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欢》 第259章 去北地 消息首先传到了兵部,袁尚书立刻去与几位阁老商议: “怎么办?要禀告皇后娘娘吗?” 当初皇帝率军北征前,下令遇到难题,要听从皇后决断,他们心里其实有些排斥。 深宫妇人,见识有限,哪能拿什么大主意? 但近一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事情,他们已经彻底改变了从前的偏见。 除了捉拿奸细,为救灾募资出谋划策外,素日许多事情,皇后都处理得很圆满。 身在后宫,皇后虽很少过问前朝之事,但若有人扯出事端,皇后会很快发落,干净又利落。 面对偶尔因疏忽出现纰漏之人,皇后也会小惩大诫,让人心服口服。 皇后既有雷霆手段,亦有慈悲心肠,善思明辨,比深不可测的当今君王也不遑多让。 邱阁老皱眉思索了片刻: “自然要上禀,否则这可是欺瞒之罪。” 众人正要入宫,户部崔尚书一脸忧心忡忡的走来,沈维桢也跟在后面。 见状,众人忙问发生了何事? 崔尚书叹道:“真是多事之秋啊!今年不知怎的了,夏季南方多地暴雨,冬日又异常寒冷。 谷州自十月开始连降数场大雪,许多百姓受冻受饿而亡,当地官府已开仓赈粮,筹措物资救灾,但远远不够,还急需朝廷支援。” 邱阁老摇头:“唉,走吧,一起去面见皇后娘娘。” 来到御书房,行过礼后,袁尚书率先将北境的加急密报呈上: “据急奏所报,陛下于八日前率军攻打蓟城时被暗箭击中,伤及心脉,昏迷多日未醒。” “什么?” 阮绵只觉心口一慌,还未等常欢将奏报送到她手中,便急急起身从他手里拿过来了。 一目十行看完,她脑中嗡的一声响起,一股眩晕感瞬间袭遍全身。 “娘娘!” 春芽赶忙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将她送回座椅中。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缓了缓神,阮绵又将奏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再次确认,上面确实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夫君重伤昏迷。 呆呆的坐了许久,阮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钝痛,一脸镇定的扫过众人: “此事暂不能向外泄露半个字!” 众臣纷纷称是,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这点心思他们自然是有的。 一旦皇帝重伤的消息泄露,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有可能招致朝纲动荡、权势争夺,对大郯极为不利。 片刻后,崔老尚书上奏了谷州雪灾情况。 阮绵问:“国库可还拨得出银两?” 拯救雪灾需要购买大量粮食、棉衣、棉被、木炭等送往灾区,需要一笔巨大的花费。 而今年南方多地水灾,上半年颗粒无收,下半年又免了税,朝中收上来的税银很有限。 崔老尚书看向一旁的沈维桢,沈维桢恭敬禀道: “回娘娘,在不影响北境战事的前提下,能拨出十五万两银,臣等预估,谷州雪灾共需三十一万银,还差十六万银。” 他的回答清晰明了,简洁扼要。 阮绵颔首:“救灾之事刻不容缓,先将那十五万银拨下去,购买救灾物资,送往谷州,至于剩下的......本宫记得多年前襄州代王曾向朝廷借过一笔银子。” 崔尚书眼睛一亮:“确有此事!五年前年襄州大旱,代王曾向朝廷借银四十万两。” 大郯的亲王在自己的封地上享有很大权利,除了不能有自己的军队外,其余的比如土地、人口、赋役、税收、治理等权利皆有。 他们虽要定期向朝廷缴纳贡赋,但只是象征性的,量很少,朝廷以示嘉奖,每年还会赏赐不少。 不过出现灾情一般也是由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可以向朝廷借人手或钱粮。 阮绵道:“近些年襄州风调雨顺,想来代王早有能力偿还这笔借款了。传本宫懿旨,令代王速速归还欠款。” “是。” 崔尚书喜道:“这般安排甚妙,正好襄州盛产棉粮,又邻近谷州,拿到银子便可以最快的速度购买物资,运至灾区了。” 阮绵道:“此事便交由你二人负责。” “臣等领命。” 沈维桢和崔尚书齐声应道。 阮绵的目光重新落到众人身上,如今站在这里的皆是朝中要臣。 近一年来,她跟这些人常打交道,对他们皆有几分了解,可以信赖。 她缓缓道:“另外,本宫想亲去北地,朝中之事就交于诸位爱卿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邱阁老忙劝:“请娘娘三思,此去北地路途遥远,且危险重重,更何况宫中不可一日无主啊!” 在大臣们面前,一向镇定从容的皇后,此时神情中透着些哀婉和低沉: “陛下如今重伤昏迷,本宫......怎能安心?本宫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她语气冷沉,毫无商量的余地。 多年前,他身受重伤,只能独自一人承受万般痛苦。这一次,她想亲自照顾他,陪着他,帮他醒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见皇后如此坚决,知道无法劝阻,但皇后此举亦乃人之常情。 沈维桢道:“既然娘娘执意要去,请一定要带上足够的护卫。” 阮绵微微颔首。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出发 事不宜迟,回寝宫后,阮绵便提笔给陈氏写信,请她一同去北境。 纵然军中有随行军医,但陈氏是她目前所知的大夫里医术最高明的。 不管陈氏愿不愿意,她都一定要带陈氏去,绑也要将陈氏绑去! 她的夫君重伤昏迷,她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醒过来! 不过,她相信陈氏愿意跟她跑这一趟,这些年陈氏为人治病,不计辛劳,多次离京出诊。 虽已在京生活多年,夫君位高权重,但陈氏一直保持着淳朴的心思,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为己任,不畏艰辛,不慕名利。 听说北境大部分地方都已经下了雪,她很庆幸陈氏已经出了产褥期,她心上不必有太多负担。 将信交给常欢:“立刻送去柳家。” “是。” 之后,阮绵令春芽为她收拾行囊: “东西不要太多,轻装简行,只带必备之物即可,衣物有一两身替换的就行,另外,将人参、灵芝、雪莲等各种珍惜药材都装一些。” 马车太慢,她打算骑马前往,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幸好这些年跟着那厮东奔西走,她也适应了长时间骑马。 “是。” 正在这时,阿圆一脸激动的跑进来: “阿娘,听说您叫人收拾东西,要送我去舅舅家?” 阮绵压下心中的担忧和焦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与平日无异: “是啊!你不是总吵着要去看表弟和找景哥儿玩吗?如今你表弟已经满月,可以去看看他了,景哥儿又学了新招式,你俩可以比试比试。” 言氏已生产,是个儿子,阮综回来,就直接当爹了。 “太好了!” 阿圆欢喜的在屋里转圈: “那可以让我在舅舅家多住一阵子吗?” 阮绵想了想:“行吧,快年底了,最近我手上事务繁忙,顾不到你,你去住一段日子也行。 先说好,去了舅舅家不许自恃身份,万管家、甄姑姑、舅妈都是长辈,要敬着。” “阿娘放心,孩儿省得了!” 小阿圆蹦蹦跳跳的跑去偏殿,监督人收拾东西了。 云一候在殿外,阮绵命人将他喊进来。 “属下拜见娘娘。” “免礼。” 阮绵道:“此次本宫要去北境,护卫太子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云一道:“娘娘放心,属下一定会护小主子周全。” 阮绵颔首,认识云一这么多年,自然信得过他。 叮嘱了几句太子年幼,要适当约束,不可事事听之任之后,便挥手让他离开了。 午膳后,她亲自将阿圆送去了安远侯府。 宫闱重重,人多混杂,相对来说侯府人口更简单一些。 万叔、甄姑姑、弟妹和府上许多管事都值得信任,有袁诚等人护卫,侯府的安全不必忧心,且有景哥儿作伴,阿圆的日子也不会枯燥。 翌日,天不亮,阮绵便起身穿衣。 罗贵人早已等候在外间: “娘娘,人齐了,随时可动身。” 她已连夜将京中及京城附近可用的人手都调了来,这些年,她已升为了首领,在暗卫中的地位仅次于十六和云一。 “好,出发。” 阮绵一袭简单的装束,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了一根簪子,再无别的装饰。 来至殿外,便见院中整整齐齐立了数十人,一个个颇有气势,可见身手不凡。 “属下拜见娘娘。” 阮绵抬手让他们起身: “此行要劳诸位多费心了。” 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皇后,他们属于皇家暗卫,并不像别的宫中侍卫那样有军籍有职位,他们素日要隐藏在人群里,暗暗潜行。 这些年,他们的衣物用度皆是皇后打理,皇后处处为他们想得周全。 早就听闻皇后仁善,今日一见才知,皇后还很平易近人。 但他们不会因此生出怠慢之心,因为他们深知皇后并非可轻易拿捏之人。 一行人离开了皇宫,此时天色尚早,街上并无行人。 众人先来至柳家。 昨日陈氏看过信后,当下便答应了一同去北境。 柳哲和陈氏早已等候在大门外,知晓皇后此行不宜声张,柳哲将所有仆从都遣进院子里去了。 看着陈氏一身简约的装束和沉甸甸的药箱,显然是做足了准备,而她身旁的柳哲脸上没有丝毫不满,阮绵心中很是感动。 柳哲亲自扶着陈氏上马,不忘叮嘱: “路上照顾好自己。” 陈氏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看了阮绵一眼。 柳哲也向她看来,阮绵并未下马,握缰绳的手一拱: “表叔放心,这一路虽艰辛,但我定会照顾好义姐,朝堂之事要劳表叔和几位大人费心了。” 看了一眼跟随的众多护卫,柳哲没什么可担心的,微微一笑颔首: “微臣的本分,娘娘一路保重!” 为了避免惊动太多人,他们要在城门开启前出城,罗贵人在前出示令牌,守城士兵开城门放行。 出了城,众人马不停蹄往北走。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白白担忧 寒风里跑了一整日,阮绵早已冻僵了手脚,大腿内侧也传来隐隐的疼痛,看来是被磨破了。 这次是赶路,跟之前悠哉悠哉的纵马游玩不同,这副身子倒底是娇养过来的,经不住很正常,阮绵紧咬牙忍着疼。 到达驿站,她强撑着身子进了屋,迫不及待去炭炉边烤火,陈氏忙上前阻止她: “你手还冰着,这样直接烤容易生冻疮,这屋里暖和,先坐一会儿,等身子慢慢暖过来才行。” 阮绵点点头,由她扶着缓缓走到床边坐下,不忘关切的问陈氏: “姐姐,你感觉如何?可还吃得消?” 陈氏微微一笑:“我还好,自幼跟着我爹爹走南闯北惯了,这些年也常离京出诊,没觉得有不适。” 说着,她脱下大氅,拿过一旁的大药箱,从里面找出一只小瓷瓶: “看你走路不甚利索,是不是磨破了?来,我给你涂药。” 相处多年,陈氏再也没了之前的畏缩怯懦之态,私下里,阮绵待她亲和,她便也更加放松自然了。 “有劳姐姐了。” 身子终于渐渐暖和,手脚有了知觉,伤口处的疼痛也更加明显了。 阮绵躺到床上脱去裤子,腿根处一片红肿,甚至血痕遍布,这还亏得她穿得厚,否则这一路下来不知会伤成什么样。 陈氏看得眉头紧皱,净了手,细致的为她上药: “放心,这药效果很好,休息一晚,明日便好了。” 伤口处清清凉凉的,再没了那股灼烧感,阮绵一喜: “现在就感觉好很多了,姐姐真厉害!” “娘娘谬赞了。” 陈氏戏谑着帮她穿好裤子,又去收拾药箱,看着箱子里的各种药材,眼中露出一抹黯然。 这些年,她翻遍医书古籍,想寻找为皇帝延寿的方子,却都未能成功,每年她都为皇帝诊脉,查看病情,依着皇帝出征前的脉象看,恐怕...... 她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角,若无其事的转身去倒茶。 罗贵人带人拎着食盒走来,一碟碟热气腾腾的菜肴摆上桌,让吹了一日冷风的人食欲大增。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人又匆匆打马启程。 越往北越冷,而且进入了下雪的地界儿,一行人每日都迎着风雪前行。 一连行了七日,终于抵达北境,依着现在的速度,再走五日便能到蓟城了。 驿站里,阮绵暖和过来,站在窗边,望着蓟城的方向暗暗出神。 还有五日,太漫长了,她恨不能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阿瞻,等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正在这时,罗贵人一脸喜色的跑进来: “娘娘,适才收到密报,之前陛下受伤昏迷的消息是假的,是故意放出来迷惑敌方的计谋,我大郯军已于五日前攻下了蓟城,这个时候,陛下已经率大军去攻儒城了。” “什么?此话当真?” 阮绵心中激动,几乎喜极而泣。 那厮,竟也不派个人悄悄给她报平安,害得她白白担忧了一场。 等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捶他一场! 但知他安好,她比什么都高兴。 将事情告知了陈氏,阮绵问: “辛苦姐姐跟着我受了这一遭罪,接下来你是回京,还是跟我继续去儒城?” 虽知那厮无恙,但都走到这里了,阮绵不想半途而废。 她想见他,哪怕后面的路风雪更加肆虐,哪怕知晓儒城是最后一座城池,这场战事很快就能结束,他很快就能班师回朝,她也想跑这一趟。 她就是想早点见到他,便是能早一日,一个时辰,一盏茶,她也愿意付出每日几乎被冻僵的代价。 陈氏浅浅一笑:“都到这里了,索性我也不回了,两军交战,少不得伤亡,我去搭把手。” 阮绵点头:“好。” 接下来,一行人朝儒城而去。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没追上 又冒着风雪行了八日,终于抵达儒城。 看着城外驻扎的大片军帐,阮绵激动的纵马跑过去。 军营门口的守卫望着飞奔而来的一行人,纷纷拔出佩刀,搭弓拉箭,守卫头领周喜大喝: “站住!来者何人?” 罗贵人打马上前,向周喜亮出一道令牌: “吾等乃宫中特使,奉皇后之令来见陛下。” 周喜仔细检查令牌,上面清楚的刻着天子玺印,知做不得伪,忙命下属们收了兵器,随后对罗贵人道: “小人周喜,见过大人。适才多有冒犯,请大人恕罪。不过,陛下不在此处。” “不在?” 阮绵惊讶,上前问:“那,陛下在何处?” 此时阮绵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口鼻也都用布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周喜看了她一眼,虽不知其容貌,但莫名觉得此人颇有威势,不敢怠慢,道: “两日前,我大军攻下了儒城,羌奴主帅败走,陛下带人出关去追了。” 早已接连攻下了十二关,大郯军来势汹汹,尽管阿敕贴亲自指挥作战,企图守住最后一条通往南下中原腹地的道路,但羌奴大军的士气早已跌入谷底,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大郯军只围攻了三日,便将儒城拿下了。 竟又没追上,阮绵心中颇有些失望。 怕他担心,阮绵没让罗贵人上报她来北境的消息,所以齐民瞻至今还不知道妻子已经冒着严寒和风雪来寻他了。 当初假装重伤昏迷,只是为了引出阿敕帖,为了使其更加相信,他才令人传急报入京。 后来,他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昏迷”的他回京,同时曹景澜做出撤兵的假象,阿敕贴果然上当,一边派出人来企图掳劫他,一边派出大军追击曹景澜。 曹景澜佯装不敌,且战且退,将他们引入一片迷谷,围困了数日,待他们因断粮失去抵抗力时,将他们全部俘虏。 齐民瞻本想着,那道急报入京后,过几日就会有捷报送到,且只是昏迷,性命无忧,妻子当不会太难过,所以没有专门派人告知她。 哪里料到,阮绵收到消息后担忧不已,竟不畏一路艰辛跑来了边关。 罗贵人又问此处营中是何人主事,周喜道: “是罗将军,之前攻儒城时,罗将军受了伤,所以没有随陛下前往,如今营中大部分都是伤员,陛下令我等在此休整,并等朝廷派守将和驻军前来。” “带我们去见罗将军。” “是。” 周喜叮嘱了下属几句,亲自带着一行人进入军营。 营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能看到许多伤兵走动,有些受伤较轻的士兵正帮着军医搬运药材等物。 见到有女子进来,许多人先是一愣,随后纷纷围拢过来,口哨声和哄笑声此起彼伏。 有人嬉皮笑脸上前: “呦,哪来的小娘子?这般遮遮掩掩的做什么?也不知是何模样?快把面巾揭下来,让哥哥们好生瞧.....” 话音未落,一道暗器射出,擦着那人耳边飞过,几滴鲜红落到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明显。 敢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便是取他性命也理所应当,身为暗卫的罗贵人一向干脆利索,能动手决不半句废话。 她眸色冰冷:“再敢胡言乱语,死!” 那人摸了摸耳朵,看着满手的鲜血难以置信,他只是犯个口花花,对方竟下此狠手,随即暴怒: “臭娘们儿,敢伤老子!兄弟们,上!” 锵锵锵!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朝一行人亮出长枪,暗卫们也拔刀相向。 眼见情势不妙,周喜忙朝士兵们呵斥道: “住手!不得无礼!这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特使!” “皇后娘娘的特使?” 士兵们很惊讶,刚才那人闻言一怔,随即将手里的弯刀送回鞘中,笑着抱拳对罗贵人道: “原来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女官大人,适才多有得罪,见谅,见谅。” 举止甚是恭顺,再无之前的兵痞子模样。 罗贵人面无表情。 周喜挥挥手道:“行了,快散开,我带女官大人去见罗将军。” 一众士兵四散开来,暗卫们也收起刀,阮绵等人继续跟着周喜往前走。 “大人勿怪,他们就是嘴皮子犯贱,但并无恶意。” 周喜边走边替自己的兄弟们美言: “其实兄弟们都很感佩皇后娘娘,若一早知道你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定不会那般唐突。” 闻言,阮绵秀眉微蹙: “哦?此话怎讲?” 军中崇尚的是武力,她虽是一国之后,但对这些士兵们来说,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女流罢了,有什么值得他们感佩的? 周喜解释到:“自开战来,朝中粮草军饷从未断过供应,兄弟们从未挨饿受冻过,比起多年前羌奴南侵那次好了不知多少倍,这都是因为有皇后娘娘坐镇后方。 还有南方水灾,军中有很多兄弟都来自那十五个州郡,咱们的亲人、朋友、家乡得以保全,也多亏了娘娘出谋划策,督促官员们救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陛下带咱们上前线冲锋陷阵,皇后娘娘守护后方安稳,兄弟们既钦佩又感激!” 听到这样的夸奖,阮绵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有些发烫,轻咳了一声并未多言。 经过一座营帐时,众人看到,有十余名士兵从里面抬出五六个双目紧闭,满身是血,却一动不动的人。 陈氏抬步跑过去,一一执起他们的手腕号脉,又掀开他们的眼皮查看,最后无力的收回手。 显然,这几人伤势太重,医治失败,已经没了生机。 见此,阮绵心中升起悲戚,罗贵人等亦面色沉痛。 周喜暗自抹了把泪,道: “兄弟们说了,咱们跟着陛下收复蔚朔十三关,乃永载史册的大功绩,便是以身殉国,也死得其所!” 阮绵心中敬意油然而生,原来收回蔚朔十三关也是这些热血男儿所愿,便是为此付出性命也无怨无悔。 中军帐里。 罗将军手臂上束着厚厚的棉纱,早已在宫宴上见过多次,他自然识得阮绵,待将周喜及亲卫都遣离后,他跪地见礼: “末将拜见皇后娘娘。” 阮绵抬手拦住了他:“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本宫身份不宜泄露,将军便当我是宫中女官即可。” “是。” 她又问:“将军可知,陛下如今在哪里?” 罗将军单手铺开一幅羌奴舆图,指着上面一条河流道: “回娘娘,之前收到奏报,阿敕贴率领亡部往图刺河去了,那里属于他兄长的部落——阿尔台部,陛下领兵去那里了。” 阮绵盯着舆图看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 “我去追陛下。” 大军才开拔两日,且随行带着大量辎重和俘虏,走不快,若她快马去追,应该不过一两日便能追上。 闻言,罗将军赶忙劝:“关外太危险,娘娘还是在这里等些日子吧,相信陛下很快就能大胜而归。” 阮绵摇头,态度坚决:“本宫心意已决,将军不必再劝。” 她千里迢迢到此,真的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见此,罗将军只好道:“好,末将派两千人马护送娘娘。” 阮绵淡淡一笑:“不必,听闻这里如今有一万五千人,其中伤兵一万余人,只有近四千人能作战,你若拨给我两千人马,遇到险情怎么办? 况且人太多,更容易引人注意。 你只需帮我安排一名熟悉羌奴地形的人便好,若有危险,我们逃跑就是,我们的马跑得快,想来也没谁会大费周章对我们这百十来人紧追不舍。” 罗将军仔细思忖了片刻,的确,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若大批士兵护送,太招摇,反而容易引人怀疑,若只百十来人,的确不会太引人注意。 那些跟随皇后的人能将皇后平安护送至此,想来都是有些本事的,正如娘娘所说,遇到危险跑就是了。 如今两国交战,羌奴各部正人心惶惶,自顾不暇,只要娘娘的身份不泄露,没有人会去追一群既没携带货物又没财物的人。 “是,就依娘娘所言,末将这便去安排。”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不堪设想 不一会儿,罗将军领着位中年男子回来,对阮绵一礼道: “此人名叫曹正,是一位皮货商人,常年往来大郯和羌奴,对羌奴各部族都很熟悉。” 曹正上前恭敬施礼:“小人曹正见过大人。” 皇后的身份不能轻易泄露,罗将军只对他讲,有位京中来的特使要见陛下,让他领路。 阮绵打量了他一眼,肤色微黑,身形瘦削,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两只眼睛却很亮,透着商人的精明和圆滑。 这样的人处事圆融,善随机应变,通常在各种条件下都能混开。 赞赏看了罗将军一眼,阮绵朝曹正点点头: “便要劳烦先生了。” “大人客气,今我大郯收复失地,小人能略尽到绵薄之力,荣幸之至。” 闻言,阮绵心绪翻涌,原来收回蔚朔十三关是所有大郯人的愿望。 休息了一晚,翌日一早阮绵等人离开儒城,出关朝图刺河行去。 陈氏留在这里帮忙医治伤兵,阮绵特意留了向贵人和两名暗卫保护她。 雪已经停了,但吹在脸上的风凉意更浓,阮绵裹紧了狐裘大氅策马前行。 积雪有些厚,马儿跑不快,关外的风很大,他们走过的路很快就会被风吹起的雪覆盖。 曹正熟悉这里的地形,一行人尽量避着部族和牧民聚集地, 夜晚,一行人在一处背风的山坡下安营扎寨,暗卫们分工行动,四周警戒,捡柴生火,搭建帐篷...... 出发前,罗将军给他们准备了干粮,军中粮草供应充足,又从敌军那里虏获了大量牛羊,给他们准备的各种食物都很丰盛。 还有暗卫背着锅,将干净的积雪装满一锅,融化烧开后放些米和肉干,一锅香浓的肉粥就做好了。 又拿出面饼在火上烤,松软的面饼就着热气腾腾的粥,众人吃得饱饱的。 一边吃着面饼,阮绵拿出舆图,这是她照着罗将军的那份图画的,特意缩小了许多,问曹正: “咱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曹正看向舆图,指着其中一处山地道:“回大人,咱们现在到这里了,照着这速度,最晚明日太阳落山前,就能追上陛下。” “当真?” 阮绵满心欢喜,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太好了!” 相处了一整日,曹正也看出来,这位是这群人的领头,暗自揣测,这或许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他跟皇后身边的女官说过话,并一路同行,可以跟人吹一辈子牛了。 夜晚,阮绵在帐篷里辗转反侧,想象明日那厮见到她的模样,一定会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地上! 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路走来,吹尽了风雪,一定很狼狈,那厮要是敢嫌弃她,她就狠狠揍他一顿! 但心里很确信,那厮不会嫌弃她,便是以后人老珠黄,满脸褶皱,满头银发,他也不会嫌弃她。 她笃定。 阿瞻,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声,她虽心中有些害怕,但没有出声,知晓那些暗卫会护她周全。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罗贵人的声音:“娘娘,快醒醒,娘娘......” 阮绵醒来,直接坐起身:“该赶路了吗?” 这些日子赶路太疲累,她经常睡得很沉,要罗贵人叫很久才醒。 罗贵人摇摇头:“娘娘,有情况。” 阮绵出了帐篷,才发现火堆已经被熄灭,而此时夜色尚浓。 跟着罗贵人爬上山坡半腰,来到另一侧,便见远处有火把的亮光如游龙般缓缓移动,在夜色里格外明显。 队伍很长很长,整齐肃然。 “他们是?” 离得远,阮绵看不清他们的着装和旗帜,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 罗贵人低声道:“五三已前去探查,您稍等片刻。” 一名暗卫将曹正也带了上来,阮绵指着那队人马所往的方向问: “曹先生,那个方向通往哪里?” 曹正朝远方看了看,皱眉想了片刻答: “那是到往嘉山关的方向。” 嘉山关? 阮绵在脑中仔细回想,嘉山关原属蔚朔十七关之一,曾经也被羌奴攻陷,后被宪皇帝领兵收回。 原本嘉山关由朱家世代镇守,可二十多年前,朱家被发现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距嘉山关不远的坊州乃北境仅次于云同的大城市,人口众多,很是繁华。 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尾的队伍,曹正喃喃道: “照这情形看,得有数万人马啊!” 正在这时,前去打探的五三回来禀道: “是羌奴大军。” 曹正问:“可看清打的什么旗号?” 五三摇头,夜色深浓,他看不清,就算看得清,也不认识。 曹正想了想又问:“他们盔甲的护肩上是什么图案?” 五三回想了一下,道: “鹰。” 曹正面色凝重:“这.....这是羌奴太师阿敕贴的军队。” “什么?” 闻言,阮绵震惊:“你确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曹正正色道:“小人十分肯定。” 阮绵心头发沉,那厮率兵去图刺河追阿敕贴,却不料此人却绕到后方来了。 这是打算去攻嘉山关吗? 若嘉山关被攻破,那坊州……不堪设想。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许久后,阮绵望了一眼远方绵长的队伍,对罗贵人道: “你派几个人去通知陛下,剩下的人跟我去嘉山关。” “您亲自去嘉山关?” 罗贵人疑道:“不先去见陛下了吗?” 阮绵长长叹息道:“我要去通知守将,提前做好御敌准备。” 据她所知,如今嘉山关驻军不足一万,阿敕贴阴险狡诈,若不提前做些准备,怕很难拖到援军抵达。 罗贵人道:“属下派几个人去通知就行了,您……” 阮绵摇头:“我亲自去,他们方能相信。” 若随便派几个人去,守将未必肯信,到时便白白耽搁了备战良机。 下了山坡,罗贵人叫了几人上前。 阮绵吩咐他们:“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赶陛下的大军,告知他,阿敕贴要去攻嘉山关。” “是!” 几人翻身上马,曹正同他们一起,乘着雪色赶路。 阮绵命其余人收起帐篷,朝嘉山关而去。 嘉山关就在儒城东部,之前她绘的地图上标有路线,这些暗卫们也都是常在外行走的,寻路不成问题。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加强戒备 因要攻城,阿敕贴的军队里带着大量器械辎重,后面还跟着长长的牛羊群,这是羌奴士兵的口粮。 他们的速度很慢,许是怕被发现行踪,天亮后便停下来安营扎寨休整了。 阮绵带着人远远的跟了一会儿,点了两名暗卫: “你二人跟踪他们,若其路线有异,及时通知我,其余人跟我去嘉山关。” “属下尊令!” “走吧。” 一众人策马前行,绕过阿敕贴的军队,朝嘉山关而去。 连赶了三日路,阮绵一行人终于抵达嘉山关。 看着纵马飞驰而来的一行人,守门士兵立刻警惕起来,手不自觉握上了刀柄。 自儒城大捷后,不断有战败的羌奴散兵游勇前来侵扰,他们已经打退好几拨了,指挥使已下令增强守卫,严查入关之人。 来到城门下,见城门紧闭,罗贵人亮出令牌: “我等乃宫中特使,开门。” 听到这话,城墙上的几名士兵并未有所动作,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一阵嗤笑。 有人朝下方啐了一口: “看来这些羌奴人还没死心,也不知动脑子换个新鲜点儿的招数,打量着咱们还会上当?” 阮绵等人面面相觑,只听又一位士兵冷嗤道: “你们来晚了,这招儿已经有人用过了,前几日有人冒充御前管事,被我们大人当场识破,并......诛杀。” 话音才落,密密麻麻的箭矢如落雨般从城墙上射下来。 一众暗卫眼疾手快,忙上前将阮绵护在身后,并挥动手里的兵器,打落攻来的箭矢。 阮绵下令:“撤!” 一众人纵马后退。 城墙上有士兵问:“头儿,追吗?” 队长望着跑远的众人,适才见识了他们的身手,想了想道: “他们武功高强,马跑得也快,咱们追不上。所有人,加强戒备!” “是。” 跑了一段路,见后面无人追来,一众人慢下脚步,罗贵人问: “娘娘,咱们怎么办?” 阮绵回头望了一眼城门,想起适才那两个士兵的话,猜测应是有羌奴人假冒身份,企图混进城。 羌奴人和大郯人原本相貌、语言都有差别,但蔚朔十三关被羌奴占领数十年,其间不乏有羌奴人和大郯人通婚,也有不少大郯人的后代归附羌奴,所以在羌奴人中找几个相貌与大郯人无异的并不难。 至于语言,边境上的兵将们会几句对方国家的语言很正常。 阮绵想了想,朝罗贵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罗贵人听后,纵马回到城门外,对着城楼上的士兵高声喊: “我家主子有话给樊指挥,问他可还记得十五年前,在安远侯府,缠着他玩双陆的人?” 闻言,士兵们感到十分莫名。 “头儿,要将她这话转告大人吗?” 想了片刻,队长道:“你看着,我去见大人。” 听到传话,樊指挥匆匆打马来到城门,登上城墙,看向城外的人。 阮绵早已策马回来,将头上的帽子和脸上的布巾一揭,笑问: “樊世叔,可还记得我?” 樊指挥又惊又喜:“皇......开城门!” 城门打开,樊指挥亲自出来迎接,正要见礼,阮绵出言拦住了他: “我的身份不宜泄露,樊世叔勿要多礼。” “是。” 来到卫守府,樊指挥忙见礼: “末将拜见皇后娘娘。” “世叔免礼,坐。” 樊指挥却并未动,低着头道:“末将惶恐,娘娘喊末将樊茂就好。” 阮绵掩口一笑:“樊将军请起。” 樊指挥这才从地上起来。 阮绵饮了口茶,浅浅一笑:“多年不见,樊将军可还好?” 樊世叔与她的爹爹曾是至交,当年在京城时,樊世叔常去安远侯府做客,有次她和阿弟玩双陆输了,哭闹不止,樊世叔瞧见了便陪她一起玩,让她赢了好几次,她这才转哭为笑。 爹爹过世后,樊世叔帮过她姐弟二人不少忙,多年来,两家往来密切。 临出征前,那厮给她看过大郯北境布防图,所以她知晓嘉山关这里是樊世叔镇守。 樊世叔为人谨慎,她便是担心派暗卫前来,他未必会信,若再去核实,未免太耽搁时间,才决定自己亲自来。 樊指挥道:“托娘娘的福,末将一切安好。不知娘娘为何来到了这里?” 阮绵正色了几分,将她去追皇帝中途,发现阿敕贴正率大军要来攻嘉山关之事讲述了一遍。 樊指挥听完,面色凝重。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主动出击 事不宜迟,樊指挥立刻招来一众部下商议。 听闻阿敕贴要来攻嘉山关,众人一脸凝重。 “大人,此消息从何而来?可属实?” 与其它关隘相比,嘉山关并不大,入关后也并非一马平川,还有许多山地、河流阻挡,不利于行军,所以羌奴人很少会选择来攻此处,朝中在这里安排的驻军也不多,仅数千人。 樊指挥并未说出皇后在此,只道: “千真万确,阿敕贴大概还有两三日便会抵达,为今之要是充分利用这有限的时间,整顿防务,做好御敌准备,坚守待援!” “是!” 随后,樊指挥为一众部将安排防守任务,加固城防工事,备足箭矢兵器、粮草军需等,众将得令后纷纷散去准备。 两日后,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 “羌奴大军正朝嘉山关而来,约有九万人马,还有一日便抵达。”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这数千人的兵力要抵挡阿敕贴大军,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一时间屋中陷入寂静。 “太好了!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突然响起,原来是指挥同知朱勇,他拍着大腿,一脸兴奋道: “陛下亲领兵收复蔚朔十三关,眼瞧着阿敕贴老儿被打得屁滚尿流,我老朱只叹无缘上战场杀几个敌寇,如今阿敕贴竟然亲自领兵来攻,咱们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是吧,老汤?” 他身旁的指挥佥事汤宏道:“说得对,不过一群逃兵败勇,乌合之众罢了,他们敢来,咱们便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二人话音一落,屋中低靡之气荡然无存。 纵然此次防守任务艰巨,但他们绝不能让敌人踏入嘉山关一步,因为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待一众人离开,樊指挥来见皇后。 阮绵正坐在桌案后,手里捧着盏热茶,看着一张舆图出神,脸上丝毫没有大军压境的慌乱。 见她这般安闲的神态,樊指挥只觉这两日的紧张瞬间淡了许多,上前道: “娘娘,羌奴大军即将压境,末将派人护送您先行离开吧?” 阮绵回过神,放下茶盏,摆摆手: “不必了,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守城。” 樊指挥不同意:“不妥,您如今身负重责,怎能冒这样的险?” 阮绵坚定道:“没事,我相信世叔和诸位将军能守住嘉山关,等到援军抵达。” 听到她这样说,樊指挥心中生了些快慰。 自他驻守嘉山关以来,加固城墙,操练兵马,阿敕贴虽兵多将广,来势汹汹,但他相信只要指挥得当,再凭借险要的地势,拖些日子等到援军不成问题。 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一国之后,若是有损,必会引得大乱,他又劝道: “话虽如此,可......” 阮绵抬手制止了他:“樊将军不必再劝,本宫心里有数,将军放心,若真到了非走不可的那一刻,本宫不会优柔寡断。” 樊指挥看着眼前的女子,这两日相处下来,他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她已不再是印象里当年那个爱撒娇的小丫头了,已是温婉兼具威严的一国之后。 罢了,若真到最后一刻,他拼了命也会护她安全离开,于是不再多言。 阮绵弯了弯唇,她选择留下并非意气用事。 这两日,她四处查看了嘉山关各处守卫,戒备森严,军纪严明,她相信这样的军队可以同敌人一战,也相信那厮收到消息后,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她也想尽自己所能,同这里的将士们一起守住这座城池,这些年她常见那厮钻研兵法,也跟着学到了些皮毛。 “樊将军可想过主动出击?” 她知晓,关隘驻军的主要职责是防御,并非攻击,神色严肃了几分道: “阿敕贴不知我们已洞悉了他的意图,若我们主动出击,攻其不备,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且他率军远道跋涉而来,定疲惫不堪,而我们以逸待劳,更具优势。” 只见樊指挥叹道: “不瞒娘娘说,末将这两日也思索过这个问题,只是......我军兵力不足,倘若陷入敌军包围,恐怕难以脱身。” 他也想过领兵出击,但此举风险极大,面对敌强我弱的局面,主动出击很难讨到好处,所以最终作罢。 他并未因对方是女子便有所轻视,实在是眼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并非柔弱女子,而是可与之共谋的同袍。 阮绵指着桌案上铺展的舆图问: “这处山隘有多长?” 樊将军朝舆图扫了一眼,驻守嘉山关多年,对这方圆百里都再了解不过,这道山隘名阴山口,位于嘉山关外数里处。 他认真道:“大概三四里,这两边的山并不高,当中的夹谷还算宽敞。” 阮绵的手指点着舆图:“阿敕贴若要来攻嘉山关,这道山隘乃必经之地。” 樊将军点点头:“的确,但此处并不适合伏兵。” 阮绵听后了然,北境的山与南方大有不同,山石裸露,并无任何遮挡,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见她没有多问,樊指挥明白她懂其中的缘由。 他也曾打过这道山隘的主意,但并没有想出良策,如今土地被封冻,也没办法埋尖桩,挖陷马坑之类,所以这道夹谷派不上丝毫用场。 低头思忖了片刻,阮绵道: “不适合伏兵,但......埋伏些别的东西应该不成问题吧?” 闻言,樊将军眸光一亮: “娘娘的意思?” 阮绵道:“如今厚厚的积雪铺地,我们何不借此做些文章?比如,阿敕贴的先锋军乃骑兵,我们在雪地里埋些绊马索,想来不易被发现。 还可以埋些机括暗器,一旦触碰,便能发射利器,不比伏兵强?当然,我只是给个建议,世叔身经百战,智谋无双,具体实施起来,还需世叔谋划周全。” 她明白,她从未上过战场,所有设想不过是纸上谈兵,战场上的弯弯道道多了去,具体该如何操作,还是要由经验丰富的将领决定。 听了她的话,樊指挥灵光乍现,似是想出了什么作战良策,激动道: “娘娘此计甚好!末将这就去办!” 看着他兴冲冲离开的背影,阮绵不由笑了,她翻了几次那厮的兵书,竟就用上了,她该不会是军事奇才吧?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6章 伏击 樊指挥当即召来一众部下,告知主动出击的计划。 众人一听,热血沸腾,立刻召集城中能工巧匠和军中善机括暗器者打造各种机关装置。 翌日,天色渐暗,一条长长的火龙向嘉山关靠拢。 先锋骑兵趾高气昂地冲进阴山口,行驶了一段并未发现异常,于是传令后方的大部队跟上。 眼看队伍即将走出夹谷,突然一阵凄厉的嘶鸣声划破夜空,跑在最前面的几匹马被什么绊住,一时间人仰马翻,后面的马匹来不及收力,纷纷撞上了前面的马匹,又被绊倒了一大片。 绊马索上缠着尖锐的倒刺,前面被绊住的马匹奋力挣扎,鲜血汩汩而流,后面的马匹因受惊发狂,嘶鸣着四处乱窜。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许多羌奴士兵猝不及防被甩下马背,有的,被马蹄肆意践踏,鲜血从口中喷洒而出,惨叫毙命;有的,不知触碰到了夹谷两边什么东西,一道道利刃射出,来不及痛苦哀嚎,便丢了性命。 霎时,鲜血染红了长长的夹谷。 前方队伍乱作一团,有人上报给了阿敕贴,阿敕贴的马车早已进入夹谷行驶了一段路程,闻言,忙令所有人后撤。 正在这时,两旁的山上射出无数箭矢,还伴随着巨大的滚木和礌石落下,一路砸向羌奴士兵并将夹谷后路堵住了。 山上人影绰绰,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鸣锣击鼓声、呼喝呐喊声震天响,似埋伏有千军万马。 阿敕帖心中大惊,意识到这里早有埋伏,忙喝令部下整队御敌。 一众羌奴将领率领自己的士兵往山上冲,企图将大郯士兵杀个片甲不留,孰料漫山遍野不知安装了多少机关,每每一触碰,便当场毙命。 看着乌泱泱涌上来的羌奴士兵,一个个接连倒在了半山腰,朱勇只觉痛快极了,爽朗的笑声响彻天空,朝身旁的樊指挥使道: “大人,我老朱谁都不服,就服您!这番谋划真是绝了!” 樊指挥负手而立,捋了捋胡须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嘉山关如今处于危难,皇后在此的消息不能泄露丝毫。 过了许久,眼见越来越多的羌奴士兵往山上冲,有越来越多的人跨过机关阻碍,朝他们这里奔来,樊指挥令亲兵鸣金收兵。 这山上不能埋伏大量兵力,但埋伏个百八十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自午后,他们便埋伏在这里,主要目的是让敌人误认为山上有大量伏兵,引敌人上山来攻,从而触发机关。 至于正面厮杀还是算了,他们这百十来人对上敌方数万人,便是人家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他们淹死。 所有士兵听到号令赶忙集合,一起抄小路下山,没有任何人恋战。 天亮后,阿敕贴由亲卫背下马车,看着两边山上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毫无血色的唇颤抖不止。 “可统算出来了?” 亲卫低声道:“禀太师,伤亡共计两万人。” 阿敕帖闭了闭眼,许久后再睁开,眸中尽是冰冷和狠厉: “整兵,进发!” 这次两国交战,羌奴损失惨重,他在各部族的威望荡然无存,急需一场胜利,重拾他的声望。 他原本计划天亮之前赶到嘉山关,趁大部分人还在熟睡之际,防守松懈之时发起进攻,他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此关,然后一路向坊州进发。 坊州繁华,有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和美人佳酿,待大郯皇帝带兵赶来,他早已将整个坊州的财富和人口掳劫一空了。 但如今......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为何对方早有防备? 还设下埋伏,让他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娘娘,适才斥候来报,阿敕贴已经出阴山口,朝嘉山关来了。” 樊指挥来向阮绵禀报。 阮绵心里有些好笑,她手无缚鸡之力,又不懂布防御敌之事,樊世叔特意跑来告诉她做什么? 但脸上仍旧一派和暖之色: “经过昨晚一役,想来羌奴军中士气已有所消减,阿敕贴为了早日攻下关隘,稳定军心,接下来定会发动猛烈攻势,看来要经历几场恶战了。” 只要能顶住这几场恶战,挫其锐气,之后便好说了。 樊指挥有些意外,深宫妇人竟连这也能想到,不愧是将门之后,点点头: “娘娘分析得极有道理,末将定会全力以赴,绝不叫阿敕帖计谋得逞。” 他这话说得极为恭敬认真,但阮绵还是从中捕获到了一抹戏谑之意。 她心中叹息,连她这门外汉都能想到这一层,身经百战的老将怎么会想不到。 她轻咳一声:“适才,听他们讲起昨晚樊将军带人伏击羌奴大军的经过,樊将军真是智勇无双,谋略过人。” 樊将军一抱拳:“多亏娘娘提点。” 这话他并非是恭维,虽然后面实施操作之法皆是由他主导谋划,但若非对方提醒,他绝想不到这一层。 看着曾经的挚友之女,他心中感慨万千,当年曾和好友约定,将来要大破羌奴,收回蔚朔十三关。 如今她在这里,他仿佛正和好友并肩作战,共同完成年轻时许下的诺言。 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有士兵来报: “羌奴大军已到城下。”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7章 解救 樊指挥登上厚重的城墙,只见一众士兵神情紧绷,气氛有些低沉。 他正疑惑出什么事了,就听不远处的朱勇骂道: “卑鄙!阿敕帖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朱勇看到了他,走过来指着城外: “大人,您看,这怎么打?” 樊指挥上前两步望向城墙外,目之所及,旌旗飘飘,数万羌奴大军正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 然而,走在羌奴大军前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放眼望去竟有千余人之多。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羌奴士兵呵斥着、推搡着踉跄向前。 樊指挥的心猛地揪紧:“这些是......是大郯人?” 汤宏也走过来:“七十五年前,羌奴连攻下蔚朔十七关,其中有三座城池的百姓未来得及撤离,被羌奴掳走,成了奴隶,想来这些便是他们的后人。” 朱勇咬牙切齿:“如今阿敕帖将他们推出来当人肉盾牌,我军若是发起反攻,必定先伤到这些人。” 众人沉默了。 城下黑压压的羌奴军越来越近,他们推着巨大的投石车、云梯、攻城槌等攻城利器,所过之处的地面上,发出隆隆的响声。 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就位,箭矢在阴沉的天空中泛着冷光,但众人脸上皆是不忍与为难之色。 他们是大郯的士兵,他们的职责是守护大郯疆土和百姓,若城下的是敌军,他们会毫不犹豫射出手中的利箭,但如今......他们拉弓的手在微微颤抖。 樊指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忖片刻大喊道: “准备营救!” 紧接着分派任务:“老朱,你我各带一队人马出城,你负责营救那些俘虏,我来拖住敌军,老汤,你指挥弓箭手掩护我们撤退。” 三人共事多年,早有默契,短短数语便明白了他的谋划。 “是,属下领命!”二人齐声应道。 樊指挥和朱勇立刻下城墙点兵出城。 朱勇率先骑上马,对樊指挥道:“你带人营救俘虏,我负责拖住敌军,上次比试俺老朱可是赢了你呢!”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带着人朝城门去了。 樊指挥无法,只得吩咐亲卫更改目标。 “让开!让开!” 朱勇领兵出城,策马跨过前方的俘虏,挥舞手中的长刀冲入敌阵,将羌奴军和前面的俘虏分开,但敌军人数众多,反应过来后渐渐朝他们围拢过来。 樊指挥带领士兵冲向那些俘虏,一边与挟持他们的羌奴兵厮杀,一边口中高呼: “莫怕,吾等来救你们!” 俘虏们听到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樊指挥利落的砍倒一名羌奴士兵,朝一位中年汉子喊道: “往城门跑!” 中年汉子却没动,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大郯话道: “多谢大人,我不能走,我娘还在他们手里。” “什么?” 樊指挥震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许多人已经脱离羌奴士兵的掌控,却无一人往城门的方向跑。 “你们......” “我们不能走,我们的亲人还在羌奴军中,若我们逃了,羌奴士兵回去会杀掉他们的。” “......” 有妇人指着几个瘦削的孩童道: “您将他们几个带走吧?他们已无亲人,没有牵挂,求大人妥善安置。” 樊指挥忙令几名部下护送他们回城。 有位枯瘦的老者喊道:“大人......您也快回......您守城该如何......便如何,不必......顾念我们,我们今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闻言,一向杀伐果决的老将军心中一颤,鼻头发酸。 “大人,朱将军被围困了!” 樊指挥抬头望去,便见老朱和他的几名部下被羌奴士兵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心急如焚,知道朱勇支撑不了多久,面前这些百姓不肯离开,看来只能暂时舍弃了。 “营救朱将军!” 樊指挥率领一众部下向朱勇被困之处杀去,将围得严严实实的羌奴士兵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老朱,快撤!” “不行,这些俘虏……” 樊指挥打断他:“他们还有亲人在敌军手中,不肯走,回去再说。” 朱勇无奈,只能跟着樊指挥边战边退。 羌奴士兵哪里肯轻易放过他们,越来越多的人冲过来,对他们围追堵截,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见此,适才的中年汉子大声喊道: “他们是为救咱们才以身犯险,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丢了性命!反正羌奴人没打算给咱们活路,拼了!” 说着,他从地上一个咽气的士兵身旁捡起把弯刀,朝一众羌奴士兵冲了过去,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有人捡起地上的长刀,有人赤手空拳,加入了战斗。 一向对他们俯首帖耳的奴隶,竟敢对他们兵戈相向,羌奴士兵始料不及,忙回身应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樊指挥等人见状大为感动,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带领一众人奋力拼杀,冲破了羌奴的包围圈。 羌奴士兵紧追不舍,眼看快追至城门,突然箭如雨落,朝着他们射来。 樊指挥等人终于退回到城中,所有人都受了伤,朱勇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尤其脸上那一道,鲜血直流,瞧上去格外骇人。 看着救回来的几名孩童,众人心中滋味莫名。 他们料到此次出城营救,不能将所有人救下,只能尽力而为,能救多少便救多少,却没想到......还不如他们折命的兄弟多。 但,无一人后悔。 樊指挥命人将这几个孩童带去卫守府,好生照料。 羌奴士兵重新整军进攻,推着各种攻城利器缓缓前行。 城墙上的弓箭手早已准备好,只等一声令下。 看着那千余名俘虏,樊指挥的手不住颤抖。 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命令。 “大人.....” 汤宏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也不想伤害同胞,可一旦嘉山关失守,会有更多人沦为羌奴人的奴隶。 樊指挥闭上眼,缓缓举起右手:“放——” “箭”字还未出口,一阵巨猛的大风骤起,羌奴帅旗被吹折,许多羌奴士兵被吹下了马背,羌奴军中陷入一片混乱。 很久,风力渐渐变小,天空簌簌落起了雪,摇晃了许久的马车终于稳住,阿敕帖探出头: “收兵!” 羌奴大军回撤,看来一时半刻不打算进攻了,樊指挥等人长舒了一口气,眼下危机算是暂解。 看着被羌奴士兵往回赶的俘虏,樊指挥紧紧握着拳,目光坚定: 要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 “大人,您身上的伤还是包扎一下吧?” 汤宏提醒,虽然几道口子对武将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樊指挥身负重责,马虎不得。 樊指挥看了看手臂上的一道口子,当时亲兵帮他挡了一下,伤得并不深。 想起府中那人,或许她有主意。 “你在这儿盯着,我回去一趟,有情况立刻报我。” “是,大人。” 樊指挥才走到卫守府大门,有位男子上前: “大人,小人有法子救那些俘虏。” 樊指挥打量了他一眼,男子身形瘦削挺拔,身上穿的棉袄有些破旧,但很干净,头发也梳理的很整齐: “你是?” “小人朱霖晟,七年前被流放至此。”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8章 主持公道 卫守府的偏厅里,听完朱霖晟的营救计划,樊指挥点点头: “不错,你这番谋划切实可行。” 若顺利的话,不仅能救出那些俘虏,还能给羌奴大军重重一击。 朱霖晟一脸平静,毫无波澜。 想起他的身份,樊指挥肃了神色道: “说吧,你有何目的?” 据多年的经验,他断定眼前之人不仅仅是想救人这般简单,定有所图。 此人到底是皇室中人,且有过那样的经历,若他想利用自己图谋什么,便是痴心妄想! 察觉到他眼中的疏冷和戒备,朱霖晟毫不介意,他曾经的确谋过那高位,但如今,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早已没了那念想。 他现在执着于心的唯有一件事: “事成之后,请大人让我见皇后娘娘一面。” “你?” 樊指挥很是震惊,自皇后来了这里,他对外一概称是宫中女官,连他的夫人都不知内情,此人是如何得知的? 朱霖晟解释道:“那日大人去城外迎接皇后娘娘时,小人与一众流人正从采石场回城,因当年与皇后娘娘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 流放来的人每日都要做繁重的苦役,开垦荒地、采矿冶铁、修筑城墙等。如今冬日,没办法耕种,他们这里也没有矿藏,便安排流人采石,修筑工事。 樊指挥问:“你见皇后做什么?” 朱霖晟道:“等见到了,大人自然会知晓。” 听他这意思,并非是要单独见面,樊指挥想了想道: “本将只能将你所请转告皇后,至于皇后见不见你,本将便管不着了。” 朱霖晟一脸笃定: “她会见我。” 从卫守府出来,一名黑衣人出现在朱霖晟面前: “见过公子。” “查到了吗?” “回公子,查到了,俘虏被圈在北侧,只派了少数士兵把守。” “朱九呢?” “正在往这里赶。” 朱霖晟颔首:“去吧,按计划行事。” 黑衣人足底一蹬,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里。 朱霖晟也朝城外的方向走。 是夜,雪已停。 近万头牛羊被轰赶着来到羌奴兵营外,牧人朱九凭借高超的技能,让牛羊们排着有序的队列前行,不发出丝毫声音。 “公子,已准备妥了。” 看了眼黑沉的天空,朱霖晟颔首,在心中估算着当下的时辰。 连日奔波跋涉,羌奴士兵们睡得格外香沉,谁都没料到大郯军有胆量来偷袭。 值守的士兵打了个呵欠,拢了拢厚厚的羊皮毛外衣,正想小憩片刻,突然,一支穿云箭响彻天空,不远处的城楼上亮起通明的灯火,锣鼓声宣天,城门开启,一队士兵策马而出。 守兵正要传令紧急军情,下一刻,一群凶猛的“怪物”疯狂的朝兵营冲了过来。 “怪物”的头被蒙住了,尾巴上系着浸透了油的干草,此时干草被点燃,暴躁的在兵营里乱窜,所到之处无数军帐起了火。 许多士兵被惊醒,看到这些疯狂乱窜的“怪物”,惊慌的拿起兵器,朝这些“怪物”刺去,孰料,受了伤的“怪物”们性子更加发作起来,到处横冲直撞得更厉害。 军营里乱作了一团,士兵们四下逃窜,慌乱之中,被踩死者不计其数。 大郯士兵紧跟在“怪物”们后面,手执大刀长矛,如切瓜砍菜般,对着满地屁滚尿流的羌奴兵就是一通乱砍。 北侧的俘虏营里,看守的士兵们望着大营里的火光,正满心疑惑,一队人马突然朝他们袭来,势如猛虎下山,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慌忙执起兵器,与来人拼杀,却早已失了先机,很快就被策马而来樊指挥等人斩于刀下了。 俘虏中有人认出了樊指挥: “是今日那位大人,他来救我们了!” 樊指挥手持长刀,走到一座座关押他们的围栏外,砍断上面的锁链: “出来!都出来!跟我们走!” 俘虏们没有犹豫,纷纷涌出围栏,大郯的士兵们手持利刃在前开路,引导他们朝城中跑。 有腿脚不便的老人,幼小的孩童,眼看就要掉队了,骑马的士兵直接将他们捞上自己的马背,快马加鞭送他们入城,再返回接应。 见俘虏们都已逃出,樊指挥命亲卫传令撤回。 羌奴军大营里,汤宏忙令所有部下撤退。 罗贵人悄悄潜至存放云梯、投石车等利器的地方,将身上背的桐油泼到上面,吹燃火折子扔了过去,熊熊大火燃起,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朱九吹起尖利且有节奏的哨声,牛羊们似是听到某种召唤,纷纷朝一个方向跑去,很快就冲出了军营的围栏,跑得无影无踪了。 有人大喊: “俘虏跑了!” 但这个时候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哪还有人顾得上俘虏。 俘虏们被成功救回,当他们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心中既有安定和激动,亦有茫然和未知。 他们之中,几乎所有人从一出生就在羌奴,是最低等的奴隶,干着最脏最累的粗活,忍受着无边无尽的打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的父母长辈口口相传,要他们记住,他们是大郯人。 他们自幼便听长辈们描述,大郯有多好、多美:钟灵毓秀的山水,温润的气候,丰富的物产..... 不像羌奴,只有望不尽边的草原和荒漠,漫长的寒冬,和挨不完的鞭子..... 他们日复一日的忍受着折磨和摧残,但心中从不曾忘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他们是大郯人,有一天,一定要回到大郯! 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 可当真的站在这里,他们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樊指挥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迷茫和不安,高声道: “城南已为你们空出了几座宅子,你们暂且去那里,吃食、衣物等一切所需皆有,待战事结束后,朝廷会妥善安置你们。” 闻言,一众人眼睛亮了起来,忙不迭跪地谢恩: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樊指挥让他们起身,命人带他们去城南安置,并低声叮嘱要将所有人看牢,以防有奸细捣乱,毕竟非常时期,小心为上。 第二日,朱霖晟被带到阮绵面前。 阮绵打量着他,多年不见,此人被边塞的风吹得沧桑了许多,但一双眼睛极亮,似乎很有精神。 “听闻你要见本宫,说吧,何事?” 朱霖晟再度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制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一叠纸张,举在手中道: “求娘娘主持公道,重审二十年前,嘉山关守将朱明荃通敌叛国一案,还我外祖父一个清白!” “你.....” 闻言,阮绵和樊指挥互视一眼,眸中俱是惊讶。 阮绵想起多年前,听朱云姝说过,不知其母身份,猜测应是出身卑贱,所以不受待见。 想不到,他们的母亲竟出自一方守将的朱家。 她朝罗贵人使了个眼色,罗贵人会意,上前取过朱霖晟手中的纸张,呈给阮绵。 “这些,是你查出来的?” 阮绵略略翻看了一遍,这些纸张已泛黄,可见有几年了,但被保存的极好,没有丝毫破损。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9章 撤兵 “正是。” 朱霖晟道:“当年那封勾结羌奴的密信.....乃逆王命人伪造的,这里面有当初澹王府长史的口供,是他找了一个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秀才写的。 那秀才,小人已经找到,里面也有他的证供,他尚在人世,随时可以出来作证……” 多年前,他答应过小舅舅,一定要为朱家洗刷冤屈。即便被流放边塞,他也从不敢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 逆王在位时,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查,手里的线索很有限。 逆王伏诛后,他被押入天牢,首先想到的便是命人将当初的澹王府长史擒获,逼他说出当年朱家通敌一案的真相。 流放到嘉山关后,他派人四处寻找那秀才的下落,终于在三年前找到了。 他手上有了足够能为朱家翻案的证据,却不知将此事托付给何人? 朱家已被满门抄斩二十多年,朝中还有谁记得曾经战功赫赫的一方守将? 这些年,他私下里找了许多人,却屡屡被拒。 直到那日在城外看到她,他想,或许他的机会来了。 他们之间虽有过仇怨,但他相信,她绝不会放任忠臣良将蒙受不白之冤,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接近她的机会。 但卫守府戒备森严,她身边又有高手环绕,他总寻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三日前,听闻羌奴大军将要来攻。 那时,他便开始筹备这场袭营,不仅仅是为见到她,外祖父和几个舅舅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地方,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来侵犯! 当年外祖父的几个下属也受了牵累,被迫流亡至关外,朱九擅与动物沟通,在关外养了大量牛羊马匹。 自他知晓自己骨子里流着武将的血后,便认真研读兵书,田单的火牛阵他最是喜欢,于是拿来效仿。 阮绵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倘若属实,朱家便是蒙受了千古奇冤。 她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人,垂下眼睫,想起曾经被他算计婚事,被他上门威胁,当时真的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但阴错阳差,她也找了新的幸福。 罢了,不管怎么说,让真相大白天下,为忠臣良将洗涮冤屈都是她应尽之责。 她淡淡道:“本宫会将这些证物上呈陛下,届时由陛下定夺。” 朱霖晟心中无比激荡,但多年来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重重磕了个头: “谢娘娘大恩。” 即便她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他相信,她一定会促成此事,外祖父的冤屈很快便能昭雪。 “若无旁的事,你下去吧!” 阮绵挥挥手,将他打发了。 曾经的仇敌,她一眼都不想多看,即便他这次立下了大功,也无法消除她心里的恨意! 没有趁机赶尽杀绝,只是想多积点德。 “小人告退,娘娘保重。” 朱霖晟又恭敬的磕了头,方退身出去。 阮绵看了眼外面的日头,跟樊指挥道: “都这个时候了,敌军那边还没动静吗?” 樊指挥摇了摇头,笑道:“娘娘派人将他们的攻城之械全毁,许是还在修吧!” 阮绵也笑了:“听闻昨晚羌奴士兵死伤无数,各类物资损毁无数,敌军怕是很再聚起士气了。” 羌奴军营里,处处弥漫着低沉之气。 尤其主帅帐中。 整个营帐里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阿敕帖最疼爱的小儿子睦尔欢喂他喝完药,扶他重新躺回了榻上。 看着瘦骨嶙峋的父亲,睦尔欢担忧不已,昨日大风吹折帅旗时,父亲口吐鲜血,回来后便一直昏迷。 半夜父亲醒来,听闻营中正遭遇偷袭,急火攻心又咳了血。 过了许久,榻上的阿敕帖缓缓睁开眼,艰难的张嘴,声音沙哑低弱: “传令下去,拔营起寨,撤退!” 睦尔欢蹙眉:“我们都还没有进攻,怎能就这样撤兵?况且......他们屡屡偷袭,杀我那么多士兵,烧我那么多军资,就这样算了吗?” 想起如今尚未交战,己方就损伤惨重,阿敕帖情绪激动之下,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又晕了过去。 “父亲!” 睦尔欢大惊,忙令军医上前查看。 军医诊脉后,从药箱里取出一粒药丸为阿敕帖服下,过了许久,阿敕帖渐渐醒过来,对小儿子道: “依如今的情形看,嘉山关已是不易攻下,若等大郯皇帝率兵前来,我们.....恐怕再难走了。” 他明白,既然嘉山关守将早有准备,定早就派人去求援了,恐怕大郯皇帝正在赶来的路上,等到时候被前后夹击,他们的处境就糟糕了。 睦尔欢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犹豫道: “可......这样一来,咱们不就白跑一趟吗?还损失了那么多兵马......” 阿敕帖闭上眼摇头: “顾不得那么多了。撤兵,要快。”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70章 问个明白 从卫守府出来,朱霖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身上背负多年的重担终于可以放下了。 他抬眼环顾四周,自己已来到这里七年,这里虽没有京都繁华,但想到每一寸土地,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亲人的心血,便觉心中满足安宁。 一个穿着灰布短袄的男子迎上来一礼: “公子。” 朱霖晟道:“徐三,告诉朱九、胡四他们,证据已经交上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朝廷便会重审当年外祖父的案子。” 徐三激动大喜:“太好了!” 朱霖晟看着他,难得弯起唇: “待真相大白,你们身上背负的罪名也会被洗清,想想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徐三一怔:“公子不想要我们了吗?” 朱霖晟淡淡一笑:“我一个流放的犯人,你们跟着我做什么?好好想想,到时候告诉我。” 正说着话,一人策马疾驰朝卫守府而来,只见他身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霖晟上前喊他: “常思?” 眼看到卫守府了,常思正要下马,听到喊声,朝不远处看去: “四......” 突然想起对方已不是皇子,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遂闭了口。 朱霖晟上前:“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常思道:“我家大人来给嘉山关的将士们送军需,在城外遭到流匪劫抢,特来请指挥使大人前往救援。” 他的话音刚落,身子就被拽下了马背,朱霖晟骑上他的马,急急朝城外而去。 嘉山关并不大,很快就出了城,又跑了一盏茶,终于看到山脚下正打得难解难分的两方人马。 这些流匪大部分是羌奴人,如今蔚朔十三关被大郯收回,很多匪冦没了去处,便各处流窜劫掠,各地守卫还未来得及清剿。 朱霖晟大喝一声,跳下马冲了过去,从一个倒地的侍卫身旁捡起一把刀,冲向了流匪。 这些年,他勤习武艺,身手颇佳,他一边与流匪拼杀,一边在人群里寻找沈维桢。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雪白狐裘,俊美如玉。 流匪们看出来,沈维桢是这群差役的领头人,于是几个流匪交换了一下眼色,齐齐朝他攻去。 护在沈维桢身前的几名侍卫忙举起佩刀,迎面而上。 趁着混乱之际,一名流匪悄悄绕到后方,挥舞着一把长枪朝沈维桢后心刺了过去。 朱霖晟大惊,毫不犹豫跑上前,挡在了沈维桢身后。 “噗——”的一声,利刃直插入朱霖晟的胸膛。 那流匪发了狠,一把抽出长枪,还欲去伤沈维桢,突然破空声响起,一支箭羽正中那他的眉心。 樊指挥率一队士兵策马而来,流匪们见状大惊失色,纷纷落荒而逃,士兵们赶忙去追拿。 “公子!” 徐三双目通红,跑过来扶着朱霖晟坐起身: “您怎么样了?” 朱霖晟面露痛苦,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一片,看着徐三: “这下,你们真的不能跟着我了。待平反后,你们可以继续从军报国,也可以回家乡去做点什么,我剩下的那些产业,你都清楚,给大家分了吧。” 徐三哭得难以自抑: “不,您不会有事,小人这就带您去看大夫。” 朱霖晟摇了摇头,艰难的看向尚处于怔愣中的沈维桢,冲他淡淡一笑: “沈大人......” 沈维桢看着他胸前刺目的鲜红,渐渐回过神: “你......” 胸腔中剧痛难忍,朱霖晟强撑着一口气: “当年那件事......皆是我一手谋划,云姝她.....并不知晓.....是我对不起你.....” 沈维桢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太过出乎意料,他对此人算得上恨之入骨,可对方却奋不顾身救了他。 “欠你的,终于还了。” 说完,朱霖晟缓缓闭上了眼。 樊指挥将沈维桢邀至卫守府,坐下后连一盏茶都没喝完,便被亲卫叫走了。 听说沈维桢来了,阮绵前来见他。 见过礼后,沈维桢问: “娘娘怎么会在这里?” 阮绵将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问: “沈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维桢道:“微臣去襄州要债,之后筹备救灾物资送去谷州,朝廷有一批军需要运到嘉山关,负责押运的人途中病倒了,正好微臣谷州的事处理完了,所以替他跑这一趟。” 阮绵惊讶:“你亲自去向代王要债?” 沈维桢垂眸:“臣也是迫不得已,毕竟那是代王爷。” 闻言,阮绵立刻懂了,据说代王十分难缠,想必这趟颇费些唇舌。 阮绵道:“沈大人辛苦了。” 沈维桢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阮绵看着他,觉得今日的沈维桢有些奇怪,抿了抿唇道: “听闻......朱霖晟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沈维桢点点头,对于那人的拼死相救,他实在生不出什么感激之心。 毕竟,他曾害他痛苦不堪,逼迫他接受一桩屈辱的婚事,他多年来的孤苦冷寂,也是拜他所赐。 他看向阮绵:“他算计我那日,曾去你的别庄审问过一个人,那人当日也在大长公主面前出现过,那.....是陛下?” 曲三公子再怎么放纵无羁,也不会随随便便带一个外人去向大长公主拜寿。 他当时没有过问,也没有多想,但今日......过往种种突然在脑中浮现,如有什么重物压在胸口,堵得他难受。 即便知道,如今揪着这些过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想问个明白。 阮绵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他何其聪慧,即便当时有疑惑,到如今怎么会猜不到? 沉默了片刻,她坦然点头: “对。” 沈维桢:“所以,你早就知道内情?” 阮绵垂眸,这是她唯一对不住沈维桢的地方,明知道澹王谋逆作乱上位,她却并未向他透露只言片语,眼睁睁看着他跟逆王牵扯上关系。 “对不起,我......” “微臣知道,娘娘有苦衷,迫不得已。” 沈维桢出言打断了她: “那时候,娘娘要守护侯府,要保护皇太孙,唯独微臣.....” 他闭了闭眼:“可以轻易舍掉。 微臣一直以为,微臣与娘娘.....是天意弄人。 却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娘娘就做好了选择!”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5章 最后一次 他并不觉得,是他想多了。 她跟那个男人有十年的情意,他亲眼看到过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她一见到他,眼中神采飞扬,忘乎所以,满脸都是爱慕、依恋和信赖。 即便离的很远,他也能感受到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甜蜜。 而自己与她定情尚不足两个月。 她面对自己时,大多数时候都从容、平静,偶尔玩闹尽兴,她的眼中也只是笑意多过情意。 她从来都没有用过那样爱慕、依赖的眼神看过他。 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可以胜过那个男人。 更不会天真的以为,她会为了他放弃那个男人。 恰在此时,有一名内侍进来,他认得此人,是绵安宫的人。 “奴婢叩见陛下。” “何事?” “回陛下,娘娘差奴婢来传话,想请陛下今日早些去用晚膳。” 听了他的话,齐民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瞬间一股眩晕感袭来,让他险些坐不稳,他的手紧紧抓着桌面,手指几乎将金丝楠木的桌子捏碎。 内侍跪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听到答复,忍不住偷偷向上瞄了一眼,只见皇帝低垂着眉眼,面色阴沉,似痛苦不堪,又似蕴藏着隐隐怒意。 彻骨的寒意向他袭来,内侍心中一紧,暗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碰上陛下心情不佳,可别迁怒他才好。 他正在心中虔诚的恳求满天神佛保佑,就听上首的皇帝道: “你回去,就说朕这里政务繁忙,不去用膳了。” “.......遵旨。” 内侍松了一口气,恭敬的起身退出去了。 听到回禀,阮绵惊诧,没听说朝堂发生什么大事啊! 怎么会这么忙? 想到那厮已经不是从前的纨绔,而是担负重责的一国之君,阮绵莫名有些心疼。 “绿茉,将所有膳食装进食盒。” 再忙也要吃饭才行,既然他腾不出空过来,她便给他送过去。 “是。” 绿茉安排宫人拎来几个食盒,将一碟碟美味佳肴装了进去。 十六收到消息,赶忙向齐民瞻禀告:“陛下,娘娘朝御书房来了,还着人拎了食盒。” 齐民瞻正在殿前的空地上练剑,闻言一顿。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长长叹了口气,他收回剑,转身回殿中。 阮绵来到御书房,见他并未在御案前处理公务,而是坐在一旁喝茶。 他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衣,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额间尚有几颗晶莹的汗珠,他身旁随意的立了把剑,知他应是刚刚练剑了。 见到她,他并没有素日的喜悦和热情,只定定的看着她。 他看到了她眼里淡淡的疑惑,和藏不住的欢喜。 很快就要奔赴心中所爱,所以喜不自胜吗? 他心中酸涩不已。 他的死缠烂打,才换来了这两个月的甜蜜。 他一遍一遍问自己,若她执意要离开,他能狠下心阻止她吗? 答案是,不能。 两个月前,他狠不下这份心,如今他依旧狠不下。 他舍不得看她伤心难过,更没有理由阻止她找回原本就属于她的幸福和快乐。 罢了,就当过去的两个月是一场梦吧! 现在梦醒,她该同他告别了。 “怕你忙过头,忘记吃饭,特意给你送过来了。忙完了吗?快过来吃。我蒸了花卷,还有你喜欢的虾肉鲜包。” 阮绵并没有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命人将食盒摆到一边,她将里面的菜肴一碟碟端出来,放到桌子上。 齐民瞻没有动,放下茶盏,看向她:“不必忙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说什么? 阮绵蹙眉,这才侧头打量他。 只见他眼圈通红,水光盈盈,充满了难过和不舍。 模样十分惹人心疼、怜爱。 “你怎么了?” 阮绵放下食盒,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他凝视着放在心上六年的女子,缓缓道: “数日前,当我得知他们和离,便千方百计阻止这消息传到绵安宫,传到你的耳朵里。 我想着,等我们之间的感情再深一些,甚至等有了孩子,你不会再轻易想离开,再告诉你。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知晓了......” 闭了闭眼,他艰涩道:“我成全你们。” 阮绵目瞪口呆。 所以,这厮不去绵安宫用膳,是因为这? 以为她要离开? 这厮脑袋里,到底上演了一场怎样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大戏? “这么干脆?不挽留一下吗?”阮绵忍不住掩唇一笑。 不明白她笑什么,齐民瞻垂眸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个温雅如玉的男人,即便同那么多身着绯色官袍的臣子站在下方,还是那么显眼,那么出类拔萃。 自己拿什么跟他比? 他神情恹恹,每一根头发丝都很消沉。 阮绵轻轻叹气:“那日,你将凤印,还有你所有私产的钥匙和印信交给我保管。我打趣你,不怕我拿这些东西行不轨之事,或算计你吗? 你说,会一辈子对我不猜不疑,现在却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也辨不清该不该信你了!” “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 齐民瞻一顿,双眸倏然亮了起来:“你......选我,对吗?” 阮绵朝他翻了个白眼:“庸人自扰。” 齐民瞻欢喜的跳起来,一把将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绵绵,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后即便你反悔,即便你恨我、怨我,即便我们余生相互折磨,我也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他齐民瞻从来不是一个温柔有耐心的人,只因为是她,所以才一次次妥协。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他绝不会再退让! 阮绵尚未来得及说什么。 唇上突然传来湿热,一道冷冽闯入口中。 阮绵本能的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尝试着回应他。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仰仗庇护 马车很稳,只有轻微晃动,雕花红木小几上又燃了安神香,阮绵昏昏欲睡,索性抬手支颐,闭目小憩。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紧接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走进马车里。 见她抬起嫩白的面颊,一脸惺忪迷惘的向他看来,齐民瞻轻笑: “这种时候你竟然睡觉?” “到了?”阮绵仍有些混沌。 齐民瞻执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盏茶递给她:“该换轿辇了。” 阮绵接过茶盏,抿了一口,撩起车帘一角看向外面,金瓦朱墙的大小宫殿错落有致,连绵不绝。 她戏谑道:“唉,果然是一入皇城深似海啊!日后小女子便要仰仗陛下的庇护啦!” “好说。”齐民瞻笑意愈浓。 入宫的女子要么是踌躇满志,想在后宫大展抱负的,要么是心不甘情不愿,却无可奈何的,她们大都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半步。 倒少有她这般闲适自在的。 坐上轿辇,一路晃晃悠悠,穿过望不到头的甬道,终于在一座殿宇前停下,匾额上“绵安宫”三个赤金大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整座宫殿和匾额皆鲜亮光泽,显然是才翻新过的。 阮绵瞥了一眼身后,内侍宫女们皆远远的跟在后面,她凑近他,低声道: “我只住一年,倒叫你费心了。” 她离得很近,清新的女儿香萦绕鼻尖,从齐民瞻的角度看去,纤细的脖颈,粉嫩而修长,线条极美。 他呼吸一窒,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小步,亦低声道:“你住着舒坦就好。” 阮绵的注意力都在打量宫殿各处花草景致上,并未察觉他声音中的暗哑异常。 宫门前跪着一众内侍和宫女:“奴婢等恭迎娘娘!” “娘娘”二字让阮绵有些不适,但知晓这是宫中规矩,抿了抿唇并未说什么,就听身旁的人道: “料到你不会带太多人入宫,我提前为你挑了些,若使唤着不顺心,可随时更换。” 阮绵一眼扫过跪地众人,掌家多年,她自有识人的眼力,这些俱是规矩本分之人,有几个还颇为机灵。 “多谢陛下。” 阮绵心中一暖,这厮想得真是周全。 齐民瞻又领着她跨入朱红的宫门,穿过花木繁盛的庭院,进入正殿。 阮绵环顾屋中四周,布局装饰与她的闺房有几分相似,只是房屋更宽大华丽,一应摆设用物更贵重,但足以让她因有几分熟悉感,而快速心安下来。 “陛下真是有心了,再次谢过陛下!” 这次阮绵的感激之意更浓了几分。 她虽然想过,入宫后面前之人会格外关照她几分,但实在没料到他竟这般细心周全,心里莫名升出些感动。 她的反应尽落在齐民瞻的眼中,他心中轻叹,她的心玲珑剔透,却很柔软,她其实很容易满足,很容易生出感激,她大度、包容、理解、宽仁...... 若非她心里早就装下了一个沈维桢,他们之间应该早就心意相通了吧?应该十分幸福吧? 齐民瞻强忍着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云淡风轻的摆摆手道: “不必这般客气,你在这里尽管放心住着,有任何事都可以同我说。” 接着朝门外喊:“常欢。” “奴婢常欢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内侍恭敬的走进来,跪地见礼。 齐民瞻道:“他是常顺带出来的,人也算得上机灵,以后便是你的人了,你若有事可随时差他去寻我。” 阮绵颔首,常顺是宫中大总管,想来这常欢在宫里也有些威势,这倒不错,起码不用担心被欺辱。 她打量了常欢两眼,生得白白净净,行止恭顺透着几分稳重,一看便知是大有可为之人,只是自己在这里住不久,这般人物跟着她倒是浪费了。 她笑着打趣:“生得这般斯文秀气,瞧着就赏心悦目,定然是稳重可靠的!” 听到她这话,齐民瞻不由多看了常欢两眼,常欢似有所感将头低了低,慌忙道: “承娘娘谬赞,奴婢惶恐。” 看他一脸紧张,双颊绯红,阮绵只觉有趣极了,她还极少见到这样会轻易脸红害羞的男子。 在别庄时,万管家对下人们约束得很严厉,从不叫未成亲的家丁护院与她接触。 护卫她出府的所有护院都是有家室的,她偶尔要用人手,能到她跟前的也都是成过亲的,且他们都相貌平平,她完全生不出欣赏的心思。 察觉她眼里的喜色,齐民瞻只觉心里发酸。 还是喜欢斯文秀气的吗? “想来你也疲累了,好好歇歇,我......得空再来瞧你。” 阮绵笑着施礼:“恭送陛下。” 目送他走后,阮绵让常欢起身,简单询问了几句,便让他忙去了。 她也没有召见余下众人,只让绿茉给每人打了赏,她在这里住不久,不需要了解他们太多,也不用跟他们建立主仆情,免得将来有牵挂。 这些人既然是那厮选的,想来是可信的,只要不给她投毒或吃里扒外陷害她就行,别的她都无所谓。 齐民瞻从绵安宫出来,一个内侍匆匆上前低声禀道: “陛下,接姚娘娘的仪仗和接闻娘娘的仪仗还在顺德门外僵持着,眼看这马上就要误吉时了,您看......” 齐民瞻不耐道:“传朕旨意,若她二人不想入宫就滚回去!” 原本妃嫔入宫,是要从顺德门进入的,为避免撞到一起,几位妃嫔入宫的时刻是微微错开的。 但不知负责典仪的官员哪里出了岔子,一个时辰前,接闻妃的仪仗和接姚妃的仪仗同时到达了顺德门。 姚妃出自武将功勋之家,又是家中幺女,素日娇惯,加之拳脚功夫不错,是以性子一向张扬跋扈,自是不肯落后,硬要先入宫。 闻妃身子娇弱,一路坐马车驶来,有些吃不消,守在身边的侍婢心疼主子,硬是不肯相让。 后来,谁都不肯礼让,两方人马起了争执,甚至动起了手脚,场面一时极为混乱,将顺德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接阮绵的仪仗才“不得不”从正昭门进入……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0章 劝说 陈氏做男子装扮,跟随在入宫的队伍中。 已年过六旬的刘医令越看这个后生越喜欢。 在他眼里,此人性子内敛沉稳,虽年纪尚轻,但底子打得极牢。各种医书古籍信手拈来,还有股刻苦的钻研劲儿。 “他”找出了医治疫病的方子,让很多人刮目相看,却并没有因此自高自大,每日都耐心观察病患情况,还会根据他们的身体差异,对方子做出调整。 他有意将这后生招进太医院,几次三番,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却无动于衷。 唉,可惜了! 晾平县接连经历了地动和疫病两场灾祸,从皇帝到文武百官乃至天下人,都倍加关注。 因为救治及时,只有一小部分人在灾难中丧生。 这样的功绩,足以在史册上记上一笔。 所有参与救灾事宜的官员、太医和从各地方征来的大夫,脸上都挂着喜色。 还未走到设宴的宫殿,陈氏便被拦住了去路。 一位内侍低声恭敬道:“柳夫人,皇后娘娘有请。” 陈氏一脸莫名:“皇后娘娘?” 她一直在专门的隔离区内医治病患,与外界沟通也仅讨论病人病情,少有涉及其它,因此到现在还不知立后一事。 内侍忙解释:“阮娘娘如今已被册立为皇后了。” 陈氏惊讶后一喜:“原来如此,劳大人领路。” 待陈氏施过礼后,阮绵细细打量立于下首的女子。 自京去晾平县已近两个月,陈氏瘦了许多,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但眼神明亮有光。 此时,她一身男子装束,看上去像个清秀瘦弱的男子。 阮绵笑着抬手示意:“坐。” “多谢皇后娘娘。” 陈氏低垂着头,迈着极轻的步子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小心翼翼坐在了椅子的边缘。 阮绵不由一笑:“姐姐不必这般拘束,大可放轻松一些,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你我的缘分?” 她低低应了声是,便再无别的话。 阮绵无奈,直接开口:“这次晾平县的疫病能得到及时医治,姐姐当属首功,陛下有意重赏,只是不知姐姐想以何身份接受赏赐?” 她入晾平县时,登记的身份是某偏远县的大夫。 若以此身份接受赏赐,那么,除了知情人,无人知陈氏之功,陈氏在旁人眼中依旧是那个出身低微,没有才华的女子。 若以柳夫人的身份接受赏赐,她的才华会得到认可,也会得到一部分人的颂扬和称赞,但同时也会面临一些人的质疑和否定。 可谓毁誉参半。 想了许久,陈氏低低道:“我不为名......” 这个回答,在阮绵的意料之中,与陈氏接触几次,她也算摸清了她的性子。 淡泊中有些自卑。 阮绵猜测,这与她的生活经历相关,她无法评判。 只是,这样有才华的女子,就此埋没于后宅实在可惜。 但她也知道,这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世俗观念造成。 这些年,她清楚的体会到,女子想要立足于这世间有多不易,要顾及名声,要恪守数不清的规矩。 一路走来,她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半步,生怕将自己、亲人和家族陷于万劫不复。 但如今,她身处高位,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只要小小的改变,也许就能帮到许多女子。 为这世间的女子,也为她自己。 她循循善诱:“姐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连医术精湛的老院令都甘拜下风。 医术一道瀚如烟海,博大精深,你有今日成就,这些年定没少用功。 你真的甘心将自己的才华隐藏起来,只做个寂籍无名的内宅妇人吗?” “我......” 听到她的话,陈氏眼眶泛红,这些年多少个日夜,她灯下苦读,为钻研某味药、某张方子、某个病症,常常废寝忘食。 她于医术一道的天赋远远超于常人,很多疑难杂症,她都能很快找出有效的医治之法。 可是,自小随爹爹四处行医,爹爹都将她扮成男童,从不敢泄露她的女儿身。 别人夸她的医术,爹爹也只淡笑不语,少有附和,别说夸奖。 曾经,她想去镇上开医馆,爹爹说什么都不准,即便她哭哑了嗓子。 所有这些,都只因她是女子。 后来进了沈家,她因出身,与除了柳哲外的所有沈家人都格格不入。 沈家规矩重,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她连施展医术的机会都没有了。 幸好柳哲迁就她,外任期间,允许她隐藏身份开医馆。 那段日子,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她不热衷追逐名利。 可她无比希望,她的一技之长能得到施展,不辜负上天的厚爱。 她更希望,她能以她自己的真实面目和身份,得到众人的接受和认可。 见她神色动容,阮绵再接再励: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也许当下便是你改变未来命运的机缘,何不给自己一次机会,试一试?” 陈氏猛的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 “娘娘的意思是......您支持我?” 阮绵颔首,给了她一个肯定回复: “自然,本宫和安远侯府都是你的倚仗。” 陈氏的目光逐渐坚定:“娘娘,我想以柳陈氏的身份接受陛下的赏赐。” 喜欢绵绵欢请大家收藏:()绵绵欢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