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成了宦官头子心尖宠》
1. 宫女
永和十年,嘉平月末,天大寒。
昨夜上京落了场大雪,风雪漫卷,今晨才堪堪而停,琼花碎玉覆满屋脊,丝丝缕缕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缝里钻。
宫道长阔,扫雪的宫人穿着厚厚的袄子清扫着地上的积雪。
“还不仔细点扫,若是不能在正午前扫完,冲撞了来往的贵人,看咱家不扒了你们的皮!”
一个穿着蓝灰色补服的太监尖着细嗓说道,细长的眼睛看着扫雪的宫人时不时闪过几分奸诈。
“诶!你个小杂碎,敢在咱家的眼皮子底下偷闲!”胡二见着一个小太监站着不动,一脚就给踹了过去。
“哎哟!”那小太监痛呼一声,可见胡二这一脚不轻,连忙讨饶:“胡公公,小的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会吧!”
方才他的手被冻得紧,想停下来搓搓,没成想就被胡二给逮着了。
胡二很是享受别人向他讨饶,就仿佛自己也成了主子。
不远处,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太监看到这一幕鄙夷的啐了一口:“呸!这胡二又在那儿狐假虎威,不就巴结上了张海?真以为高咱们一等了,还不都是奴才!”
“嘘!小声点,可别被旁人听了去。”和小太监一同扫地的宫女忙捂了捂小太监的嘴,眸子偷偷瞧了一眼胡二,见他未注意到他们才微微松口气。
“熙姐姐,我就是瞧不惯他狗仗人势的样儿。”小六子撇了撇嘴,眼睛看着宋纯熙,似有一点撒娇的意味。
小六子全名六桂,小宋纯熙半岁,翻过这个年头才满十七,宋纯熙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照顾。
“好了,管他作甚,平白惹自己不快。”宋纯熙好笑的点了点小六子的额头,眉眼间流转着温柔笑意,似是要将人溺毙在其中。
一时之间小六子竟是看呆了。
他这姐姐生的极好,明眸皓齿,肌肤细腻如脂,颦笑之间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温润小意,心也善。
两年前若不是熙姐姐,他早就在冬日发高热而死,那时熙姐姐被容妃刁难,自身难保,却依旧用着自己的私房给他问药,他才能熬过那场要命的风寒。
“都闪开!”
前面倏然传来骚动,两个身着青褂的太监为后面的步辇开路。
小六子看清步辇上坐着的人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拉着宋纯熙退到宫道两旁跪下,其他宫人亦是如此。
就连刚才还趾高气昂的胡二也如鹌鹑一般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有来不及躲闪的宫人被一脚踹开,当即吐出口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宋纯熙瞧见眼皮突突一跳,心中忍不住腹诽,这步辇上的是谁?好大的阵仗。
在步辇行至跟前,宋纯熙按耐不住好奇,悄悄抬眸瞧了眼步辇之人,谁知目光刚好与那人撞上。
冰冷的目光落在宋纯熙身上,宋纯熙心头一跳,凉意爬上脊梁令她身体发颤,像是被凶狼盯上了一般。
宋纯熙连忙低下头,脑海中回荡着那双邪肆的眼眸,明明眼角轻挑,好似在笑,但眸底却是一片寒渊,冻人心魂。
待仪仗尽数远去,宋纯熙听到身旁的小六子重重的松了口气,转目一看才发现小六子额头上满是汗珠,好像甚是畏惧刚才那人。
“那人是谁?”宋纯熙轻声问。
“熙姐姐,你日后见到此人躲远些,这可是个活阎王!”小六子先是嘱咐了一句,而后才道:
“此人名叫魏玹,乃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而且……”小六子看了眼四周,放低了音量:“而且魏玹执掌慎刑司,专门为皇上处理一些腌臜事儿,不知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被魏玹盯上就没能活过第二日的!”
魏玹这活阎王的名头也是由此而来,就算是前廷的朝臣见了魏玹都发愁。
“原来他就是魏玹?”
魏玹的名字宋纯熙自是听闻过,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着,脑海中回想着步辇上的那人,心中莫名有些惋惜。
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皮,竟然是个太监!
小六子自是不知宋纯熙心中所想,抬手替她拍了拍肩上积下的雪,“熙姐姐,一会儿扫完雪我送你回南巷。”
南巷里住着的都是各宫挑剩的,和一些得罪了贵人被发配去的宫女,一般就只能做些粗活。
宋熙纯眉开眼笑,打趣道:“送我回去?我看你是惦记着我做的杏仁酥。”
小六子咧嘴一笑:“熙姐姐可莫要拆穿我。”
冬阳当空,却仍是寒风飒飒,宫道上的积雪倒是清理得差不多了。
宋纯熙回南巷时想着绕道御花园近些,却不想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奴婢拜见容妃娘娘。”宋纯熙朝面前雍容华贵的女子福礼,小六子在宋纯熙身后跟着行礼。
容妃披着雪貂外袍,凤眸上下扫视了宋纯熙一番,莞尔一笑:“本宫像是许久未瞧着宋表妹了,宋表妹近来可好?”
容妃这一声表妹刺痛了宋纯熙的耳朵,她垂着眼睑掩下眼底的嘲讽:“多谢娘娘挂心。”
“姐妹一场,本宫也不忍你在宫中过得辛苦。”说罢容妃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这玉佩就当是给宋表妹添补。”
“多谢娘娘赏赐。”宋纯熙双手上抬,恭敬的要接过容妃手中的玉佩。
若她不受,便是给了容妃惩治自己的机会。
谁知容妃嘴角扬起一丝恶意的笑,提前松了手,玉佩便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放肆!”
宋纯熙尚未反应过来容妃身边的大宫女便厉声呵斥:“竟敢故意弄坏容妃娘娘的赏赐!对娘娘不敬!”
“娘娘恕罪!”虽知是故意刁难,但宋纯熙不得不屈服,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尚在容府寄人篱下的月姨着想。
她与容妃是一同进宫的秀女,却因误食寒物全身起疹不堪入目,管教嬷嬷怕她惊了圣颜便夺了她秀女的身份。
宋纯熙知晓那寒物是容妃故意掺入她的晚膳中,她原也不欲做皇上的妃嫔,便顺水推舟躲过选秀。
怎料成功入选的容妃不愿放过她,将她发配进南巷做了杂扫宫女。
容妃给大宫女使了个眼色,大宫女会意便要上前掌掴。
容妃故意刁难,这掌掴怕是不会轻。
眼看大宫女扬手快落到宋纯熙脸上,小六子想要扑上前抱住大宫女的腿求饶,却被宋春熙一个眼神制止了,在宫中太监与宫女关系过于密切会有对食之嫌,这可是重罪!
若是这次小六子替她求情,哪怕她与小六子之间清白,但以容妃的性子,这对食之罪恐怕就要落实到他们两个头上,百口莫辩。
小六子明白宋纯熙的顾虑,但瞧着那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宋纯熙脸上,白皙的脸颊浮起鲜红的巴掌印,小六子瞬间红了眼。
即使被打了一巴掌宋纯熙也一声不吭。
大宫女的第二掌瞧着就要落下,小六子一咬牙,想要不管不顾的替宋纯熙接下这一巴掌,平静的御花园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
“哟!容妃娘娘你可让奴才好找!”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宋纯熙转目看去,只见一个太监领着人碎步走来,攻击的朝容妃行礼,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容妃娘娘,陛下可念叨您久了,让奴才来瞧瞧您到哪儿了呢!”
“原是海公公,本宫正要去乾清宫,只是被琐事绊住了。”容妃话中意有所指,淡淡的瞥了跪在地上的宋纯熙一眼。
“呵呵。”张海一副和气的样子:“容妃娘娘,这些琐事怎能让您费心呢,就交给奴才处理,陛下已经为您温上茶,可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张海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太监,说话有些分量,看在张海的面子上,容妃这次放过宋纯熙也罢。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先走了。”
闻言,张海脸上的笑意愈深,弓着身子送道:“容妃娘娘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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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走后宋纯熙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下,但也不敢完全放松,张海这人可不是会随意出手解围的主儿,只是不知他想要什么。
“奴婢多谢海公公。”宋纯熙朝张海福礼表示感谢。
“哟,宋姑娘可别客气,咱家只是举手之劳。”张海忙去虚扶,手似是刻意在宋纯熙手臂摩挲了一番。
宋纯熙秀眉微蹙,身体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察觉到宋纯熙的抗拒,张海只是乐呵一笑,眼神贪婪的从宋纯熙身上上下一扫。
“宋姑娘,听闻容妃娘娘还是你的表姐,没想到还会这般为难你。”
宋纯熙捉摸不透张海这话是何意,不敢应声。
“这皇宫啊,是个会吃人的地方,若是没个靠山,可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瞧瞧这脸,被打疼了吧。”张海这话中带着点黏腻的意味,手指更是暧昧的想要去抚宋纯熙被打红的侧脸。
这次,宋纯熙听明白了,但还是侧身躲过了张海的手指。
宋纯熙接连的拒绝使得张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这小宫女还这般不知好歹!
在张海发怒之前,小六子适时移步到张海跟前,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海公公,不若让奴才来伺候您!”
小六子长得嫩,五官又清秀,讨起好来很是舒心。
张海打量了小六子一番,眼中不满登时收回,露出笑容,手别有意味的抓起小六子的手摩挲:“好好好!你是个懂事的。”
小六子被张海摸得涌起一阵恶心,但还是陪着笑:“能得了公公的好,是奴才的福分!”
“不错。”张海又打量了小六子一圈,甚是满意,余光瞥及后面的宋纯熙,眼中贪婪不减,他张海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宋纯熙只觉凉意爬上脊梁,宛若被毒蛇盯上。
小六子恭恭敬敬的送走张海,待确定他走远了,才垮下脸,将被张海摸过的手在衣服上狠狠地擦着。
“这鳖孙,敢摸小爷的手,呸!”语气中满是对张海的鄙夷。
“小六子......”宋纯熙杏眸中含着担忧,张海为人奸诈阴狠,小六子怎是他的对手?
小六子知晓宋纯熙在担忧什么,作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熙姐姐,你就放心吧,张海是不敢把我怎样的——”
小六子话语稍顿,环顾了一番四周,凑近宋纯熙,甚是神秘的样子,低语:“我可是有靠山的!”说着还朝宋纯熙调皮的眨了眨眼。
宋纯熙一时被小六子这泼皮模样逗笑,小六子八岁就入了宫,在这皇宫中摸爬滚打,说是没有点手段也无人信,但宋纯熙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小六子不愿让宋纯熙忧虑,耍宝着将她哄回了南巷。
是夜,月色朦胧,寂寂冷辉洒满南巷,宋纯熙独坐于烛台前,跳跃的烛火给她笼上一层暖意。
与宋纯熙同住的宫女回乡探亲了,夜点烛火倒也不碍事。
她手中绣着一双长靴,再过两月便是小六子的生辰,这双长靴是宋纯熙给他准备的寿礼。
宋纯熙心里想着小六子,一不留神将针扎进手指,血珠从指尖冒出。
那指尖血似是彰示着某种不详,宋纯熙登时感到焦虑不安,眸子直直的看着指尖的血珠,不知在想什么。
东方泛白,晨光熹微,宋纯熙看着透出光亮的窗棂,笼罩在心头的不安才缓缓散去。
宋纯熙起身打开了房门,冷冽的寒风裹挟着雪吹打在她身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纷飞的大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朦胧之间,宋纯熙像是看到了一个人影迎这大雪跌跌撞撞的跑来。
“宋姑娘!”那人影扑倒在宋纯熙跟前,宋纯熙才看清这人,是与小六子交好的四喜儿。
“四喜儿,你怎么来了?”宋纯熙问。
四喜儿跪在宋纯熙面前,眼泪糊了一脸:
“小六子,没了——”
2. 靠山
宋纯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小六子住处的,双腿如灌铅了般沉重,每走一步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冬日的寒风好似吹进了宋纯熙的胸膛,冷意透彻心扉。
“宋姑娘,您慢些!”四喜儿紧紧跟在宋纯熙身后,唯恐她被雪滑了脚。
宋纯熙是宫女,理应不该来太监的住所,但西胡同的其他小太监都被派去扫雪,现在只有她与四喜儿。
宋纯熙走至小六子的房门前,顿了良久,终是推开了门,屋内没有该有的暖气,雪顺着打开的窗户吹进,竟比屋外还冷上几分!
四喜儿未跟进来,抹着眼泪替宋纯熙守在门外,目光望着远方,神情却渐渐变得麻木。
宋纯熙一眼就瞧见了小六子双眼紧闭的躺在大通铺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就那样静静的躺着。
“小六子……?”宋纯熙靠近,目光触及他露在外面皮肤上的青紫伤痕,浑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
无法言喻的悲痛自心中蔓延,无处宣泄,只觉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像是被人用巨大的石轮缓慢碾压,疼痛不堪。
宋纯熙没有哭,只是坐在通铺上将小六子冰冷的身体抱入怀中,眼神空洞,仿佛悲伤到了极点就无泪可流了。
宋纯熙不明白,明明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人,今儿个怎么就没了?
若不是,若不是为了她,小六子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脑海中闪过张海奸恶的面孔,宋纯熙抱着小六子的手蓦然收紧,心头升腾起一股恨意。
“小六子,你是不是很疼?”宋纯熙声音中带着涩意,指尖轻轻抚过他脸上早已结痂的伤口。
可惜,再无人能回应宋纯熙。
小六子怕极了疼,这满身的伤痕,怕是遭了天大的罪。
他哪有什么靠山,只是怕宋纯熙担心,胡乱说的。
宋纯熙就这样不知抱了小六子多久,眼眸直直的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脑海中盘旋着张海说过的话。
她想,是得找个靠山了。
宋纯熙用自己的所有积蓄买了口薄棺,打点了一个出宫采买的太监把小六子带到宫外安葬了。
小六子前半生被困在这皇宫中,死后应当也不想再困在这里。
宋纯熙站定在雪地中,目光出神的望着红墙之外的天空,任由雪花飘落至眉梢、发间。
小六子的音容笑貌不断从眼前闪过,然后不露痕迹地在冬日的萧瑟里,一点点消散......
张海,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夜色深沉,万物静默,月光星影洒落在楼宇上落下一片阴影。
宋纯熙的屋内烛火长明,她坐于书案前,案上的宣纸写满了名字。
宋纯熙的脸庞在烛火下忽暗忽明,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目光一个个略过上面的名字,再用朱笔将不合适的名字划去。
最后,满是红痕的宣纸上只余了一人的名字——
魏玹!
选定了目标,宋纯熙的心绪便明朗起来,将宣纸拿起在手中仔细端详了魏玹的名字,随后放到烛火上,火舌瞬间就吞噬宣纸,化为了灰烬。
这几日宋纯熙都在暗中打探魏玹的行踪,得知魏玹有夜赏红梅的喜好便与一个宫女换了夜班,去清扫御花园中的落雪。
御花园中的红梅开得正盛,宋纯熙拿着扫帚望去,一片触目皆白的雪地中,红梅如火,傲然盛开,哪怕雪花积落也无法压下它的树梢。
宋纯熙看着那雪中一点红,忽的想起一句诗来: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看着看着,宋纯熙不由自主的抬手抚上枝梢的梅花,似火般的红与白皙的指尖交错。
今夜永和帝盛宠容妃,容妃爱梅,便差遣张海前来御花园摘梅。
出了乾清宫张海便没了好脸,他堂堂御前总管太监,竟被指使来摘梅!
容妃想必是记着那日他替宋纯熙解围,特意落他面子。
张海心头不爽快,远远的便瞧见抬手触梅的宋纯熙。
月下佳人独立,身段窈窕多姿,微风拂过裙裾微扬,配上那灼眼的红梅,美丽不可方物。
张海的眼睛粘在宋纯熙身上,心下一动,既然是因着宋纯熙才吃了容妃的落挂,自然便要从她身上找回来。
思至此,张海搓了搓手,大步朝宋纯熙走去,眼中是难以压抑的兴奋。
“咱家瞧是谁?原是宋姑娘。”张海面带笑容走到了宋纯熙跟前。
再次见着张海宋纯熙手虚虚一握,杀意从眼中一闪而过,宋纯熙压下心中翻涌的厌恨,朝张海福礼:“见过海公公。”
“宋姑娘可不必多礼!”张海故作熟络的去扶住宋纯熙的手臂,宋纯熙微微凝眉,不露声色的后退两步。
张海想着这佳人今儿个逃不出自己掌心亦浑不在意,手指轻捻放在鼻下闻了闻,似在感受上面残留的味道。
“宋姑娘可真是人比花娇啊。”张海不再遮掩心中的腌臜,眯着眼将宋纯熙上下打量了一通:“不若跟了咱家,也不必再受苦。”
宋纯熙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掐死张海的冲动:“奴婢并不觉得苦,海公公自重。”说罢,宋纯熙便不欲与张海过多纠缠。
谁知张海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底阴鸷:“咱家能瞧上你,也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宋纯熙作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张海才稍满意,又一脸沉醉的盯着宋纯熙:“瞧瞧这身段,定是比那小太监有滋味儿。”
听闻张海这话,宋纯熙脑子里的那根弦忽的断开,恨意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啪——”
一道清脆的耳刮声打破夜的宁静,张海脸上登时出现一道红色的手掌印。
张海身体停滞了一瞬,似是没想到柔弱小兔般的宋纯熙敢打他,感受到脸上的痛意愤怒道:“臭丫头,你竟敢打我!”
宋纯熙看着面目狰狞的张海突然惊醒一般,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定要玩死你!”张海被怒气冲昏了头大步上前,粗鲁的去抓住宋纯熙想将她强行带走,岂料一支梅花入利箭般划破寒风,从张海的面前飞过,死死的钉在了一旁的梅树上。
若非张海反应快,这树枝怕是要插进他的手掌中了!
“谁!”张海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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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青,看到了罪魁祸首后咬牙切齿:“魏玹!”
宋纯熙也顺着张海的目光望去,一抹绯红映入眼帘。
眼前这人身着绯色蟒袍邪肆又张扬,头戴烟墪帽,两边垂下流苏,面若冠玉,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冷冽,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支红梅。
“海公公不是来为容妃摘梅吗?咱家为你挑的那支不满意?”魏玹眼角轻挑,似是询问,但眼中嚣张之意却是展露无疑。
张海气得眉毛倒竖,恨不得上前撕碎那张嚣张的嘴脸。
他与魏玹一同在御前伺候,虽品级相同,但魏玹却是实打实手握慎刑司的宦臣,而他不过是要仰仗皇上鼻息的太监,生生矮了魏玹一头。
张海心中气愤,明明他才是跟随永和帝多年的老人儿,却偏偏将慎刑司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张海不敢去问永和帝,便只能在魏玹身上找茬子,可魏玹年纪轻轻便爬到这般位置,岂是张海能随意撼动的?
“魏玹,你不在陛下身边伺候着,跑这儿来作甚?”
“自是来看看海公公的梅花摘来了没。”魏玹这话刺着张海,乾清宫谁不知道张海今日在容妃跟前落了面子。
“魏玹,你别太得意!”张海气得五官扭曲,魏玹却恍若无睹,目光在宋纯熙身上流转,忽的嗤笑一声:“若是陛下知晓你胁狎宫女,你觉得会如何?”
闻言,张海脸色刷的一白,在永和帝眼里,这皇宫里的宫女都可以是他的通房,若有人敢觊觎便是藐视皇威。
平日里胁狎宫女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无人敢捅破,自然就传不到永和帝的耳朵里。
张海纵是被气得捶胸顿足,心中不知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道:“魏公公可真是说笑了,咱家哪敢胁狎宫女,咱家只是瞧这小宫女在偷懒便去提点几句。”
宋纯熙垂眸,不作言语。
魏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海,张海如芒在背,心中愈发笃定魏玹是想借此抓自己把柄,越是在这个时候就越是不能落人口舌!
张海担心魏玹又给自己下了套,便装模作样的摘来几支红梅:“这偷懒的小宫女便劳烦魏公公处理,容妃娘娘还等着咱家的梅花呢!”
原本张海碰见宋纯熙之后,心里打算找个借口抱恙,让其他小太监去送红梅,他好调教调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宫女,没成想会被魏玹这煞神撞见,真是晦气!到嘴的鸭子飞了。
走时张海狠狠剜了宋纯熙一眼,手中捧着红梅走了。
张海走后宋纯熙亦不敢有半分松懈,似是胆怯垂眸但却警惕着魏玹,心中思索若是魏玹问话她该如何回答。
谁知魏玹根本就不搭理宋纯熙,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抬步离去。
宋纯熙一时愣住,望着魏玹渐渐远去的绯色背影,眸光微闪,眼下不失为一个好机会,若是错过了这一次,下次想要再见着魏玹可就难了!
思至此,宋纯熙小跑的追上魏玹,扑腾一下跪在雪地里,抬手抓住那绯红的袍角。
宋纯熙睫羽微颤,抬头望着魏玹,杏眸湿润,似有水光潋滟,我见犹怜,仿若鼓足了勇气一般:
“魏公公,求您怜惜。”
3. 不悔
“怜惜?”魏玹眉梢轻挑,居高临下的俯视宋纯熙,清晰的感受到攥着他袍角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要我如何怜惜?”话语中带着些许暧昧。
宋纯熙轻轻咬唇:“我愿意,愿意侍候公公……”一滴泪从脸颊滑落,隐没在雪地中,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惹人怜。
魏玹心念一动,抬手拂过宋纯熙脸上的泪,略带凉意的指尖触碰着脸颊,不似张海那般令人生厌,反而带着丝丝颤栗。
良久,魏玹轻笑一声,似是玩味开口:“你想要什么?”
闻言,宋纯熙便知魏玹已然动了念头,攥着袍角的手微微一紧:
“我想活下去。”
她要在这吃人的皇宫中找到一条生路,亦为小六子报仇。
她不要做案板上的鱼肉,她要做一个人,将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
哪怕是要依附一个阉人。
至少,这阉人生了副好皮相......宋纯熙在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
她抬头望着魏玹,眼眸含泪,似在期盼着什么,柔弱又无辜。
只是宋纯熙并未知晓,自己拙劣的演技在魏玹眼中破绽百出,魏玹未曾错过宋纯熙眼中一闪而过的排斥。
但那又如何?
魏玹口中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声,声音低哑:“可会后悔?”
“不会!”宋纯熙这次说得倒是十分坚定,魏玹嘴角笑意更甚。
话音刚落,宋纯熙只觉眼前一阵旋转,倏然被魏玹打横抱起。
宋纯熙被魏玹这一突然动作吓到,手下意识的去勾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又觉孟浪,快速缩回了手,脸颊一片绯红。
“那便随我走吧。”魏玹故意在宋纯熙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宋纯熙一颤,蓦然红了耳根。
宋纯熙靠在魏玹怀中,心底好似平静的湖面被扔了一块巨石,泛起波浪,一圈又一圈。
宋纯熙未曾想到魏玹会如此大胆,竟一路抱着她到了自己的住处,所幸一路上不曾被他人撞见,不然宋纯熙真是要无地自容了。
宋纯熙虽以自己为代价去寻求魏玹的庇护,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闺中女子,这等并不算光彩的事不敢叫人知晓。
魏玹是慎刑司的掌印太监,深得永和帝恩宠,在宫中自然是拥有一处独立的院子。
待到了魏玹的院子,宋纯熙原本提起的心更是紧绷到了极致,攥着魏玹衣襟的手渗出薄薄细汗。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僵硬,魏玹似是使坏一般将宋纯熙颠了颠,吓得宋纯熙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心中的紧张倒是消散了不少。
院中的布置风景是极好的,青砖黛瓦,假山奇石罗列,院中种有一棵杏树,树梢上铺着雪依旧迎风而立。
站在院中等候魏玹的廉进见自家主子抱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眼睛都瞪直了,结结巴巴:“主、主子,这,这......”
魏玹只是淡淡睨了廉进一眼:“舌头捋不直便拔了。”
闻言,廉进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魏玹真要拔他舌头。
魏玹没再理会廉进,径自抱着宋纯熙进了屋,只留下廉进一人呆呆站在原地。
廉进瞅着被关紧的房门撇了撇嘴,嘴里喃喃:“怪不得让我早早将银碳烧好。”
宋纯熙一进屋便感觉一股热气迎面扑来,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宋纯熙身上便开始涌起暖意。
宋纯熙见魏玹抱着自己走向床榻,饶是宋纯熙在心中给自己做足了建设,看到铺着锦被的床榻难免还是咯噔了一下。
“且等着。”魏玹很随意的将宋纯熙放到床榻上,转身不知去柜前寻着什么。
宋纯熙紧张得攥紧身下的被褥,想着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便生出一股退意。
听闻去了势的太监总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花样甚多,也不知她能不能活过今夜?
宋纯熙望着魏玹的背影,深知已然没了退路,纵是心中再害怕,却是箭已在弦,若是反悔怕是会死得更惨!
魏玹转身便瞧见宋纯熙那副害怕却又纠结的神情,心中难免觉得好笑,大步走过去拉起宋纯熙的手。
宋纯熙下意识的缩手却被魏玹牢牢抓住,就在宋纯熙忐忑不安之时,只觉手上传来凉意。
定目一看,便见魏玹手中拿了盒浅绿色的药膏很是细心的涂抹在她被冻伤的手指上,和她所预想的情况不一样。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宋纯熙不敢出声扰到魏玹,心中暗暗思索。
“如此娇润的双手,可得好好养着。”魏玹为宋纯熙涂好了药膏,看出她眼中的惴惴不安,指侧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怎的,怕了?”
“没有。”宋纯熙垂眸,却倏然被魏玹挟住下颌拉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的笑意却未达眼底:“有的路,一旦选了,可就容不得你反悔。”
话中带着几分凉意,宋纯熙心里一沉,未有言语,却蓦然抬头,她与魏玹本就靠得近,香软的唇正好落到魏玹的唇角。
这般情况下,无论宋纯熙说什么都可能引起魏玹的不快,不若直接用行动表明她的决心。
只一瞬宋纯熙又快速分开,脸上带着薄红似是羞赧,语调轻软:“魏公公丰神俊朗,纯熙怎会反悔?”
魏玹凝视着宋纯熙,眸底暗色翻涌,眼神中带着无法压抑的侵略性。
宋纯熙还未反应过来,唇齿蓦然被封住,温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眼前是魏玹放大的面孔,近到可以看清他细密的睫羽。
魏玹的吻如狂风暴雨一般无法招架,宋纯熙被吻的软了身子,滚烫的手掌在腰间摩挲,引的她微微发颤。
“唔……”宋纯熙唇角溢出点点呻/吟,伸手去推着魏玹却软绵无力,只感受到手下传来的那剧烈的心跳声,她的心脏也随之剧烈跳动。
恍若,要共沉沦……
就在宋纯熙快要沉溺在这激烈的汪洋之中时,魏玹却倏然极力克制的离开了宋纯熙的唇,附身在她耳边沙哑的唤了一声:“阿熙……”
宋纯熙眸中氤氲着水汽,眼尾绯红,思绪还在那炙热的吻中久久不能回神,尚未听清耳边的低语。
魏玹埋首在宋纯熙白皙的颈间平息许久,压下眸底滔天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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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理了理宋纯熙凌乱的衣衫:“先好生歇着。”
“啊?”宋纯熙脑子尚迟钝,不知魏玹为何突然停下,用氤着水汽的眸子望着魏玹,仿佛那无辜的兔子在质问恶狼为何不吃掉她。
宋纯熙这单纯而又勾人的模样使得魏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沙哑低沉:“怎么,舍不得?”
听了魏玹这话,宋纯熙蓦然反应过来,脸颊红得滴血,在心中暗恼,就仿佛是自己要缠着魏玹一般。
“呵。”魏玹唇角溢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声,手指暧昧的缠着宋纯熙的一缕发:“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受了寒,明日我可不想照看一个病秧子。”
宋纯熙微怔,前几日她为处理小六子的后事忙前忙后,白日里又要扫雪,身体吃不消染了风寒,但却不重,她便没有将之放在心上,未曾想却叫魏玹看了出来。
魏玹不久便吩咐人熬来了一碗驱寒的汤药,宋纯熙看着升腾热气的汤药,汤药苦涩的气味窜入鼻间,顿时秀眉轻蹙,眼中的抗拒显而易见。
但碍于魏玹在一旁盯着,宋纯熙不敢表露出来,将已然放温的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顿时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苦得小脸皱起。
魏玹瞧着宋纯熙这副模样,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宋纯熙还来不及嗔怒嘴里就被塞入了一颗蜜饯,蜜饯的甜腻很快取代了汤药的苦涩。
“甜吗?”魏玹的指腹摩挲着宋纯熙的嘴角,宋纯熙还未答话魏玹的吻便落了下来,将她的唇堵了个严实。
细碎的喘息声从宋纯熙嘴角溢出,唇齿交融,嘴里那股甜味也传入了魏玹的口中,屋内的温度都烫了几分。
宋纯熙宛若那海上的小舟失了方向,只得牢牢攀着魏玹的腰,随他沉浮。
情动至深处,门外骤然响起了廉进急切的叩门声。
“主子,奴才有要事禀报!”
许久,魏玹才松开宋纯熙,退开间勾出细细银/丝、断开,宋纯熙见状羞得不能自已。
“乖,在此等我。”魏玹声音暗哑,似是压抑了无尽的情欲。
“嗯。”宋纯熙乖巧点头,湿润的眼眸注视着魏玹理了理衣衫出了房门。
待魏玹走后,宋纯熙的神色陡然沉静下来,微微抿了抿被亲得红润的唇瓣。
宋纯熙眸光触及凌乱的床榻,脑中忆起魏玹那炙热的气息,滚烫的大掌她身上肆意游走,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屋外,簌簌飘着小雪,月光洒落在院中的杏树上,落下一片银纱。
魏玹回来时宋纯熙已然睡去,小小的身子缩在被褥中,眉头轻皱似是十分不安。
魏玹过去替她抚平眉头却被熟睡中的宋纯熙抓住,似是沉浸在梦魇中,紧紧地攥着魏玹的手,嘴里呢喃:“别走,我害怕......”
纤密的睫羽上挂着点点泪珠,神色痛苦,像是被无尽的悲伤笼罩。
魏玹手掌轻柔的拍着宋纯熙的身体,安抚道:“莫怕,我在。”
宋纯熙在魏玹的安抚下逐渐平静。
魏玹的目光一寸一寸在宋纯熙身上扫过,看着宋纯熙的睡颜,似是追忆起往昔,目光柔和下来。
4. 夜来
翌日
冬阳倦倦,上京一连下了几日的雪,总算出了回暖阳,浅浅霞光洒满红墙绿瓦,落下一片祥和。
在回南巷的路上宋纯熙心中略微担忧,她一夜未归,若是被管事嬷嬷发现又是件麻烦事。
方走近便瞧见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在门口张望,见着宋纯熙连忙小步朝她跑去。
“纯熙,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王嬷嬷查人,我借口说你早早去给家人送信给你糊弄过去了,到时你可别说漏了嘴!”云绣细声说道。
“谢谢你,云绣。”宋纯熙道谢。
她在南巷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云绣算一个,其余人皆会因着各种原由疏离她。
比如容妃......
云绣是因为之前她被管事嬷嬷责罚时,她好心帮了她一把,她们的关系才熟络起来。
宋纯熙与云绣一同走进南巷,云绣抬眸看了眼宋纯熙,犹豫的开口:“纯熙,昨夜你去了哪儿?为何一夜未归?”
宋纯熙露出一抹苦笑:“昨日是小六子的头七,我想着给他烧些纸钱,让他走得安稳些,时候太晚便在外面凑合了一晚。”
至于是在哪里,宋纯熙未有透露的意思,她与魏玹之事自然不可叫他人知晓。
“原是如此,人死不能复生,纯熙你还是莫要难过太久。”云绣垂下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宋纯熙未能捕捉。
接下来的几日宋纯熙都没再见着魏玹,就仿佛那晚之事不过是一场梦。
冬日愈深,雪亦下得盛,每日都有扫不完的雪。
宋纯熙刚扫完雪要回南巷,便看着前面的树下立着一个雪人儿,她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四喜儿。
“宋姑娘!”四喜儿见着宋纯熙走过来,被冻得僵硬的脸扯出一抹笑。
“如此天寒,你怎的跑出来了?”宋纯熙问。
四喜儿拜了个有本事的管事太监做师父,日子过得要比她与小六子好上许多,不必在外扫雪。
“我是来送些东西的。”说着四喜儿从怀里拿出个包裹严实的小布袋:“这是我昨日收拾小六子床铺是发现的,小六子藏的严实,应当是留给宋姑娘的。”
宋纯熙呼吸一滞,沉默了片刻。
“谢谢。”宋纯熙接过四喜儿手中的小布袋。
四喜儿望着眸色暗淡的宋纯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吞吞吐吐憋出一句:“宋姑娘,若是你以后遇上难事,也都可以来找我四喜儿!”
闻言,宋纯熙笑出声来,心里涌上暖意:“你啊,还是顾全着自己吧,可别偷嘴又被逮着。”
四喜儿最是嘴馋,小六子总是在她跟前说起他在御膳房偷嘴被管事太监打板子的事儿。
“宋姑娘,我可没偷嘴了!”四喜儿听着宋纯熙的调侃脸色发红,萦绕在两人心头的感伤逐渐退去。
“对了,宋姑娘。”四喜儿忽的想起件事来,眸子观望了一番,像是在看四周是否有人。
“昨个儿我瞧见你们巷中那个叫云绣的宫女与胡二走得挺近,你可得当心些。”四喜儿低着声量,只让宋纯熙一人听着。
“云绣?”宋纯熙略微诧异,脑海中浮现出今晨云绣在门外等自己的情景,沉吟片刻:“我知晓了。”
四喜儿见宋纯熙将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上便松了口气,胡二是张海的人,宋纯熙身边的人与他来往定然没憋什么好事儿。
东西送到之后四喜儿就与宋纯熙告了别,宋纯熙将小六子的遗物收好,回首看到正腼腆与人交谈的云绣,眸光微微一闪。
乾清宫。
“放肆!”
永和帝重重的将一盏瓷杯砸到地上,碎片四溅。
“吉元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替他说好话?!”永和帝怒目圆睁,盯着张海的眼神似是要喷出火来。
“陛下恕罪!”张海鹌鹑似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颗的冷汗从额上滑落,心里头肠子都悔青了,当初就不该收了那吉元化的银子!
吉元化乃是鸿胪寺左丞,再过几日鸿胪寺少卿便要告老还乡,这少卿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左右丞便可有一人能继任少卿之位。
右丞风评上佳,这鸿胪寺少卿的位置多半要落他头上。
于是吉元化便找上了他,希望他在永和帝面前说说好话,本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能不能成也看天意,没成想竟触了永和帝霉头。
头两日永和帝为求生问道欲在上京内修建道观,却发现国库空虚,连建座道观的银子都拨不出来,后经查出各方官员竟敢贪污民税,收入国库的银子少之又少。
永和帝当即震怒,下令严惩,不少官员折在了里头。
现在张海胆敢公然收受官员贿赂,不正撞上永和帝的枪口了吗?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张海发了狠般扇自己的脸,不一会儿两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
听着耳边啪啪作响的耳光声,想起当年他奋死为自己挡刀,终是顾念着那点儿主仆情分:“够了,看在你伺候朕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便饶你一次,若有下次,朕摘了你脑袋!”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张海涕泗横流,宛若真的知错一般,但其实心里已经将吉元化骂得狗血淋头,更是盘算着如何将自己今日受的罪从他身上讨回来。
“滚吧。”永和帝不耐的摆了摆手,不再去看张海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的丑样儿。
“是是是!”张海不敢有半点耽搁,连滚带爬的出了乾清宫。
待张海走后,永和帝揉了揉胀痛的鼻梁,面色带着一丝灰败。
魏玹目光瞥了一眼殿中的小太监,小太监随即小步走到永和帝跟前,恭敬的呈上玉盘:“陛下,该用仙丹了。”
玉盘上放置着一颗漆黑的药丸,永和帝如见珍宝,小心翼翼的将之放入口中,混着茶水咽下。
药丸入喉,脑袋的疼痛感霎时消失,眼前变得一片清明,脸色也明显的红润起来。
魏玹平静的将永和帝的变化收入眼底。
“贪污案办得如何了?”永和帝问。
“回陛下,已将数个涉案官员抄家,搜出的银两正好填补了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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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空虚。”魏玹声音平静,不见半分谄媚之态。
“好!”永和帝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此一来他便可以修建道观,若非朝中大臣怨声载道,他还想多抄几人的家好充盈国库。
那些大臣个个吃得油光满面,不知贪了多少银子,让掏点银子出来跟要了他们命一般。
这几日因着魏玹带人抄家的事不少大臣上折子弹劾他,字里行间尽是辱骂魏玹奸佞阉人。
对此永和帝并无不满,反而喜于乐见,相比于魏玹左右逢源,处处周全,他跟希望看到魏玹被朝臣所厌恶,如此这把刀才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今日永和帝请来了白云观的观主论道,草草的吩咐了魏玹几句便去了殿后。
魏玹方从乾清宫出来便碰着张海,脸上的伤都还未顾着处理,像是特意在此等他。
张海见着魏玹出来,脸色阴沉的质问:“是不是你!是不是告诉陛下我收了元吉化的银子?!”
“呵。”魏玹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自己手脚不干净却怪罪到别人头上。”
张海听了这话心里更是认定是魏玹搞的鬼:“你以为你就干净了!”
魏玹目露鄙夷的睨了他一眼:“咱家可不像海公公,什么脏东西都敢收。”
“你!”张海气结,欲破口大骂却扯到肿胀的脸,疼得倒吸冷气。
魏玹不再理会张海,越过他离去。
张海于他眼中就好似那跳梁小丑,随他在面前蹦跶,若是烦了,随手捏死便是。
张海死死的瞪着魏玹离去的背影,眼神宛若淬了毒:“魏玹啊魏玹,你可别有把柄落我手上!”
夜凉如水,点点星子布满夜空。
宋纯熙早早熄灯歇下,恍然却瞧见屋里似是站了个人影,心里一悸,正欲大喊却倏然被一只大掌捂住了口。
“嘘,别出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吐在脸畔,仿佛羽毛扫过。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宋纯熙认出了魏玹,藏在被褥下紧握簪子的手悄悄松开。
“魏公公,您怎来了?”宋纯熙嗓音软软,似是带着几分被吓到后的微颤。
“自是想我们阿熙了。”
魏玹声音低沉磁性,尾音拖起听起来暧昧又缱绻,撩拨得人耳尖发麻发烫。
屋内黑沉沉的,只一轮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借着月光,魏玹瞧见宋纯熙脸上的薄红,心下愈发愉悦。
魏玹坐在床边,将宋纯熙揽入怀中,宋纯熙亦乖巧的靠在魏玹胸膛上,暗暗思量魏玹的来意。
魏玹嗅着鼻下淡淡的杏花香气,忽的开口:“张海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手里握着不少人脉,不是哪个小宫女小太监动得了的。”
闻言,宋纯熙身子一僵,张海杀了小六子,她自是不会放过他,而魏玹与张海同在永和帝跟前当差,定然不会帮她,她便只能自己寻机会。
所以这几日她都在暗中调查张海消息。
“纯熙,不知魏公公此话何意。”
现在宋纯熙就只能装傻。
5. 算计
魏玹嗤笑,手指缠着宋纯熙的头发:“你是个聪明人,但这皇宫中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可别到时候将自己给赔进去。”
宋纯熙以为魏玹在警告自己,气恼的轻轻咬唇,身子动了动,想要离开魏玹的怀抱,魏玹的双臂却若铁焊般牢牢的环住她。
“怎么,不高兴了?”魏玹挑眉,修长的手指探入宋纯熙的口中,替她掰开了咬唇的贝齿。
宋纯熙沉默不语,魏玹轻轻吻上她的唇角,低语:“乖,我自是不会让你受委屈。”
宋纯熙还未询问魏玹话中之意,唇就被魏玹彻底封住。
“唔......”
银白的月色,映着两个相拥的影子。
冷风吹动窗棂嘎吱作响,寒意透过缝隙窜进屋内。
宋纯熙起身去锁紧窗户的木销,唇在月下衬得愈发的红艳。
魏玹在宋纯熙屋里待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离去,宋纯熙不知魏玹专为警告她不要动张海而来,还是……
宋纯熙轻轻抚上自己的唇,那炙热的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宋纯熙捉摸不透魏玹这人索性就不再去想,反正他们二人也不过是各取所需。
次日。
天微亮,宋纯熙便听见屋外的嘈杂声,其间还能辨识出艳羡的赞叹声。
宋纯熙收拾了一番仪容出了屋,抬眼便瞧见一个打扮俏丽的女子被人簇拥着,听着耳边的恭维露出得意的笑。
是与宋纯熙同住的宫女,前不久出宫探亲的柳叶,说是探亲,其实只是找借口出宫玩耍。
她的姑姑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自是与她们这些被困在深宫之中无依无靠的宫女不同。
至于柳叶为何还待在着清冷的南巷宋纯熙便不知晓了。
柳叶望见开门的宋纯熙,眉梢挑起,眼中盛着得意:“哟,几日不见,你竟这般憔悴了。”
宋纯熙一夜忧思,脸色自然不佳。
“比不上柳叶姐神采奕奕。”宋纯熙道。
宋纯熙虽与柳叶同住,但关系却不甚好,柳叶总会逮着机会嘲讽奚落她,不过也只是动动口,宋纯熙也便随她去了。
柳叶还欲再说些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而近响起:
“都聚在这里作甚!不干活了?!”
南巷的管事嬷嬷走过来见院中聚了这么多人,横眉冷目得呵斥了一声。
围着柳叶的宫女们慌忙散去,只柳叶笑脸相迎:“王嬷嬷,叶儿正想去找您呢。”
柳叶亲昵的挽起王嬷嬷的手,从袖中拿出一支做工精细的镯子戴到她的手腕上:“这是叶儿孝敬您的,瞧这做工,与您最衬了!”
王嬷嬷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方才还横眉竖眼的脸转瞬变得笑容可掬:“就你最贴心喽!”
宋纯熙瞧着这一幕,不得不承认柳叶平日虽娇蛮傲气,但也惯会做人,没有仗着自己伺候主子的姑姑磋磨这儿的管事嬷嬷。
一处隐秘的假山里站着两个人影,正是云绣与胡二。
“胡公公,这样怕是不好......”云绣声音微微颤抖,眼底透着不安。
可胡二哪能让云绣临阵脱逃,面带阴冷:“我的银子你都收了,现在容不得你反悔!可别忘了我是替谁办事。”
最后一句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
云绣自是知道胡二身后站着的人是谁,是张海!
当初她实在是没了办法才鬼迷心窍的答应胡二替他监视宋纯熙。
云绣原本以为就只这一事,没想到胡二却以此事要挟她,让她找借口将宋纯熙引去坤宁宫。
坤宁宫乃是前朝皇后的住处,十年前永和帝发动兵变,坤宁宫血流成河,盛传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宫中无人敢靠近,早已荒废。
如今胡二却让她将宋纯熙引到坤宁宫怕是没什么好事。
“你就说你做不做?”胡二步步紧逼。
云绣哪有拒绝的机会,只能含泪点头。
见云绣同意,胡二脸上立刻堆满笑,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眼神微眯:“这便对了,事成之后,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云绣低着头,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胡二动作愈发的大胆,神情猥琐而丑陋,手掌往下移朝云绣的衣领探去。
旭阳西沉,霞光染红了天角,宛若一盏明烛,轻洒下一地金纱。
宋纯熙正欲收拾晾起的衣衫抬头便瞧见云绣红着眼眶,动作慌张的跑进来。
“云绣,你怎么了?”宋纯熙问。
云绣目光触及宋纯熙,慌张的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愧疚与不安。
“我娘留给我的帕子掉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云绣咬唇,语气中带着恳求:“纯熙,你能不能陪我去找找。”
云绣眼中擒泪,可怜楚楚的望着宋纯熙。
宋纯熙故作没有看到云绣藏在眼底的躲闪心虚,柔声安慰:“云绣,你别急,好好想想帕子丢哪儿了,我陪你去找找,一定会找到的。”
“纯熙,谢谢你!”云绣握住宋纯熙的手感激不已,心底却暗暗的松了口气。
“我记得我好像丢在了......”云绣似是在回忆一般的说着,只是宋纯熙却是恍若未闻,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魏玹对自己的警告,犹豫了一瞬。
云绣见宋纯熙蓦然停下,顿时紧张起来:“纯熙,怎么了?”
“无事。”宋纯熙安抚的笑了笑,跟着云绣走了。
一路随云绣走到坤宁宫门口,宋纯熙望着破败萧条的宫墙略微皱眉:“云绣,你的帕子怎会丢在此处?”
“我,我追一只小猫儿到此处,顺便喂了点吃食,帕子想必是那时候掉的。”云绣因着心虚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宋纯熙。
“原来如此。”宋纯熙并没有拆穿云绣这拙劣的借口,略微沉思。
“我们快进去找找吧,天快黑了!”云绣催促,生怕宋纯熙突然反悔。
宋纯熙走在前面,抬手推门,破旧的大门经久未修发出嘎吱的声响,落下一阵细尘。
透过不大的缝隙,宋纯熙瞧见了里面的景象。
坤宁宫多年未有人打理,积了很厚的雪,里面种着的梅树早已枯死,一片寂寥萧条之色,隐隐间还能从青砖台阶上看到浅浅的红。
“云绣……”宋纯熙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云绣发了狠般用力推了进去,虽说早有预料,但宋纯熙还是被推得踉跄,险些跌倒。
“对不起!”云绣紧闭双眼,砰的一声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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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合拢。
大门沉重,云绣却如此快速的关上,外面或许不止她一人……
“呵呵。”宋纯熙的身后传来一道得意的笑:“我就说,你逃不过我的手心儿!”
是张海。
宋纯熙原本略为不安的心登时镇定下来,像是早有所料。
张海瞅着宋纯熙平静的模样心中稍有不满,在他的想象中,宋纯熙看到他应当是如受惊的小兔儿般惊慌失措的。
带着刺骨寒意的风吹打在身上,宋纯熙却丝毫不觉得冷。
这坤宁宫周围少有人气,张海更是无所顾忌,不必担心像上次那样被人打扰。
“这次,我看谁能来救你!”张海步步朝宋纯熙逼近,宋纯熙身后的大门紧闭,已是无从可退。
“让我瞧瞧,几日不见,愈发水灵了。”张海垂涎不已的盯着宋纯熙。
宋纯熙不复平日里那副无辜柔和的模样,冷笑一声:“几日不见,海公公的脸倒是添了新妆。”
张海脸上的伤虽抹了药不在肿胀,但仍留着浅红的指印,被宋纯熙这样一讽刺顿时恼怒起来。
“贱人!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罢,张海便用力扼住宋纯熙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前。
“放开我!”宋纯熙咬牙挣扎,张海虽是太监,但也不是宋纯熙这般的小女子可以对抗的。
很快,宋纯熙的手腕便红了一圈。
张海邪笑着,另一只手贪婪的去抚摸宋纯熙的脸颊,手下细润的触感使得他愈加的兴奋。
“张海,胁狎宫女可是死罪!”宋纯熙怒瞪张海,水盈盈的眸子在张海眼中却毫无威胁,反而添了几分勾人。
“这坤宁宫无人经过,还能有谁知道我胁狎宫女?”
闻言,宋纯熙心里咯噔一下,张海这话的意思怕是不会让她活着离开这坤宁宫了。
寒意夹杂着恐惧自脚下向上蔓延,宋纯熙心里竟生出一丝悔意。
自己不该自以为是,明知是陷阱却毫无准备的踏入。
张海凑过去想要去一亲芳泽,宋纯熙作呕奋力挣扎,不让张海得逞。
挣扎间,腰间的一块玉佩掉了下来,那是昨夜魏玹来时给她的。
张海眼尖的瞧见落在雪地中的玉佩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阴恻恻道:“我说你怎的这般不愿跟我,原是攀上了魏玹,你以为魏玹是什么好东西?!”
宋纯熙听了张海的话,脑袋里嗡了一声,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她不愿面对且极力掩藏的事情,竟被张海如此轻易的猜出了!
张海像是未察觉出宋纯熙的异常,以为宋纯熙因着自己的话乖顺下来,手指肆无忌惮的朝她脆弱白皙的脖子滑去,仿若下一刻就要勾开她的衣领。
“你若是早这般乖巧,小六子哪用死?”
对于小六子,张海还是甚是满意的,只是太不禁弄,这小宫女看着也娇,不知能玩多久。
听闻张海提及小六子,宋纯熙紧绷的……那根线乍然断开,手下一道寒光闪过。
“你......”
张海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温热的液体从腹部流出,在白色的雪地落下一抹刺目的红。
6. 血色
张海低头,看见自己的肚子上正插着一支簪子,是宋纯熙不知何时藏在袖中的。
“你……”张海想要开口说话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温热的血溅落几滴在宋纯熙的脸上。
宋纯熙恍若被烫到骤然回神,迅速收回手,惊慌失措的连连后退,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救……救我……”张海艰难吐出这几个字,身体像是支撑不住怦然倒地,腹部的伤口血流如注。
宋纯熙嘴唇微微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想要去帮张海捂住伤口,手接触到黏腻的血液时神志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倒在雪地里的张海还在痛苦的呻/吟,一双眼睛却极度怨恨的盯着宋纯熙。
宋纯熙慌乱的心蓦然平静下来,心底有道声音在告诉她——
张海不能再活着!
宋纯熙过去将手放到带血的簪子上,略微颤抖的手已然暴露了她故作镇定下的害怕。
张海好似是察觉出宋纯熙想要做什么惊恐的摇头:“不,不……!”
宋纯熙闭上眼一鼓作气将簪子拔出来,鲜红的血顿时溅落在她的衣裙上。
“唔……你……”
张海死死的瞪着宋纯熙,血不断从嘴里溢出,终是没了生息,死不瞑目。
宋纯熙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跌坐在雪地里,呆滞的看着已然死去的张海。
暮色渐沉,雪无声无息地飘落,扬扬洒洒,落在人的皮肤上带着森冷的寒意,就像是小六子死去那日。
魏玹的东临小院,屋内烛火长明,在窗纸上映出两道人影。
“主子,一切准备妥当,只待……”
魏玹忽的抬手打断廉进的话,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外。
廉进脸色变得警惕,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轻声靠近门口,随后猛然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影却一时愣住。
宋纯熙站在门口,手中还拿着那支沾上张海血的簪子,眼神迷茫而惊慌,好似那迷失在丛林之中无措的小鹿。
“我......杀人了......”声音带着颤抖,湿润的眼眸望着屋内的魏玹,像是害怕极了。
夜色渐浓,窗外的雪簌簌下大,廉进从刚才匆匆出了东临小院便许久未归。
屋内,宋纯熙坐在软塌上睫羽微微颤动,魏玹站在跟前用帕子沾着温水细细擦拭了她手上的血迹。
那支染血的簪子被随意的放在一旁的桌上。
魏玹神色很平静,宋纯熙却知晓他此时应当是生气的。
“魏公公,我不是故意的......”宋纯熙抬头看着魏玹,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眼神无辜又害怕。
从一开始,宋纯熙的确从未想过要在坤宁宫内杀了张海,那样只会招惹麻烦,只是听到张海笑谈小六子的死,她就倏然失去了理智。
待她回神,张海已然倒地,血流不止。
魏玹指腹划过宋纯熙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不安的泪:“若真恨极了张海,想要他死的法子有千万种,你却独独选了最愚蠢的一种,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魏玹调查过宋纯熙,自然知道她与张海之间的恩怨,但他并未出手,因着他想,宋纯熙应当是想自己亲手报仇雪恨的。
只是,她却未用对方法,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宋纯熙垂着眼眸,泫然若泣:“我错了......”
“不,你并未有错。”
魏玹挑起宋纯熙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若有人惹你不快,杀了便是,只是要用对法子,在这皇宫中,你要学会手刃自己仇敌的同时又不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对的法子?”宋纯熙好似懂了,去细想却又感觉一团迷雾。
魏玹嘴角挂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些许循循善诱的意味:“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替死鬼。”
听了魏玹的话,宋纯熙似是明白了什么,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
“若是哪日,我亦成了他人的替死鬼呢?”宋纯熙用带着湿气的眼眸望着魏玹,似是随口问起。
话音刚落,宋纯熙察觉出魏玹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
魏玹嘴角扯出一抹笑,好似那在月下泛起冷光的刀锋,寒意逼人:“那我倒是要瞧瞧,是谁敢动我魏玹的人!”
在这一刻,宋纯熙恍若觉着魏玹对自己的在意,待她仔细去看,魏玹又恢复了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杀意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廉进去得无声,回来时亦是悄无声息。
正如魏玹所说,皇宫的人太多,就算是死了个张海也激不起多少涟漪。
屋内烛火跳跃,宋纯熙坐在铜镜前,出神的看着里面的自己,橙色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忽暗忽明。
过了许久,宋纯熙抬手将桌上洗过的簪子拿起,将它重新插回自己的发间。
纵是细细清洗过,宋纯熙却仍觉得上面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气。
书房内。
魏玹慵懒的坐在靠椅上,廉进站在他跟前汇报:“主子,张海的尸体已经处理妥当,定然不会叫人查到宋姑娘头上。”
“嗯。”魏玹淡淡应了声,手指一下一下在桌上敲着。
廉进抬头看了魏玹一眼又迅速低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为难:“只是......张海现在便死了,恐会扰乱我们的计划。”
魏玹闻言轻蔑的笑了,“不过是个太监,死了便死了,没了张海,还会有王海、陈海。”
说着,魏玹的目光落到廉进身上,嘴角依旧含着笑,却让廉进身体一抖,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怎么,还用我来交你们办事?”尾音略微上扬,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压迫。
“不敢!”廉进面色苍白,冷汗透湿了后背。
“罢了。”魏玹不再去看廉进,随口吩咐:“去备些安神汤送到东屋去。”
东屋是魏玹的卧房,宋纯熙今夜在那里歇息。
“是。”廉进冷汗涔涔的领命退下。
待出了书房,廉进才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哪怕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他也依旧会被他身上的气势骇住。
翌日。
天色渐亮,宋纯熙趁着尚且雾蒙的清晨出了东临小院,因着走得早,又是小路,未遇上什么人。
回到南巷时,云绣手中端着别人递过来的热粥,乍一看到走进来的宋纯熙时吓得碗从手中滑落,里面盛着的热粥洒了一地。
“呀!你干嘛呢!”被洒下的粥溅到的人瞪了云绣一眼,云绣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翻了个白眼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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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理会云绣,留给她们吃朝食的时间不多,她可不想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纯,纯熙,你回来了。”云绣走到宋纯熙面前,目光扫过她换过的衣服,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有心虚,有害怕,也有一丝淡淡的幸灾乐祸......
宋纯熙自然没有错过云绣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心底愈发的冰冷。
她不明白,她与云绣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联合张海想毁她清白?
宋纯熙冷漠的目光使得云绣如芒在背,但心底却觉着她那么做是帮了她。
在皇宫有个靠山不好吗?
而且,胡二明明说过宋纯熙不会再回来的,为何张海没有玩死她?!
云绣下意识的认为宋纯熙是从张海那处回来的。
“我回来了,你好像很不高兴。”宋纯熙的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云绣脸色一僵,眼眸中蓄起水光:“当,当然不是......”
那模样,好似宋纯熙欺负了她去。
“这大清早的杵在门口作甚?要是不想吃饭就给我去干活!”王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云绣忙擦了擦脸,想要拉着宋纯熙站到一边却被她躲了开。
王嬷嬷过来看到二人的小动作,再瞧见云绣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她在皇宫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云绣可怜楚楚外表下的心虚与嫉恨她一眼便能看穿。
王嬷嬷一向不喜这般表里不一、心术不正之人。
对于宋纯熙她亦然不喜,性子太软,空有一副好好颜色却过于安分守己,这样的人你哪怕再低调,在这皇宫中也走不长远。
云绣不敢去触王嬷嬷眉头,犹豫的望了一眼宋纯熙,朝王嬷嬷福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王嬷嬷安好。”宋纯熙亦弯腰福礼。
“嗯?”
王嬷嬷细细打量了一番宋纯熙,心中略微惊奇,她总觉得这素来软乎的人像是变了,但至于是何处变了又道不清。
云绣出来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她做了那般的事,宋纯熙定然会记恨她的!
不过......
宋纯熙昨夜应当被张海得了手,若是日后宋纯熙以此事刁难于她,她或许能用这件事挡一挡,说不能还能让宋纯熙迁着自己。
云绣想着,自以为拿住了宋纯熙的把柄,心中那股不安便就散去许多。
只是路过走廊时,见几个宫女围在一起闲聊,听了一耳朵去。
“诶,听说了吗?海公公昨夜死了!”
“谁?张海?那不是陛下跟前的总管太监吗?怎么死的?”
“听说是昨夜醉酒不小心跌入湖中淹死的!”
听的人一阵唏嘘,不知是信了几分。
这皇宫中的湖水一带,都不知淹死过多少人,各个都是“不小心”跌下去的。
听着这内容云绣顿觉两眼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慌忙去拉住一人:“你说什么?谁死了?!”
那人一副莫名其妙的看着云绣,“张海啊,今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湖中。”
闻言,云绣脸色骤然煞白,身体瑟瑟发抖,一股寒意从脚下蔓延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张海竟然死了!
7. 杏仁酥
“怎么办,怎么办!”
云绣焦急的在卧房中来回踱步,脸上的害怕之色怎的都遮不住。
“张海一定是宋纯熙杀的,一定是!”云绣嘴里呢喃。
宋纯熙既然连张海都敢杀,必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无尽的恐慌宛若蛛丝将云绣牢牢包裹,快要无法呼吸。
而且她还不能去告发宋纯熙。
一来,她没有证据,说了也无人相信。
二来,若是说了,势必会牵扯出她故意将宋纯熙引去坤宁宫,追问她缘由,最后定然会暴露她与胡二的事!
云绣害怕,宫女与太监有染是死罪,纵使她是被逼迫的,也不会有什么活路。
就在云绣焦躁不安之时,余光透过窗户看见站在院中得意炫耀自己首饰的柳叶。
“这簪子可是御赐之物,是我及笄那年姑姑带我在太后面前得了脸,太后赏赐给我的。”
柳叶手中拿着一支素雅的簪子,虽只有一颗玉石点缀,但懂行的人都能看出那玉石的水头上佳,簪子的做工也是极好的。
戴着出去不张扬,但也不失贵气。
“柳叶姐,你真厉害!竟能得太后赏赐。”一个宫女满脸羡慕的说道,伸手想要去摸摸,却被柳叶不客气的打了一下,手背顿时红了起来。
“这御赐之物岂是随便能摸的?可别给我摸坏了!”柳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宫女只得讪讪收回被柳叶拍红的手,心里不禁犯嘀咕:哪有那么容易摸坏。但也没敢再伸手。
这御赐之物,要是当真在她手里有了个好歹,十个脑袋都不够她砍的!
云绣听着几人的对话眼珠子转动,脑海中浮现一个法子。
与其等宋纯熙报复自己,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屋内,宋纯熙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包,是那日四喜儿给她的小六子的遗物。
她看过了,里面装着几枚碎银和一个银质的素镯,是小六子存了许久的月钱请人打的。
宋纯熙的手抚摸着素镯,鼻尖又涌上一股酸意。
这素镯应当是小六子给她打的,之前小六子问她想要什么新岁礼,她便开玩笑说不若送她一个镯子,戴在手上也能时刻想着他。
没想到小六子竟记了许久,只是如今这素镯却不是他亲手送到她手上的。
感伤良久,宋纯熙将素镯又包好,然后把碎银都挑了出来。
昨夜魏玹帮了她,她不能什么也不做。
只是她的积蓄都用来给小六子处理后事了,早已身无分文便只能暂时借用小六子的。
宋纯熙不知道该给魏玹送什么,便索性做了一盘杏仁酥送去,只是不巧,宋纯熙到东临小院时魏玹去了御前。
“宋姑娘要不在屋里稍等片刻,魏公公应当快回来了?”看院的小太监问道。
能进东临小院之人皆是魏玹信得过的,自是被早早吩咐见着宋纯熙不可怠慢了。
“不必了。”宋纯熙轻轻摇头,将提着的食盒递给小太监:“劳烦公公提我转交给魏公公。”
“好嘞!”小太监脸上堆满笑,接过宋纯熙手中的食盒。
宋纯熙告别了小太监转身回走,今日她朝王嬷嬷告了假,不用去扫雪,南巷也便只有她一人在。
只是一踏入南巷,宋纯熙便瞧见云绣鬼鬼祟祟的站在她的屋门前,紧张的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悄悄进了门。
宋纯熙眼皮微微一跳,觉着云绣进她屋子没安甚好心,于是便找了地方躲起来。
莫约过了一刻钟,云绣才出来复将门关好,悄然离去。
待云绣走后宋纯熙才从暗处走出来,眸光扫过匆匆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纯熙回到房间之后第一时间去检查云绣动了什么东西却并无发现。
她并非对这皇宫中的阴私一窍不通,利用贴身之物栽赃陷害之事也是耳熟能详。
可是无论是钱财还是贴身手帕都未缺失。
那么云绣悄悄进来是为了什么呢?
宋纯熙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在好生检查一遍之时余光瞥见乱了一角的被褥。
她素来喜欢将东西规整仔细,床铺更是细细打整,像这种情况是断然不会出现了。
想着神色慌忙的云绣,宋纯熙移步过去将床铺检查了一遍,果然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支素雅的簪子。
那是柳叶时常炫耀的首饰,乃是太后赏赐。
看到着簪子,宋纯熙心中对云绣的算计便有了几分明了。
这簪子是赏赐之物,若是敢偷盗赏赐之物可是杀头的重罪!
宋纯熙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云绣当真是想她死,这般拙劣的算计也使了出来。
宋纯熙将簪子拿起,脑海中想起昨夜魏玹对自己说的话,手指微微一紧。
太阳西斜,被指使出去的宫女们也陆陆续续回来。
云绣与几人结伴回了南巷,抬头便瞧见宋纯熙站在王嬷嬷跟前不知在说什么,目光朝她瞥了一眼,勾唇一笑做了个嘴型。
云绣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宋纯熙定然是知道了她与胡二的关系,要朝王嬷嬷告状!
其实宋纯熙只是随便做了个口型,想要诈云绣。
谁知云绣心里有鬼,将嘴型看做了胡二,心下慌了神,掉入了宋纯熙给她挖的陷阱。
“纯熙!”云绣喊了一声,快步走到两人跟前,似是好心来提醒:“外面有个西胡同的小太监找你,似乎很是着急。”
“许是四喜儿来找我。”宋纯熙并未拆穿云绣的谎言,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若是有事便先去瞧瞧吧。”王嬷嬷随意的朝宋纯熙摆了摆手,落到云绣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云绣身体一僵,心中愈发的认定宋纯熙对王嬷嬷说了什么!
“云绣,陪我去看看吧。”宋纯熙脸上带着笑意,声音轻柔,好似是昨夜的事从未发生。
云绣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好。”然后去挽着宋纯熙的胳膊,在王嬷嬷面前做出与宋纯熙关系依旧要好的样子。
之后宋纯熙与云绣朝南巷门口走去,待到了四周无人之处,云绣便一刻也装不下去,猛然甩开宋纯熙的手。
“宋纯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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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怎样!”云绣怒瞪着宋纯熙,像是要将她捏碎一般。
“云绣,你我是好友,我又能做什么?”宋纯熙睁着无辜的眼眸望着云绣。
云绣以为宋纯熙在装傻,气极:“我方才是不是在与王嬷嬷说我与胡二......”
云绣说到这里突然禁了声,看着宋纯熙的神情似是意识到她真不知道她与胡二的事!
她差点便上了宋纯熙的当!
云绣心中气极,却又不能此时向宋纯熙发难,只能咬牙切齿:“你莫想套我的话!”
愈是多说便愈会露出破绽,于是云绣甩袖离去。
对此宋纯熙只觉一阵惋惜,只差一步便能套出云绣的秘密。
不过,若是与胡二有关......
宋纯熙陷入了沉思。
东临小院。
廉进撑着伞细步跟在魏玹身后替他挡住天上飘落的雪。
看守的小太监一见着魏玹归来便满脸喜色的迎上:“主子,您回来了!”
“嗯。”魏玹淡淡应了声,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随手将身上的雪貂袍子扔给了他。
小太监抱紧了手中的衣裳,开口:“主子,您不在的时候宋姑娘来过小院。”
闻言,魏玹才掀起眼皮看了小太监一眼:“何时来的?”
“快卯时,宋姑娘送来了一个食盒,奴才放您屋里了。”小太监答。
魏玹没有说话只是回寝屋的步子快了些许,小太监在后望着魏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傻笑。
他就知道宋姑娘送的食盒定能让主子欢喜。
看着还在傻乐的小太监,廉进黑着一张脸从他身边走过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也不知今日老皇帝吃了什么火药,朝主子发了一大通火,让他连着也没得好脸色。
回来时,他跟在主子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小子倒好,借着宋姑娘的东西讨了主子欢心。
小太监被廉进瞪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他今个也没做错事啊,廉进哥怎的这么看他?
魏玹进了寝屋一抬眼便瞧见了放在桌上的食盒,眼尾微微上扬。
魏玹走过去将食盒打开,一股淡淡的杏仁香气便扑入鼻间。
是一盘卖相极佳的杏仁酥。
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块杏仁酥,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廉进进来便撞见了这一幕,此时的主子眉眼间带着些许柔和,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人人称赞的淮序太子。
察觉到廉进的目光,魏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廉进亦然回神,面上堆满了笑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主子,宋姑娘竟是知晓您爱吃杏仁酥,特意送来,想必是将你放在了心尖儿上的!”
听着廉进这一通的马屁魏玹哂笑,“不过是她擅做,我才爱吃罢了。”
“啊?”廉进一时没能领会魏玹这话中之意。
魏玹也不再言语,将杏仁酥放到嘴边尝了一口,杏仁淡淡的清香便在口中蔓延。
虽凉了许久,缺了几分口感,但味道却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8. 诬陷
“啊——!”
夜里,南巷传来一道惊慌的喊声。
“簪子,我的簪子呢!”
柳叶慌乱的翻找自己的床铺,一只木匣子被打开落到地上,里面本该装着那支御赐的簪子。
这边闹得动静大,众人也才刚刚睡下,听到动静的人接披上外衣来了柳叶屋里查看情况。
宋纯熙与柳叶同住,一开始便起了身。
“柳叶,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吵闹什么?”有人开口,脸上带着不悦。
“我的簪子不见!不见了!”
柳叶面容带怒,看着众人的眼神中好似快要喷火。
但若是心细之人,便能从她的眼底看到一层恐惧。
丢了御赐之物可是死罪!
若是被人发现,纵是她姑姑在太后跟前伺候,能逃过死罪,板子也绝对免不了。
但这皇宫里的板子打在人的身上,跟要了命又有何区别。
那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故作关切道:“呀,柳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御赐之物岂是能随意乱放的?现在丢了可还能找回?”
此话看似关心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围进来的人虽都面带关心,像是在替柳叶着急。
但这其中真心的又有几人呢?
南巷有不少人看不惯柳叶嘴恶嚣张的性子,平日里没少指使她们做事,皆是心头不满。
明明都是南巷的打杂宫女,凭什么就她高人一等?
只是因着她有个在太后跟前得脸的姑姑,众人都不敢将这不满表现出来,还时时要捧着她。
不过她们这些人中也并非没有真心为柳叶担忧的人。
“柳叶,你要不再找找,是不是忘记放哪里了?”得过柳叶几次相助的人问道。
“我就是放在木匣子中的!”
白日里她拿着簪子向旁人炫耀,过后她也是小心的将它收回了木匣子中。
方才睡前想要再看一眼,却发现木匣子中空空如也,里面的簪子不翼而飞!
柳叶急得都快哭了,但又因着面子强装,但泛红的眼眶早已暴露了她此时的害怕与着急。
“柳叶姐,你莫要着急,簪子总会找到的。”宋纯熙将手放在柳叶肩上安抚。
但柳叶却以为宋纯熙也是在嘲笑她,用力的将她的手打开:“我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
“这簪子那般贵重,不会是被人偷去换银子了吧。”
围在一起的人中不知何人说了一句,于是其他人的思维都被带到了偷盗这一层上。
“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连御赐之物也敢偷!”
“对呀对呀,不会是我们南巷的人吧!那以后我们的东西可得放仔细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屋内顿时变得嘈杂。
云绣就在这时好似想到什么脸色发白,慌张后退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边的人。
“云绣,你怎么了?”那人见云绣脸色不好问道。
“没,没事。”云绣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那人狐疑的看着云绣,忽的开口问:“云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绣的身上。
“我......”被众人看着云绣的脸色愈发苍白,更加坐实了她知道什么。
云绣偷偷瞥了对面站着的宋纯熙一眼,张了张嘴,很是犹豫挣扎。
只是这“偷看”被云绣做的明显,有几个心细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几束目光似有若无的从宋纯熙身上扫过。
宋纯熙嘴唇微抿,心中明白云绣要开始朝她泼脏水了。
云绣做足了戏,装作一副良心不安的样子开口:“纯熙,我知道你前几日要处理小六子的后事花销大,你若是缺钱大可告诉我,我可以借些月钱给你,但你怎能做那种事?”
云绣看向宋纯熙的目光中带着不忍的指责。
哪种事?
自然是偷盗柳叶的簪子!
云绣这话在指认了宋纯熙的同时又将一个她偷盗簪子的理由摆到了众人面前,使得她的指认更具信服力。
听了云绣的话众人也都先入为主,在心底给宋纯熙定了罪。
之前便听说宋纯熙为了一个小太监的后事忙前忙后,买了棺材打点采买的太监将他拉到宫外安葬。
这其中不说买棺材,打点也要花不少银子,宋纯熙一个被主子厌弃的小宫女能有那么多钱?
几个宫女窃窃私语,对着宋纯熙指指点点,脸上皆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我没有。”宋纯熙一副坦荡的模样,让众人又不禁产生了怀疑。
若是当真拿了柳叶的簪子,那现在被拆穿应该会出现心虚慌乱,只是她却如此的平静。
难道真不是宋纯熙拿的?
那云绣为何又要诬陷她?
“可是我今日下午看见你鬼鬼祟祟从屋里出来,手里还藏着什么......”云绣话未说完,但其中深意已然传达给每一个人。
宋纯熙与柳叶同住一屋,想要拿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柳叶不欲听她们争论,她现在只想找回簪子!
“宋纯熙,到底是不是你拿的?”柳叶横眉质问。
被众人这般怀疑,宋纯熙顿时红了眼眶:“柳叶姐,我没有拿你的簪子,我也不知道云绣为何要那样说。”
云绣抿唇,像是不愿再看宋纯熙在错路上越走越远,用着大义灭亲的口吻:“那你敢不敢让我们搜搜你的柜子床铺,看簪子是否在你那里?”
虽是询问,却未给宋纯熙拒绝的权利。
“对呀,柳叶的簪子今日才丢,就算是要换银钱也得等到明日!”
话里话外,都是赞同云绣提议的意思。
当即就挑了几个人去帮忙搜查宋纯熙的东西。
瞧见有人去翻看宋纯熙的枕头,云绣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心中已经在想象众人看到藏在枕头下簪子的情景。
那般人赃并获的情况下宋纯熙定然百口莫辩!
宋纯熙自然也留意到云绣眼底一闪而过的激动,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冷笑。
这次,只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那人一把翻开宋纯熙的枕头,下面什么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云绣正要勾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错愕的瞪大双眼。
她分明就是将簪子放到了宋纯熙的枕头下了,现在怎的不见了?!
“并未发现簪子。”几个搜查的人退了回来。
“这不可能!”云绣脱口而出。
“大家都看到了,我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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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柳叶姐的簪子。”宋纯熙适时开口:“云绣你为何要如此诬陷我?”
声音中带着哽咽,语气中满是对云绣的失望与难过。
在外人眼里,宋纯熙与云绣的确关系甚好,而云绣却做出这等诬陷的行为,实在是令人不耻。
“我.....我没有!”云绣眼底也泛起泪光,无力的辩解,但无人再相信她。
云绣咬牙,再受不了众人异样的眼光,想做出被人误解伤心的模样跑出寝屋。
但宋纯熙那能这般轻易放她离开。
“云绣,既然你让人搜了我的东西,不若也搜搜你的吧,这样才算公平。”宋纯熙说道。
“好啊,不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云绣一口应下。
那簪子不在她屋里,云绣根本就不怕人来搜。
这时却有人开口:“何必如此麻烦,那簪子是珍贵之物,那拿了的人想必会贴身放置,不若云绣就让我们搜搜身,也可证明清白。”
宋纯熙略微诧异的看了说话的那人,是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的秋雨。
见宋纯熙在看自己秋雨朝她微微一笑。
来柳叶屋里的人大多都是将要就寝,随意的披了件外袍,里面只穿着里衣。
只有少数的人还是穿戴整齐的,云绣便是其中之一。
她早就知晓今夜会出这事,便未曾歇息,就等着看宋纯熙被“人赃并获”。
见她们要搜自己身,云绣眼皮突突直跳,心中浮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便想拒绝。
但正如宋纯熙方才无法拒绝,在场众人也不容她拒绝。
之前搜查宋纯熙床铺的几人也赞同的点头,认为宋纯熙提出这样的要求并未有错,便朝云绣走去。
“别,别过来!”云绣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你们也并未搜宋纯熙身上,凭何要搜我的?!”
那几人看了眼尚穿着中衣的宋纯熙,这一眼就能看出藏不了东西。
“云绣,你放心,不是你做的我们定然也不会冤枉于你。”
说罢,便有人要去摸云绣的衣衫,云绣着急后退,躲闪间一个物什从云绣袖中滑落。
包着白娟,落在地上露出一抹翠色。
柳叶眼尖,倏然将地上被白娟包着的东西捡起,打开一看,正是她丢失的簪子。
柳叶顿时火冒三丈。怒斥:“好你个云绣,偷了我的簪子竟还想着嫁祸给旁人!”
云绣也傻眼了,不知为何本该在宋纯熙枕下的簪子会从她的身上掉落。
“不,不是我!”云绣慌乱的辩解:“真的不是我!”
“云绣,簪子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还作何狡辩!”
“就是,明明就是你拿的,却还敢污蔑人家纯熙,真是好恶毒的心!”
之前还在怀疑宋纯熙的人皆是倒戈,云绣在此刻变成了千夫所指。
云绣脸色苍白的后退几步,嘴里还在辩解,目光瞥见平静看着她的宋纯熙,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是你栽赃给我的!是你要害我!”
云绣抬手指着宋纯熙,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宛若淬了毒一般瞪着宋纯熙。
“就因为我知道你杀了张海,你才要将我灭口!”
此话一出,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9. 善后
“噗!”
不知是谁笑出了声,打破了屋内诡异的气氛。
只见秋雨掩唇笑,见众人看向自己不好意思的抿唇:“抱歉,我只是觉着云绣这话有些好笑,若是纯熙都能杀得了海公公,那我们也岂不是能上阵杀敌了?”
对啊!
众人反应过来,张海虽是太监,但也身形高大,宋纯熙一个娇小柔弱的小女子如何能杀的了?
若当真侥幸杀了张海,身上少不了挣扎的伤痕,但宋纯熙看上去哪像受了伤的。
“云绣,你为了狡辩脱罪,这等荒谬之话也说得出来!”有人怒斥。
宋纯熙满眼含泪的看着云绣,似是伤心欲绝,身体摇摇欲坠,“云绣,你我姐妹一场,没想到你为了诬陷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怎么可能敢杀害海公公?”
云绣真真的体会了一番什么叫百口莫辩,无论她说什么其他人都不会相信。
“柳叶姐,云绣偷盗御赐之物乃是大事,不若先将云绣关起来,待明日交由王嬷嬷?”秋雨询问。
柳叶宝贝的收好簪子,亦是厌恶的睨了云绣一眼:“便先如此,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打搅王嬷嬷。”
秋雨去扶住云绣的手臂,和另一个宫女一起将她带走。
云绣还欲再说些什么,一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响,身子更是软得一团,脸上顿时爬满惊恐。
一同押她的人还以为云绣是因事情败露害怕得失了力,心中对云绣的厌恶更甚。
却不知是秋雨暗中动了手脚才让云绣说不出话来。
云绣就这样绝望的被带走,屋里聚集的人也皆是散去。
待人都走完,柳叶才去关上房门,转身定定的看着宋纯熙。
柳叶能在皇宫生存并非完全是靠伺候太后的姑姑,她自己本身也并非是蠢人,细细琢磨还是能察觉这其中腌臜。
宋纯熙被柳叶看得不甚自在,过了许久,柳叶才意味深长的开口:“你原也不是那么蠢。”
宋纯熙怔在了原处,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柳叶此话之意。
“你知道了?”宋纯熙抿唇,垂眸没有去瞧柳叶。
柳叶没有说是或不是,答非所问:“没想到兔子也开始咬人了,不过这样也好,比从前那蠢笨的模样顺眼多了。”
她知晓宋纯熙被贬到南巷的缘由,看到她因不用做皇上的妃子而庆幸时便觉得这人是个蠢的。
在这皇宫中,做主子总比做奴才好,不知有多少人费尽心机往上爬,就是为了摆脱这被人随意生杀的奴才命。
这人却天真的以为只要安分守己便能在皇宫中平安无事,最后还与云绣成了姐妹花。
云绣那人她最是不喜,两面三刀,表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内里不知脏成什么样了。
宋纯熙被柳叶左一句蠢右一句笨说得无地自容,忍不住腹诽,她承认自己识人不清,但也不至于如柳叶说的那般笨吧。
之后柳叶便不再说话,直径上了床榻。
宋纯熙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再开口,转身熄灭了蜡烛。
只是宋纯熙躺在床上却怎的也睡不着,经今夜一事,她也知晓柳叶不是个简单人。
但更让宋纯熙在意的,是秋雨。
她与秋雨平日里交集甚少,她为何要帮自己?
夜愈发深沉,宋纯熙带着一肚子的忧思慢慢睡去。
鸡鸣时分,宋纯熙难得起得晚了,一出门便听人讨论:
云绣昨夜死了。
说是畏罪自杀。
今晨被发现时身子早就凉了,至于为何说是畏罪自杀,是因一同发现的还有云绣自己写的血书。
上面承认了自己因一时贪欲偷拿了柳叶的簪子,但因害怕被发现便诬陷簪子是宋纯熙偷的。
事情败露她实在是无颜面对众人,便只能以死谢罪。
那血书写得情真意切不像作伪,而又狠狠撞墙而亡,鲜血流了满地。
最先发现云绣尸体的几人难免动容,凑钱给云绣买了口薄棺,也算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一般在这个宫中的宫人,除非受主子恩宠,死后能入土为安,其余的都不过是席子一裹,直接扔去了乱葬岗。
宋纯熙看着云绣的尸体盖着白布被抬出来,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血书破绽百出,却无一人提出,好似都平静的接受了云绣畏罪自杀这事。
这背后,定然有人再帮她善后......
宋纯熙脑海中便只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这时秋雨走到宋纯熙身旁,用只两人听着的音量开口:“宋姑娘不必为此等心思歹毒之人伤心,落得今日下场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你......”
秋雨这番话使得宋纯熙略微有些惊讶,对她的身份倒是有了几分了然。
“主子命奴婢在南巷多帮衬宋姑娘,宋姑娘日后若是遇上麻烦,也可来找奴婢。”
秋雨在宋纯熙跟前自称奴婢,做足了谦卑的姿态。
果然如宋纯熙所料,只是她未曾想到,这南巷中不甚打眼的秋雨竟是魏玹的人。
那这皇宫之中,到底暗藏了多少魏玹的耳目?
秋雨虽在自己面前放低了姿态,但宋纯熙却是不敢将她当奴婢使唤的,脸上羡起浅笑,真诚道谢:“昨夜多谢秋雨姐姐相助。”
“宋姑娘直接唤我秋雨便是!”秋雨忙开口:“这是我应该做的。”
主子早已吩咐,要将宋姑娘当做主子对待,她怎敢受这“多谢”二字。
不过秋雨对宋纯熙的好感也多上了几分。
心中更是觉得她与自家主子甚是般配。
魏玹并未对身边的人隐瞒他与宋纯熙的关系,更是下令不可轻慢了对方。
他们这些跟在魏玹身边的老人儿便知道这宋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自是要尽心。
宋纯熙见状也不再强求,既是魏玹的人,自然也是听从魏玹之令,她也无法干涉。
云绣的死正如那沉入池塘的石子,并未掀起多大的涟漪。
今儿个宋纯熙不用去扫雪,而是领了个轻松的差事,给各宫送冬衣。
与她一起送冬衣的共有七人,每人负责几个宫。
像他们这种打杂宫女自然不会是给主子们送,这冬衣是送给各宫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的。
宋纯熙看到名册上东临小院四个字时眼神闪了闪。
秋雨从宋纯熙身边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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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轻声说:“宋姑娘,你且安心的去东临小院,其余的冬衣奴婢来送。”
“那便劳烦了。”宋纯熙并未拒绝。
待到东临小院,像是知晓她会来,有人早早的便在门口等候。
是之前的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快步走到宋纯熙跟前,接过她手中的冬衣:“劳烦宋姑娘来此送冬衣了。”
永和帝生性多疑,便只能使这法子让宋姑娘来小院。
“不麻烦,这本就是分给我的差事。”宋纯熙道。
小太监只笑着,“宋姑娘可以叫我小安子,是这东临小院的守门太监。”
小安子将宋纯熙引至房门前:“主子在屋里等您。”
“好。”宋纯熙点头,小安子也抱着冬衣退下。
宋纯熙站在房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才推门而入,一股暖意便迎面扑来。
屋里烧着银炭很是暖和。
宋纯熙一进屋便瞧见魏玹坐在案桌前似是在煮茶,心中暗道这魏公公竟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待走近才发现,那小炉火上热着的是一壶酒,鼻间还能闻见淡淡的酒香。
“坐。”魏玹只在宋纯熙进来是抬眼望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继续煮酒。
宋纯熙移步在魏玹身旁跪坐下。
只是宋纯熙一坐下,便被魏玹拦腰抱入了怀中。
这突然的动作着实是将宋纯熙吓了一跳,不由惊呼出声。
“会喝酒吗?”魏玹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宋纯熙微微抿唇,声音轻缓:“能酌少许。”
闻言,魏玹提起小炉上温着的酒倒了一杯在琉璃盏中。
这琉璃盏是西域进贡,宫中不过十二盏,纵是各宫主子中也就太后与皇后得了一盏。
而魏玹却也独占一盏,可见皇上对其的器重。
魏玹端起盛着酒水的琉璃盏,亲自喂到了宋纯熙唇边。
宋纯熙瞧了魏玹一眼,眸中似有星辰点缀。
宋纯熙乖顺的啜饮了一口杯中之酒,这酒烈,入喉带着一股辛辣,使得她不禁呛了声,衬得眼眸愈发的水光潋滟。
魏玹眸底闪过一丝晦暗,用指腹抹去宋纯熙唇角的水渍,然后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魏玹忽的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让宋纯熙一时琢磨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宋纯熙睫羽煽动,“昨夜多谢魏公公相助。”
“你要如何谢?”魏玹嗓音低沉,宛若一根羽毛在宋纯熙心尖拂过。
感受到腰间的大掌轻轻摩挲,宋纯熙顿时红了耳根,依靠在魏玹,白皙的手指轻轻勾着他烟墪帽上垂下的流苏:
“将纯熙送给公公可好?”
宋纯熙羞耻于说出此话,但心底却更加的明白什么样的话才能得魏玹欢心。
这般勾人的姿态,让魏玹的眼眸越发的深沉,里间似有汹涌的情愫涌动。
虽知这话中没几分真心,魏玹却仍沉醉其中,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本就是我的,何须再送?”
强势而又霸道,不容置喙的将宋纯熙圈为自己的所有物。
抬手衔起宋纯熙的下颚,炙热的吻随后而至。
10. 愚笨
魏玹的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无法招架,宋纯熙被他吻得呼吸急促了些,脑袋逐渐发昏。
伸手想要去推他,却只能无力的攥紧他胸前的衣襟。
唇齿交融间尚带着淡淡酒香,醉人心魂。
魏玹扼着宋纯熙腰身的手臂不断收紧,宛若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却又总在情至深处克制般的松开。
宋纯熙的身子软在了魏玹怀中,杏眸氤氲着些许水雾,唇瓣鲜艳红润,微微张着喘息,隐隐还能看到里面的软舌。
待到呼吸平稳,宋纯熙依旧埋首在魏玹怀中,不敢抬头去望他,脸上红霞满布。
魏玹垂眸瞧见宋纯熙发红的耳根,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似是心情甚佳。
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那发红的耳廓,惹着怀中的女子一颤。
“知道为何会让秋雨去帮你吗?”魏玹漫不经心的问。
宋纯熙并非无所察觉,她的计策实在是太过拙劣,这次能够成功拉下云绣也只是因为云绣的设计也并不高明。
“纯熙愚笨。”宋纯熙手指紧了紧:“才劳烦秋雨姑娘出手。”
“知道自己笨就好。”魏玹对于宋纯熙这般有自知之明很是赞同。
宋纯熙被魏玹这话一噎,顿时瘪嘴,手下暗暗去揪他的衣袖。
待将衣袖揉皱才算满意。
魏玹将她这一撒气的小动作收入眼底不禁觉着好笑,将那柔夷拉入手中把玩:
“你可知你的计策有何纰漏?”
宋纯熙知晓自己这次算计云绣所使的手段破绽百出,但让她细说却又说不清。
“请魏公公指教。”宋纯熙道。
魏玹轻轻的捏着宋纯熙的手,“这算计宛若孩子般的游戏,你将簪子藏到云绣身上,那你如何料定她回去后不会更衣,进而发现簪子?”
若是云绣发现簪子在自己的身上,那便会猜出宋纯熙已然知晓自己要诬陷她的计划。
那么云绣可能会就此收手,转而寻找另外的时机。
一则不能如愿处理掉云绣,二则云绣另找时机对付她变数太多。
她这次手段拙劣,那又能保证下次依旧粗劣?
宋纯熙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羞愧的垂下头,如此浅显的破绽,她竟要人点出才能想明白。
“这是其一。”魏玹继续道:
“其二,云绣不能活到第二日。”
云绣活着,就给了别人拿捏宋纯熙把柄的机会,若是云绣临时改口或者编造出更严重的罪名,再有旁人相助,那么定然可以翻身,并将宋纯熙置于死地!
哪怕无人相助,就云绣吐露的东西,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难免有人会借此对她不利。
因此魏玹才会派人将云绣灭口。
就单单她知晓宋纯熙杀死张海一事,她便不能再活着。
“不要给敌人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
魏玹轻轻抚过宋纯熙的脸颊,替她将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嗯。”宋纯熙点头,同时也在心中反思。
她这次的确是考虑不周。
下次......
宋纯熙一顿,微微抿唇,不敢再想下去。
待从东临小院出来,冬阳已然西斜。
宋纯熙脸颊绯红,脚步有些慌乱,心中羞窘不已,她竟是与魏玹厮混了一日!
所幸有秋雨为她打掩护,回到南巷时并未惹人注意。
“宋姑娘!”秋雨看到宋纯熙回来便迎了上去,却瞧见她尚带着薄红的脸颊,杏眸水光潋滟。
“秋雨姐姐怎么了?”宋纯熙问。
秋雨正欲说什么,目光却瞧见宋纯熙耳后的一抹红痕,也是脸上一红,转而道:
“我房里有些香膏,宋姑娘要不要用来遮着耳后?”
宋纯熙倏然想到什么,连忙抬手捂着耳根,脸颊愈发的滚烫,吞吞吐吐道了一句:“不用了。”
随后便脚下匆忙的离开院子,似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快步走着,刮过的冷风吹在脸上倒是降下了不少温度。
待脸上的温度彻底降下,宋纯熙才移步到了自己住的屋门前。
推门而入便瞧见柳叶在收拾包袱。
“柳叶姐,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她不是前几日才出宫回来吗?
宋纯熙心中不解。
柳叶撩了撩耳畔的发,脸上羡着笑意:“我要出宫了。”
“嗯?”宋纯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柳叶话中之意。
“我姑姑给太后求了恩典,念我父母思女已久,便提前放我归家。”柳叶说道。
她爹娘本生了三个孩子,但兄姐却意外亡故,家中便只余她一个女儿。
她进宫多年,太后仁慈,便让她回到父母身边尽孝。
听了柳叶这话,宋纯熙也是由衷替她高兴:“那便恭喜柳叶姐了。”
能离开这冰冷的深宫。
宋纯熙是羡慕的,可奈何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宫女,求来不这样的恩典。
想到着,宋纯熙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魏玹的身影,但很快又将自己心中那不切合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
“今日便要走吗?”
此时黄昏,宫门怕是快落了锁。
“嗯。”柳叶点头,将剩下的东西收拾好:“我姑姑已经为我打点好了,能早些出去便早些出去,恐生变数。”
既是太后恩典,那为何会生出变数?
宋纯熙心中疑惑却并未开口追问。
见柳叶收拾好包袱,宋纯熙开口:“柳叶姐,我送你去宫门吧。”
柳叶眉头轻挑,倒也没拒绝她的好意。
两人一同走在宫道上,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长,天空扬扬洒洒落起小雪,飘落在二人身上。
宋纯熙从未想过她与柳叶能如此心平气和的结伴而行,竟觉着有几分新奇。
走到宫门前,早已有一辆马车在那等候,柳叶却不着急上去。
“宋纯熙,好歹相识一场,此去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走时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不去?”柳叶突然开口。
“明路?”
柳叶从怀中拿出一块小木牌,“这皇宫中只要往上爬才有出路,南巷是没有出路的,你若是有意,慈安宫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柳叶的姑姑在慈安宫当差,安排个宫女进去不算是难事。
只是让宋纯熙没想到的是她竟会这样为自己考虑。
“你......为何要如此帮我?”宋纯熙愣愣的问。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或许只是希望你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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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久一点?”
说着柳叶情绪不明的笑出了声。
宋纯熙定定的看着柳叶,似是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惜一无所获。
牵着马车的车夫开始催促了,柳叶随手将木牌扔给宋纯熙。
“去或不去,便你自己选择。”
留下这句话,柳叶转身朝那马车走去。
宋纯熙攥着手中的木牌,望着柳叶离去的背影,心头像是笼上了一层乌云,说不出滋味。
上马车前,柳叶回头望向宋纯熙,脸上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
两人隔得远了,所以宋纯熙并未发现柳叶的异样。
宋纯熙目送着马车离去,雪也渐渐下大,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模糊在飞雪之中。
宋纯熙出神良久,感觉到有人靠近撑着把伞为她挡住了头顶的雪,抬眸望去。
魏玹嘴角擒着似有若无的笑,垂眸看向她。
“傻站在雪中作甚?”
漆黑的眸子仿佛撒落着星碎,给人一种格外深情的错觉。
“魏公公,你怎的在这儿?”宋纯熙问。
魏玹却并未答话,余光淡淡瞥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时候不早了,无事别在外面晃悠。”
宋纯熙跟着魏玹回去了,快到宵禁,一路上也未遇到其他的宫人。
只他们两人漫步在飘雪之中。
宋纯熙并不知晓,那辆从宫门驶出的马车,再也到达不了它原本的目的地。
夜色深沉,东临小院烛火长明。
廉进将一个染血的木盒子恭敬呈到魏玹面前,“主子,这是从出宫的宫女身上搜出来的。”
若是宋纯熙在,定能一眼认出那是柳叶出宫前收拾带走的木盒子。
魏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那老东西当真是谨慎,这么多年了还不相信我‘死’了!”
当年永和帝篡位,父皇被害,母后利用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宗族子弟狸猫换太子才使得他逃离皇宫。
不过当时的太妃如今的太后却始终不信他就那么死了,这十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他的踪迹。
这次倒真是让她寻得了一些踪迹。
魏玹的目光落在木盒之上,里面是一条旧发带,是他总用过的,而另一样则是一串佛珠。
苏州普罗寺,刚逃离上京时,他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竟也被那老太婆翻了出来。
那名叫柳叶的宫女带着此物应当是为了去往苏州查证。
“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廉进朝魏玹投去询问的目光。
慈安宫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定然会引起太后的警惕,往后怕是会有更多的人去往苏州。
“还能如何?”魏玹将那条旧发带拿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从宫中出去的可疑之物,自然是要呈给皇上。”
“您是说......”廉进瞬间领会了魏玹之意。
永和帝与如今的太后并非是亲母子,不过是因着利益捆绑在一起。
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外人看来的那般融洽,各自都在提防着对方。
既然如此,魏玹便让这把火燃得更旺些又何妨。
“那宋姑娘去慈安宫一事,是否要加以阻止?”廉进问。
11. 慈安宫
“不必了。”魏玹侧过身,透过窗户不知在看什么:“她要去便让她去吧,南巷太过安静了。”
若是长久待在那里便永远都不会成长。
廉进顺着魏玹的目光望去才知道他看的是院中的那棵杏树。
待来年开春粉嫩的花瓣结满枝头,之后不久就该挂杏儿了。
“主子?”廉进唤了一声,魏玹方才回神,淡淡开口:“下去打点吧。”
至于打点什么魏玹并未明说,但廉进心中已然知晓,领命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翌日。
魏玹昨夜搜来的盒子便放到了永和帝的案首。
永和帝今日早朝又被几个大臣反对修建道观本就气得不轻,如今再看到这两样东西差点急火攻心当场晕厥。
身后的小太监眼疾手快让永和帝服下一颗‘仙丹’才缓过神来。
“当真是从慈安宫出来的?”永和帝脸色阴沉。
“是,太后似乎是为了寻找淮序太子踪迹。”魏玹淡淡说道。
听闻魏玹提到前朝太子,永和帝脸色愈发难看,这个名字就宛若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
当年他杀了自己的皇兄建文帝时下令封锁皇宫,宫中妃嫔皇子一个不留。
可谁知还是让萧氏钻了空子,用了一记狸猫换太子将太子沈淮序送了出去,待到发现是沈淮序已被人护送出上京。
最后派出去的追兵只带回了一具少年人的尸体,经验证正是沈淮序,他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
当时的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也认为那尸体是沈淮序,怎的如今就突然反尔?
其中必定别有图谋!
永和帝心烦意乱,最后只得了个念头:
沈淮序永远都只能是个死人!
他皇兄建文帝中庸,政绩上并不出彩,可偏偏生了个惊才绝艳的儿子。
朝中不少老臣总是将他与沈淮序比较,他在众人心中,往往比不过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储君。
故此,永和帝恨透了这个名字。
“若是淮序太子当真活着,太后不会是想将他接回吧?”
伺候永和帝的小太监适时疑惑的开口,仿佛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惊疑不定的永和帝。
“她敢!”永和帝怒极拍桌,眼底尽是阴鸷之色:“可别忘了是谁给了她太后的尊荣!”
若不是他,她还是一个守着冷宫的先帝妃嫔,哪怕逃过殉葬也要一辈子老死在冷宫之中!
天子震怒,乾清宫伺候的宫人跪满一地,只余魏玹独立。
为表示对魏玹的恩宠,永和帝曾下令免去了他的跪礼。
永和帝虽怒极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如今他与太后明面上还是母子关系,而广安王已在回京的路上,不可在此时打草惊蛇。
想到他那个“好弟弟”永和帝心里便止不住的冷笑,当年宫变,广安王出了不少力,若非他先一步找到玉玺登基,两人怕是还要再较量一番。
而太后虽不是他的生母,却是广安王的亲姨母,关系自然比他亲厚。
永和帝不蠢,不然也不会有胆子筹谋数年发起宫变。
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正如现在他费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后寻淮序太子有何意,只能暗中提防着。
不过没关系,永和帝既猜不出,那么魏玹便把一个现成的理由放到他面前。
只是不是现在。
慈安宫。
宋纯熙拿着牌子找到了柳叶的姑姑柳嬷嬷。
柳嬷嬷人看上去不苟言笑,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进了慈安宫往后便是慈安宫的人,最好守好本分,莫要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进来新来慈安宫的不止宋纯熙一人,柳嬷嬷这话不仅是对宋纯熙说,也是对其余宫人的警告。
“谨遵嬷嬷教诲。”
宋纯熙与其他宫女一同福礼。
之后柳嬷嬷便离开了,换了一个年轻的宫女来安排她们的去处。
柳嬷嬷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自然不可能操劳这些小事。
不过来的也是慈安宫的大宫女,十分倨傲的看着眼前这些新来的宫女,最后目光落在了宋纯熙身上,语气带着讽刺:
“我们这慈安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不过进来了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可别被我逮着错处,我妙竹可不会讲情面!”
话音一落,新来的宫女们皆窃窃私语。
明眼人都能听出妙竹这话是对她们其中一人说的,只是却不知具体是谁。
宋纯熙微微抿唇,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招惹了这人,今后怕是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妙竹见宋纯熙听了她的话依旧神色如常,不见半分羞愧,眉头狠狠蹙起。
宋纯熙的牌子是私下给柳嬷嬷的,别人不知晓但妙竹却是瞧见了的。
她最是不喜这些靠关系打点进来的人,今日见了宋纯熙自然没有好脸色。
更何况柳嬷嬷将人领进来便不再管,想来也是不看重的。
于是妙竹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不过好歹是柳嬷嬷送进来的人,妙竹也没想在第一天就让宋纯熙吃落挂,给了个下马威后便给新来的宫女们安排差事。
只是宋纯熙得到的差事却是最差的,是在门外值守。
今日这天还下着雪,寒风瑟瑟,一站便是一天,再加上宋纯熙身上穿的冬衣不算是最厚,这一天下来怕是要遭不少罪。
心思细腻的人也都意识到了妙竹对宋纯熙的不喜,心中猜测妙竹方才敲打的应当就是这人。
数道隐晦的目光落到宋纯熙身上,有打量,亦有幸灾乐祸。
这宫中乐见人是痛快的不在少数,只有几个朝宋纯熙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宋纯熙神色平静,似是没有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见宋纯熙还算识相没有闹起来,妙竹冷哼一声带人走了。
妙竹走后众人便都去忙自己分到的差事。
宋纯熙也本分的站在慈安宫门外值守,任意雪花飘落在自己身上,与她一起值守是慈安宫的一个老人儿。
像值守宫门这些本是太监侍卫的差事,可奈何妙竹故意刁难,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琐事。
立于风雪之中,宋纯熙的身体早已冻得麻木,脸色苍白无血色,好似那雪人儿。
“你是今日才到的宫女,怎的就惹上了妙竹?”与她一同值守的宫女突然开口。
“我也不知。”宋纯熙苦笑,她今日也是第一次见着妙竹。
“那你可真倒霉。”王小花瘪嘴,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忍不住搓了搓手。
宋纯熙的目光暗暗的打量了王小花一番,像是早知自己会来值守。
身上的冬衣夹了两层棉,就连棉鞋也是防水的,接着衣袖的遮挡,里面还塞了一个小小的汤婆子。
倒是准备齐全。
王小花在这慈安宫也没少被妙竹刁难,被刁难得多了,应付起来便得心顺手了。
一来慈安宫别被人使绊子是宋纯熙始料未及的,故此这罪也便只能深深受着。
所幸昨日在东临小院吃了些防风寒的汤药,站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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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倒也还扛得住。
她与王小花两人守的是慈安宫的侧门,很少有人会经过。
熬过了妙竹派人盯梢的时间就好过了。
只见王小花轻车熟路的张望了一番,然后悄悄从侧门进去。
走时侧目看了眼还傻站着的宋纯熙,蹙眉:“还不跟上?真想在外面站一天?”
说罢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反正她话放那里,来不来就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值守偷闲被逮住可是要吃板子的。
不过王小花既然敢偷闲定是有所把握不被发现。
宋纯熙心中斟酌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外面天寒地冻,要是真站一日怕是人也废了。
从侧门进去向右转有一个小小的耳房,往日王小花被刁难派来值守都是在这里面偷闲的。
里面东西准备俱全,不大的炕上放着一床棉被,上面有许多补丁,像是东拼西凑而来的,但很是干净。
宋纯熙竟还从角落发现了一小堆黑炭,虽只是平日厨房烧火用的,但还是十分的少见。
王小花珍惜的在炉中烧了少许炭,耳房慢慢起了些暖意。
“过来烤火!”王小花招呼宋纯熙过来,待宋纯熙与她坐在一起才开口问:“我叫王小花,你叫啥名儿?”
王小花看起来十分豪爽,但宋纯熙也不敢放松警惕,云绣的事已经让她暂时无法相信身边的人。
“我叫宋纯熙。”
“这名儿可真好听。”王小花喃喃了一句。
她是农户出身,乡下人都认为贱名好养活,粗胳膊粗腿的,与宋纯熙这种一看从前就养的精细的人不同。
那年村里大旱,她家中又有五个兄妹,难养活,阿爹就做主将她买到了皇宫为婢,机缘巧合之下又进了这慈安宫。
因着性子和出身,在慈安宫中也不受待见,只能当个粗使宫女。
“我们在此偷闲,不会被人发现吗?”宋纯熙突然问。
“不会,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这地儿偏,是我发现收拾出来的,而且东侧门平日里不会有人经过的。”
王小花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这都是她在慈安宫多年得出的经验。
至于为何会少有人经过,自然是慈安宫的东侧门靠近坤宁宫,而坤宁宫又被盛传闹鬼。
荒废多年,谁会喜欢过来讨晦气?
“若非看你生的乖巧,我才不会将你带到此处。”王小花一副‘你走大运了’的模样。
宋纯熙一噎,却只能失笑:“那便多谢小花姐照拂了。”
原是王小花想讨宋纯熙的谢,但当宋纯熙真的言谢她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王小花揽过一旁的棉被想盖在二人的身上,却是从上面闻到一股怪味。
“咦!这是什么骚味儿!?”王小花眉头紧皱,脸上尽是嫌弃。
她不过是半月没来值守,这被子就被老鼠霸占了?还撒了泡尿!
王小花想不出门道,倒是眼尖的宋纯熙发现了异样,抬手指道:“小花姐,你看那是什么?”
目光顺着宋纯熙手指的方向望去,王小花发现一个白色的物什,抓过来一看,竟是一条男子的亵裤!
“呀!”王小花宛若烫到手一般将亵裤仍远,脸色爆红骂道:“这是哪个臭男人东西!”
王小花虽二十有八,但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哪接触过男子的贴身之物。
只是王小花还来不及思索哪来的亵裤外面便传来一道呵斥声:
“王小花,你给我出来!”
12. 耳房
王小花吓得一抖,心里惊疑不已,但更多的是窘迫。
明明方才她还自信满满的对宋纯熙说不会被人逮着,不过片刻就被人呵斥出去了。
王小花慌忙的想出去却被宋纯熙拉住,“小花姐,我们先将被子叠好。”
王小花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将棉被叠起放回原位,还捏着鼻子将那亵裤塞进了里面。
反正她是心底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要这床棉被,大不了她再补一床出来。
宋纯熙看了眼放回原位的被子,就像是无人动过一般,心下松了口气。
之后便随王小花一同出去了。
外面站着一个人,是妙竹,方才的呵斥声也是出自于她。
妙竹见王小花出来陡然大骂:“好你个王小花,叫你们来值守却跑到这儿来偷闲!”
只有宋纯熙注意到了妙竹是独自前来,惊怒的眼底更是掩饰这一层慌乱,像是很怕被她们发现什么。
联想到方才在棉被中发现的男子亵裤,宋纯熙心中有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纵使心中震惊宋纯熙也不敢表现出来。
“真是胆肥了,一会儿我让侍卫打你们一顿板子,我看你们还敢不敢偷闲!”妙竹二话不说就像罚她们两个。
这寒冷的冬日,打一顿板子跟要人命有何区别?
王小花因着在耳房发现的亵裤心中本就窝火,又听妙竹狠毒的话登时怒火中烧。
“呸!”王小花啐了一口:“你吓唬谁呢?别说这慈安宫是柳嬷嬷管事,惩罚人哪能轮得上你?”
“我也倒是要问问了,慈安宫的门哪用得着我们这些宫女来守了?便是闹到太后跟前我也是有理!”
往日妙竹安排看不顺眼的人来值守侧门都是不敢叫太后知晓的,那些吃了亏的小宫女碍于妙竹的威压也不敢将事情闹大。
听了这话妙竹倒是想起王小花也是这慈安宫的老人儿了,她刚来慈安宫时王小花就在了。
而且听闻王小花在太后还是太妃之时便在宫中伺候。
太妃成了太后也跟着到了慈安宫,比柳嬷嬷的资历还深。
王小花说要闹到太后跟前怕也是真的敢。
其实在她刚来慈安宫时也讨好过王小花,只是过了一段时日发现此人很是粗鄙,在慈安宫也不受看重便也就放弃了。
久而久之妙竹就忘了王小花的身份,时不时的就像去磋磨她一番,反正她也从不吭声。
以往被妙竹穿小鞋,王小花也懒得计较,反正也只是受点苦。
只是这一次妙竹分明就是想要她们的命,王小花怎能真让她如意?!
就是泥捏的人都有几分脾性。
“小心我真告到太后面前,看你这大宫女的名头还保不保得住!”王小花瞪着眼,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架势。
王小花这话也是吓唬妙竹的,她虽说在太后还是太妃时就伺候着,但其实也没近过几次身,太后还记不记得她这号人物还不知道呢。
妙竹也不可能傻到去太后面前问起她。
所以王小花便有了几分有恃无恐。
妙竹被王小花气得胸脯急促的上下起伏,看向王小花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撕碎了!
宋纯熙心下不知思量什么,上前一步朝妙竹福身:
“妙竹姐姐,我们二人才到耳房片刻,也是刚把炭火烧着你便来了,并未耽误多少时候,还请姐姐就网开一面,我们下次不敢再犯。”
宋纯熙这话不仅是为了给妙竹台阶下,更是点明她们进入耳房没有多久。
妙竹剜了宋纯熙一眼,快步走进耳房,瞧见地上的炉子里只燃着几块炭,床铺上的被子摆放整齐。
见真如宋纯熙所说她们只烧了几块黑炭,还来不及动其他东西陡然松了口气。
之前那人说有东西落在了耳房让她来找一找,谁知刚都门外便发现里面有了人。
当时把她的魂儿都快吓飞了,却又不敢贸然进去。
想起今日派了王小花来值守东侧门,便在门外试着喊了喊她的名字,没想到里面真是王小花,妙竹提着的心登时就放了下去。
只要是她能处理的人,就算是被发现了什么也不足为惧,随便找个由头弄死就行了。
没想到素来逆来顺受的王小花竟也学会了咬人,还拿太后来威胁她。
妙竹冷哼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们,今儿的饭别吃了,给你们长长记性!”
这是妙竹退了一步,虽不知她心中是否信了宋纯熙的说辞,但今日也算是暂时放过她们了。
“滚!”妙竹呵斥,只想让宋纯熙与王小花快些离开。
宋纯熙也不敢耽误,匆匆拉着王小花便走了。
二人走后妙竹才靠近床铺,身后在棉被里摸索片刻,将那条亵裤拿了出来,脸上一红,又连忙将亵裤卷了卷塞进袖中匆忙离开了耳房。
王小花被宋纯熙拉着走了许久到了一个柴房前才慢慢停下。
“方才你为何要说我们才到耳房?”王小花问。
宋纯熙神色有些凝重,放低音量:“不能让妙竹知道我们发现了那男子的衣物。”
“为什......”王小花话还未说完陡然想到什么,心头一震:“你是说,妙竹她与男....唔......”
见王小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宋纯熙连忙去捂住她的嘴,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小花姐,此事不能声张!”
被宋纯熙这一提醒王小花倒也回了几分理智,但心中的震惊还未彻底消去。
“这妙竹的胆子也太大了,与侍卫私通可是死罪!”
就连她这个农户之女也知道在皇宫中与侍卫厮混是要掉脑袋的!
至于为什么是侍卫,妙竹自持身份,自然也不会与太监那种没根儿的东西搞对食。
而且看那在耳房发现的男子贴身衣物,妙竹定然是已失了清白之身。
“小花姐,今日之事我们就当不知,不然怕是会有大麻烦。”宋纯熙说道。
“我省得。”王小花也并非那种不知轻重之人。
但只要一想到妙竹和哪个野男人在她收拾的耳房里干那档子事儿,她心里就直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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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经过这事宋纯熙与王小花的关系亲近了不少,王小花已经一口一个‘纯熙妹子’的叫着了。
从王小花的嘴里宋纯熙知晓了不少事。
比如当今圣上与太后的关系并不似外人看上去的那般亲厚,反而给人一种有仇的感觉。
宋纯熙不知这些宫闱秘辛,只知晓先帝的妃嫔尽数死亡,如今便只剩下了如今的太后。
说着说着王小花便感慨了一句:“若是当年没出那事儿,我现在都不用待在这宫中了。”
宫女到了年纪是可以求恩赐出宫嫁人的。
王小花进宫第二年便发生了宫变,她伺候的主子也从太妃一跃成了太后。
迁往慈安宫后便没人提起宫女返乡之事,王小花也在这皇宫中蹉跎成了二十八岁的老姑娘。
“那事儿?小花姐姐是说十年前的那场宫变吗?”宋纯熙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谁知王小花却突然噤声,深深的望着宋纯熙,宋纯熙被看得手指微微一紧。
许久,王小花故作深沉的拍了拍宋纯熙的肩膀:“纯熙妹子,这宫里有些事还是莫要多问。”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宋纯熙轻浅的笑了,好似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王小花又重新笑呵呵起来,拉着宋纯熙又说起了慈安宫的琐碎事。
黄昏时分,旭阳缓缓西沉。
宋纯熙朝安排下来的寝屋走去,慈安宫是四个宫女住一间房,她去时就只有被挑剩下的床铺,位置并不好。
但宋纯熙也还算满意,在南巷时她是托了柳叶的福才住上了两人一间的屋子。
不然她也要去其他人一起住十人以上的通铺。
只是宋纯熙去掀开被子,却发现里面被人泼了水,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这些新来的宫女们都是惯会看眼色,今早见她被妙竹所恶,自然会有人见风使舵的找她麻烦。
像这种泼水的粗劣伎俩她刚到南巷之时便遇到过,那事之后她才会搬去与柳叶一同住。
如今在慈安宫又遇上了同样的事,宋纯熙只觉着好笑。
在这种时候你越是容忍,她们的手段就会越放肆。
“谁做的?”一贯柔和的嗓音带着几分冷冽。
屋里的三人都恍若未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今日她们初进慈安宫当差,除了宋纯熙被安排去了值守,她们的差事都不算重,自然是比宋纯熙先回来。
见无人理会自己,宋纯熙杏眸染着的冷意更甚,“你们不说,那我便只能去找柳嬷嬷,各位也是知晓我是托了柳嬷嬷的关系才进的慈安宫,去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宋纯熙将之前王小花吓唬妙竹的话学了几分。
她自然是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去寻柳嬷嬷,且不说见不见得着柳嬷嬷,她与柳嬷嬷关系浅疏,闹过去也不一定能为她做主。
虽是如此,借用一下名头吓唬一番这些新人还是可以的。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便有人坐不住了。
“有些人啊,心眼子就芝麻大点,活该被人不喜。”
13. 刁难
宋纯熙朝着说话的那人看去,那人抬着下巴,一脸鄙夷的看着她。
眼中有点趾高气昂,未进宫时在家境应当不差。
入皇宫当宫女的并非全是贫寒家的女子,一些品阶较低的官宦人家或一些富商都会将家中的女娘送进宫中。
永和帝子嗣单薄,宫中只有一位皇子,正是广纳后宫之时,若是有幸被瞧上,那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哪怕只是一个贵人,那也是实打实的主子。
再不济,在各宫娘娘那里混个管事的职位也是不错的。
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就是这其中之一。
方婉见宋纯熙看着自己也是毫不客气,“怎么,还容不得人说了?”
方婉以为宋纯熙会恼羞成怒,谁成想她却轻柔一笑,侧目瞧见放在桌上的水壶,拿起走到方婉跟前。
下一刻便将壶中的水倒在了她的床铺上,还溅了些在她的衣裙上。
“啊!”方婉发出尖叫,腾的一下站起身质问:“你干嘛!”
双目瞪着宋纯熙像是快要起火。
宋纯熙恍若未见她脸上的怒火,笑眼盈盈:“我听妹妹方才那番话,是个大气人,我不过是一时手滑,妹妹应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弄湿了我的被褥还想让我不怪罪你!看我明日不向妙竹姐姐告你一状!”方婉怒气冲冲,发出狠话。
望着满面怒容的方婉宋纯熙的脸色倏然冷下来,“既然你都觉着泼了你被褥要去告状,凭何就要我忍气吞声?”
方婉被宋纯熙的话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反击。
“姐姐我比你们可先进宫几年,什么东西没见过,这些小把戏实在是拙人眼。”
说这话时宋纯熙的目光从其他两人身上扫过,言语中带着几分警告:
“有的时候,玩把戏你们未必能玩的过我,所以我还是奉劝各位几句,想讨好别人可以,但可别把我当笺子。”
另外两人被宋纯熙扫得身体一抖,皆是别过眼不敢去看她。
最后宋纯熙的目光又落到了方婉身上,嘴角重新挂上了笑,似是贴心的询问:“妹妹知晓了吗?”
方婉别气得身子微微颤抖,但还是有些忌惮宋纯熙。
正如妙竹说的,宋纯熙是靠着关系进的慈安宫,背后难免还有其他的门路。
妙竹是慈安宫的大宫女可以不怕,但她才方进宫,不能不谨慎些。
今日的行为除了想要讨好妙竹,另一个原因便是想试探宋纯熙。
若是她这次选择息事宁人,那便证明此人性子软弱不愿惹是生非。
那么日后排挤她是就不必顾虑太多。
原本以为宋纯熙就如看上去的那般乖软,没想到竟是个带刺儿的!
宋纯熙见方婉迟迟不说话便知她也不想将事情闹出去,余光瞥见还湿着的被褥有几分头疼。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各宫宫人的被褥都是按人头算的,不可能有多的。
看来只能回一趟南巷,将之前用的那床旧的拿过来顶一顶。
于是宋纯熙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方婉走了出去。
有了刚才的警告,宋纯熙倒也不怕她们再对她的床铺动什么手脚。
走出寝屋后宋纯熙紧握的手掌才慢慢松开,手心带着些许湿意。
方才她也是第一次强硬的敲打别人,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不过还好,暂时镇住那些人,没让人看出异样。
南巷。
秋雨正将院中的积雪清扫干净,看到宋纯熙走进来时略微惊讶了一下。
“宋姑娘你怎么回来了?”秋雨上前问。
“我想回来拿床被褥。”
宋纯熙也并未明言在慈安宫被排挤之事,但也未想过隐瞒,秋雨聪慧,见她回来拿被褥定能猜出几分。
“被褥?难道慈安宫没有?”秋雨惊疑,但瞧见宋纯熙的神情便了然:
“姑娘在慈安宫被为难了?”
宋纯熙轻轻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解决了。”
话中之意便是不必让魏玹知晓。
只是秋雨是魏玹的人,无论是多小的事,只要事关宋纯熙,秋雨便一定会上报到魏玹那儿。
宋纯熙这样说秋雨也不好再追问,便道:“我昨日刚收了床被褥,不若宋姑娘就拿去用吧。”
“那便多谢秋雨姐姐了。”宋纯熙没有推辞。
秋雨领着宋纯熙往里走,给她拿出了一床,九成新,摸着也还算厚实。
当天夜里,宋纯熙在慈安宫受委屈的消息便传到了魏玹的耳朵里。
宋纯熙抱着被褥回去时方婉几人正要上床。
方婉的被褥也湿了,慈安宫暂时没有多余的被褥,她便只能与别人凑合一下。
见着宋纯熙回来,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方婉的目光落在宋纯熙抱着的被褥上,面容扭曲了一下,正想说几句难听的话却被身边的人拉扯了下衣袖。
最后只能将话又给咽了回去。
宋纯熙很快就将弄湿的被褥换了下来铺上新的。
慈安宫不比在南巷,所以宋纯熙不用担心魏玹像上次那般夜里突然过来。
只是宋纯熙没想到,魏玹没在夜里过来却在白日里来了慈安宫。
魏玹此次是带着永和帝的赏赐过来的,宋纯熙也在今日见着了慈安宫的主子。
太后王氏今年已年过六十,发间早已缀着银色,慈眉善目,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王氏原本是奉安帝妃嫔,当初建文帝登基后便将她封为太妃迁入了众太妃所住的永福宫。
到永和帝登基,又将她尊为太后,搬入了慈安宫。
宋纯熙今日得了个守正门的差事,虽也是站在外面,但慈安宫内烧着地龙,暖气很足,站在门口也能感受到暖意。
魏玹领着人进入殿中时从宋纯熙面前走过,宋纯熙垂着眸宛若从未认识眼前之人。
魏玹见状喉间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嗤笑,惹得宋纯熙脸色一僵,抬头看了魏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所幸这笑声极小,应当只有她听见了。
两人的眼神交汇不过片刻,随后魏玹便大步走进了慈安宫正殿。
“哟,今儿个是什么风把魏公公吹来了?”太后依在软榻上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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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走进来的魏玹。
魏玹嘴角微微上扬,朝着太后略微弯了弯腰:“这不是天儿冷了,皇上命奴才给您送了狐裘过来。”
话音刚落,身后的太监们便捧着手中的东西呈到太后面前,皆是成色上好的狐皮袄子。
“皇上有心了。”太后带着皱纹的眼尾微微上扬,眼中泛起一层笑意。
“皇上念着太后,慈安宫人少,还特意挑了几个太监宫女来伺候太后。”在说这话是魏玹的嘴角的笑意明显深了几分。
闻言,太后的眼眸略微眯了一瞬,但很开又恢复如常,像是无奈的笑了:
“这孩子,就知道往慈安宫塞人,说什么热闹些,自己也不来看看我这老婆子。”
这语气就像是寻常母亲抱怨自己孩儿不常来看自己一般。
宋纯熙离得不远,听着他们的对话总觉着其中透着几分古怪。
心中琢磨了一番倒是领会了些许意思。
皇上派了几个宫人进慈安宫用意怕是不简单,否则太后也不会说出这般似是而非的话。
“罢了罢了,你回去复命。”太后略微叹了口气,随意的朝魏玹摆了摆手。
“那奴才告退。”
魏玹走了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眸中闪烁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太后,昨个太医来说您不可劳累,奴婢扶进进去休息吧。”柳嬷嬷弓着身子在太后身旁说道。
。
“这老了就是身子骨不行了。”太后扶着柳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在她的搀扶下去了内殿。
一进内殿太后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前脚柳叶出宫失了消息,后脚皇上就派了人到慈安宫来,动作真是快!”
魏玹带来的那几个宫人,明面上说是伺候她,实际上却是永和帝用来监视她的。
这么多年来,永和帝也不知往她这慈安宫塞了多少人!
“太后放心,那些宫人奴婢会安排妥当。”柳嬷嬷将太后扶过去坐下。
人虽暂时杀不得,但也不能将他们放在面前碍了太后的眼。
“嗯。”太后合上眼睛,“你办事哀家一向是放心的。”
见太后闭上眼柳嬷嬷便上前去为太后按摩,太后被按得放松下来。
“对了。”太后忽的睁开眼,问:“今日在门口值守的宫女是谁?看着眼生。”
“回太后,是昨日刚才南巷调来的,是拿着叶儿的牌子过来的。”
“哦?”太后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什么,“哀家瞧着人不错,明日就让她到身边来伺候吧。”
“是。”
太后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上面的镶嵌的血红玛瑙闪过流光,“广安王到何处了?”
“算路程,再有两日便可到上京。”柳嬷嬷回答。
十年前永和帝登基后就让广安王迁去了封地,无召不可回京。
不过再过半月是永和帝的寿辰,她便传消息给前朝大臣上奏召广安王回京。
磨了许久,总算是让永和帝松了口。
当初永和帝让广安王迁去封地不就是怕他觊觎皇位吗?
这上京平静了十年,是该热闹热闹了。
14. 旧事
太后要召宋纯熙在身边伺候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下去。
“你倒是有几分手段,这么快便入了太后的眼。”
前来传太后懿旨的妙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将一个二等宫女的玉牌递给宋纯熙。
妙竹倒是不敢为刁难宋纯熙故意提前松手让玉牌落到地上,所以那二等宫女的玉牌便稳稳的到了宋纯熙手上。
跟在妙竹身后的方婉望着宋纯熙手中的玉牌很是眼热,心里不由对宋纯熙生出嫉妒。
凭什么她一来慈安宫便能当上二等宫女?!
想起昨日她泼湿她的床铺,方婉心中又难免有些发怵,担心宋纯熙会因此给她使绊子。
不过这点担心在抬眼触及自己跟前的妙竹时又尽数消散,妙竹姐姐可是一等大宫女,有她护着,宋纯熙也是断然不敢动她的!
宋纯熙并不知晓方婉百转千回的心思,对这突然落到头上的二等宫女身份感到疑惑。
她不过是一个不打眼的值守宫女,为何会突然将她调到身边伺候?
宋纯熙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却不知想到什么,拿着玉牌的手不由得一紧。
若是真有不同之处,那便只有今日魏玹来是看她的那一眼!
妙竹见宋纯熙迟迟未有反应便以为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晕了头,鼻中发出一声冷嗤:
“不过是个二等宫女就高兴成这样,往后的路可长着,别太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纯熙一噎,这是哪只眼睛看到她高兴了?
不过在太后身边伺候,那么能接触到的东西想必会更多。
宋纯熙成了二等宫女自然就不用在值守,妙竹过来除了给她送玉牌,另一个便是重新安排个宫女接替宋纯熙。
而方婉倒霉的成了那个接替的宫女。
在听到妙竹让自己接替宋纯熙值守之时方婉脸色一僵,她一大早在妙竹身边前后奉承可不是为了来替宋纯熙值守了!
“怎么,你不愿?”妙竹斜睨了方婉一眼,方婉连忙摇头:“自然不是!我听从妙竹姐姐安排。”
见方婉如此识相妙竹满意的点了点头,方婉一大早的便巴巴的过来,妙竹自然是猜出了她的心思。
只是这慈安宫想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方婉不过是其中最不打眼的一个。
太后既然是让宋纯熙明日去伺候,那么今日剩下的时间她便可以自信安排。
宋纯熙也不打算在此处久留,在妙竹走后也步离开了。
两人走后方婉的脸气得扭曲,与她一同值守的宫女嘲讽道:“这捧臭脚的被脚主人给踢了吧。”
“你再说一遍!”方婉甩给那人一记刀眼,可惜那宫女可不怕这个,“看你那眼神是恨不得冲上来打我,这里可是正殿门前,你敢吗?”
方婉的确不敢,恶狠狠的看着那宫女气得脸色铁青。
等着瞧,看她那天成了主子,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还有那妙竹,收了她的好处还翻脸不认人,她迟早会让她把收了的东西都翻倍吐出来!
为了讨好妙竹,她可是拿出了母亲为她准备的上好胭脂。
二等宫女可以拥有一个单独的小厢房,宋纯熙很快就将自己的东西尽数搬了过去。
在整理东西时余光触及一个木盒子,手下动作一顿。
沉默了片刻拿过盒子将之打开,里面放着小六子给她打的素镯。
宋纯熙看了素镯良久,最后将它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小六子为她准备的新岁礼自然是要好好戴着才行。
手指细细的在素镯上摩挲,她的眼眸恍然无神,似是透过这个素镯望到曾经的回忆。
“什么样的镯子这般好,竟让你如此宝贝?”身后倏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宋纯熙吓得一激灵,蓦然回神,回头便瞧见一抹绯红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纯熙竟从魏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醋意。
魏玹见宋纯熙还傻站在原地过去抬手将她脸畔的一缕发撩到了耳后,“怎么,不想见着我?”
“自然不是,只是这里是慈安宫,魏公公这般进来怕是不妥。”
而且这里是内院,住的都是慈安宫的宫女,魏玹一个御前当差的太监,若是被发现可是件大麻烦。
“只要你不说,便没人会知道我来过。”魏玹嘴角一贯的上扬。
宋纯熙一时噎住,为何这话给人一种他们两人是在偷情的感觉。
魏玹目光瞥见了宋纯熙随意放在桌上二等宫女的玉牌,过去拿在手中把玩:“这慈安宫可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闻言,宋纯熙眸子微微转动,碎步过去扯住魏玹的衣角轻轻晃动了两下,“那魏公公不若跟我讲讲太后的事,有何不妥之处我也好规避一二?”
语气中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看到宋纯熙转着圆溜溜的眼珠魏玹便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但魏玹也依旧愿意纵着她。
魏玹捏了捏宋纯熙的手指,娓娓开口:“太后并非皇上生母,乃是先帝太妃。”
先帝自然是指永和帝的父皇奉安帝。
宋纯熙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她知道的。
“那你说为何皇上一登基便将与他并不亲厚的太妃尊为太后?”魏玹问。
当初永和帝将赵氏尊为太后的理由是赵氏曾在幼时抚养过自己。
只不过是当年永和帝生母病逝后在赵氏的宫中待过几日,哪算得上是抚养。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怕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宋纯熙也不算愚钝,思索了一番,略微犹豫的开口:“因为……利益的捆绑?”
那究竟是怎样的利益关系才能将一个先帝的太妃,一个先帝的儿子捆绑在一起?
沉思之间,一个念头宋纯熙脑海中飞快闪过。
十年前的那场宫变!
见宋纯熙自己猜出魏玹凑过去亲昵的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畔压低了音量:“当年皇宫的大门是太后命人开的。”
不仅如此,太后还策反了一队禁军。
否则永和帝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带兵闯入皇宫。
如今那队禁军也还掌握在太后手中,不然永和帝也不会对她那般忌惮,不仅将她尊为太后,还在外人面前上演出母慈子孝的戏码。
宋纯熙听后惊得丹唇微启,没想到那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太后当年竟也参与进宫变之中!
太后不过是困在深宫中的妇道人家,如何能策反得了禁军?
哪怕只是一队禁军也可看出太后手段非凡。
永和帝从不掩饰自己篡了自己皇兄的位,反而还有几分引以为豪。
故此宫中许多人都知道十年前的那场宫变,只是被严禁讨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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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宋纯熙惊讶的是,这么隐秘之事,魏玹是从何而知?
当年魏玹应当还未入宫。
宋纯熙心中疑惑却不又敢问出口。
“那这次皇上又为何会突然派宫人进慈安宫伺候?”宋纯熙问。
从魏玹的话中宋纯熙便已察觉出永和帝与太后的关系远远不止是不亲厚那般简单。
魏玹深深的望了宋纯熙一眼,并未告诉她关于柳叶的事,反而道:“广安王快进京了。”
“广安王?”宋纯熙听说过这个王爷,是奉安帝幼子。
自十年前的宫变之后,先帝血脉中除了永和帝便只剩下了这一位皇子。
而广安王被封为王爷后便守在封地鲜少回京,按理说哪怕是迁去封地王爷每年新岁都会回京贺岁。
但这位广安王在这十年间回京了次数屈指可数,上京也很少听闻关于他的消息。
那么这其中的缘由就耐人寻味了。
或许,当年的宫变也与广安王有关?
宋纯熙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感觉事情变得愈来愈复杂。
她不过是想知道一些关于太后的为人,却不想牵扯出这一前朝秘辛。
就在宋纯熙犹豫是否要结束这个话题时魏玹又继续开口:
“当年若非广安王被边境之乱绊住,这龙椅上坐着的,还不一定是现在这位。”
魏玹似笑非笑,眸底好像还带着一层冷嗤。
与平庸的永和帝相比,那广安王可是一个骁勇善战的主儿,封地自选边境,镇守北方匈奴。
十几年下来,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宫变之事本就是永和帝与广安王合谋,谁知关键之时却传出匈奴犯境,广安王不得已匆匆返回边境镇压。
待暂时镇压匈奴,永和帝登基之事已木已成舟。
内有朝臣哀声载道,外有匈奴虎视眈眈,断然不可再发动一次宫变。
于是广安王便只能受了永和帝的亲王的加封,退回了封地,无召不可回京。
宋纯熙觉着她今日听到了这一系列秘辛过于惊骇,迟迟不能回神。
心中对魏玹的困惑愈深,哪怕是他得势力后调查也不可能知道的如此全细。
他所说的这些,详细得恍若亲身所历。
“怎的,惊到了?”魏玹见宋纯熙久久未有反应,戏谑道:“在这皇宫之中,你不知道的东西可还多着呢。”
宋纯熙怕魏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秘辛,连忙去抬手去捂住他的嘴。
只是却感觉手心一湿,脸颊蓦然发红,手如被烫到一般慌忙缩回,那羞窘的模样惹来魏玹一阵闷笑。
揽着宋纯熙腰身的手收紧,低头想要一亲芳泽。
谁知陡然响起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宋纯熙宛若受惊的兔子猛然推开魏玹。
魏玹猝不及防,脚下踉跄了一下。
“纯熙妹子,你在不在?”门外传来王小花的声音。
宋纯熙听到这声音惊慌失措,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魏玹不能被人发现在她屋里!
无措之间,目光瞥见屋内的衣柜,急忙道:“魏公公,便先委屈你了。”
说着不顾魏玹意愿便将他往衣柜里推,魏玹正欲开口,柜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这欲盖弥彰的模样倒真像是在偷情了。
15. 躲藏
魏玹就被藏在不大的衣柜中,连展身都艰难,一不留神还会弄出声响。
心中不免有些郁闷,他何曾这般像个见不得光的情夫躲藏在衣柜中过?
宋纯熙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看不出异样后便去开门。
王小花站在门外见宋纯熙开了门,问:“纯熙妹子,怎的这么久才来开门?”
宋纯熙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方才在收整东西便有些迟了。”
王小花伸着脖子往里看了眼,果然瞧见屋里还放着一些尚未规整的东西。
“东西有些不好打整。”宋纯熙道。
“有何难的,看我帮你收拾得整整齐齐!”说罢王小花便大步走进厢房。
抬眼就瞧见了折叠好但尚未来得及放进柜子的衣物,几步过去抱起便要帮她放进衣柜。
宋纯熙见状顿时有些慌了神,这还得了!连忙过去阻止:“小花姐,怎能劳烦你呢?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罢便拿过王小花手中的衣物。
手中蓦然一空,王小花也察觉出了几分古怪,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外,低声道:“纯熙妹子,你不会是藏了什么禁品吧?”
闻言,宋纯熙手指一紧,脸颊飘上一层薄红,“小花姐,有些小女儿家的东西总是不好意思叫人知晓,你就莫问了。”
手下好似不小心露出一抹绣着绢花的小衣,是她常穿的一件肚兜。
宋纯熙发现后脸颊更是红得像煮熟了一般,羞窘的慌忙往怀里藏了藏。
王小花自然也瞧见了,一脸坏笑的揽过宋纯熙的肩膀,“这东西姐姐也有,没什么好羞的,不过......”
王小花眨了眨眼睛,调侃道:“你这穿的肚兜竟和你人一样的秀气。”
“你,你莫要乱说!”这次宋纯熙是真的脸红了,实在没想到王小花话说得这般糙。
杏眸不由得瞟了眼那立着的衣柜,一想到魏玹也听见了王小花的话,脸颊就愈是发烫。
王小花见宋纯熙是真的有些气恼了,便不住讨饶:“好了好了,是姐姐不对,可别气着了。”
“我没生小花姐气。”宋纯熙声音缓柔,走了几步将怀中的衣物放到床榻上:“只是我这里实在有些乱了,不能好好招待小花姐。”
“哪用你来招待?我之前一听着你成了二等宫女便高兴的来向你贺喜!”
王小花农户出身,性子大大咧咧,也不甚在意这些。
“伺候太后可是个细活,多不了要小心谨慎......”王小花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旁的柜子传来声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衣柜中有什么东西?”王小花靠过去想要一探究竟,宋纯熙却蓦然抱住她的手臂,脸色吓得煞白:“小花姐,里面会不会有老鼠?”
闻言,王小花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点头:“有可能。”
冬日里老鼠就喜欢躲在一些柜子、被褥里取暖。
前几日她就在住的屋子墙角的洞里发现了一窝老鼠!
更别说宋纯熙这间厢房许久未住人,有老鼠也不稀奇。
“我去帮你看看。”说罢便要继续上前,但宋纯熙却拉住她:
“小花姐,还是别看了,这老鼠一身脏污染在身上可不好,不若你去帮我寻些药老鼠的东西,先将老鼠药死再弄出去。”
“这般也行。”她正好备了些专门毒老鼠的药丸子,“你且等着我去帮你拿!”
王小花走后宋纯熙顿时松了口气,被藏在衣柜中的魏玹也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柜子里有老鼠我怎么不知?”
见魏玹出来宋纯熙又忙去将门锁好,这仿佛做贼般的动作又让魏玹的脸黑了几分。
“魏公公,你方才弄出声响,我也只能找借口将人支出去。”宋纯熙嗔怒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移步过去。
魏玹却是一挑眉,一把将宋纯熙拉过来,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双腮:“这么说来还成了我的不是?”
魏玹并未用多大的力气,宋纯熙却故意做出被捏疼了的模样。
杏眸很快就氤氲起水雾,委屈巴巴的瞧着魏玹。
不得不说,宋纯熙是惯会用自己的优势去捏魏玹的心。
果不其然,魏玹啧了一声,手下的力道加重几分。
宋纯熙还来不及呼痛魏玹就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只是这次唇瓣只贴合了片刻就分开了。
宋纯熙皮肤白嫩,纵使未使多大的力松手后还是留下了两道浅红的指印。
魏玹又低头在那红痕上亲了一下,“这次我便放过你,太后没看上去的那般平和,到时可别被骗了去。”
这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叮嘱家中孩子莫被人贩子的花言巧语骗了。
“纯熙知晓,魏公公也别耽误了公事。”现在她便只想快点将这尊大佛送走,王小花去拿老鼠药耽搁不了多久便会回来。
魏玹哪能看不出宋纯熙赶人的心思,嗤笑一声,走时还不忘提醒:
“若是不想被人发现便在脸上抹些东西遮一遮。”
宋纯熙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透过镜子瞧见自己脸上的指印顿时羞愤的咬牙。
趁着王小花还未回来连忙翻出一盒脂粉抹在脸上,待指印全数被遮住才稍稍放了心。
“纯熙妹子,我把老鼠药拿来了!”王小花的声音由远而近,一路小跑过来有些气喘吁吁。
只是一进屋却发现衣柜的门已然打开,问:“你怎的把门打开了?”
宋纯熙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解释:“我方才停里面动静愈发的大,担心老鼠把衣柜啃坏,谁知打开两只皮毛黑亮的大老鼠就飞快的跑了出来!”
“那有没有伤到你?”王小花一听关切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身上并无异样才放心下来。
“没有,所幸那老鼠是朝门外逃的,不然在屋里窜我可就不敢再住了。”宋纯熙像是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胸口。
“虽然老鼠跑了,但这要还是备着,下次再见着就把它药死!”王小花信了宋纯熙的说辞,将手中的药包放到桌上。
王小花也是大咧之人,若是换作旁人,可就看出宋纯熙的破绽了。
宋纯熙的演技着实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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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小院。
魏玹一回来廉进便迎了上去,在他身边压低了音量:“主子,储秀宫之前派人过来请您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魏玹嘴角上扬:“不过是看广安王快回京,按耐不住了。”漆黑的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储秀宫住的是永和帝的贵妃,五皇子的生母。
五皇子是永和帝现下唯一的子嗣,前几位皇子都意外亡故,这几年各宫妃嫔又一直无所出,导致五皇子成了独苗苗。
而作为这个唯一皇嗣的生母,贵妃自然风光无限。
若是永和帝一直没有其他的皇嗣,那么五皇子登基便是板上钉钉。
但前提是这皇位上坐着的是永和帝!
如今广安王返回上京激起了贵妃的警惕,若是广安王效仿永和帝弑兄夺位,那么她儿子就永远不可能当上皇帝。
所以她才会如此匆忙的派人过来请魏玹。
储秀宫的人来得急,贵妃下令必须请到魏玹,故此前来的宫人还在东临小院外候着。
但魏玹却是不慌不忙,“时候还早,用过膳再去储秀宫。”
“是。”廉进应声。
守在东临小院外的宫人得知魏玹将要传膳脸色白了一片。
贵妃命他来请魏玹,愈是耽误得久,他回去后就愈没有好果子吃!
他还不敢去催促魏玹。
“林公公这可怎么办啊?”跟来的小太监忧心忡忡的问道。
“呸!这魏玹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连贵妃娘娘都敢怠慢!”林公公满脸怒气。
听了这番话小太监脸色煞白,连忙四处张望,这可是魏玹的地盘,这话若是传进他的耳朵里可不得了。
但看林公公的模样,他又不敢出言阻止。
他们自然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不然贵妃那里交不了差。
林公公眼珠子一转,忽的想到了个法子,摆手让小太监附耳过来:
“你现在便回储秀宫,原原本本的将这事儿告知给贵妃娘娘。”
如此一来耽误时间的罪过就不在他们身上,而是魏玹在故意拿乔。
“是,是.....”小太监哪能不明白林公公话中之意,眼下情况便只能如此。
储秀宫。
贵妃听到这消息后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咬牙切齿:“这阉人当真是会挑时候!”
一旁伺候的大宫女也是一脸不忿:“娘娘,这魏玹一个太监竟敢对您这般轻慢,宫中能用的太监多的是,你又何必再捧着他?”
“你懂什么!”贵妃侧目剜了她一眼:“这宫中的太监又有谁能像魏玹这般手握大权?”
贵妃看中便是魏玹的权势。
六年前,她不过是各妃嫔中最不起眼的贵人,纵使诞下五皇子也不被永和帝所喜。
她儿子之前还有四位皇子,大皇子是为中宫嫡,二皇子、三皇子母族显赫。
如此一来,她的五皇子就算不得什么。
知道有一日,魏玹出现在她面前。
他说,他能让五皇子成为永和帝唯一的皇嗣。
16. 太后
既是唯一,也就意味着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
哪怕那时的魏玹还不过是个刚进宫的小太监,她也鬼使神差的应下了。
自那以后,宫中的其他皇子接二连三的亡故。
有病死的,落下马摔死的,更有疯病自缢的。
宫中各妃嫔也无人再有孕。
她的五皇子真的变成了永和帝唯一的皇嗣,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魏玹也从一个小太监一步步爬到慎刑司掌印。
她心里也愈发的确定要将魏玹这个机会牢牢攥在手中,利用他的权势将她的皇儿推向最高位!
等她的皇儿登基,她再来整治魏玹这个目中无人的阉人也不迟!
贵妃在心中愤愤的想。
只是当魏玹到储秀宫时贵妃了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艳丽的唇瓣勾起一抹笑:“可算是把魏公公你这大忙人儿给请来了。”
纵使贵妃心中对魏玹有诸多不满,但眼下她还得依仗此人,不能与之撕破脸皮。
魏玹故作没有看到贵妃眼底暗藏的讽刺,开口:“不知娘娘召见奴才有何要事?”
嘴里自称奴才却不见半分奴才的姿态,这般明知故问的模样差点让贵妃咬碎了一口银牙。
但面上依旧镇定含笑,身边的大宫女很有眼色的屏退了殿中其宫人。
待人都走干净之后贵妃才悠悠开口:“魏公公可知广安王不日便将抵达上京?”
“自然知晓。”
广安王是以为永和帝祝寿的名义回京,自然是赶在永和帝寿诞前抵达上京。
算算日子的确是该到了。
“魏公公难道真要放任广安王入京?广安王此次回京可是有五千精兵随行。”话语中带着些许不安。
这五千精兵说多不多,但也不算少。
更何况都是随广安王上阵杀过敌,身上的血气自是与镇守上京的禁卫军不同。
魏玹却不以为意的笑了,“娘娘不必担心,广安王就算来了也坐不上皇位,那皇位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魏玹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贵妃却以为魏玹话中之意是皇位该是五皇子的便就是五皇子的,提着的心慢慢落下。
她素来相信魏玹的手段,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便就不会出什么差错。
“不过有一事需要娘娘去添把火。”魏玹忽然说道。
“何时?”
“让皇上半月后的寿宴更热闹些。”
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听着两人打哑谜一头雾水。
魏玹来时未走正门,去时便悄然无息,无人知道他来过这储秀宫。
待人走后贵妃就吩咐大宫女拿来了笔墨,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随后将之放入信封印上印泥封好递给身后的大宫女,“翠儿,派人将这封信送去宫外我兄长手中。”
“是。”翠儿不敢多问,接过信便匆匆离去。
宫道之上,廉进跟随在魏玹身后,低声询问:“主子,就将那事交由贵妃去办,是否稳妥?”
“事关五皇子的利益,她自然会尽心去办。”魏玹嘴角扬着一贯嘲讽的笑。
人惯会趋利避害,若这次广安王回京对五皇子毫无威胁,贵妃也不会铤而走险应下他的要求。
于贵妃而言,魏玹是助她儿子登上皇位的垫脚石,在魏玹眼里,她亦是手中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
左了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只是,这主导权不在贵妃手中罢了。
翌日。
宋纯熙腰间挂上二等宫女的玉牌去了太后跟前伺候。
太后一见着宋纯熙便和蔼的笑了起来,偏头和一旁的柳嬷嬷说笑道:“我就说这一看就是个水灵的丫头。”
柳嬷嬷也不服宋纯熙第一次见着的那般严肃,笑着附和:“太后说的是,这丫头是叶儿举荐来的,奴婢看是个好的就收进慈安宫了。”
“哦?是叶儿举荐来的?”太后的语调略微上扬,看向宋纯熙的眼神也愈发的亲切:“好好好,既然来了就在慈安宫好好待着吧。”
“是,太后。”宋纯熙垂着眼眸,朝太后微微福身。
纵使太后看起来如何亲切平和,宋纯熙也依旧记着昨日魏玹所说的话。
同样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妙竹见宋纯熙这般得太后的脸,气得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后面又听着太后得知宋纯熙就住在上京便恩准她可回家与亲人团聚一次,袖中双手紧握,指甲更是嵌手心之中。
明明在此在前,这慈安宫中除了柳嬷嬷这个老人儿,就只有她最得太后脸了!
现在却生生被这个刚来的贱蹄子分去了恩宠。
是以妙竹一整日都没给宋纯熙好脸色瞧,对此宋纯熙也不甚在意。
反正从第一日妙竹就从不掩饰对她的不喜,她又何必巴巴凑过去?
以往只要她稍微拉下脸色,其他宫女便都会过来关切并讨好哄乐。
谁知到了宋纯熙这儿,就直接将她无视了!
妙竹脸色愈发难看,从宋纯熙跟前走过的时候还故意重重的冷哼一声。
宋纯熙难能不知妙竹在想什么,心中不免觉着有些好笑。
有些人被人奉承久了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每个人都该捧着她。
伺候太后午睡后就柳嬷嬷守着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宋纯熙也打算回去休息一番,谁知半路却被妙竹给拦住了去路。
"不知妙竹姐姐有何吩咐?"宋纯熙故作不知妙竹来意。
妙竹见着宋纯熙拿盛着无辜的杏眸,想起今日被太后的冷落便气不打一处来。
“听闻你是从南巷来的?”妙竹抬高下巴,语气中满是对她的不屑。
南巷出来的宫女,总是会比寻常宫女要低看一等。
“从南巷出来的又如何?”只要是有心人一查便可知晓此事,宋纯熙不知妙竹为何会突然提起。
“我还听闻你是容妃娘娘的表妹?”
闻言,宋纯熙的脸色一瞬便冷了下来。
妙竹又自顾自的继续:“你既是容妃的表妹又如何会被贬去南巷,不会是......”故意停顿了一下,“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惹得容妃厌弃。”
目光肆无忌惮的在宋纯熙的脸上划过,这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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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话音刚落妙竹便勾起唇角,本以为会看到宋纯熙恼羞成怒的模样,谁知她却不怒反笑:
“妙竹姐姐竟将这事给翻了出来,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这宫中知道她与容妃关系的人鲜少,能把这是挖出来,宋纯熙心中倒是对与妙竹暗通款曲的那男人有了几分高看。
这么隐秘的事,妙竹一个人是不可能查出来的。
今日伺候太后妙竹借口出去了一刻钟,这消息恐怕就是那时传到她耳朵里的。
或许妙竹在昨日她成了二等宫女后便让那人暗中调查她,能在短短一两日的时间查出她与容妃的关系,妙竹身后的男人绝非普通侍卫那么简单。
闻言,妙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耳根微微一红,却又很快冷哼:“我自是我的人脉,所以不要以为有什么事能瞒住我!”
不知为何,宋纯熙听了妙竹这番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魏玹的身影,若是按照妙竹的说法,她好像也能借着魏玹知道这皇宫中很多事。
只不过,是要付上不小的“酬劳”。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竟皆是在同一时刻红了耳根。
“咳咳。”宋纯熙轻咳了两声,将脑海中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给丢出去。
“既然妙竹姐姐如此厉害,又何必与我这等小人物计较?这慈安宫的大宫女,永远都是妙竹姐姐,谁也抢不去。”宋纯熙说道。
这慈安宫,她觉得自己是待不长久的,所以也没有必要和妙竹过不去。
妙竹以为是宋纯熙服了软,脸上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
之后宋纯熙也算是过上了几天平静日子,至少妙竹没再时时给她使绊子,似是在忙碌什么。
日落西山,黄橙橙的余晖洒在雪地里折射出浅浅光辉。
太后那儿也用不着她去伺候,便找机会往住处走。
在路上时宋纯熙还碰见了方婉,不过她一见着自己便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匆匆离去。
宋纯熙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走至房门前便瞧见王小花左顾右盼的站在自己门前。
“小花姐,你找我?”宋纯熙走过去。
“纯熙妹子你可算是回来了!”王小花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神秘秘的凑近开口:“我发现了一件古怪事儿。”
宋纯熙见状去将房门打开,“小花姐,我们进去说吧。”
“好。”王小花哪有不同意的,这外面人多眼杂,的确是不合适说事儿。
“纯熙妹子,我跟你说,我发现最近几日妙竹都频繁的去了那耳房,像是在收拾什么。”一进来王小花就迫不及待的开口。
这事她憋了许久,总算是说出来了,自从知道妙竹从与哪个野男人在耳房厮混,她便时常观察耳房的情况。
然后发现这几天妙竹一直都在耳房忙进忙出的。
“而且我悄悄去瞧过,里面的被褥都被换了新,屋里也烧炭来暖过。”
闻言宋纯熙如有所思,王小花又继续说:“她忙活这么多,不会是还想在那耳房与野男人厮混吧?!”
若是这样,那妙竹的胆子也太大了!
17. 美人计
对于王小花的猜测,宋纯熙觉得也并非没有可能。
只是自从猜出与妙竹私会的男人身份可能不简单之后宋纯熙便不想沾染这事。
“小花姐,此事我们还是莫要插手,那耳房你也别再去了。”宋纯熙叮嘱。
让王小花不要再去耳房是担心她与妙竹他们撞上,若是撞上了难免会被灭口。
王小花本想找机会揭发妙竹,若是能当场抓着两人自是更好,谁叫妙竹平日里总磋磨她。
可以看到宋纯熙严肃的神情,突然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厉害顿时就歇旗偃鼓。
“好了,我知晓了。”王小花点头,转了话头:“倒是你,才刚进慈安宫便得太后那般恩宠,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不过是侥幸入了太后的眼。”宋纯熙抿唇笑了下。
她这几日的确是得太后恩宠,不仅恩准她出宫,还赏赐了她许多小玩意儿,只是她并不欣喜反而觉着有些古怪。
宋纯熙心中还在琢磨太后的用意,只是她对太后的了解甚少,想再多也是一层迷雾,索性就先放下了。
元月一日,整个皇宫都忙碌起来,今日是元旦佳节,代表着又平安翻过了一个年头,各宫主子脸上都带着几分喜气。
主子高兴了,下面的奴才日子也好过。
宋纯熙站在屋檐下,抬眸看着院中开得正盛的梅树,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腕上戴着的素镯。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已经是她在这宫中待过的第三个年头。
“宋姐姐!”远处跑来一个小宫女,在她跟前站定:“太后唤你呢。”
许是因为发了新岁钱,小宫女脸上带着一层喜色。
“我马上过去。”宋纯熙眉眼含笑,往小宫女手中塞了几个铜板,也当是新岁钱了。
又得了新岁钱,小宫女脸上的笑意更甚,小声的说了几句:“今个太后瞧着高兴,许是要上次宋姐姐呢。”
她们这些小宫女小太监的新岁钱是慈安宫里的管事太监统一发的,不过像宋纯熙这般贴身伺候太后的二等宫女多半是太后亲自给的。
去年柳嬷嬷和妙竹姐姐她们的新岁钱就是太后亲自包的。
“今日元旦,太后自然是高兴的。”宋纯熙说道。
不过这其中更有别的原因。
昨日广安王赶在元旦之前抵达了上京,一来便进了慈安宫给太后请了安,随后才去的乾清宫。
藩王回京,理应首先去拜见皇上,但广安王却是先来了太后这儿,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宋纯熙到时妙竹正在为太后簪发,她上前福礼:“奴婢见过太后。”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后也不例外,广安王的归京确实让她高兴。
“不必多礼。”太后笑着,又叫宋纯熙靠近了些。
太后目光上下瞧着宋纯熙,随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支簪子别在了她的发间,甚是满意:“不错。”
宋纯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目光却悄悄的瞥向了一旁的柳嬷嬷和妙竹。
柳嬷嬷神色如常,倒是站在太后身后的妙竹与往日不同。
平日里若是太后赏赐宋纯熙什么她都会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是这次妙竹却是一场的平静,眼底还隐隐能看出几分幸灾乐祸。
宋纯熙眼皮突突直跳,却又不动声色的按下心底的不安,行礼道:“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脸上带着和睦的笑意,伸手亲切的拉住宋纯熙的手:“纯熙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奴婢快十八了。”
“十八也是个大姑娘了,哀家为你许个人家如何?”太后说道。
许是未从料到太后会如此说,宋纯熙一时呆愣在了原地,太后接下来的话更是如一道惊雷在她心里炸开。
“哀家觉着魏玹便不错,郎才女貌,年纪倒是也与你相配。”
话音甫落,妙竹眼底的幸灾乐祸更甚。
那魏玹虽颇得圣宠,又手握大权,但终究不过是个奴才,还是个阉人。
而且听闻那魏玹心狠手辣,指不准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寻常女子配给他跟跳火坑有何区别。
宋纯熙不知太后为何会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难不成这一直以来的恩宠都不过是为了此事做铺垫?
或是......
太后知道了她与魏玹的关系,想借机试探她?
宋纯熙一阵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
太后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宋纯熙的僵硬,将一个好好的女儿家配给一个太监的确是不大好。
但是如今广安王回京,她需得为他拉拢更多的助力。
而魏玹深受永和帝信任,又执掌慎刑司,乃是不二人选。
再者说她是太后,她做的决定那容得了旁人拒绝。
宋纯熙自是知道这一点才迟迟未说话,她是奴才,哪怕太后是要她下火海她也得下,容不得她拒绝。
“你和魏玹都是好孩子,若是相上了也是件大喜事,日后把这慈安宫当做娘家也好。”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宋纯熙,却是丝毫不提若她没被魏玹看上的事。
太后依旧是那慈眉善目的模样,但在宋纯熙眼里却充满了冷漠和算计。
宋纯熙沉默了许久,喉咙略微生涩的开口:“若是魏公公瞧不上奴婢呢?”
“怎么会呢?”后面的妙竹巧笑道:“宋妹妹生的如此好,谁不想将你捧在手心儿?”
“你这死丫头,净说些混话。”柳嬷嬷嗔了妙竹一眼,妙竹笑着朝柳嬷嬷吐了吐舌。
“若是没相上也没关系,哀家再替你寻个如意郎君。”太后说这话时笑容不变,但宋纯熙却能隐约的觉出她眼底的冷淡。
这件事便就这么敲定了,宋纯熙只觉着五味杂陈,她的命运就这般被人随意决定,丝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心中更是为自己这个奴才的身份感到可悲。
所幸太后挑定的人选是魏玹,若是其他人,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太后说今日便是个好日子,便叫宋纯熙打扮了一番,让柳嬷嬷送她去瞧瞧。
可当真是急不可耐,就像是送一件物品一般将宋纯熙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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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宋纯熙此时哪能看不出太后的意图,不过是想利用她去拉拢魏玹。
美人计,不过是宫中妇人管用的伎俩。
若是成了,就皆大欢喜,不成,也只不过损失一个宫女而已。
一路上宋纯熙与柳嬷嬷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至东临小院柳嬷嬷才停下看向宋纯熙:
“男人都是喜爱好颜色的,哪怕是个太监也不会例外。”
柳嬷嬷目光在宋纯熙脸上扫了一眼,“你得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就算不能拿住魏玹的心,能让他另眼相看几分也是不错的。”
听了柳嬷嬷的话,宋纯熙脸色有些难看,这话说得直白,若是她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无非就是想让她利用容貌使手段去勾引魏玹!
让她一个女子去勾引别人,还是一个太监,这种她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见宋纯熙脸色煞白,柳嬷嬷便以为她被吓到了,好歹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让使手段勾引外男的确是令人不堪,不禁放缓了几分语气:
“在这宫中能有个人依仗总是好的,那魏玹虽是个太监,但模样却是极好的。”
依仗?
宋纯熙心底泛起一丝冷笑,就算她被魏玹当个玩意儿,怕是也无人替她说几句话。
宋纯熙垂下眼睑,掩下眸中的情绪,“多谢柳嬷嬷提点。”
“去吧。”柳嬷嬷也没有再送的意思,宋纯熙应当不敢违背太后旨意逃了去。
宋纯熙在柳嬷娘的注视下慢慢往东临小院走去,待走近了刘嬷嬷才收回目光回去复命。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消失,宋纯熙僵硬的后背才稍稍放松,望着东临小院的大门,犹豫了片刻,终是抬手敲了敲。
不久门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门被人打开。
小安子瞧见门外的宋纯熙有些惊喜,“宋姑娘,你怎么?”
宋纯熙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小安子请了进去:“宋姑娘快请进,莫要站在门外,别被冻着了。”
“多谢。”宋纯熙点头,跟随小安子进了东临小院。
小安子一边引着宋纯熙往前走,一边说道:“今个主子去了御前伺候,不过应当也快回来了,宋纯熙就在屋里等上片刻。”
广安王回京,永和帝坐立难安,昨夜就将主子叫了去,现在都还未回来。
小安子将宋纯熙领进了屋里,很是轻快的烧了银碳,再去端了些糕点热茶来。
“宋姑娘,你先歇着。”
“好。”宋纯熙点头。
之后小安子便出了屋子,还小心的将房门关好。
宋纯熙不是第一次来东临小院,但上次来太过慌张,还未能看一眼这屋里。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中间一座楠木雕刻的屏风将里屋隔开。
宋纯熙目光偏见屏风上题的一行字,总觉得这字迹好似在哪儿见过。
脚下慢慢靠近,想要再看清楚些,耳边却传来嘎吱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绯红的影子映入宋纯熙眼帘。
“怎么,喜欢这屏风?”
18. 对策
“没,没有。”宋纯熙忙后退几步。
魏玹眉头轻挑,余光扫见桌上的点心,里面正好有一盘杏仁酥,于是便过去倒了杯热茶,随手将一块杏仁酥在茶中泡了泡再放进嘴里。
见状宋纯熙一愣,很少有人这样吃杏仁酥的,这种特别的吃法倒是让她想起了幼时认识的一个小哥哥。
魏玹连着吃了几块杏仁酥,宋纯熙这才瞧见他眼底的疲惫,才开口问:“魏公公可是昨夜未曾休息?”
“嗯。”魏玹找了把椅子坐下,其实他已经有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了,昨夜又被永和帝叫去疑神疑鬼,铁打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
“那不若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宋纯熙略微迟疑的开口,说着脚下便往门口挪去。
“过来。”魏玹只是淡淡的朝宋纯熙招了招手,宋纯熙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下一瞬就被抱了个满怀。
“说吧,找我有何事?”魏玹捏着宋纯熙的手指,他虽疲倦,宋纯熙的事他还是能听一听。
以他的了解,这小丫头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闻言,宋纯熙又想起了太后让自己来做的事,原本心中的羞愤在看到魏玹后便化作了一团委屈。
“太后让我来拉拢你。”宋纯熙微微咬唇,至于怎么拉拢,宋纯熙支支吾吾的将柳嬷嬷的暗示跟魏玹说了一遍。
魏玹闻言脸色倏然阴沉下去,这些年不少人为了拉拢他往他身边送过不少人,有男有女,皆是姿色姣好之人。
那些人的用意他不用想也知道,只可惜他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况且那些被当做礼物送来的人,他嫌脏。
如今得知宋纯熙也同那些人一样被当成物件送来,心中便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若是太后想要拉拢的人并非是他,那宋纯熙是否又会被送给旁人?
一想到宋纯熙可能会被逼着如青楼里的花娘那般去勾引旁的男人,魏玹眼底翻涌这一层暴虐的戾气。
宋纯熙被魏玹身上突然溢出的戾气吓到,下意识的就想从魏玹怀中逃走。
感觉到怀中人的害怕,魏玹收敛了身上的戾气,略微安抚的抚了抚她的后背。
“那么,太后那儿该如何应对?”宋纯熙小声的问道。
“那你想如何?”魏玹反问。
太后此番将宋纯熙送到自己跟前,他大可顺水推舟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那样宋纯熙的存在就会在众人面前暴露无遗。
他树敌太多,所说他定然能护好宋纯熙,但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他不愿出现任何差池。
如此一来,将宋纯熙藏在暗处才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宋纯熙并不知晓魏玹在心中为她考虑了那么多,只是心底也是有几分不愿如太后的意。
魏玹看着宋纯熙,似是还在等待她的答案。
宋纯熙深吸一口气,“我认为,您或许可以接受太后的示好,但得换个交换条件。”
太后这次就算挑中的不是她也会是其他的宫女,这其中不免也含了几分空手套白狼的意味。
用一个宫女来拉拢魏玹这个执掌慎刑司的大太监,哪怕失败也不会损失什么。
就算真是要利用美色迷惑魏玹,大可去宫外找个有姿色的女子,可太后偏偏用宫女。
与宫女有染乃是死罪,魏玹受太后送来宫女,那就等于是将一个把柄送到了她的手中。
这个把柄于魏玹而言说大不大,但也不算小,多少会被太后牵制几分。
“哦?”听了宋纯熙的话魏玹眼中映出几分兴趣:“你为何会觉着我会接受太后的示好?”
“因为广安王回京了,而太后又是广安王的亲姨母。”
京中传闻广安王此次回京来者不善,不少人都在观望。
魏玹深受永和帝器重,有这般威胁皇帝的流言传出,自然不可能作壁上观客,或许会采取行动。
而宫中的太后就是最佳人选。
“若是想与太后周旋以接近广安王,那便不能将把柄送入她的手中,以防被其反咬。”宋纯熙说完这句有些忐忑的看了魏玹一眼。
这是都不过是她的猜测。
听了这番话魏玹稍微有些意外,没成想宋纯熙竟会考虑这么多,其中猜得八/九不离十。
只一点宋纯熙猜错了,他这般并非是在替永和帝提防广安王,他只不过是想更好的利用这两枚棋子罢了。
魏玹曾派人调查过宋纯熙,年少时家中遭难到上京投奔姑母,寄人篱下,两年前作为秀女入宫却被表姐算计贬去南巷做了杂扫宫女。
性子也如江南女子那般软和,有几分小聪明,但心思也不算是复杂。
所以她今日的这番话的确是令他意外。
“说的不错。”魏玹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想来你也是有了对策。”
宋纯熙垂下眼眸,她的确是想了个法子,虽不说两全其美,但也能躲过太后的算计。
“纯熙的确是想了个法子,不知魏公公是否觉得可行。”
“你想的法子,不行也得行。”魏玹勾唇,手指暧昧的抚过宋纯熙的唇瓣,眸底的意味明显。
宋纯熙蓦然红了脸颊,他们明明是在说正事,这人怎的这般不正经!
魏玹见宋纯熙眼底的嗔怒轻声笑了,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带着几分轻哄的意味:“莫气。”
宋纯熙也不算是真的气恼,俯身过去在魏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魏玹眼底的笑意不减,待她说完薄唇轻启,吐出了个字:“可。”
说罢魏玹凑过去,奖赏似的轻轻在宋纯熙嘴角落下一吻。
宋纯熙咬唇,心中在怀疑他是否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慈安宫。
太后半眯着眼依在软塌上,柳嬷嬷点上熏香,殿内顿时香气盎然。
“太后怎的突然想到让宋纯熙去拉拢魏玹?”柳嬷嬷问道。
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用这个法子拉拢过魏玹,但皆是失败了。
太后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淡淡道:“能让魏玹多瞧上两眼,总是有几分不同的。”
那日魏玹看宋纯熙的那一眼她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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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了的,想着即将归来的广安王,她的心中便起了这个念头,所以她才会对宋纯熙那般的恩宠。
太后对于宋纯熙能否成功拉拢魏玹也不甚在意,左了也不过是个试探。
太后以为宋纯熙应当能在东临小院里待些时候,或者不会再回来了,所有看到宋纯熙跑回来是还惊讶了一下。
“宋丫头,这是怎么了?”太后故作关切,便要站起来去瞧宋纯熙。
宋纯熙此时的模样实在是狼狈,满脸泪痕,发髻还有些散乱,更夺人眼的是白皙脖子上那一圈发紫的指印。
“这脖子是怎么了?”太后惊讶。
宋纯熙一副委屈的模样,哽咽着:“太后,魏公公将我给扔出来了。”半句不提自己脖子上淤青的事。
但看宋纯熙这模样太后便有了几分了然,却并未说话,在她心里宋纯熙已然是枚弃子。
宋纯熙故作没有看到太后眼底的冷漠,惊惧惶恐道:“扔我出来时魏公公说了一句话,让我转达给太后。”
“什么话?”
“他说太后想要他办事也得拿出诚意来……”宋纯熙眼中带着困惑,似是不明白魏玹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
闻言,太后眼眸一转,顿时明白了魏玹之意。
魏玹对她的示好并非没有心思,只是看破了她想用一个宫女空手套白狼的意图,得要更有价值的东西。
太后心中百转千回,看向宋纯熙的眼神中又重新带满了心疼:“好好的脖子起了这么重的淤青,哀家看着都心疼。”
说罢又转头吩咐:“柳嬷嬷去库房去一盒最好的化瘀药给宋丫头。”
“是。”柳嬷嬷福身,退了出去。
“那魏玹实在是不懂怜香惜玉,我们宋丫头受苦了,改日哀家再给你择一良婿。”
太后亲昵的握着宋纯熙的手,满眼叹息,乍一看倒像是真心心疼她一般。
只是宋纯熙心中明白,太后态度的转变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给她带来了个有利的消息,觉着她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
待柳嬷嬷拿来了药膏,太后又拉着宋纯熙说了几句体己话,叮嘱她这几日好生休息便让她回去了。
宋纯熙走后太后又恢复了那雍容的模样,好似刚才满目心疼的老太太不是她。
“太后,既然宋纯熙没了用处,为何还要留着她?”柳嬷嬷问道。
“谁说她没了用处?”太后轻轻转动了一下手指上的玛瑙戒指,半眯着眼眸:“魏玹的手段宫里谁人不知,若是令他不喜,那丫头可就没命活着回来了。”
“所以……”柳嬷嬷抬眼看向太后,太后继续道:“如此一来,魏玹也并非是半眼都没瞧上那丫头,把人留着日后总会有用处。”
“提点一下妙竹那丫头,别有事无事的就去使绊子。”太后漫不经心的的说道。
妙竹是她年轻时后身边大宫女的女儿,当年宫变那人为护她而死,算是忠心之仆,所以她待妙竹也是有一丝真心的恩宠。
不过若是妙竹坏了她的事,那点情分就算不得什么了。
19. 胡二
回到所住的厢房,宋纯熙将太后赏赐的那盒药膏放在桌上,偏过头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瞧见了自己脖子上的掐痕。
时间愈久,这淤青就愈是可怖。
这脖子上的淤青是宋纯熙自己狠心掐的,现在碰着都还有些痛,不过若是不逼真些太后怎会轻易相信。
太后既说让她好生休息,那么这几日她就都不必再去太后跟前伺候,也可趁此机会理一理杂乱的思绪。
宋纯熙一连休息了几日,精神头看上去要好了许多。
之后太后与魏玹的合作怎样了她并不知晓,魏玹夜里来看她时她也并未询问。
她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牵连前朝的事她还是不要沾身得好。
她一贯是会明哲保身的,无论魏玹待她怎般的亲昵,不该问的东西她向来不会开口。
前朝的水太深,一不小心便会让人溺毙其中。
这几日慈安宫都在传她是如何得太后恩宠,势头都快远超柳嬷嬷那些老人,这便致使这慈安宫的人一见着她便笑脸相迎,其中更不乏讨好之人。
宋纯熙知晓,这都不过是太后做的戏。
倒是妙竹依旧对她没甚好脸色,碰上总会嘲讽她几句,许是被柳嬷嬷警告过,她也没敢挑起事来。
进入元月,天就越来越冷了,宋纯熙去尚衣局领了套新冬衣,回来时正巧被不远处妙竹瞧见。
“妙竹姐姐,原本你才是太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这宋纯熙一来便抢了你的风头,这往后,会不会还想爬到姐姐头上?”
方婉站在妙竹身后,似是为她打抱不平的说道。
“她敢!不过是个二等宫女,还想爬到我的头上!你以为她得的恩宠都尽数是真的?”
妙竹咬牙切齿的看着宋纯熙离去的背影。
方婉从妙竹的话中嗅出了些许不寻常,故作不经意的问:“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太后她老人家……”妙竹想起柳嬷嬷的警告陡然止住了话头,再看向方婉时瞧见她眼底藏着的探究。
她不是个蠢的,自然也反应过来方婉是想套她的话,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何心思,别想把我当枪使!”
说罢,妙竹甩袖离开,将方婉留在了原地。
方婉眼底闪过一丝阴暗,转瞬即逝,又连忙追上去讨饶:“妙竹姐姐,我错了,不该多嘴,你可别不理我呀!”
妙竹尚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想理会方婉。
方婉一咬牙,送出了不少好东西才稍微将妙竹给哄好。
夜里,方婉看着自己空了一大半的箱子一阵肉疼,今日为了讨好妙竹费了她不少东西,如今这箱子里剩的都是些不甚值钱的玩意儿。
这东西送出去了,到头来还是没有从妙竹口中套到有用的消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方婉觉着妙竹今日未说完的话肯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她得想办法弄清楚。
妙竹对于此事话头紧,不能从她身上下手了,看来只能她自己去查查。
前几日宋纯熙没有去当差,说是染了风寒,太后特地恩准她养病,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太后曾想把宋纯熙送给魏玹之事这慈安宫中别只要柳嬷嬷与妙竹知晓,柳嬷嬷向来嘴巴紧,而妙竹又被柳嬷嬷警告过,自然不敢透露半点风声。
因此,就算方婉想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在一处隐蔽的耳房内,几个太监围在一起摇骰子。
“小!小!小!”胡二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骰盅,嘴里不断念叨着。
摇骰子的太监将骰盅放定拿开盖子往里面的点数,“四六三,十三点,大!”
“哈哈哈!我赢了!”胡二对面的太监大笑起来,将桌上的所有碎银都揽入怀中。
胡二的脸色一下子灰败,那人笑着问:“胡二还来吗?不会是没钱了吧!”
话音刚落,引起众人哄堂大笑。
胡二啐了一口,骂道:“得意什么!看我去取了钱,明日就给赢回来!”
那人撇嘴,显然是不信的,挤眉弄眼的说道:“那我可等着你啊!”
胡二气得脸色铁青,重重的摔门离去,灌进来一阵冷风,里面的人皆打了个冷颤。
“这狗崽子!”那摇骰子太监骂骂咧咧的过去重新将人关好,方才赢钱的太监安抚了几句:“甭管他,咱们继续!”
耳房里又热闹了起来,赌大小的声音起起伏伏。
“呸!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胡二骂了一句,寒风吹着又忍不住拢了拢衣袖,黑着一张脸离去。
他今个将月钱全给输了进去,现在是身无分文,方才他还放了狠话,明日若是不去,指不定被那群孙子给笑话死!
“等我哪天发达了......”胡二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脚下往西胡同走去,有两个小太监从他的身边走过。
“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宋姐姐如今在慈安宫当差,可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保准帮你把东西送到你姐姐手上!”
“宋姐姐?哪个宋姐姐?慈安宫我只听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妙竹姐姐。”
“就是宋纯熙姐姐,以前在南巷,前不久才进的慈安宫,不过现在已经是二等宫女了!”四喜儿很是骄傲的说道。
前几日他宋姐姐还给他发了新岁钱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胡二顿住了叫住,回头一看,认出了四喜儿。
四喜儿全然不知胡二在后面看着他,还向同行的小太监吹嘘自己有个顶好的姐姐。
胡二贼眉鼠眼的看着四喜儿两人走远,回想起四喜儿说的话。
那晚的事儿他是看到了的,他本是想躲在一个狗洞里看张海玩儿宋纯熙,然后就看到了宋纯熙刺死了张海。
当时他还在心里盘算,他或许可以用这件事要挟宋纯熙,没成想宋纯熙走后坤宁宫又来几个高大的太监。
他们一起将张海的尸体拖了出去,还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天太黑,他没瞧见那些太监的模样。
但他记得,那个为首的太监像是看了他那里一眼,当时他魂儿都快吓没了。
待那些人走后便连滚带爬的回了西胡同。
胡二当晚就猜出宋纯熙背后有人,就决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原本他都快忘了这事,谁知方才又听四喜儿提起,在慈安宫当二等宫女,身上定然有不少银子。
胡二眼珠子圆溜一转,心里揣着事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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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胡二就拖了关系去打听宋纯熙的事,得知宋纯熙果然在慈安宫很受太后恩宠。
而且宋纯熙自从进了慈安宫后就一直是一个人,想必是背后那人给厌弃了,最后才给她安排了个慈安宫的差事了事。
胡二斜长的眼睛精光乍现,越想越是觉得可能,心里有个念头止不住的往上冒。
财帛动人心,富贵险中求,他或许能从宋纯熙那儿找个钱路子!
宋纯熙并不知晓胡二已经盯上了她,此时她站在慈安宫的侧门外,笑问:“怎的想起我来了?”
“我可是一直都是想着宋姐姐的!”四喜儿也笑着,给宋纯熙介绍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宋姐姐,他叫小凳子,想托你给他姐姐送个东西。”
“宋,宋姐姐好!”小凳子的年纪不大,局促的站在四喜儿身边,紧张的捏着手中的小布包,不敢抬眼去瞧宋纯熙。
“小凳子他有些胆小。”四喜儿说着瞪了眼不争气的小太监。
宋纯熙眉眼带着轻柔的笑,问:“你姐姐叫什么名字?要送什么给她?”
这小太监虽看着没什么坏心,但她还是得问清楚,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慈安宫里送。
“我姐姐叫王小花,我存了点银子,想让宋姐姐替我转交给她。”小凳子的声音细小如蚊,若非宋纯熙离得近,不然都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了。
闻言,宋纯熙略微有些惊讶:“王小花是你姐姐?”
没想到这人是王小花的弟弟,不过王小花不是说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进宫吗?
而且好像也与她说的家中弟弟的年纪对不上,眼前这小太监看上去顶多才十四五岁。
“不不是的。”小凳子听出宋纯熙是误会了,解释道:“小花姐姐不是我的亲姐姐,是我进宫后认的。”
那进宫时年纪小,长得也瘦小,经常被其他小太监欺负,是王小花撞见教训了欺负他的人,还警告那些人不准再欺负他。
在那之后果然就没什么人欺负他了,就平日里骂上两句,但也不敢动手。
那时他就把王小花认作了姐姐,虽然王小花一直都不承认,但他心里就已经认定了王小花这个姐姐。
所以逢年过节他总是想方设法的往王小花那儿送东西,往年王小花都会在侧门值守,
他将东西扔她地上就跑,王小花想还也还不了。
只是这段日子他悄悄来看过,发现王小花已经鲜少来侧门值守了,他存的银子就到现在都没能送到王小花手上。
所以小凳子才会托四喜儿找上宋纯熙。
小凳子见宋纯熙迟迟没说话,以为是不愿替她松,于是咬了咬牙,打开层层包裹的布露出里面的碎银:“若是宋姐姐能帮帮我,我愿意分一般的银子给你。”
瞧见小凳子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宋纯熙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是小事,不必分什么银子,一会儿我就给小花姐送去。”
她方才指示表有些意外王小花还有这么一段事儿,不过倒也像是她的作风。
“谢,谢谢宋姐姐!”小凳子高兴得露出笑颜将重新碎银包好递给了宋纯熙。
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胡二躲在暗处眼热的盯着被送到宋纯熙手上的银子。
20. 番薯
宋纯熙去寻到王小花时她正蹲在一个墙角前。
“小花姐?”宋纯熙疑惑的走过去,低头看见墙角堆着烧过的木炭,木炭里藏着几个番薯。
王小花抬头瞧见宋纯熙过来连忙招呼她:“纯熙妹子,你来得正巧,番薯快烤好了!”
说着还用木棍翻了翻木炭里的番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番薯的香。
听了这话宋纯熙不禁失笑,王小花当真是这慈安宫的一股清流,没什么城府,知足常乐,就像那石缝里的小草,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也能勃勃生长。
“你笑甚?”王小花不解看向宋纯熙,“这番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得的,可甜了!”
一根藤就能结出三四个番薯,又管饱。
从前村里闹饥荒,整村的人全靠这番薯养活,冬日里能吃上一口烤番薯,一整天心里都是甜的。
“没什么,就是很羡慕小花姐。”宋纯熙也蹲下,和王小花一起守着木炭里的番薯。
“我就是个粗人,有什么羡慕的。”
“小花姐,有个小太监托我送点东西给你,说是你弟弟。”宋纯熙拿出小凳子给她的小布包递给王小花。
闻言,王小花顿时皱起眉头:“那小子,我都说了我不认他当弟弟,他还给我送什么东西!”
以往她值守时小凳子把东西扔在她跟前就一溜烟跑了,事后还使劲的躲着她,害她想将东西还了都找不着人。
本以为今年她不用守侧门了,那小子应该能消停,没成想他竟找上了宋纯熙,真是头倔驴!
王小花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接过了宋纯熙手里的布包,打开看到里面的碎银吓了一跳:“那傻子不会把他存了银子都送来了吧!”
碎银掂量一下差不多有六两,一个小太监一个月才多少月钱?小凳子把这些都给她了,怕是要勒紧裤腰过日子了!
从前小凳子送东西都是些小玩意,银子顶多也才一两,这次却足足多了五两银子!
“不行!我得把银子还回去!”王小花蹭了一下站起来,“纯熙妹子,麻烦你给我看一下番薯。”
丢下这一句话王小花便风风火火的快步离开。
“小花姐……!”宋纯熙还来不及说话,王小花就已然没了踪影。
宋纯熙看着木炭里烤着的番薯,再烤就该糊了,最后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木棍把它们都挑出来。
然后捧了些雪把木炭熄灭,看王小花那样应当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于是宋纯熙等番薯凉了凉就用手帕将它们包了起来,准备带回房里替王小花放着。
宋纯熙一回房就被屋里站着的人影吓了一跳,连忙将房门锁好。
“怎么跟做贼似的?”魏玹眉尾往上挑起,似乎带着一丝戏谑。
“魏公公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宋纯熙小嘴微微一撇,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娇嗔。
也不知是谁,将这慈安宫当做自家后院一般,想来就来,丝毫不考虑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瞧见宋纯熙气恼的模样魏玹闷声一笑,他进这慈安宫自然是安排妥当,不会叫人发现。
但就是忍不住想瞧宋纯熙为此时嗔怒气恼的模样。
见魏玹还笑,宋纯熙真的要将自己气成闷葫芦了。
与魏玹相处的时间久了,宋纯熙便发现他与传闻中的活阎王有所不同,为人有些不正经,总是喜欢戏弄于她。
慢慢的,心中对他的惊惧便淡下不少。
魏玹正欲再说些什么,鼻尖嗅着一股香甜的味道,目光随之落到了她手中用帕子包着的烤番薯上面,眸中羡起一抹兴趣:
“你竟也喜欢吃这东西?”
像这种烤番薯,一般只有在宫外才能瞧见贩卖。
番薯吃了会叫人出虚恭,这些宫里的主子们自持身份尊贵,自是不会叫自己出现这种有失礼数的事,便都不爱碰这东西。
“这是小花姐烤的,我先给她收着,免得烤糊了。”
番薯刚刚从木炭里捡出来,还是有些烫手的,于是宋纯熙就将烤番薯放到桌上。
拢共才三个,看着个头都不大。
这东西在宫中少见,王小花能得这三个应当也是费了些心思。
魏玹走过去,随手就拿起了一个番薯,“记得逃难的一段时间,正值饥荒,我在土里发现了两个番薯,欣喜之下生火烤来吃,只可惜刚烤好就被一个壮汉给抢了去。”
宋纯熙还是第一次听着魏玹说起他的往事,才知晓魏玹原来被迫逃过难,下意识的问:“然后呢?”
饥荒之时,抢人吃食无疑是断人性命,那时她家中尚有家业也过的艰难,也不知尚在逃难的魏玹是如何熬过来的。
“然后?”魏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晚上我趁着夜色找到了他,用石头磨成的刀生生划开了他的肚皮,把他吃的番薯给挖了出来。”
敢抢他的东西,就算是吃进肚里了,他也要给挖出来!
听了魏玹的话,宋纯熙脚底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直达心头,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离魏玹远了些。
魏玹见状倏然笑了,“怎的作出这幅表情,我又不会划烂你的肚皮。”
说着魏玹坐下,手指剥开了番薯外面的皮,露出里面黄橙橙的番薯肉,染的指尖一层乌黑。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过往,因为他本就是从地狱爬来的恶鬼。
宋纯熙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只要他不放手,她就别想从他身边逃离。
“过来。”魏玹看向宋纯熙,宋纯熙犹豫了片刻,挪步过去。
魏玹将剥好的番薯放到宋纯熙手上,“趁热吃。”
宋纯熙张了张嘴,想说这是旁人的番薯,望着魏玹眼睛只得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番薯,入口软糯,番薯的香甜瞬间在嘴中蔓延。
“好吃吗?”魏玹问。
宋纯熙轻轻点了点头,魏玹眼底泛着笑意朝她凑了过去。
宋纯熙心中警铃大作,倏然将手中的番薯一抬,刚好塞进了凑过来的魏玹嘴里,“魏公公也尝尝。”
感受到嘴里的甜味,魏玹顺势咬了一大口番薯,但眼睛却直直的望着宋纯熙,仿佛嘴里吃的不是番薯是她。
宋纯熙被魏玹那眼神看得后背发凉,轻咳了一声,转移注意力:“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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薯滋味很是不错,魏公公多吃点儿。”
“呵。”魏玹笑出了声,宋纯熙直觉危险,拔腿就跑,谁知还是被魏玹给捞了回去。
唇瓣瞬间就被擒出,番薯的香甜交汇在两人口中。
宋纯熙觉着,近段时间她都不想再瞧见烤番薯了。
“唔......”宋纯熙感觉自己口中的空气快要被掠夺而尽,双手拍着身前人的胸口,魏玹才大发慈悲的放过她。
获得自由后宋纯熙大口的呼吸了新鲜空气,一张小脸红的滴血,但脸颊两边却沾着两个黑指印,跟小花猫似的。
魏玹忍不住笑了,抬手想要给她擦擦却发现越擦越花,低头一看才知她脸上的印子就是自己的手指印上去的。
宋纯熙缓过来之后见魏玹看着自己被番薯皮染黑的手指,蓦然想起他方才还用这手指碰了自己的脸,抬手拂过脸颊,果然从上面擦下了黑灰。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小花猫。”魏玹眼中盛着笑意,手指还又在宋纯熙的鼻尖上点了点,留下了一团黑,就更像从厨房里跑出的花猫了。
“你!”宋纯熙气极,实在见不得魏玹脸上的笑容,目光瞥见桌上剩下的番薯,灵机一动。
过去将番薯上的黑灰抹在手上,然后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去揉魏玹的脸。
下一瞬,魏玹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花猫。
然后模仿魏玹的语气:“这是哪儿来的大花猫?”眉眼弯弯,杏眸中笑意点点,仿若有星辰流转。
魏玹漆黑的眼底带着轻浅的笑,纵着宋纯熙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个个黑印。
但表面却故作恼怒,用干净的手背擦了擦脸:“是不是我太纵着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魏玹的这番话宛若一桶凉水浇在了宋纯熙的身上,宋纯熙蓦然想起她与魏玹之间关系的交易。
垂下眼眸,放软了声音:“是奴婢逾矩了。”
两人这几日靠近的关系又仿佛回到了一开始。
见状,魏玹眉头微皱,却终是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现在他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宋纯熙心中想法。
这人外柔内刚,又心思敏感,他方才不过是无心之语,没想到竟触到了她的心思。
宋纯熙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魏玹,两人这次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魏玹走后,宋纯熙强撑着的身体才晃了晃,走到凳子上坐下。
脑子里回荡着魏玹方才的话,又想起这几日自己逐渐放下的戒心。
太不应该了。
只是魏玹的眼睛太过有迷惑性,他总是能在毫无察觉之下,让你迷失在他的伪装之中。
宋纯熙垂眸看着自己染上污渍的手指,杏眸茫茫,似在想着什么。
魏玹一路回到东临小院,心情一直不佳,脸上的黑印子也被他随意的擦掉了,只是擦得不太干净。
“主子?”眼尖的廉进看到魏玹侧脸未能擦干净的黑印子,不知该如何委婉的提醒他。
魏玹瞥了一眼廉进,欲言又止,最后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
“若是你因为说错了话,惹得旁人不快,你该如何?”
21. 勒索
“啊?”廉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魏玹这话的意思。
只见魏玹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廉进立马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的问:
“主子可是惹了宋姑娘不高兴?”
魏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凉飕飕的瞪了廉进一眼:“就算是不高兴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哄?”
廉进嘴角一抽:“......”
那你方才还问?
你不去哄难不成等宋姑娘她自己好?
廉进暗暗腹诽。
魏玹不再去看廉进,皱着眉头径直走进了书房。
廉进望着魏玹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道:“您就嘴硬吧!”
廉进严重的怀疑,要是他家主子死了一百年,只有嘴还是硬的!
慈安宫。
王小花一回来便瞧见桌上剥好的烤红薯,顿时感动的说:“纯熙妹子,你竟然帮我把烤红薯给剥好了!”
“咳咳。”宋纯熙轻咳了两声,眼神有些躲闪:“快些吃吧,还是热的。”
“实在是太贤惠了!”王小花又夸了一句,拿起桌上的番薯瓤大大的咬了口,一脸幸福。
宋纯熙怕王小花噎着,给她倒了杯茶,一边问:“那你把银子还回去了吗?”
说到这个王小花便来气,那小子就跟地里的泥鳅,抓不住手,她去了西胡同硬是找不着人!
六两银子她又不敢随便给旁人转交,导致那银子还揣她身上。
哪天若是被她逮着,看她不把人狠狠揍上一顿!
“小崽子跟会打洞的地鼠似的,逮都逮不着!”王小花气愤的说道,但也不忘继续吃手中的烤番薯。
“纯熙妹子,你也快别站着了,快来尝尝这烤番薯。”
“小花姐,你吃吧,我方才剥的时候吃过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今晨难得雪后初霁。
看着在冬阳下银装素裹的雪景,太后起了兴致想要去赏雪,宋纯熙作为贴身宫女自然也要跟随。
“太后,这外面天冷,可莫要久待。”柳嬷嬷将一个汤婆子塞到太后手中。
“这狐裘甚是暖和,不碍事。”太后笑呵呵的将汤婆子捧在手心里,身上穿着的正是前几日永和帝赏下来的狐裘。
“那也不可久待。”柳嬷嬷劝道,而此时的太后倒像是个任性的老顽童般,硬是要在外面赏雪。
太后坐在一处亭子里,怕冻着太后柳嬷嬷命人在亭中烧了三盆银碳。
“哟,你瞧,那边的红梅开得可真艳!”太后目光触及不远处的那片红梅林很是欢喜,“宋丫头,你去摘几枝来,回去好插花瓶里。”
“是,太后。”宋纯熙福身,朝那片红梅林走去,离得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宋纯熙看着艳丽的红梅,蓦然想起当初她便是在此处遇上魏玹的,那晚的红梅亦是开得惹人喜爱。
她倒是没有忘记来此的目的,挑了几枝开的不错的红梅折下,正欲回去交差时身后倏然传来一股力。
宋纯熙惊呼一声,猝不及防的被人拉进一旁的假山里。
“谁!”宋纯熙压下心底的惊慌皱起秀眉,转目瞧见一个太监。
“宋妹妹,是我啊,我是胡二!”胡二脸上堆满了笑容,“往日我还与你一同扫过雪呢!”
这时宋纯熙也认出了胡二,自进了慈安宫她便许久未见过此人了,她与胡二并无交集,怎的突然找上了她?
宋纯熙在心中提起警惕,此处离太后那边也不算远,若是胡二有和不轨她放开嗓子,那边应当也能听见。
思至此,脚下暗暗的往外挪动,“你有何事?”
胡二搓着手,笑呵呵的说:“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朝宋妹妹讨点银钱花花。”
闻言,宋纯熙差点气笑了:“你怕是还没睡醒,讨钱讨到我这里了。”
说罢,宋纯熙抬步便要往外走。
胡二可是盯了她许久,只是宋纯熙平日里都待在慈安宫中不出来,他找不着地方下手,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他怎能轻易放过!
连忙将人拦住,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我可是好声好语给你说,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宋纯熙眉头狠狠蹙着,她现在在慈安宫当差,甚得太后恩宠,走在外面碰见些宫女太监都会唤她一声宋姑娘。
胡二敢这般与她撕破脸想必是有所依仗。
宋纯熙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她能有什么话柄能落在胡二手上。
看着胡二眼中的凶狠得意,好似笃定了能拿捏住她。
思索之间,脑中闪过什么,猛然想起一件事。
张海!
能被胡二攥在手中威胁她的,只有可能是张海那件事,坤宁宫那晚,胡二也在。
胡二巴结上过张海,那段时日借这张海的名头在他们这些打杂宫人面前耀武扬威。
那晚云绣将她推进坤宁宫,关门时她也察觉到了门外不止站着云绣一人,或许当时帮着云绣关门的就是胡二!
正如她所料,胡二阴沉沉开口:“坤宁宫那晚的事儿我可是都瞧见了,海公公怎么死的你我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说着,胡儿话锋一转,脸上又堆上了笑容:“想必宋妹妹也不想叫人知道,我们好歹共事一场,我也不愿看着宋妹妹因这事失了性命,只要宋妹妹接济一二,我胡二保准守口如瓶!不过宋妹妹若是不愿,那会不会有旁人知晓此时,我可不能保证。”
听着胡二的威胁,宋纯熙杏眸闪过一丝冷意。
见宋纯熙神色不佳,胡二有连忙保证:“宋妹妹放心,只此一次,你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我也不敢再叨扰的。”
只此一次?宋纯熙在心底嗤笑。
像胡二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你若是顺了他的意给了他一点甜头,他便会像那狗皮膏药一般粘上你。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便有会第二次、第三次……那能像他所说的只一次?
胡二本以为宋纯熙会因着自己话而吓破胆,然后对他予取予求。
不成想宋纯熙只是笑了笑,“你真是说笑了,海公公是失足落水而亡,与我又何干系?”
“那可是我真真瞧见的,还有的了假!”胡二不由拔高了音量,“可别敢做不敢认!”
宋纯熙定定的瞧了胡二两人,然后陡然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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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步,缓缓道:“既然那晚你都看见了,那应该是知道张海的尸首是怎么不见的吧,怎么,你想去陪他?”
宋纯熙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但听进胡二的耳朵里却让他后背生了层冷汗。
“你,你莫要吓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人厌弃了才去慈安宫当的宫女,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胡二色厉内荏,一双眼睛快要瞪出来。
闻言,宋纯熙一怔。
见她这反应,胡二还以为是自己说中,登时又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猥琐:“你若是不想给银子,让我玩一玩也行,反正你那次帮你肯定也玩过。”
话音刚落,假山中响起一道清脆的耳光声。
胡二的右脸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感受到脸上的痛意,胡二气红了眼,“贱蹄子,你敢打我!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说罢,胡二凶狠的朝伸手,谁知宋纯熙更快一步的用一根簪子抵着他的脖子。
宋纯熙挑起眉梢,似笑非笑的说:“你的海公公就是被这跟簪子刺死的,你也要试试吗?”
这种将人玩弄鼓掌的语气还是宋纯熙从魏玹那儿学来的。
“别,别......”胡二双腿发抖,盯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簪子不敢动弹,生怕宋纯熙手滑在脖子上捅了个窟窿。
“宋,宋姐姐,我知道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胡二声音颤抖着,眼泪和鼻涕混做了一团。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手中的簪子往里刺了一分,胡二的脖子登时流出了一点血。
胡二吓得鬼哭狼嚎,“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你的手别滑啊!”一股黄色的液体从浸湿他的裤子。
宋纯熙顿时嫌弃的皱起眉头,她也不打算真的在这里刺死胡二,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况且她是来给太后摘红梅的,若是长时间不回去怕是会引人生疑。
“我还有差事在身上,这次便放过你,若是我从别人的耳中听到任何不该听到的,我就送你去地下和海公公作伴。”
“是,是!”胡二连忙点头,宋纯熙收回簪子,胡二便一下子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宋纯熙看了胡二一眼便别过头,仿佛多看一下都会脏了她的眼睛。
之前摘的几枝梅花落在地上不能用了,她得抓紧时间去重新摘几枝。
宋纯熙走后胡二重重的松了口气,望着宋纯熙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呸!别得意,有你哭着求我的那一日!”
胡二神色阴鸷的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自己打湿的裤子,瞧见地上散落的红梅,好似将宋纯熙当做了脚下的红梅,恶狠狠的将它们全部碾碎。
宋纯熙抱着一捧红梅返回了亭子,妙竹阴阳怪气的刺了一句:“折几枝梅花都用了这么久。”
宋纯熙轻浅的笑了笑,“奴婢想着要为太后选上几枝顶好的红梅,所以耽误得久了。”
太后一看宋纯熙怀里的红梅,果然都是品相极佳的,便笑道:“宋丫头有心了。”
宋纯熙原本以为胡二被自己吓人过之后会消停几日,没成想没过一日就出了事。
22. 借刀
“宋姐姐!”
宋纯熙听着四喜儿的声音顿下了脚步,回头看到急急忙忙朝自己跑来的四喜儿。
“小花姐,你先进去吧。”宋纯熙对同行的王小花说道。
“好。”王小花也并非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点了点头就从侧门进了慈安宫。
“四喜儿怎么?” 宋纯熙问。
四喜儿在宋纯熙面前站定,气喘吁吁,待歇住了气才开口:“宋姐姐,有件麻烦事!”
目光环顾了下四周,确定周围无人低声道:“胡二在西胡同大肆的喧嚷你杀了张海,撺掇别人去告发你!”
胡二这明显是想把人当枪使,故此无人将他放在眼里。
纵使很多人都不信,但三人成虎,他担心闹到出去被有心人听见当笺子。
所幸胡二是从昨日开始传的,只有一些西胡同的太监听到了。
听了这话宋纯熙蹙眉,看来是胡二回去后就开始传了,果然恐吓对胡二那种人半点作用都没有。
胡二有意将这件事控制在西胡同里,并放任四喜儿来向自己传消息,恐怕也是想令她坐立难安,然后再借此让她低头满足他的要求。
“宋姐姐,这可怎么办?”四喜儿并没有询问胡二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问该如何应对。
总不能放任胡二不管。
如今宋纯熙深受太后恩宠,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抓她小辫子呢!
宋纯熙沉吟片刻,“四喜儿,你回去告诉两日后来慈安宫的侧门,就说我答应他的条件了。”
“好!”四喜儿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心里有分寸,告别宋纯熙后又匆匆赶回去,不然那胡二又不知要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得回去盯住他!
四喜儿走后宋纯熙也从侧门进了慈安宫,余光扫过耳房所在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临小院。
西胡同传起的流言已经被廉进第一时间禀报给了魏玹。
“当初你不是说已经处理妥善了吗?”魏玹冷飕飕的睨了廉进一眼。
廉进顿时汗流浃背,“奴才当时去处理时,的确没发现还有别人。”
没想到竟会有漏网之鱼!
“会不会,是宋姑娘走后那人也随后离开了?”这样他才没能及时发现。
只是廉进抬眼接触到魏玹的目光,身体猛然一抖,下一瞬扑通跪到地上:
“是奴才失职,请主子处罚!”
“一会儿就自行去暗房领板子。”魏玹声音冷淡。
“是!”廉进鬓角生出了冷汗,重重的磕了个头,他知道,是因为他对主子尚有用处,主子才留了他一命。
“那,是否要奴才带人去处理这件事?”廉进小心翼翼的询问。
魏玹半眯着眼眸,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半晌才开口道:“暂且不用,派人盯住西胡同,别让不该传出的东西传到旁人的耳朵里。”
“是。”廉进听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他想要宋姑娘自己处理这件事,但他们也不能干看着,在必要时他们得暗中帮宋姑娘遮掩一二。
从魏玹房里退出后廉进边去吩咐人去办事不敢再有半分耽搁,处理完后就去了暗房。
一个时辰后才出来,是被人抬着回来的,身上血淋淋的跟个血人儿,就没块好皮。
两个太监抬着廉进,小安子跟在他身边,低头看了眼廉进这凄惨的模样叹了口气,若不是细细瞧着还在进气,还以为是个死人呢!
主子身边犯了错的下属一般进了暗房,不留下半条命是出不来的。
方才行刑的时候廉进愣是半声没出,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将人送回房里后,小安子吩咐了声:“去打点热水和伤来给人捣鼓捣鼓,可别没死在暗房里死在了这儿。”
“是。”
那两个太监领命退了出去。
两日后,酉时。
胡二大摇大摆的来了慈安宫侧门,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就算宋纯熙在太后跟前得宠,还不是被他拿捏了?个贱蹄子,之前还敢威胁他!
看这次不得让她脱层皮!
胡二心头嗯恶狠狠的想着,试探性的推了推侧门,发现没锁就愈发的得意,抬脚垮了进去。
只是进去后并未看到宋纯熙,胡二啐了一口,还敢给他摆架子!
脚下移动在四周转悠,转了圈瞧见前面有做耳房,见耳房亮着一点烛光,胡二眼睛咕溜一转,想着之前提的一个要求,那宋纯熙怕不是就在里面等他?
想到这儿,胡二猥琐的搓着手,慢慢朝耳房走去,心下想,这耳房偏僻,可真会找地方!
走至耳房外,胡二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男女喘息的声音,眼皮突突一跳,不禁放轻了步子继续靠近。
投过窗户的缝隙,胡二看见了里面在微弱烛火下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胡二大惊失色,不受控制的退后几步,脚下踩到树枝发出些许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
俯身在女子身上的男子猛然回头看向窗外,双眼犀利如鹰,带着一股杀气。
胡二惊骇,哪儿还敢再多待,拔腿就跑。
男子快速抄起一旁的衣物穿到身上追了出去。
妙竹也是一脸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穿着衣物,脸上还带着事后的潮红。
胡二慌不择路,哪能想到会撞见这种事!
只是一个太监哪能跑得过一个习武的男子,没几步就被后面的人给追上了。
胡二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忍不住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却被一只大掌先一步捂住了嘴。
“唔……!”胡二不断挣扎,却依旧逃不出男子的禁锢,被深深拖到了暗处。
到了角落,男子狠狠的将胡二扔在地上,得了空隙胡二不断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今日之事我保证不透露半分……”说着说着胡二又改了话头:“不对,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好汉饶我一条贱命吧!”
胡二对天发着毒誓,可惜男子不为所动,阴鸷开口:“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闻言,胡二身体抖如筛糠,挣扎着爬起想要再度逃跑,只是一道银光闪过,一把匕首就刺进了他的胸口。
胡二还未反应过来就吐了口血,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嘴里动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
濒死之际,脑海中蓦然想起宋纯熙的传话,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眼睛里迸发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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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是……是,宋……”
胡二的话还未说完就咽了气。
妙竹追出来时只看到了地上的一具尸首。
“左郎!”
妙竹唤了一声,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后怕的颤抖。
“放心,人死了。”左丘承带着几分安抚的说道。
闻言,妙竹松了口气,过去瞧了一眼那太监是谁,却是惊讶:“这不是慈安宫的太监!”
慈安宫的太监宫女她多多少少都认全了,死了的这个太监绝对不是慈安宫的!
“你说什么?”左丘承听后皱起眉头,妙竹十分笃定:“我从未在慈安宫见过他。”
“这人怎的跑到慈安宫来了?”还撞破了他们的事!
妙竹心中惴惴不安。
左丘承眼眸微眯,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开口道:“你先收拾了回去,这儿我来处理。”
“嗯。”妙竹点头。
妙竹走后左丘承定定的望着胡二的尸体,这太监明显是被人故意引到此处,背后那人更是算准了他与妙竹私会的时间。
真是好一记借刀杀人!
谋划这一切的很有可能就在这慈安宫之中。
西胡同失踪了个太监,无人在意,众人还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被胡二传出流言也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耳房里的赌局热闹一片。
“大!大!大!”
“哈哈哈,我又赢了!”
之前赢过胡二银子的太监依旧好运气。
“不来了不来了。”输了的那人一脸菜色,他老底都快输光了。
有了一个人离开,屋内的人就都慢慢散去,最后就只剩下了两人。
“今天又是个大丰收!”其中一人喜滋滋的收起今天赢来的银子。
摇骰子的太监也将骰子收起,“干达,这几日咱们收敛一些,赌局就暂时不组。”
“怎么了老赵?”干达不解的看过去,这赌局可是他每日的一大进项。
“最近不太平。”被叫做老赵的太监沉声道。
听了这话干达眼珠子一转,凑过去:“胡二也是有几日没回西胡同了,你说不会是……”
干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赵怀良皱着眉:“不该说的别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啊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干达说道,但明显没将赵怀良的话放在心上,乐呵呵的数着今天赢来的银子。
见状,赵怀良叹了口气,他察觉到最近有两波人盯着西胡同,再加上胡二的失踪,多半是死在了外头。
赵怀良有十成十的把握,胡二是因着那则流言丧命的。
见干达还跟没事人一样输钱,忍不住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听到没有,最近嘴巴闭紧一点!”
赵怀良下手不轻,干达捂着头痛呼,但瞧见他脸上的严肃,就恹恹说道:“知道了。”
雪又飘飘落下,这个冬日像是掉进了雪里一般。
四喜儿独自坐在屋檐的石阶上,任由着风雪吹打在身上,他手里一尊木头刻的小像,手指轻轻摩挲着小像。
小像刻得栩栩如生,脸上带着搞怪的笑,恍若那人还在时。
四喜儿看得出神,嘴里呢喃着:“小六子……”
23. 左丘承
天微亮,宫人们就开始忙碌得筹备永和帝明日的寿宴。
寿宴从月前就开始筹备了,只是今日还要仔细检查一下还有那些遗漏的地方。
慈安宫今日也十分忙碌,却不是因着永和帝的寿宴,而是太后染上了风寒,许是那日赏雪冻着了。
风寒来得及,柳嬷嬷顾不得其他便差宋纯熙去太医院请太医。
宋纯熙不敢有耽误,快步朝太医院走去,未曾注意到眼前,在个转角处不小心撞上了人,脚下踉跄了几步。
“抱歉。”宋纯熙抬头,看清了自己找到的人。
身上穿着禁卫军的衣服,腰间陪着一把绣春刀,抬手拍了拍被宋纯熙撞到的地方,好似她是什么脏物。
宋纯熙登时蹙起秀眉,直觉此人来者不善。
“你就是宋纯熙?”左丘承问。
“不知大人是……?”宋纯熙谨慎的看着左丘承,心里思量着他的身份。
上京有三大禁军,分别是玄甲卫、骁骑卫和羽林卫,从穿着上来,此人应当是直属于羽林卫。
“我叫左丘承。”左丘承自爆了名号。
左丘承?
宋纯熙一愣,她好像听说过此人,乃是羽林卫的副统领!
宋纯熙定了定神,“不知左统领有何事?奴婢要为太后请太医,耽误不得。”
左丘承明显就是要拦住她的去路,便只能搬出太后的名头。
但左丘承却不以为意,目光冰冷的凝视着宋纯熙,“那一记借刀杀人使得不错,只是你却不该用在我的头上。”
左丘承的这番话宛若一道惊雷在宋纯熙心中炸开,彻骨的凉意攀爬至脊梁,她像是被野兽盯上的猎物,全是的血液都在倒流。
“奴婢不知左统领在说什么。”宋纯熙强装镇定,微微蹙起眉似是很困惑。
见宋纯熙装傻,左丘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冰冷的杀意如毒蛇一般缠绕在宋纯熙身上,但宋纯熙依旧镇定自若。
这宫道上人来人往,此人应当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
可宋纯熙没想到的是,左丘承会如此的大胆,直接一只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唔......”
左丘承力气不小,不过片刻宋纯熙便因缺氧满脸通红。
“放,手......”宋纯熙说不出话来,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宫道上有人认出了左丘承纷纷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匆匆走过。
宋纯熙只觉心下一片悲凉。
就在意识快要消散之时,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小六子和林姨的面容。
不行!她得活着,连着小六子的份活着,她还要出宫去见林姨!
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宋纯熙垂下的手在腰间摸索,摸出了被她藏在腰间备用的簪子。
紧紧的握在手中,抬手朝着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用力一划。
左丘承手背上顿时出现了一道不浅的伤痕,吃痛下意识的松手,宋纯熙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鲜红的血顺着手背滴落在雪地里,左丘承眼底的杀意更甚。
“咳咳咳。”宋纯熙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引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被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伤到,左丘承恼怒的想要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刀稍出鞘,却听到跌坐在地上的小宫女说:
“你不敢杀我的。”
刀出鞘的动作一顿,“要杀你一个小宫女,简直轻而易举。”
宋纯熙却是无视了左丘承身上的杀气,再重复了一遍:“你不敢杀我的。”
宋纯熙说的是不敢,而非不会。
原本她是不确定的,但经过方才一事,她心中便有了这个猜测。
宋纯熙注意到左丘承虎口之间有层很厚的茧,应是长期习武留下的。
他的身上有一股终年散不去的戾气,且能成为羽林卫的副统领,应当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正如他说,想要杀死一个小宫女易如反掌。
可若真是要杀她,那方才就该直接掐断她的脖子,但他却是让她缓缓窒息,仿佛就是为了看她濒死的模样。
左丘承目光紧盯着宋纯熙,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惜,这人就如那白鹤,哪怕露出脆弱的颈脖也要直视危险。
许久,左丘承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很聪明。”似是夸奖又像是嘲讽。
“你与魏玹,是何关系?”
前几日他派人调查的西胡同之时明显察觉出暗处亦有一股力量在盯着西胡同,经一查,似乎是魏玹。
宋纯熙却并未回答他的这个问题,淡定的站起来理了理衣裙,朝左丘承福了福身:“奴婢还要前去太医院为太后清太医,便不再作陪。”
礼数上挑不出任何错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一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不等左丘承说话,宋纯熙就直接越过他离去。
左丘承转身望着宋纯熙离去的背影,眉头略微皱起。
宋纯熙在路上耽误了些许时间,请来太医时妙竹出声讽刺了一句:“请个太医都要这么久,若是耽误了太后的病你担待得起吗?”
宋纯熙朝上拢了拢衣领,所幸冬日的衣服领口长,正好遮住了脖子上的淤青,轻轻笑了笑:
“路上遇到了羽林卫的左统领,他还向我问起了妙竹姐姐,所以就耽误了些时间。”
听了宋纯熙的话妙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左统领问我这宫女作甚!”
“这我便不知晓了。”宋纯熙一脸无辜,仿佛确有其事。
“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定要你好看!”妙竹丢下这一句便匆匆离开了,许是要找左丘承求证。
宋纯熙回到厢房,透过铜镜瞧见自己脖子上可怖的掐痕略微苦笑,上次的膏药还剩下一些,正好能用上。
打开盖子露出里面浅绿色的膏药,已被用去了大半。
太后赏赐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差的。
手指挖下膏药正要往脖子上抹,耳边却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侧目去瞧,是魏玹。
这还是自上次他们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
魏玹一进来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望见宋纯熙手上的膏药,目光再落到她脖子上的淤青登时皱起了眉头。
几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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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宋纯熙跟前,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脖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宋纯熙一瞧见魏玹,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委屈:“魏公公,我好疼。”
眼前的女子杏眸盛满了委屈,可怜兮兮的望着你,魏玹带着冷意的眼眸缓了缓。
“我不过几日没来看你,你就被人欺了去。”
魏玹接过宋纯熙手里的药膏,动手给她擦着。
“疼。”宋纯熙嘶了一声,但其实并不疼,她就是想勾起魏玹的怜惜。
魏玹哪能不知宋纯熙的这点小心思,没好声气的说了一句:“忍着。”
但手下的动作还是轻柔了许多,宋纯熙只感觉像是羽毛在自己脖子上轻轻扫过。
过了半晌,魏玹帮宋纯熙涂好药,开口问:“说吧,是谁?”
宋纯熙咬了咬唇,将今天的事情全盘托出,包括她是如何算计胡二。
说完宋纯熙便垂下眼眸不敢去看魏玹。
魏玹听后略微皱起眉头,这其中大部分他是知晓,却未曾想到羽林卫副统领左丘承与慈安宫的大宫女竟有这样的牵扯。
“下次,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魏玹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
虽然他能通过别人知道宋纯熙遇到了什么麻烦,但他更希望宋纯熙亲口对他说。
“嗯。”宋纯熙乖顺的点头。
看着这般乖巧的女子,魏玹知道这不过是表面,这人骨子里装着不少叛逆。
而另一边。
妙竹也找上了左丘承,左丘承一见她便蹙起眉头:“不是说这几日莫要见我吗?”
见左丘承脸色不佳,妙竹委屈的瘪了瘪嘴:“这么凶干嘛,人家想你了都不成吗?”
娇俏的可人儿作出委屈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左丘承巡视了下四周无人便将妙竹拉至身前,解释:“近日不太平,还是谨慎些得好。”
不止是他们的事情被人发现,还有这次广安王的回京,各种安排,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我这次来找你也是为了正事。”妙竹说道。
之后妙竹将宋纯熙对她说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还询问:“左郎为何要朝她问起我?若是挂念我为何不来看看我?”
闻言,左丘承眼眸危险的眯了眯:“我今日的确是见过她,却是从未问起过你。”
“啊?”妙竹反应过来,知晓自己被宋纯熙给耍了,顿时恼怒:“这该死的宋纯熙,竟敢骗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宋纯熙不能动。”左丘承突然说道。
“为何?”妙竹疑惑不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眼眶登时氤氲起雾气:“左郎,你,你不会是瞧上她了!”
左丘承被妙竹这颗蠢脑子弄得有些无言以对,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后臀:“胡思乱想些什么!你何时见我找其他女人了?”
妙竹羞红了脸,嗔了左丘承一眼,“左郎,不若你去朝太后请旨,把我要了去,我不想在这般偷偷摸摸的了。”
“现在还不行。”
“为何不行?太后她老人家仁慈,又待我极好,定然会同意的。”
24. 容夫人
看着天真的妙竹,左丘承无奈的叹了口气。
若是太后真愿意将妙竹许配给自己,便不会拖到现在。
在妙竹不知道的时候,左丘承曾去过慈安宫中提过妙竹的亲事。
后顾左右而言他,说妙竹年纪还小,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
只是妙竹那时已十八,算不得小了。
当时他便察觉出太后不会松口,她希望拿捏他的亲事以期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利益。
不止是他,就连正统领也沦为她的棋子,前年娶了对太后有利的一个校尉的女儿。
而妙竹,也是太后用来拉拢旁人的棋子之一。
太后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可妙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人,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一层,看着左丘承红了眼眶:
“找了这么多借口,说到底你就是不愿娶我!”
说罢,妙竹便想跑走。
左丘承太阳穴突突一跳,大步过去直接将妙竹扛在了肩上带走。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妙竹拍打着左丘承,可左丘承不为所动,稳健的扛着妙竹朝禁卫军临时休息的耳房走去。
待到黄昏时分,妙竹才回到慈安宫,路上碰见了宋纯熙和王小花,目光瞥见匆匆而过的妙竹,脖颈间露出的一抹红痕。
见宋纯熙在看自己,想着左丘承的叮嘱,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王小花可受不得这莫名其妙的气,眼珠子瞪圆了狠狠的瞪回去。
“别理她,一整日神经叨叨的。”王小花翻了个白眼,拉着宋纯熙往前走。
暗色渐渐吞噬天边,夜幕降临。
明日皇帝寿宴,左丘承作为羽林卫副首领,更是要仔细的领人巡视皇宫。
路过御花园,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左丘承眼神一凌,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警惕的朝传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喵!”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草丛中窜出来,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猫。
左丘承猝不及防,被黑猫扑到身上,锋利的爪子在他的脸上、脖子上抓了几道抓痕,随后跳下去隐如黑夜之中不知所踪。
“嘶。”左丘承黑着脸,摸了一把脖子上被黑猫抓出的伤痕,手指染上血迹。
“左统领,你没事吧!”一个羽林卫上前问道。
“没事,一只畜生罢了。”
“左统领,你的伤口!”那羽林卫惊呼,借着月光,他看见左丘承脸上的伤痕在隐隐发黑。
那黑猫的爪子上被人抹了毒!
“左统领,你先服下解毒丸,然后在去太医院瞧瞧!”羽林卫着急拿出一个药丸给左丘承。
解毒丸只能解开常见的几种毒,也不知左统领中的是什么毒,还是让太医瞧瞧稳妥些。
左丘承却淡定的接过解毒丸服下,目光幽幽的望着黑猫消失的方向,“不打紧,只是……”
话还未说完,左丘承便感觉肚子咕咕作响,脸色大变。
“左统领,怎么了!”羽林卫以为是毒性发作了。
猫爪上染着的毒的确是被解毒丸解开了,但里面巴豆的成分却是留下来了。
左丘承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我去趟茅房,你先带人巡逻。”
说罢,左丘承便脚底生风的快速离开了。
这一晚,左丘承成了第一个因蹲茅房进了太医院的人。
东临小院。
小安子逮着一只乱跑的黑猫,重重的拍了下猫头:“叫你乱跑!再跑就把你炖喽!”
同行的太监瞧着小安子手里拎着的黑猫,问:“安公公,只是哪儿来的狸奴?”
他们小院里还从未养过这种小动物。
“这是今日在送来的,野得很,还为来得及调教。”小安子说道。
黑猫在他手中不安分,胡乱挣扎着,小安子一时没有拎着它,叫它给跑了。
“诶!快追!”
若是冲撞到主子可就麻烦了!
只可惜,小安子找到黑猫的时候,它就被自家主子拎在手里。
黑猫还在不停的挣扎,但怎的都挣扎不开。
小安子见状冷汗都吓出来了,“奴才没看住这畜生,惊扰了主子,请主子赎罪!”
魏玹见小安子过来,随手将黑猫扔给他,小安子连忙抱住,这次黑猫倒是不挣扎了,似是害怕般的躲在他怀里。
“带回去把它洗干净,爪子也要好生洗洗。”魏玹说着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
这黑猫在外面四窜,毛上沾了不少污泥。
“是是。”小安子连连点头,见自家主子并未生气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主子向来不喜这些爱掉毛的小动物,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特地命人去寻了只来,看样子是要养在东临小院了。
翌日。
永和帝举办寿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大臣都可携家眷进宫祝寿,皇宫顿时热闹起来,时不时还能瞧见命妇和各家小姐。
寿宴在午后,命妇入宫自是要去慈安宫朝太后请安。
宋纯熙远远的就在各位命妇中瞧见了脸上带着温婉笑容,与其他命妇叙旧的容夫人,她的身边跟这个正好奇望着四周的少女,眼中尽是一片古灵精怪之色。
那是荣府的嫡出二小姐,容妃的胞妹。
容雪薇悄悄四处观察时余光不小心瞥见了宋纯熙一愣,拉了拉一旁的容夫人,在她耳边低声说:“娘,我看见宋纯熙了!”
“嗯?”容夫人略微蹙眉。
在荣夫人看过来之前宋纯熙眸光暗了暗,对一旁的小宫女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先离开一下。”
“好。”那小宫女点头。
所以当容夫人看过来时,那里已经没了宋纯熙的身影。
“咦?我方才明明瞧见她了!”荣雪薇说道。
容夫人目光微微一闪,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开口道:“纵是她在慈安宫,也不过是个奴才,一日是奴才,她就一辈子都是奴才!”
容夫人的音量极小,只容雪薇一人听见。
“也是,她就天生是个奴才命!”容雪薇眼底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因着太后还在休整,故命妇们都在外面等待召见。
纵是宋纯熙再不想见着容夫人,但她身为慈安宫的二等宫女,自是要在太后身侧伺候,免不了与容夫人打照面。
有资格到太后宫中请安的命妇并不在多数,算上容夫人母女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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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但也给慈安宫添了几分热闹。
各命妇及携着的妙龄女儿家都恭敬的朝太后行礼:“臣妇见过太后,太后万安。”
“都起来吧。”太后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命柳嬷嬷给众夫人赐座。
“多谢太后。”
众人站起身,站在容夫人身后的容雪薇一抬头便瞧见了太后身边的宋纯熙,不由惊呼:“宋纯熙!你怎的在这儿!?”
还站在太后身边!
容雪薇以为宋纯熙就算入了慈安宫也不过是个下等宫女,没成想竟在太后身边看见她。
音量稍尖锐,惹得周围几个官夫人略蹙眉。
容雪薇这般咋呼,算是在太后面前失仪。
容夫人忙训斥:“放肆,怎能在太后面前大呼小叫!还不快给太后请罪!”
容雪薇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吓得白了一张小脸,慌忙跪下:“民女失仪,还请太后恕罪!”
“无碍无碍。”太后笑着,似是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在这沉闷的宫里待久了,哀家就喜欢活泼些的丫头。”
容雪薇没有责罚反而得了太后的喜立马转惧为乐,道:“多谢太后!”站起来时还得意的看了宋纯熙一眼。
“方才听你唤宋丫头的名字,你们二人可是认识?”太后问。
宋纯熙只向太后说过她是来上京奔亲,并未提起她与容府的关系。
容雪薇正欲开口却被容夫人抢先一步,温婉的笑着:“纯熙乃是臣妇母家兄长女儿,前几年家中遭难,臣妇便将她接到了上京照顾。”
这话巧妙的道出了宋纯熙孤女的身份,又点明自己这个姑母对宋纯熙的照顾,在太后与各家夫人面前树立了一个心善贤惠的形象。
“哦?怎的没听宋丫头提起过?”太后看向宋纯熙。
“姑母怜奴婢孤苦无依,收留照顾,奴婢在宫中又怎敢再借姑母的名头,恐给姑母惹去麻烦。”
宋纯熙声音柔柔,又带着几分惭愧,倒真像是个不愿给家中长辈添麻烦的好孩子。
“你这孩子,容府也是你的家,哪有什么麻烦的。”容夫人说着眼眶微微湿润。
“既然容夫人如此心疼,怎会让你这乖巧的侄女入宫当奴才?”命妇中有人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宋纯熙看向开口的那人,是兵部侍郎江大人的嫡妻。
容夫人神色未便,只轻轻叹了口气:“江夫人有所不知,我本是送纯熙与雪柔一同入宫选秀的,谁知她自己犯了事被贬去了南巷做宫女。”
容夫人语气带着叹惋,却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去了犯事之上。
并未点明究竟是犯了何事,引人遐想。
宋纯熙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福了福身,不给容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机会,开口道:
“是奴婢没有福分,在选秀前日误食了寒物,浑身起疹子,恐惊着圣容,才将奴婢送去了南巷。”
此话一出,不仅躲过了容夫人泼来的脏水,还点出了自己“误食”之事。
吃错食物本不就是一见再寻常不过的事,可偏偏发生在选秀前夕。
众人瞧宋纯熙容色上佳,必然不会落选,那这“误食”怕是暗藏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