为什么这么做,沈枭垚也没有说,气氛安静得只能听见沈枭垚咀嚼糕饼的声音。 直到沈枭垚将一块糕饼吃完,她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才道:“我不会连累徐锦,答应她的事情也会帮她做到,剩下的事情,跟徐家没有关系了。” 说完又道:“今日多谢二公子相助。” 徐季然的视线从她身上收回道:“公主不必再管答应阿锦的事情,徐家自有儿郎,不用她担着,今日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公主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并不因帮了沈枭垚便想以此为由亲近沈枭垚或者插手沈枭垚的事情。 沈枭垚的脸色柔和了一些,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收好手中剩下的另一块糕点,既没有递给徐季然,也没有放在茶几上。 软轿并没有将沈枭垚送到公主府或者宫门外,而是送到了辅国公府的后门。 福山县主要离开御都了,沈枭垚出现在辅国公府合情合理。 正是深夜,沈枭垚自然不会打扰周氏姐妹,她原本想着在从前住过的小院子里过一夜,谁知刚进门福山县主便安排了软轿来接她。 福山县主的院子灯火通明,她这一走,一年半载肯定不会再回来,要收拾的东西很多。 沈枭垚进去时她正坐在太师椅上看婢女们装古董字画。 见沈枭垚进来略略抬头道:“已经安排人过去宛州置了宅子,采买了奴仆,还跟那边的一个官员传过话了。” 御都城的县主去宛州居住,这是天上掉下的观音菩萨。 沈枭垚没答,婢女帮她摘了斗篷,又拿出一件雪青色大氅帮她穿上。 穿好大氅,沈枭垚径直走到福山县主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刚坐下便有另外的婢女呈上了燕窝来,并一些简单小菜。 福山县主也没有问沈枭垚去做什么了,她已经不关心,也没有立场操心沈枭垚的事情了,她很清楚她要做什么,但是在女儿面前,她不能背叛沈枭垚。 但是她还有另一个问题要问:“西亳能够治卿华的人,到底是谁?” 沈枭垚吃得慢条斯理,但是福山县主说话时她愣了一下才将碗里的燕窝一饮而尽,放下勺子,声音有些木木的:“我的养母,汝阳公主青雀的亲生母亲。” 福山县主有些吃惊:“她,她知道汝阳公主已经......” “不知道。” 沈枭垚抬眼看着她,眼神光如针尖,“所以,你最好机敏聪慧,不要露出任何端倪,只需告诉她,青雀是在御都受了些儿女情长的委屈,我在这里帮她。” 这话说得容易,可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女儿的便是母亲,福山县主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担忧道:“那我要瞒到什么时候?” 沈枭垚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带着一丝疲惫,“瞒到我回到宛州。” 说完她一只手撑住桌面凑近福山县主道:“你,你的女儿们,你的婢女们,谁也不能露出一点马脚,你坚信你就是顾千俞在汝阳公主和端慧郡主间挑挑选选时离开的御都,剩下的事情你全都不知道,你若是说漏了嘴,我与你没完。” 她说的是威胁的话,但是语气却轻飘飘的。 福山县主并不畏惧,只是不解中带着审视道:“那你为何还愿意让我们去?” “因为我已经拖不住她了,我再不回去,她就要来御都找我了。” 沈枭垚紧皱眉头,一只手托住额角,福山县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略带痛苦无奈的声音。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2章 车马禁行 福山县主太明白慈母之心了,她从前从没换位思考想过别的孩子的母亲,可现在沈枭垚坐在此处,让她去帮着隐瞒另一个母亲,她突然生出了一种感同身受。 这像是重担砸在了她的肩头。 屋里的婢女井然有序,各忙各的,像是听不见两位主子的话。 福山县主的眼神中带着不忍:“那你什么时候回宛州去?” 沈枭垚没答,福山县主却没有放弃,她追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宛州?” 沈枭垚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才道:“等一切有了结局。” 这跟没说什么一样,福山县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什么时候会有结局?我可以帮你瞒个一年半载,总不能帮你瞒三年五年!” 她又道:“若到时候,沈夫人有个什么好歹你不会算在我头上吧?” 沈枭垚闻言抬眸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闭上你的嘴。” 她抬手拂开福山县主的手道:“你只需要帮我瞒着,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她从别处知道了这一切,或者在我还没能回到宛州前执拗地来到御都,我不会怪你,不是你的错。”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看着福山县主道:“你不用担心,她是西亳最好的巫医,一定可以让周卿华活下去,而你要做的就是帮我照顾好她。” 福山县主垂下手,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我曾想过带羡好离开御都公不公平,毕竟御都有天底下最好的一切,可是羡好自己跟我说,她要跟我和卿华在一起,你说汝阳公主离开西亳时是怎么想的?难道她一点不惦记自己的母亲吗?” 沈枭垚没有回答这句话,她有些走神,福山县主又道:“那你什么时候将书信给我?” 沈枭垚的视线望着窗外,仿佛魂魄都已经飞走了,她有些木木的站起身道:“明日吧。” 说完径直走出了福山县主的屋子。 秦渊只知道沈枭垚去了辅国公府,并不知她去隐阳河码头刺杀了太子。 可是第二天太子遇刺的消息传遍御都时他便怀疑这是沈枭垚干的了。 沈枭垚离宫,太子遇刺,甚至绛云宫前一日还向东宫递了帖子。 他有前世的记忆,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了解沈枭垚做事的想法。 况且,前世沈枭垚便杀了太子。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世沈枭垚为何突然这么做,毕竟太子想要以清白谋算她这件事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促使沈枭垚这么做的。 太子遇刺,御都所有大街戒严盘查,隐阳河更是层层关卡。 沈枭垚第二日没能离开辅国公府,大街上的守卫拦阻所有马车,并十分恭敬地告知她:“太子遇刺,皇城严查,还请贵人不要乱走。” 沈枭垚并不生气,只是吃惊道:“太子遇刺了?太子怎么样了?何时的事情?” 守卫没答,只是重复道:“与你无关,请退回府中,或者步履而行。” 沈枭垚眉头一皱:“你看清楚我是谁。”说着身后的侍女拿出栖霞公主的玉令给守卫看。 “太子如何了?可有受伤?” 守卫有些紧张,不敢再答,扭头看向其他守卫,很快领头的人就来了。 守卫的队长先给沈枭垚行了礼才道:“公主放心,东宫安好,请殿下暂时退回府中。” 马车的车夫收好鞭子等着沈枭垚发话后赶马车回辅国公府,沈枭垚坐在车上却并未改口:“去东宫,本宫要去看看太子。” 两边的守卫只是跪下行礼,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守卫的侍卫队长跪下拱手道:“殿下息怒,这是陛下的意思,皇城内全部戒严,除上早朝的朝臣之外,一切马车全部禁行。” 沈枭垚没说话,一旁的侍女替沈枭垚问道:“那这要到什么时候?” “这...还没有指令下来。”也就是说要等着皇帝发话才行。 既然这样,福山县主一时半会也无法离开御都了。 雍王战死,安王病死,皇帝就算再不待见太子,也难免怒气勃发,他不痛快了,自然要叫全御都也跟着心惊胆战。 恐怕还不止车马禁行的事情。 沈枭垚点了点头,“除了车马禁行,陛下还下了什么别的旨意吗?” “御都所有赌坊、客栈、花楼、漕运,驴市等等全部关停搜查。” 大启的马匹交易必须有批文,像人一般有户籍,而且采买马匹有数量限制,正常满足十人的人家可采购一匹马,因此平民百姓多是买不起马的,只能骑驴,驴市生意火爆。 沈枭垚没有十个家人,之前的马是花了钱在黑市买的,因此有批文。 沈枭垚点了点头道:“太子是在何处遇刺的?” 这不是该守卫多嘴的事,因此他低头没答,沈枭垚的面色转冷:“本宫是太子的亲姐姐,你现在不说,难道本宫就不知道了?” 守卫长看了下两边的守卫,等他们退开了才压低声音道:“殿下是在隐阳河边遇刺。” 并没有说是隐阳河码头,恐怕太子也不会告诉皇帝是隐阳河码头,说了就等于告诉他自己惦记漕运的事。 沈枭垚放下马车车帘道:“让开,本宫必须去东宫。” 马车车夫是福山县主的车夫,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守卫长依旧拦在马前道:“殿下恕罪,非卑职不让,只是皇命在身。” 他不敢死命拦沈枭垚,迂回道:“殿下若是担心太子殿下,可派婢女前去探望,卑职安排人送殿下的婢女过去。” 这个送自然是走过去,婢女可以不辞辛劳走过去,公主不可能走这么远的路。 守卫长以为沈枭垚会坚持,谁知她只是叹了口气道:“不难为你,本宫便派一名婢女前去吧。” 说完放下帘子,“退回去吧。”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3章 死的体面 芙蕖奉命跟着守卫去往东宫了。 福山县主知道太子遇刺的事情和外头禁行的事情目光盯了沈枭垚片刻,她不是在怀疑沈枭垚,而是在猜测沈枭垚是刺杀失败了还是故意失败的。 但是她没有问出这句话,而是支开众人后道:“你不是擅巫蛊?” 为何还要那么费尽心思地刺杀? 沈枭垚有些散漫地在椅子上坐下,她托着下巴道:“巫蛊不是万能的,我总要有下的媒介。” 她只这样含糊地说了一句便道:“县主出去时帮我把门关好。” 福山县主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得离开了。 阳光正好,沈枭垚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出神。 她重生一世的目的就是自由自在的活着,在乡野,在山间,在沈九娘的跟前,可是她还是回到了御都,跟秦渊产生了纠葛,做了跟前世一样的事情,她忍不住会想,那命运为什么让她重生呢? 如果人注定跳不出命运既定的轨迹那为什么会重生呢? 既然重生,总要是因为一些....大事,左右了天下黎民和江山的事情吧。 她将手伸到阳光下,纤细的指头上带着些微茧子,是她采药奔波的痕迹。 少年时代,乡野的老妇捉住她的手喃喃道:“十指纤纤,是富贵命。” 她笑,心里却冷硬得像是一块冰。 沈九娘站在河堤上冲她招手,爽朗地笑道:“我的女儿,自是富贵命!” 于是她温婉地冲老妇甜甜一笑道:“若我得了大富贵,自不忘大娘今日金口玉言的恩情。” 她回忆起,忍不住笑,手握成拳。 这一切该结束了,该有个头尾了。 她这样想着,抬头便看见了推门而入,站在光里的秦渊。 秦渊依旧一身朱红色窄袖蟒袍,他神色很淡,走向沈枭垚道:“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沈枭垚没有通过他去做了这件事。 沈枭垚没答,只是抬头看着他道:“你总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虽然不是,但是秦渊说不出口,他收回视线,也看着洒落进来的阳光道:“为何没有告诉我?” 沈枭垚撇了撇嘴,骄矜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能耐。” “是徐家帮了你吧?”秦渊眉头微皱,他有一种失去掌控的不快:“为什么瞒着我?” 沈枭垚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抬手将一枚小小的樱桃核塞在了秦渊手中:“现在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秦渊没答,捏住了那樱桃核,却没去看,而是依旧盯着沈枭垚。 沈枭垚像是感觉不到他的不高兴,又道:“下在太子的药膏里。” “会怎样?”秦渊这才抬手看了看那枚有些古怪的樱桃核。 沈枭垚笑了笑:“反正不会死。” 她的神色带着一点诡谲,带着一点戏弄。 秦渊将樱桃核收入袖中,却依旧没有放弃刚才的话题:“为什么突然针对太子?” 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同时弯腰笼住沈枭垚。 沈枭垚抬头看着呢,两人的脸颊几乎相贴,她道:“你有一些事情,我从来不问,同样,我也有一些事情,需要你装作不知。” 这话隐隐含着别的意思,秦渊一愣,沈枭垚笑了笑勾住他的脖子道:“何不及时行乐。” 秦渊离开辅国公府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这才再次想起袖中的樱桃核,再次拿出来反复看了看,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要丢进药材一同放在石臼里捣碎的,于是他直接用内力捏开了,里面的桃仁薄薄的皮完好无损,只是皮下却不像是桃仁,闻了闻,一股说不出的淡淡腥味。 他将樱桃核合好,有些搞不懂为何要多此一举做成樱桃核的模样。 其实是因为给太子制药的太医院管理严格,根本不是沈枭垚或者徐家可以伸手进去的地方。 她能刺杀,是因为太子自己是个莽撞的性子,而太医院人多眼杂,她有一点伸手的意思就会被上报给皇帝,毕竟人人都知道她会岐黄之数。 而秦渊不同,他的野心太大,不仅缓缓图谋着更多兵权,还在宫中和官僚中埋了自己的人。 沈枭垚在辅国公府住了三日,整整三日之后,皇帝才下旨解封。 芙蕖回来给沈枭垚报信:“说是抓住了刺杀太子的贼子,今日在跑马场行刑,邀请皇亲国戚和重臣前去观刑。” 沈枭垚露出一个荒诞的笑:“哈,看来是要起震慑的作用。” 她依旧盯着芙蕖,芙蕖又道:“抓的是城郊的一个猎户,之前因为争宅子的一点院墙,打死了邻居的,不过后来因为贿赂了仵作没有坐牢,仵作说那老头是心疾突发死的,就让猎户赔了点银钱,这次抓他,他以为这事儿暴露了,一声冤枉也没能喊。” 沈枭垚哦了一声,金蕊以为她在思索这件事,小心提议道:“殿下,是....给那猎户家人一点银钱?” “什么?” 沈枭垚抬头看她,笑了笑道:“这件事不必再管,帮我给赵小姐递个口信,问问她最近怎么样了。” 说完才又道:“我还没见过五马分尸,既然观刑,咱们也去吧。” 景泰在一旁面露不忍,咬了咬唇道:“公主不害怕吗?” 沈枭垚笑了笑,反问道:“你在宫里长大,不是见过不少死人?” “是见过,见过掉在水里淹死的,也见过上吊死的,甚至被廷杖而死的,然后一卷草席裹了抬出宫去。” 她越说面色越白,却又小声道:“但是没见过被分尸而死的,” 又道:“宫中最体面的死法是主子薨了,奴婢们跟着殉葬,好歹留个全尸,家人也能得些赏赐,自己还能跟着去地下再伺候主子,或者跟着主子投个好胎;最不体面的死法便是犯了错被打死,然后扔到乱葬岗,或者直接就地埋了做花肥。” 五马分尸,不是不体面了,是要下地狱的了。 “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不乐意就不要去管这些血腥的事了。” 沈枭垚抬手摸了摸景泰的小小发髻,她说不出什么,她既不能告诉景泰人死了不会因为给主子殉葬就投个好胎,也不会因为生前罪大恶极就下地狱。 死了就是死了,皇帝主子的盛大和风光并不能给底层的奴婢和百姓们带来什么。 横征暴敛,苛捐杂税,法律不平,才跟奴婢和百姓们有关系。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4章 旧事不改 车马禁行的命令取消后,沈枭垚便去东宫探望太子。 太子受伤了,她作为太子的亲姐姐来看看是件十分自然的事情。 东宫舍人正在屋里跟太子汇报事情,沈枭垚到殿外时他刚好退出来,两人对视,他忙给沈枭垚行礼:“给殿下请安。” 沈枭垚面带微笑地问他:“怎么能劳动你给我请安呢。” 说完抬眸往殿中去了,东宫舍人一个激灵跪在地上,告罪道:“殿下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不敢怠慢。” 沈枭垚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径直进了殿内。 医女刚给太子换了药将纱布缠好,又将太子的衣摆放好。 “见过公主。” 沈枭垚抬了抬手看向靠坐在榻上的太子:“太子的腿怎么样了?可疼?” 太子面带阴鸷地盯着自己的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沈枭垚,这一眼竟不带任何情绪,而是带着审视,光线太暗,沈枭垚往前走了一步,又发现那审视不见了,变成了平静。 太子这才开口道:“孤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沈枭垚素来是温柔大度的样子,关切道:“那就好,我带了些药材过来,回头让太医看看能不能用。” 两人本就没有过多的交集,自从太子发现当真不能利用沈枭垚后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的冷淡。 但是,此时他依旧道:“听说前几日皇姐给孤递帖子了,是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太子,过来看看罢了。” 沈枭垚面色淡淡的,将视线移到太子的脚上:“雍王战死,和静哭得凄惨,我与太子至亲姐弟,总不能不相往来。” 她像是在担心太子,但是太子却觉得,沈枭垚是看雍王和安王都死了,自己有机会荣登大宝,所以才一改先前的嘴脸。 他没接这句话,只是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沈枭垚的发髻道:“皇姐之前不是并不想回来御都吗?” 他突然这样戳破,显然是已经完全不需要沈枭垚了,毫不在意对方面上好不好看。 见沈枭垚不说话,他又道:“一开始想撮合皇姐嫁给杨全济,咱们能拿到中州兵权,虽然皇姐不愿意,不过此事倒是弄巧成拙。” 两人视线相对,沈枭垚一愣,太子竟然觉得,她没嫁给杨全济,杨全济被雍王射杀,最后杨凌谋反,全是阴差阳错,帮着太子弄死了雍王。 他当真一点也没怀疑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竟然只是觉得自己幸运。 沈枭垚突然觉得自己多余做戏了,太子能做出威逼赵琼芳的动作,又怎么算是什么聪明人呢。 沈枭垚弯了弯唇,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些许的无奈,“太子是有福之人。” 她以为太子会满意这个回答,他却轻哼了一声,“皇姐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有福之人,建元三十六年的时候就知道。” 沈枭垚没能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太子却像是突然因为不用对沈枭垚做戏而高兴,也或许是因为受了腿伤而心中烦躁所致。 他语气有些猖狂的道:“皇姐是因为怨恨母后才让汝阳那个冒牌货回来的吧?” 沈枭垚保持了沉默,听他接着道:“费槐死了,千俞那个蠢货是不是和你联手弄死了他?” 沈枭垚刚觉得他蠢,他却又早已经察觉费槐的死有鬼。 不能判定对错或者是非的时候,沈枭垚会选择沉默一会儿,让事态发展一会儿。 太子又道:“千俞已经告诉我了,是皇姐说要杀费槐。” 是顾千俞说的。 沈枭垚这次轻轻叹了口气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劝孤杀了皇姐。” 太子面色狠厉,但是眼眸中却带着轻轻的嘲弄:“孤不会杀你,但也告诉你一声,不要试图在御都搅弄风云,好好做你的公主,不想做的话可以离开御都。” 他突然这样的善意让沈枭垚突然觉得,他或许不是愚蠢软弱,而是还有点善意。 沈枭垚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愧疚,也许她不该那么做,不该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赵琼芳,而去对付太子,也不该因为曾经恭宜皇后所做的一切而迁怒太子。 太子唯一的错事,是试图利用她和她的婚事。 她沉默一会儿,正要打算开口的时候,却听到太子道:“皇姐这么恨费槐,是因为费槐出主意让母亲以女代子是吗?” 他的语气很奇怪,沈枭垚再次皱起眉头:“难道我不该恨他吗?” 恭宜皇后不是恶毒而算计的人,她想不出,也说不出这种刻薄的方式。 沈枭垚其实很清楚,如果她不假装苏珏跑走吸引敌人的视线,她们三个可能都会遇害,可是她不是圣母,她做不到轻易说原谅的话。 她可以为母亲而死,但是不能是母亲让她代替苏珏而死。 恭宜皇后生了她,而她和苏珏成为姐弟或者兄妹,只是命运的巧合,是一段生来的缘分而已,她不欠苏珏什么。 “你自然该恨他,的确是他出的主意。” 太子道:“母后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个法子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沈枭垚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太子重复道:“母后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么做的。” 沈枭垚听清楚了,她依旧微勾的唇角带着一点凄寒阴沉,似是苦笑:“那她最后不还是同意了?” “是孤。”太子盯着她的眉眼,带着一点怜悯道:“皇姐,是孤告诉母后,你可以逃出去,侍卫护着你,你不会死的,等战乱平息了再找你就是。” 他这样解释着,可却不是安慰的意思,而是带着一种十分古怪的平静腔调。 沈枭垚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她为自己刚才的心软感觉到一丝可笑:“是你怕死,所以说动她用个这个法子。” 太子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反问:“皇姐现在开始恨我了?” 沈枭垚除了为自己的心软可笑并没有别的情绪,毕竟很多年了,该冷掉的情谊和信任早就已经冷透了。 她抿了抿唇道:“并无改变,无论你说了什么,恭宜皇后那时已经是做了母亲的妇人了,她十分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又道:“太子不必再记挂这件事,好好养伤。” 恭宜皇后的确大动干戈地找过她,直到自己身染沉疴,卧病而逝。 也许她的确在做了皇后之后很伤心过,甚至因此而悲伤过度,引得病情加重死去。 可这一切不该她沈枭垚背负,无论如今,至少在鸿光九年之前,沈枭垚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事。 不会改变了,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改变了。 哪怕时光重来,都没能重来到恭宜皇后做选择的那一刻。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5章 闲话家常 下了些雨。 沈枭垚窝在神武侯府的主屋里看落地的圆床外雨打芭蕉。 她刚从午睡中醒过来,雪青色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雪白的肩头和脖颈上露出斑斑点点的暧昧红痕。 她侧趴在绣了鸳鸯戏水的枕头上,半阖着眸子。 秦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美人卧榻,雨打芭蕉,他抬手脱了自己的外袍,踢掉鞋子上了榻,弯腰看沈枭垚才道:“皇帝打算对我下手了。” 他语气平稳,但是沈枭垚知道,他生气了。 沈枭垚动也不动,眯着眼道:“这不是本来就会发生的事情吗?你为什么生气?” 秦渊哼了一声在一旁坐下,他语气不善,眉锋微扬:“我为大启征战,建功无数,他这样对待我,我不该有气吗?” 沈枭垚睁开眼睛,她翻身躺好,头枕在刚才的枕头上道:“你也不是真心效忠于皇帝,凭什么要求他信任你?” “皇帝如何知道?” “你又怎么知道皇帝毫无察觉呢?” 沈枭垚的话让秦渊有一瞬的哑口无言,他几乎以为沈枭垚在暗示什么,正要追问时,沈枭垚反问道:“皇帝说了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 秦渊坐直了身子靠在一边看着沈枭垚的脸,这样安静独处的时光是今生从没有过的,他竟突然生出一种,这像是年轻的夫妻在房中闲话家常。 正恍惚着,沈枭垚道:“那你生什么气?” 秦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他还没下旨,但是他已经打算明旨让我将中州兵权交出去,便是雍州的守卫兵,权力也要拆散了出去。 他的表情带着一点锋利,看着沈枭垚道:“他想将我困在御都,就呆在御都好好地做我的神武侯。” 一个虚职,一个打过胜仗的荣誉。 这太像是皇帝能干出来的事了,既要又要,既想又想,说他怯懦,却总能办出狠厉的事情,说他狠厉在涉及自己的权柄时又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怯懦。 沈枭垚嘲讽地笑了笑:“父皇能从三王之乱中胜出,的确是我的那两个皇叔蠢钝如猪,早知这般,当年还不如鼓动宣王夺位。” 至少苏凛比眼下的太子强一百倍。 沈枭垚倒不担心皇帝真的将秦渊留在御都,前世也发生过这件事,不过今生比前世早了两年。 秦渊自己看着也不像担心这件事的样子,话已至此便不再提了,反而问沈枭垚:“你给太子下的药已经有半个月了,如何了?” 沈枭垚将外袍拉起,将自己盖住:“不如何,过几日你便该知道了。” 秦渊眉头微皱,沈枭垚轻笑一声道:“他现在走不了路,自然暴露不出。” “会...瘸?” 秦渊反问,其实他已经猜测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太子前世也变成了瘸子。 沈枭垚点了点头,她顺了顺自己垂落的青丝,坐直了身子,慢吞吞道:“太子恐怕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她的语气悠长,带着一点解脱,又带着一点说不尽的冷漠。 秦渊垂眸:“那皇帝恐怕更着急打压我。” 储君有疾,皇帝定然会在年幼的皇子里挑选新的储君,新的储君年幼,自然不能再让权臣当道。 沈枭垚有些敷衍地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语气散漫,伸手拨了拨秦渊松散的衣襟又道:“你现在激流勇退好像也不怎么来得及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秦渊脑海中的丝线紧绷,他面上故作轻松,又存在了些许试探:“你...你这般手段,当真从来不怕我对苏启江山不轨?” 前世他也很好奇,沈枭垚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天下吗?一点都不担心她将朝政搅弄得一片混乱,她死了之后江山易主吗? 沈枭垚侧着身子趴到了窗边,像是灵巧的狐狸一般,她靠在床边看着窗外道:“你看外头的芭蕉,如果没人打理,你说它会死吗?” 芭蕉叶子被雨打得砰砰作响,可是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结果显而易见。 “会长得茂盛杂乱,但不会死。” 沈枭垚放肆地笑了笑:“对啊,天下的百姓,和这芭蕉有什么区别。” 这话有些偏颇了,没有皇帝没有军队,百姓就是待宰的羔羊。 可不等秦渊反驳,沈枭垚又道:“最差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换个皇帝,可是无论谁做皇帝,都需要百姓,没有子民哪来的皇帝,这个世道,暂时还不会出现太过无能的皇帝,太过无能的皇帝根本守不住皇位。” 秦渊很了解她,但她更了解秦渊,许久,久到秦渊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沈枭垚才总结一般道:“无论是暴君还是魔鬼都没有无能的皇帝可怕。” 秦渊知道,她在对自己的父皇不满,觉得他只会窝里横。 他凑过去抱住沈枭垚,低头亲吻她的发鬓,他已经没有那么想问沈枭垚前世为什么要舍弃他了。 除了那个今生才冒出来的青雀,在沈枭垚的心里,死去的恭宜皇后,活着的皇帝和太子,都不是她在意的人,天下也不过在她心里占三分,权柄不过是用来把玩的器物。 而他秦渊,恐怕也如权力一般。 他不想问了,却依然无法阻止心中的嫉恨,低头咬住沈枭垚的肩胛。 雨更凶猛地拍打着芭蕉,噼里啪啦的雨滴打在窗台上,溅湿被褥,纷杂的雨声遮住低喃轻语。 沈枭垚不堪受力,一只手搭了过来,雨水滴落在她的腕上,被秦渊拉了过去,又狠狠一把合上木窗。 天色渐渐暗了,沈枭垚已经出来一日了,福山县主已经带着两位小姐离开御都,她再不回去,说法都不好找了。 金蕊和芙蕖在门外晃了两圈,都指望对方扣门,最后石头剪刀布,金蕊输了,正要抬手。 外头给秦渊内室打扫房屋的婆子快步进来低声道:“侯爷可在里面?” 金蕊和芙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芙蕖反问:“侯爷说不许任何人打扰,你有何事?”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6章 制衡打压 那婆子对金蕊和芙蕖拱了拱手道:“外头有消息,烦请两位姑娘通禀。”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金蕊道:“什么事情?” 那婆子也不藏着掖着,“西羌人前几日袭击了崇州边境,掠夺了许多粮食和牛羊走,咱们在那边的探子来消息说,清河公主受辱,被自己的夫君赐给兄弟做共妻,陛下得了消息,却无动于衷,弘王殿下劝陛下讨伐西羌却被斥责,周大学士和高首辅,连着礼部尚书郭胡安全都恭维着陛下,不让陛下起战,只怂恿陛下加收赋税,以及督促蔡广练兵。”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秦渊耳力过人,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沈枭垚倒是听得含含糊糊,她有些迷蒙的看着秦渊道:“看来皇帝真的一点也不想用你了,难为你还用孙少春做了一出苦肉计。” 东宫舍人游盛打了孙少春,秦渊忍气吞声,这件事皇帝根本一点也不领情,甚至觉得孙少春是个惹祸精,如今崇州被洗劫,清河公主受辱,他一点没有再用秦渊的意思。 皇帝已经明显感觉到他快要压不住秦渊了,虽然他已经早早就打压了秦阁老和秦渊的父亲秦衡岳。 外头的婆子还没走,秦渊起身披上袍子,一边系上腰带一边走到门口,他抬手将门拉开看着门口被他吓了一跳三人道:“派人知会清河公主让她给陛下写信求救,帮她把信送出来。” 那婆子应了,正要行礼告退,秦渊又道:“派人叫延将军来见我。” 等婆子走了他才重新将门关上回到床上。 沈枭垚已经完全清醒了,她扯了衣衫披好坐了起来道:“弘王都挨了训,想来不会再有人劝皇帝了。” 秦渊将衣服一件件帮她穿好,面色严肃道:“如果由你做主,你说怎么办?” 沈枭垚没说话,有些懒散,由着秦渊给她穿好衣服再将她提起来才磨磨蹭蹭地站好。 她赤脚踩在自己的绣鞋上才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请战。” 秦渊拿了她的绣袜来,“然后呢?” 沈枭垚在榻边坐下,“然后?然后把一切交给命运。” 秦渊已经蹲在了她跟前,闻言不由得抬头看她,沈枭垚的面色却很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见他许久没动,沈枭垚抬脚踢了踢秦渊的膝盖,“我该回去了。” 秦渊一边帮她穿鞋袜一边道:“命运?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命运可言?” 沈枭垚没有回答,从她做回公主的时候,她就相信命运原本就有既定的线,违背了,就会付出代价。 直到金蕊拿了黑色披风帮她披上,她都没有再回秦渊刚才的那句话,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沈枭垚是坐侍女们用的小轿从侧门离开神武侯府的,到了隐蔽的地方才换了宫中的马车。 金蕊扶着她坐好后,跪坐在她的跟前道:“公主,刚才......” 她有些犹豫,但是沈枭垚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示意她说。 金蕊这才嗫嚅着道:“刚才.....侍奉侯爷的一个婆子,在奴婢出来时问奴婢,公主平日事后有没有用汤。” 她说到最后几不可闻。 沈枭垚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静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避子汤。 她面色不变,甚至有些好笑地看着金蕊:“那你说的什么?” “奴婢,奴婢没有理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跟着公主出来了。”金蕊小心偷看着沈枭垚的脸色。 沈枭垚淡淡一笑:“你说得对,本宫的事情,谁也不许说。” 金蕊点了点头应下了。 沈枭垚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件事应该不是秦渊受益的,毕竟前世秦渊不仅不给她避孕,还次次留在里头,想着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亲。 今生的开始与前世略微不同,秦渊也没有问过,可是对她的心意却与前世一般无二。 沈枭垚转头去思量清河公主受辱这件事。 当初清河公主要被送走和亲的时候,沈枭垚并没有真的花心力去阻止,她自然可以不顾一切的去阻止,可是既不顾一切,自然要付出代价,那时候费槐和顾千俞都在,她根本无暇顾及清河公主。 清河没有受过一天和静的恩宠,但是却要受整个苏启皇室谁也没受过的屈辱。 沈枭垚靠在车壁上,现在她已经快要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杀了费槐,毁了顾千俞,杀了雍王,又毁了太子。 至于皇帝...... 相传,弑父的人会下地狱,或者来世堕入畜生道。 西亳人崇尚鬼神,沈枭垚自然听说过前世今生,西亳的人甚至告诉她,她不能不停使用巫蛊至断送性命,那样会生生世世,永受折磨与苦难,叫她常怀宽仁之心。 沈枭垚觉得好笑,教人如何害人,却用品德和意念控制人作恶。 至少她不信,今生都过得不好,做不到的事情,难道指望来世吗? 她并不打算杀皇帝,不是因为不恨或者不舍,也不是因为恨,而是完全不在意了。 这个人不曾在意她,她也不曾在意这个人。 沈枭垚曾以为皇帝只是薄情和偏心,他曾对恭宜皇后的情谊,或许只是当时徐贵妃还没出现,只是嫡妻的体面,因此他不在意自己和清河,甚至不在意太子,只是在意和徐贵妃生的孩子。 可是雍王死了,他依旧不在意已经长大成人的太子,反而在悲伤之时迅速决定扶持安王跟太子对峙。 安王死了,他又打算如何呢? 可是无论怎样,在他打算扶持安王的决定里,沈枭垚没有看到他的丧子之痛,只看见了他的冷漠,看见了一颗早已经被权力腐蚀了的心。 皇帝只是害怕有人争夺他的皇位,也许,或许,他也没有那么坚决的要把皇位传给雍王,而一切只是因为雍王年纪还小,而太子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 这样的人,沈枭垚只觉得冷,彻骨的冷,她的狠毒和冷漠,也许早在出生时就从父亲身上遗传过来了。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7章 清河受辱 清河公主受辱的消息朝臣们自然知道,可是一个女人,一个用来稳住西羌的女人,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因此只是知道这件事便罢了。 御都,已经没什么人管清河公主的死活了。 又过了几日,太子的足疾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更严重了,他不得不叫太医会诊,想法子抓紧治愈他的腿。 日子有些久了,皇帝也有些疑惑地派了太监来看,雍王和安王都没了,他自然挂心太子,担心太子的腿会不会是废了。 杨凌的事情连累了杨辉,皇帝已经安排了四五个新锐校尉前去南凌和北海,嘴上说是跟着杨家学习学习,实际上却是要接杨家的兵权。 可即便如此,杨凌知道清河公主受辱的消息后还是向皇帝提及问责西羌的事情,起码在态度上表示对西羌的不满,可是皇帝却一挥袖地拒了,叫杨凌不要管与他无关的事情,甚至斥责他不修德政。 这话已经十分严重了,杨凌只得认罪退下。 杨皇后先是派人去探望了太子,结果太子操心着自己的腿,十分不耐烦地叫杨辉好好在家待着,别给东宫找麻烦。 杨皇后沉寂了两日又召沈枭垚去凤仪宫,可是沈枭垚根本没有理会。 她已经不想再见杨皇后了,在她的这场游戏里,杨皇后已经出局了。 沈枭垚不知道秦渊那天找了延右卿是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又过了几日,清河公主的求救信从西羌传到御都时,勤政殿发生了件大事。 求救信自然不是直接到皇帝手上的,而是递到了崇州军营,给了崇州总管康文静,康文静看完马上把这封信给了兵部尚书左大海,左大海又将信给了尚书令周仕信,最后才由周仕信递交到了皇帝这里。 因此,这封信几乎是在朝臣里转了一圈,大多数人都知道内容了。 原本周仕信根本不打算在人多的时候将这封信拿出来的,却是被安信侯直接在勤政殿议事时叫破了。 安信侯的原话:“听左尚书的公子说清河公主递了信过来,已将信交给了周大人,周大人怎么还不将信拿出来,西羌侵犯我大启,万一这信里有关于战事的消息呢。” 左大海顿时大怒,在皇帝面前压着气看向安信侯:“侯爷什么意思,我儿子可根本不知此事,侯爷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不要胡乱栽在我的头上!” 安信侯也直接忽略了他的话,看向周仕信道:“周大人,信呢?” 周仕信自然听到了他说话,但是看左大海与他纠缠,便装作没有听见,没有理会他。 见安信侯这样穷追猛打,他也不能再装傻了,只得看向皇帝。 皇帝前段时间刚斥责过弘王和杨辉,自然知道清河公主来信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开口道:“这是两码事,周卿手中的信若无大事便晚些再呈上来吧。” 皇帝都发话了,安信侯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向来不跟皇帝唱反调的武英殿大学士关岷像是突然被谁踢了一脚似的,他上前道:“此信既然是递交至康文静处,又是以战报的形式送回来的,想来是急事,请陛下一阅!” 屋里静了两分,安信侯也见缝插针道:“陛下,朝中议论纷纷,不如看一看清河公主自己是怎么说的?” 周仕信反驳道:“清河公主递来的自然是家信。” “家信?”关岷的脸色十分不悦:“清河公主可不是远嫁,而是和亲,好端端地递家信?周大人,这是勤政殿,可不是内宅。” 他言辞苛刻,听得周仕信无端冒火:“你也搞清楚,你只是文臣,不是武将!” 秦渊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事不关己地冷眼看着他们争辩。 争了几句眼看越吵越凶,皇帝才道:“康文静可写了奏折回来?” 他问的是一旁的大太监,太监急忙躬身答道:“写了的,前几日陛下批复过了。” 皇帝没有多想,只道:“内容是什么?” 太监犹豫了一下才道:“是....西羌...侵扰边境的事。”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吓得太监动作紧张地向后轻退了三步。 关岷趁机道:“陛下,必然如此,不如一并看了。” 关岷不是出头的性子,他素来两边不站,皇帝说什么是什么,若是皇帝说的实在离谱他会委婉地劝两句,他一直走的中庸之道,这算是他第一次坚持一件事。 不等皇帝开口斥责他,他道:“陛下,此乃国之根本,不由得臣不挂心。” 这话若是赵濂说,若是秦衡岳说,皇帝一定生气,可关岷平常不是忧国忧民的性子,使得皇帝也不能直接骂他,便看了周仕信一眼道:“呈上来吧。” 那封求救信原本就在周仕信的袖子中,他其实也已经动摇了心思,想着不如就这样递上去刚好。 他从袖中取出信封递给了一旁的大太监,太监验看之后才呈给皇帝。 皇帝拿过去一目十行地看了,只是看完脸色不怎么好,他看完将信甩回给了周仕信道:“妇人哭啼罢了。” 周仕信刚接住,一旁的安信侯一把将信夺了过去,也是一目十行看完了,没等他开口,关岷已经将脑袋凑了过去。 本来战报也是朝臣传阅的,皇帝只得冷冷看了周仕信一眼。 那信上的内容再没人比秦渊更清楚,那是用血写的,写在粗糙的草纸上的。 清河公主说,西羌王子早就已经打死了她的陪嫁,对她也是动辄羞辱打骂,她已经小产过两次了,后来迟迟怀不上孕,赫连鹰笛便说她是受到诅咒的人,无法生育,是大启骗了西羌。 她的丈夫很生气,将她贬为侍妾,送给兄弟们暖床,西羌的王子们时常当着她的面咒骂大启,讨论如何瓜分大启,一边说一边还叫她赞同,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日子了,请皇帝派人救她一命。 关岷的脸色铁青,他想要开口,却听见皇帝道:“你们觉得,此信上的内容可属实?” 关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愕地看向皇帝,皇帝的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暴怒吗?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8章 储君跛了 纵然皇帝一千个不喜欢清河公主,可清河公主毕竟是他的女儿啊,打狗还要看主人。 可皇帝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妇人啼哭,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却又觉得此举冒犯皇威将头低了下去,可是他心中依然无法压制的冒出荒诞之感。 安信侯也顿了一下才道:“陛下,这.....” 皇帝神色平静,大手一挥道:“派使者与西羌再行和谈吧,其他事情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听。” “陛下....”关岷还想说话,皇帝却像是被触动了逆鳞,冷冷看了他一眼道:“关岷,你想跟赵濂一样处处与朕唱反调?” 关岷忙跪下行礼道:“微臣不敢。” 皇帝哼了一声,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 勤政殿的议事出现了这个小插曲后结束得很快,关岷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结束后出殿门的时候差点绊倒,幸好秦渊伸手拉了他一把。 “大人小心。” 关岷有些茫然地回头看秦渊,如同了夺了魂魄一般跟他喃喃了句谢。 直到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道:“神武侯刚才怎么不开口?” 秦阁老刚正不阿,秦衡岳又是因为一直赞同起战而被皇帝厌弃,他觉得秦渊是无论如何不会赞同皇帝的说法。 可是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自己失言了,秦家怎么做是秦家的事,他关岷凭什么要求秦渊必须站在正义这一边。 他叹了口气,低头跟秦渊致歉:“是我失言,侯爷莫怪。” 他比秦衡岳小了几岁,年龄上可以说算是秦渊的叔叔辈的,因此这两句话说得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秦渊笑了笑,余光看左右没人才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大人为何这般丧气?陛下又没有真的斥责你,不过说了两句。” 他话里有话,关岷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哪层意思,沉默了一下才道:“侯爷没有姊妹,于女眷身份没有衡量对比。” 秦渊没有反驳,嗯了一声道:“是。” 关岷却没有止住话头,秦渊也知道他不会住口。 “若是侯爷有一庶妹,她远嫁吃了苦头,侯爷心中何种想法?” 秦渊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映射,答道:“虽为庶妹,但同根同源,也为血亲,自然要为她出气,否则以后我的女儿或者我族其他女眷出嫁,岂不叫人觉得皆可任人欺凌。” 关岷再次叹了口气:“是。” 他觉得是皇帝不明白。 秦渊笑了笑道:“怎么会是不明白呢?只是不在乎。” 关岷的脚步顿了顿,又听秦渊道:“既不在乎庶出的女儿,也不在乎蝼蚁的性命。” 秦渊说完这句话便快步走了,关岷看着他似火的衣衫,只觉得心头一阵挫败。 朝中先被皇帝拂开的是赵濂和秦衡岳那样的正臣,现在似乎轮到了他这样的中臣,剩下的尽是周仕信和端国公之流。 大启危矣。 勤政殿的事情自然会传到沈枭垚的耳朵里。 炎炎夏日,鼎炉里的火已经燃烧得够旺了,沈枭垚不介意再丢进去些许火油,让火燃得更大,更烈。 世上的事情,大多数不破不立,釜底抽薪。 太子的腿跛了! 这件事传到皇帝耳朵里时,同时带来的还有许州暴乱,许州知府带头反启的奏报! 许州暴乱是前世便有的事情,这件事是因为许州大洪水,几乎颗粒无收,皇帝只象征性地拨了五百担粮食和一万两银子过去。 若只是灾荒而非洪水,这件事断然不会闹得很大,况且许州自己也有粮库,可是大洪水将半个许州都几乎夷为平地,什么都没了。 一万两银子是包含重建民宅的钱,但最后全被各路官员贪没了。 五百担粮食倒是到了许州,可好粮也变成了陈粮和坏粮,而许州有将近十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挨饿也是死,造反也是死。 皇帝自然很愤怒,也许不仅仅是愤怒,毕竟比许州造反更严重的是太子的脚跛了,历朝历代可都没有出现过有残疾的储君成为皇帝。 皇帝根本对许州的事不上心,只是下旨叫周边城镇做好防卫,又指了宣王去平叛。 他更上心的是储君的事,因为有人私议太子有疾,他派指挥使司在御都满大街抓人,在菜市口杀了一批又一批这件事才算是明面上平息了。 没人敢再说太子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说太子只是暂时不适,过些日子就会痊愈。 可太子自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他已经开始试着走路了,可是腿脚上的骨头出了问题,使他走路不受控制地一瘸一拐。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叫他难受,他太清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了,皇帝现在在维护的不是他,而是皇室的体面,储君的体面。 游盛不停地安慰他:“殿下不用担心,陛下和东宫都在广招名医,殿下一定可以痊愈!况且如今已经无人敢与殿下争锋,殿下大可放心!” 太子却越听火气越大,一把将婢女端上来的汤药掀翻,吓得婢女忙后退两步匍匐跪倒在地。 “殿下恕罪!” 游盛也吓得不轻,但是他没吓到婢女那个地步。 太子暴怒道:“你懂个屁!父皇不会以孤有腿疾而废了孤,眼下只是先平息下来,之后一定会找其他体面的理由废了孤!滚!”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体面’二字。 游盛这才面带苦色地跪下道:“殿下打奴才骂奴才都行,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不是正中了那些小人的心思!殿下万人之上,却遭人算计,可如今千万要养好身子,养好了再将背后之人铲除啊!否则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句话让暴怒的太子几乎醍醐灌顶:“你说得对,有人要害孤,背后的人还没揪出来,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游盛抹了一把泪道:“殿下能明白过来最好不过,此事说不定就是有人窥伺殿下的储君之位。” 太子猩红的眸子落在游盛身上,他面色发狠道:“说得不错。”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9章 风声鹤唳 朝中大臣一时风声鹤唳。 宣王在许州平叛,原以为只是小股流民,铲平就算结束,谁知叛乱一波接着一波,宣王仁德,根本不舍得将叛军全部绞杀,多是收编后贴补粮食救济。 可是他手头的军粮有限,根本不足救济百姓,宣王无法,只得拿宣王府的财产来替补,又叫许州两侧的丹州和淮城出粮帮衬。 朝中官员自然有看不过去他这般行径的,上报给皇帝,说他有与逆贼勾结的嫌疑,建议皇帝将他召回。 宣王心里也想着皇帝将他召回,因为流民已经拧成了势力,不仅许州,丹州和淮城也有数万人加入,其中有一寇首自称宋王,已经和他打的有来有回,占据了许州大部分地盘。 皇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了一件沈枭垚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决定,他命徐大公子徐若春和吏部郎中唐四友去许州接管宣王兵权,并让他们派人遣送宣王回都。 徐若春是四品的指挥佥事,从前也是在南凌打过仗的,他和唐四友的确都是武官,也的确都打过仗,这没什么问题。 可宣王是谁啊,他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虽说皇家没有父子兄弟,可是宣王从来没有跟皇帝争过储君之位和帝位,而且,他的嫡长子苏凛也为大启,为现在的皇帝战死了。 就算皇帝怀疑宣王有谋逆之心,他也应该下旨以宣王安危有由将宣王召回,而不是让两个朝臣安排人将宣王遣送回来。 这不仅仅是在打宣王的脸,而是在明着告诉宣王,他就是在怀疑宣王有谋逆的心思。 沈枭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足足坐了半刻钟才冷笑一声。 秦渊知道这消息后却并没有多么高兴,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出,前世许州水灾之时,太子和雍王还好好的,雍王想做这件事得个名声,皇帝便力排众议将这件事给了雍王。 但是雍王贪得太厉害,依旧起了叛乱,他私下安排徐若春大肆平叛,死了不少的人,可是这件事并没有为天下所知,也没有闹得周围的丹州和淮城跟着叛乱。 前世的流民不成气候,轻而易举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可今生,因为沈枭垚的变动,雍王死掉,太子出局,却依旧是徐若春是平叛。 他在书架前静静立了许久,直到下人进来提醒他要用晚膳了,他才转过身。 他走了两步,挂在正厅中央的画像映入他的眼帘,画的是仙人乘鹤。 他突然有些觉得,也许现在的情况才是最好的,前世那些流民死得不明不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冤屈,没有人知道许州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他们赤手空拳冲破了大启朝堂的腐朽,叫皇帝知道许州百姓的愤怒,叫天下都知道了许州所遭受的苦难。 他恍惚间有些疑惑,沈枭垚,从一开始便算定了这一点吗? 皇帝却并没有知道许州百姓的愤怒,他只是知道了有人要翻了他的江山,他只会愤怒,然后更加警惕。 他觉得有人刻意杀了雍王,现在又陷害太子,这个人就是要图谋他的江山,他先怀疑的人自然是弘王,弘王虽是他的皇叔,可是弘王世子文武双全,弘王府又在御都大肆做生意敛财,所以他派了宣王平叛,想要抬举宣王跟弘王府抗衡,可是宣王在许州的举动又让他觉得这件事是宣王所为。 宣王是有动机的,毕竟苏凛死了,他的儿子死了,所以他要还自己的儿子。 他唯一还能信任的人就是徐家,因为雍王死了,徐家和徐贵妃都得指望着他,而杨皇后现在估计只会盼着他死,假如他死了,杨皇后作为嫡母就会捏着年幼的皇子登基,毕竟现在的太子跛了,所以他要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清河公主,西羌还有崇州,他都顾不上了。 可是秦渊却并没有让他如愿,因为秦渊在第二日的早朝上再次提出,愿征战西羌,迎回清河公主。 朝堂之上,重臣济济,只有关岷一个人跪在秦渊身旁向皇帝高声道:“请陛下允准!” 皇帝是冷的,是没个人感情的。 他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秦渊和关岷道:“大启与西羌已经结为兄弟,永以为好,你们想要破坏邦交?” 秦渊没有说话,关岷毫不畏惧,依旧高声道:“西羌辱我大启公主,洗劫崇州,是他们先破坏了两国和睦,损我大启龙威!请陛下允准神武侯所请!” “放肆!” 皇帝重重拍了拍御案道:“公主既已嫁入西羌,那边要遵守西羌的风俗人情!如今许州叛乱未平,储君伤未痊愈,你们张口起战,朕不想听,难不成你们想要动摇国本?” 关岷连连磕头:“陛下......” 可话还没说几句,皇帝便冷冷道:“出去!” 竟是要赶秦渊和关岷出殿。 这不是打压,是羞辱。 尤其是神武侯是他亲赐了宝册金印的侯爵武将,关岷也是学识渊博,累有功绩的文臣。 关岷爬起来时面色苍白,眼神迷蒙,脸上的失望和落拓装也装不出来,短短一段距离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游至殿外。 秦渊是沉默的秦渊,到了殿门口还有心情安慰关岷道:“关大人不必这般介意,皇上正是为叛乱和储君焦头烂额的时候。” 关岷却摇了摇头,有些难堪的抬袖沾了沾眼睛道:“我老了,不中用了,短短几日已经被陛下斥责了两次,今天甚至被赶出早朝,恐怕为官之期已快要到头,侯爷还年轻,自己珍重吧。” 明明他比秦衡岳还小了几岁。 秦渊并不轻视他落泪的行径,只是道:“大人是办实事的人。” 关岷悲中忍不住挤出一丝笑:“什么话,侯爷埋汰我了,侯爷明知我从前一直是个和稀泥的。” 秦渊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他不是在讨好或者安慰关岷。 是因为大启的朝堂,贪的人太多了,人人都惦记拉帮结派,都有自己的私欲,关岷身在其中,没有彻底陷入哪个阵营,没有犯大错,甚至在关键时刻为大局着想,为大启着想,对皇帝忠心,对国家忠心。 在秦渊看来,为官,不力争做一个好官的情况下,这就够了。 清官难出,也不是人人都能做清官,而这些人,才是朝纲的根基。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0章 故人生辰 许是因为换季,沈枭垚这几日身体不适,食欲不振便罢了,御膳房拿来的鱼烩,她总觉得腥,吃了两口便全吐了。 金蕊有些挂心,便问要不要叫太医来瞧一瞧。 沈枭垚漱了口,拿帕子沾了沾唇角道:“没事,撤了吧。” 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她嗅觉和味觉极致敏锐,这鱼的确鲜,却因为过度要求鲜美而残留着腥味。 小宫女们端了盘子下去,沈枭垚抿了口茶水看向芙蕖。 芙蕖上前低声将朝堂上的事情说了,又道:“陛下...似乎对徐家依旧恩宠不菲。” 沈枭垚没说话,斜靠在美人榻上,她其实已经非常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应该是觉得徐家才能让他信任吧。 他不能信任亲王或者儿子们,也不能信任郑冲和秦渊这样权势滔天的武将。 沈枭垚思索的间隙,芙蕖静静盯着她洁白的侧脸,盯了一会儿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道:“公主,咱们后面要做什么?” 沈枭垚正在想秦渊的事情,秦渊为什么主动请战这件事让沈枭垚突然感觉有些异样。 其实这股异样一直存在,只是她一直在按照的自己的想法做事,秦渊顺着她,她不仅没有觉得意外,反而习以为常。 可是...前世并非如此,前世的秦渊并不赞同她毁天灭地一般的行径。 今生她有意推举秦渊,秦渊并没有如前世一般露出什么不赞成的意思,甚至也露出些争权夺势的意思。 她以为是因为她重生了,很多的事情改变了,因此秦渊的想法也跟着做出了改变。 可是现下仔细回忆,她身边所发生的大事基本都与秦渊无关,什么事情能让秦渊改变想法,况且有秦衡岳和秦阁老在,他也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芙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着芙蕖,因为被打断了思绪,眼神有一瞬间的黝黑,芙蕖以为她生气了,急忙跪下道:“殿下恕罪。” 沈枭垚表面上是个十分和气的主子,至少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是笑吟吟的,可是她却并非好说话的软和人。 她笑,不过是乐意保持面善的样子。 沈枭垚也盯了她一会儿,抬了抬手道:“神武侯既然明知陛下会斥责他,还依然坚持请战,想来下头还有准备,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金蕊和芙蕖闻言不敢再多言。 沈枭垚晚膳没吃,吃了两口瓜便躺下了,她有些不舒服一般在床上辗转反侧。 今夜是景泰守夜,她有些担忧地倒了些凉茶,撩开床幔道:“殿下,可要用些茶水?” 床幔间是淡淡的熏香,灯火朦胧,她只能看见沈枭垚背对着她,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侧躺在床上。 她似乎是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烛光微闪,景泰看见她了惨白的脸,眼神灰蒙蒙,像是哭过。 景泰心中一惊,将帘子又稍稍撩起,轻声道:“殿下不舒服?奴婢给殿下那些茶水。” 她说着转身去端刚才已经倒好的茶。 沈枭垚下床趿上了床边的鞋,她没去接景泰的茶,而是走到了一边的美人榻旁坐下了。 依旧是萎靡不振,面色苍白的样子。 景泰见她坐了起来,大着胆子道:“公主有心事?” 沈枭垚抬眼看了看她,摇了摇头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坐坐。” 景泰看她的确不像生病的样子,将茶放好退了出去。 门口还有个守夜的宫女在,景泰嘱咐她先看着沈枭垚一会儿,自己先回房一趟。 景泰回去了,同房的芙蕖还没睡着,见她回来有些吃惊:“你怎么回来了?公主身边谁陪着?” 景泰是回来换内衫的,身上这件穿了两日,她感觉自己都有一股淡淡的馊味了。 她一边解衣一边道:“公主面色也不太好,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似乎心事重重,她说想一个人呆着,叫我出来了。” 不等景泰解释,芙蕖便道:“叫你出来你就回来了,公主要是叫人怎么办?” 她说着就要穿衣下床,景泰赶紧解释道:“我就回来换个衣衫,这就回去了。” 她换好衣衫,有些诧异地看着芙蕖道:“芙蕖姐姐,你怎么也有些怪怪的,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这般担心。” 芙蕖似乎有些犹豫,沉思了一下才道:“公主的月事是金蕊在记录。” “对啊。”景泰有些迷茫,金蕊年纪最大,她在记录沈枭垚的月事,月事带是她下头安排的一个小姑娘在清洗存放,金蕊检查得很仔细。 芙蕖又道:“公主是不是来了月事了?要不要煮些红糖水?” 芙蕖摇了摇头道:“没有,金蕊姐姐没有安排秋分取月事带。”她说着急匆匆走了。 芙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也穿鞋下了床。 景泰在回来时,沈枭垚依旧坐在美人榻边上,她托着腮,双眼通红,像是想哭,但哭不出来,情绪憋闷,压抑在双眼里。 景泰有些害怕,一般沈枭垚心情不好的时候,只有金蕊才敢开口哄人。 她有些进退两难,便蹲跪在一边等着沈枭垚叫她。 许久,她听见沈枭垚如同叹息一般的声音:“你还记得汝阳公主吗?” 昏暗的烛火里,景泰点了点头,又想起沈枭垚或许看不见,便道:“奴婢记得。” 她这才迷迷糊糊明白,沈枭垚这是想起汝阳公主了。 香气缓缓的内室里,沈枭垚像是梦呓般道:“你知道她什么事情吗?说给我听听。” 景泰想了想:“汝阳公主很善良,有一次她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奴婢端着汤水不小心蹭到了她,她不仅没生气,还提醒掌事姑姑不要责罚奴婢。” 过了一会儿,屋内没有声音,她才小心翼翼道:“殿下是想汝阳公主了吗?” 沈枭垚轻轻点了点头:“今天是汝阳公主的生辰。” 景泰瞪大了双眼,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沈枭垚,嗫嚅了一会儿才道:“公主若想她了,可以跟奴婢说说她的事情。”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1章 疑心有孕 沈枭垚有些沉闷地摇了摇头。 福山县主已经在去宛州的路上了,等福山县主到了宛州,还可以在再帮她拖一阵子沈九娘。 可是沈枭垚很清楚,这是个闷雷,是个一直蓄势待发的雷,她拖延着,回避着,很快就要回避不下去了。 她一闭上眼睛全是17岁之前和青雀以及沈九娘一起生活的每一天,她觉得挺遗憾的,遗憾的是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对青雀好一些,遗憾的是为什么后来就同意青雀来御都了。 景泰在门边蹲了许久,见她叹息,见她沉默,最后又慢慢走回床榻,像是沉重的石头一样倒在床上。 清晨一早,金蕊来替了景泰,见她一脸愁绪有些纳闷:“怎么了?” 景泰将手指放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道:“小声些,公主心情不好,昨夜睡得很迟。” 金蕊疑惑:“还没醒。” 景泰点了点头,说着领着金蕊到内室门口道:“昨夜也没有用茶水,估计会晚些醒。” 金蕊有些担心,毕竟沈枭垚平日里一早就醒:“没有生病吧?” “没有。”景泰摆了摆手:“放心吧,好好的。” 两人交了班,景泰刚走到廊下便碰到了芙蕖,她不觉有意,只是笑眯眯跟芙蕖打招呼:“芙蕖姐姐。” 芙蕖笑了笑:“公主怎么样了?” 景泰收起笑容低声道:“这有些心情不好的样子,这会儿还没醒。” 芙蕖点了点头:“没事就好,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金蕊和芙蕖都是沈枭垚信任的人,景泰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便往住处走了,却没注意芙蕖是从外头的方向来的。 芙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才进屋,金蕊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小宫女擦桌椅,见她进来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今天上午不是芙蕖当值,其实芙蕖很少当值,她一般会被沈枭垚支出去。 芙蕖眉头微皱,一脸的担忧道:“公主昨日便看着不舒服,刚才听景泰说这会儿还睡着,不会是生病了吧?” 金蕊摇了摇头:“景泰说没有,只是心情不好,睡得迟了些。” 芙蕖面上带着不赞同,有些责备的语气道:“景泰才多大的人,她知道什么,万一公主不舒服咱们都不知道。” “那怎么办!” 金蕊也不客气,压着脾气道:“总不能现在进去扰公主清梦,本来公主昨夜就没睡好。” 芙蕖却道:“那也不能干等着,我进去看看。” 金蕊眉头皱了起来,芙蕖道:“公主若是醒了也是怪我,再说了,我刚好有事禀告,你在门口等着吧。” 芙蕖是负责给沈枭垚和秦渊传递消息的,金蕊闻言眉头又松开了,点了点头道:“那你动作轻点。” 推开内室的门,芙蕖轻轻撩起珠帘走到了床边。 光线昏暗,芙蕖依旧能看到沈枭垚双目紧闭,睡得正熟。 沈枭垚睡觉十分符合御都贵女的要求,只是御都贵女双手叠放在小腹,沈枭垚是垂落在两侧。 芙蕖轻轻揭开被褥一角,沈枭垚的手便露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又看了看沈枭垚,确认她睡得很沉,才稍微捂了捂自己的手,将沈枭垚的手轻轻翻平。 她轻轻搭了搭脉搏没摸到什么异常,又换了只手再次摸了上去,依然没有摸到什么,正要松口气,抬眼对上了沈枭垚的视线。 芙蕖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但是她不敢出声,只迅速掩饰了脸上的慌乱道:“公主醒了,可有哪里不适?奴婢担心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进来看看。”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直跳。 沈枭垚面色平静,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以手腕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金蕊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端着热茶进来了,“殿下。” 沈枭垚没有说话,由着金蕊端着茶盘到床边,芙蕖见状忙半起身拿了盐水递到她唇边让她簌口。 沈枭垚也没说什么,她簌了口,又接过芙蕖递过来的茶喝了,却在芙蕖做完事情打算退出去时道:“站住。” 金蕊没动,她有一瞬间的疑惑,便看见芙蕖慢慢地退了回来,走到沈枭垚跟前跪下道:“适才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沈枭垚却没就着她的话往下说,而是一针见血道:“你什么时候会把脉的?” 金蕊有些吃惊的看了看芙蕖又看了看沈枭垚,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去还是站着不走。 沈枭垚说话芙蕖不敢不答,只是轻轻道:“一直会些,但只是皮毛。” 沈枭垚看向金蕊,目光平静:“你们一起共事多年,你知道她会把脉吗?” 金蕊猛地摇了摇头:“不知,从没听她说过,...也没听县主说过。” 芙蕖低着头不再说话了,沈枭垚垂眸盯着她的发髻道:“谁叫你来的?秦渊?” 除了秦渊,沈枭垚想不出其他人,因为如果芙蕖是太子或者雍王,亦或者皇帝的人,沈枭垚早就该被她害死了。 芙蕖的头垂得更低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侯爷。” 沈枭垚没打断她,她才又接着解释道:“公主身子不适....月事也迟迟没来,侯爷...侯爷疑心公主是不是......” 沈枭垚终于皱起了眉头,开口打断了芙蕖:“秦渊怀疑我是不是有了身孕?” 芙蕖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侯爷叫人教了奴婢诊脉,让奴婢注意着公主的身子。” “教诊脉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沈枭垚冷冷地望着她:“他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半年前。”芙蕖声音里存了些哭腔:“侯爷半年前说的,公主,奴婢对您忠心耿耿,侯爷安排的事情奴婢之所以做,是因为侯爷没有害您的心思!” 快要到了前世沈枭垚怀孕的时候了。 这本不是秦渊该知道的,可是秦渊却早早的做了打算。 屋里静了许久,久到芙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膝盖的知觉,久到金蕊也觉得时间仿佛凝在了这一刻。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2章 重生之事 沈枭垚在床边坐了很久,外头的光线随着时间一点点移动。 芙蕖虽觉得自己暗自听从了秦渊的话会惹得沈枭垚生气,可她觉得这不是特别大的事情,不至于让沈枭垚大发雷霆。 可现在,沈枭垚不说话,冷着脸,她跪在一旁,冷汗连连,她几乎将自己认识沈枭垚以后的所有事情想了一遍,是不是自己犯了沈枭垚的什么忌讳。 许久,沈枭垚终于道:“咱们去神武侯府。” 她终于知道异样在哪里了,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古怪了。 是秦渊。 这一切的古怪,都是秦渊的问题。 从她来了御都,深夜进宫去渑池探望青雀,在宫道上遇到秦渊,那时秦渊问她是谁。 秦渊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恐怕因为汝阳公主这个身份回来的是青雀,秦渊在确定她是“谁”。 沈枭垚站起身,大步走到悬挂衣衫的屏风处,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一旁的赤金鹤望兰摆件,摆件嘭的一声倒在地上,惊得金蕊和芙蕖心头一颤,她却头也没回。 两个婢女服侍沈枭垚穿戴好衣衫,外头的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景泰却快步进来道:“皇后娘娘说如今正值多事的时候,请公主...好好在将绛云宫待着。” 沈枭垚的脸色平静,抬头看了一眼道:“本宫是去看望太子,就这么去回了皇后。” 她很少自称‘本宫’,这是很生气了。 景泰不敢多言,躬身下去了。 她有令牌,宫城门口的人并不会真的下死命令拦着她出宫。 但是她刚出宫,芙蕖排出去通禀的下人就来报,神武侯眼下没有时间。 芙蕖小心地觑了一眼刚轿子转马车的沈枭垚,沈枭垚的神色已经由冷转为平静,但是芙蕖依旧有风雨欲来之感。 果然,沈枭垚道:“去告诉他,本宫有很重要的事找他,叫他十万火急地到神武侯府来见本宫。” 她说完手一挥,自己将撩起的帘子放下。 活泼如金蕊,这时候也知道必须闭上嘴巴,老老实实待着。 她们到神武侯府的时候秦渊不在,沈枭垚似乎笃定了秦渊一定会来,她叫下人将里外所有的下人全部退出去,无论她和秦渊说什么都不许有人进去。 下人们自然不敢反驳,上了茶水和点心后便将所有地方探查一遍后退了出去。 金蕊和芙蕖在门口守着,等着秦渊过来。 沈枭垚等了半个时辰秦渊才来。 芙蕖并没敢说之前暴露了,只说了公主有急事要见神武侯,她犯了错,已经被沈枭垚发现了,自然不能再一条道走到黑。 因此秦渊进到院子里时先愣了一下,进来之后看到金蕊和芙蕖才道:“怎么了?” 芙蕖不敢说话,金蕊道:“公主似有极重要的话与侯爷说,侯爷请进。” 秦渊自然知道沈枭垚来见他自然是有急事,可是他想不到会是什么急事。 他自诩并没有任何破绽,且其他事情沈枭垚全部知情,若是非要说还有什么两人未曾戳破的事情,便是关于权势。 他想到这里,直接大步进了门,金蕊和芙蕖上前将门关好,也跟着退到了院外。 沈枭垚坐在圆桌前,桌上的茶水刚掀开了盖,还有着微微热气。 不等秦渊上前,沈枭垚看着他缓缓道:“秦渊,别来无恙。” 秦渊脚步一顿,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站住了,眼神也一下变得锐利。 沈枭垚面无表情,她看着秦渊又道:“我以为,这天底下独我一个奇人,想不到你也是,咱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到最后语气里充满讽刺。 秦渊的表情也很平静,“芙蕖说漏了什么是吗?” “你派她给我诊脉,是怕我再次用孩子做局让你去杀谁吗?” 秦渊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我不该害怕吗?你可别忘了,前世的事你尚欠我一个解释。” 他怎么能忘记呢?又怎么会忘记呢? 他比爱更多的是恨,他恨沈枭垚。 沈枭垚的表情也变得锋利,轻笑一声道:“那你眼看着青雀死,看着我为她复仇毁了顾千俞,再将计就计杀了雍王,就是为了报复我?” 秦渊没有说话,他其实想说是,就是这样的,可沈枭垚用自己从没见过的冰冷眼神看着他。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重生之人,因为前世的事,你在恨着我,所以重来一次,你只是在利用我。” 沈枭垚没有问他,只是很平静地陈述这件事。 她曾以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斗转星移,秦渊是爱她的,是纯粹的爱,不管她是好是坏都不在乎,前世是,今生也是。 重生之事太匪夷所思,她怎么敢想这事上还有人重生呢。 她不提这些还好,提及这些简直是火上浇油,秦渊面颊收紧道:“苏兰惜,你还记得自己这个名字吗?我不能恨你吗?你杀遍皇城的主子又将我流放关外,最后一刀自戕,我呢?我怎么办?振臂一呼,起兵推翻苏启皇室?还是做个薄情寡义又谋权的乱臣贼子?” 沈枭垚却关注到了另一个重点,她心想,原来我是自戕而死啊。 秦渊的怨气扑面而来。 沈枭垚的笑容却很凉薄,她道:“你那么多怨气?既明知我是重生之人为什么没有在找到我之后直接问我?” 这话问得秦渊无言以对。 “你没有直接来质问我,甚至一直都没想着告诉我,你只是觉得自己知道前世的轨迹,觉得只要利用我就好,说来说去,还是利用打败恨意,占据了上风,对吧?” 她觉得有些可笑,又道:“那你想干什么呢?最后的结果是想干什么的?你今生不还是借我的手杀了雍王,安王死了,太子废了,怎么?这辈子你要做正义的权臣?” 明明前世是她的错,今生她却在这咄咄逼人。 秦渊不想做无谓的争执,一挥手道:“就算我是重生又如何,不是我在利用你,是你自己在朝着前世的路走!况且是你先舍弃御都,舍弃我,你让那个沈揽月回来,让她代替你,我又凭什么告诉你我的打算!” “苏兰惜,前世也好,今生也罢,都是你先背弃的。”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4章 战报传来 沈枭垚没有接他手中的银票,只道:“多谢你,不过本宫的确不想玩。” 徐季然也不纠结,直接将银票收入袖中道:“公主若是想玩了唤我就是。” 说着转头去看和静公主赌牌,又吩咐婢女去告诉包厢里的徐绾和郑玲。 沈枭垚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起身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去看楼下的歌舞,她站的位置靠一旁的隔帘包厢很近,能十分清楚的听见里面在说话。 “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别买关子!” “嘘,......栖霞公主。” “快闭嘴吧,一会儿让神武侯听见削你!” “我又没非议公主,我就是好奇,你说她俩是不是真的啊?...要赐封他做和静公主的驸马,他说他克妻拒了陛下,但是他与栖霞公主却又有诸多流言蜚语传出,这鬼热闹......谁不好奇?” “不知道!你嘴怎么比女人还碎,要不回头碰见神武侯了你当面问问他!”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哎哎,说呀,我还想知道呢,是不是神武侯在给栖霞公主当面首啊?” “.....不可能!神武侯如此大丈夫!” “怎么不可能,公主国色天香!我看神武侯求而不得的可能性大一些.....” “.......” 里头越说越离谱,沈枭垚转身想要走回去,却发现徐季然就站在自己身后,显然也听见了隔帘之后的对话。 皇族和高门其实都有一个与生俱来的能力,就是他们可以把所有比自己等级低的人不当人,就像宫里的女眷们可以在太监宫女面前一丝不挂,因为在她们眼里,这些人都不算人。 同样在男子眼中,妾室婢女大多也都不是人,不过是满足欲望和子嗣繁衍的工具,因此在这些人眼里,面对不是人的人是不需要有尴尬、羞耻这些情绪的。 沈枭垚在成长的过程几乎完全脱离御都,可是幼年刻在骨子中的习惯当真不是岁月可以消磨的,眼下的徐季然于她而言丝毫带不起她的尴尬。 她旁若无人的越过徐季然往前走,反倒是徐季然似乎因为听了关于她的话窘迫了片刻才追了上来问道:“公主不生气吗?” 沈枭垚不解:“为什么要生气?” 这话似乎将徐季然难住了,他没再说什么,沈枭垚没有再停留,直接回了徐绾和郑玲所在的包厢。 包厢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四百两银子。 沈枭垚一进屋,郑玲便道:“这是咱们投注的银子,没亏没赚。” 其实一开始是输了的,只是后来徐季然又拿自己的银子补了一把,第二局赢了,扣除自己出的银子,这是赚的,但是拿到她们四人手中就还是各自的一百两罢了。 沈枭垚却没有拿的意思,“我没有出银子。” 这话说完,徐绾和郑玲对视了一眼,两人又有些惊讶地看向徐季然。 徐季然有些不自在,便把输赢的事情说了,又道:“我代替公主投注了,这算是公主今日赢到的银子。” 郑玲正要说什么,徐绾打断她道:“说的也是,我们都投注了,自然不能殿下落单,这些银子既是殿下名义赢的,自然是殿下的,况且我哥哥已经扣下本金了。” 这样说来的确很有道理,沈枭垚没有看徐季然,只是道:“那便用这银子付茶点钱吧,多的劳烦徐公子帮着赏人。” 说着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先行回宫了,还请徐二公子代我照顾好荣荣。” 她说走就走,一点不像需要前呼后拥,鸾驾香车的公主。 徐季然一路将她送到云中楼门口,看她踩着脚凳上马车了才道:“恭送公主。” 沈枭垚的两个婢女一直在马车上等沈枭垚,见到有男子相送十分吃惊,等马车走远了,金蕊才道:“公主,那男子是谁啊?” 两日对御都城的女眷如数家珍,男子却并不熟悉,沈枭垚解释道:“徐家的二公子。” 她连名字都懒得说,这个徐季然莫名其妙献殷勤,她是太子的姐姐,他是雍王的表兄,沈枭垚一点不觉得徐季然会安什么好心。 井水不犯河水,或者不先下手为强都算是客气的了。 这件事之后的几天沈枭垚都安安静静的待在绛云宫,中间和静来过一次,想让沈枭垚陪她出宫去玩,最后自然是被拒绝了。 又过了十日,崇州战报传来。 郑冲郑进兄弟谋反! 刚过了新年,重臣都还没从家里把心思收拾到朝堂上就发生了天大的事。 十日之前,郑家以新年祭祖为由送走了一部分女眷和孩子,这件事不是大事,因为郑家的老祖宗还在呢,就算其他人走了皇帝也没觉得有什么。 如今郑家谋反,防城卫冲到郑家时郑山同去世时的白灵还挂满门楣,进到里头却发现郑家的老祖宗早已下葬了,抓住奴仆们一番审问,说是已经去世三日了,郑家其他房里留下的女眷和孩子瞬间下了大狱。 郑氏兄弟打出的大旗是皇帝昏聩,宠信雍王,欲废嫡立庶,且任由雍王府搜刮民脂民膏,贪婪五度,胡作非为,郑氏兄弟要正朝纲。 皇帝大怒,召太子进宫,苏珏跪在御书房前痛哭流涕,一个劲解释此事与他无关,郑贼胡乱攀咬,要挑拨他与皇上的父子关系和与雍王的兄弟情谊,可他心里怎么都没想明白,郑冲怎么就突然反了,既没征兆也没理由。 沈枭垚午睡醒来时,战报的内容传到绛云宫了,景泰道:“郑氏兄弟手中有五万兵马,仅仅两日就攻下了崇州相邻的并州,收缴了并州的粮仓和兵马,消息传过来就六七日了,眼下已经不知道打到哪里了。” 芙蕖脸色煞白,一听说打仗就心慌,金蕊年纪大些,却也忧心忡忡道:“并州再往里走可就是中州地带了。” 御都城即便是黄口小儿也听说过郑家出武将的故事,她们都很担心皇帝手里没有能去打郑冲的兵。 沈枭垚从美人榻上坐起,托腮望着纱幔隔断上细密美丽的花纹道:“去请和静过来。”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辅国公府 “民女沈枭垚,拜见县主。” 沈枭垚似寻常闺秀一般给福山县主见礼。 福山县主看了董大娘子一眼:“看座。” 福山县主比沈枭垚前世见她时相对精神些,那次见面是沈枭垚已经做了两年公主,也就是两年后。 当时福山县主因为家宅之事憔悴暗淡,不似如今一身石榴红华服,头戴累丝嵌宝石金凤簪,气势逼人。 “沈姑娘?董妈妈说你让她称呼你沈姑娘?” 福山县主有些疑惑,因为凡是自称道法高深,手握天机的人,都乐意人家称呼仙长仙姑什么的。 沈枭垚抬眼对上福山县主的视线,一只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县主,草民非道门出身,没有师长,也无派系。” 她声色清莹,颊边含笑,即便生得有些艳丽,可总是温和的神色和坦诚的话语使得气质上收敛了不少攻击性。 福山县主唔了一声,其实沈枭垚的来路,董大娘子已经寻摸过了,但是她看着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实在是有些怀疑。 沈枭垚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直奔主题道:“不知县主有何事相问?” 其实她知道福山县主要做什么,前世福山县主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辅国公还被皇帝叫到面前斥责,福山县主也因此断送了县主之位,被降爵为乡君。 福山县主迟疑了片刻道:“董妈妈只说姑娘会卜卦看相,驱邪画符,不知姑娘可还会些别的?” 沈枭垚像是回答寻常事一样道:“其他只是些旁门左道罢了,医术也有涉猎,只是不精。” 这不是福山县主想要的答案,沈枭垚知道。 果然,福山县主神色有些失望,她没再说话,心事重重地摸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镯。 董大娘子似是疑惑道:“姑娘这般能干,可曾去过西亳?” 福山县主并没有打断董大娘子的话,但是她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沈枭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县主是想为亡者做些什么吗?” 给死人念经超度是寺庙里的和尚才会做的事。 她不是和尚,问出这些便让人联想到西亳闻名天下的秘术‘问尸’。 巫蛊之术触犯大启律法,沈枭垚不会明说。 只是福山县主显然还有疑虑,思忖了片刻挑明道:“姑娘可曾听说过巫蛊之术?” 她看不清沈枭垚的表情,只看见她微微垂下脸,眼睫微敛,她以为对方会说不,或者会怯懦地拒绝她。 毕竟她已经快翻遍了御都城乃至半个大启,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会巫蛊,就连杨家带给皇帝的药僧也只是能看懂一些巫药。 谁知坐在对面的女子眼睫一动未动,平静道:“愿闻其详。” 福山县主心头一震,对方三言两语就仿佛洞悉了她的心事。 福山县主的爱女闺名周卿华,今年只有八岁,她生卿华的时候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因此对这个女儿爱若珍宝。 可是卿华生下来像小猫一样,体弱多病,一年到头缠绵病榻。 两岁的时候更是一场大病来袭,太医都说治不了,福山县主的眼睛险些哭瞎,最后徐贵妃的娘家给她推荐了一位天师,这位天师据说是得道的高人。 福山县主病急乱投医,于是请了这位高人给卿华看病。 高人看不了病,但是他告诉福山县主,周卿华八字太弱,出生的时辰不好,自己可以为她换命。 所谓换命,就是找到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子来改命,周卿华便会躲过早夭的命运。 福山县主出身皇室,别说一个这样的女孩,便是十个也能找到。 很快,办事的人便重金找到了这样一个小孩子带回来给高人。 福山县主不知道高人怎么做的法事,但是从那做法事的祭坛上下来后,那换命的小女孩仅仅七天就夭折了,卿华在后来的一个月里慢慢好了起来。 福山县主和辅国公府自然对徐家和那位高人感激涕零,后来那高人拿了金银财帛离开御都,卿华却在七岁再次开始缠绵病榻。 福山县主找了很多僧人来看,他们自然不会什么换命之术,福山县主心中很明白,那兴许是巫术,佛家道家不会再正常不过。 她张榜寻找曾经的那位高人,徐家的人不得不将实情告诉她,仙长已经得道羽化。 前世的福山县主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方法给卿华治病,自然也会被乡野骗子给骗了。 她给周卿华服食丹药,并且命令一百个跟周卿华同岁的孩童顶替周卿华的身份跪经祈福,甚至掐着她们的脖子问她们为什么不能代替卿华去死,许多小孩子受不住惊吓,多数病了,还有两个不幸夭折。 这件事惹得朝臣参奏,皇帝斥责,最后她从县主变为乡君。 前世沈枭垚死的前一年,周卿华也夭折了,福山县主自此变得疯疯癫癫。 董大娘子絮絮叨叨的说完周卿华之事,福山县主目光如炬的盯着沈枭垚道:“那位仙长为卿华换命之后,卿华的确有五年未曾生过大病,你若能做到让卿华身体康健,金银珠宝,功名利禄全都不在话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话倒也不是托大,此时的她还没有做下什么惊动外人的糊涂事,再加上还有大***和辅国公的面子在,这御都城里的宗亲谁也比不上她。 沈枭垚微微垂下眼睫回避她已经有些偏执的目光道:“县主放心,草民一定竭尽全力,请先带草民看看卿华小姐吧。” 福山县主亲自带沈枭垚去见卿华,沈枭垚跟着她却不由得有些出神。 前世她来辅国公府赴宴,福山县主已经到了逢人便说卿华幼时遇到的那位仙人多么厉害,如今后人如何也比不过前人这等话了。 她出身西亳,对巫蛊之术自有傲气,听完她的话嗤之以鼻。 福山县主见她没说话只是有些不高兴,直到秦渊过来,沈枭垚那时候已经有些无法无天,连装也不装了,旁若无人的对秦渊议论道:“什么羽化,搞不好只是下雨天被雷劈死了,还真有人说有人信。” 福山县主哪里听得这种话,双目赤红的道:“休得羞辱仙长!他的确用仙力救过卿华!” 那时的沈枭垚冷笑一声道:“哪个仙人草菅人命,以旁人命换卿华的命,他说换便换?那他能换皇帝的命吗?还不是个老骗子,说不定只是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福山县主气的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胳膊抬起却被秦渊抓住。 她是皇帝的爱女,即便闹到御前也不过一边一板子,谁也不沾光。 只是福山县主毕竟是她的长辈,秦渊走时将她一并拉走了,告诫她道:“不要处处树敌。” 她当时早就被秦渊识破美丽温和的皮囊下又疯又狠的本质,勾着秦渊的脖子不依不饶:“反正有你护着我啊,你快说你会一辈子护着我。” 往事历历在目,沈枭垚路过旧地,蓦然生出荒凉之感。 今生,她不打算再跟秦渊有什么了。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3章 幽禁羞辱 这般恼羞成怒几乎就是明着告诉青雀这是真的。 青雀呆呆地望着顾千俞,她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 顾千俞却还沉浸在愤怒之中,他一口咬在青雀肩上,疼得青雀惨叫一声,却又箍住青雀道:“谁敢在你耳边嚼舌根?雀儿,我是爱你的,你别信他们。” 他说着又捏住青雀的下巴将人翻过来面对面的亲吻。 青雀感觉自己被箍住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她抬起一只手按在被顾千俞咬过的地方,声音麻木道:“顾千俞,我流血了。” 顾千俞这才稍稍松开她,轻轻扒开肩头的衣服,已经渗出血迹。 顾千俞的神情一下子恢复正常,一边给她道歉一边用温水帮她擦拭, “雀儿,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你哪儿也不能去,我会对你好的,咱们永远在一起。” 青雀偏头望着他道:“千俞哥哥,你要娶哪家姑娘了?” 她虽然愤怒,难受,说出口的话还是平静的,只是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言说的哀伤。 顾千俞动作顿了一下再次抱住她,依旧答非所问的道:“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过段时间我送你到昌陵去,我会经常去看你,你只要乖乖等着我就行,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你想玩什么玩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只有一条,雀儿,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青雀瞬间泪流满面,她痛苦,她不明白,终于还是质问道:“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不带我走?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为什么由着顾夫人伤害我?顾千俞,你是要让我做你的外室吗?” 顾千俞瞬间暴躁:“不是外室!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青雀却摇了摇头,抹了一把泪道:“我要回西亳。” “不可能!” 顾千俞似乎比她还要生气,一把将她推倒压制在榻上:“你从来都没说过你来自西亳,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离开我?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哪都别想回去了,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你自己说的,你爱我,要嫁我为妻,你要反悔不成? “是你先反悔的!” 可无论青雀怎么挣扎厮打怎么痛哭,顾千俞都没有再放手,青雀衣不蔽体地被他压在榻上。 顾千俞是她深爱的人,他们在昙花下定情,在隐阳河上约定一生一世,顾千俞对她一直是温和的。 现在,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他不是在爱她,而是在侵犯她。 青雀的双目望向那尊观音像,她泪眼模糊,根本看不清观音的样子,但是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别人看着。 被剖干净了,把心掏出来丢在了祭坛上。 顾千俞一遍一遍亲吻她,企图再次从她嘴里听到一生一世的誓言。 可青雀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甚至连身体上带来的痛她都忍着。 这似乎更惹怒了顾千俞,他使了力气一边逼青雀叫出声一边道:“你怎么能动念头离开我!是谁教唆你离开我的?雀儿,你知道吗?那一瞬我就疯了,谁也不能把你带走!叫出来,你不喜欢我了吗?” 青雀像是被抽离了灵魂,她的瞳孔几乎失去焦距,甚至在这混乱里想,他们走到这一步,不是因为她是假公主,而是因为她和顾千俞的前途起了冲突,顾千俞想要鱼和熊掌兼得罢了。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事情,被心爱的人舍弃,又被心爱的人如此对待。 她终于如同崩溃一般哽咽出声,却又迷乱地抛掉自己的羞耻心,杀死灵魂,企图让肉体活下去。 顾千俞天一亮便走了,她在榻上昏迷到了中午才醒,身上已经被擦干净了,还上了药。 但是她知道,她的身体再也不会好了,她小产没多久,本身就没有好好调理,现在又这样折腾。 她不知道沈枭垚现在在外面会急成什么样子,远在西亳的阿娘知不知道她如今落魄到这般田地。 她不该来御都的,若是重来,她不会再来御都了。 她曾有多爱顾千俞,现在就有多恨顾千俞。 伺候她的哑婆见她半死不活地躺在榻上不吃不喝,便试图喂她,可她只是一把将吃食掀翻,厉声道:“叫顾千俞来见我!” 顾千俞的确会来见她,掰着她的嘴喂饭,她不听话,顾千俞便威胁道:“雀儿,你若不吃,我就喂你吃阿芙蓉。” 她出生西亳,怎么会不知道阿芙蓉是什么,她瞪大双眼,看着顾千俞道:“那我就死。” 顾千俞跪下来求她,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肯放过她。 沈枭垚在法云寺住的第七日,秦渊终于再次来找沈枭垚。 “顾千俞所住的禅房里有一条密道。” 沈枭垚瞪大双眼看着秦渊,整整七日了,她几乎坐立不安,再找不到青雀,她都打算放一把火烧了法云寺了。 都御史赵濂自从上次跪求皇帝收回与西羌议和的旨意后就称病在家没有上朝,眼下他再次上奏折,参荣安伯长子顾千俞抗旨,幽禁期间公然出入法云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没人敢参他,现在赵濂跳了出来,顾千俞只能回都请罪。 秦渊将顾千俞留在法云寺的人引开片刻,沈枭垚便进了顾千俞的房间。 她顺着密道走了许久才找到出口,上去却是法云寺的藏宝阁,藏宝阁叫藏宝阁,却没什么宝物,只是一些粮油布匹,外加经书古画。 沈枭垚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人,她打算再回到密道里时听见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是从屋顶传来的。 沈枭垚心跳如擂,走到堆放粮油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小小的暗门痕迹。 轻轻一推,里面赫然是一只窄窄的梯子,只余一人宽。 她沿着梯子往上走,梯子尽头的有一扇门,这扇门是锁的。 她刚想推一把就听见脚步声,又急忙退回了藏宝阁躲了起来。 出来了一个婆子,头发花白,身材却很高大有力,像是寺里倒夜香的。 青雀在力气上定然是敌不过这婆子的,别说青雀,她自己也够呛。 沈枭垚直接从一楼离开了藏宝阁,福山县主安排的人早已等候多时,她带了人再去时婆子正端了午膳过来,还没上楼就被福山县主的人擒住。 芙蕖问了几句话那婆子都不言,甚至抬手比画了两下,芙蕖才道:“姑娘,她是个哑巴!” 沈枭垚已经拿了钥匙爬上了梯子。 青雀缩在榻上,听见动静还以为顾千俞回来了,连眼皮都没睁开。 直到沈枭垚打开门坐在了塌边叫她,她才猛地睁开眼睛抱住沈枭垚痛哭。 喜欢上丹霄请大家收藏:()上丹霄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