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宰辅的品格》 1、穿越 仿佛没有尽头的玉色长阶。两边旌旗声烈烈,钟鼓齐鸣,似是在奏着什么音乐。 明仪回头看向身后,无数没有面目的人身穿好似电视剧中的古代礼服,他们跪了下来,俯首叩拜。 身体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明仪一步步走上台阶,身上华美宽广的黑色镶金边的衣袖随风扬起。 明明衣裙长及脚踝,她却好似不担心会绊倒一样,随即,她走到了最高处。 向站在那里身穿冕琉的男子伏身而拜。 男子狭长的凤眼极具威仪,可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温和。 明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冷汗直流而下,浸湿了身上的粉色运动服,又是这样,连续一周了,天天梦到这个场景。 是有什么寓意吗? 一向不迷信的明仪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莫不是前段时间整夜不停肝论文的原因? 稍微清醒了些,她第一时间就是在身边摸自己的手机,却只摸到湿润的泥土。 明仪举起手,茫然起来。 哪来的泥? 鼻尖突然一阵清凉,她摸着鼻子,一捻。 哪来的露水? 明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抬起头,看到的是无数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这是一种她未曾见过的树,哪怕是最矮的树木也高约数十丈,从底下往上望去,是横长的极长树枝。 无数的树枝交错在一起,再加上如月牙般的翠绿枝叶,仿佛是屋顶一般,只有偶尔从枝条中钻出来的几缕光线告诉了人们这不是天然的屋顶。 明仪想起来了,她和同学一起爬山,被一个不认识的博士男同学叫住,说是有事情要说。 明仪本来不想去,看那个男生的样子,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位男同学要说什么。 可她确实不喜欢此人,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来电而已。只不过周围同学的起哄,让她赶鸭子上架的和他去了山顶。 最后的记忆回想起来实在是太过可怕。 她拒绝了对方,然后被恼羞成怒的男子一把推下悬崖。 从空中掉落的那一瞬,明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那人充满快意的扭曲微笑,明仪才明白过来,她不想去死!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爸爸,妈妈还有小妹,他们接受不了的。 霎时间,山上起了一阵风,地上的落叶随着风被卷到了空中,不停地旋转着,树枝也开始胡乱摆动着,发出了哗哗哗的声响。 再接着天空暗了下来,浓厚的大片乌云向山顶压去,水汽弥漫,雷声轰隆隆作响。 爬山的人们全都脸色紧张起来,这样大的风声和雷声,在山上非常危险,人们慌乱的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那推人掉落悬崖的男子脸上扭曲的表情也变得惊恐起来,一阵大风袭来,风沙树叶飞舞空中,明仪掉落的地方突然显出了一个黑洞来。 仿佛是空间都被这飓风撕裂了一样。 先是树枝花草被吞入了黑洞中,再是一些垃圾,最后,在漫天的树叶风沙之中,明仪紧闭着双眼消失在了那黑洞中。 风沙乱舞,周遭的根基浅薄的树被连根拔起,天空都仿佛变成了黑色,男子也在这飓风之中无力的挣扎着,他被卷上了天空,惊恐的尖叫着,不住地妄图抓住什么,可随着那深蓝色圆洞的消失,风声骤然而停,他直接从百米高空之中掉落了悬崖,摔得全身骨头碎裂,脑浆四溅。 …… 看着周围的高大树木,明仪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感到欣喜。 跳悬崖不死这样的定律竟然让她遇到了。 她起身,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还在,除了原来应该拿在手中的手机不见了,看来估计是摔到哪去了。 包中的卫生纸,化妆品和防身棍都还在。 明仪松了口气,拍干净身上的灰尘,决定去寻找出路。 奇怪的是,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身上却没有一点伤。 明仪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慢慢地走了很久。 没了手机,让人无所适从。 她不识得东南西北,想要拿手机出来看指南针。 却只能失望的发现手机不在身边了。 这使得明仪更加焦躁,作为一个现代人,什么都可以不带,但是一定不能没有手机! 走了不知多久,还是没有人烟。 “汪嘶嘶嘶——。” 一声凄厉的犬吠声在这寂静的树林响起,瞬间惊起飞鸟无数。 明仪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跑。 心中有道声音这样说着。 恐惧笼罩了她,她猛地狂奔起来。 她不知道那声狗叫代表的是什么。 但是一定是极为危险的东西! 自己只能跑。 快点。 再快点。 会死! 不跑快点会死! 肺仿佛要炸了一样,她跑不动了。 不爱运动的她感觉已经呼吸不上来了,喉咙里火辣辣的。 明仪绝望的想,不跑了,死了就死了。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可是不甘心。 凭什么? 明明不久前才死里逃生,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她心中一发狠。 大不了,和那东西一起死! 转过身,明仪这才看清那在身后追着她的是什么东西。 牛的身子,背部全是如同刺猬一般的刺。 再加上犬吠声。 明仪瞬间想到了《山海经》中的凶兽穷奇。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可能真的有这样的怪物存在! 恐惧使她的手抖了起来。 “我就要死在这儿了吗?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的眼神瞬间一厉。 掏出包中的防身棍,死死握住,先发制人,冲过去直接敲了上去。 哪怕会死。 也绝不要没有丝毫反抗的死去! 然而,她毕竟没有丝毫武力,也没有学过格斗技巧。 更何况对手都不是人。 她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怪兽见到明仪的动作,立即一偏身,更加凶猛的冲了过来。越来越近,在只有几厘米的时候,穷奇伸出尖利的爪子,直直抓向明仪。 就在此时,一支裹夹着万钧之力的箭射向穷奇。 穷奇被箭扎了个洞穿,停在了原地,不住地喘气。 明仪见状,反应过来,拿着防身棍狠狠地向穷奇的脑袋敲去。 这一下包含着明仪全部的爆发力。 霎时间,血雾混合着脑浆迸裂出来,溅了明仪满身。 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更何况是沾了满身,一阵天旋地转,明仪糟糕的想。 怎么办,她天生晕血啊! 随即,她人事不知,昏迷过去。 马蹄声响起,一个少年骑着马跑了过来。 看着地上死去的妖魔,和躺倒在旁边的少女,心提了起来。 莫不是还是没能救下她,他抱起少女的身子,探查一番,男子松了口气,还好,还活着。 此时,一队骑士赶来。为首的俊美男子收起长弓,淡淡问道:“玄致,人还活着吗?” 玄致放下少女,回道:“主公,人还活着,只是看衣服似乎是山客……” 男子冷冷看了玄致一眼,“怎么,山客又如何?” 玄致被这一眼看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不是瞧不起山客啊!他是怕其他人会有意见,“没什么,主公,属下这就把她带回去救治。” …… 马身上的臭味,晃荡的木板车。 车上的两个少女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明仪,悄悄地说着话。 “青柠,这个山客好漂亮啊!” 年约十八九岁的青柠看着沉睡的少女。 青色的长发,如白玉的皮肤,眉如远山,唇若涂朱,极为娇弱美丽。 只是静静躺在那,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只可惜,这幅样子也不过是让青柠动容了一下。 就是这些该死的海客山客带来了灾难,她的父母才会死! “红彩,离她远点,长得再漂亮,你别忘了是她们这些山客和海客带来了灾难。” 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少女口中嘟囔着,“可是政则公子说他们这些人也是被蚀害了的。”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两个女孩吵了起来。 头昏昏沉沉。 明仪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向两个少女,声音沙哑的说道:“水,我想喝水。” 青柠看着面色发白的少女,深吸一口气,将腰间的水囊递给了她。 喝完水,明仪终于清醒过来,看着身穿一身用灰色麻布制成打着各色补丁的交领襦裙的两个少女,愣了起来。 再一起身,一看周围,全是身穿古装的人,等等,怎么还有直立行走的灰猫啊! 不过这灰猫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毛掉的七七八八,瘦的连骨头都看得见。 至于那些其他人,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有的衣服上满是补丁,有的甚至连衣服都不完整,只是几块布裹在一起。 再一想到那遇见的好像山海经中异兽的怪物。 她这不会是穿越了吧?正常的地球上有直立行走还会说话的大猫吗? “这里究竟是哪?” 带着惶然,明仪抓紧了青柠的胳膊。 望着眼中满是惊恐的少女,青柠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掉,冷冷的解释道:“这是巧国,我们如今要前往庆国逃难。” 什么? 巧国?庆国?这都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还有这两个国家? 看着仿佛要哭出来的娇弱少女。 旁边的红彩叹了口气,说道:“青柠,她是无辜的。” 红彩看着少女,握住她的手,说道:“姐姐你不要怕,青柠只是脾气不好,我叫红彩,你叫什么名字啊!” “华明仪,我叫华明仪,明理知仪的意思。” 小少女那骨瘦如柴的双手穿来一阵阵温暖。 看着那女孩的笑脸,明仪松了口气,看来她是遇见好人了。 “红彩,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这里究竟是哪里?还有海客和山客是什么?” “山客就是来自昆仑的人,海客来自蓬莱,听说,每当发生蚀,就会有另一个世界的人被卷进来。传说昆仑和蓬莱是没有忧愁,只有幸福的国家,那里的人们全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明仪理解了一下,这里的昆仑应该是说中国,那么蓬莱是日本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真的穿越了! 明仪不想相信这一切,可她是被人推下山崖的,醒来后看到的那奇异的树木,还有那长得和《山海经》中描述的一样的怪物,都在告诉她,这已经不是地球了。 “还有和我一样的来自昆仑和蓬莱的人吗?” 红彩兴奋的说道:“有啊!只不过大多数海客是被蚀卷入海中带来的,很多都死了,而山客就更少了,大多死于妖魔之口。” “妖魔?” 明仪震惊了,这不是一个古代世界吗? 从哪里来的妖魔? 少女歪了歪头,“明仪,你忘了你遇见的那个妖魔穷奇了吗?要不是公子相救,你恐怕就死在妖魔手下了。” 原来,那就是妖魔。 “红彩,你不要告诉我,这个世界除了妖魔还有神仙。” 红彩笑了,青柠冷冷说道:“当然有了,凡是官员大多数都是仙人,只要成为官员,入了仙籍就会长生不老。” 有神仙。 那么我还能回去了。 也不管那个叫青柠的少女对她态度不好,明仪激动的说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回到我的世界。” 青柠本想打掉这个少女的手,可是那充满期冀的双眼让她迟疑了。 “你回不去了,来到这里的海客和山客就没有回去的。” 少女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眼中的光黯淡了。 “怎么会?不是有神仙吗?为什么回不去?为什么?”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明仪,她回不去了。 那她的父母妹妹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费劲千辛万苦拿到的博士学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 明仪眼泪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红彩不忍心,“我们只是普通人,知道的不多,但是听说麒麟是可以穿越两个世界的。” 2、见君 “真的吗?”明仪带着希冀问道。 “确实是真的。”青柠如此说道,“可麒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有神仙,有妖魔,甚至连传说中的麒麟都有。 如果不是真的处于这个世界,恐怕会以为这不可能是真的。 红彩见明仪仍是迷茫,便为她讲述起了这个世界。 “明仪姐姐,这里是和昆仑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昆仑有王吗?” 说起这个,作为历史系博士生的明仪提起了精神,“中国也就是你们说的昆仑,历经无数朝代,有贤明的皇帝就会有昏君,如此下来,历经无数朝代,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红彩顿时被吸引住了,她本就对一切不知道的事物感兴趣,如今能够知道传说之国的事情,自然是不想放过。 她暗下决定,给明仪讲完之后一定要缠着她问昆仑的事。 “正是如此,姐姐,既然明君治理国家长治久安,那么就让明君永远治理国家就好了不是吗?” “这怎么可能?君王不可能永远治理国家的啊!人的寿命最长也不过百年,更何况从古至今,也就那么几个皇帝活到七八十岁。” 面黄肌瘦的少女笑了笑,说:“那么就让明君永远活着就好了不是吗?” 明仪瞪大了眼睛。 所以,难不成在这里,君王是可以长生不老的吗? 红彩拿出石头和团成一块的布,堆成了一个几何图形的样子。 “最初,天帝创造了十二个国家,巧、雁、庆、柳、奏、恭、舜、柳、戴、芳、范、涟。而我们的国家就是巧国。国家还有国氏,国氏只有王和麒麟及王的亲属可以使用。” “每个国家有一个治理国家的王和一个辅佐王的麒麟,我国名巧,氏为塙,所以王号为塙王,麒麟,雄性便号为塙麒,雌性号为塙麟。其他几个国家,庆国氏为景,雁国氏为延等等。” “神兽麒麟接受天启而选出国王,王接受天启就会入神籍成为神仙。” “百姓们是从一种叫作“里木”的树上结出的卵果中诞生的。” “世界的中央是黄海。这是一块堪与一国匹敌的广大土地,虽说是海,但却没有水。那里所流动着的只有时间和风,除此之外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和树海。这是一块被沼泽地和绵延的岩山环绕的土地。 黄海的四周是金刚山。金刚山贯穿云海,封闭住黄山。金刚山无法攀登,唯一通过黄海的途径是四令门:令艮门、令乾门、令坤门和令巽门。四门都有灵兽守卫,每年只打开一次,打开的时间依次是:冬至、春分、夏至和秋分。四令门打开的那一天叫“安阖日”。四令门的周围建筑了城市,城市的建筑是专门为防卫妖魔而设计的。 黄海里有森林、沼泽和沙漠,它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神,是妖魔跋扈的世外之地。但是,黄海里却有黄朱之民。 在这黄海的中心高耸着一座绵延的山脉。它由五座高山组成,被称为五山。中央的高山是崇高山,其四周环绕的高山分别叫做蓬山、华山、霍山和恒山。蓬山旧称泰山,因其不祥而改名为蓬山。蓬山之名已经沿用千年左右。据说五山是西王母的山,蓬山的主人是王夫人,上有舍身木,有蓬庐宫、甫渡宫,是麒麟诞生和成长的地方。 常世也就是我们世界,周围被虚海包围。虚海的外面,是蓬莱,也就是倭、日本。 十二国的另一端是昆仑,中国。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叫蚀。通常蚀会带来灾难。”(注1) 说到这里,红彩叹息一声,“明仪姐姐,你就是被蚀带到这个世界的。” 奇特的世界观彻底震撼了明仪的心神。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那所谓的蚀,就好像是空间裂缝一样,最神奇的是这边的人居然是从树上生出来的。 小时候妈妈经常敷衍她的说她是树上结的果子,这种玩笑之语在这个世界居然成真了。 生育之苦被没了,不用自己生小孩,不用损伤身体,这可真是件好事啊! 只是,想起红彩说的明君治世之事。 她却充满了疑惑,毕竟中国古代多的是一开始贤明,老了之后就昏庸的帝王。 “红彩,君王会永远贤明吗?万一他们突然变得昏庸或者暴戾了,却偏偏拥有永无止境的寿命,百姓岂不是会遭殃。” 一直默默不做声的青柠出声了,她接着说道:“如果君王迷失了正道,变得昏庸暴戾鱼肉百姓,那么身为宰辅的麒麟就会患上失道之病,如果王不悔改,那么麒麟就会死去,麒麟死去,王也会驾崩。” “然后蓬山的舍身木上就会诞生新的麒麟,新的麒麟长大就会选王。” 红彩神情黯然,说道:“错王驾崩后,塙果诞生,但是没过多久,就遭遇了蚀,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整整二十五年,巧国没有王的存在,已经成了妖魔的乐园。”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明仪感到一阵心痛。 这股痛来的莫名其妙,却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苦涩。 “难道没有王,就不能除掉这些妖魔吗?” 红彩嗓子都冒烟了,青柠狠狠瞪了明仪一眼,说道:“你以为就你一人生病了吗?只有王在位,才会震慑妖魔,王气会护佑巧国,一旦没有王,妖魔就会出现,除掉了一个,还会出现另一个,就是这样。” 明仪这才意识到红彩的脸红的不正常,她连忙道歉。 是她只顾着自己的事而没有顾及到身旁的人。 “这个车是给生病的人坐的吗?” “这是自然!”青柠恶声恶气的说。 这一路上,青柠的态度很恶劣,可毕竟明仪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岂会和个小姑娘计较。 只是,青柠是什么病呢? 探究的眼神看向青柠,青柠如何不知明仪心中想法。 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早看晚看不是一样吗? 她扯开盖在腿上的布,露出少了一条腿的下半身。 明仪浑身一颤,颤抖的问道:“你这伤是怎么伤的?” 少女的脸上竟是心疼之色,青柠本来难堪的脸色慢慢回转。 ‘我还以为她会嘲笑我。’ 可是她没有,那表情做不了假。 “是妖魔咬掉的,若不是政则公子相救,这条命也没了!” 明仪沉默了,过了一会,她道歉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青柠满不在乎,“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的。” 奇异世界的滤镜缓缓掉落,明仪终于清晰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怎样残酷的世界了。木板车的后面,是无数拖儿带女浑身灰不溜秋,衣不蔽体的巧国百姓。 她们几个还能挤上木板车,可是更多的人是在用腿在走。 “你们要去哪里?” 红彩声音虚弱,轻轻说道:“庆国,我们要去庆国,到了庆国我们就能活下来了。” “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庆国吧!庆国的王是胎果,因此对海客和山客都十分优容,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说不定可以就看到台辅景麒,说不定你就能回去了。” 明仪有了希望,也有了动力。 血腥味还是让她的头昏昏沉沉,可是她已经振作起来,新奇的看着这个奇异的世界。 但是周围的其他百姓对于她却是爱答不理,甚至很多人还会刻意避开她。 很快就到了晚上,队伍在一棵巨大的白色结着许多果子的树下停下了。整理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后,明仪给红彩讲起了昆仑的历史。 小少女听的是如痴如醉,面对这样一个认真的观众,明仪自然是讲的津津有味。 另一边,政则听着青柠的报告,却凝眉深思起来。 很奇怪,一个山客竟然能听的懂常世的语言,这不是只有仙人才能通晓所有语言的吗? 难道, 听说蓬莱和昆仑不是一个国家,语言自然也不一样。莫非,昆仑的语言和常世的语言是一样的吗? 罢了,且见她一面看看。 接到那个什么政则公子要见她的信息,明仪是很懵逼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被那么多血溅到身上。 明仪直到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可是到了人家的队伍,人家老大要见你,也不能说不去。叹息一声,明仪用湿布擦了擦脸,清醒了些,去见政则。 但,好奇怪。 只是朝着那个方向走,明仪的心跳都是那么的快,甚至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恐惧,安抚了一下跳的很快的心跳,她走上前去。 那是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他有着墨色的长发,最令人难忘的是那一双狭长的凤眼,极是俊美威仪。 他正坐在凳子上擦拭弓箭。 弓箭上还有血迹。 虽然只是淡淡的血腥味,却依旧让明仪有些许不适。 她强忍着不适,走上前去,男子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坐吧。” 旁边的灰衣少年拿出凳子放到她跟前。 明仪小心翼翼的坐上去,努力离男子远一点。 男子说道:“在下姓姚名英,字政则,女郎称我政则便可。” 明仪这阵心跳越来越快,脸红的似火烧,政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她更加有种窒息的感觉。 稳住,稳住,会不会是刚刚又闻到了血腥味的缘故啊! 千万不能失态,绝对不能失态! 做好一番建设,她一抬头,却发现男子在看着她。 她顿时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政,政则先生你,你好。” 咽了一口口水,她继续说道:“我,我叫华明仪,您称呼我明仪就好,称呼我明仪就好。”紧张感爆棚的明仪结结巴巴的说道。 真就是怪了,就算他长得非常帅,但是她也不至于这样啊! 政则这些时日身上一直压着重担,见这少女这般模样,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他本就生的俊美不凡,世间难寻,不笑的时候总是有种阴郁之感,可这一笑,却如玉山之将倾,朗月之入怀。 明仪脸更红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政则一见钟情了。 政则笑了一会,见少女的脸越来越低,忍俊不禁的说道:“是在下长得过于吓人了吗?明仪你这般怕我。” “不是。”明仪立即解释,“我只是有些晕血,抱歉。” 3、故事 政则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若不是你头发是青色,看你这习性倒也很像麒麟。” 麒麟? 那不是兽吗? 算了,这个世界都有神仙了,说不定麒麟也可以变成人呢! “先生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尊贵的麒麟呢?” 政则叹气,“若是你当真是麒麟,那真是好事,有了麒麟,就会有王,巧国已经二十六年没有王了。” 已经知道麒麟和王对于这个世界重要性的明仪默然不语。 她生活的国家,和平安乐,从未见过这样悲惨的事情。 骨瘦如柴,衣不蔽体,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 看着那些人,她总有一种不真实感。 怎么会这么悲惨呢? 真的会有人过着这样的日子吗? 是有的,只是她从没接触过罢了。 政则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他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来到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世界,语言方面有没有什么不通的?” 看少女一脸懵,他解释道:“我入了仙籍,可以听懂任何语言,你和我对话自是没有问题,那么和其他人呢?” 明仪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语言不通吗?这些人不都说的是汉语吗? “政则先生,你们不都说的是汉语吗?” 政则皱眉,看来这女孩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山客便如此不同吗? “我们说的可不是汉语,至于你为何能听懂我们这的语言,在下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仪并不在乎这事,如今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回家。 她的父母还在等着她。 看着这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少女,政则想到了同样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四位胎果。 所谓胎果,就是原本应该出生在常世,却因为蚀的缘故流入异界女性体内诞生的人。 如今有四位最著名的胎果。 治世五百多年的延王尚隆和台辅延麒六太。 庆国景王阳子和戴国台辅泰麒蒿里。 远的不说,近的已然治世二十多年的景王使得国家蒸蒸日上。 就连先王错王都是因为妒忌胎果的才能而干预庆国政事已致失道。 若他是巧国的王,一定不会让这些山客和海客离开巧国。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们充满了奇思妙想。 只要因地制宜,这些人会为治理国家带来多大的帮助。可惜,如今的巧国妖魔横生,人们还对海客山客充满了偏见。 即使是国家安定,对于海客山客来说,巧国也不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国家。 “明仪,庆国对待海客山客都十分要好,庆的女王是胎果,生于蓬莱,因此对待海客山客都很亲切,海客山客在庆国可以领取最低的保障金,拥有国家分配的住房,同时还会安排痒序进行学习,如果可以完成学业,还可以成为官员。” 明仪心志坚定,一心只想回家,但是这不是一下就能回去的。 能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也是件好事。 “那么,政则先生,可以请你带我一起去庆国吗?麻烦你了。” “原本你不说,我也是要将你送到庆国的,这样的世道,能救一个人,就救一个人。” 糟糕。 心跳越来越快,不仅如此,听到政则先生说话,心中就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欣喜。 难道,我真的一见钟情了? 对着一个异世界的人? 不敢继续留在这儿,明仪立即找理由离开了。 等到回到红彩她们的身边,她却心中一阵失落。 不要想了,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什么?仔细了解这个世界才是正道。 天色已晚,红彩和青柠互相抱在一起,盖着破烂的被子沉沉睡去。 明仪上前为她们拉好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睡在露天的地方。 没有床垫,也没有蓬松柔软的被子,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她就感到一阵绝望。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一切一切,她勉强躺在铺好的地上,浑身被细小的石子咯的难受。 她望着远处的政则,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的明仪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背部疼的不行,她强忍着疼痛去河边洗漱。 红彩将手中的木盆递给她,随即端着另一个盆子给青柠,帮助青柠进行洗漱。 看着盆子中早已接好的清水,明仪心中一阵温暖。 明明自己还生着病,又是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这么会照顾人了。 待她洗漱完,红彩就去给其他人帮忙。 那些老人和小孩都需要帮助。 “啊!” 明仪一声尖叫,木盆掉到了地上,她双手颤抖的抚摸着自己的脸,跑到河边仔细地观察。 她动一动,那个水中青发青眸的少女就动一动。 她停下,少女就停下。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明仪失控的不断搓揉自己的脸,那水中的身影也一样动作。 “这不是我!” 少女的尖叫声把红彩叫了过来。 看到红彩,明仪像是看到了希望。 她拉住红彩,指着水中的倒影说道:“那是谁?那是谁?我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为什么我动她也在动!” 红彩看着她,无奈了,“姐姐,这就是你啊!你一直就长这个样子啊!” 同样被尖叫声吸引来的还有政则。 政则看了半天,明白了缘由。哦!来到这边改变了样貌,看来这个女孩是个胎果了。 走上前去,政则为明仪解释了一番什么是胎果。 所谓胎果就是本应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却因为蚀被卷入昆仑和蓬莱,然后流入母亲的腹中,作为那边世界的人出生的孩子。 明仪也明白了那个青发青眸的少女真的是自己。 她在水边看来看去,简直惊讶极了。 原本她的容貌长得很像母亲,已经是个标准的大美女了。 不成想来到这边,变成了这个样子。 撇开这深青色的头发和眼睛不说。 原本二十五岁的妩媚的长相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样。 不仅如此,若是不出声,那娇柔美丽的容貌像是不堪承受露水的梨花。 轻柔美丽,娴静如同花照水。 一身粗布麻衣不掩国色。 即使是自己,也为这绝世的美貌所倾倒。 “我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看着欣赏自己容貌不可自拔的少女,青柠忍不住打击道:“你这幅长相如果回了家,你父母还认识你吗?” 谁知明仪毫不在意,“这无所谓,我就告诉我妈,我整容了不就行了,难道因为我换了个长相,我爸妈就能不认我了,这不可能。” “那头发怎么办?” 明仪更加无所谓了,笑着说道:“就当我做了个永久染发。” 这人心理好强大。 青柠含恨败退。 欣赏完自己的美貌之后,明仪立马前去帮助那些年老体弱的老人,去给他们收拾东西。 忙碌了一个小时,收拾齐整之后,队伍再次出发了。 虽然她现在这副样子美丽至极,但是她身体一好就没有坐车的待遇了。她也不在意,毕竟自己现在好了,车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好了。 她走在马车旁边,继续给红彩讲故事,时不时的青柠也插上几句嘴。 政则看着明仪给红彩讲述昆仑的历史,突然有种异样,太奇怪了,总觉得昆仑的一切似乎很熟悉。 他没有想到这明仪看上去年纪轻轻,却如此博学。 这时,三皇五帝已经说完,讲到了商朝的明仪就看着政则骑着駮走到她跟前,看见了政则骑的这匹骑兽,明仪眼神都忍不住飘忽了,无它,駮形状像白马,但是它长着一嘴的尖牙,不仅如此,它居然还会飞。 不久前看到马在天上飞的明仪简直不想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说这个世界可能和牛顿没有关系吧!否则为什么没有翅膀的马居然可以在天上飞。 政则淡淡的说:“明仪,你累不累?” 警惕的看着政则,明仪谨慎的回答道:“还可以,不知政则先生您有何见教?” “在下也对昆仑的事很感兴趣,不如在下带你一程,作为回报,为我讲讲昆仑的事如何?” 这个意见让明仪可耻的动心了。 毕竟她心里不怕苦不怕累,可是从未走过比学校宿舍到食堂更远距离的明仪的脚实在受不了了。 再这样下去,脚痛只会越来越严重,甚至会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明仪爽快的答应了政则,被他一把拉到马上时,她才意识到,一男一女这样骑马好奇怪的样子。 不过要是能少走几步路,这又算什么?反正这个世界又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 政则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问起了问题。 他不露声色的听着明仪讲故事,当明仪说到秦国的建立和发展时,政则的心越跳越快。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听到秦朝的发展竟然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尤其是听到六代秦王积累国力发展国家最后秦王政一统天下时,那股心中的激荡久久无法散去。 连续几天,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妖魔。 离边境界山也越来越近,大家的心神都放松下来。 唯有政则仍旧如故,同时,他还要求士兵们加强巡逻,关乎人命,不能放松一丝一毫。 这些天,已经和政则极为熟悉的明仪继续讲述着昆仑的事情。 时不时政则还发表一下看法,政则将他自己对于昆仑之事的无比在意深压心底,只和明仪两人据昆仑历史谈论下去。 越谈论,二人便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明仪虽然对常世的历史不甚了解,可是本人却是精通历史,而这些,自古以来就十分相似,毕竟,太阳底下没新鲜事。 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明仪,本身就是一个很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而政则同样如此。 “啊啊啊啊——”,一声尖利的婴儿叫声划破长空。 原本还谈性正浓的政则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大声吼道:“准备对敌,蛊雕来袭!” 随后,他放下明仪,说道:“快跑,往树林里躲,不要出声!” “那你呢!” 政则定定看了她一眼,回头,声音冷凝,“我岂能让手无寸铁的百姓面对这一切。” 说完,他一马当先,拿出弓箭,弯弓射箭,一箭直中一只蛊雕。 明仪明白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添乱,立即去寻找地方躲避。 所幸,只有两三只蛊雕,在政则的指挥下没有人员死亡。 但是却有一些百姓被蛊雕抓伤,血腥味弥漫,明仪一闻到这味,顿时受不了了。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头更是昏沉。明仪强忍着,不想给政则他们添麻烦,心中哀叹,这该死的晕血,在家也没见有多严重,怎么到了这里反而越发严重了。 缓了一会,红彩过来了,给她带来了水,看着少女刚刚经历妖魔来袭却还这么会照顾人,明仪心中羞愧。 不就是晕血吗?忍忍就好了。 “红彩,你自己病也才刚好,就好好休息吧!照顾人的事就交给我!” 小少女的脸色还有些苍白,“明仪姐姐,你脸都白成这样了,该休息的是你,我还可以帮人的。” 明仪摇头,说道:“你这一路才是真的累,再不好好休息,身体就不好了,其他的有我在。” 强忍着不适,明仪去收拾仓皇逃窜的百姓们丢失的行李。 直到一件件行李全都交给了他们的主人,安心下来的明仪终于晕了过去。 4、离开 醒来时,耳边响起了玄致的声音,玄致是政则身边的侍从,奉政则的命令来看顾明仪。 看到她醒来后,玄致松了口气,笑着说:“你这病真是跟麒麟似的!” 明仪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有气无力的解释:“我们那晕血的人多了,又不止我一个,大家都是麒麟吗?” 玄致挠挠头,傻笑着说:“也是啊!你要真是麒麟,这一路也太怠慢你了。” 明仪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了,我也不是那种尊贵的人。” 环视四周,已经不是在野外露宿的时候了。 很明显她是在一个帐篷里,几块木板拼成的床,起身的时候甚至有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玄致,政泽和红彩他们呢?” “红彩去给你熬粥了,公子他去和庆国的官员商议安置难民的事情去了,哦!对了,公子说了,你醒了以后好好在这等他,他会来带你去海客署办理身份的。” 明仪愣怔在那里,原来这么快的吗?这么快就要离开他们了。 不知为何? 明明从小到大,她经历了无数离别。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研究生的同学。 不论曾经多么要好。 一旦离去,联系少了,关系就淡了。 可是,对于政则,她的心情很复杂,明明认识没有多久,可只要提到要离开他,心中便无法止住的心痛起来。 她强压住这股感觉,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在这样幼稚了。 不论是谁,哪怕亲如父母兄弟夫妻,也总有一日要分离。 看着少女神色黯然,玄致挠挠头,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但他也不敢说,怕被公子知道以为是他让明仪伤心了,到时候再收拾他。 “明仪姐姐。” 一声柔柔的声音响起,明仪抬头去看,只见穿着发白发黄葛布衣襦裙的红彩走了过来。 小少女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见明仪看她,立刻微微一笑,似是没有任何忧愁。 红彩慢慢走到她身边,将碗递给明仪,闻着粥的香味,明仪立刻感到饿了,慢慢喝了起来。 喝完之后,明仪一把拉住红彩的手,充满歉意的对她说:“红彩,对不起,总是麻烦你照顾我,明明你比我小那么多,却总是麻烦你,碗我自己去洗,你且好好休息。” 红彩摇摇头,说道:“姐姐,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帮助别人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况且,我帮助的还是我这么喜欢的明仪姐姐。” 说着,小少女圆溜溜的眼睛一转,挨在她耳边悄悄说:“姐姐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其实青柠就是嘴上厉害,你昏迷了,她比谁都急,这几日都是她一直照看你的,就现在她都躲在外面悄悄看你。” 明仪笑了,看着那帐篷外偷偷探听的青柠,心下一阵感动。 可随即,她又为此羞愧起来。 这一路上那些巧国的百姓因为她是山客的身份,很怕她会给人们带来一些霉运,对她敬而远之,唯有红彩和青柠不同,红彩是半兽,在巧国也是被歧视的存在,不论如何,她在巧国都是待不下去了,青柠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实际上是个心肠极好的女郎,但因为她腿断了,又与红彩要好,因此也被疏远。 这些日子,她们几乎是抱团取暖。 可她一想到要走,只想到了政则。 难道真是见色忘友? “红彩,你是知道的,我就要走了,可能会见不到你们。” “原来姐姐是为这事愁啊!不会的,我们只是不一起住罢了,按照惯例,你的户籍会上在这儿,然后姐姐你就可以住在专为海客和山客准备的屋舍,会有人来教导知识,三年后找到可以糊口的工作就好了。” “姐姐,听说在庆国,海客和山客都过得很好,他们也不会被歧视,只要能够学会语言,积极生活,都会过得很好的。” “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语言就已经难死了,可是这对于姐姐来说不是啊!你又这么聪明,以后一定可以很好的。” 红彩的安慰起了作用,明仪的心稍微安定了,只是,政则呢! 他会留下来吗? “红彩,政则会留下来吗?” 看着明仪希冀的眼神,红彩有些为难,这些日子他们二人的相处她都看在眼里。 红彩觉得明仪应该是对政则公子有好感。 但是这没有用,在巧国,山客不会有任何身份。 一旦被发现,送到官府还会有生命危险。 而明仪幸运在一来就遇见了政则公子。 他素来反感歧视海客山客和半兽之事,加上他们这是去庆国。 自是无所谓。 可,以后一个是庆国人,一个却是巧国人,绝无可能在一起。 如此一想,红彩简直觉得明仪姐姐太惨了! 还不知道红彩究竟脑补了什么的明仪还等着红彩的回答呢。 小少女忧愁的叹了口气,说道:“政则公子他是要回去的,听说乐州侯不理政事,如今都是其子政则公子处理政事的。” 他要回去。 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明仪心情低落下来,要不,我和他一起走。 不,怎么能忘了自己是要回去的吗? 想办法在这个世界站住脚,然后去找麒麟,想办法回家。 如此做了几十遍心理建设,明仪安抚下自己的情绪。 没多久,政则回来了,一进来,他就前去看望明仪。 见到她冷着的一张脸也缓和下来,他温声问道:“明仪,身体还有哪点不舒服?” “没了。” “没了就好,既然这样,我们明日就去办理手续。” 本就心情低落的明仪这下更加低落,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对于政则来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你便这么想我赶快走吗?” 话一出口,明仪立刻恼了自己。 怎么回事,自己平时从不会这么直接的。 政则愣了一下,那张俊美的面庞慢慢沉了下来。 明仪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心道,他生我气了吗? 岂料政泽突然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如果可以,我真想让你留在巧国。可是不能,在巧国,只要你是海客、山客和半兽,那么就不被当做成丁来看。” “半兽还好点,起码可以保住性命,可这也只是一部分,在巧国,半兽成年后不能分到土地,不能当官,也不能进入大学学习,甚至地纲(律法)上也规定了半兽律比畜产,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半兽被巧国抛弃的命运。” “因此,无数父母将身为半兽的婴孩丢掉或者卖给富人成为家生,失去身份,一辈子为人苦役却没有半点钱财。” “而海客和山客就更加悲惨,只要被发现,基本上都会被处死。” 明仪难以理解,“先错王不都驾崩了吗?先王都死了,不能改了这条法令吗?” 一提起错王,政则面露厌恶,“只有新王才能修改前王的法令。” “对不起,政则,是我无理取闹了。” “不用道歉,”政则坐在床前,为明仪拉好被子,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因为我也是如此。” 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去说,在这个世界,孩子是树上结的果子,父母想要孩子了,便对着里木祈祷,在树枝上绑上带子,十个月后,瓜熟蒂落,摘下果子,婴儿便在其中。 因为不需要女性生育的缘故,这个世界也没有了什么男的可以做,女的就不可以做的事。 朝中官员男女比例维持平衡。 就连至高无上的君王,仔细看下史书,都是男女各占一半。 因此,男女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可是,尽管如此,歧视却依旧存在。半兽被歧视压迫着。 政则有一个姐姐,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他的姐姐合欢是个半兽,在巧国,得到半兽的孩子,在外人看来这是上天对这对夫妇的惩罚。 只有有罪的父母才会有半兽的孩子。 是以做贼心虚的父亲不顾母亲的阻拦而谎称出生的婴儿因病死去。 而合欢被作为家生(奴隶)留在了家中。 家生是什么?他们因为穷困,为了活命不得不劈开旌劵,成为没有身份的人,他们只能依附家主生活,是家主的财产,家主死了还会被家主的妻子继承,就算夫妻俩都不在了,资产要被国家收回,可他们也会在活着的时候想方设法转移资产给儿女,就连家生也会被转移给儿女,永远没有自由。 十年前,政则七岁,他的父亲,凭借着巨额的家财,上下打点,从一个普通的州官竟然成为了一州州侯。 就在那时,他的姐姐合欢自杀了。 死后,在母亲的哭喊声中,他才知道,这个一直在他身边服侍的侍女。 这个畏畏缩缩,沉默寡言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嫡亲姐姐。 政则的想法,明仪自是不知,可是她却依旧心中恐慌,一想到政则就要离开了,她就焦躁不已。 可自己有什么理由留着他不走,政则有他自己要做的事,而她也要回家,他们之间不过偶然有了交集罢了,可终究是两条平行线。 这是爱吗? 明仪分辨不出来,她强压下了内心的焦躁,一心想着要如何见到麒麟,然后想方设法回家。 5、陛下 夜晚,政则沉浸在了梦中。 他看着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婴儿慢慢长大,作为质子留在赵国受尽折辱,十三岁父亲驾崩,他继位秦王,在权臣吕不韦和母亲赵太后之下默默隐忍,平定长安君,嫪毐之乱,之后加冠亲政,用了十年一统天下于秦,自称始皇帝,想要永世为君,求得长生,却不到五十病死沙丘。 看着那个年老的自己步入死亡,死前还怀着对大秦的万般忧虑,却再一次遭遇了背叛,李斯,赵高自己的亲信大臣,背叛了自己。 他好像听到了此世的自己与明仪打听秦始皇的事,那话语像是一把刀刺进了胸口。 刺的他鲜血淋漓,无比疼痛。 赵高李斯矫诏扶持胡亥登基。 胡亥逼死扶苏,虐杀十位公主,杀死了他所有的儿女。 之后忠臣良将一个个被杀,大秦短短三年就亡了。 而他,也在漫长的时光中转生到了异世,成了政则。 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神仙妖魔共存,前世求而不得的神仙在这里比比皆是,在这里他拥有了前世遗憾的母爱,也入了仙籍。 前世求而不得的长生,今生是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可这里没有了他为之呕心沥血的大秦。 在梦中,他看到素来骄傲的女儿阴嫚不肯俯首认罪,在死前还在喊着父亲。 看到公子高一点点追思父亲在世的日子,一边举剑自刎。 看着蒙恬,蒙毅,冯去疾,李斯这些跟随自己打天下的能臣个个惨死。 嬴政从梦中醒来,久久无法回神。 他该好好想想,下一步要怎样走了,此生他既然是巧国人那么巧国的王就只会是他。 翌日。 明仪收拾好包袱,将自己那些来自现代的物品全都收拾好,而政则就要走了。 明仪总觉得政则发生了一些改变,他还是和以前看似一样,但明仪总觉得如今的政则像是变了,以前缺少的某些东西,如今在他身上完满了。 更甚至,一抬头看政则,她就有种深深的恐惧。 就一晚上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变化吗?可她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些了。 “明仪,告辞。” 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低下头,死死抑制住。 “好,祝你一路顺风。” 政则也不去看她,直接上马走了。 听到马蹄声,明仪控制不住的抬头去看已经走远的政则,马蹄声渐行渐远,渐渐的,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独留明仪一人立在原地,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句古诗。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她抬头看天,心中却在想,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真是爱情吗? 可除了爱情外,还能有什么感情令人如此思念与痛苦。 明仪茫然了,为什么明明才认识没几天,却如此思念,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一路来到里家,按照手续她拥有了在这个世界可供休憩的房屋,标准的一室一厅,房屋的建筑颇有现代风格,想想也明白,庆国的女王是来自现代日本的。 明仪对着周围探头好奇的人笑了一下,便进屋了。 进到房间,屋内的摆设很是简单,厨房,一张用来吃饭的桌子和一张床。 若是放在现代,进了这样的宾馆,明仪肯定会投诉,可这里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落脚点。 这让明仪有种难言的安心。 这些日子不停的奔波,还不能被人看出来,被人说娇生惯养,明仪一直强忍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暂时属于自己的屋子,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沉沉睡去。 直睡了一天,若不是红彩来找,她估计还要继续睡。 明仪和红彩两人去买了两身衣服,便在市集上逛了起来。 人声鼎沸,两旁的商家不停的叫卖着。 琳琅满目的商品惹着二人连连驻足。 本来一开始,二人还饶有兴致,可渐渐地,红彩心情低落下来。 明仪见状,便问道:“红彩,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红彩拉着明仪走到路边,低落的说:“明仪姐姐,你说巧国有这一日吗?就像庆国一样。” 摸摸少女的头,明仪笑着安慰,“会的,总有一日会的。” “对不起,明仪姐姐,是我扰了你的兴致,对不起。” 一把抱住还在自责丢人少女,明仪说道:“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就已经够开心了。” 如此一哄,红彩心情好了起来。 姐妹俩手拉手往回走,却不想突然出现了几个身体壮硕的男子。 明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和红彩说道:“快跑。” 不想,一转身,身后同样是人,明仪和红彩根本反抗不得,便被带着迷药的手帕迷晕了。 眼睛想要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明仪能够感觉到红彩抱着她的手在颤抖,可即使如此,红彩依旧没有放开她。 使劲睁开眼睛,那早早成熟的小少女惶恐不安的眼神变得安稳起来,“明仪姐姐,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握着女孩的手,明仪轻轻说道:“静观其变。” 女孩安心下来,明仪心下暗自琢磨,看来她们是没有生命危险的,那么这些人绑她们做什么? 她们被关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她俩之外,还有五六个少女。 看她们的年纪都不大,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长得漂亮。 明仪心下一沉,都是漂亮女孩,那么就不是她认为的绑架勒索了。 而是,人口买卖或者是什么卖到妓院之类的。 果不其然,在所有女孩醒来后,一个年约四十许,穿红着绿的妇人走了进来。 明仪紧紧抱住红彩,将她的脸藏住,转而自己看着那个妇人。 妇人四处扫视了一番,看到明仪后,绽开了笑脸。 妇人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脸,仔细观看,那样子活像是在打量什么商品。 强忍着厌恶,明仪一动不动,直到那女人一把摸上她的额头,一股无法言语的厌恶让明仪躲了开来。 女人冷冷一笑,说道:“吆,还挺有劲儿的,装什么清高,来了我这儿,你就给我乖乖的。” 不能和她硬着来,明仪心想。 倒不如先顺从看看,反抗的越厉害,恐怕他们越防备。 明仪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哭了出来,再加上她那娇弱美丽的容颜,惹人怜爱至极。 一看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她哭哭啼啼的解释道:“我害怕,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要回家,回家。” “哭什么哭!”女人恶狠狠的骂道,“老娘也不怕告诉你,进了我这,就是要伺候贵人的,你们给我乖乖的还好,若是不听话,老娘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 “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的身份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无根浮萍一个,就是死了也没人管,谁敢逃,便是杀了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明仪被吓得愣住了,抱着妇人的腿就哭着说:“我听话,我听话,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能干的。” 看着少女那柔柔弱弱的长相,就知道是个胆小的。 妇人亲昵的拍拍明仪的脸,“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贵人见了只有喜爱的份,只要你乖乖的,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就给你换个好住处,走吧!” “姐姐。”怯怯的眼神看着妇人,女人被这一句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她恶声恶气的说,“你又有什么屁事?” 少女浑身一抖,却还是坚强的说道:“能不能把我妹妹也带上,我和她一起,您,您放心,我会好好的说服她的。” 妇人看向红彩的脸,这是个美人坯子,满意的说:“可以,走吧!” 拉着红彩的手,两人跟着妇人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和她们想象的偏远破败之地不同。 这分明是一处精巧的园林。 这园林一派奢华富贵之气,守卫森严,五步一卫,十步一岗。 怪不得这女人直接就敢让她们出来,这根本逃不出去。 两人跟着女人走着,不一会就被带到了一个阁楼之中。 阁楼之中有四位美丽少女正在款款起舞,见到女人走来,少女们停了下来,拥了上来。 “这两个以后和你们一起住,舞也一起学,都给老娘好好练,练不好有你们好果子吃!” 少女们俱是害怕的应是,然后拉走了明仪二人。 见那女人已经走远,明仪看着四个少女,问道:“这究竟是哪里啊?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四个女孩皆垂泪不语,红彩见状,上前问道:“姐姐们,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人,告诉我们吧!总不能让我们死都知道怎么死吧?” 蓝衣少女吸了吸鼻子,说道:“你们是不是也是被抓来的,然后被桃枝带到了这里。” 二人点点头,绿衣少女悲哀的说道:“你们还是幸运的,那些被留下的女孩只会更惨,沦为女,奴,永无宁日,而我们这些人,将会沦为权贵的玩物,不知什么时候可以解脱。” 红彩听的震惊,“我听说,不是十年前都下令取缔妓,院了吗?怎会这样?” “天高皇帝远,王住在云海之上,我们这偏远边境的事又如何传的出去,更何况,明面上没有了不是吗?” “背地里,”黄衣少女惨然一笑,“背地里,只要瞒的好,谁又会知道。更何况能被绑来这里的人,要么是难民,要么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红衣少女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能活着就好,何必奢求其他。” 三个少女全都附和起来,还不停地安慰二人。 明仪装作死心的样子。 夜里,明仪红彩二人睡在一起,红彩在明仪背上写道:“姐姐,要逃吗?” “逃。”明仪在红彩手上继续写,“先装作认命的样子,这里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要信,要装,就装的所有人都看不出来,之后,等她们放松了,想办法逃。” “好。” 之后几日,明仪二人专心练舞,不动声色的打听了此地的事。 这是一个专为所谓贵人准备的地方,样貌不是绝色的少女会作为女奴,被训练调,教好伺候身份次一些的人。 而像他她们这样美貌的女子会去练舞,然后在贵人来之后,献艺给贵人,有被瞧上的就会陪侍贵人。 等到年纪渐长,容貌衰老,就会被降级去伺候身份低的或者是被卖出去到更低的暗娼馆去。 就这样一直到死。 明仪越了解越心惊,明白必须早点逃走,可是她和红彩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里守卫又是那么森严,该怎么逃。 真恨不得放一把火,把这全烧了。 等等,放火? 是个好主意。 你不仁,我不义,便烧了这个罪恶之地。 心中有了打算,明仪将计划告诉了红彩,二人计划起来。 被困在这里的女孩太多了,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一定会逃。 但是这个计划除了红彩外,明仪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毕竟越少人知道就会越安全。 只是该用什么烧呢? 想了半天,明仪只想到了油。 半夜,在床上她和红彩一起商议,红彩写道:“厨房肯定有油,此事姐姐交给我,我年纪小,他们不会防备,就当是我没吃饱去厨房要吃的,之后每次带一点就行。” “好,红彩,你接触厨房的人时,观察一下,看看哪个是我们能策反的,我不相信,这里全都是坏人。如果能策反厨房的人,我们成功的事就成了一半。” 6、景王 红彩年纪虽小,可做事认真,又聪慧,肯耐下心,不到十日的功夫还真叫她策反了一个。 此人乃是庖人鹿鸣,鹿鸣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早年间有个女儿,还是半兽。 半兽是从里木诞生的,当他们被父母从树上摘下来之后,壳破裂之后是动物的形象,不久后会变成人的样子,因为同时具有兽形和人形,所以被称为半兽,也因为如此而受到歧视。 因为是女性的缘故,在庆国先王予王的命令下,必须被流放到国外。 大家都不明白王为何会下这等匪夷所思的命令,也不相信不遵命的人会被处死。 作为父亲,自然不能让自己年幼的五岁女儿被流放,因此他和乡镇中的男人们一样,藏起了妻子和孩子。 结果就是不遵王令的女人都被杀了,鹿鸣侥幸捡了一条命,却失去了妻子和女儿。 他的妻子被州师一刀砍断脖颈,身首分离,而年仅五岁的女儿被一箭贯穿胸膛,死时仍不瞑目。 后来被抓到这儿做饭,他是个无能的人,看着那些女孩一个个凋零,却不敢出声。 直到红彩的到来。 那日晚上,他照例去巡查厨房,却听到了细小的声音。 举灯去看,厨房里有一个粉衣小女孩正在偷吃东西,边吃好像还在装着东西。 他咳嗽了一声,提醒了那个女孩一下,随即走了。 不过是个饿肚子偷吃的女娃娃,何必苛责? 若是他的女儿还活着,一定不会让她饿肚子。 红彩当初心惊胆战,第一次偷东西,还有些不熟练。 她小心翼翼的一手拿吃的吃,一手用小瓶子悄悄装油。 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她心下松了一口气,抖着手把小瓶子塞进衣袖,却不妨听到一声咳嗽。 一抬头,竟然是厨人鹿鸣。 她原以为鹿鸣会告发她,谁知只是咳嗽一声便走了。 这是提醒。 红彩明白了,她立即躲到角落处,缩成一团。 果不其然,巡逻队走了过来,见到鹿鸣在厨房门口,巡逻队的侍卫还打了招呼。 不久,他们走了,红彩松了口气,一路悄悄回了寝室。 作为这园林中最美的女子,她们的住处也很是精美,两人一屋。 回到卧室,红彩将东西交给明仪,明仪将油瓶里的油倒在了床底下的坑中。 这坑是她这些日子不懈努力的结果,为了能存东西,她还特意找了一个酒瓶放在坑中。 为了这个酒瓶,明仪也做起了梁上君子,虽然酒瓶不大,但是明仪也做起了长时间的打算,积少成多,寻找合适的时机。 听红彩说完刚才的事后,明仪却笑了。 看来上天待她不薄,这不帮手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人心中不是没有热血,只是他一个人不能而已。 如今人一多,再加上红彩又是和他死去女儿一样的半兽,那久违的父爱被激发出来了。 明仪还问了红彩鹿鸣的女儿是怎么死的。 听完之后,她久久沉默,之前因为要来庆国的原因,政则说了很多庆国的事。 予王下令驱逐全国女性的事她也清楚,还曾暗暗笑过,只听说过红颜祸水,却不想这还有个蓝颜祸水,真不知道景麒是俊美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被一国之君倾心至此。 只是不曾想,原来君王一厢情愿的爱情背后竟是如此惨烈。 那个据说曾经温柔后来疯狂的女王知道自己一个命令会有多少人死吗? 庆国有了新王,可那伤痛还留着。 予王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只是她一人之命,能抵因此而死的数万百姓之命吗? …… 有了鹿鸣的帮助,一切容易多了,靠她和红彩估计还要等好久,但是鹿鸣来了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在这做了二十多年的厨师,藏什么东西太容易了。 准备充分之后,明仪不想伤人。 于是静静等待那些所谓贵人来的时候。 贵人他们来的时候,整个园子的人都会不在屋子中,而她的目标就是正中的迎宾阁。 趁他们迎接贵人后方空虚之时,火烧屋子,假装有刺客,制造混乱。 鹿鸣这些年在园子里也不是白待的。 他们这些仆役也都是被卖到这儿来的,不是自愿的。 谄媚害人的主也不会和他们这些没志气的人交往。 是以和鹿鸣相熟的三个仆役被告知这个计划后,立即决定去做。 只要能逃出去,哪怕出来后被追捕的只能逃到山里当野人,也比去天天服侍那些禽兽的好。 果然计划顺利执行,园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人不停的喊着,明仪趁机大喊到“逃啊!” 园子里被关的少女们顿时人心浮动起来,她们也知道留在这儿没有好下场,又见到这么多人都跑去救火,所幸一些人也跟着一起跑。 明仪拉着红彩跑向园林的角落处,套上杂役的衣服跟着鹿鸣他们就往外跑。 可偏偏因为实在太混乱了,救火的救火,逃跑的逃跑,抓人的抓人,场面极其混乱,不过一会儿,他们就走散了。 没办法之下,明仪只能拉着红彩四处躲藏,往高墙边跑去。 二人挨着墙根,摸索着朝后角门走去,就在这时,明仪感到有人一把拽过她,不过霎时间,一把雪白明亮的长剑就横在她的脖子上。 一道低沉的女声响起,“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明仪顿住了,这是什么运气?还没逃出去就被抓了。 红彩见状,自是想要去救明仪,那声音的主人见是个小女孩,态度好点了,但仍是警惕的说道:“小姑娘,你可别动,小心我这手里的人,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自是会放过你们。” 合着这女子不是和那些人一伙的。 明仪试探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说:“一个过路人。” 被这话气的笑了出来的明仪怼道:“合着过路到了别人家里吗?” 女子的头发在月色中像是暗红的血液,那双暗绿色的眼眸淡淡的扫过红彩,红彩便感到一阵惧怕。 这个人好强的气势。 女子无意和明仪扯嘴皮,“这庆国,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在下观二位似乎是想逃跑,我或可助二位一臂之力。” 语气傲慢,可是声音稳重,好似她说的都是简单的实话一样。 明仪用眼神稳住了红彩,她不欲惹事,解释道:“如你所见,园中进了刺客烧了房子,我二人不过是害怕逃命罢了。” 女子闻言,剑放了下来,明仪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女子。 这个很是厉害的女子竟是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有着红如鲜血般的头发,暗绿色的眼眸,小麦色的皮肤,就连容貌都极为英气,周身气势不凡。 身穿一身短打,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就非常贵重的宝剑。 看这少女形容,应当和这园林中的贵人不是一伙。 “这位小姐,你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二人就先走了,后会无期。” 不想红发少女面色变得古怪起来,她上下打量一番明仪,语带怀念的说道:“原来如此。” 她知道什么啊!明仪快要着急死了,毕竟现在急着逃命,可偏偏被这少女拦路。 红发少女看出了她们的窘迫,“刚才说了,我会帮你们一把。” 语毕,女子一手拦过明仪的腰,脚尖一用力,整个人直接跳到了高墙之上。明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她已经来到了墙的另一边。 愣愣的看着武林高手把红彩也带了出来,明仪才回过神。 心中赞叹,这也太厉害了。 本来艰辛的逃跑之路,直接被这少女带飞。 出来后,明仪和红彩心下轻松的同时,也心下茫然。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逃出来是一回事,之后这些人肯定会追捕她们,难道真要落草为寇吗? 在一个政权平稳的国家落草为寇可不是一个好选择。 红发少女也看出来了她们的窘境,直接说道:“如果无处可去,不如就和我先走吧!” 实在是无法的明仪点了点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少女不会是坏人。 一路来到了客栈,明仪敏锐的发现客栈中的仆役很不普通。 这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红发少女招来仆役,仆役恭敬的拱手行礼。 “缓启,准备两间房间给这二位姑娘居住。” 叫缓启的仆役去安排屋子,红发少女邀请二人进了自己的房间,随即说道:“我叫阳子,二位呢?” 阳子? 这名字,很是特殊,据明仪所知,这个有着十二个国家的世界礼仪制度很像中国的周朝时期,就连名字都严格遵循要求。 譬如政则,姓姚,名英,字政则,又因为他是乐州人,所以氏为乐,又称乐政则。 而红彩,未到二十岁成年,所以无字,姓齐,名红彩。 这里的人也和古时人一样,平时都只称字。 而阳子二字,很明显和这里的人起名不一样。 于是明仪回道:“华明仪,来自华夏,是山客,你也是山客吗?” 阳子眼露笑意,她猜的果然没错。 这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女身上有着一种和常世人们截然不同的感觉,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那边世界的人。 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阳子心下黯然,按下了心中的思念。 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出口的一瞬间,阳子有些后悔,这个女孩毕竟是华夏人,她能知道其他国家的事吗? 明仪回想了一下,可惜她本人并不喜欢看新闻,对其他国家就更不了解了,于是她只好说道:“我不爱看新闻,不过也没听说发生什么大事。” 阳子只能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了。” 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怎么样了? “阳子,你来这里很多年了吗?” “是,有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 明仪这下是真慌了,她急急问道:“你没想过回去吗?” 阳子摇了摇头,无奈且同情的看着她,“回不去的,我有一个朋友,来到这里都一百多年了,也回不去。” 一百多年。 明仪浑身都瘫软了,她双眼祈求的看着阳子,似乎不敢相信。 “不是,不是说麒麟可以穿越两个世界的吗?” 7、家 阳子的一番话说完后,明仪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脸上一片空白,似乎反应不过来。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她呆愣愣的坐在客栈那儿,心中一团乱麻,一直以为支撑她在这里活下去的愿望就是回家,可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红彩也知道明仪这时的痛苦,见她无知无觉的坐在那儿,也不是个事,于是便于阳子商量给她们二人准备了一件房间,忙前忙后的将浑浑噩噩的明仪安排着进了房间。 明仪现在也不想和外界接触了,她沉默着坐在了床上。 看着这样的明仪,守候在床边的阳子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能理解明仪的痛苦了。 看着坐在床上一脸茫然,不敢相信这一切的明仪,阳子很心疼。 就算如今自己对庆国早已有了归属感,可从出生就为自己打下烙印的那个世界塑造了她的一切。 这样的刻骨铭心,却要将她剥离,是非常难的。 凌迟不过如此。 对于这个世界的一无所知,别人习以为常的常识,融入骨子里如同水一般自然的东西对她们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谁都有资格逃避,可王不能。 阳子不后悔,刚刚立刻说出她不能回去的实情。 迟早要知道的,越迟就会越痛苦。 她走出房门,拉住了红彩,“红彩,你和我一起去下面说说你们遇到的情况吧!我想明仪,她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红彩默默点了点头她对于面前的少女不知为何有一股没来由的信任。 阳子自是不会辜负她的信任,在红彩一五一十的将她们遭遇的事情说完以后,阳子握着剑的手那是越来越紧。 她眸色暗沉,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一帮她的心腹,那神色凛凛的样子,直接令一帮近卫心神一颤,立即拱手低头齐声说道:“主上息怒!” 红彩:“???” 她的小心脏都受不了了,这几天过得太波澜壮阔了,这个阳子姐姐为什么会被叫主上啊! 她转头看向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一帮好心哥哥姐姐,忍不住缩着身子,屏住呼吸。 只见阳子沉声说道:“我是真没有想到,在我庆国境内,竟然还有这样一个淫窟!存在了二十多年,无人告知国府,其中行走人物不反州府官员大夫。 如若此次不是我微服私访到此,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缓启,你带着我的手令,立即前往邻州调集州师,记住不得告知任何人。” 缓启双手接过加盖了王印的命令,立即前去。 阳子处理完此事,心中放松,结果转头看见一脸目瞪口呆的红彩,懊恼的一拍额头,“竟是把你给忘了,红彩莫怕,我是庆主景王阳子。” 庆国的国氏是景,因此它的君主便被称为景王,台辅称号为景麒。 红彩呆呆的点头,半晌反应过来,连忙跪下磕头,“拜见景王。” 阳子见状也是无奈,这么多年了,虽然废除了伏礼,庆国年轻一代也慢慢习惯了,可老一辈和国外之人一见她还是会如此,时常让阳子感到自己还是任重道远,她一把将红彩扶起来,笑着说道:“我庆国早就废除了伏礼,起来吧。” 愣愣的点头,红彩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她想起来了自己的国家,如今自己的国家风雨飘摇,什么时候可以迎来安定。 没有麒麟,没有王,举国上下,欲求一片安稳之地而不可得。 小少女的心事,自是无人可知,阳子这一天都忙着处理事。 这颗隐藏很深的毒瘤,根植在这几十年,阳子按照红彩的话找到了鹿鸣和帮助了红彩的另外几个仆从,询问之下,还真的找到了一些证据,看着那些被迫害的女子,只因为她们身份的问题,哪怕是死了也是无声无息,于是,明仪下决心要查到底。 …… 而另一边,明仪躺在床上,她将被子裹在身上,蜷缩在被子里,一时间心绪不宁。 她想起来这二十五年的人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她是家里的长女,第一个孩子都是受尽万千宠爱的,父母辛辛苦苦将她养大给她买房买车供她追求自己不合时宜的学历史梦想。 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姐妹俩亲密无间。 这些日子,就是这一腔想要回去的想法支撑着,她不敢想象父母妹妹得知自己不在了的消息。 他们根本承受不住。 她不由得埋怨上天,老天为何要这样戏弄于她,给了她回去的希望却又迅速打破,为什么这样穿越异世界的事会落到她的身上啊! 明仪呆呆的望着客栈的天花板,楼下的动静她听见了,却也懒得去管,只一心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之中。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房间里过了三天。 处理了一帮隐藏已久的硕鼠,阳子神清气爽,想起了一步没出房门的明仪,她带了几壶酒,走进去,看见床上鼓起的一个大包,上前一看,果然是醒着。 她二话不说扶起了明仪,说道:“这三天,还没有想通吗?” 看见这个和自己同样来自那个世界的女子,隐忍已久的泪水缓缓而下,明仪就这样无声的哭着,带着巨大的悲恸。 实话实说,这么些年,阳子是见惯了各类容貌出色的男女,可容貌这么美丽,周身脆弱垂泪的美人是真没见过。 怪不得那群人贩子抓了她去,这么绝色的美人实在动人啊! “明仪。”阳子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手忙脚乱的拿手帕擦起了明仪的眼泪。 少女任她施为的乖巧样子把阳子的心都萌的化了,她柔声说道:“没事,没事,明仪,今日我带了酒来,你我一醉方休!” “好,谢谢阳子。”明仪拿过阳子手中的酒,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便喝。 不一会儿,她便喝得身上都是酒液,酒液浸透了衣物,绝佳的身材若隐若现。 阳子拿起另一瓶酒,缓缓倒进杯中,慢慢喝了起来,她知道,这时任何言语都没什么用,这样的痛苦,只能自己排解。 “阳子,你是庆国的王对吗?” 阳子不意外明仪会知道她的身份,这姑娘虽然这三天浑浑噩噩,可不代表她脑子也坏了。 毕竟这可是坑了那群贪官污吏的主力。 “是,我是庆国的王。”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自己能认识一国国王,明仪肯定开心极了,可如今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想知道她那最后一点奢望,“连你也回不去吗?” 原本刚拿到嘴边的酒杯一停,阳子一顿,用一种哀伤却又坚定的眼神看着明仪,说道:“回不去,哪有一国之主舍弃国家百姓去往异世界的道理。” “原来,我真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了家了。”明仪想止住泪水,可怎么也止不住,这才几个月啊!她就感觉自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怎么会这样呢!她问自己,明明几个月之前,自己还和妈妈商量着要去哪里玩,和妹妹讨论着哪件裙子更好看,可世事变化无常,这么快,就什么都变了。 一句回不了家,让阳子也思绪万千,这么些年了,她已经想不起来父母的样子了,过往记忆中的种种不好仿佛也在时间的美化之下,消失了,只留下了那些好的地方。 有时候她也会想,或许就是回去了父母也不会承认如今这样的她是他们的女儿吧! 父母想要的是一个乖顺的女儿,是一个符合人期望的淑女,而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王! 阳子很清楚自己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有一天,他们遇见这样的她,恐怕根本认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女儿。 但她看出来了明仪的家庭是和她不同的,这是一个泡在幸福长大的人,因此她可以坚定的认为哪怕就是自己容颜变了,父母也不会不认她。 “认清现实,明仪,不论如何,你还活着,不要颓废下去了,往前看,你可还记得这几天是谁在默默照顾你,珍惜眼前,活在当下吧!说不定,哪天有机会回去呢!”阳子说道。 阳子还是给了明仪希望,尽管这希望十分渺茫。 周围的一切在这几天里对于明仪来说都是光怪陆离的。 好像所有人在她眼中都化作了各种颜色,她记不得一切,她机械的喝着酒,一开始默默哭泣,再是忍不住大声的喊着爸爸妈妈,没有一点形象。 到了后来,她迷迷糊糊的要往外走,阳子好脾气的问她朝那走,她说自己要上房顶去。 阳子无奈的抱起明仪,轻点脚尖,抱着少女上了房顶,坐了上去。 她没看见,晚上睡不着觉的缓启出来透口气的功夫就看见了自家主上上房顶的绝妙身法。 缓启目瞪口呆。 缓启揉揉眼睛,这是自家那正经的主上吗? 缓启心想一定是自己大半夜的没睡醒,眼神不好。 他悄悄的回了房,默默睡去,嗯!果然是做梦。 然后,他垂死病中惊坐起,就听见房顶上一阵女子的发泄式的大喊大叫。 那声音声震云霄,月亮似乎都受不住了快速躲进了云层之中。 房顶下,一众穿着里衣的护卫快速拿着刀剑冲了出来,阳子见状也有些尴尬,不过这么些年了,她早就不是当时的小女孩了,只见她笑着说道:“我的朋友喝醉了酒罢了,众卿恪尽职守,我心甚慰,快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互相看了一眼,默默退下。 缓启也默默退下,心想台辅,你究竟在哪啊! 您快来劝谏主上下次不要和朋友喝醉酒了啊! 打发走了臣下,阳子回头看向又开始发呆看月亮的明仪,不由得问道:“怎么又盯着月亮看了?” 这时的明仪看着倒是很乖,没有了刚才疯狂大喊的样子,她呆呆说道:“我在想,我爸妈和我妹,他们是不是也在看月亮。” 天上的那轮弯月若隐若现,周围点缀着几颗星子。 原来,虽然世界不一样,可这月亮却是相同的,一时间,阳子也默然看着月亮。 月儿呀月儿!请你把这思念带给另一边的亲人吧! 明仪心想,就让我在懦弱这一会吧!就这一会儿! 8、小说 巧国, 乐州。 嬴政一手执折子,一手拿毛笔批复政务,时间从太阳升起到落下,这样的强度之下,一向身体强健的他也感觉有些脊背酸疼,他俊美到极致的眉眼微蹙,旁边静候的侍女便立刻上前给他按摩,嬴政依旧没有停下工作,他皱着眉看着折子里下属向他报告的事,深感两个世界的差别。 如今巧国御座空虚,妖魔鬼怪那是络绎不绝。 回来自己的大本营乐州以后,嬴政以雷霆手段快速收拾了乐州敢反抗他的人,自任乐州侯。 巧国王位空悬了二十多年,翠篁宫虽然立了假朝,可源源不断的妖魔外加上国府冢宰能力有限,巧国九州基本上处于分而治之的状态。 没恢复前世记忆的政则可能还因为世界观的问题谨慎行事。 可恢复前世记忆的嬴政不是这样的人,他既然降生到这个世界上,那么巧国的王就绝对不可能是别人。 这样一来,在他地盘上不听使唤,妄图各自为政的其他几州州侯就让他看不下去了。 不过乐州境内的妖魔也不少,他下令军队直接前去击杀妖魔,短短数日,乐州为之一清。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清理掉了大部分低级妖魔后,乐州竟然不再出现其他妖魔了。 面对这种情况,州府官员们猜测这是因为乐州有鹏雏。 至于这鹏雏是谁,还用说吗? 清理了各种引起灾害的妖魔,乐州又面对一个重要问题。 自古民以食为天,就算是入了仙籍的仙人也不能真的餐风饮露,可乐州,不,应该说整个巧国因为妖魔肆虐,灾害频发的缘故,人要么死了要么跑到其他国家去了。 耕地无数,却无人可种。 一个州已经是弊病无数,就算始皇帝陛下心中想要征服星辰大海,可也得回归现实。 因此他狠抓起了乐州的政事农事。 …… 那日的醉酒之后,明仪心情开朗了些,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自己的专业是历史学,可偏偏穿越来了异世界,简直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就这个奇幻世界,哪怕是理科生来了,恐怕牛顿的棺材板也得压不住。 毕竟没有翅膀还能在天上飞的妖兽谁见过。 二十一世纪的人想要上天还要坐飞机,十二国世界的人骑个妖兽就飞上天了。 搞得她这名牌大学博士也不知道能干啥了。 在这时,阳子知道了明仪的忧虑。 对于明仪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阳子是很欣赏的,再一问明仪在二十一世纪是做什么的之后,她见猎心喜,说道:“明仪,来我身边做女史可好?” 一国之主的邀约,实在是让明仪心动,毕竟女史是景王的秘书,虽然只是一介微末小官,但只要答应,她立即就能升仙。 可明仪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无他,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少到就是文字都很不熟悉,当务之急不是别的,是学习。 所幸,她的学习能力还在,因此明仪对阳子说道:“阳子,我初来这个世界,了解的不过都是片面,哪里能够进宫做女史,如果可以,我想进入庆国的大学就读,不知可否?” 阳子定定的看了明仪一会心下感叹。 明仪可真是个人才啊! 不骄不躁,进退从容,面对低谷能很快就调节过来。 面对官位诱惑,能认清自己,沉下心继续学习。 来自蓬莱的高中生阳子太明白一个人能读到名校博士有多厉害了。 结果穿越到这异世界又要从头学起,有几个人有这样的魄力。 她甚至有些不敢想明仪未来会是怎样的优秀了。 阳子一笑,高高的红马尾也跟着一颤,她那绿色的眼睛满是勃勃生机,她眼带鼓励之色说道:“好,我等你从大学毕业,到时候我就要在朝堂上见到明仪了。” “哎!就怕到时候我官位小,没有上朝的资格呢!”明仪也是笑着说道。 “那有何难,到时候我常常召见你。” 明仪装模装样考虑一番,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的莫名其妙,让阳子摸不到头脑。 只听她说道:“那景王陛下召见我的时候可要藏着点,我怕时常召见,别人以为我是您的娈宠怎么办?”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阳子石化了,惊叹的看着明仪,叹为观止。 “你的小脑袋里面一天都是些什么啊!” 明仪神秘一笑,摇头说道:“那可多了,毕竟我是个看过耽美百合等等各类文的新时代女青年嘛!而且君王的宠爱是会让大臣们妒忌的啊!这样一来,肯定会有各种闲话。” 转而明仪又想到了什么,悄咪咪的对阳子说道:“阳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历史,去学历史学吗?” “哦,有什么原因?”要说之前,还是个正经人的阳子脑子里都是什么历史充满了神秘,要去追寻前人的足迹等等正经且好学生版的回答的话,现在阳子可不敢这么想了。 她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那是我小时候喜欢磕历史人物cp。” 真的是个正经人的阳子石化了,她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当年是一个多么乖巧的好宝宝。 没想到啊!你华明仪看脸那叫一个娇弱美丽,像是个林黛玉。 却原来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啊! 明天总会来,人不能永远沉淀于过去。 有了阳子这位庆国之王在,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明仪带着红彩和青柠一起去了鹿鸣他们如今住的地方感谢了他们一番后,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眼神中,三人一起去了庆国的首都尧天,入了首都的户籍,同时在明仪的坚持下,红彩和青柠也要继续去上学了。 对于明仪让红彩去上学,青柠十分开心,她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但是她知道明仪是个好人,当初明仪和红彩失踪后,最慌张的就是青柠,她拖着一条残废的腿去报官,去寻找她们的踪迹,一路上那叫一个难。 青柠的情谊,明仪记在心里,私心里,明仪不得不承认,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和红彩青柠在一起,如今更是不想分离。 可怎么说呢?残疾这事对于青柠的影响太大了,她本就是个骄傲的女孩,也很聪明,偏偏遇见了这种事,让她去学校整日被人当做谈资,她自是不愿。 明仪的一腔好意,她也只能拒绝。 青柠到了尧天之后,便想办法找了个给人洗衣服的活,每日赚些微薄钱财补贴家用。 而红彩和明仪则是开始了学习之旅,比起只是捡起以前知识的红彩,明仪可谓是重新学习,这边世界的语言不知为何明仪可以听的明白,但是文字却更加接近秦汉之前的大篆,字写起来非常麻烦,明仪只好又从头学习这边世界的文字。 为了能更快的学会这些知识,明仪她拿出了当年高考的劲头,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 她本就是个极其聪明之人,要不也不可能二十五岁年纪就读到了博士学位毕业。 短短两个月,她就大有进步。 明仪深知不能坐吃山空,因此也时常想着赚点钱,只可惜她在华夏是个不愁生计,十指不沾阳春水之人,没办法,明仪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历史,决定写历史小说。 于是在明仪从大学下课回来之后,她就和红彩青柠商量起来。 红彩对于这个想法很支持,她从小就听过昆仑的故事,也深知,大家其实对另一个世界都非常好奇,明仪想要写昆仑的历史话本,她觉得一定可以大卖。 但问题是,明仪为了跟上学业就已经废了大力气,实在是没时间写小说。 正在讨论的两人默默转头看向青柠,红彩和明仪眨眨眼睛,一同笑着走到青柠的椅子旁,殷勤的给青柠捏起肩膀来。 青柠此时左右为女,她无奈的说道:“我还要去打工的,况且我不行的。” 明仪谄媚的说道:“青柠,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另一边捏肩膀这活给明仪抢了,红彩只好给青柠敲腿,“青柠,你可以的,如今我们三人还能支撑一阵,我觉得我们要是能把这小说写出来,一定可以赚很多钱。而且青柠,我听红彩说过的哦!你文笔很好的。” 为了打消青柠的顾虑,明仪又恳切的说道:“青柠,这小说我和你一起写,只是我学业繁忙,可能只能把握主架脉络,而其中的内容就需要你来细写了,我们试试吧!” 这样一说,青柠放心了,她答应了,但是因为明仪是个话痨的缘故,每次一谈起那些历史,她就滔滔不绝,久而久之,红彩和青柠也对华夏历史了解了个大概,她们深知华夏历史有多长,究竟写什么时期的故事呢? 对此,明仪信心满满的说道:“我之前看过那么多小说,就写秦始皇吧!毕竟两千多年过去了,祖龙的人气还是那么高,写他,肯定行!” 于是,在勤劳的青柠的努力下,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秦皇故事》诞生了。 明仪深知小说不是历史论文,总是要有自己发挥的部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朝堂战场,总是要有点爱情作为点缀,可偏偏秦始皇历史上根本没有妃子留下名号,这就给编故事的人难题了,毕竟她不可能搞个什么历史真爱,笑死秦始皇怎么可能有真爱,有真爱那也是大秦。 她灵机一动,爱情部分那还不好写。 之后风靡了十二国的小说《秦皇故事》讲述了秦始皇嬴政从出生没多久父亲逃回秦国,却留下他为质,后来子楚登基接回嬴政,三年后子楚驾崩传位少年嬴政,这时的他外有权臣把持朝政,内有母后意图让情人为王。 秦王年少长成,他平定长安君,嫪毐之乱,打压权相,放逐母亲,之后用了十年灭了六国,称始皇帝,确立三公九卿制,车同轨书同文…… 而在秦皇五十年的人生之中,有着形形色色的女子,期间有和他一起长大互相取暖的小青梅,还有同样饱受赵国人的欺凌的来自燕国的太子和公主。 之后秦王登基,燕国公主被送给秦王为妃,她一心为母国,即使身在秦国仍旧为秦王要攻打其他国家忧心,与兄长合谋刺杀秦王,最后荆轲刺秦失败,燕丹死于父亲之手,燕国公主也在亡国后自尽。 有一见钟情却一心忠于韩国,结果死于宫中妃嫔嫉妒的韩国公主、剑术闻名七国,却不肯侍奉秦王逃离了几次的飒爽女游侠、默默陪伴身侧的将门出生的姐妹、一心权位野心勃勃想做皇后的寒门出身的妃子,出巡刺杀秦王却逃掉,令秦王起了兴趣的亡国女刺客,各色美人最后全是be剧情。 不出意外,当这本《秦皇故事》出世之后,书商们那是加班加点的印书,而且事实证明,不论哪个世界,大家都对八卦更感兴趣。 否则之前庆国予王和景麒的事是咋传遍十二国的。 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半年的时间,这期间明仪和青柠所写的《秦皇故事》火遍大江南北,她们终于赚了大钱,明仪的学习也慢慢的跟上了其他学子,她便想着参加下一次官员考试看看,而被金波宫政务海洋淹没的阳子也终于清闲下来,她也看到了风靡大江南北的《秦皇故事》,因此想起了被她带到尧天的明仪,决定邀请她来金波宫做客。 9、塙麟 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 时逢春日,阳子久违的休息了。 她和好友祥琼、玲三人坐在金波宫深处的花园之中,园内百花盛开,层层叠叠的粉色牡丹,淡紫色形似喇叭的牵牛花,一簇一簇开的正盛的雪白梨花…… 正是好风景,三人手捧青梅饮子,正在品味。 祥琼喝了一口,眯起眼睛说道:“阳子,《秦皇故事》的作者怎么还没来,我现在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阳子在这静谧的氛围下有些困倦,毕竟王是真不好当,好不容易休息就有会些困。 她转头看了一眼穿着浅绿色襦裙,手挽蓝色披帛,打扮的那就一个精致美丽的祥琼,笑道:“好久不见咱们孙女史穿这么漂亮打扮的这么正式了啊!” 旁边同样穿着浅绿色襦裙,却清秀美丽的玲也笑了,说道:“阳子,我俩可是要见到喜欢的作家了,能不激动吗?这是我们的尊重!而且我真的好想知道秦皇究竟喜欢是韩国公主还是燕国公主啊!” 看她俩这孩子气的举止,阳子笑了笑,决定给她俩留个幻想,她们俩之前想象的豪情万丈,稳重大方的作者可是和实际上南辕北辙呢! 一想到之前玲对着她说想象中的作者本人,阳子也忍不住笑了。 哎!阳子叹气,这没几个人理解的感觉啊! 三人正说着,有宫人前来禀报,“主上,客人已经到了。” 阳子便让宫人赶紧通传。 只见一个梳着双螺髻,戴着几朵绿菊绢花,上身一件白色绣菊花吊带抹胸,下身穿着淡绿色八破裙,外罩一件淡黄绣菊花大袖襦的青发少女分花拂柳而来。 越走近,便觉得这少女气质娴静如同花照水,姿容之美,世所罕见。 正在三人愣神间,少女已然走进了,眨着一双青紫色的杏眼浅笑拱手作揖:“明仪见过景王陛下。” 看了一眼还在愣神的祥琼和玲,阳子深觉太不争气了,不过也是明仪太会打扮了。 她本就有十分美貌,这么一打扮谁见了不迷糊啊! “明仪请坐,不须客气,这段时日在尧天过得可好。” 少女微微用衣袖掩口,妙目弯弯,“景王陛下亲自关照于我,自是事事如意。” 点点头,阳子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你的大作最近可是很火啊!这不,我的两位友人都想来认识你了。” 明仪转了身,看向坐在阳子下首的两位女郎,一位美艳绝伦,一位清秀可爱,俱是佳人。 略一思索,明仪便想起来在大学中,曾经听同学说景王阳子有两位和她一起造反起义的女性友人,想必便是此二人了。 她转头一笑,仪态万千,“我也听说过二位女史,在下姓华,名明仪,无字,二位称呼我明仪便好,很荣幸能与二位结识。” 祥琼和玲也是连忙还礼,互通姓名。 她俩之前还猜想过这位作家的长相,看她文中的豪情,肯定是那种英姿勃发的女子。 不想今日一见,才深觉人不可貌相,这位华明仪真可用貌柔心壮,音容兼美来形容。 四人俱是少年样貌,坐在一起真可谓一道绝佳风景线。 阳子虽是君王,却不拘小节,祥琼和玲都是一起吃过苦造过反的人,同样的不在意身份,因此四人居然谈的极好,不一会儿,明仪就和祥琼、玲混熟了,四人一起谈论起明仪下一本要写的《汉武帝纪》,阳子仔细听着,甚至还问起来汉武帝当政时期的各种施政方针。 …… 金波宫, 仁重殿。 景麒照常处理着事务,作为首都州州侯,他上要辅佐君王处理朝政,下要批阅州府事务,外加上他又是个一本正经的严肃性子,总是想着尽善尽美,因此便处理的时间长了一些,便在此时,景麒像是感觉到了一股气,这股气时隐时现,景麒忍不住走出了仁重殿,却见那股气停在了主上的宫殿处。 景麒仔细感受了一下,那是,那是麒麟的气,可如果是哪国台辅来访,主上绝对会让自己前去相见,这是哪国麒麟? 不由得,景麒想起了失踪多年的塙麟,会是她吗?这股不同寻常的气。 四人谈性正浓,内小臣前来禀报阳子,宰铺景麒求见。 一听这话,原本笑的东倒西歪的阳子、祥琼和玲那是立马正襟危坐。 “咳。”阳子咳嗽一声,正声说道:“请台辅前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明仪被玲拉了拉衣袖,小声说道:“快,坐好,把裙子收拾一下,台辅为人傲慢严肃,很是遵礼。” 明仪秒懂,立即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 须臾,庆国宰辅景麒便走了进来,他一进来,祥琼和玲便立即拱手行礼,明仪见状也跟着照做。 这位金色长发及腰,紫色眼眸的男子身形颀长,肤色冷白,容貌绝世俊美,可偏偏他的神情又是一副冷漠倨傲的样子,好似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物,让明仪都有些看呆了。 景麒向阳子行过礼后,阳子问道:“台辅是有何要事禀报吗?” 景麒满身的冷气面对自家主上也不由得缓和了,“臣确实是有要事。” 说完,他那双紫色的眼睛便转向了明仪的方向,他定定的看了明仪好一会儿,看的明仪都有些尴尬,心想莫不是自己有哪点没整理好,就在这尴尬之时,景麒那清冷的好似能把人冻死的声音响起:“你可知你是何人?” 明仪:“???” 她有些紧张,这位景台辅的气势真的很强,但是他这说的什么意思啊! “在下姓华,名明仪,是山客。” “山客。”景麒若有所思,又看了她好一会,阳子心下奇怪,景麒为人端方,素来不会参与她与女性友人的私人聚会,今日这是怎么了? 景麒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已经失去了野性啊!” 明仪这下是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阳子一听景麒叹气,就有点愁,这八成是有事发生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看明仪,又看看景麒,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阳子想起了曾经被她忽视的一个点,对啊!明仪没有入仙籍,她是怎么和人说话的,她不可能会说常世的语言啊! 就算是山客,可也不应该听得懂这里的语言啊!可明仪却没有丝毫障碍。 她严肃的问景麒“台辅,你确定吗?明仪她是,” 她没有说出下半句,景麒明白阳子要说的是什么,肯定的点头,“之前当她进金波宫时,臣便感觉有一股不同的气,但是或许是因为她在昆仑待的时间太长了,气息驳杂,因此事事关重大,臣便冒昧打扰了主上的聚会,臣如今可以确定,这位华明仪,就是巧州国宰辅塙麟。”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阳子也是没有想到找了二十多年的塙麟,竟然就在自己面前。 祥琼和玲也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只能说她们两人作为君王近臣,那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就是刚刚聊的开心的朋友摇身一变成了麒麟吗? 毕竟她们真是找了塙麟好久的。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唯有明仪,听到这话,腿脚便是一软,踉跄的坐在了椅子上,她抬头,看着正在看着她,神情依旧冷漠的景麒,一时满脑子空白。 她一瞬间又好像回到了半年前得知自己再也回不了家时的感觉。 她成长了,也好像从没成长,否则为何还会如此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间,明仪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她环视四周,阳子祥琼和玲都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苦笑一声说道:“似乎每一次见阳子,都会发生一件令我无所适从的事。” “景台辅,你,你会不会认错了。”她的眼神甚至带有祈求,人突然之间要接受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是真的很难。 她已经习惯了做一个普通人,她怎么会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呢! 景麒冷然道:“我不会认错,你我同是麒麟,你的气和人不同,塙麟,你该认清现实。” 这个事情太重大了,阳子看着依旧回不过神来的明仪,突然想起来了当初得知自己是景王时的心情。 明仪她很难接受吧! “景麒,体谅一下明仪她当了二十六年的普通人,如今告诉她,她是麒麟,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吧!” 景麒神情明显是不赞同的样子,“巧国的百姓等不了。” 巧国! 明仪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她曾经见过的每一个巧国难民。 耳边也响起了红彩和青柠时不时的祈求上天,希望巧国能快点走妖魔肆虐中走出来,希望明君能够快点登基,麒麟能够出现。 巧国的百姓等了二十七年啊! 这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无数的声音,有男有女,甚至其中也有红彩和青柠的声音。 他们在说:麒麟在哪?祈求上苍快点让麒麟回来吧!快点让麒麟选王吧! 她也听到了无数挣扎在死亡线上人的哀嚎。 他们绝望的声音传到了明仪耳中“何时,我们才能安居乐业啊!何时,我们才能迎来太平啊!” 各种各样的祈求把明仪弄得头痛欲裂,她再也承受不住了,昏了过去。 玲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明仪,阳子和祥琼谴责的看着景麒。 要你悠着点说,这下好了,直接把人说晕了,当初惹哭了泰麒,现在说晕了塙麟。 景麒:“……。” 祥琼立即前去请给专门麒麟治病的黄医,玲赶紧让宫人去给明仪收拾床铺,景麒见玲抱着明仪一副活动艰难的样子,上前一把抱起明仪,朝房间走去。 阳子也是一脸无奈的去给延王延麒和蓬山那边传信。 失踪二十七年的塙麟找到了。 待黄医一头大汗的在自家王上台辅的注视下给床上的少女诊治完,赶紧说道:“主上,台辅勿忧,塙台辅因心情大起大落,陷入昏迷,并无大碍,待她醒来就好了。” 阳子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明仪的床边,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叹了口气,说道:“今日本是邀请明仪前来做客,却不想另有收获,只是明仪之前的表现怎么也不像麒麟,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女孩。” 对此,景麒倒是明白,“主上,塙麟在那边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早已失去了兽性,况且,迄今为止,有过赤麒麟、白麒麟还有泰麒这样的黑麒麟,却从未有过青麒麟。” 听完,阳子想起了和她同样是胎果的泰麒。 泰麒蒿里是世所罕见的黑麒麟,可他面对的也是世间少有的难关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巧国如今有救了。 巧国的百姓这些年太难了。 10、延王延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世界的中央是黄海,黄海的中心有五座高山,被称为五山。中央的高山是崇高山,其四周环绕的高山分别叫做蓬山、华山、霍山和恒山。 蓬山的主人是王夫人,蓬山上有舍身木,舍身木是生长有麒麟卵果的树,蓬庐宫、甫渡宫,是麒麟成长的地方。 不过比起传说中从没露面的王夫人,蓬山女仙之首碧霞元君玉叶更为让人们熟识。 许多人家得了女儿之后,都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这是对女儿一生平安喜乐的祝福。 此时这位蓬山女仙之首坐在木椅上,轻摇团扇,闭目静思。 这是一处露天阳台,雕刻着吉祥纹路的红色栏杆下面是翻腾的云海,在太阳光的折射下,五彩斑斓极是美丽。奇异的景色于玉叶而言,亦是寻常。 她是仙人,耳聪目明,只听得舍身木下名叫白若雪的女怪正在一声声叫着塙麟。 那本应是在塙麟出生后照顾她的女怪。 白若雪在痛苦的呻吟中出生时,女仙们都惊喜白若雪混合的那么好,猴身,鹿角、牛蹄、兔尾,背生蝴蝶双翅。 当它出生时便得知了自己的使命,一步也不停的跑向舍身木守护着塙麟,可惜那日的蚀太大了,大到白若雪在绝望中失去了塙麟。 从此以后二十六年,它日日奔波寻找塙麟,即使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之时,也唯有这个女怪不肯放弃。 可今日的玉叶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转机来了。 空中是极淡的翅膀扇动时引起的风声,一声清脆的鸣叫传来,玉叶抬头看去,空中,一只青色的禽鸟向她飞来。 她抬起仿若白瓷的手臂,那青鸟便乖巧的落了上来。 解开青鸟带来的信封,玉叶脸上泛起了笑容,“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翠司!” 一个身姿苗条的女仙随着声音进来,跪伏在地,头深深磕在地上,“玉叶仙子。” “快去把若雪叫来,塙麟找到了!” 翠司心神一震,甚至没有维持好自己的礼仪,冒犯的抬头看着玉叶说道:“您说的是真的吗?塙麟,塙麟她找到了。”说完找到二字,翠司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是,那是原本要由她亲手照顾长大的塙麟啊! 玉叶知道翠司的心情,又说了一遍,“没错,塙麟找到了,如今她正在庆国金波宫,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若雪,这些年苦了它了。” “好,妾这便去。” 翠司激动的跑着去找白若雪,而玉叶也立即安排起了女仙前去迎接塙麟回蓬山。 久久沉寂的蓬山也再次因为麒麟即将归来而活了起来,不再是以前的一滩死水。 女仙们得知消息后,干活也更有劲了,辛勤的打扫着蓬庐宫,准备迎接蓬山公。 …… 凌云山如同天柱一般,直插云霄,而王的宫殿便坐落于凌云山上。 不论是何人,第一次来到这里,都会被震撼到,这样高的一眼望不到顶的山,坐落在山中的鳞次栉比的宫殿群,更让人感叹这绝不是凡人所能建造而成的奇迹。 从金波宫往下看,只能看见飘渺无垠的云海,常世的一切都隐藏在云海之下。 阳子穿着一身黑色直裾华服,深红色的头发高高束起,簪着名贵的玉簪出了宫门准备迎接前来的客人。 能让一国之主迎接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少顷,只见两个骑着骑兽的身影从天际缓缓出现。 二人落在宫门前,守卫宫门的阍人立即上前行礼,两个士兵恭敬的接过两位贵客手中的缰绳。 灿金长发的小少年仰着精致的小脸,神采飞扬的向阳子打招呼,阳子亦是笑着回礼。 小少年后面一身华服高大俊美的男人随手拍了一下小少年的肩膀,在小少年嘟嘟囔囔的不满中,爽朗的和阳子说道:“阳子,接到你的信,我可是一路快速赶来,差点就被六太这可恶的小子给甩下。” 六太不满的说道:“哪有,阳子本来邀请的就是我,像尚隆这样重要的人物还是坐镇宫中更让人心安,这种跑腿的事就让我这个区区台辅来就是。要不是你非要跟来,还差点泄露了行踪给无谋,可恶的尚隆,本来可以更快的。” 原来这二人就是享誉十二国,治世五百余年的稀世明君延王尚隆和延麒六太。 他们二人曾经帮助景王阳子平定伪王之乱,兼之雁庆为邻国,六太和尚隆更是常来做客。彼此之间又因为都是胎果的原因,情谊深厚。 此时三人寒暄完,六太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塙麟呢!” 阳子深深叹气,“她得知自己的身份,心神俱震,如今还在屋中修养,我留了景麒照看她。” 尚隆和六太对视一眼,面色古怪,“景麒那个臭脾气,不会让塙麟心情更坏吧!” 阳子也是一脸无奈,说道:“那也没办法了,她毕竟是麒麟,可能因为这么多年都是以人的身份生活,她对于麒麟的一切都不知道,更不相信自己是麒麟,景麒留在那,还会让她心神定一下,现在就等六太你去了,一个人说法她不信,可是治国五百余年的延台辅那是见多识广,肯定会让她安心。” 六太被这么一捧,那是得意洋洋,“放心,阳子,我们麒麟是不会认错同族的,我这就去开导开导她。” 三人走进金波宫,踏过仿佛一眼看不到顶的云阶,走到了塙麟所在的宫殿。 他们一路走来,官员宫人们静默无声的行礼,这点动静自然被屋内的景麒和明仪察觉到,景麒松了一口气,自他前两天一句话把明仪说晕后,他面对明仪那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 “想必是延王和延台辅到了,塙麟,和我一起去迎接吧!” 明仪皱了皱眉,她根本听不惯塙麟这个称呼,但她什么也没说,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呢! 或许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愚蠢的生物,不到黄河心不死,而她就算是麒麟,以人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也早就变得愚蠢了。 二人出门迎了上去,见到延王延台辅,明仪跟着景麒一同拱手作揖。 六太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心中有些惊讶,若不是走到近前,细看她周身,观察她的气,确定了她的身份,恐怕没人会认为她是麒麟。 这个少女浑身衣饰完备,头梳双螺髻,青发青眸,容貌极美,看着就像个端庄的千金贵女。 看来是塙麟她生活在昆仑太久了,目前所有流落蓬莱昆仑的麒麟,年限最长的就是泰麒,可就连泰麒都是十岁找回来的,之后才再次去了蓬莱。 明仪的情况太不同了,流落昆仑二十五年,整个三观早已形成,麒麟身上的兽性,在她身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几人进了客厅坐好,尚隆见六太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揉上六太的金发,笑着说:“六太你在想什么?这位小姐究竟是不是塙麟啊!快点告诉我!” “哎呀!我说了不要揉我的头发,我的形象都毁了。” 抱怨完,小少年模样的延麒对着明仪说道:“毫无疑问,你就是麒麟,是巧州国的麒麟。” 明仪默然,她突然想起来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了自保杀死了一只妖魔,“延台辅,我听说麒麟是仁慈的神兽,厌恶血腥,可我在刚来到这里时,遇见了妖魔,为了自保,我亲手杀了妖魔。” 在场的几人顿时惊讶了,阳子立马握住明仪的手,上下看了看,没事啊! 她又转头问延麒和景麒,“六太,景麒,明仪身上有没有血腥污秽之气!” 景麒上下打量一番,“主上,塙麟身上什么都没有。” 那就好,阳子松了一口气。 可明仪就纳闷了,麒麟这种生物是仁兽吧!她的作为是不是可以说是崩人设了啊! 对此,尚隆大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塙麟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没想到还能亲手杀妖魔!” 就,不是,你们都不惊讶吗? 仁兽啊!连血腥都厌恶的神兽亲手杀妖魔啊! 阳子淡然说道:“生死之际,自是保住性命最重要,而且,你这不算什么?” 明仪:“???” 之后,阳子给她说了泰麒的故事。 听完,明仪简直佩服至极,竟然还有这样的麒麟! 说完了泰麒的事,尚隆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忧郁的少女,问道:“我看你并不是接受不了麒麟的身份啊!” 面对这位稀世明君的垂问,明仪很紧张,她苦笑着说道:“这个世界和我曾经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我以前在华夏,不过是个普通人,见过的最大的领导也就是校长和县长,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可以回家,所以打起精神,后来这个想法幻灭了。” “再然后我熟悉了这里的普通平民生活,可却又换了个身份,这次的身份太高了,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是台辅这样重要的人物,国家重责担于肩,我怕我做不到百姓的期望。” 原本坐着的阳子,不禁柔和了表情,她想起了当初迷茫自己是王的时候。 六太跳下椅子,灿金色的长发也跟着一动,像是一团金色的阳光,他走到明仪跟前,那张稚嫩的脸上显现出不符合年龄的稳重,他握住明仪的,对自己的后辈说道:“怕什么?把一切交给你选的王就好了!” 11、人之心 延麒的一番话让明仪那是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是啊!国家不是一个人的,所谓王难道真是麒麟选的吗? 上天下达天命,麒麟传达上天的旨意。 在这个世界,王是谁,不是明仪可以决定的。 同理,国家的富强也不可能只靠一个人,而是要靠无数人的努力。 如果自己无能,那就把事情交给有能力的人。 总比明明没有能力,反而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祸害国家的人强。 想到这里,明仪心头乌云散了不少,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感谢六太,“谢谢延台辅,我明白了。” 见面前的少女不在纠结,延麒也松了一口气,作为麒麟,他对于同族总是饱含友爱之心,塙麟能够想清楚,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明仪还是不习惯听别人叫她塙麟,每次听到这个称号,她总有种在叫别人的感觉。 “延台辅,延王陛下,现在我们也算是熟识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可否?” 略一挑眉,延王有些好奇,这么快塙麟就对自己提请求了,麒麟中很少见到这样自来熟的啊! 他兴致勃勃的说道:“塙麟请讲。” 端坐好,明仪抬头,正色说道:“在下姓华,名明仪,明理知仪之意,我的请求就是希望二位能称呼我的名字明仪。” 说完,她又眨眨眼,眼带笑意,显出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可爱来,“毕竟父母取了名字就是要人叫的嘛!” 尚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觉得塙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麒麟,胎果出生的麒麟真是个个都个性十足。 “说的没错,明仪,名字取出来就是要人叫的。” 谈笑完,几人又说起了事。 阳子看了一眼明仪,说道:“如今确认了明仪的身份,接下来便是巧国的升山选王了,巧国麒麟失踪二十六载,百姓们等的太久了。我已经将此事传信蓬山,明仪你做好准备,等过几日蓬山来人,你需要前往蓬山。” “好,阳子,这几日可否容我与常世和认识的朋友同学告个别。” “这是自然,你如今并无使令,为了保证的你的安全,我便让景麒的使令保护你。” 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明仪也是看遍各种电视剧的人,深知最容易出事的就是主角出门的时候什么人都不带,因此她立即点头称是。 在旁不发一言的景麒轻声唤道:“班渠。”一只像狼一样的妖魔便从景麒的影子中显现出来,“这些日子便由保护塙麟,除非遇到危险,否则不得暴露。” “是,台辅。” 明仪看到那妖魔来到自己身边,随即化作了影子隐藏起来。 面对阳子的好意,明仪感动极了,阳子真的好靠谱,对她也是真的好,明仪感觉眼睛一热,她止住想法,郑重的向阳子和景麒道谢。 而另一边的延麒看着这个比他小了五百多岁的后辈,再一想到她一回到蓬山就要面临选王,麒麟的一切恐怕都是一无所知,更是忧愁。 泰麒。 六太脑中突然想到了泰麒,作为曾经在蓬莱生活最久的泰麒或许是最适合帮助塙麟适应麒麟身份的人。 如今戴国也渐渐安定,恢复了生息,泰麒要出来应该不是很难。 就此事,六太问了问阳子,没办法,谁让这里面就阳子景麒和泰麒那是常常通信,关系极佳。 垂眸想了想,阳子也觉得泰麒是最合适的,不过此事还是要询问一下泰麒才行,景麒素来喜爱泰麒,把他当做弟弟一般,因此阳子便问了他,“景麒,你觉得蒿里如今的状态可以吗?” 提到泰麒,景麒这个素来冷傲的人也柔和了神色,“主上,他会愿意的。” 那就好,阳子也觉得让蒿里去教导明仪是件好事,毕竟蒿里如今真的沉默的和景麒有的一拼。 要知道阳子曾经听景麒说过泰麒小时候那叫一个活泼可爱。 只可惜,世事无常。 两位君王和两位台辅都是这样诚心的为明仪考虑,在为了一个和他们无关的国家考虑,明仪也不由得动容了。 她可真好运气,明仪想到。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一些波折,可也遇到了这么多好的人。 她郑重的向延王景王道谢。 说实话吊儿郎当惯了的延王尚隆在这种正经时刻也只好正襟危坐,拿起了自己一国之主的架势,“明仪不必如此,我等也是为了自己国家罢了,难民再多下去,即使是雁国也会感觉很沉重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明仪不是那等不懂世事的人,能够对她帮到这份上,这份情谊她自会记得。 聊了一日,晚上躺在柔软的床上,明仪身体感到了疲累,可精神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这静谧的深夜,感到深沉的痛苦来。 在今日的谈论中,明仪有所保留,她心中还有另一种痛苦,这是一种无法对王与麒麟说出的痛苦。 她从华丽宽大的床上起来,随手将一件绣着繁复精美花纹的大袖衫披在身上,走到了阳台上,外面是一望无垠的云海,在这深沉的夜色之下,浓的像是墨一般。 墨色翻滚变化着,就像是人的命运般令人不敢揣测。 很多人在白天与夜晚都不一样。 白日的光明像是铠甲一般将人的心房重重护住,使他人看到的永远是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夜晚如同墨般的黑,却可以融化掉白日里坚不可摧的铠甲,暴露出一个人最脆弱的内心。 明仪感到很痛苦,她作为人活了二十六年,如今她却不是人了。 可这颗在胸腔里跳动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那是一颗人之心。 凛冽的夜风吹来,吹散了明仪的头发,她拢了拢自己的长发,熟练的将头发扎了起来。 拢紧了衣领,摸着这精致的丝制衣服,突然想起了那日来金波宫所穿的衣裙,那身衣裙早已被宫人们清洗过后收了起来。 虽然凭借着写小说,明仪青柠她们三个人赚了些钱,可明仪、红彩和青柠不是只要自己过好就不管别人的人,她们只留下了生活所需的钱,外加上需要新的衣服,所需的布料钱留下后,剩下所有的钱,都由青柠送去给了巧国的难民。 而那身衣裙更是红彩一针一线为她缝的。 并不是多好的布料,只不过是样子好看,红彩便买了回来,说她这么好看,衣裙也要好看才对。 忙活了十几天,每日夜里,红彩都在那里认真的做衣服。 这样一件普通的衣裙就费了一个多月。 而她身上如今所穿的这件衣服价格更是极为珍贵,还有床上的蚕丝被,喝水用的玉杯,因为自己不像其他麒麟那样习惯披头散发,还有给她准备的各种发饰,件件都是精品。 这一切的最高规格待遇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自己是巧国麒麟,未来的巧国台辅。 如此享受,明仪在华夏也从没感受过。 如今来了这里,却轻而易举的享受到了。 可这一切是因为她是麒麟啊! 麒麟是什么?是王的附庸,她的存在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巧国。 王的命令绝不可违背,哪怕这不是你的本意,只要是王的诏命就必须听从。 哪怕是让仁慈的麒麟去杀人,哪怕心中再痛苦,也不能违背王的命令。 巧国的上一任台辅塙和是怎么失道的? 作为仁兽却被君王逼迫去杀景王,最后在失道的痛苦中死去。 明仪不禁在想,她的王会是什么样的,一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恐惧。 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宣誓效忠,效忠ta一直到死。 麒麟可真是一种可悲的生物啊! 这话能对谁说,明仪心中明白,享受了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可这责任不是她想背负的,上天为什么如此愚弄她,作为麒麟却流落到了华夏二十五年,她从小明白的是人是独立的,人生而平等,生而自由。 当然,完全平等还需要大家努力,自由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可她起码有自由,这种自由是被承认的。 麒麟有自由吗?她很清楚,没有。 麒麟是孤高不恭的生物,只会向王跪拜。 这很了不起吗?明仪想。 或许出生在蓬莱的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她生于华夏,没有向任何人跪拜过。 王是国家的主人,王更是麒麟的主人! 可生于华夏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向人下跪磕头,怎么会认为有人可以做决定她生死的主人。 明仪只是这样想着,便觉得像是被淹在水中一般窒息。 自由啊!当真是可望而不可即。 明仪心中烦乱,估计其他麒麟会很不理解这样大逆不道的她吧,她亦不能说出口。 巧国万民还在等着她去选王,选出贤明的君王来拯救国家,她本该一心为公,毫无私心。 可在这浓稠的夜色下,那颗麒麟的圣心被隐藏起来了,显现的是作为一个人的私心。 又要奔赴一场未知的旅程了,她的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想着,明仪又心下庆幸起来,成为麒麟唯一的好处就是她起码可以回家了。 12、衣锦还家(捉虫) 翌日, 明仪早早起来,一位年轻的虎贲氏骑着天马载着她,回到了在尧天的家中。 天马是骑兽的一种,样子像是一只巨大白色的狗,长着黑色的头。 没办法,明仪连马都不会骑,更何况这种更高等级会飞的天马了。 比起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金波宫,明仪三人在尧天的居所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景王在金波宫给她准备的居所,便是一座宫殿,华美至极。可明仪在常世的居所又是不同。 自古以来,不论是哪里,这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的房价都是最贵的,华夏历史上也不乏赫赫有名的才子文人在首都也买不起房。 不过在阳子的关照之下,明仪三人被分了一栋三居室的小房子,只可惜她们也只有三年的居住权。 这可是首都的房子啊!对于之前一直颠沛流离的红彩和青柠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 至于明仪第一次见到这栋小房子,她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面积还是挺大的,曾经明仪的梦想就是能够在华夏的首都买一套四十多平的小房子。 虽然,就连这个梦想都很难实现。 三个女孩居住的屋子自然是处处雅致。 明仪从天马上下来,几个同在文平里居住的邻居好奇的看向了这匹骑兽。 可以飞行的骑兽都是很贵的,显然不是明仪能买到的。 和她同住一里的邻居们都很清楚这三个从巧国来的好运气难民手上根本没有什么钱。 结果她今日却骑着天马出现了,这放到华夏,那就是一个贫穷女孩突然有一天从兰博基尼上下来。 因此便有一个好事的男子走上前来,调笑的看着明仪,嘴上说道:“哇!明仪,几日不见你,原来是傍了个有钱的男人啊!” 男子名叫零方,是二十岁成年后被分到这个里来的,其人父母颇有家资,在他分出来单过时给予了许多钱财,外加他还有点小聪明,一个人经营了一家店铺,在这个里也算是很有面子的人了。 正所谓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在哪里都适用。 一开始,还以为这边世界的街坊邻里应该有所不同。 事实证明,只要是人都是差不多的,刚来没几天,明仪红彩青柠她们的底细就被扒了个干净。 三个无依无靠的难民和山客,尤其是明仪的长相太出色了。 十二国世界中的人是从树上生出来的,没有了女性怀孕生子这一点,他们对于情爱的追求更为纯粹。 而美色,自古动人心神。 半年的时间,明仪遇上了无数的狂蜂浪蝶,可惜,有一句诗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初到这个世界,她就遇见了令她心动不已?容貌稀世俊美,身形俱佳的政则,导致她看任何男人都感觉无味。 加上学业的压力很大,她简直是不堪其扰,本想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人吧!又怕遇见像那个博士男同学一样的疯子。 没办法,明仪只能东躲西藏,实在躲不掉那就姿态放低,婉言相拒。 一般正常人面对这样的态度也就散了,可人这种生物,主打的就是人类多样性,上限极高,下限也可以极低。 零方此人长相普普通通,却极为自信,明仪婉言相拒几次,他就像没听到似的,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对明仪那是时时骚扰。 为什么要用上骚扰二字,很简单,明仪在屋中用功学习时,他跑来大门口找他,不出来就赖在门口不走,向路过的邻居诉说他对明仪的一片真心。 明仪不堪其扰,决定躲着他走,却不想此人变本加厉,直接编明仪和他的爱情故事,搞得整个文平里的人都以为他俩是一对,马上就要结婚了。 天知道明仪就和这人说了不到二十句话,其中大部分都是拒绝之语。 如此情形之下,明仪是再也忍受不了了,别看她现在这张脸是个柔弱的长相,看似好欺负,她当年在学校那也是和同学打过架的,她的脾气还真算不上好。 找了一日休息的时候,明仪联合红彩青柠二人将零方套了麻袋狠狠打了一顿,好好出了口恶气。 之后,等零方身上的病好了,她和红彩直接拿绳子将人绑了,扔在文平里平时老人们用来纳凉聊天的空地上。 青柠拿着那借来的传说中昆仑传来的神奇乐器唢呐,挨家挨户的叫人出来看热闹。 众所周知,看热闹那是人类天生就喜欢的事。 换了一个世界也改变不了人看热闹的天性。 一听说有什么有趣的事,大家跑的那叫一个快,拖家带口的,个个双眼发亮。 有些时候脸皮这东西,只要你心理素质强点,那就无敌了。 明仪狠狠一脚踩在零方的背上,郑重其事的向所有人说明她不喜欢零方,又向大家伙说明零方是怎样纠缠她的,并声明她绝不会和零方有一点关系。 如此做法之下,邻居们才明白零方的招数,再也没有人认为明仪喜欢他了。 只是,她和零方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过零方还没来得及动手,明仪就应邀前往金波宫了。 明仪去金波宫的事也就红彩和青柠知道,她也不爱声张炫耀,是以零方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现今一回来,就带了个骑着天马的男人,零方那是恨从心头起。 心中想到,还以为你华明仪有多正经,原来是瞧上更有钱的男人了,可恶! 说什么和他性格不合,对他没有感觉,原来是他不够有钱才瞧不上他,现在找了个比他有钱的,那就迫不及待的往家里带着想野合。 呸! 越想零方那是越气,忍不住就嘲讽起明仪来,“我当你有多正经,还不是嫌贫爱富,喜欢有钱男人,人家一匹天马就把你勾走了,可怜我之前把你当宝似的供着,我可真蠢,瞧上你这种无,耻女人!” 明仪脸黑了,这狗皮膏药又在发什么癫! “唰!”明仪眼一花,一道银色的冷芒便直指向零方。 原来是那个骑着天马的虎贲氏李执。 此人脸色极黑,眼神之中带着一股杀气,长刀直直刺向零方,零方被这长刀一指,腿反射性的就软了,吓得瘫在了地上。 他瑟瑟发抖,嘴上还不讨饶,“怎么,你这人抢了别人的情人还要杀人灭口吗?” 李执是王师中的精英将官,骑术极好,对于这次护送巧国宰铺塙麟的差事那是感到荣幸至极。 这可是一国麒麟啊! 天知道当塙麟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时,他都要紧张的不行了。 一路上他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啊!努力维持着王师的高冷可靠。 结果他把人送到家了,家门口居然被人这么造谣! 他怎么敢的啊! 居然说自己是塙麟的情人,他配吗? 就算这不是他们庆国的麒麟,可这也是另一个国家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啊! “大胆!”李执一声暴喝,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他黑着脸看向瘫在地上的这个男子,厉声说道:“无耻之徒,你可知你所造谣的这人是谁?” 零方被这样的气势吓住了,他喃喃说道:“能是谁,不过是个小小山客而已,她难道还有什么厉害身份不成?” 完了,明仪心下想到,原本还想悄无声息告别的,看来是不行了。 果然,一听这话,李执也知道人与人相处之间的弯弯绕绕,于是他环视四周,最后眼睛死死盯着零方,大声说道:“你面前的这位女郎,她是巧州国麒麟塙麟,是巧国未来的台辅,而你竟然敢在此造谣一国麒麟,此等罪行,你到秋官府上去辩解吧!” 零方傻眼了,周围来看天马却吃到这样一个大瓜的邻居们也傻眼了。 一位头发花白,曾经把明仪三人当空气,瞧不起她们这群难民的年老男人震惊的看着明仪,说道:“不可能吧!她的头发不是金色啊!” 李执被之前的糟心事气的冷哼一声:“泰麒还是黑发呢!塙麟是青发这不是很正常。” 零方受到了惊吓,不是吧!一定是这个该死的奸夫在胡说八道。 华明仪怎么可能是云端上的大人物。 怎么可能是麒麟! “不,不可能,你肯定是胡编乱造的,华明仪不过是个无钱无势的山客,怎么可能会是麒麟啊!” 见零方此人还在嘴硬,李执冷冷说道:“我为何要骗你,这等大事,难道是我可以胡言乱语的吗?” 见状,明仪只好整理了一下衣饰,端着她偷学景麒的那股子气势说道:“李执所言非虚,我确实是巧州国麒麟塙麟,我流落昆仑二十余年,如今回归,这些日子感谢众位邻居的关照,也请诸位在我离去的这些日子里能够帮忙照顾青柠和红彩。” 面前的女子仪态高华,风度翩翩,语气清冷中不失孤傲,与以往截然不同,一时间众人皆愣住了。 他们这才相信这不是虚言啊! 由于庆国废除了伏礼,因此这群人面对一国麒麟,那是立刻鞠躬行礼。 “诸位免礼。” 一众邻居们这才站好,全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文平里居然有幸让一国麒麟在此居住。 而一旁瘫在地上的零方还是不肯相信,他敢相信吗? 他如今后悔死了,为什么非要贪图美色!为什么非要想着华明仪不过是个山客,无权无势,十分好欺压。 对于这些心地不坏,但是也不怎么亲近的邻居,明仪很淡然。 但是零方就不同了,简直是个祸害,因此对他,明仪直接说道:“李李执,此人既然触犯了法律,便麻烦你等会派人把他扭送秋官府吧!” 零方彻底傻眼了,一想到他曾经做下的恶事,他便浑身冷汗津津,完了,一旦进了秋官府,他那些隐瞒的很深的恶事,会不会都会被发现啊! 他实在不敢赌这种情况。 13、煮面 零方慌张极了,立即跪着求饶,“您饶了我这一次吧!麒麟不都是仁兽吗?难道你就忍心看我进去坐牢吗?我以后再也不敢招惹您了,求您放过我吧!” 李执也犹疑起来,麒麟是仁兽,见不得人受到伤害,可以李执的阅历,这个名叫零方的绝对犯了事这位塙麟会不会因此心软放过他。 哪知明仪和他想象的不同,一看他这副慌里慌张像是在掩盖什么的样子,明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零方背地里肯定做了什么恶事,否则他怕什么? 麒麟是仁兽,难道还会要他的命不成? 因而她面色都不变一下,直接对着李执说道:“此事麻烦您了。” 李执立即应是。 随后,明仪向周围的邻居点点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中。 青柠和红彩二人都不在,明仪坐在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床上,心中有些不舍。 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金波宫再是华丽,那也不是自己的家啊! 可如今,明仪无奈一笑,就连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家。 她还记得自己走前,被子凌乱的堆在床上没有收拾,看这个叠被子等我方式,是青柠给自己收拾的。 青柠和红彩,没了自己也会过得很好吧! 她起身开始收拾自己的书籍和衣物。 其实明仪心中知道,这些东西什么都不带也没什么,去了蓬山,那里什么都有。 可这些书籍是自己一点点攒钱买的,衣物是红彩和青柠缝的,一时间哪个都叫她舍不得。 好一会儿,收拾完包袱,见青柠红彩还是没回来。 她去厨房拿出了面开始和面。 屋外留守的李执看到这一幕,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幸好啊!周围看热闹的人全被他赶走了,零方也让后面来的士兵给带走了。 否则看见这一国麒麟和面,不得一个个被吓到。 李执曾经很荣幸见过景麒,他到现在还记得五年前见到景麒时为景麒的容姿气势所摄的感觉。 那就是传说中孤高不恭的麒麟啊!果然名副其实。 可这位巧国塙麟实在打破她的想象,她在和面啊! 惊吓到的李执立即喊道:“您需不需要我来帮您啊!” 哼哧哼哧揉面的明仪想也不想拒绝了。 今天是她要道别,当然要自己来准备,况且和面而已,那需要别人帮忙。 要知道这就是她唯一会做的饭了。 于是,李执只能瞪着大眼看着一国宰辅在那里和面,揉面,弄完了又去洗菜,洗完菜又切菜。 他看的是眼也不眨,心想我活了几十年今天也算是见识了,以后可以给那群后辈吹嘘,我也是见过麒麟做饭的人物了。 这么想完,他还有点嫉妒,这房子里住的另外两人是个什么人物啊!让麒麟给她们做饭,也太厉害了。 不多时,明仪看了看天色,红彩和青柠快要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坐在了她和红彩一起去市场上挑的便宜椅子上等她们。 刚一坐上去,椅子还发出了吱呀一声,粗糙的椅背似乎还能感觉到木刺,扎的人生疼,明仪苦笑,这才在金波宫待了多久,就不习惯这样的椅子了,果真是由奢入俭难。 …… 到了傍晚,天边的云变得火红火红,金乌西沉,道路边的树也披上了一层暗色。 青柠从书社出来后,便去了痒序接了红彩,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青柠,明仪她这都去了金波宫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同样担心的青柠心中也泛嘀咕,莫不是明仪在金波宫得罪了什么人? 但是明仪分明说过景王相邀的她,景王定会护着她。 只是,怎么还没消息啊! 到了文平里,红彩却敏锐的发现有人老在盯着她们看。 那眼神倒是不带恶意,就是感觉奇奇怪怪的。 她扶着青柠,低声说道:“我们赶快回家。” 二人急匆匆就往回走,导致想要找他们打探消息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刚走到自家,两人埋头就要进去,结果就被一把剑挡住了去路。 “停下,你二人来着做什么?”李执非常警惕。 红彩被突然出现的人和剑吓到,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我回家啊!这是我家。” “呃!”李执有点尴尬,听见声音的明仪跑了出来笑着说道:“红彩,青柠快点快点进来吃饭了。” 二人看了眼李执,又看了眼明仪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天大地大,这晚饭还是要吃的。 二人进了屋,明仪看着兢兢业业站在门口保护她的李执,感觉良心有点痛,虽然这位虎贲氏入了仙籍,饿上一天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作为一个现代打工人,她太能理解普通人的心酸了,于是说道:“李执,夜深露重,不若你先进来吃个晚饭吧!” 浑身一震,李执本人现在很纠结,这可是一国麒麟做的饭啊! 要不要吃,要不要吃! 见李执还在那踌躇,明仪笑了笑直接把他拉了进来,“李执,你别纠结了,快进来一起吃吧!” 待他手足无措的坐好,红彩已经去烧热水了,明仪在那手擀面,青柠本来想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明仪可一直观察着她们,连忙对李执使了个眼色,让李执什么都不要说。 不管怎么样,这顿饭都要先吃完吧!她心想。 李执见塙麟在那煮面,就想要去帮忙,明仪制止了他,说道:“李执你还是坐好吧,面马上就好了。” 面煮好了以后,李执殷勤的去给她们端面,明仪见状知道李执恐怕是不好意思,于是也不阻止了。 之后,四人吃起了面,红彩和青柠都吃的很快,唯独李执那简直是用一种虔诚的表情在吃面,好像那不是一碗面,而是什么价值万金的东西一样。 不过,恐怕在李执眼里,这和价值万金也没什么区别了,毕竟万金是努力说不定就能得到的,可这麒麟亲手做的面,恐怕没几个人吃过。 这种态度把红彩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难不成是她们吃惯了明仪做的面,感觉不到好吃了?实际上明仪做的面非常好吃? 李执恨恨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姑娘,心想你们知道给你们做面吃的人是谁吗?还敢嫌弃塙麟就只会煮个面。 吃完了饭,红彩前去洗锅,李执知道塙麟有事要说,便立即出去了。 一共就四个碗,几分钟就洗完了,青柠看着一直欲言又止的明仪,主动问道:“明仪,那个李执是什么人,我看他好像是来保护你的?” 青柠心中满是疑问,她有些不敢想,明仪的身份是怎么让一位王师李执如此毕恭毕敬的来保护她。 红彩挨着明仪,眼中盈满了担忧,“明仪,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刻,明仪忍不住眼中一热,她可真幸运,能够有这样两个关心她的人。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好事。” 青柠和红彩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看来明仪没有危险。 “什么事?”二人一同问道。 “巧国的麒麟塙麟找到了,她即将前往蓬山,之后麒麟旗升起便可以升山了。” 一听这话,青柠和红彩又惊又喜,二十多年了,塙麟一直没有出现,整个巧国都绝望了,可她现在终于出现了。 红彩忍不住哭了出来,就算在庆国的日子过得不错,可这终究不是自己的国家啊! 她们有了麒麟,那么王也就不远了,就可以回家了。 青柠同样惊喜,可冷静过来,她看向含笑看着她们的明仪,不由问道:“明仪,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塙麟就是我。” 轰的一声,青柠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耳鸣,否则怎么会听到明仪说自己是麒麟的是呢! 红彩也有些不敢相信,“明仪,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我们。” 明仪温柔的摸了摸红彩的头,说道:“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 “可明仪,你不是山客吗?怎么会?” “听延台辅说,塙果遭遇了蚀,流落到了那边的世界,然后那日我应景王之邀前往金波宫,景麒说我是塙麟,我亦不信,景王便邀请了延台辅过来,确认了我的身份。” 正说着,青柠和红彩已经跪了下来,伏首磕头。 这种场面明仪哪里见过,她立即弯下腰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捞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让我折寿啊!” 红彩有些慌,她没想到明仪竟然会是麒麟,是她们盼了无数年的麒麟,她反射性的下跪。 拜见塙麟本就需要最高的礼节啊! “不要这样!红彩,青柠,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你们一直在关照我,我明明与你们没有丝毫关系,可你们却把我当亲人一样对待,你们是我的朋友,难道身为朋友还要这样跪拜另一个朋友吗?你们是想与我生疏吗?” 青柠摇摇头,“不想,我们不想与你生疏,只是没想到明仪你会是这样高贵的身份。” 明仪苦笑一声,“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此次回来,我是专门与你们来道别的,明日蓬山就要来人了,我就要去蓬山了。” 一把抓住明仪,红彩惶然的看着她,“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我,我好想你,” 不走。 这两个字被红彩死死压住没有说出来,她怎么能说出来,这是塙麟啊!塙麟没有选王,本就要居住在蓬山。 难道还要她住在这里一间陋室里吗? 握住红彩和青柠的手,明仪勉强笑着说道:“我等会就走,不过不要担心,等我选到了王,我就让人来庆国接你们,到时候你们跟我住在王宫,做女官可好?” 青柠摇了摇头,“到时候不用你让人来接我们,我们会自己回去。” “好,那就说定了!” 三人相视一笑,明仪拿起已经收拾好的包袱,走出门去,与李执回了金波宫。 而此时的红彩突然大喊一声,“我的天啊!我居然让塙麟帮我扫地洗锅煮面!” 一旁本来还暗自心伤的青柠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啊是啊!你之前害怕不敢一个人睡,还非要和塙麟睡一张床,还让塙麟给你讲故事!” “那你呢!青柠你还嫌弃塙麟就会煮面,明明她煮的面就你吃的最多。”红彩怒了。 14、蒙恬蒙毅 从充满烟火气息的三人小屋再到回到雕梁画栋,华美的金波宫也不过是不到半个时辰的事。 明仪回到房间,早就等候多时的女官们走上来帮她更换衣物,侍奉她前去沐浴。 浴池之中撒着各色的花瓣,水温正合适,明仪挥退了宫人们。 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之下,明仪想到了父母。 妈和爸还有妹妹如今怎么样了,千万不要伤心了,她还活的好好的,虽然如今不在一个世界,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回去的。 接着她闭着眼睛,想到了生国巧国。 她对巧国的映像只有当初在边境惶惶然的记忆。 如今的巧国究竟怎么样了,留下巧国的百姓又如何了。 明仪闭上眼睛,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她好像看见了。 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抱着一具尸体哭泣。 不远处,有红色羽毛的妖魔已经张开了利爪向她抓去。 “不要!”明仪大喊道。 她似乎化作了一团光,出现在了妖魔面前,那像鹰一样的妖魔张开羽翼向她扑来。 她没有丝毫害怕的感觉,毕竟这是梦中不是吗? 梦中本就由她自己主宰! 直直盯着妖魔,不一会儿,明仪感到妖魔的气势开始下降,她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威慑它。 如此想完,那妖魔的名字自动显现在她脑海里,明仪出声喝道:“降伏,夕展!” 妖魔缓缓低下了头,向她表示臣服,随后化作一道影子消失了。 而明仪,也在妖魔消失的瞬间化作一道光消散了。 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醒过来,明仪轻笑,心想,自己这个梦做的可真奇怪。 怎么会梦见一个这么奇怪的梦呢! 她起身,走上台阶,穿上长裙,忽然,她心中一动,叫道:“夕展。” “塙麟。”一道声音响起,明仪一惊,反应过来,是刚才做的梦? 不,不对?那不是梦! “显出你的身形来。” “是。”随即,她以为是在梦中遇见的妖魔,彻底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妖魔恭顺的低头,明仪又说了声,“下去。” 妖魔亦是听话的化作了一道影子,融进了她的影子里。 她叹气,这还真是个神奇的世界啊! 所以刚刚是因为自己迫切的想知道巧国如何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 巧国。 嬴政骑着駮,身后跟着一群身穿甲胄的男人出现在了茂密的树林中。 一个年轻英武的男人下了马四处查看,随后说道:“主公,那妖魔不见了。” 嬴政蹙眉,说道:“跑的倒是挺快。蒙毅,你传令下去,蛊雕来袭,让各县乡注意防范。” “诺。”嬴政身边最近的那个身穿甲胄的男人立即严肃应道。 之后,一行人便骑着骑兽飞回了州府。 到了州府,玄致和他的两个新晋同僚蒙恬蒙毅一起跟着嬴政回到了议事厅。 三人马不停蹄的从嬴政手里接过新的任务,玄致不由得哀叹一声,“主公自从庆国回来以后,那是更加忙碌了,这事务怎么就像是做不完一样啊!” 新晋同僚蒙毅和蒙恬默默的对视一眼,心道:这算什么,陛下以前更忙碌,如今还轻松点。 不过玄致也是个会苦中作乐的人,他见四周没有人,悄咪咪的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 那本书不厚,封面上是一道身穿冕服的背影,他一脸郑重的翻开书,说道:“蒙毅蒙恬,这是我认识的两个朋友写的话本小说,据说是昆仑那边的历史改编而成,太神奇了,里面有对兄弟,一个是上卿,一个是将军,他俩人的名字跟你们俩一样啊!这太有缘分了吧!” 蒙毅垂眸一看,书名是《秦皇故事》,他心中一动,明白了这是写的陛下的故事。 “玄致,既然里面有与我和我哥一样名字的人,那我就好奇了,能不能借我看看。” 玄致本就是这个意思,毕竟这本小说太好看了,他就总想推荐给别人和他一起看。 不过,有件事还要提前说明的好,“借你们没问题,但是你们看的时候不要因为名字一样就代入自己啊!这里面的倒霉蒙氏兄弟不是你俩。” 蒙毅明白玄致在顾虑什么,不就是他们兄弟俩的结局很差不是吗?“好,放心,我们不会代入的。” 如果是以前他们二人还会耿耿于怀,可他们效忠的陛下亲口解释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来没想过要赐死蒙恬。 当时蒙恬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上辈子一心效忠的君主,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奸臣算计,陛下从没负他! 兄弟二人恢复记忆也是不久之前的事,那时兄弟二人刚刚进入州师成为了士兵,作为州侯的嬴政前去检阅州师,从其中看到了二人,叫出了二人前世今生一样的名字,蒙毅蒙恬,就这样在嬴政叫出名字的那一刹那,汹涌的记忆向他们二人涌来。 就这样,蒙恬和蒙毅恢复了记忆。 之后他们二人便被嬴政提拔在了身边,对于君臣三人来说,这与曾经没有什么区别,但蒙毅最庆幸的就是,或许真是当初祷告上天管用了,他们陛下在这个世界终于获得了心心念念的长生不老。 二人回到家,好奇的打开了这本《秦皇故事》,对于上面描写始皇帝陛下是如何的英明神武,二人非常满意。 可看着看着,蒙恬这壮实汉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相比觉得只奇怪的蒙恬上辈子当了文官的蒙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秦皇故事》里那对备受秦皇宠爱的姐妹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 蒙恬还在那发表看法,“这上面杜撰的地方好多啊!我们蒙家哪有女儿入宫做陛下的妃子,还受尽宠爱,这不是胡写嘛!” 一旁面色越看越古怪的蒙毅没有吭声,这会搞明白这对将门姐妹暗指的是谁的他,真的好尴尬。 救命,这两个叫华明仪和青柠的作者怎么写的,什么小蒙夫人与帝常常同乘一车,什么常常侍从。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旁边,他哥还在那说“这个李夫人还真不愧是和李斯是一家人,跟他真的好像,十足一个奸妃。” 蒙毅一看,哦原来是另一个宠妃李夫人。 就是说,这都好一会儿了,他哥还没看出来吗? 转头,蒙毅只见自家兄长将书朝怀里一抄,便走了出去。 蒙毅还在这被惊人的剧情创到,没有回过神来就见自己兄长已经走远了。 等等,兄长他要做什么去? 年轻力壮的蒙恬自从从自家陛下那得知他根本没有要赐死他,是奸臣趁他驾崩矫诏篡位之后,他整个人都安心了。 陛下还是陛下啊! 这一世,能够再次见到陛下,效忠他,真是上苍垂怜。 因此,他看到这书中描写陛下是如何英明神武,如何坚刚不可夺其志,就想着把这本书给陛下看看。 虽然那什么后宫剧情奇奇怪怪,但是这是瑕不掩瑜。 毕竟听说这个作者是昆仑那边来的后世之人。 又哪里能知道两千多年前的点点滴滴。 因此,他直接就来到了嬴政处,蒙毅追在后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蒙毅进去了。 此时蒙毅心中就在想,为何换了一个世界,他还是体能不如他哥哥,这真的就是拿脑子换的是吗? 完了,陛下不会被气死吧!听闻主要剧情全是那个名叫华明仪的作者写的,希望她自求多福。 屋中,嬴政在查看乐州各地报上来的妖魔食人情况。 随着他们将大部分低级妖魔剿灭,剩下的妖魔仿佛拥有智慧一般潜藏起来,它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出现在闹市,或者人多的地方,而是在暗处伺机观察。 悄无声息的,不过几日的功夫,各地报上来的失踪被吃的人就有几十个。 嬴政是个控制欲极强之人,面对这种情况,他心中已经判了妖魔死刑,相对于目前大多数人已经满足不会被妖魔大规模袭击的状态,他更想将妖魔全歼。 就在此时,蒙恬又回来了,对于自己的上将军,嬴政是十分信任的,他们幼年相识,蒙氏兄弟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面对刚刚离去没多久的蒙恬,嬴政说道:“蒙卿所来何事?” 蒙毅立即行礼,双手呈上书,说道:“陛下,臣刚刚从玄致那借来一本书,是讲我大秦之事的,听闻乃是一来自我大秦两千余年的后世之人所写,臣特来呈给陛下一观。” 一听这个后世之人,嬴政脑中便出现了一道倩影,他问道:“可是华明仪所写?” 蒙恬没想到陛下竟然知道作者之名,便笑着说道:“回禀陛下,正是此人。” 拿起书,嬴政示意蒙恬坐下,他想起来当日便是遇见了那个少女之后才恢复的记忆,却不想如今她都开始写书了,写的还是他的事。 这女子,当真是崇拜他啊! 于是,嬴政翻开书看了起来,对于这种白话文写就的小说,他是一目十行。 开始,嬴政十分满意,明仪书中将秦始皇写的那叫一个完美,嬴政很是满意。 可越到后来,嬴政脸就越黑。 好一个华明仪!都在胡编乱造些什么东西! 朕什么时候喜欢上青梅竹马燕国公主,为了强留她,对燕丹和燕国公主说什么除非乌鸦头变白,马生角这种话了。 哪来的燕国公主! 还有什么韩国公主,将门姐妹,李夫人,居然还有个拿大铁锤刺杀他的刺客。 华明仪!你就是这么编排朕的! 还说你最崇拜秦始皇,你就是这么崇拜人的吗? 15、蓬山 对于嬴政的愤怒,明仪那是丝毫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明仪也不觉得这有啥啊! 怎么就不算崇拜了呢! 她一没像很多粉丝叫秦始皇老婆,二没给秦始皇安排一堆爱而不得的各色男人,三没让秦始皇爱上大他二三十岁的寡妇,反而给他写了一堆美女哎! 就算这些美人的事件看起来比较眼熟那么一下下,那又如何? 这话您亲自说的,这事也是陛下您亲自做的吧! 是你自己说出“无且爱我、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是你自己说出“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她那只不过是进行了一点点艺术加工。 她可是还在异世界宣传了秦始皇的英名啊! 也是秦始皇没见识到现代人,否则根本不会大惊小怪,还应该感觉庆幸才对。 天光微亮,明仪从床上起来,在床边等候已久的宫人们轻轻掀开轻薄的纱帘,床边挂的两串风铃也随之而动,发出清越的声音。 在迷蒙中,宫人们已经轻柔的为她穿起了衣物,待到完全清醒时,贴身侍奉的梳头宫人已经在那询问:“您今日可还要继续梳发髻吗?” 明仪点头,宫人便小心翼翼的为她梳起头发来。 虽然明仪知道麒麟们基本上都是披散头发的,可她早已习惯梳发,尤其是这边世界的衣物层层叠叠,如果披着头发,她就总想去摸,况且这里衣服的形制大多与汉服相似,如果不梳头发,总觉得缺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明仪便妆发齐全。 玄色绣金色云纹上衣,下裳则是玄色绣金团花纹,配上红色的玉腰带,最后再穿上玄色大袖衫,明仪定睛一看,大袖衫的背部位置则是绣着一整个金色麒麟。 整套衣服金光灿灿,那金色的绣线原来还真是金丝。 最后发髻则是元宝髻,明仪只简单的戴了两个发钗。 如此之后,出现在镜中的就是一个华贵至极的绝色美人。 之后的时间,明仪便拿起巧国的史书看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女官前来通知她蓬山的女仙来了。 明仪起身,走了出去。 刚一出房门,走了没几步,只见一道影子向她奔来,那影子站在了她的面前,白皙的如同白纸一张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张开覆满白色绒毛的手臂,将明仪搂在怀里,怀着深深的眷恋和慈爱说道:“塙麟,我的塙麟。” 这女人,不,应当是女怪,她的手紧紧抱着明仪,像是母亲一般将自己的孩子紧紧护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是十多个身穿淡蓝色衣裙的女仙,她们急匆匆的跑来,手挽的披帛也随之在空中晃动。 “若雪,若雪。” 为首梳着飞天髻,粉色头发,姿容清秀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少女停了下来。 她们看着女怪白若雪怀中抱着的少女,随即跪在地上,叩首而拜,“向您问安,蓬山公,愿您长乐未央。” 明仪从女怪怀中将自己拔出来,小跑着上前将为首的粉色头发女仙扶起来,“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女仙们挨个起来,为首的女仙笑着说道:“妾名叫翠司,以后蓬山公在蓬山的生活就有妾负责。” “好,我知道了。” 后面,姗姗来迟的延麒和阳子他们来了,翠司一行人立即跪地俯首,“见过景王陛下,延台辅,妾等失礼了。” 阳子摇头笑道:“诸位免礼,我庆国如今可没有这样的礼仪了,快快请起,况且女怪思念麒麟,这是天性,她已经等的够久了。” 闻言,明仪抱住白若雪,这怀抱可真像是母亲的怀抱啊!是如此温暖。 “若雪,我以后不会离开你了。” 白若雪温柔的看着塙麟,它不在乎什么景王延麒,她的眼中心里只有一个塙麟,面对塙麟的承诺,她温柔的笑,“好,塙麟,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延麒见状,也高兴起来,女怪是麒麟的乳母,是麒麟除了王之外最亲近的存在。 这个孩子,丢失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回来了,想必巧国也要等到属于它的黎明了吧! 因为这位塙麟是如此的优秀。 有时候延麒也忍不住想,天意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塙麟流落昆仑二十五年,却又让她自己来到了这里。 可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天意也不会解答。 “明仪,”延麒说,“如今蓬山女仙已经来了,时间紧迫,请你立即前往蓬山吧!” 这一日终于来了,明仪端正仪态,向阳子告别,“阳子,我走了,待我选到王后,我会以塙台辅的身份前来向你致谢。” 阳子也有些不舍,她说道:“金波宫随时欢迎你来。” “好。” 明仪又看向延麒六太,“多谢你,六太。” 随后,她躬身长揖而下,宽大的衣袖也随之垂到了地上,“在此谢过庆国和雁国对巧国的帮助,来日,明仪必定亲往致谢,告辞。” 云台之上,十多个女仙坐在仙鹤身上,而明仪尴尬的表示自己目前还没有学会怎么骑,翠司笑着说道:“公不必忧虑,若雪会带您走的。” 明仪有些不明白,随后她看着女怪白若雪后辈的蝶翅。 那蝶翅轻薄,是青绿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芒,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不堪一折。 这么薄的蝴蝶翅膀真的能带人飞吗?明仪有些不相信。 若雪笑了一下,双臂一伸,便将明仪抱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明仪抖了一下,随即,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她感觉自己也变得平和起来。 翠司披帛轻扬,转头坐上仙鹤,仙鹤双翅一展,“走,我们会带塙麟回蓬山。” 白若雪那透明的蝶翅轻轻一颤,便以极快的速度向空中飞去。 在若雪的怀中,明仪胆子也变大了,她本人是没有什么恐高症的,她看着在自己周围驾驭着仙鹤的女仙们,一个个姿态优雅,不负仙人之名。 再看看自己,被女怪抱在怀中,她深深的羡慕了,以后她也要学会骑马,还要学会怎么上天骑,这才有点神仙冯虚御风的感觉嘛! 一路上,迎着风,明仪好奇的从空中往下看,那是一座座低矮的房屋,其中有很多墙壁已经倒塌,杂草丛生,乌鸦在其中凄厉的叫着。 荒芜的土地上,原本肥沃的土地也干裂了,有白骨暴露在地上,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跪在坟堆边唱着什么。 这样荒芜的土地,饱受煎熬的百姓,明仪心中痛极,可她明白,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要玉座上有王,那么一切都好变好。 国家不会有妖魔,也不会有各种灾害。 她如今必须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选王。 若雪继续飞着,天际之间却若有若现的传来了一阵歌声。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注1) 歌声悠悠,带着痛苦。 明仪禁不住流下了泪,这是汉代的一首歌,名为《蒿里》。 她曾经读过,当时读完,心中毫无波澜,只是一手两千年前的乐府诗歌而已。 有什么关系,诗的意思她也知道,却也一笑而过。 可如今,这首来自那边世界汉代穿越了千年的诗歌却清楚的道明了人们的痛苦。 原来诗中所写,竟是他们每日都要经历的。 原来这就是白骨露于野,千里鸡鸣。 这就是她的生国巧国。 一个饱经摧残的国家。 太痛苦了,原来这就是感同身受的痛苦,心都仿佛碎裂成了无数块。 在她在华夏过着安定祥和的日子时,巧国的百姓们在妖魔的袭击之下战战兢兢。 当明仪痛苦不能回家见不得父母时,有多少巧国百姓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和孩子。 时间过得是这么快,在明仪的心痛之中,蓬山到了。 仙鹤直接停到了蓬庐宫前,若雪轻轻将明仪放在地上,明仪晃了一下站定了,她转过头,只见乌压压一群人跪在了地上,为首的那个站着的仪态端方,花容月貌颇有威严之色的女仙轻声笑道:“欢迎您的归来,蓬山公,我是女仙之首玉叶。” “恭迎您的归来,蓬山公。”众女仙异口同声的说。 原来这女子就是王母之下的天仙圣母碧霞元君。 她的名字就叫玉叶。 明仪立即躬身行礼,“见过玉叶仙子。” 二人互相见过礼,看着依旧跪伏于地的众位仙女,明仪只能又说道:“众位女仙免礼,请快快起来。” 哎!明仪心想,她可能永远也不会习惯这样的大礼。 真是每来一次,她的心就颤抖一次。 她一想,我不是蓬山公吗?整个蓬山如今都要听我的才对,何不使用一下自己的权力。 因此,她看向玉叶,微微一礼,笑着说道:“玉叶仙子,我自昆仑而来,那边早已废除了跪伏之礼,我也不甚习惯,如果您允许,我希望各位女仙日后面对我不要多礼,如此我也可安心,不知可否?” 玉叶也没想到,会有麒麟提这样的要求,还是刚刚回归的麒麟,不过蓬山公才是蓬山之主,她的愿望,自是要实现。 玉叶笑着说道:“您的要求,我等自是遵从,女仙们,以后还请遵从蓬山公的请求吧!” 众位女仙相视一笑,俱是福身笑道:“是,谨遵您的吩咐。” 之后,蓬山扬起了黄色麒麟旗。 巧国塙麟归来。 属于巧国的春日终于要来了,麒麟归来的消息迅速就传遍了全国,许多百姓忍不住哭出了声,他们本以为自己早就被上天抛弃了,却不想峰回路转,他们又迎来了希望。 有了麒麟,想必新王很快也会有吧! 有了新王,国家就会安定下来,他们这样期盼着。 16、泰麒 戴国, 瑞州鸿基,白圭宫。 一袭玄色绣银云纹衣袍的少年站在白色的石柱边看着手中的信。 清冷的春风吹动了少年的短发。 他轻轻呼了口气,白雾弥漫。 这就是戴国的春天,本该温柔的春风在这里也变得冷冽了起来。 他看完了手中的信,思索起来。 可此时身后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给他披上了厚实的披风,“蒿里,”大手的主人说道:“你身子不好,出来怎么不戴个披风?” 蒿里,是这短发少年的字,乃是泰王骁宗亲自所取,生于蓬山的麒麟只有称号没有名字,如果君王喜爱便可赐名,泰麒是胎果,蒿里二字正是代表了君王对他的喜爱。 不过他原名不叫蒿里,而是名为高里要。 多年前,戴国的麒麟未出生便遭遇了蚀,麒麟的卵果流落到了另一个世界,作为高里家的孩子出生了,在那里成长到十岁,被寻回,之后十岁的泰麒选了禁军将军乍骁宗为王,却不想国内奸佞作乱,后与泰麒一同失踪。 直到六年后,十二国麒麟联合起来才再次找到了已经失去记忆的泰麒高里要,泰麒回国后经历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救出了骁宗。 这场历时六年的阿选之乱,给整个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痛苦,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心中的伤痛才稍稍减轻。 可有时候,看着台辅的短发,他们还是会心生凛然。 泰麒转过身,看向那白发红眸的英俊男子,微笑着谢过,“多谢主上,臣出来那时,天气还好,便忘了,幸而主上记得。” 骁宗笑着给少年将披风带子系好,温柔的问道:“蒿里,在看什么?” 少年有点犹豫,还是说了,“主上,是延台辅的信,他说巧国的塙麟找回来了,他认为同为胎果,臣又在那边待的时间比较久,希望我能前往蓬山去教导塙麟。” 同为胎果啊!骁宗想到。 看着表情犹豫的泰麒,骁宗很明白泰麒是担忧他,可骁宗也想让他的蒿里好好休息一下。 这些年,二人因为阿选之乱,不得不用尽心力来治理国家。 蒿里由于自蓬莱而来,对这边世界的行文不习惯,因此又是下了大力气去学习。 如今国家已然步入正轨,蒿里也该轻松一下了。 “既然如此,蒿里,你便应邀前去,想必刚刚归来的塙麟也很期待见到你。” 少年那一向冷静的神情不由窘迫起来,“主上,莫要如此,如今戴国刚刚有了起色,臣岂能离去?” 高大的男人朗笑一声,仿佛没有任何阴霾,“如今的戴国最需要的就是慢慢发展,这是必要的,台辅不须忧虑,也要相信你手下的官员们啊!” 闻言,少年不再犹疑答应了下来。 而骁宗看着面前长身玉立,俊美不凡的俊秀少年,眼中却突然想起来当初初见泰麒时的情形。 那时的泰麒还是个胆怯内向的孩子啊! 可如今,他已经是自己最信任的重臣了。 “蒿里,孤还记得,曾经景台辅也曾去蓬山教导过你,如今终于也轮到你去教导其他麒麟了,长大了啊!” 看着骁宗感叹的样子,蒿里沉默了,心道他已经长大很久了。 …… 泰麒到达蓬山的时候,并没有说明具体是何时间,因此明仪便也不浪费时间,依旧去种她的菜去了。 要说为什么明仪到了蓬山居然种起菜来。 也没什么原因,纯属是闲的。 她来蓬山第一日,特意起来个大早,穿戴整齐,又向女仙们说了一下自己喜欢把头发梳起来,但是发饰不用很多,一两个发簪便够了之后。 吃完一顿几十个菜,还有几位女仙给她在那演奏乐曲的早餐后,揉着涨的要死的肚子在那等啊等(不吃,放着这么多菜,她心作痛,太浪费了。) 等到了中午,又是一顿几十个菜还有女仙在那演奏乐曲的午饭,她这时彻底吃不动了,询问女仙是否可以和她一起用餐,得到肯定回答后,明仪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用浪费食物了。 吃完午饭后,明仪又等啊等,就是没人叫她去干些什么,一问女仙,女仙居然回答您只要快乐就好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等候升山选王。 如果这是在华夏,这样的日子那叫神仙日子。 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玩耍,打开手机电脑,各种游戏短视频电视剧等着明仪,她可以一年到头不挪地。 可这边的世界哪有手机,娱乐方式也没多少。 对于玩遍各种游戏的人来说,吸引力还真没多少,尤其这里是蓬山,谁会给麒麟玩那些。 明仪闲了一天,就觉得受不了。 正巧此时她在女怪和使令夕展的保护下逛蓬庐宫,见到有女仙在那里种菜,闲的发慌的明仪便向对方要了一块小小的田地,决定学习一下怎么种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为了种菜,华贵的丝制衣裙那肯定不能穿,明仪便问女仙找了一身麻布衣裳,给自己绑好包包头,又虚心学习了一番。 她便开始种地了,一开始那肯定是手忙脚乱,锄头也不会使,地也不会刨,但她并不气馁。 慢慢的,就熟练了起来。 于是,让女仙们惊讶的一幕出现了,作为尊贵神圣的麒麟,塙麟整日在那里种菜。 女仙们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好奇,却不想她真的坚持了下来。 对此,明仪猜测自己应该是种田血脉觉醒了。 好歹也在华夏生活这么多年了啊! 不得不承认,种菜真的会上瘾,除了让明仪认识到了农民的不容易之外,她还收获了成就感。 那一棵棵小苗,全是她亲手种的啊! 因此她越发用功。 泰麒来那日,明仪还在田里挥汗如雨,准备再试试种小麦。 面对急忙跑来找她的女仙,明仪那是赶紧去沐浴更衣。 收拾整齐后,她便去见了泰麒。 即使是过了很久之后,明仪也记得初见泰麒时的情形。 她与延麒景麒他们不同,她没有见过那个小时候据说胆怯柔弱的小泰麒,因此对蒿里充满怜爱之情。 那日,她初次见到的,就是已经长成了的泰麒。 他太不同了,他不像是她见过的延麒和景麒。 离泰麒还远些时,明仪便见给她领路的女仙不像在她面前轻松的样子,而是越发严肃,待走近些,她看清了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的美少年。 一身玄色银云纹的衣袍,银色的腰带束缚住了他纤细的腰肢,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睛。 几乎令明仪呼吸一窒。 黑发黑眸的麒麟啊! 一个与她同样特殊的存在。 他拥有着极为俊秀的容貌,不过麒麟的容貌大多数都是美丽的,可这个少年身上却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气质。 将他和其他麒麟分离了出来。 明仪仔细想了想,泰麒他当是个石可破也,不可夺其坚;丹可磨也;不可夺其赤之人。(注1) 甚至在他的衬托下,其他麒麟都好像成为了温室里的花朵一般。 玉叶正在一旁,见塙麟来了,团扇轻摇,笑着福身说道:“既然塙麟来了,那么妾便告辞了,还请二位好好相处。” 怎么整得跟相亲一样,明仪心下吐槽。 而对面的泰麒,心绪难平,多年前,那时的他就是站在如今塙麟所站的位置,压住内心的紧张见到了景麒,现今,他却站在了景麒当初的位置上。 只是不同的是,塙麟的眼中没有紧张,只有一片纯然的好奇。 见泰麒不吭声,反而一副怀念的样子,明仪了然,定是他怀念起了曾经在蓬山的日子。 见他回过神,明仪便微微一笑说道:“明仪见过泰台辅。” 这俊秀的少年微一颔首,“塙麟,你好,我是泰麒蒿里。” 这充满二十一世纪气息的开场白,让明仪眼前一亮,决定不再拽文,“你好,蒿里先生,我姓华,名明仪,你叫我明仪便可。” 被这轻松的语气所感染,泰麒同样含笑说道:“好,很高兴认识你,明仪。” 不知为何,见他笑了,明仪却有些想哭,像是看到一个饱受磨难的孩子终于振作起来一样。 她飞速的掩下自己的表情,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只能尴尬的说:“蒿里,能不能给我说一下你的国家?” 见到明仪有些紧张,泰麒便徐徐诉说起来。 之后,二人的气氛是越来越好,明仪也和泰麒彻底熟了起来。 她向泰麒询问起了自己在睡梦中收服远在万里之外的妖魔之事。 泰麒对此也不知道,只能猜测是不是因为是青麒麟的缘故。 毕竟以前从未出现过青麒麟,拥有特殊的能力也是正常。 对此,明仪也不再担忧,由于收服夕展是巧合,她又向泰麒咨询起如何正确的收服妖魔为使令。 泰麒不像惜字如金的景麒,说道:“收服使令就是用你的气势去压倒妖魔,盯着它,当它臣服于你的气势时再说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鬼魅降伏,阴阳合和,急急如律令。”(注2) 明仪虽是聪慧之人,但是似懂非懂,这经验是经验,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明仪决定要去黄海收服使令。 泰麒作为教导者,自然一同前去。 所幸作为一个成年麒麟,又是当初莽的敢杀妖魔的,明仪除了一开始不熟悉之外,之后便顺利的收服了二十多个妖魔。 妖魔种类那是各种各样。 泰麒见状,只好说道:“明仪,你可知道麒麟死后,尸身不存,是要被使令吃掉的事吗?” 17、学习 作为一个卷王学霸,明仪本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知识。 尤其是在有关麒麟的问题上,在知道自己是麒麟之后,她便了解着一切有关麒麟的知识。 麒麟诞生的任务就是选王,之后将会作为一国宰辅辅佐君王治国。 可君王不会永远贤明,如果有朝一日国家出现了问题,而王越来越昏庸暴虐无道,麒麟就会患上失道之症,如果王仍旧不改正,最后麒麟就是患病而死,死后尸身会被使令吃掉。 最后大概是麒麟生前的衣物啊之类的东西陪葬王陵。 对此,明仪挺无所谓的,她的思想始终改不过来,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人,而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华夏人,大家都是火化哎!尸体有没有这回事其实挺无所谓的。 “蒿里,我没来这边世界之前,我签过遗体捐献协议。” 泰麒讶然,“你签了遗体捐献协议?这岂不是死后遗体会捐献出去。” 明仪点头,摸了摸怀里形状像狸,长着白色尾巴,脖子上有鬃毛的朏朏。 朏朏是她收服的使令,生得十分可爱,让她爱不释手。 “其实这都是常态,”明仪笑眯眯的说:“我们那儿,尸体火化之后撒入大海是基本操作,还有人把骨灰制成戒指,制成烟花放的,这些是比较时尚的。” “因此,蒿里,不必为我担心,死后我早已无知无觉,不是吗?” 这一番话也说服了蒿里,他觉得明仪说的很对,于是接下来明仪和蒿里两个人就打算挑战更加厉害的妖魔。 可惜妖魔也不是傻的,它们对危险十分敏锐,都没见到二人呢!就直接望风而逃。 明仪和蒿里只好决定过几日再去。 回了蓬山之后,又过了几天,明仪实在是按捺不住心痒痒,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心中也知道自己是麒麟这事肯定没错,可这自己也没变成麒麟原形过,因此十分好奇,于是纠结了一日之后,还是对蒿里提出了想要看看麒麟原形是什么样子。 对此蒿里欣然答应。明仪兴奋的站在一旁,只见白色的光中,一头兽出现在明仪的眼前。 这是传说中的神兽,它似马而又非马,稍微短些的银黑色鬓毛。那如墨般漆黑的背脊上泛着银色的光芒,周身皆是墨色,它的额头上还生者一根长约十厘米的发着银白色光芒的角。 太神奇了。 明仪几乎是赞叹的看着这周身发光的生物。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了上去,摸了摸神兽的背脊,蒿里那牛眼似的眼睛中满是温柔,“要骑上来试试吗?” 这个吧! 明仪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知道泰麒要比自己大二十多岁,他看自己也是那种长辈看晚辈的感觉。 但是,他的外表是如此年轻俊美,明仪实在是不好意思。 因此只好遗憾的拒绝了。 泰麒笑了笑,“明仪,这下见到麒麟的真身了,可还好奇?” “满足我的好奇心了,谢谢你泰麒。” 蜷缩起四肢,麒麟甩了下尾巴,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明仪,你可以先出去吗?我要换衣服。” 明仪看了看那会光芒闪过时遗留在地上的衣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家伙,这变身还挺符合实际,也是,人身变成动物,那衣服肯定穿不成了所以她有时候在路上见到的那些半兽其实都没穿衣服吗? 太欺骗人感情了,她还以为皮毛就是他们的衣服呢! “好,蒿里,那我先出去了,你赶快换衣服。” 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跑了出去,泰麒等她出去之后,转换了身形,纤瘦的赤果身体出现了,他抬起白玉般的手臂,默默穿好了衣服。 结果出去之后,他就看见明仪拿着一个造型精致的小本子正在写着什么? 泰麒有些好奇,不过这是隐私,怎能偷看,他便直接问了出来,“明仪,你手中的是笔记本吗?” 明仪抬头,看着泰麒穿戴整齐的,也是没想到,他速度好快啊! “是笔记本,我怕我会忘,因此便把日程都记了下来。” “我能看看吗?” 明仪爽快的把本子递给了泰麒,“可以啊!这又不是我的什么隐私。” 定睛一看,泰麒发现上面写着:学习收服使令,后面打了个对钩。 再接着是看麒麟原形也打了对钩。 泰麒看下来,倒是明白了,这就是塙麟要做的事,后面还有学习法术,学会怎么发起蚀之类,当然这些都比较正常,但是之后那是什么情况。 泰麒翻到背面,背面是一整张表格。 上面写着种菜日常? “明仪,你莫非还亲自种菜不成?” 明仪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道:“蓬山的生活太轻松了,我之前在那边世界一直在努力学习,到了这里后也不曾放松,因此到了蓬山,我便不习惯轻松日子了,我这人闲不住,于是我就学了一下怎么种田。” 可真是格外接地气啊!泰麒心想。 “廉王也与你一样喜欢种地呢!” “廉王?” 泰麒颔首说道:“涟极国之主廉王鸭世卓,我曾经前去拜访过他和廉麟,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呢!” 听完,明仪有些向往,“说实话,目前为止,我光见过麒,而麟我还没见过呢?” 泰麒失笑,“你自己不就是麟吗?塙麟。” 明仪摇头,说道:“那可不一样。” 不过这个问题不着急,她知道泰麒待不了多久,而如今巧国要升山的人们也在前来黄海的路上,地门过半个多月就要开启了,到时候就是升山了。 她必须学会更多的法术和知识。 于是,明仪便继续和泰麒学习着各类法术,不过泰麒毕竟一直忙于政务,会的不多。 泰麒毕竟是一国宰辅,在蓬山的日子是短暂的,很快便到了泰麒离去的日子。 在离去的前一日,明仪前往了泰麒的寝殿,询问他,麒麟究竟如何选王? 对此,泰麒回忆起来,“见到他的瞬间你便对他有着好感或者恐惧,,一想到离开他的身边便会无比痛苦,而麒麟只能对王俯首下跪,因此若是不确定的话,你可以找到那个让你困惑之人,下跪试试看。” 明仪听完这话,想到了初来这边世界时遇到的那个人。 政则。 可如今的明仪也不知道了,她当初是有些喜欢政则的,毕竟政则真是极为俊美。 可,那究竟是对一个人的喜欢还是所谓麒麟的感觉,令她分不清楚。 半年时间过去了,除了知道他是巧国乐州人之外,也不知道这人如今在哪? 他会是王吗? 明仪不确定,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如果政则想当王,他就一定会来升山。 …… 明仪对于泰麒离去这一日早已准备,可看到泰麒真的就要走了,还是心下不舍。 “明仪,”泰麒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少女,眼中只有坚定,他始终知道,能够和他一直不离不弃的只有他的主上骁宗,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 “等你选好王,王登基之时,我会前往巧国祝贺你,所以不必伤心。” 如此,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泰麒,明仪这才破涕为笑。 泰麒走后,地门开启之日也越来越近,明仪终于按捺不住向玉叶仙子请教法术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学会了泰麒所会的学术,明仪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向蓬山女仙们问了起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可蓬山女仙们本来主要任务就是服侍麒麟,要是说问她们养育麒麟108招,那个个都是专家。 但是要问她们精通什么法术,那基本没什么。 于是,明仪就把注意打到碧霞元君身上了。 作为一个学霸,明仪对道,教神话也有所了解,西王母之下就是这位碧霞元君了。 她不知活了多少年,肯定知道的够多。 人嘛!脸皮就是要厚,你学过的知识总会有用上的时候。 况且就算法术难学又怎么样?记下笔记慢慢学就是。麒麟是神兽,最不差的就是时间。 因此,在泰麒离去的第二日,迎着灿烂的阳光,明仪换了一身粉色衣裙前往了玉叶的住所。 作为活了不知多久的仙人,玉叶的这一天依旧平淡。 直到女仙前来禀报说蓬山公来找她了,这让玉叶仙子很是惊讶。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麒麟这种生物了。 但是对于塙麟,她是很关注的。 这位在昆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蓬山公,身上处处都带着那个世界的印迹。 不像幼时胆怯的泰麒,也不像曾经满脑子认为王是带来一切祸患以至于民众升山发起蚀去往蓬莱的延麒。 在塙麟的身上,看不到丝毫困惑,那双眼睛里也只有坚毅。 或许她困惑过,但是塙麟太能掩藏了。 直到她听说塙麟闲不住去种地了,玉叶那完美的笑容也忍不住裂开了。 有这样的麒麟吗? 上一个颜色特殊的黑麒一把长剑在叛军堆里杀个七进七出(夸张),把知道这事的人都搞懵了,象征仁慈的麒麟居然会在王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杀人,听说泰麒还曾骗阿选说他是王。 不过这么一想,爱种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将塙麟迎进屋中的玉叶听完塙麟所说,希望她能教导自己法术时,玉叶迷惑了。 塙麟是不是太好学了。 这些法术对辅佐王治国应该没用吧! 明仪表示,有用没用,不是你说的算的,况且法术啊!哪个人小时候没做过仙女梦呢! 学,必须学! 面对塙麟恳切的神情,玉叶只好答应下来。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玉叶仙子在那讲,明仪拿着笔就在那快速的记笔记,时不时针对某些法术要配合手势的情况,她还快速画了个简图。 玉叶讲多少,她就记多少,玉叶停下来她就立刻举手询问不明白的地方。 还别说,玉叶看着明仪这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兴致也起来了,给她讲了好几天的课。 而明仪对玉叶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玉叶仙子,元君到如今的老师。 当然,这几声老师也没白叫,她收获了满满的知识和厚厚的一本笔记。 18、再遇 黄海在世界的中央,黄海中有一座山名叫蓬山,作为蓬山公的麒麟就生活在蓬山上,而想要升山拜见蓬山公就必须穿越黄海。 能够通过黄海的只有四令门,四令门每年只开启一日。 巧国前来升山的人们要等到夏至之时,四令门之一的令乾门才会打开,而那一天被叫做安阖日。 等到了安阖日之前的两天,明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走一遍升山路。 本来应该是麒麟在蓬山坐等想要成为王的人们前来的。 可明仪心中有个预感,或许王就会在这次升山中产生。 算上从蓬山结塙果的日子,巧国已经二十七年没有王了。 因此这一次升山,所有认为自己有为王器量的人都会来。 泰麒虽然说了,但是这种感觉太玄妙了,明仪也没见过多少巧国人,因此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而她不想看到这些人死在黄海之中了。 妖魔肆虐巧国太久了,马上就要迎来希望,何必折在这里。 而王究竟是什么人呢? 会是政则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晚上躺在床上,明仪看着头顶上雕刻着各类异兽的天花板,心中越发纠结。 王与麒麟的这种特殊关系啊!真的就像是夫妻,还是那种绝对不能离婚,一离婚就是死的那种。 越看越像天帝包办婚姻。 不过明仪又转念一想,古华夏的文臣们通常都喜欢用夫妻关系来比喻君臣。 如此一看,自己这么想也没错。 不过,若是王真的就在这次的升山队伍中,与他早点相遇好好了解一下对方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什么都等着登基之后再了解,恐怕会迟。 这么想着,她沉沉的睡去了。 翌日, 明仪将此事告知碧霞元君玉叶,便准备下山。 对于塙麟的决定,玉叶也拒绝不了,只能嘱托她注意安全。 明仪郑重的应是,还交代了贴身照顾她的女仙翠司,一定要将她的宝贝笔记本收好。 翠司也一脸郑重的应是。 之后,明仪便换上粗布麻衣,扎了个高马尾骑着使令下山去了,一路来到黄海边上的县城宜芳,她才找了一个没有人烟之地让使令停了下来。 此时的宜芳县城,不似以往的冷清,反而变得极为热闹,又因此地靠近黄海,城墙也加固的非常牢固,远远望去,足有几十米高。 明仪戴好草帽,手拿包袱,低调的进了城。 进城之后,她又一路问人,找到了卖骑兽的地方,花钱买了个便宜的马,又买好了干粮帐篷之类的物资,便跟随大部队前往了黄海。 而当她以凡人的身份前往黄海时,她也看到了不同的景象。 大多数人都是成群结队,这也是因为黄海妖魔众多,结伴前去还会安全点。 大家都是默不作声的,明仪在这乌泱泱的人群中,也看不到政则他们的身影。 因此她便一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走,她跟随大部队,随大流的前去地门旁的一座祠庙里上香。 因为好奇,她忍不住戳了戳排在她前面的一个女子,好奇的问道:“前面的姐姐,你可知道这是在拜谁啊!” 排在她前面的女子本来很生气,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生的极是美貌的少女,火气顿时下去了,她解释道:“是在拜犬狼真君,他的护身符会保护前往黄海的人。” 明仪明白了,等到轮到了她,她便上前认认真真的鞠躬,心中说道:“犬狼真君,你努力一下啊!保佑我巧国前来升山的人活着到蓬山,你放心我不会全都麻烦你一个仙的,我也会保护他们的,但是我们两个人会更好一些,我给你鞠躬了,谢谢啦!谢谢啦!” 此时,身在五山中,靠着妖魔六太的背昏昏欲睡的犬狼真君突然听到了这一道心声,他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会,当即无语,塙麟是不是太贪心了。 自古升山,哪有不死人的。 确实,自古皆如此,可这就不能避免吗? 塙麟失踪太久了,她本来应该在十五六年前就选王的。 自古有她这样流落昆仑这么久的麒麟吗? 她本就特殊的,再特殊一点又任何? 不过,此时的明仪不知道犬狼真君已经听到了。 令乾门打开了。 守护令乾门的灵兽天伯,化作了一个耄耋老人的样子,祂站在了门的中间,对着半空拱手一礼,转身伸手轻轻推开了那超四十丈高,宽超过两百多步的门。 这奇异的一幕让站在大部队最后的明仪惊叹的张不开嘴。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啊! 一个与她曾经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存在。 那天伯化作的老人在门推开后,便向门外拱手消失了。 而门前的士兵骑着马冲了出去,与黄海内侧出现的士兵擦身而过,无数的士兵,骑兽,朱氏,让明仪看的眼花缭乱。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全是人和骑兽的身影。 升山的大部队也进入了黄海。 到目前为止,明仪没有遇见一个像泰麒所说那样感受的人。 她一个人不吭声的拉着骑兽走,中途有很多人对着她窃窃私语,说她是在找死。 而明仪之所以不吭声是因为她把身边十几个使令都派了出去,一路警戒。 只要是使令发现遭遇危险的人,能救的都偷偷救了。 过去了一天,她在无数的人群中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玄致! 她眼前一亮,拉着手中的马就跑了过去。 跑了过去后,她激动的使劲拍了一下玄致的后背。 玄致被惊的差点叫出了声,不过一想到这是黄海,他浑身一抖,立马捂住了嘴,生怕一不小心就招来妖魔。 玄致是背对着明仪,自然没动手,可他旁边站着的蒙毅一见有人拍玄致,手中长剑立即出鞘,直接就横在了明仪的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蒙毅冷着一张脸问道。 明仪默默放下手,看了一下这个拿剑指着自己的英武男子,当真是极有气势的人,她小心翼翼回答道:“这位公子还请放下剑,我与玄致是认识的朋友,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他,因此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蒙毅定睛一看,忍不住心里道了一句“彩!” 好一个美貌佳人。 真真是荆钗布裙不掩国色,就是他蒙毅前世见过的陛下宫中最美的韩夫人也不及这女郎的容色。 玄致这小子有福气啊! 蒙毅看了眼玄致,玄致这时早已回头看向明仪,一见是她,顿时极为惊喜,他对蒙毅急急说道:“小蒙将军,放下剑,我认识她。” 一看玄致这着急的模样,蒙毅放下了剑,只见玄致一脸惊喜的看着明仪,“明仪,你怎么也来黄海了,你不是也要升山吧!可你不是山客吗?山客也能升山吗?” 看着这久违的朋友,明仪也开心了,不过有些事她不想现在就说,于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骗道:“我是来找塙麟的,听说麒麟可以发动蚀穿越两个世界,我便想若能见到塙麟,说不定可以求她帮忙回去。” 嗯!求自己帮忙也算吧!明仪有些心虚的想。 不过玄致那是真相信了,深信不疑,他又给明仪介绍起了旁边的蒙毅,“明仪,这是乐州师将军蒙毅。” 明仪态度自然的拱手一礼。 可蒙毅非常不习惯,这女子是什么人,见到官员竟然不下跪? 可旁边的玄致也一脸习以为常,蒙毅便没吭声,玄致习以为常是因为他知道明仪是山客,他们那边根本没有跪拜之礼,所以习惯她的态度了。 可明仪听到这位将军的名字就有点绷不住了,“呃,蒙将军您好,您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啊!不知道您是不是有个兄长叫蒙恬?” 蒙毅道:“家兄确实叫蒙恬。” 这也太巧了吧!要是这位蒙将军看到了《秦皇故事》岂不是很尴尬。 玄致一听,右手握拳拍了下手,两眼冒光说道:“我都忘了,明仪,《秦皇故事》是不是你写的?” “是我没错,但是是青柠和我一起写的。” 玄致笑道:“我还不知道,这肯定是你给青柠说的故事,哈哈你别说,就连主公都很喜欢看你的小说呢!” 明仪从故友的喜悦中抽身出来,她几乎是带着点期待的问:“政则公子也来升山了?” 玄致肯定的一点头,“主公来了,就在前面不远处,要不我带你去找他,主公要是见了你肯定十分惊喜。” “哦!对了!明仪,如今可不能叫公子了?” 一脸问号的明仪问道:“这是为何?” “如今主公已经是乐州侯了,你记得称呼他君侯便是。”玄致道。 打量着这位英气十足写出始皇帝陛下各种八卦的奇女子,蒙毅心想,“陛下见到这女子哪会惊喜,不当场把她拖出去斩了都是她幸运的。” 一想到当初陛下看到那本书后的样子,蒙毅也忍不住抖了一下,没有谁能够经得起陛下的怒火啊! 玄致领着明仪前去了他们的营地,一路上不知道为何,明仪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快到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默默跟在玄致身后,心烦意乱。 直到玄致停下来脚步躬身一礼说道:“主公,你看看谁来了?” 那原本坐在树下擦拭宝剑的男子听到玄致的话,便抬起了头。 那一刻,明仪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快速跳动。 那一瞬间,当男子抬头看向她时,她甚至立刻垂下眼眸,不敢直视。 明仪感觉自己像是要流泪,心中满是喜悦,可在喜悦过去之后,又满是恐惧。 不会错了, 绝对不会错了, 他是王! 19、弯月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可面上,明仪还是稳住了。 她态度恭敬的向嬴政拱手一礼,“明仪见过君侯。” 看着在他面前恭恭敬敬毫无曾经亲近之意的女孩,嬴政诧异眯眼,难不成分开了半年,变化便会这么大吗?明仪以前可不是这样尊礼的人,不过嬴政也不在意她的礼节,两千多年的时间,沧海尚且会变成桑田,何况是风俗礼仪。 甚至就连她在《秦皇故事》里编排他之事,在气过之后,也便过了,毕竟是两千年后的人,当时秦朝后宫的事情又哪是她尽知的。 “明仪,你是山客,怎会在此。” 明仪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又把刚才说给玄致的话也给嬴政说了一遍。 二人就这样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叙旧起来。 明仪也松了口气,她这会心里极为繁杂,一片乱麻。 可她也敏锐的感觉政则彻底和去年不一样了。 不是简单的容貌胖瘦之类的,而是整个人,他容貌未曾变化,可周身的气势极重。 甚至,就像个帝王。 这样一想,她心脏立马狂跳起来。 不过,她不知道的事,如果是没恢复记忆的政则,要想在他面前掩盖什么不是特别难。 可他是嬴政,前世今生几十年的阅历让他一眼就看出明仪所说去蓬山找麒麟帮忙回家的事是假的,甚至,她如今的态度在掩盖什么? 不过,不着急,他迟早会知道。 “明仪,你一个人前往蓬山太过危险,你我相识一场,我会带你前往蓬山。” 明仪本就正有此意,于是答应下来。 玄致带着明仪去安置行礼马匹,一旁不远处的蒙毅见状走了过来,他恭敬的躬身行礼,小声说道:“陛下,当真要留此女在身边吗?她刚才所言分明是假。” 嬴政将手中那把此世母亲所赠送的长剑入鞘,“朕知道她刚才所言是假。” “陛下,此女别有他心,恐有害于陛下。” 嬴政是十分会看人的一个人,他回想起初次遇见的这个女孩,从她的言辞之中,他早已经知道了现在的华夏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生活在那种安宁祥和,夜晚一两点出去都不会有危险地方的人,又哪里有他们这些生活在乱世之人的魄力。 磨难令人成长。 不论是如今的这个有神仙妖魔的世界,还是曾经的大秦,年轻的孩子们早已经被迫磨砺出来。 可华明仪身上带着的那股气质全不同,她没有在血与火中磨炼过,这就导致她即使二十六岁仍旧不成熟,让她来害人,那这背后之人也过于愚蠢了。 只是,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升山队伍之中呢? 明仪一路看着,嬴政带来的人皆是士兵,个个身姿挺拔,手中警惕的拿着兵器。 很明显,即使是在白天这样较为安稳的时候,他们仍旧谨慎。 并且队伍之中很明星有五个朱氏,他们在轻声指导士兵。 安置好自己的行礼后,明仪传音给使令们让他们全都出动,加强警戒。 她有些累的靠在树上,看着不远处与蒙毅轻声交谈的政则,心中烦乱。 竟然真的是他,那么为什么会一穿越过来就遇见他,难道是她当初无意之中打开了蚀,身为麒麟的天性在无意识中要靠近王吗? 当初自认为对政则的感情是男女之间的好感,可现在知道自己是麒麟,明仪却迷茫了。 那究竟是什么感情?太复杂了。 他是王,是我的王。 只是这么想着,明仪的内心就充满了甜蜜与痛苦。 可为什么心中却有着巨大的恐慌。 一个人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变化这么快吗? 跟着他一起升山吧!好好观察他,看看如今的他怎样的人。 夜色侵袭,整个黄海进入了黑暗的世界。 四周人们的说话声渐渐越来越小直到再也听不见,唯有那一声声蛐蛐的叫声和“呱呱呱!”的蛙鸣声。 因着让使令前去警戒,明仪知道晚上定然不会有什么事,于是早已沉沉睡去。 可另一边的嬴政却久久不能成眠。 帝王者,称孤道寡。 前世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在今生却是轻而易举。 甚至就连升山,嬴政也自信,塙王一定是他。 他来升山,不是来拜见麒麟,只是想要不浪费时间。 可在这夜晚,他又回想起了曾经,国家的隐患被他看在眼里,可偏偏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当初他也能像现在这个世界一样获得仙籍就好了,那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治理国家。 时间啊!在曾经世界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是如此轻易就得到了。 当然有得必有失,可权力地位这些,他迟早会拿回来,不过是再来一遍罢了。 翌日。 在清晨的阳光与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明仪穿好了衣服,走出帐篷,她伸了个懒腰,却见远处的政则已经醒来,正在练剑。 俊美绝伦的容貌,再加上那用腰带勒紧的一把细腰,在这早上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起码明仪就没移开眼。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不禁感叹。 怪不得当时自己会昏头昏脑认为暗恋上了他,这其中脸占的原因太大了。 毕竟如果是一个年老,大肚便便的男人,就算心里再多想法,再多感觉她也不会认为是喜欢上对方了。 明仪从帐篷出来时,嬴政已经快要练完了,她见到了嬴政,也不好不上去打招呼,等到走上前去时,男人已收起了那把寒光熠熠的长剑。 见到嬴政脸上滴落的汗珠,明仪便顺手把自己怀中的手帕递给了他。 旁边准备给嬴政递毛巾的玄致见状停下了,果不其然,嬴政顺手就接过了明仪的手帕。 玄致低下头偷偷一笑,心想果然自己没观察错,主公就是对明仪有好感。 可对于嬴政来说,这只是顺手而为,他面对明仪,总是感觉很放松,心中也不认为她会对他有害。 若是有一天她做出了什么背叛他的事,她自然会得到该有的下场。 但是如今,嬴政并不认为明仪会是一个见利忘义之人,她的品性早已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了。 刚把手帕递给嬴政,又和嬴政道了声早安的明仪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的透透的。 天晓得,她这会只是想多加接触君王,一心就想仔细观察她这未来的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毕竟他和以前太不一样了。 要不是有些小动作还一样,她几乎怀疑起政则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穿越了。 正在此时,蒙毅前来了,他躬身一礼,“臣拜见主公,主公,臣有事禀告。” 明仪见状,也不好多留,便立即告辞。 见明仪走后,蒙毅立即说道:“主公,其他前来升山的人中,淳州符杨郡郡守岚皋听说陛下之事,认为主公是他升山最大的对手,意欲除掉主公。” 嬴政眸子暗了暗,冷冷说道:“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派出了间人,没想到还能有此收获,区区一郡守,所谋之事连刚刚前去他队伍的间人都能知道,能成什么大事!” 蒙毅对此也很无语。 不过这正好师出有名了。 此次来升山,妖魔是黄海之中最危险的存在,对于早已将王位视为囊中之物的嬴政来说,他的子民可以战死病死,但死于妖魔之手,他忍受不了。 他早就看不惯这群人分了十几个小团体各自为政的样子了。 “毅!你带着人前去通知一下前来升山之人团队中的首领以及有名望和官位之人,告诉他们我与他们中午会于此,不来者,绑着来。”嬴政平静的说道。 蒙毅立即抱拳行礼,“臣领命。” 一旁的玄致说道:“主公,可有吩咐仆的事?” “你去抓一个岚皋身边的心腹来,记住务必让他把要杀我之事全都吐露出来。” “是。” 嬴政转过头,看见正在探头探脑看他的明仪,便向着她走去,说道:“什么都敢看。” 明仪也不想的,但是谁让这地方她就认识政则和玄致,不看他们看谁,“君侯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嬴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那双平日里显得有些阴鸷的狭长凤眼此时竟也好像带了丝柔情,“你便是看见了也无所谓,想必你也不会说出来。” “不过,你需要做好准备了。” “嗯?什么准备?” 看着面前少女在日光中仿佛在发光的娇美玉颜,再看看这满脸天真的样子,嬴政露出一个略显冰冷的笑容说道:“做好见血的准备。” 明仪当时就瞪大了眼睛,心中不由自主的恐惧起来,他要干什么? 如果只是要杀妖魔,不必如此对她说。 除非他要杀的不是妖魔。 明仪惴惴不安,当她看到玄致抓了一个人回来时,几乎忍不住要去询问,但是她清楚自己如今和乐州这些人并不亲密,他们不会说的。 阳光越发炙热,到了中午,明仪也没看出来嬴政他们要有继续前进的样子,反而士兵们在树下支起来一张大的木桌,还摆上了几个椅子。 不多会,几个一看就是官员和富商的人来了。 不过其中有几位脸色很是不好,像是被强行拽来的。 待他们在位置上做好,嬴政才姗姗来迟。 他在最正中的椅子上做好,一声不吭,侍立身边的蒙毅心领神会,开口说道:“诸君久等,我主今日将几位请到这儿,也没什么原因,只是之前我主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对诸君以礼相待,可不成想有人非要来害我主,诸位且说,要是有人要害你,你等会如何?” 坐在左手处的岚皋一听,就明白了自己的计划是暴露了,不过他可是有仙籍的郡守,就算这政则是乐州侯又如何,那也管不到他们淳州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 大家都不吭声,蒙毅继续说道:“带人上来。” 两个士兵拖着一个瘦小的男子走上来,只见那男子鼻青脸肿,四肢无力,很明显是被上了刑。 闻着那血腥味,明仪立即施了一个隔绝血腥味的法诀,继续默默的在一旁看。 她离得不是很远,嬴政也没在意,任由她看。 “说!”玄致一声厉喝,瘦小男子抖了一下,哆哆嗦嗦的说道:“昨日,刘府君说此次升山,论名望官位,乐州侯都比他高一筹,因此刘府君欲趁机截杀乐州侯。” 刘府君指的就是岚皋,岚皋是字。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都感觉自己是彻底坐不住了。 这才走了几天啊!郡守就要杀人。 嬴政抬眼看了一下周围,声音很平静,说道:“刘府君,可有什么辩解的?” 岚皋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臣不知啊!臣不知啊!君侯,必定是这小人诬陷于我。” 却不知他这话一出,那原本瘫倒在地的心腹因为被当场抛弃,没了顾忌,反而大声说道:“岚皋周围的家生都可以为我作证,君侯,他的的确确是要杀你啊!” 对此,嬴政也不多言,直接一挥手,一侧的蒙毅俊脸一肃,快速拔出手中长剑。 只见一道银辉宛如弯月,直坠而下,霎时间除了嬴政周围,深红的血液喷射出来,离得近的人身上脸上全沾上了血滴。 而那血泊之中,岚皋那惶恐的眼睛瞪着天空,脑袋骤然落在地上,滚了三滚,沾满了泥土。 轰然间,那跪在地上的无头身体也倒在了地上,溅起了微小的尘埃。 20、试探 不过瞬息之间,一国高官就这样被一剑斩首,郡守入仙籍,要杀仙人只有使用冬器,斩首也就代表着此人已经死透了。 而当岚皋周围的侍卫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玄致等人已经率先动手,将之系数斩杀。 从无头的尸体上冒出了汩汩鲜血,血水向着四处流淌,慢慢的渗进了泥土之中,空气中只有浓厚的血腥味,这一幕彻底震慑住了在场的人。 嬴政环视四周,缓缓说道:“昆仑有个成语,杀鸡儆猴,不过现在用杀猴儆鸡倒也无错,诸君以为呢?。” 诸君不想以为也得以为了。 大家哪会不懂他的意思,立即连连叩首说道:“我等唯君侯马首是瞻。” 嬴政勾了下嘴角,淡淡说道:“在下本也想相安无事,奈何有人不愿如此,这才刚走了几天,妖魔未至,却不想同室操戈,诸君受惊了。” “君侯太关心我们了,亏得岚皋此人还是一郡之守,不想是如此豺狼心性,今日认为君侯是对手便要害君侯,来日不知要害谁,此等嫉贤妒能之人岂会是王,我还要谢谢君侯为我等小人除此祸害。”一个中年美妇率先开口。 其他人见状,纷纷表忠心。 过了一会儿,嬴政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话语。 “今与诸君会于此,幸也。然,此乃我巧国二十七年来首次升山,人数众多,也因此吸引来的妖魔更多,在下以为,不若合而为一,皆听在下之命,如此,聚众人之力,待至蓬山,听凭塙麟抉择。” 众人本就被这当场杀人吓到,如今听到嬴政之言,皆是应是。 估计是怕要是不同意,自己就是下个躺地上的人。 嬴政本就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他安排玄致带人前去聚集所有朱氏,教授在黄海生存的知识。 对于妖魔,则是令蒙毅带精兵练习兵阵,又准备大量金银玉石,以待妖魔前来杀之。 这一番安排下来,原本心中还暗自不服的人突然感觉到了安心。 而原本远远观看的明仪虽然心中有了准备,可当那血腥场景真的出现在她眼前时,还是差点承受不住。 现代人有几个一辈子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身体轻颤,虽然隔绝了血腥味,可那鲜红的血液却让她恶心头晕。 她勉力扶住旁边的树干,无力的靠在上面。 突然苦笑起来,生命至高无上。 可在这个世界,却是如此轻易便没了,以杀止杀,杀了主谋不够,心腹也要杀,那么其余附庸呢!在看不见的地方,岚皋的手下全死光了吧! 死了多少人啊! 在她面前的就是七人,那么不知道的地方肯定比七人多吧。 那个和秦朝上卿同名的蒙毅不说,可玄致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在她的面前这人嬉笑怒骂充满少年气。 可原来他也有这样冷酷杀人的一面。 头越来越晕,明仪知道如今的政则极为敏锐,只要一点不对,他一定会发现她的身份。 泰麒作为仁兽麒麟杀人,难道她还忍不了这点血腥了吗? 纵观史书,越是身处高位,越是站在顶端,哪怕再不愿,也伴随着无数血腥杀戮。 如今不过是毛毛雨。 明仪使劲咬了下舌尖,勉强站起来时浑身已经冷汗津津,她拉开衣袖,一口咬了上去,为了防止出血,咬完一边,她便去咬另一块地方,直到那白皙的手臂上全是深深的牙印。 疼痛令人清醒,以她如今的身体,绝不能留在这儿,她踉踉跄跄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简陋的帐篷内,白若雪从影子中冒出来,担忧的看着明仪。 “明仪,我们回蓬山好吗?” 她深深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心中恨极,为何要给麒麟这样的弱点! “不能,我现在还不能。” “可你如今闻了血腥味,”明仪打断了若雪的话,她明白女怪的担忧,可这次让她看明白了,如今的政则或许会不在意自她是个柔弱之人,但是未来作为他的臣下,却绝不能是这样。 她如今可以难受,因为政则知道她是从那边世界来的,可她绝不能退缩。 “我休息休息好了,你们莫要出现,若雪,若是乐州侯前来,无论如何都要叫醒我。” 半个时辰,想必政则已经处理完事了。 “是,蓬山公。” 话说完,明仪已经撑不住昏睡过去,而随着麒麟的昏睡,原本四处警戒的使令们也变得虚弱起来,全都回到了明仪的影子里。 周遭被压制的妖魔们敏感的感觉到那强大的麒麟的气息减弱,心中兴奋起来。 不远处,是弱小又好抓的两脚兽。 那新鲜的血肉啊!促使着妖魔上前了。 …… 血色,无边无际的血色。 处处都是死相可怖的尸体。 明仪茫然的看着四周,无数身穿甲衣的士兵在收割人头,地上全是残肢,无头尸体捂着流出的肠子,断臂,残腿,鲜血将这一方土地都浸湿了,她行走于上面,每走一步,那血水便浸满了脚印。 “如今楚国灭了,就剩齐国了,以后是不是不用打仗了。” “不打仗,就没有爵位啊!” “黑卒,回去帮我告诉我阿母一声,她做的寒衣很保暖,带回去给阿妹穿。” “王上说要天下一统,以后就再也没有国和国的战争了,真好啊!” 各种各样的声音出现在明仪的耳边,这是哪里? 楚国? 统一,这是—— “明仪,明仪。”若雪趴在明仪耳边一声声叫唤,“乐州侯来了。” 明仪从沉重的梦中清醒,她立即起身,整理了衣服,面色苍白的走了出去。 嬴政见到她,细细观察,只见面前的女子除了面色苍白点看不出什么。 月色中,明仪原本白皙的脸庞愈加惨白,她本就身姿纤细,一身布衣穿在她身上也是风姿雅悦,青发少女更是有一着一截柔软的细腰,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可惜的是,她面对的是嬴政,他上下打量了明仪一眼,神情丝毫未变,说道:“第一次见到这场景是吗?” 明仪垂眸说道:“是,我以前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景。” 这样就血腥了,嬴政突然想起上辈子二十岁时,王弟长安君谋反,斩杀军吏千余人,嫪毐谋反时枭首卫尉等二十人。 从即位开始,君王之路便和无数血腥为伴。 可这个来自他后世两千余年的后人,却是一点血腥都没见过。 举国皆是常态,被保护的可真好啊! “怕吗?” 明仪苦笑,目光盈盈的看着嬴政说道:“怕。” “怕也无用,这样的事不会少。”嬴政道。 “是,我知道。”明仪轻声道。 “你还是不肯说出你来黄海的目的吗?” “请您恕罪。” 嬴政走近,看着明仪,两人如今不过两步的距离,这个自从见面后,就贵气威严的男人,一直给人一种距离感,而明仪也习惯了这种距离感。 离得太近了,这身材极是高大的男人身上却有着血腥味,闻着这血腥味,明仪眼前一黑,差点没撑住倒了。 关键时刻,她假装慌乱,“君侯,您失礼了。” 对于她的身份,嬴政还是不确定。 麒麟是一种什么生物,他早有了解。 明仪虽然也晕血,但是与传说中一味只知仁慈的麒麟并不同。 对于嬴政来说,他倒宁可明仪真的是麒麟,起码明仪明白他要杀人的原因,不会像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只要有人相求,不管好坏,仁慈的麒麟就会前去请求君王,各种劝。 身边跟随着这样一个人,杀不能杀,恐怕到时候迟早忍不了。 “既然害怕,便好好休息。”说完,嬴政拂袖而去。 逃过一劫。 明仪松了一口气。 太阳西沉,皎洁的月亮挂在空中,明仪早已深深睡去,使令也因为身为主人的麒麟虚弱而变得虚弱了。 “梭梭梭。” 深绿的鳞片摩擦着地面,它无声无息的穿行于草丛之中。 那在黑夜中显得白的如同纸张一般的人脸上,眼睛突然变成了竖瞳。 呈现出了一种极度的兴奋。 周围全是新鲜的血肉啊!它心想。 可真美味,它伸出开了分叉的长舌“嘶”的一声,悄无声息的快速爬行,团住了一个看起来肥头大耳的两脚兽,张开那血盆大口便要将他吞进腹中。 那人原本起来小解,却见一条长约十丈的长着人脸的巨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张开了那张血红的大嘴,透明的口涎一丝丝滴在了地上,碧绿的竖瞳之中,满是即将要抓到猎物的兴奋,“救命啊!救救我!有妖魔!” 凄厉的声音顿时叫醒了无数人,守夜的士兵立即围上去,拿出口袋中的玉石向妖魔丢去。 这是什么? 好香?好香。 香到它把已经差点要勒死的两脚兽放开,那巨大的人脸上全是迷醉,算了,两脚兽那么弱,那么多,等会在吃不着急。 它伸出舌头舔,向玉石。 好美味,好香啊! 它忍不住将玉石团在了身边,不停地舔着。 士兵们悄无声息围住了妖魔,手中长枪直接砍向蛇身,十几个士兵抓住巨蛇的尾巴,蒙毅仗着武力高强,手拿长剑,一剑砍向蛇头,巨大的力量外加上锋利的宝剑,巨蛇浑然倒地而死。 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没想到乐州的人还真做到了杀妖魔。 嬴政也身披衣服走了过来,欣慰的看着蒙毅,“卿勇武不减当年啊!” 蒙毅被始皇帝陛下这么一夸,也心下喜悦,他强压喜悦问道:“主公,这蛇尸怎么办?” 嬴政沉思,召来玄致,问道:“玄致,之前在乐州,我让你把妖魔尸体做成烤肉给死囚吃,那几个死囚可有因食肉而死的?” “回禀主公,属下命人观察许久,那几人都没事,就是有人说这妖兽的肉过于苦涩,难以下咽。” 对于此,嬴政说道:“没有食物的时候,再难吃也要吃,这么多人来黄海食物定然不够,传令下去,风干蛇肉,分于众人。” 21、王 第二日, 明仪身体恢复正常,才知道在昨日晚上发生了妖魔袭击。 看着大家碗里的肉,还有玄致热情的招呼她来吃肉的话,明仪赶紧拒绝。 啃干粮挺好的,真的,她就喜欢吃素。 吃完饭后,众人一起前行。 这一走,就是七日。 虽然有骑兽,但是明仪也不得不承认这一路上太累了。 他们穿过崎岖的山路,小心翼翼的走过泥泞的沼泽,结果又是茂密的森林,此时到处是树,不好骑马,明仪只好下来拉着缰绳走。 细碎的石头踩在上面咯的人脚疼,白日里妖魔虽少,但是林中却有各种各样的虫子,一个个极是渴望人的血肉,不多时,就已经有一部分人被虫子叮咬的疼痛难忍。 明仪把自己浑身裹的严严实实的,才防住蚊虫叮咬。 她很少与嬴政交谈什么,无他,他太敏锐了,明仪怕说的多了什么都会说出来,于是她便一直跟在后面,其他人见她与乐州侯的侍卫玄致熟悉,也对她客客气气。 因此,明仪趁此机会便忍着脚痛经常与队伍中的人聊天,了解巧国的情况,最妙的是升山的人中有一位国府朝士。 朝士是掌管律法,监督官员言行的人。 朝士艳华正是明仪当初在犬狼真君庙前与之搭话的女子。 艳华身高约有一米八左右,比明仪要高一个个头,一头深蓝色的长卷发,生的那是成熟美丽,极有风情。 不得不说,明仪是个颜控,艳华也是个颜控,二人可谓是一见如故,明仪便问了许多国府之事。 自巧国错王驾崩,国府便立了假朝由冢宰维钲为假王维持国家,此人在桓王时代为官(错王之前为桓王),自错王即位之后五十年极得错王信任,更是在死后自立为假王。 但是二十七年过去了,除了离首都较近的三个州还由国府控制,其余五州全都自立了,并不听维钲的命令。 “为何这位冢宰他不前来升山呢!”明仪问道。 艳华对此轻嗤一声,转而正色说道:“冢宰曾言,若天命在他,塙麟自会前来拜见。” 闻言,明仪一阵无语,这人真够自信的。 “艳华姐姐,你也是这样认为吗?” 这位朝士很明显是位年轻气盛之人,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众所周知,塙麟失踪了二十七年,直到现在才找回。塙麟今年二十六岁,还是第一次升山,如果三十岁前找不到王,塙麟就会自尽于舍身木前,然后我们只能再等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次迎来王。” “这样的情况下,此次说是塙麟第一次选王,可其实也没有几次机会了,国家和百姓都等不了了,因此必须珍惜每一次机会啊!” 闻言,明仪沉默了,国家与人民这就是麒麟背负的使命。 可她真的恐惧啊! 一个从小生活在没有君王国家的人,如今却告诉她,她要去奉一人为主,生死皆由其操控。 只向王下跪,在这个世界被称作麒麟的孤高不恭。 但在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不需要下跪。 可巧国百姓在渴求王的存在啊! “艳华姐姐,你认为你会是王吗?” 艳华摇了摇头,说道:“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说我没来黄海之前,还有这样的想法的话,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我绝不会是王。” “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吗?”艳华悄声说道:“直到现在,我们近万人前来升山,可到目前为止死去的人不超过三十个。其中那十几个还是意图谋害乐州侯的人。” “你的意思是——” 艳华点了点头,说道:“大家私下都在猜测,或许乐州侯政则就是王,我们这是乘上鹏翼了。” 闻言,明仪手忍不住拉紧了缰绳,马吃痛的叫了一声,她立即安抚住了马儿,转而不露声色问艳华:“艳华姐姐,你觉得乐州侯他要是王,会是个好王吗?” 这英姿飒爽的美人沉思起来,她看向一直骑着駮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男子,他似乎没有犹疑之时,令人感觉只要相信他就好了,他绝对会带你走向正确的道路。 “君侯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明仪默默点头。 “可他很让人安心,说实话,来黄海,我本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可如今我知道,只要乐州侯在,我就一定不会被妖魔吃掉。” “而且,君侯昨日还曾召见我,与我谈论了巧国的律法。”一说到自己的专业,艳华两眼放光“君侯对律法简直就是如数家珍,他极为推崇律法,很是赏识我的才能。” 好了好了,明仪已经知道了。 就这么短短一次见面,这位朝士就已经对嬴政充满好感了。 晚上,安营扎寨完,明仪卧在帐篷里,一直没精打采。 她回想起来在华夏的生活。 那时可真好啊!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父母对她的学业也无比支持,自己从来不需要担心家里的事。 虽然曾经有些时候也想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出生在有钱人家,家中太普通了,可到了这个世界,论身份,是一国宰辅,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所有令尘世中人苦苦追寻而不得的权力和金钱,于现在的她而言,唾手可得,但是烦恼却更多了,不满足的也更多了。 躺在帐篷里,明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若雪从地上露出了头,它问道:“明仪,你怎么了?” 明仪看着担忧她的若雪,说道:“我只是心中烦闷,我出去走走吧!” 女怪点点头,消失在了阴影之中,明仪便穿了衣服起来,出了帐篷去透气。 为了防止妖魔来袭,夜晚几乎是不生火的,明仪也放出了使令前去警戒。 她没有目的的走着,时不时看看政则所在的帐篷。 她无法形容她对政则的感觉。 当初不知道自己是麒麟时,以为自己是喜欢上了他,才会患得患失,不舍得离去。 可如今明白了政则的身份,却更让明仪忧愁,麒麟与王的感情太特殊了,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看向王的视线,甚至于想要一直在他的身边,她克制不住的想要亲近王,可真当政则关注到她时,她却有种深深的恐惧之感,面对他时常有一种说不出话的感觉。 麒麟的天性在影响着她,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了。 远处,刚刚和蒙毅处理完事务的嬴政看着远处那风流袅娜的身影,一时之间好奇起来,明仪晚上不休息,转悠什么? 一旁的蒙毅则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这个出现在陛下身边来历不明的女子让蒙毅常怀警惕,他从没见过陛下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和颜悦色。 华明仪她那时不时看向陛下的视线,恐怕也就她自己觉得别人都看不出吧! “陛下,可否让臣前去打发了她。”蒙毅说道。 嬴政却很好奇,要知道他认识明仪以来,便发现她是个把事情强压在心中的人,但是现在这样子倒也有趣。 他敢肯定,明仪的事定是和他有关。 “哎!”明仪长叹一声。 “明仪何故在此长叹?”嬴政突然出声差点把明仪吓到。 她转身抬头一看,嬴政正站在她不远处看着她。 昏暗的黑夜里,在皎洁的月光之下,男子玉白的容颜是那么出众,明仪看的几乎愣了,她掩饰的说道:“今晚月色真美。” 刚说完,她就忍不住心中哀叹,啊!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幸亏政则不知道这句话在那边世界是什么意思。 却见嬴政抬头望了望高悬于空中的明月,再看看在月光下娇弱美丽的少女,一时间也不由得说道:“月色确实很美,你的脚还痛吗?” “不痛了。” 嬴政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对于明仪有多倔强他是清楚的,今日全是林中小路,路上多是细碎的石子,她怎么可能不痛。 可谁要是从容貌上来看轻她,就太愚蠢了。 “睡不着吗?”嬴政问道。 明仪垂眸,心下忐忑不安,她抬起头,仰起清雅秀美的小脸轻声说道:“是,君侯,我还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听着女孩的话,嬴政笑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女孩,总是会让他放松下来。 看少女一直低着头,他伸手抬起了她的下颌,“自从你我再见,你便总是低着头,对吾还不若待玄致亲近,总归你我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也和我说了很多华夏历史,要论熟悉,也是你我之间更熟悉,何故如今如此生疏?” 明仪被迫抬起头,看着嬴政的眼睛,她有些慌乱,后退一步拂开了嬴政的手,侧过头说道:“您如今气势凛然,威仪棣棣,与从前大不相同。” 她看的还真是清楚。 “吾确实变了,可从前现下都是吾。” “你不是有事要询问吾吗?说来听听。”嬴政说道。 明仪定定看着嬴政,眼神之中满是坚定,她说道:“君侯,你是志在王位吗?” 嬴政看着明仪坚定的眼神,还不待说什么,便听到了明仪问他的话,他立即回过神,“来升山,不就是为了成为王吗?” “我以为,像您这样的人会等待麒麟前来拜见呢!”明仪说道。 “何必浪费这个时间?等着麒麟这种生物意识到要下山寻找王时,恐怕又过去几年了,不是吗?” 好家伙,明仪心中气鼓鼓,世人对麒麟的刻板印象是不是有点深。 “您可真是自信,塙麟就一定会选你为王吗?”明仪说道。 嬴政闻言,低头看向明仪,那眼神威慑力直让明仪呼吸一窒。 “若吾不是王,就不会生于此世!”嬴政的声音之中满是笃定。 周遭鸦雀无声,明仪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心中满是喜悦,又夹杂着恐惧。 她的王啊! 国家需要王。 巧国的百姓需要王。 他们在祈求安定的生活。 明仪, 她在心中问自己,你已经过了二十五年和平安定的生活。 你有父有母有妹妹,没有忍过饥挨过饿,没有窘迫到身上连一件蔽体的衣服也没有,更没有为了活命把自己卖给别人当奴隶。 可这些却是一心信任,一心祈求你的百姓们最普通的心愿。 为了他们,低下你那高贵的头颅有何不可,自由是什么? 难道是只顾自已,就能开心吗?难道心中没有枷锁吗? 或许,心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 明仪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必再等了,王早已拥有了坚定的意志,她所做的只有相信王了。 相信他吧! 明仪对自己说道。 她跪在了地上,缓缓俯身,披散的青色长发也垂在了地上,她说道:“遵奉天命,迎驾主上;从此以后,不离御前,不违诏命,以此誓言,誓约忠诚。” 不远处的蒙毅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女居然会是麒麟。 怎么可能呢? 远处警戒的士兵们也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一时间他们激动起来,果然,君侯是王。 有不少人竟然眼眶湿润起来,那个青发少女竟然就是塙麟,原来塙麟一直都在,和他们一同升山,一同受苦。 听到动静匆匆跑来的玄致和艳华轻轻捂着嘴,默默跪在了地上,没有人怀疑明仪的身份,因为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到冒充麒麟,麒麟又岂是简简单单能冒充的。 艳华一时之间差点哭了出来,原来塙麟一直都在啊!与他们同在,有这样的台辅,这样的王,巧国的未来可真让人期待啊! 只是,那些没有等到黎明的人们,明明只要再坚持坚持就不一样了啊! 看着伏跪于地的少女,嬴政心下想到,她果然是麒麟啊! 见他仍旧不应声,明仪心下忐忑至极,她说道:“请您说,我宽恕。” “我宽恕。”嬴政说道。 22、即位 随着一声“我宽恕。”明仪轻轻闭上眼睛,深深俯首,额头轻触,随即誓约立下。 誓约立下,嬴政感到一股热流从脚涌到上身,有什么东西好像一瞬间改变了。 他伸手,拉起了明仪,看着头发些许散乱的少女,问道:“塙麟?” 明仪面色微赧,“臣正是塙麟,当初与主上分别之后,臣机缘巧合下结识了景王,景麒认出了臣的身份,臣这才知晓自己是巧国麒麟。” “原来如此。”嬴政说道,他问出了原因,也不在纠结,继续说道:“台辅,如今要做什么?” “主上,如今离蓬山不远自然是去接受天赦了。”明仪说道。 明仪召唤出青鸟,让她传信于蓬山,塙王找到了,令女仙来黄海迎接王驾。 “不过在此之前,大家也该知道这个好消息了。”明仪看向四周,笑着说道。 不一会儿,原本安静的营地变得嘈杂起来,明仪为了以防万一放出了使令来保证不会被妖魔侵扰。 所有人都从帐篷里出来了,火把点燃,明仪看清了那些人的表情。 千人千面啊! 有喜悦的,有悲伤自己不是王的,有认命的,也有如释重负的。 可最终,这些人全都乌压压跪了一地,头磕在地上齐声道:“恭祝主上,台辅祥康安泰。” 这近万人下跪叩首的场景把明仪震撼到了。 可她旁边的嬴政却是用一种久违的态度感受这一切。 这是神仙妖魔凡人共存的世界。 而他则是王! “众卿免礼。” 听到王的声音,众人才恭敬起身。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光微亮,而女仙们也骑着骑兽来了,于是他们就前往了蓬山。 这次就很轻松了,王已经选出,缔结了誓约,在王气和青麒麟的震慑下,妖魔匿迹。 玄致对此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个当初在追击妖魔时被他们救下的少女,那个平易近人,还能吃苦的山客,居然是他们巧国的麒麟。 直到见到了蓬山女仙对嬴政明仪行礼的场景之后,他才彻底相信,原来她真的是麒麟。 看着走到他身边,询问他怎么了的明仪,玄致眼神复杂的说:“原来你真是麒麟啊!太不可思议了。” 明仪笑了笑,“一开始我也不信,可这就是真的。” “啊!太好了!”玄致突然说道。 “嗯?”明仪疑惑。 玄致用一种欣慰又恭敬的语气说道:“太好了,幸亏当时救下了你,太好了,你是塙麟!” 真好啊!玄致心下感叹,他虽然一同来升山,却明白他追随了十年的主公政则是怎样一个人,玄致从见到政则的第一面,就知道他是一个极具野心和实力的人。 如果巧国谁会是王,一定会是他。 但他没想到,塙麟会是明仪,这一切或许就是天意吧! …… 到了蓬山后,作为蓬山公塙麟的主君,嬴政被女仙们恭敬的迎进了丹卜宫。 而明仪则回了她在蓬山的居所芙蓉宫,芙蓉宫离丹卜宫极近,她在翠司等几个仙女的服侍下洗去了一身疲累,仙女们一个个欣慰的看着明仪,知道明仪要去丹卜宫,殷勤的拿来了明仪的黑色华服。 换回了华贵的玄色服饰,明仪就前往了丹卜宫。 嬴政亦在沐浴更衣,蒙毅守护在宫门旁,见到一身玄色衣裳的明仪便立即单膝跪下行礼,明仪上前扶起蒙毅,笑着说道:“蒙将军不必多礼,你我如今也是同僚,还望以后多多关照。” 对此,蒙毅也用了好一会适应,他是真没想到明仪居然是这个世界里的神兽麒麟。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上一世的世界,他随陛下出巡多次,也曾见到所谓的仙宫盛景,可终究是仙踪难觅。 可在这个世界上,仙人是那么的多,而一国君主居然是由神兽麒麟选中的,一旦为王便入了神籍。 前世陛下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在这一世实现了。 可终究意难平。 就算是到了今生,只要一想到大秦的覆灭,便是锥心刺骨之痛。 明仪对蒙毅的想法一无所知,她轻声问道:“蒙将军,我想见主上,如今方便吗?” “您请进,主上有言,若台辅前来,直接进去便是。”蒙毅说道。 明仪颔首,随即推开宫门走了进去。 宫殿内,君王坐在榻上,一手支下颌,正在闭眼假寐。 女仙们轻轻的为君王擦拭头发,见到明仪进来,她们意欲行礼,明仪笑着阻止。 嬴政睁眼,看见一身玄衣的美人俏生生站在他面前,也笑了,他是个很多疑的人,可二人缔结誓约之后,嬴政明白,面前的女子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同生共死。 是以,对她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他挥退了女仙们,女仙们收拾好之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朕以为你会好生休息一番,明日再来。” 这就改口称朕了,明仪心想,不过她来这是有正事,便压下了心中的想法说道:“臣是怕陛下不适应,所以前来看看。” “这有什么不适应的,不过是服侍的仙女罢了,莫不是明仪你推己及人。”嬴政说道。 明仪无奈点头,说道:“臣初来蓬山,面对女仙确实不适应,可能是臣以前过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吧!” 谁知道主上你这是如鱼得水,简直就像是上辈子就习惯这么奢华服侍的人,明仪心下吐槽。 前世确实日日有数百人服侍,宫中宫女近万的嬴政:“……” 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嬴政看着明仪这一身华贵装扮,也不由得承认人靠衣装,还真是没有说错,“说起来,明仪,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的这么漂亮啊!” 君王欣赏的神情让明仪不由得脸红,确实是这样,初遇时穿着运动服,一身狼狈,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灰色麻衣,这还是第一次以这样妆容服饰齐全的样子出现在嬴政身边。 可是,她也是第一次见嬴政穿这一身玄衣,“主上亦是,极为适合玄衣。” 此时,嬴政想起来了一件事,似笑非笑的说道:“台辅,我记得某人好像是说自己是来蓬山拜见麒麟回家的。” 人的脸皮还是要厚一些,君不见当年秦始皇前翻得意的说王将军你老了,后来自打脸去请王将军出山打仗说的那叫一个柔情款款“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 “主上,臣是麒麟对吧?麒麟可以开启蚀,如此不就能回家了吗?”明仪理不直气也壮的说道。 嬴政看着面前嘴硬的美人,“那你现在能开启蚀了吗?” 明仪登时沉默,是的,她还没学会。 “哈哈哈哈!”君王大笑出声,他那双狭长的凤眼也笑的眯了起来。 明仪尴尬的脸都红了,可是看着君王喜笑颜开的样子,她自己也心下喜悦了起来。 等脸上的红色下去,明仪有些迟疑,嬴政见状,便问道:“明仪看样子还有其他事要说啊!” “主上不日便要接受天赦,臣有一事需告知主上,臣至今为止,仍不能转变身形。” “麒麟的原身吗?”嬴政思索道。 “是”明仪黯然。 “臣在华夏作为人生活的太久了,虽然学会了收服使令,但是转变一事是麒麟生来就会的,这等天生之事,臣反而毫无头绪。” 嬴政轻抚她的头发,“说起来,麒麟大多数都是金发,可你是青色的鬃发,在十二国历史上也很少见是吗?” “回主上,听玉叶仙子说青麒麟是前所未有的。”明仪说道。 “正如你所说,你是前所未有的青麒麟,本就是打破常规的存在,转变一事,顺其自然便好。”嬴政说道。 明仪闻言,觉得轻松了不少,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没什么,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就变身了,何必纠结。 但是她无所谓,却还是要把实情也告诉王的。 说明了自身的情况后,明仪便安心回了芙蓉宫,回去之后却看见了翠司通红的眼眶。 明仪不由顿了一下,走上前去柔声问道:“翠司,怎么了?” 旁边的女仙也神色黯然,“塙麟您才在蓬山待了多久啊!就要走了,翠司正是为此伤心。” 闻言,明仪垂下了头,叹了口气,“对不起,我这样的人让你们很为难吧!” 翠司眨着通红的眼睛,诧异说道:“塙台辅你怎么能这样认为,你从没让我们为难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对不起,从我来蓬山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在这里住不长,所以我有意无意忽略你们,本以为这样就会让你们在我离去的时候不伤心,看来是我错了。”明仪低声说道。 几个女仙对视一眼,翠司说道:“从塙麟出现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产生了感情啊!” 明仪也笑了,“所以我说我错了,不要为我伤心了,我终究是你们人生中的过客,珍惜彼此吧!既然成为了飞仙,那么就努力修行,变得更加厉害吧!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过了三日后,吉日到了。 嬴政在女仙的服侍在换上冕服,他头戴十二琉冕冠、玄衣、纁裳,玄衣上织着十二纹章”纹样,再加上白罗大带等,最后戴上玉钩、玉佩等配饰。 华贵俨然,明仪看到几乎不能言语,以前就知道他很有帝王威仪,可这整套帝王服饰下来,那股帝王威仪显示的淋漓尽致。 而明仪亦是身穿玄衣、纁裳,衣服等级较帝王服饰减少了纹样,同时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把头发梳起来,而是中规中矩的披在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云梯宫前,女仙们也身穿玄色礼服,她们推开厚重的宫门,出现在二人面前的便是高耸入云的水晶石阶,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彩熠熠,二人登上石阶,便听到一种似女却非女,似男却非男的金石之音响起:“最初天地间有九州四夷。百姓不知条理,天子知理而不遵。…… 太纲之一日:当以仁德治天下。不可虐民……” 嬴政和明仪每上一个台阶,脑中就会响起一条天纲,之后他们便到了顶端,像是乌鸦似的白鸟停下哪里,二人依礼向王母进香,之后玄武出现,玄武的身上还有个小型宫殿,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生物,明仪也不由惊叹。 二人便乘坐玄武从云海前往巧国翠篁宫。 明仪看着站在她前方的嬴政,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从今天起,就要迎接另一种人生了吧! 属于巧国宰辅明仪的生活。 巧国, 翠篁宫深处,是二声宫,此时却传出了一声高叫。 这是二声宫中所养的白雉,二十六年前诞生的它,在今日发出了第一声鸣叫。 这是“即位”的意思。 二十七年了,巧国终于再一次迎来了王,二声氏喜形于色,兴高采烈的出去传播这个喜讯。 而国府之内,冢宰维钲却神色莫测,并无喜色。 戴国,白圭宫内。 正在处理和骁宗一起处理政事的泰麒突然抬起头,宫人打开窗子,一只周身五彩羽毛,上有‘仁、义、礼、德、信’字花纹的鸟飞了进来,这是凤凰中的雄性凤,只见凤抬起那修长的脖子,鸣叫道:“巧国一声,塙王即位!” 蒿里眼中满是喜悦,他与骁宗对视一眼,半晌,蒿里说道:“主上,臣有个冒昧请求。” 骁宗自是明白泰麒想说什么,他略有些吃味的笑道:“看来蒿里很喜欢塙台辅啊!” 少年笑道:“没办法,她和我一样是那边世界来的。” “台辅请求,孤自然要允了。” 23、年号 满是破败的枯树,中又夹杂着比人还高的枯草,五岁的芝芝身上裹了点破布,她小心翼翼的在枯木草丛之中穿梭着,手臂,大腿,肋骨清晰可见的胸前很快就被锋利的草叶割开,如线的血从皮肤中渗了出来,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手挽一个小小的草编篮子,里面的土陶罐中装着的是她前往五里之外找到的水。 赤着小脚的芝芝为了保护草篮中的水一步步小心,可是还是有不少水从破烂的木塞中溅了出来,那本来长了厚厚老茧的脚板也被这崎岖不平的山路磨损出了水泡。 她顾不得自己的手和脚,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家。 说是家,可实际上也不过是几根较为粗壮的树干插在地下,又找了几块大石头固定,然后树杈上又放上了细长的树枝,芝芝还亲手去拔了许多茅草,盖在上面成了房顶。 就是这样四处漏风的所谓房子却是芝芝和母亲的家,这里大约住了十户人家,都是因为妖魔水灾旱灾和火灾跑到这儿来的。 回到家里,年幼的芝芝将手在乱糟糟的头发上蹭了蹭,将躺在一堆杂草中的女人扶了起来,女人头发黑中夹杂着白发,瘦骨嶙峋,可看那脸面却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她那双无神的眼睛中满是浑浊,费力的看向将她扶起来的芝芝。 “阿母,”芝芝开心的叫着,我给你带了水,你喝了水就会好了。 “你喝,阿母不渴。”女子那张脸像是骷髅包着皮,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快死了,死气已经将她包围了,可她不甘心。 她要是死了,五岁的女儿该怎么办? 她还这么小。 芝芝很不满,说道:“阿母,这是芝芝走了好远带来的水,喝了病就会好。” 女子无法,只好强撑着喝了女儿带来的水。 可那水,也是浑浊无比,比泥水好不了多少。 她无神的双眼看向四周,明明是夏天,可周围的土地都干裂了,枯木枯草不见一点绿色。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她的耳边又响起了丧歌,死亡对谁都平等,可为何死的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官们啊!有谁看到了百姓的苦难。 王为什么还没有?为什么还没有为我们带来安定的生活啊! 女人愣愣的透过屋顶上茅草缝隙中看到了,那是一道形似龟状的五彩云彩,原本无神的双眼突然崩出了光彩,她那原本沉重的身体变轻了,她跌跌撞撞的走出茅草屋,看向天空,眼中是无限的欣喜。 她一把拉住跑出来追她的女儿,“芝芝,看到了吗?那是瑞云,是瑞云啊!王,巧国有王了,太平日子就要来临了。” 芝芝呆呆的看着天空,那五彩的瑞云从她眼前慢慢划过,“阿母,有了王,我以后可以穿上完整等我衣服了是不是,我是不是还可以洗澡,扎漂亮的头发对不对。” 正说着,芝芝突然停了,她的母亲倒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芝芝想起了弟弟,弟弟就是这样睡着的,还有爸爸,也是这样闭着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了,“阿母,别睡,别睡啊!你不是说有了王吗?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啊!阿母!你醒来啊!” 她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可哭了不到一会儿,芝芝就停了,没了母亲,她又能哭给谁看? 芝芝已经完全想不起什么王了,那和现在的她有关系吗? 芝芝已经饿了三天了,她的下一顿饭依旧没有着落。 她靠在紧闭双眼的母亲身上,也慢慢合了眼睛,有了王和台辅,她是不是就能吃上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了。 她沉入了梦中,看着母亲穿着一身锦绣华服抱着梳了双丫髻,穿着一身白色裙子的自己,笑着喂她吃肉,真好呀! 可芝芝的身上好冷啊! …… 天空之上,云海之中,坐在玄武背上小宫殿里的明仪突然流下了眼泪,她听见有一道小小细细的声音在祈求,她闭着眼睛,看到了一对已经死去的母女。 巨大的悲恸包围了她,时不待我啊! 时不待我。 在不知不觉间,原来又有百姓死去了。 她擦干眼泪,走出宫殿,君王正在眺望远方。 又过了两个时辰,玄武停下来了,位于首都傲霜的翠篁宫到了。明仪看向嬴政,嬴政颔首笑道:“走吧,台辅,走向我们的家。” 明仪点头,跟在嬴政身后,走了出去。 刚出去,就见宫门空阔的地上,跪伏了上千个身影,他们全都身穿黑色的官服,一个个恭敬的伏身,明仪站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长相,这就是万人之上吗? 所有人都跪着,而你站着。 权力的美妙啊! 跪伏在最前方的,穿着最华丽的男人恭恭敬敬的说道:“臣冢宰维钲,恭迎主上,台辅,愿主上台辅祥康安泰。”随着他说完,后面的人群亦是同样说了一遍。 一时之间,声震云霄。 嬴政初来乍到,但是论当王的经验,他很丰富,“冢宰起来吧!” “唯。” 男人恭恭敬敬的起身,此时明仪终于看清男人的长相了,看样貌像是个中年人,长得普普通通,却给人一种正气凛然的感觉。 明仪明白不能从长相来看年龄,毕竟都是仙人。 “主上,台辅刚刚回来,定然劳累,臣恭请主上,台辅前往宫中休息。” 嬴政点头,说道:“卿想的很是周道,不过国事要紧,传召下去,明日大朝会。” “是,主上。” 嬴政和明仪二人便在天官的带领下去往了各自的宫殿。 当二人走远后,原本恭敬跪伏于地的官员们也都起身了。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台辅的发色是青色啊!” 官员们全都窃窃私语起来了。 “从未出现过得青麒麟啊!这是祥瑞之兆啊!” “王太有威严了。” “是啊!听说王是乐州侯。” 冢宰从他们身后慢慢走过,看了这些窃窃私语的官员一眼,维钲面上是笑眯眯的样子,可那眼神却让一众官员们闭上了嘴巴。 麒麟所居住的宫殿名为仁重殿,是一座很大的宫殿群,分为前殿和后殿,前殿同时也是处理政事的政务厅,作为一国宰辅,塙麟同样也是首都州喜州的州侯,因此前殿也是喜州侯州官工作之地。 而后殿便是身为宰辅的塙麟所居住的寝殿。 当明仪在天官的带领之下走进仁重殿时,整个人都在感叹,真的好大,太大了,光是宫人们就有上百个,处处是雕梁画栋,花草树木与宫殿相辅相成,既大气恢宏又不失生机勃勃。 曾经明仪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首都买一套小小的三四十平米的蜗居,可即使是那样的愿望,明仪也知道要想实现恐怕也需要个几十年。 可如今,这广阔的宫殿却是自己的。 人生的境遇不得不说很神奇了。 …… 翌日, 大朝会。 明仪穿上玄色华服,因为头发太长了,披着有些难受,她就让宫人给她梳成了发髻。 她跟随在君王的身后,在二人后面,是蒙毅守卫一旁,她悄悄打了个哈欠,却不想让嬴政察觉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台辅,嬴政也有些无奈,“怎么,卿没睡好吗?” “臣有些认床。” “清醒点,今天可有场硬仗要打。” “臣明白。” 进了论政殿之后,嬴政坐上玉座,明仪正准备找自己的位置,却见宫人将她引导着站在了玉座的左侧。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挺好的,离君王最近,一眼下去,玉座的九层台阶之下在君王进来后就跪伏在地的百官。 可明仪越想越不对劲,这个位置在古装剧里不是太监的位置吗? “臣等拜见主上,拜见台辅,愿主上祥康安泰。” “众卿免礼。” 明仪立刻将自己抛锚的思想拉回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 呼啦啦一群人起来,各自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对此不耐跪坐的明仪表示,其实站着也挺好的。 刚刚登基,群臣先各自自述姓名官职拜见主上,又讨论了登基大典的吉日,从他国回来百姓的安置等等一些问题后,冢宰维钲恭敬的出列,他双手举着一份奏章说道:“主上即位,当要改元,臣为主上选择了几个嘉号作为年号,请主上御览。” 年号对于嬴政来说是个新鲜东西,前世他继位秦王后,就一直是秦王政多少年,不过年号确实更方便纪年。 因此嬴政从宫人手中接过奏章,翻了一下,他对这几个年号都不甚满意,便随手将奏章递给了明仪。 他心中有了决断,“冢宰有心了,不过朕已有决定,年号便定为大秦吧!” 明仪站在旁边,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便问道:“主上,秦是哪个秦字?” “昆仑有一朝代,号为秦朝,强便是此字。秦朝强大,秦始皇一朝明君贤臣,君臣相得,朕甚慕之,便改元大秦。” 当时明仪就变了脸色,万万没想到啊!主上你居然是秦始皇粉,怪不得当初你老问我秦朝的事。 维钲跪在地上,却心中很不满,他连夜挑了寓意好的字作为年号,可新王居然不听冢宰之言,反而用了个不伦不类的大秦来作为年号。 他当即便沉了面色,这几十年的说一不二让他无法接受有人违逆他的想法,“主上,怎可如此任凭自己心意,年号何等重要,岂能胡来!” 好多年了,嬴政再次体会到了国有权臣的感受,他还挺回味的。 但是他决定的事,就绝不会更改。 “冢宰,朕身为王,连个年号都不能决定了吗?”嬴政沉下脸。 群臣一片寂静,面面相觑,秋官长落雨站了出来,这是个高挑的女子,她沉声说道:“回禀主上,自古年号,皆取吉祥之意,以期国泰民安,如今主上听凭自身心意,实在不妥。” 落雨说完,又有二十几位官员附和冢宰之言。 嬴政见状,凤眼微眯,这一幕还真是似曾相识啊! 就是不知,维钲比起吕不韦又如何? 24、君臣 宽阔的大殿上,二十多个国府官员伏跪于地请君王收回成命,明仪当下脸就黑了。 这是威胁,更是试探! 而嬴政也看出来了,他没有出声,只是这样静静坐着,心中却在冷笑,可真有趣,新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早朝,就敢这样逼迫君主,这群人,还真是以为他和错王一个样啊! 那,在这其中,身为冢宰的维钲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底下伏跪于地的官员们当下也沉默了,新王就这样看着吗?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君王为了自己的名声立即就范吗?众臣伏谏这样的场合,新王都毫不动容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跪在地上的官员们有的忍不住晃了一下身子。 这种场景太陌生了,玉座上的君主一言不发,似乎是被这群臣伏谏的场景吓到了,可明仪转头看着嬴政的侧脸,他分明脸上面无表情,可那眼神之中却带着兴味。 维钲本人更是忐忑极了,他还记得错王刚刚登基时为了营造出自己是个贤明之君的形象,群臣的谏言一直谨慎对待,他也曾使用这样的招数对付过错王,错王当时便被震慑到了。 而如今他们跪在地上,根本看不到君王的态度。 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失策了,这不是错王,冢维钲暗暗想到。 不过,这也给维钲提了个醒,不能用对付错王的那一套来对付新王了。 大殿静的似乎连针掉落在地上也能听见。 群臣鸦雀无声,不少一同逼迫君王收回成命的大臣也不禁后悔了,这样跪半个时辰谁受得了啊! 半个时辰后, “台辅,你有何话要说?”嬴政出声了,群臣立刻感激的望向台辅。 明仪:“???”不是,我什么也没说啊!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啊! 嬴政那双狭长的凤眼微挑,带着漫不经心的看着明仪,他的眼中是不容拒绝,明仪登时默然,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势啊! 她只好开口:“主上,适才大司寇(秋官长)所言,臣以为不然。” “台辅试言之。” 明仪微微躬身,笑着说道:“自古年号确实取吉祥之意,但难道取了个所谓的吉祥之意,就一定能国泰民安吗?臣读史书,却发现不是,今群臣因年号之事伏跪进谏实在是小题大做,我巧国如今百废待兴,百姓流离失所,死伤者无数,冢宰身为六官之长更应关注百姓安危才是。” “况且,主上所取年号为大秦,不是更能体现主上的愿望吗?昆仑之秦国,从一西陲小国历经百余年励精图治,终成强国,而我巧国如今不正应当以此为激励,治理国家吗?” 嬴政很满意,“台辅所言极是,诸卿还有什么要说的?” 维钲已经试探出来了这位新王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在明仪发言后,他立即表现出诚惶诚恐之态请罪道:“台辅所言极是,臣本末倒置,谢台辅点醒,臣知罪。” 这一番下来,嬴政环视四周,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如此,年号定为大秦,众卿想必也无异议了吧!” 群臣道:“臣等无异议。” 于是,经过这一番君臣试探,年号定为大秦,只待来年改元。 接着嬴政下诏,以蒙恬为乐州侯,蒙毅为禁军左将军,玄致为射人的命令。 …… 下朝之后,明仪慢慢跟着嬴政走,作为宰辅是要辅佐君王处理朝政的,因此二人一上午都要待在一起。 但是慢慢的明仪就跟不上了,嬴政回头一看,他的台辅还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他停下等了一会,明仪跟了上来,嬴政有些不悦,“台辅,何故如此之慢?” 明仪默默抬头,哀怨的看着君王说道:“臣腿麻了。” 原本还有些不悦的男人这下云开雾散了,“你啊!看来要好好适应了。” 二人到了君王所居住的宫殿之中坐下之后,明仪便说道:“主上,你说是不是每个王即位后的第一件事都是是要除权臣啊!”刚刚打开奏章的嬴政看着用手撑着脸的明仪,硬是把她这不庄重的样子给忍了下来,看,这就是太熟的后果。 “明仪,看来你是看出来了。” 明仪很不满,这不是有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吗? “冢宰今日借年号之事在试探我们。” “没错。”嬴政道。 明仪回想了一下华夏的史书和十二国的史书,泄了气,自古,人一旦沾上了权力的毒,就无法戒掉。 很明显维钲就是这样一个人,说一不二了三十多年,让他现在放弃权力根本不可能。 所以注定会流血啊! “主上打算如何应对?” “台辅以为当如何?”嬴政反问道。 “冢宰虽然势大,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摇尾乞怜,那些不从他的,是他的敌人的,以及虽然是他那一边的,但是也有可能身有二心的,都可以用。” 嬴政停下手中的笔,对明仪愈加欣赏,“还有没有别的?” 沉思片刻,明仪缓缓坐正,“不论如何,王师必须是王的人,主上不是已经在做了吗?让蒙毅将军任禁军左将军。以臣观之,蒙将军这名字起的极好,本人也颇有我华夏历史上的蒙将军风范,如今蒙毅将军的兄长蒙恬任乐州侯,想必更厉害。” 闻言,嬴政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确实,蒙恬更擅长打仗,不过蒙毅也是家学渊源,禁军交给他朕很放心。” 一听到蒙毅的哥哥还真是蒙恬,明仪便悄咪咪的说道:“主上,你是不是很崇拜秦始皇啊!年号都要用大秦。” 自己崇拜自己也没错。 于是他点点头,结果明仪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说道:“主上,虽然秦始皇很厉害,但是主上有一点要比秦始皇强的。” “哪点?”嬴政握紧了毛笔。 只见明仪一派天真的说道:“主上长生不老啊!这可是政哥做梦都想要的啊!秦始皇求了一辈子仙,被徐福给骗了,简直就是大写的惨,后来的汉武帝那也是老年保健品诈骗受害者,哈哈哈!陛下他真的太惨了。” 当时那手中紧握的毛笔就撑不住了,好家伙这是什么黑历史,她全知道,还要这样说出来。 亏她华明仪还曾经亲口说过崇拜秦始皇,结果又是写小说又是当他面嘲讽他被人骗。 对了,还有小说。 嬴政深深吸气,狞笑啊不,微笑着说:“朕好像记得你是不是还写了一本小说《秦皇故事》。” 明仪一听有人说她的书立即就兴奋了,“主上也看过是不,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就是里面的那些女子的事迹都有些眼熟。” 一想起当时写秦始皇那些妃子时秃的头,明仪也心有戚戚焉,毕竟秦始皇孩子多,总要有个母亲吧!而且里面总要有些感情戏的,她便解释道:“没有办法,谁让秦始皇根本没有一个夫人留下记载,只能我编了。” 一想到那些奇葩的剧情,嬴政真的脑袋都在疼,本来想放过明仪的,看来也不必了。 “台辅自昆仑归来,对巧国庶务想必不熟,今日这些折子就全都交给台辅看一遍吧!想必看完之后,台辅会对我国更为熟悉。” 明仪睁大了眼睛看着摆在案桌上那几沓垒的高高的奏折,一时在想,不是吧!她说错什么了?要这么惩罚她。 一时间她只能委屈的看折子。 全是文言文,尤其很多官员一上来就是不说正事,非要在那文采斐然的拍一番马屁在说正事,看的太让人火大了。 看明仪在那委屈的看折子,嬴政心下满意了。 直到他看到雁国、奏国、庆国和戴国递的国书,说要来参加登基大典。 雁国、庆国和戴国都是王和麒麟来,而奏国则是宗麟前来。 嬴政看着一旁聚精会神看折子的明仪,说道:“朕接到了国书,登基大典时,庆、雁、戴三国王与麒麟都要到访,奏国则是宗麟来访,台辅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刚刚还看奏折看的烦躁的明仪这下眼前一亮,“臣还真知道,臣与景王交情不错,在金波宫被景麒认出来麒麟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认错又请了雁国延台辅前来相认,延王好游历,便一同前来,是以臣又与延王延台辅熟识,而戴国可能是因为臣和蒿里,也就是泰麒关系很好,臣回归蓬山之后,延麒请泰麒教导我,他归国之前,臣与泰麒约定,来日塙王登基,泰麒会来祝贺。” “至于奏国,臣无交情,不过奏国是邻国,前来祝贺也是应有之礼。” 好家伙,嬴政听了一圈,感觉他的台辅真的人缘太好了。 只是,嬴政对此很苦恼,没有国与国之间战争的世界确实对苦战争久已的百姓是好事,但是这对陛下来说就有点尴尬了。 他只有过和战败国被俘虏投降的王相处的经验。 并且回想一下当初六国的君主,和如今的这几位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秦王,和六国国君哪个关系都不好。 25、穷 登基大典自是要隆重,因此要准备差不多三个月。 而明仪这些日子,也终于适应了一国宰辅的生活。 于她而言,只有忙碌二字可以形容。 她本人其实十分想摆烂,只是一想到百姓还在受苦,她就只能努力起来了。 不过令她更震惊的是她的主上,嬴政本人太勤政了,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工作狂。 甚至因为本身入了神籍的缘故,他可以几天不吃饭忙政务。 这要是放在那边世界,不猝死也会短命,只能说幸亏这个世界王是神仙,不会被累死。 一开始明仪也没发现,因为她自己也很忙,作为一国台辅要每隔三日起大早上早朝,每日上午都要辅佐君王处理朝政,虽然因为嬴政本人极为出色的能力,明仪只能与嬴政讨论政策,下午作为首都州喜州州侯还有属于州侯的任务。 尤其是之前明仪根本没接触过这么高等级的政务,明仪整个人陷入了政务地狱,光是每日咨询三公,与州府官员处理政务就已经让她忙的焦头烂额。 直到有一日侍奉王驾的内官没办法来寻了她,明仪才知道了君王竟然勤政至此。 没办法,明仪便厚着脸皮用了一个君王无法拒绝的理由。 新王即位,百废待兴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事实。 巧国的问题太多了,一开始身处适应期的明仪虽然看出来点什么,却有心无力,等到一周以后,她彻底理清了台辅和州侯的职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逃往其他国家的难民听说新王即位便陆陆续续的回国了,可巧国虽然因为新王即位妖魔消失了,但之前造成的破坏却不会一下子消失。 粮库无粮。百姓都到了啃草的地步了,甚至因为啃草吃树叶的人太多了,造成了千里之地没有一丝绿色的地步。 饥饿的百姓没有法子,只能饮鸩止渴,田地中的青苗也被吃光了。可谁能责怪百姓,所有人都知道,青苗不能吃,吃了秋天就收不到粮食,没有粮食就会饿死。 但没法子,现在不吃,他们立刻就会饿死。 最后,在早朝时,明仪建议不若从雁国和奏国买粮。 这提议一出,嬴政本人也觉得可行,但立即,地官长大司徒廉业站了出来,他跪在大殿中央,将头上的官帽直接取了下来,当场哭诉国府无钱。 说实话,当时明仪很不相信,毕竟她每日锦衣玉食,来往官员也一个个光鲜亮丽,结果你告诉我国府没钱。 嬴政得知国府无钱的时候也沉默了,上辈子作为秦王,他拥有举国财富,秦国又强大,所谓昆山之玉,随和珠,太阿剑,翠凤旗等宝物于秦王不过寻常。 结果这辈子当王,国府穷的叮当响,嬴政没开口,可明仪一看廉业身上那件看似朴素,实则低调奢华的官服就沉不住气了,这官服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的,用的料子还是涟国一匹万金的素光锦。 气得她当场发问大司徒钱都去了哪? 廉业本人再三叩首,不肯言之,嬴政见状便道:“大司徒且说便是,事无不可对人言。” 廉业只好流着泪说出了真相,原来错王在位末期时,国家已经衰败,可错王却没有能力解决,只能任由国家衰败,本来即使这样,国家要是灭亡那也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可偏偏错王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一心认为胎果治国的能力很强,不愿自己成为十二国中最差的王,因此资助庆国予王之妹自立为伪王,造成庆国内乱,国府绝大多数钱全用在帮庆国伪王招兵买马贿赂撑场面了。 剩下的钱财在错王驾崩后,用于维持国府,后来国府威严下降,无力掌控地方,八州州侯皆不肯缴纳赋税,因此至如今新王即位,国府竟然没钱了。 而新王即位后,大司徒曾催收过地方赋税,结果只有四州缴纳了赋税,剩下四州以受灾严重,州府空虚为由没有缴纳赋税。 地官长派官员下去查访,发现这几位州侯所说为事实。 看着跪在下面一副赤胆忠心,一心为国的大司徒,明仪本人却没有为此感动到。 无他,明仪为人随和,虽然现在骤登高位,也没有因此就觉得高人一等,她和喜州州府的官员关系都不错,私下里也经常聊天,曾经就有小官无意之间说到冢宰和大司徒府上极为奢侈,新王未即位前,作为掌握国家大权的冢宰,其本人吃一道鸡髓笋,要用上百只鸡的髓,而取完髓的剩下鸡肉,直接丢掉,而大司徒本人也不遑多让。 明仪秉承着兼听则明的至理名言,也不会一下子就相信他人的话,但是看看廉业身上那件低调奢华的衣服,明仪就有些怀疑了。 穿着这样华贵的服饰,结果现在哭诉国府没钱,钱都去哪了呢? 常世的百姓无数饥饿而死,可这些飞山已经成仙的官员们却闭目塞听。 对于此,嬴政端的是面无表情,直接下令削减王宫用度,君王本人减少用度,明仪见状,便向嬴政请求裁撤作为宰辅的用度。 嬴政同意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毕竟翠篁宫现在就两个主子,主上也没有妃妾,本身用度就很少了。 不过明仪正好借此机会在上午处理辅佐政务时便对嬴政说道:“主上,正所谓以身作则,臣想着每日一个人用餐,因着身为台辅的缘故,餐饭极为丰盛,一顿饭便要十几道菜,有些过多了。” 嬴政当时正在喝水,闻言蹙眉说道:“这哪里多了,如此寒酸确实不符合台辅的身份,国府便是再穷,也不会短了台辅的。” 当时明仪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禁迷惑起来,主上以前是州侯之子,这前乐州侯便如此奢侈吗? 不过她还是坚强的说道:“主上,臣一个人能吃多少,还是过于浪费了,臣每日与主上在一起,不若以后一同用餐可好。” “朕记得台辅不能食肉?” 这种婉言相拒,明仪早就有了准备,她厚着脸皮说道:“主上,臣吃的少,可以只吃素菜,况且麒麟天性便不愿远离主上,还请主上允许。” 台辅都说到这份上了,嬴政这种脸皮薄的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又因为明仪与他本就是半身,便允许了。 因此之后每日二人都一同用餐,别人不敢强行进谏请君王用餐,这对明仪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反正嬴政也不可能因此就处罚自己的半身。 不过,钱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嬴政本人很想裁撤地官长廉业,甚至是想要抄家灭族那种,可偏偏如今新即位,嬴政本人的根基在乐州,乐州那边也是刚刚恢复,不可能调人回来。 蒙毅的才能很强,进入禁军短短一月,便彻底掌控住了禁军,在有兵的情况下直接抓人也没问题。 若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抓人审问,便是开了一个坏头,恐怕以后众臣便会有样学样。 但事情很快有了转机,那是新王刚刚践祚的第二个月中旬,一位年纪轻轻,飞山不到三年的地官私下托朝士艳华求见了台辅。 26、吃肉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是日,地官府内。 到处可以看见步履匆匆的官员抱着文书。 所有的官员都面带疲惫之色,但是地官长本人却颇为悠哉。 作为地官府的最高长官,大司徒廉业是个样貌六十多岁的男人。廉业本人是永祥元年飞山的,之前的他一直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吏,未入仙籍,当时错王践祚之时,廉业于错王巡视六官府时伏地进谏以一介没有官品的小吏身份痛陈当时的地官长多年来收受贿赂,买卖土地,错王因此震怒,后果真查出前任大司徒各项罪证。 廉业本人因此被错王赏识,更是被错王亲自赐字廉业。 这么多年下来,谁不知道廉业是个忠心为国之人。 只是人心易变,在多年的养尊处优之下,廉业早已没了曾经的孤注一掷的锐气。 此时的他偷得浮生半日闲,接受了冢宰维钲的邀请,前往了维钲的府邸。 作为除台辅塙麟外官位最高的官员,维钲本人在凌云山拥有府宅,在首都傲霜同样有府邸,凌云山人多眼杂,二人便在傲霜维钲的府宅之中见了面。 维钲本人不仅邀请了地官长大司徒廉业还邀请了秋官长落雨和夏官长舒邈,天官长多年来职位空缺,而冬官长本人醉心匠艺,素来不理俗事。 至于春官长,坐在首位的维钲对此脸带狠意,他问道:“几位不知大宗伯为何不来吗?” 落雨道:“冢宰,据我所知,大宗伯尔瑾忙于登基之事,无暇前来。” 维钲冷笑一声,说道:“老夫还不知道吗?尔瑾这贱,人早已投向了新君。” “罢了,老夫今日邀请诸位前来,是邀请大家一同品鉴新的菜式的,诸君请——” 话一说完,只见门外两排侍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碗碟刀具,其中两位侍女还抬来了一个锅。 她们将锅搭好,锅中热水烧开,随即将调料倒进了热水中。 几位国府高官皆不知这是个什么意思? 维钲得意一笑,拍了拍手,一位衣着清凉的美貌女子牵来了一只小小的羊羔,那小羊羔浑身雪白,咩咩的叫着,一双浑圆的大眼睛透着天真与纯洁。 它是那么的小,似是才出生没多久,极是亲人,它被绳子栓了拉进大厅时,看到在座的人,不免害怕的咩咩叫,直往那衣着清凉的女子身后躲。 廉业有些好奇,“冢宰大人,缘何将那小羊羔牵了来,不是说有新鲜的菜式吗?” “这就是新菜啊!来,美人,给各位大人们演示一番。” 那牵着羊羔的女人跪地应是,只见她站起来后,从两排手捧餐具的侍女盘中拿出一把小刀来,那小刀的刀锋被磨砺的极是锐利,她将羊羔拴在屋内的柱子上,手缓缓抚摸安抚惊恐的羊羔,待小羊情绪稳定,围着女人咩咩叫时,女人笑着一刀割开了羊羔背部的皮,在羊羔的惨叫声中,她淡定的一刀刀割着肉。 一条条肉被侍女快速放进沸腾的锅中煮熟又快速捞出来,撒上早已准备好的酱汁,挨个端给了在座的几位高官。 小羊羔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几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品味起了这新鲜的羊肉。 夏官长大司马舒邈已经吃完了两碗,他微眯眼睛,“还是冢宰您会吃啊!没想到还有这种吃法,太美味了。” 几人纷纷赞同,而那羊羔已经成了一具骨架,只余下跳动的心脏还在证明着羊羔还活着。 吃完了饭,侍女们收拾好了餐具,将其端走,又为冢宰和贵客们上了来自才国的名酒,醉仙引。 醉仙引是才国顶级名酒,酿造工艺极其繁琐,一年所产不过十瓶,一瓶便价值万金。 而这在冢宰府上不过是寻常。 几人共饮醉仙引,飘飘然间冢维钲嗤笑一声说道:“我们的这位台辅,听说也是胎果呢!” 秋官长落雨也是一笑,那笑中带着轻蔑,“臣请说,昆仑那边,小孩子都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那台辅岂不也是从女人肚子爬出来的,这可太可怕了。” 另一边,怀里抱了个小少年正在肆意亵玩的大司徒廉业也笑了,“我们这位新王和台辅很会沽名钓誉,听说为了省钱,台辅都换上了布衣,地上那群平民死了就死了,谁让他们自己没钱,到底是仁兽,总是散发些无谓的烂好心,这要是让其他国家知道了,岂不贻笑大方。” 说完,他那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一把摸上了怀中小少年那滑嫩的皮肤。 冢宰笑着点头,“廉业你做的不错,就是要我们这位意气风发的新王知道一下,这世上不是事事都能让他随心所欲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啊!”说罢,几人大笑起来。 屋内一片热闹,屋外,使令悄无声息的飞了回去,向塙麟传达消息。 彼时,明仪正在仁重殿前殿处理州府之事。喜州作为首都州自然比别处繁华,可这也是相对而言,为了筹集钱财粮食,明仪甚至接见了数位有名的商贾,请求其捐款捐物,画了不少大饼。 结果她这么难了,合着国府没钱是这群人搞得,那钱花哪去了还用说吗? 通过使令的眼睛看到那一幕幕穷奢极侈的享受,明仪拳头都要硬了。 就在明仪意愤之际,以前的朝士现在的州司寇艳华前来求见台辅,明仪整理了一下心情,召见了艳华。 艳华先是跪地行礼,等明仪叫起之后,艳华二话不说直奔主题,“台辅,臣有一贤才要举荐给您。” “嗯?是何人让艳华你如此郑重其事。” 艳华脸一红,低头说道:“臣羞愧,臣要举荐的人是臣的亲弟弟。” “啊!”明仪有些惊讶,旋即她又笑了起来,说道:“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艳华得之矣。想必令弟定是极有才华吧!” 虽然有些羞愧,但是毕竟是亲弟要见台辅,因此艳华还是极力推销道:“回禀台辅,家弟三年前飞山,如今只是地官府里的一介无名小卒,不过他为人谦逊有礼,处理事务井井有条,但两年前他曾被下派到喜州庆谷县任职,之后庆谷县便交齐了赋税,所留有百姓皆活命。” “庆谷县,”明仪想了想,这不就是喜州郡县中最为贫穷的一个县吗? 此县位于首都州,但偏偏是离傲霜最远的一个县,周遭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又因为处于喜州,妖魔较其他地方少一些,大部分百姓选择了落草为寇。 但是如今的庆谷县虽然依旧贫困,但是却比之前好了太多。 原来是有这样一位能吏在啊!明仪对于这种干实事的人那可是太欣赏了,但是她又有些奇怪,“既然两年前是他任庆谷县县令,如此政绩怎么无人提起,反而至今还只是地官府一届小官。” 闻言,艳华露出来气愤的神情,她直接跪在地上说道:“台辅有所不知,这是如今的为官之道。” “?”明仪一脸问号,“艳华此言何意?” “臣弟元岳,初飞山,年轻资历浅,是以最难最累的活都是他的,当初庆谷县民风剽悍,地官府众官皆不愿去,这事便落到了元岳这个刚入仙籍的新人身上,待到他用了两年时间将庆谷治理的井井有条,地官府上论政绩,这政绩便算在了当初举荐他的上官身上,而元岳最后得到的不过是被调回了地官府而已。” 明仪越听越气,地官府简直就是乌烟瘴气,可恨如今要忍耐,“既如此,便请令弟傍晚前来仁重殿,我亲自见见他。” “是,”艳华喜笑颜开,可转眼一想,这时间也太急了吧!这会都已经快下午了。 是以艳华立即告辞,回家去告诉她弟弟这个消息了。 一路急匆匆的赶回府邸,由于今日是休沐日的缘故,她那素来稳重优雅的亲弟这时正在屋内悠悠然看着书。 艳华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一见到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她知道这个弟弟从小就是这幅样子,因此她深吸一口气,将书从弟弟手中抽掉,“元岳,快些准备一下,台辅要见你。” 原本悠闲的青年也不禁愕然,“阿姊,你不是才去举荐的我吗?” 没好气的看了弟弟一眼,艳华不禁心里埋怨,要不是说服你用了很长时间,生怕你又犯了左性,我至于嘛! 结果倒好,台辅更急。 “台辅求贤若渴,听说你之事,大喜,恨不得与你即刻相见,况且台辅政务繁忙,她也就傍晚有时间,如今也没几个时辰了,你赶快焚香沐浴更衣,收拾好了去觐见台辅。” 和他着急的姐姐不同,青年听说台辅要召见他,也只是对于时间感到紧迫而已,具体一应事物,早已存在他的脑子中了。 他依照艳华所嘱托的收拾好之后,便在火烧般的云色中进入了仁重殿中。 深知这边世界的人非常注重礼仪的明仪,也在处理完一天的政务后,又换了身衣服,前去见她的人才了。 迎着昏黄的落日,暗色的阴影之中,缓缓走来了一个墨发青年,这青年一身灰色布衣,极是简朴,可他周身仪态却是端雅大方,“臣萧何,字元岳,拜见台辅,愿台辅祥康安泰。” 明仪:“???”不是,你说你叫什么? 这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27、萧何 说真的,自从明仪穿越到这个世界来,遇到了好一些与历史人物重名的,之前听泰麒说他还有个臣子是个将军,名字叫项梁呢! 但项梁毕竟不是项羽,没有那么大的知名度,不过萧何不一样了啊!这位可是贡献了好几个成语的。 什么萧规曹随,萧何月下追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心中已经想到了无数各种萧何相关的明仪,面上还是端着一副温雅浅笑的样子,说道:“元岳请起,请坐。” 宫人引着萧何坐了,明仪也走过来,二人相对而坐。 “我听艳华说,元岳擅长治理,乃是地官当中少有的做实事之人,不知元岳何以教我?” 萧何立即拱手,说道:“台辅过誉了,臣不过是一介小吏,地官府中能人多矣。” 挥手让宫人退下,明仪笑了下,说道:“元岳不介意使令吧!” 这还能说介意的吗? “臣不介意。” 萧何本人绷紧了精神,自从去年恢复记忆以来,他时常对自己转世到这个世界感觉到幸运,但是偶尔看着那凶残的各种妖魔,也会产生一种上辈子的世界真的很好,起码没有这么凶残的妖魔食人。 对于明仪来说,就是介意,她这会也只能当做看不见,“摇珠,暗处警戒,我不希望我与元岳的谈话让人知道。” 明仪的脚下阴影之中钻出来了一个如同粉色果冻般的妖魔,那妖魔接到明仪的命令立即应了声:“是,台辅。”随后便化作了无数粉色的小水珠向着门口涌去。 见到这一幕,萧何本人心下只觉得见了世面。 作为一个入了仙籍的仙官,居然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场面。 一时间,他越发谨慎,虽然他上辈子专业当丞相的,可如今这位麒麟宰辅不是个普通人啊! 待使令出去之后,明仪才微笑说道:“元岳乃是实干之才,想必也明白如今国府的窘境,不知你可有法子?” 萧何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可他本身就是一介小吏出身,身份寒微,因此他是个能够共情百姓之人。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据说是神兽麒麟的台辅,琼蕤泛彩,绝代佳人。 然而这位佳人浑身不饰金玉,甚至只穿布衣,他还记得当时乘坐玄武归来时的这位台辅一身华服,是何等美貌华贵。 现在,塙麟为了以身作则,尽量省钱,已经到了几件布衣洗了穿穿了洗的地步。 甚至就连餐食,这位也是与王同食,仁重殿中的宫人从数百人减少到了几个,据传塙麟时不时还把一些看起来娇小可爱的使令唤出来帮助宫人打扫卫生。 就萧何本人所知,地官府中的高官大多数吃的穿的用的要比塙麟好百倍。 身为大司徒的廉业更是最为奢侈,就这样这些人还私底下嘲讽塙麟胎果出生,想必是过惯了苦日子,受不了好的。 但前世从一介小吏到一国宰相的萧何却知道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品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作为一国台辅,塙麟所享受到的都是她应有的,是理所当然的,不论是谁也说不出二话,可她却主动舍弃了这一切。 想到这儿,萧何问道:“台辅,臣观台辅衣饰简朴,能冒昧相问台辅,您是天性喜欢如此吗?” 闻言,明仪先是瞪大了眼睛,愣了一下,好生直白的询问啊! 她团扇遮脸,笑了笑,说道:“元岳还真是想错了,我这人天生就喜欢华服美饰,还好美食,说实话,要是如今国府有钱,我才不会如此自苦,可如今不是没办法吗?” 萧何明白了,他起身跪下说道:“臣有一事,要禀告台辅,臣闻大司徒言国府无钱,此皆大司徒搪塞之言,大司徒廉业自上任以来凡有三十五载,贪污国府大笔钱财,致使国府亏空,此人实乃国之蠹虫。” 明仪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她没有扶起萧何,反而起身转了一圈,方问道:“元岳你可有证据?” 萧何从怀中取出来了那昨晚上默写出来的账本。 明仪叫起了萧何,她打开账本,发现墨香仍浓,这账本分明是前不久才做出来的。 “元岳,这账本是从何处而来?” “回禀台辅,这账本乃是臣默写出来的,为以防万一,原来的账本臣已经藏了起来。” 闻言,明仪心下赞叹,这么厚一本账,萧何居然能全记清。 还真是不坠萧何这汉初三杰的名字啊!名字取得好! 她打开账本,仔细看了起来。 越翻她脸色越黑,这本账本上,从错王在位时就开始记录,永祥四十五年到三年前,几乎每一笔有问题之处,全都有记载。 这分明是一本暗地里记载的账本。 国府无钱?光是这里面林林总总记录的少的钱财,怕是拉出一支万人的军队都够养这军队十多年的。 再一想,她派使令探查到的冢宰几人奢侈的聚会。 廉业一个人哪里敢这么嚣张,他背后定是有冢宰维钲在撑腰。 “元岳,你可知这账本是何人记录,你三年前才飞山,在地官府根基浅薄,如何会得到这么重要的账本。” 萧何想起了那个外表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刚刚进入的地官府的萧何还没有恢复前世记忆,他当时对未来充满豪情,一心想要为百姓做实事,却很快就为地官府的颓废奢靡感到失望。 那时萧何所能做的只能是不与之同流合污,当时的自己最瞧不起的就是时任田猎官职的玉婼,玉婼飞山已有四十多年,却骨头极软,对大司徒廉业唯唯诺诺,总是一副谄媚等我样子。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小人,却忍辱负重,记录了地官长本人所贪污的所有钱财。 甚至在她被廉业察觉到时,她当机立断,让仆人带了账本到了庆谷交给了她。 萧何不知道她在暗地观察了他多久,用了多久确认他是可以托付之人。 明明他们从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时,萧何刚刚恢复前世记忆不久,他对于女性的认知,更多的是那位聪慧果断,威严冷静的吕太后,他承认女性之中是有优秀之人的,可他认为那不过是特例。 直到在这个世界,他遇见了很多人,他的姐姐已经足够优秀,但这没有玉婼给他的震撼大。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谁也无法知道,玉婼是抱着怎样的期待写下这本账本的。 人们等待的时间太长了,黑夜是那么的久,久到仿佛光明永不会到来。 可就在玉婼把账本交给他的一年后,新王践祚了。 这位新王,萧何观察了很久,无疑,这一定是一位明主,他一定会为巧国带来光明。 可总有人,永远无法见到光明了。 明仪本人沉默了,她想起来了那日在玄武背上听到的那个小女孩死前的祈祷,再想到她从没见过的玉婼,一时间久久无法言语。 明仪时常想,在这个世界,王是神,官员是仙,他们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慢慢治理国家,让国家富强。 可这一刻,明仪认识到自己错了,她们可以等,可在看不见的地方,百姓的时间不是无穷无尽的,那些在黑暗中坚持的人,他们的时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她下定了决心,便对着萧何说道:“玉婼一片真心为国家,我又岂能辜负于她,元岳,你可愿与我前去觐见主上,将账本献于主上。” 萧何起身拱手说道:“臣愿意,请台辅将臣引荐于主上。” 明仪点点头,本来打算先让萧何回去,等明日引他前去见嬴政,转念一想,夜长梦多。 电视剧中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就一晚说不定对手已经发现了什么?转而消灭证据,杀人灭口。她想了想自己学过的诸多法术。 随即一笑,看吧!果然多学习没有错,这不就用上了,“元岳,为了以防万一,不若你我今日就去见主上,你觉得如何?” 萧何,萧何觉得不如何,这位台辅是不是太过雷厉风行了。 不过在听完台辅一本正经的解释后,萧何这个谨慎人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赌不起。 “台辅,如此急躁,是否会引人注目?” “放心好了。”只见明仪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做完,萧何便觉得一道乳白色的光将他整个人罩了起来,“我这个小法术可以让所有人都忽视掉你,等到了主上寝殿,我先进去,你到时候等我给你传音便是。” 上辈子是个古人,但是唯物了一辈子没见过神仙,对神仙之说和秦始皇寻仙嗤之以鼻的萧何这下羡慕了。 这种法术要是上辈子也有的话,他们打项羽那不是会更容易。 对萧何的想法,明仪一无所知。 她表面很淡定,其实内心也很忐忑,这些时日,她与嬴政二人多是在上午相处,至于下午晚上通常二人都有事,要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晚上了跑去见嬴政。 虽然她就要不请自来了,但明仪确定,嬴政这会一定是在忙政务。 28、李斯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翠篁宫宫如其名,遍植翠竹,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也只能听到风吹竹叶所发出的沙沙声。 前面身穿襦裙的宫人手提宫灯,灯光摇曳之下,白日里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殿也变得柔和起来。 要见嬴政,明仪便换了一身蓝色绣竹的齐腰襦裙。 鹅黄色的披帛挽在手腕上,在凉风之中,飘飘欲仙。 萧何跟在明仪的身后,也不由得为这女郎的风姿所惊艳。真是换了件衣服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果不出明仪所料,待走近主上的寝宫,便发现宫中依旧是灯火通明。 麒麟秉承上天的旨意选王,而王宫便是王与麒麟的住处,理论上来说,作为王宫的主人的麒麟可以不禁任何命令,任意前往王宫的所有地方,哪怕哪里是君王的寝宫。 历代的台辅通常会因为礼仪和性别的缘故不会随意踏足君王的寝殿。 塙麟也是一样,她是女子,而王却是男子,男女之别让明仪从未夜晚踏入过君王的寝殿。 这还是第一次,塙麟星夜来访君王寝殿。 此时正看守宫门的玄致见到塙麟来访,心中也是惊讶。 曾经他以为主上和明仪是情人关系,但是却没想到明仪竟是塙麟,那么之前的猜测就是亵渎了,但他好不容易以为二人没有私情了,塙麟却又晚上来觐见君王。 玄致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心又起来了。 他小跑上前跪在地上行礼道:“臣拜见台辅,台辅您前来可是要见主上?” 明仪现在已经渐渐习惯所有人给她下跪了,她颔首说道:“玄致赶快起来吧!我确实是来见主上的,你前去通传便是。” “是,臣这便去禀报主上,还请台辅稍待。” 说完,玄致起身,拱手一礼后,后退三步,才转身前去。 此时,嬴政并没有如明仪所想那样在处理政务,而是召见了一个人。 如果让明仪知道,恐怕会大呼心有灵犀。 灯火明亮的宫殿之中。 铜制的香炉之中,清冷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宫殿。 殿中摆放着七八个形状各异的宫灯。 离君王最近的书案前一座形如桃树的宫灯之上烛火悠悠,印照出了书案之前跪伏于地痛哭流涕的男子的样子。 他是个很是年轻的男人,皮肤白皙,容貌虽不如嬴政俊美绝伦,却也是个五官端正的清秀男子。 这男子通身秋官服饰,此时在地上哭,也只是压抑着声音。 而那端坐的君王此时面无表情,他冷漠的看着那悔恨的男子,不发一言。 两个时辰前,此人求见君王,直言其名为李斯,嬴政便见了他。 嬴政不意外这人会认出他,他的容貌与前世青年时一摸一样,行事风格更是未曾改变,李斯认出他是必然之事。 此刻,他好像回到了前世,第一次召见李斯是在他写了《谏逐客书》时,那时年轻的他读完后,惊艳于其人的文采,召见他之后,更是欣喜他的绝世才华。 他们一起灭六国,建立新的制度,车同轨,书同文,属于秦始皇的荣耀之中哪一样都有李斯的参与,而李斯的儿子全都娶了他的公主。 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他样样都给了。 可李斯是怎么做的,他背叛了他。 李斯得到什么好下场了吗?他汲汲营营追求权力,最终却死于自己的贪心,想起《秦皇故事》之中所写他的惨死,嬴政竟然毫不意外。 李斯在明主手底下干久了,便以为所有人都是他吗? 扶持胡亥,想当权臣,最后却具五刑,腰斩弃市。 他的家族因为他而富贵,也因为他族灭。 这可真有趣,嬴政心想。 却不想李斯居然也有奇遇,能够恢复前世记忆。 “朕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李斯跪在地上,此时的他心中唯有悔恨,“臣是十日前,自从那日见陛下乘坐玄武归来之后,便一直断断续续梦见曾经,直到十日前,彻底恢复记忆。” 断断续续做了一个月的梦,直到十日前,前世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 那一刻,好像不止是记忆恢复,还有身上的疼痛。 那时,他躺在床上,不停的翻滚,被鞭打的痛,一道道沾着盐水仿佛刺到骨子里一样的痛,再是被割掉鼻子的痛,恍惚间他看见行刑之人拿着刀在他这个大秦除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丞相脸上慢慢割掉鼻子,然后砍断双脚。 他疼的大喊出声,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只有剧痛,还有他的脚,腰。 最后怎么样了? 他被剁成了肉泥,他是辅佐秦皇一统天下的丞相啊! 直到彻底昏过去,醒来后,李斯才明白这已经不是前世了。 这或许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可只要能让他再次见到陛下,这一切都是他该受的。 “你竟敢来找朕承认你的身份,你就不怕再向前世一样,朕也赐你个具五刑,再腰斩。” 李斯擦了擦见到陛下后就忍不住流下的眼泪,他手支在地上,微微颤抖,“那是臣应得的,只是如今陛下初登大位,冢宰维钲联合朝中大半高官弄权,臣愿为陛下手中刀,除掉朝中奸佞,之后请陛下赐臣一死。” 嬴政心下复杂,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李斯的才能,可他也没想到这一世,李斯在明知道塙王是他的情况下还敢承认自己的身份。 “朕不会在信任你了,李斯。” 男人深深磕头,声音中带着苦涩,他说道:“臣自知不配,臣只愿为陛下除掉奸佞。” 既然如此,嬴政也不客气了,他如今缺的就是如李斯这般的大才,但是一想起他的大秦,哪怕知道这人前世被各种刑讯折磨,最后又被砍双脚、腰斩、枭首再剁成肉酱,这么一想,嬴政居然觉得出了口气。 他这个丞相啊!养尊处优一辈子,最后居然这么一个死法,可真可笑。 “李斯,朕赐你一车鲍鱼,记住将这车鲍鱼放进你的卧室,十天之后再扔。” 李斯浑身一僵,这是他不禁恨起来那个写《秦皇故事》的人。 这个华明仪,写就写,为何还要把始皇帝陛下死后之事写出来,还偏偏让陛下看见了。 “臣遵命。” “主上,臣玄致请见。” 嬴政看了眼李斯,“起来吧!站远点。” 李斯忙不迭起身,默默站到一边。 “进来。” 玄致走了进来,跪下行礼,“主上,台辅请见。” 明仪? 她怎么深更半夜的来了? 嬴政心下觉得奇怪,他的这位台辅,自从效忠他之后,便一直恪尽礼节,深夜请见还是第一次。 看来明仪定是有什么要事啊。 “玄致,去请台辅进来。”嬴政说道。 “是。”玄致应道。 片刻之后,一个清雅秀美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她躬身一礼,浅笑说道:“臣拜见主上。” 见到了她,嬴政那沉重的心情也变好了一点,“明仪深夜前来,不知是有何事?” 明仪笑了笑,又是一礼,“主上,还请恕臣未经您准许带了一人进来。” 嬴政道:“朕知你定有缘由,恕你无罪,人在何处?” 明仪便一挥衣袖,瞬间一道白色光芒组成的镜子无声碎裂开来,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宫殿之中。 一旁默默站立的李斯看着这一幕,心下惊讶,这便是麒麟的法术吗? 嬴政也很惊讶,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此是何人?” 萧何见台辅解除了法术,便立即跪下说道:“臣萧何拜见主上。” 从怀中拿出账本,明仪将之递给了嬴政,说道:“主上,萧何今日见臣,便是为此事,此乃——” ???刚正要说,明仪看见了宫殿角落阴影处站着的青年,一时有些尴尬,她凑近嬴政跟前,小声说道:“主上,你这怎么还有其他人啊!” 嬴政看了眼角落处的李斯,漫不经心的说道:“李斯,前来拜见台辅。” 角落处的李斯心中一痛,要知道前世陛下的宰相是他啊! 可如今陛下对待台辅,却是如此亲和。 他默默走到明仪面前,跪下说道:“臣李斯拜见台辅。” 明仪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为何,李斯跪下前看她那一眼,总有一种被厌弃的原配忍气吞声见丈夫新娶的妻子的那种怨妇感。 不是,就算你叫李斯, 等等,这人叫什么? “那李卿你字什么?”明仪咽了下口水问道。 那跪着的青年说道:“臣字通古。” 好家伙,姓李名斯字通古。 再一想,主上身边那叫蒙毅和蒙恬的将军,还有身边的萧何。 就问,什么人能让蒙恬、蒙毅和李斯都效忠啊! 那就只有秦始皇了啊! 明仪机械的转头看着自家主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也太离谱了吧! 她穿越到了异世界,结果秦始皇他们也穿越了,这究竟是什么神奇的世界啊! 忍不住在心里呐喊,而她不知道,身后的萧何内心也是翻江倒海。 所以不止是他萧何一个人转世了吗?秦朝的丞相李斯也转世了吗? 29、捉拿 萧何不愧是上辈子当大汉丞相的人,老谋深算,面上十分稳得住。 只有明仪,年轻,经验不足,那脸上就带了出来。 嬴政看着,心下明白她怕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不过他也没打算瞒就是了。 “台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明仪回过神,她深知此刻不是询问的好时候,反正嬴政他人就在这,又跑不了,先放下此事,把正事干了再说。 只是,明仪的心像是有十几只猫在挠,心痒痒的要死。 李斯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啊!她天天和主上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啊! 我去,他是李斯啊! 呜呜!主上他九成是秦始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她强按下心中的那股好奇,说道:“主上,这账本乃是大司徒廉业近几十年来贪污腐败的证据,还请主上御览。” 嬴政见明仪连知晓他的身份后都能稳住先处理正事,十分满意,便打开了账本,越看,他神色越严肃。 这本账本从永祥四十五年开始记,直到现在近三十年间,廉业竟然贪污了这么多。 更有甚者,地官府之中大部分官员皆与之狼狈为奸。 “国之蠹虫!好一个国之蠹虫!”嬴政越气,那张玉颜就越是冷。 下首的李斯见陛下这样的神色,当即低下了头,好久没见陛下这样盛怒过了。 也无怪嬴政气愤,上辈子就算是有这种贪污国家钱财之人,最能藏的也不过十多年,结果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一个冢宰经营自己势力经营了六七十年,一个大司徒贪污了三十多年。 肥了自己,反而饿瘦了国家。 一想到这些时日国府无钱,堂堂一国至尊天天烦忧怎么样才能有钱,一国宰辅更是以身作则,结果王和宰辅在这忧心国家,手底下的官员却在吃香喝辣,试图掌控君王。 要说嬴政最恨什么?那就是有人染指他的王权。 他眸色愈加深沉,明仪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主上这气势太吓人了。 “玄致。” 守护在门口的少年闻言立即进来,“主上,请您吩咐。” “前去传召蒙毅。” “是。” 玄致接到命令后便立即出去了,嬴政继续翻着账本,神色莫测,明仪见状,便说道:“主上,臣星夜来此,还有一事。” 嬴政抬眼看着她,“何事?” “臣要向您举荐萧何,其虽是地官府一小吏,然有国士之才,望主上察之。” 闻言,嬴政来了兴趣,他看向下面那个垂首而立的青年,“萧何,你表字为何?” 下首的青年恭谨说道:“回禀主上,臣字元岳。” “元岳,台辅言你有大才,朕便问问你,今日地官府必有大震动,若你此后为大司徒,当如何为之?” 之前还在心中震惊李斯居然也转世重生的萧何,这时彻底淡定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而已。 面对上首主上的问话,他拱手回道:“臣回禀主上,地官府大多数官员皆与大司徒有私,多年来不思正事,只是一心逢迎媚上,根上已坏,必须彻底肃清地官府风气,臣请破格招录大学学子,为假官,以一年为期,若其做的好,便正式授予官职。” 明仪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实习生嘛! 元岳他一个纯正的古人居然能想到这层,果然能人就是能人。 “通古你以为如何?”嬴政又看向李斯。 李斯好久都没有听到陛下这么称呼自己了,心中还有一阵怀念,“萧吏所言极是,臣无异议,不过臣认为对于地官府之事当从严惩治。” 嬴政对二人的回答很是满意,李斯他是知道的,可这萧何,年纪轻轻,却也如此有见识,是个人才啊! 从严,明仪当下便是心中一紧,没人比她更知道李斯是个什么人了? 法家,严刑峻法啊! 一句从严惩治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 可明仪无法反对,那些官员他们贪污的每一分,都是百姓的血汗,他们少贪点儿,百姓就能多活几个,可这些人在乎过云海之下的存在了吗? 没有。 上位者一点点小动静,落到百姓身上,便是生死大事。 况且,明仪知道,主上也需要以此立威。 是以,她只好沉默。 脚步声响起,之后便是甲胄摩擦的声音,“主上,”玄致在门外的声音传了进来。 “蒙将军已到。” “进来。”嬴政道。 不一会儿,身穿玄色甲胄的英武青年走了进来,他单膝下跪,抱拳行礼,声如洪钟,“臣蒙毅拜见主上。” 嬴政站了起来,气势凛然,他冷声说道:“蒙毅,朕命你带三百禁军立即前往大司徒府,捉拿大司徒廉业,家人仆从一律下狱,并查抄其所有房产,若有反抗者,可当场杀之。” “李斯,朕任你为秋官次长小司寇,协助大司寇落雨审理此事。” “萧何,朕任你为遂人,明日起地官府之事由你悉数代管。” “是,谨遵主上诏令。”三人应道。 明仪在一旁说道:“主上,臣之前派使令监视冢宰,大司寇落雨与廉业应是同党,令大司寇主审是不是不合适?” “台辅勿忧,明面上主审是落雨,暗地里,李斯,便交于你了。” “是,臣必不负主上。”李斯深深叩首。 李斯办事,明仪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她想了想,蒙毅如今只是禁军将军,大司徒为六官主官之一,树大根深,今夜本就是打个措手不及,若是来个人以身份阻止,那就不好了。 她看了眼嬴政,突然明白了,恐怕嬴政也有意让她前去,只是麒麟天性仁慈惧血,令主上不好下令。 “主上,臣请求与蒙将军一同前去。” 嬴政道:“捉拿廉业,说不定会有流血之事,你可能承受?” 这种事情,明仪永远也接受不了,但身在顶峰,身在君王之侧,这种事情是少不了的。 “谢主上关怀,臣可以承受。” 嬴政颔首说道:“那你便一同前去吧!” “是。” 随即,四人便行礼退了出去,寝殿安静下来了,嬴政起身,看着窗外几人身影慢慢远去,便继续处理政务去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廉业此时早已从傲霜回了他在凌云山的府邸。 一想起白日身边皮肤白嫩,俊秀可爱的小少年,便忍不住身下一阵火热。 到底还是这等年轻人好啊!廉业心下感叹! 青涩,单纯,嫩的像是能掐出水。 哎!可恨明日还要早朝,否则他定要小美人陪着他好好消遣消遣。 他在几个美貌侍女的服侍下沐浴,那一双双柔白的手按摩的他那是飘飘欲仙。 沐浴完毕,廉业披上用涟国特有的玉蚕丝织成的锦袍。 玉蚕丝织成的衣物轻薄透气,冬暖夏凉,即使是最寒冷的天气,也需要穿上一件就可以保暖。 是以,一匹布料价值千金。 廉业斜躺在榻上,腿上,是一光果着的美貌女子再给他捏脚,身后是两个美人怀抱着他给他喂食。 此等享受,才是神仙日子啊!廉业感叹。 “家主,家主!”门外,传来家生慌乱的声音,廉业眉头一皱,极不耐烦,“什么事!大晚上的在这吵闹。” 那家生已经推开了门进来,他跪在地上,急声说道:“家主,台辅和禁军左将军蒙毅带领三百禁军围了我们大司徒府啊!你快去看看吧!” 廉业几乎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突然。 “你有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家生道:“奴问了,禁军左将军不肯多说,只让家主赶快出去回话。” 廉业穿好衣物,越想越不对,他当机立断拿了些金银细软便准备出去逃命。 刚一打开门,就见蒙毅一挥手,“拿下。” 几个士兵便抓住了廉业,廉业此时灰白的头发还湿着,他被迫跪在地上,狼狈不已,“蒙毅,你不过是禁军左将军,我官位尚在你之上,你凭什么抓我!” “蒙将军不够格,那我呢?”一道清柔的声音响起,随即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明仪走到廉业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台辅。”廉业大惊,“您为什么会来?臣究竟犯了什么罪?要被如此对待。” “呵!”明仪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吾奉主上之命,前来捉拿你,有什么话,明日早朝,对着主上去说吧!” “蒙将军,动手吧!” “是,台辅。”蒙毅说完,士兵们便冲了进去,捉拿了廉业的所有家人。 一时间,哭声阵阵。 明仪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大司徒府上搜出来的各色金银财宝。 一匹匹华美的绸缎,玉石珊瑚全都被搜了出来。 明仪让士兵带着她走进了廉业的卧房。 她当即惊呆了,好家伙,屋里面居然还有几个胡乱披着衣服被锁住的女子,很明显可以看出在这之前她们什么都没穿。 明仪瞪了眼士兵,那几个士兵年纪还小,脸都红透了,“台辅,臣等不敢让她们出去,她们穿的太少了。” “你去,”她随手指了士兵,“去找几个女兵来看管她们,再让她们带上几套衣服。” 随后,明仪便观察起了这件卧室,廉业这样的人,会把大头的钱财全放在明面上吗? 这未免太蠢了,那么剩下的钱财能在哪? “您,您是台辅吗?” 这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明仪回头一看,是个披着衣服躲在榻后的十五六岁的少女。 她柔和了神色,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少女身上。 “我就是塙麟,你有何事?” 30、金屋 夜色越来越浓,弯月也早已偷偷藏在了墨色的云层之中,不肯看这世间的污垢一眼。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身穿黑色斗篷的纤细身影一路小心翼翼的小跑到了冢宰维钲的府邸。 在侧门处,她露出来了脸,竟是大司寇落雨,她轻轻敲击门,打着哈欠的仆人揉着眼睛开了门,看到她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您,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落雨全无白日里的风流潇洒,她苍白着一张脸,小声说道:“让我进去,出事了。” 急忙系好身上的衣带,维钲匆匆出现在书房里,那里落雨正在焦急的转来转去。 看到维钲来了,落雨像是心口的石头落下了地,“冢宰,您可算来了。” “出了什么事?” 落雨憔悴不堪,面带忧虑的说道:“就在刚才,蒙毅和塙麟带着三百禁军围了廉业府邸,将廉业府给抄了。” 原本还能稳住的维钲也是大惊失色,“廉业乃是六官长之一,身份极高,怎么能不经由朝堂公审,直接抄没家产?” “冢宰,你还不明白吗?”落雨苍白的玉容说道:“恐怕是主上有了确凿的证据,才会如此行事。” 闭上眼睛,维钲摸着自己的胡子,思索片刻,叫来了自己的心腹,说道:“去将我们与廉业有关的地方全都抹掉,所有的事情,能务必全推到廉业身上。” 转而,维钲叹着气,又对着落雨说道:“落雨,如今只能先放弃廉业了,你是大司寇,审理廉业定然要你出面,务必将事情全都推到廉业身上!若有必要,只能牺牲廉业了。” 这话的意思落雨明白了,她今日本是来找维钲商量如何救出廉业的,可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案。 关键时刻,可以让廉业去死,是吗? 落雨不知为何,浑身一冷,她立即应道:“是,还请冢宰放心。”她的心里全是无比寒冷,一出了事,这位冢宰第一时间就是舍弃下属,今日舍弃的是廉业,那么来日呢?会不会舍弃到她的身上。 …… 少女怯生生的看了明仪一眼,那样子活像一只小兔,“台辅,我,我没有参与大司徒的任何事,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藏着东西。” 明仪当即直看向她,少女被明仪的眼神吓得有点不敢说话,见状,明仪柔声说道:“别怕,我相信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吗?” 站起身,少女将身上的衣服穿好,说道:“我曾经偷偷看到过很多次,大司徒他走到府中的湖边假山处消失了,我很好奇,便跟着前去,结果发现了那里有个密室。” 说着,少女脸红了起来,“台辅,我可以带您去。” “好,”明仪应到。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少女听到台辅问她的名字,一时间一种巨大的幸福包围了她,这可是台辅啊!是她们巧国的麒麟。 “我,我叫伯缘。” “伯缘,带我前去吧!”明仪柔声叫着她的名字。 “好。”少女在前面走,明仪带着七八个士兵跟在后面,在经过了种植着奇珍异草的花园,又路过了八角亭,才到了湖边,湖中的水在这夜色之中倒映出了无边夜空,她们踏上连接了湖中心假山的小桥,到了之后,只见小少女蹲下来,将假山处的一棵树使劲推了起来,轻轻的咯吱声响起,那树竟然缓缓移动起来,移动了十步,假山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狭窄的洞口。 “台辅,就是这里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明仪正准备要跟在伯缘身后进去,一个士兵悄声说道:“台辅,谨防有诈,为了您的安全,请让臣等先行。” 看着这几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明仪垂下了眼眸,若是她是个普通人自然无所畏惧,可谁让她是一国宰辅,身上担着的从来不止是自己的命。 “好,你们注意安全。” “是。”几个士兵爽朗一笑,能为台辅做事,这是何等的荣幸。 阴影中,使令们随着士兵进去了,明仪紧跟其后。 穿过黝黑狭窄的山洞,再走了十步,视线豁然开朗,前方的士兵们手拿火把,全都张大了嘴,一动不动的呆滞看着。 吓得明仪还以为这里有什么法术害到了他们,结果她就着昏暗的火光一看,当即也张大了嘴一动不动。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会为之震撼。 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 从头走到尾,要百步,从左面走到最右面,也要百步。 房间的墙壁全是用金砖砌成,密密麻麻的金砖在火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的金光。 明仪忍不住抬头看去,头顶上是巨大的黄金天花板,地上的地板都是淡绿色的玉石。 这种场景,曾经的明仪只在幻想中看到过。 房间的地面上,摆放着上百个箱子。 箱子看材质是用戴国特有的乌木所做,乌木千年不腐,身有异香,珍贵至极。 回过神,明仪咳了几声,士兵们才回了神,伯缘小声说道:“台辅,这些就是廉业所有的东西了。” 明仪怔怔的点头,赞叹的看着伯缘,“好,好孩子,你立了大功了。” 伯缘红着脸,她说道:“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只恨我自己走不出大司徒府,否则我定会将这里早早告诉台辅。” 笑了笑,明仪说道:“不,你如今说的正是时候。” 她从士兵的手中要了一把剑,对着乌木箱一劈,箱子从中裂开,然后露出来里面无数的金玉发簪,钗环,还有珍珠项链。 好家伙,原来珍贵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诸位听令,给我将这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出去。” “是。”几个士兵兴奋极了,当即便开始抠金砖。 明仪拉着伯缘走出来山洞,看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她问道:“你这么小,还没到二十岁成年吧!” 摇摇头,伯缘说道:“台辅,我今年十五岁。” 明仪心中又给廉业记了一笔,老变,态,合着就喜欢小姑娘和小男孩是吧! 跟人有关的事,这狗东西是一点也不干啊! “伯缘,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少女愣愣摇头,“阿爹被妖魔吃了,阿母带着我逃到了傲霜,她把最后的口粮留给了我,饿死了,我没办法只好劈开旌劵,自卖为家生,后来,家主也生活不下去了,便把我卖给了青楼,最后青楼的妈妈把我送给了大司徒。” 这女孩才十五岁啊! 明仪不禁回想起自己的十五岁来,那时的自己在做什么来着? 好像在为了父亲和母亲明明说好要带自己出去玩,结果因为工作的原因,只能取消游玩计划而与父母生了一个月的气。 那时他们变着花样的哄她开心,给她和妹妹买了许多东西,才把她哄好。 和朋友在开心的追各种剧,网上和人对线,为自己喜欢的明星爱豆打榜。 可在另一个世界,她的子民却在挣扎着求生。 “伯缘,若是此次大司徒所犯之罪,确实查明你没有参与其中的话,凭借你找到这些财宝的功劳,便来我身边做个女御如何?” 少女眼前一亮,激动的看向明仪跪下说道:“谢谢台辅,谢谢台辅。” “起来吧!” 看着伯缘,明仪又想起来红彩和青柠,之前给发书信,让她们赶快回国,她这里还给留着两个女史的位子,也不知道她们走到哪了? …… 申州,扶朗县。 崎岖不平的山上,安装着假肢的青柠一瘸一拐的扶着红彩,而红彩的背上,则背着一只大约一米多高的灰色老鼠,这老鼠的脖子上还系着橙黄色的围巾,老鼠身上全是鞭伤和刀伤。 “红彩,你还能行吗?要不要我替你背一会儿这老鼠。” 喘着粗气的红彩立刻拒绝,“不,不行,你身上还有伤,我,我来。” 那背上的老鼠虚弱的说道:“抱歉,红彩,让你受累了。” “没事,乐俊,我们可以的,只要我们能到傲霜,见到台辅就好了,坚持住。” 老鼠昏沉沉的大脑中出现了阳子的身影。 阳子,能与你成为朋友的麒麟,一定是很厉害的人吧!真想快些见到塙麟啊! …… 明仪就站在湖边,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往出搬,慢慢的金砖玉石和各色宝箱堆满了整个湖边。 越看这些东西,明仪就越是恶心。 这就是巧国的大司徒,竟能如此无耻。 常世的百姓饥饿的开始吃土了,而这个混账,为了把持王权,竟然故意说国库没有钱,可不是没有钱吗? 钱都进到了廉业的府上啊! 另一边,蒙毅押解着廉业找来了,他刚刚到湖边,便被无数的金砖惊到了。 士兵们放金砖的时候,还颇有意趣,堆成了城墙的样子,从稍远处望去,这简直就是一座金色的小型长城。 再一看周围上百个乌木箱里放着的金银财宝。 这位见过大世面的前上卿现禁军左将军也吃惊不已。 “台辅,这些全是廉业贪污的吗?” “没错。” 一说完,明仪冷冷的望向那身带木枷,狼狈不堪的人。 廉业此时也破罐子破摔了,他狠狠看着明仪,正要张口讽刺,只见,明仪一个快步走到他跟前,一拳直接打到了廉业的眼睛上,随后,又是一个后踢,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明仪。 不是吧!台辅打人了? 台辅居然会打人! 31、担心 廉业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使劲的喘气,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麒麟殴打。 麒麟怎么可能打人! 他们,不是最仁慈善良的存在吗? 蒙毅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这可是麒麟啊! 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小时候时,阿母给他讲麒麟是一种什么存在后,蒙毅内心就很向往麒麟,想要有朝一日亲眼看看仁慈的麒麟长得什么样。 结果恢复了前世记忆后,他发现,他遇见的塙麟,一点都和传说中对应不上。 骗人说是前去蓬山找麒麟回家。 如今又是当众殴打罪臣。 这麒麟人设是彻底碎掉了。 这真的是正经麒麟吗? 不是个正经麒麟的明仪张开有些酸疼的手,环视四周,冷声道:“他难道不该打吗?你们这么惊讶干什么?” 众人:我们当然知道他该打,但是这不能由您来打吧! “蒙将军!” 蒙毅一个机灵,立即上前行礼道:“台辅。” 一指这四周的各类金银财宝,明仪冷声说道:“前些日子,大司徒朝堂泣泪,诉说国库无钱,不能向他国购买粮食,许多百姓因此饥饿而死,如今一看,这国库原来是有一只硕鼠啊!” “这硕鼠把自己吃得肥的流油,然后坐视百姓饥饿而死啊!” 周遭士兵全都义愤填膺的看着廉业,而廉业此时已经深知自己的死期到了,他崩溃大喊道:“那又如何?一群贱民,能与我这大司徒相提并论吗?” “谁让他们自己不攒钱,自己穷,饿死难道不是活该吗?” 明仪深吸一口气,使劲压下内心那股戾气,“蒙将军,全都查抄完了吗?” “已经查抄完毕,就差这里密室的了。” 明仪颔首,“很好,这里的东西就是你见到的这些了,你我可以收工了。” 此时已经天光微亮,她说道:“你我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记住,一定要看好廉业,我怕有人要杀人灭口。” 蒙毅神色一凛,应道:“是,臣明白,台辅请放心。” “好,我们收兵。”明仪说道。 随后,明仪先行一步回去了仁重殿,而蒙毅则是去向嬴政禀报。 回到仁重殿,焦急的女官们等在殿外,见到明仪回来了,立即迎了上去,“台辅,您终于回来了,你这一日没有休息,快点去睡一会吧!” “玉叶,我想洗个澡?” 玉叶是明仪身边的典妇功,名字与碧霞元君一样,正是她的父母为了祈求孩子的平安而取的。 她看着满脸疲惫的明仪,立即应了声,“有,台辅您稍待。” “好。” 躺在床上,那顺滑的丝绸无比的贴合皮肤,带来一阵阵清凉之感。 明仪闭上眼睛,眼中出现那座金屋,之后又出现了脑海中曾经出现的那个小女孩的身影,忘不了啊! 虽然从没见过面,那母女皆死的画面就像是刻在明仪的脑子里一样。 “芝芝。”她呢喃着,是这个名字吧! 这让她怎么都忘不掉。 饥饿是一种什么感受啊。 明仪从未曾感受过,如今是神兽的她更是永远不会感受到。 “台辅,水热了。”玉叶道。 拨开床上的纱帘,明仪一脸疲惫的任由玉叶她们给她脱衣,换上睡衣。 她踩着木屐走进汤池。 是的,这不是什么浴桶,而是一个占据了一间屋子的汤池。 池中热气腾腾,水面上漂浮着各色的花瓣,她脱掉身上的衣物,走进池中做了下来。 一旁低头的玉叶跪伏下来给她轻柔的按摩着。 “台辅,发生了什么了?您这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啊!” 反正这事迟早都要知道,现在说也没什么,明仪便道:“大司徒廉业贪污国库钱财,已经被抄家了,我今日就是去处理的这件事。” 玉叶一顿,担忧的看着塙麟,王怎么会让身为麒麟的台辅去做这种抄家之事啊! 麒麟是那么一种善良仁慈的生物,如今塙麟的心中想必定是无比痛苦吧! “台辅,您一定很痛苦吧!接受这样毁人一家的任务。” 明仪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玉叶,“我不痛苦啊!抄家这事我还挺开心的。” 玉叶:“???” 不对啊!玉叶想起来了错王台辅塙和,塙和面对王那些不仁慈的命令总是十分痛苦,可为什么?如今的台辅却不是这样。 明仪解释道:“这事是我自己想主上请求的,不去不知道,一去才发现,我这堂堂一国台辅过得日子,比起我们大司徒来说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亏得此人还装着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此等人,要是判刑估计死上百次尚且不够。” 玉叶不禁震惊了,“台辅,大司徒究竟是贪了多少啊!” “马上就要早朝了,等早朝后,你去国库那好好看看,你就知道了。” “好,臣知道了。”玉叶说道。 明仪坐在汤池中闭目养神,又想起来了主上的身份。 他怎么会是秦始皇呢! 又想起蒙毅和李斯还有萧何。 可能让蒙毅蒙恬和李斯这么忠诚的还能有谁? 除了秦始皇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太不可思议了。 然后,每次见到蒙毅,他的那种礼仪周到,萧何,他不是丞相吗?为什么也这么遵守礼仪啊! 还有主上让李斯拜见她。 天啊!前任陛下丞相给现任陛下丞相下跪啊! 这种淡淡的折寿感是怎么回事? 李斯跪下拜见她时的那个复杂的眼神,救命,那是李斯,他不会因为嫉妒我然后陷害我吧! 果然,跪伏之礼就是封建糟粕啊! 马上就要上朝了,明仪开始焦虑起来。 以前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主上的真正身份,她想起来了曾经吐槽当着嬴政的面吐槽他求仙问道结果什么都问不到,还身死咸鱼的事。 主上的脾气居然这么好吗?我当他面吐槽,他都忍了啊! 不对,他还让李斯天天和丑咸鱼待在一起呢,李斯不会被腌入味吧!] 可惜,时间是不等人的,在明仪左思右想中,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 明仪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好玄色衣袍,梳好发髻,戴好簪子,又化了了遮盖黑眼圈的妆容,带着身后一群人前往了议政殿。 路上,她要与王会和,今日她到的有点迟,刚一到,嬴政就出现了。 嬴政看着化着妆看着气色极佳的明仪,不由得疑惑,“台辅你一夜未睡,气色却很好啊!” 明仪不由得心里翻了个白眼,看,这就是直男吧。 “回禀主上,臣不是气色好,臣是化了妆给遮挡住了而已。” 刚一说完,明仪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为什么自己就和嬴政这么熟练的语气说话啊! 能不能更加尊重一点啊!这是秦始皇啊! 很明显,嬴政是个很宽容的人,对于自己台辅的吐槽,他也只是一笑,“台辅辛苦了。” 刚还在内心咆哮的明仪,这时一听嬴政的话,反而眼前一热,他怎么这么好啊! 一点也不像那个传说中威严冷酷的君王。 或许,他本就有这一面,毕竟秦始皇上泰山封禅被儒生当面讥讽,他都能忍受。 对于自己的子嗣,他更是疼爱有加,像是要把自己童年没有的一切全都补偿给他们。 甚至,陛下他明明已经知道了李斯做的事,还是重用了他。 明仪抬头,本想说些什么,可她却看见了嬴政苍白的脸色和淡淡的黑眼圈。 她突然想起来,不止她一个人没有睡啊!这些时日,因着国库之事又因为他们初来乍到,嬴政本身的势力又都在乐州,处理政务,甄别人才,挑选可用之人。 陛下他更累吧! 大家对于台辅的期待和对于王的期待是不一样的。 “主上光说我了,主上才是真辛苦吧!” 嬴政低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少女,突然笑了,“不要担心,好歹入了神籍,成为了神,这点强度不算什么?” “是啊!如今不算什么,那是因为主上您成了神,可您以前呢!您难道不就是长年累月案牍劳形,才会不到五十就,” 话说到这儿,明仪反应过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嬴政,心下忐忑。 可嬴政反而没有生气,“你知道了。不过,如今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今日,可有一场大戏要开锣了。” 明仪应是,心底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 主上他就是始皇帝。 可就如主上所说,如今不是说这个时候。 二人便沉默下来了,一路只听到沉沉的脚步声。 路过青翠欲滴的竹林,明仪带着清晨的清冽风声走进了议政殿。 议政殿的朝臣们这时一个个都惊疑不定的看着新来的两个男子。 晚上发生的事大多数官员已经得到了消息。 一个个的都惊讶极了,这几个月来,一直给人宽容之感的新王突然之间露出了獠牙。 竟然没有任何消息,就突然让禁军带兵抄了国府最高官员,堂堂六官长之一的地官长大司徒的家。 就连地官长本人,都已经下了大狱。 在这种敏感时刻,两个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吏。 一个飞山不到三年的萧何从地官府小吏成了地官遂人。 而最离谱的是,这个名为李斯,字通古的小吏不过才飞山不到一个月啊! 就被主上提拔成了秋官小司寇。 再一看这人清秀的容貌。 莫不是,此人是主上的龙阳之宠? 否则,这种前所未有的升官速度,怎么解释? 32、朝堂 此时的陛下还不知道因为他让李斯升官太快,从而群臣全都想歪了。 如果知道的话,铁血直男估计会很生气。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群臣抬头一看,主上已经到了。 他们立即全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李斯和萧何也都跪坐在了刚刚给留出的位置上。 嬴政坐在玉座上,明仪站在他的左侧。 随着侍者的一声响亮的“跪!” 群臣随即跪伏在地,“臣等拜见主上,台辅,愿主上,台辅祥康安泰。” “起。” 呼啦啦一片人手拿笏板端正的跪坐好了。 这样的场景每隔三天就上演着,明仪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熟悉。 “主上,臣针舒有本上奏。”群臣的席位末位站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此人是御史针舒。 侍者看了眼嬴政,嬴政颔首。 侍者便道:“启奏。” “臣弹劾禁军左将军蒙毅,未有秋官准许,未经审批,便携禁军捉拿大司徒,请主上治罪。” 明仪在一旁听的眉头直皱,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碍于身份不提她是吗? 嬴政道:“此事,是朕准许,下令蒙毅所做。” 御史针舒丝毫不惧,跪地伏谏,说道:“即使是主上,也不该未经群臣商议,便私下派禁军捉拿地官长。” 嬴政面色深沉起来,明仪见状,便说道:“御史刚刚似乎少弹劾了一个人,昨日晚上主导抄家之事的人并非是蒙将军,而是我。” 群臣全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纵观巧国历史,从没见过有哪个台辅参与这等抄家之事。 是以针舒也只是认为台辅是遵从王的命令前去罢了。 却不想,台辅竟然当众承认。 另一御史鱼元出列说道:“台辅不过是遵从主上之命,臣等只是想知道大司徒所犯何事,要不经朝堂公审直接下狱。” 明仪当即无奈,虽然晚上抄家这个事,主上是希望她去的,但是他又没说出口,明仪自己也想去罢了。 萧何见状,从群臣队伍中出列,跪于地上,说道:“臣遂人元岳有本上奏。” “启奏。” 萧何一礼,肃声说道:“臣原为地官府吏员,一年前地官府田猎玉婼身死,死前派人将一本账本交于臣,正是大司徒廉业这几十年间贪污腐败的证据,臣于昨日呈给主上,主上查之,遂下诏命彻查大司徒府。” 群臣哗然,冢宰维钲转过头看着这个青年男子,长得平平无奇,是个走到路上都不会让人看第二眼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居然瞒下这么大一件事,毫无声息。 瞒到新王即位两个月他才出声拿出证据。 就这么一下,便毁掉了他最重要的一只臂膀。 好一个元岳啊! 是他小看了这些蝼蚁了。 明仪看着维钲,看到他盯着萧何,随即心里一笑,这也是你的荣幸,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 这可是追随汉高祖平定天下的第一功臣。 “主上,臣昨日到了大司徒府,实在是不敢相信大司徒会做出这种事情,可从大司徒府里搜出金银财宝无数,想必昨日秋官府已经把赃款点鸣了吧!不知道,罪人廉业究竟贪污了多少?大司寇可以说一下吗?”明仪说道。 落雨默默出列,她也化了妆遮盖了自己沧桑的神色,作为一个和廉业同盟的人,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廉业居然贪了那么多! “启禀主上,台辅。臣昨日清点赃款,因时间紧急,目前为止只盘点出了黄金,廉业府上,有黄金十万斤,具为砖状,银,珍珠,玉石等珠宝若干。” 黄金十万斤! 虽然已经见识过了金屋,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多的钱。 就连上辈子豪奢的嬴政也一时无话,一个大司徒,贪了十万斤黄金啊! 能说什么?难道要夸一夸堂堂大司徒这四五十年经营有方吗? 这就是这些官员入仙籍的不好之处。 原本还认为大司徒冤枉的官员这下彻底无话可说。 作为六官长之一,俸禄是非常高的,可再高也没有到攒下十万两黄金的地步。 冢宰维钲出列了,他一脸正义凛然的说道:“回禀主上,罪人廉业竟能做出如此之事,臣实在震惊,臣请旨,彻查廉业,若罪行确凿,请主上严惩。” 跪在一旁的落雨这时明明处在温暖之地,却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廉业拿那么多钱干什么用?冢宰肯定与他还有别的事,可如今廉业一倒,冢宰不救也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 廉业知道自己忠心耿耿对冢宰,结果落到个这么个下场吗? 嬴政一扫台下的群臣,一个个全都低着头,看不出他们再想什么,可对于嬴政来说,臣子的想法他也不需要知道,就像臣下也不能窥探君王的想法一样。 “廉业违法,今革取地官长大司徒之职,其身为大司徒多年,掌管地官府,地官府众官却只有两人发现问题,今追赠玉婼为大司徒,寻其尸骨厚葬,元岳代为掌管地官府之事,除元岳外,地官府一应官员具下牢狱,待秋官府查明其与廉业有无勾结后,再行放出。” 群臣脑子都嗡嗡直响,主上是疯了吗?这么一搞,整个地官府就无人了啊! 当即,内宰睢秀便出列反对道:“主上,法不责众啊!若是整个地官府都有罪,那么地官府的事务岂不是无人来处理啊!” 看了一眼这个内宰睢秀,明仪凝眉,怎么一句法不责众就能脱罪了吗? 犯罪的人多了,这罪难不成就不是罪了吗? 萧何此时还跪在朝堂正中,他想起了整个地官府的乌烟瘴气,于是朗声说道:“内宰不须担心,主上,臣请准许大学学生入地官府为假官,若是其做的好,一年之后,便正式授予官职。” 此言一出,群臣大多数都在反对,嬴政就坐在上面,看着他们吵,明仪有些怜悯,笑死了,始皇帝想要做什么事,哪是大臣们随便就能阻止的。 至于明仪自己都认为,他们这些人在天上太久了,很多都已经失去了初心,一个个除了皮囊年轻之外,心早就苍老了。 而新王,要的是新气象,要的是能适应他们的人。 群臣辩论了好一会儿,嬴政才出声说道:“元岳此法甚好,朕准了,此为诏命。” 诏命二字一出,就代表着君王的决心不容更改。 群臣:那刚刚辩论了个寂寞。 随后,嬴政又说道:“廉业之事交由大司寇落雨和小司寇通古主审。” 李斯出列应是。 “廉业身为大司徒,却监守自盗,如今百姓困苦,他却骄奢淫逸,此为朕即位以来国朝第一案,务必从重从严从快审理。” “是,臣遵命。”李斯和落雨二人应是。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就算结束了,可李斯实在是太显眼了,其他官员怎么能服? “主上,臣认为此事不可交由通古审理。” 明仪看去,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男人。 这人是朝士临宁。 他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脸的悲痛,“主上,岂能因宠而致国家于不顾啊!小司寇乃是秋官次官,官位何等重要,怎么能让一个刚刚飞山的小官担任高位呢!” 因宠! 听的站在玉座之侧的明仪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秦始皇宠李斯,哈哈。 她强行压抑着内心的笑意看向嬴政,嬴政此时脸已经黑了。 他看向台下的李斯,脑子里出现的不是他现在这张清秀白净的脸,而是上辈子那个满脸皱纹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再一转头,是琼蕤泛彩,令满室生光的美人华明仪。 嬴政真的想问问台下这个说他因宠升官的人,能不能睁开你那浑浊的双眼好好看看,君王之侧有这么美的女人在,他能看上李斯那个干巴老头。 就算他现在变年轻了,他也看不上。 不仅是嬴政,李斯也破防了,他深刻意识到如今变年轻的这张脸的坏处,只见他冷冷看向临宁,说道:“在下因才得主上赏识,你岂能如此败坏主上名声。” 他又转头,端正一礼,说道:“主上以臣有才,拔擢于臣,臣深感主上厚恩,请主上给臣十日的功夫,臣必然把廉业查个水落石出。” 对于李斯的能力,嬴政很相信,“好,朕便给你十日时间。” 李斯的十日一出,虽然有些人觉得他是过于骄狂,但也有人认为他是真有能力。 临宁看着这个年轻的后生,一时被他的这种自信所摄,一时也退缩了。 自新王在蓬山接天赦以来,朝堂总是给人一种平稳的感觉,大部分还是以冢宰维钲马首是瞻。 这也不能怪他们,而是这四五十年形成的习惯,而新王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仅这一天,就贬谪了整个地官府。 就连维钲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他对于自己势力受损有预感,但是没了廉业,地官府有的是他的人,还可以让其他人上位,可嬴政这一下子,直接把整个地官府给腾空了。 这是何等的魄力! 熟不知,这还没完。 33、询问 嬴政又看向维钲,对于这个冢宰,他已经忍了很久,今日倒也正好。 “冢宰维钲,你身为六官之长,在错王驾崩这二十七年,为假朝主宰,整整二十七年,廉业在你手下为官,你却未曾发觉,这是你的失职!”嬴政厉声说道。 “即日起,除维钲冢宰之位,贬维钲为小宰。” 石破天惊!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就连明仪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贬了吗? 不过这也是合理的,若是这一切作为冢宰不知情,那就是他能力不够,不堪任冢宰。 维钲本人脸都涨红了,这么多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活让他钝化了。 对于新王,他也不甚在意,这些麒麟选出的王就一定是贤明的吗? 错王当年不也是在万众期待中登临王位的吗? 结果啊!最后的谥号为错。 这个谥号简直贻笑大方。 可如今的这位新王让维钲感觉到了什么是雷厉风行。 他竟然完全不在乎自己这么多年在朝中的威信吗? 他要忍,一时间,维钲彻底清醒过来了,他不能再把新王当做是和错王一样的存在了。 他起身走到朝堂正中,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官帽摘了下来,“臣知罪,谢主上宽宥。” 夏官长大司马舒邈在维钲请罪的那一刻反应了过来,他走上前去,求情道:“主上,冢宰不过是失察罢了,冢宰一心为国,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试问若是降职冢宰,朝堂上下谁还能担此重任啊!” 嬴政想了想,说道:“舒邈言之有理,冢宰之职确实极为重要,既然如此,明仪,便由你兼任冢宰之位吧!” 在一旁站着吃瓜的明仪是万万没想到,这事最后落到了她的头上,嬴政叫她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没回过神。 就,怎么冢宰之位也要我干啊! 明仪还没说话,底下的官员已经沸腾起来了,一个个开始进谏。 有的认为台辅不能掌实权担任冢宰之位。 有的认为台辅何等尊贵,怎能屈就下职。 这话一出,明仪很明显看到原本就因为被贬官一脸菜色的维钲脸更黑了。 只可惜官员们再怎么进谏,君王决心已下,无可更改。 明仪知道嬴政这是信任自己的表现,因此虽然她知道自己又要多一份工作,但还是只能接受了。 台辅兼职冢宰的决定一下,早朝便结束了。 群臣都一脸恍惚的离开了,他们明白这之前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整个地官府都被抓了,春官府一边要筹备登基大典,一边又要遴选大学学子,选出合格的人成为假官。 而秋官府则是要处理大司徒贪污案,预计着整个秋官府都不会闲了,谁让被抓的人太多了呢。 早朝结束,依礼台辅要辅佐君王处理朝政。 因此明仪和嬴政二人是一同前往露霜宫的。 一路上,明仪始终按捺着心情,直到进了露霜宫,已经忍了一夜的明仪挥退了宫人,又让使令警戒。 如此她还不放心,从脑海里找出了一个可以屏蔽声音的法术施展了出来,她才安心。 嬴政就坐在椅子上看着明仪忙的团团转,看她弄好之后,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是面带笑意了。 “台辅,这是要做什么?”嬴政说道。 明仪一听,火就上来了,心想我要做什么你能不知道吗? 但是只要一想这人的真实身份,明仪那股火就灭了,没办法,谁让明仪是个始皇粉呢! 她走到嬴政跟前那个属于台辅的座位坐了下来,下定了决心,抬头问道:“主上,你,你是不是始皇帝陛下。” “正是。” 得到了这个确切的答案,明仪心落在了实处,“真不可思议,主上竟然会有如此奇遇。” “朕也没有想到,朕死后还能有这样一番运道。”嬴政说道。 “主上,您是从一开始就有记忆的吗?”明仪问道。 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这倒不是,说起来,朕恢复记忆与你也有关。” 睁大了眼睛,明仪疑惑的问道:“主上,这怎么说?” 嬴政起身,说道:“你与朕说了秦朝之事后,朕便始终耿耿于怀,之后便恢复了记忆。” 竟然是她的原因,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又想起来未曾谋面的蒙恬还有如今尚在禁军的蒙毅以及李斯,不禁又问道:“主上,您可知,蒙将军还有李丞相他们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前世记忆吗?” “在朕恢复记忆之后,他们陆陆续续也有了前世的记忆。”嬴政说道。 明仪开始脑洞大开,难道这一切和她是青麒麟有关? 不过这件事目前没有头绪,明仪便放下了。 转而继续看嬴政,她那眼神中的崇敬之意满到溢了出来。 “这么看着朕,是何意思?”嬴政说道。 明仪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她从小听到的第一个皇帝就是秦始皇,参观的第一座帝陵是始皇陵,还学过与兵马俑有关的课文。 一开始只是好奇,后来慢慢大了读史书却彻底喜欢上了他,此情无关风月,她对待始皇帝又怎敢有亵渎之思。 曾经她也在网上发过诸如陛下不就是想要一颗长生药吗?给他。 如今,陛下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了。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跨越了两千多年的时光,她竟然还有见到秦始皇的这一刻。 看看自家主上这稀世俊美的长相,明仪有些好奇的问道:“主上,您前世今生都长相一样吗?” 嬴政颔首,说道:“朕年轻时便是如此长相。” 明仪笑了,果然始皇是个帅哥,历代帝王图里面那个人物画像是假的。 还有陛下的剑是不是和曹操一样高,明仪不知道,但是主上的剑也就比她矮点吧! …… 地官府, 李斯看着禁军一个个将地官府的官员带出来,他的脸上只有一片冷漠。 萧何站在他跟前,心下确定此人应该就是那位曾经的大秦丞相,这莫不是太一神的神力,竟然让他一个大汉丞相和大秦丞相同朝为官。 待到所有官员被抓,李斯对他点点头,说了声告辞,便走了。 而萧何看着空无一人的地官府并没有像大多数官员心里想的那样忧愁,而是直接去找了春官府,要了十个春官一起骑着天马去了常世。 他带着诏令走进了傲霜的大学,作为傲霜的大学,虽然因为二十七年没有王,显得有些破败,不过在新王践祚之后,又慢慢人多了起来。 萧何找到了大学祭酒萱姬,这位祭酒还是他的授业恩师。 萱姬是个外表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可实际上这位的年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多大了,反正,据萧何所知,她一直都是祭酒。 向着恩师说明了来意后,萱姬也有些惊叹,“主上当真直接拿下了地官府大部分官员吗?” “正是。”萧何说道。 “好魄力啊!”萱姬感叹道。这位新王的魄力太少见了,这些年她也知道地官贪污严重,但即使是她,所想的也就只是新王登基之后只抓首恶便是了,至于剩下的之后再慢慢清理就是,有些时候老虎好抓,因为他最显眼,可那些苍蝇就不一样了,他们小且多,有的还很隐蔽。 最可恨的是,环境很容易影响人,有些人或许一开始没有贪污的想法,但是在周围人的影响之下,慢慢的就会认为法不责众,从而踏上贪污之路。 “元岳,你此次前来,恐怕不止是和我叙旧,是吗?”萱姬说道。 萧何微笑说道:“何奉主上诏命前来大学挑选有才者入地官府为假官。” 原本还悠闲坐着的萱姬直接精神了起来,她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家这个弟子,说道:“要多少人?” “三十人左右。”萧何说道。 萱姬笑了,不怪她这么开心,要知道官位自古以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过几年就会有一批学生毕业,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国府,毕竟入了仙籍的官员没有退休这一说,大多数学子都是从乡县做起。 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直升的机会,那肯定是要抓住机会的。 这些年轻人都是十分优秀的,或许一开始会不适应,但是年轻人最容易接受各种事务,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理顺事务。 而他们的主管是萧何,萧何是个能够在山穷水尽地步都稳住大后方的人,如今地官虽然艰难,可对于萧何来说,也只是一时而已。 于是,在萱姬的帮助下,召集了所有学子,萧何宣读了诏命。 一时间,这群年轻的十几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眼中迸发出了光芒。 他们的眼中全是野心,读到大学的学子哪个不是以成为官员而努力着,如今有了机会,各个都信心满满。 这是独属于年轻人的青春。 萧何本人对此极为满意,这些人是真正的国家栋梁,若是前世也能设置这样一个学堂就好了。 之后,萧何和十个春官举行了一场面试,从中挑选了三十多个学子充任地官。 34、思念 两人高的白色树木覆盖住了近十米的范围,白色的树干在夜色之中如同玉石般,泛着淡淡的荧光,野木无数低垂的树枝上结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果子。 不时,就有熟透的果实从树上掉落下来,咔嚓一声,椭圆的果实从中裂开,一只雏鸟从中颤颤巍巍的爬了出来。 野木下方凹凸不平的土地上,红彩和青柠小心的避过有果实的地方,将昏迷的几乎和人一样高的大老鼠轻轻放在铺好的地面上。 之后二人便为躺在地上的巨大老鼠处理伤口。 乐俊从疼痛之中醒来,红彩见他醒了后,连忙将手中的水壶递给他。 “这是哪里?”乐俊强忍着喉咙之中的干涩问道。 “这是野木底下,夜晚没有野兽,是最安全的地方。”青柠道。 乐俊脸色一变,强忍着疼痛说道:“快,我们快走,他们肯定会寻找野木的。” “可我们现在离开野木,碰上野兽,也会被吃啊!”红彩急声说道。 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的女孩,乐俊实在不忍心,说道:“我们分开,他们要抓的人是我,离了我说不定你们能活。” 一旁原本默默不语的青柠说道:“恐怕不可能了,他们已经认为我们是一伙的了,他们不可能放过我们了。” “如今只有看运气了,”青柠道:“希望塙麟能保佑我们,走,离开野木。” 红彩见青柠同意了,她也明白事情不可更改,便要起身收拾。 乐俊说道:“二位可不可以先转过头,我穿衣服化作人身,那群人只见过我半兽的样子,人形他们还没见过,说不定可以混过去。” “希望吧!”青柠叹道。 待乐俊换好衣物,化作人形,三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往偏僻的地方走。 一路上,他们也遭遇了几次刺杀,三人拼着命活了下来,一路风餐露宿的离开了申州。 直到彻底离开申州,红彩才松了口气,“这下可以轻松点了啊!” 身体已经大好的乐俊却依旧脸色凝重,“我们一定要小心,虽然现在就要到淳州了,也不一定就会安全。” 一路上,什么也没问的红彩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乐俊,一开始你不肯说,我理解,毕竟我们才相遇不熟,可如今我们已经是生死之交了,你还不肯说吗?” 乐俊摇摇头,他回想起了那残忍的一幕幕场景,以及得知的那个可怕秘密,不能告诉她们,越多人知道就会有越多危险,那群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 “不能说,红彩,你和青柠什么都不知道或许还有活命之机,一旦知道了,他们就绝不会放过你们。” “只有见到王和台辅,才可以说。” 这么想着,乐俊又想起了曾经的错王,一时又向红彩问道:“台辅是胎果对吗?” 红彩再一次无奈的说道:“没错,放心台辅人非常好,她还会给我们煮面呢。” 那就好,乐俊心想,这样胎果出身的台辅选出的王应该也是个锐意进取的人吧! “红彩,你记住一件事,”乐俊看向小少女,摸了摸她的头,严肃的说:“只要我们没到傲霜,就千万不能暴露你是半兽,也不可以变成半兽的样子。” 红彩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知道乐俊不会害她,于是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变作半兽的样子。” 乐俊这时也庆幸幸亏当时阳子说为了方便他周游列国带回各国信息赐予了他仙籍,否则以他当时在申州受得伤,恐怕是活不了了。 一直以来老是沉默青柠的这时也想念起了明仪,真想快点见到啊!那时她们三人的日子多么安稳快乐,而如今却是朝不保夕。 …… 傲霜, 翠篁宫, 仁重殿。 明仪拖着一身疲惫躺在了床上,她把脸压在柔软冰凉的丝质枕头上,面容憔悴,一头深青色的长发早已披散开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 女官玉叶担忧的给明仪按摩着小腿,看着塙麟这一副毫无形象的样子,心中觉得可爱的同时也为她忧虑。 “台辅,你最近这几日太过疲惫了,要不好好休息一天再忙。” 趴在床上躺尸的明仪一动也不动,“不行,再过几日日延王景王泰王他们都要来了,我们要在这之前处理掉廉业之事。” 玉叶心疼的看着明仪,“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这事上,最忙的竟是您。” 趴在枕头上的明仪闻言,差点都要抱住玉叶哭诉一番了,不过她还是忍住了。 工作真的好多啊啊! 什么?你要说这是嬴政信任你的表现? 可明仪与王同生共死,还要什么信任。 太累了,明仪是真没想到冢宰要处理的政务居然这么多,尤其是最近廉业被除,地官事务繁忙,萧何带着一群新手官员几乎是睡在地官府了,才慢慢把事务捋明白。 但可怕的是六官的事务全都要向她汇报,尤其明仪不相信落雨和舒邈,因此秋官和夏官的事务又需要格外注意。 与此同时,维钲被贬作了天官小宰,偏生此人为冢宰多年,那群官员表面上尊敬自己这个台辅,但是做事却总是拖拖拉拉。 气的明仪申饬了好几个官员,又贬了好几个尸位素餐之人。 狠狠的让之前只见识过错王台辅塙和温柔性子的官员们彻底认清来自昆仑的麒麟和生长在蓬山的麒麟之间的不同。 他们终于有了认知,塙麟明仪,很威严。 熟不知,明仪真的是赶鸭子上架。 她面对的情况就是一个刚刚博士毕业的学生,一个没有任何处理政务经验的人突然之间要干一国宰相的活,中间没有慢慢往上升这种流程,而是一步登天,直接当宰相。 这就导致明仪更累了,尤其是她所受的教育和这个世界世界观有时不是那么符合。 只能说幸亏她之前为了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下去狠狠学习了一番。 之前为了防止廉业被自杀,明仪挑了三个使令前去看管他,还别说,在李斯的严防死守和使令的暗地里保护的情况下,才堪堪保住廉业的命。 只可惜敌人也非常狡猾,廉业知道的只是他能知道的,剩下的再怎么查,都会断了线索。 看来暗处的人在廉业被抓的那一晚上,就已经毁灭了证据。 这就搞得明仪心痒痒,你明知这人是谁,可碍于没有证据竟然只能忍。 不过明仪对此也早有预料。 但, 明仪挥退了玉叶和其余女官,整个卧室就剩下了她一人,“若雪,你能出来吗?” “台辅。”女怪的身影慢慢显现,它坐在床上,神情温柔的看着明仪,就好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明仪眼眶一热,她抱住若雪,将头枕在若雪的腿上,“若雪,我想家了。” 若雪没有说话,它知道,塙麟说的家不是这里,是那边世界。 “我想我爸我妈还有妹妹了。” “为什么,我还不能变作兽形,你说是不是我变作了兽形,我就能回去看他们了。” 若雪抚摸着塙麟的长发,柔声说道:“这只是时机未到,总有一日,您会见到您的假亲的。” 不是假亲,明仪心想。 他们就是我的父母亲人,这不是血缘能改变的。 一般来说,胎果在那边世界会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们和父母亲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可明仪却不一样,她的父母很爱她。 这一年,明仪始终不让自己去想父母妹妹,她刻意的将这一切封存在心底,不敢触碰。 可今日,她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家人。 就在今日,李斯上折子将廉业的罪行定了下来,同时将他该受的惩罚也定了下来。 本来,和律法惩戒这一类有关的作为生性仁慈的麒麟是不用知道的,可偏偏她如今兼任冢宰,这一切就报给了她。 腰斩,后枭首示众。 而地官府大多犯罪之人,大部分都判了斩首。 当看到这份折子时,明仪突然意识到了两边世界最大的不同。 原来礼仪那些都是小事,刑罚才是重中之重。 与早已废除死刑等等各种严刑峻法的柳国不同。 在这个世界观和华夏周朝差不多的世界,很多在现代人看来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刑罚,在这里都是正常的。 曾经,砍头就是明仪知道最凶残的了,可不成想,这居然可以算作最轻的。 可明仪最后看着这张折子,她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而是将折子上报给了嬴政。 她很明白,百姓的愤怒,因为廉业有多少百姓死去。 因此他的下场是百姓愿意看到的。 百姓会因为看到他的下场得到一点点心理安慰。 如果是生长在蓬山上的麒麟,这时就应该去祈求君王宽恕了吧!但,明仪想起了曾经看过的新闻,讲述了一个杀人犯连续残忍杀了十几个女孩,最后他被判了死,刑,可很多人都说,他杀的人就应该让他被千刀万剐,这样才能够告慰被残忍杀害的人。 可心中那颗属于麒麟的烂好心却始终隐隐作痛,明仪抱住了若雪,在一身的疲惫下,沉沉睡去了。 35、请帖 从床上醒来,明仪探头一看外面微亮的天光,还有些疑惑为什么女官不来叫醒她。 见她醒来,女官和侍女轻轻拉开纱帘,笑意盈盈的说:“台辅,今日是休沐日,您可以好好休息。” 明仪一听,当即躺倒在床上,默默拒绝了侍女们给她穿衣服的请求,“你们先下去吧!不要等在这了,我再睡一会儿。” 侍女们悄声下去,但是明仪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睡着,反而左翻翻右翻翻,最后在床上磨了一刻钟后,还是起了。 她有点悲伤的想,天天都忙习惯了,睡懒觉都睡不着了。 在宫人的服侍下,洗漱完毕,正要换衣服之际,她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想的要与蒙毅李斯找时间好好聊一聊的事了,结果因为事情太多反而给忘了。 今明两日正逢官员休沐,若是后日,等别国君王麒麟都到了,到时候又会忙起来。 “伯缘,”一旁手捧衣服的少女手一顿,立即跪下,“台辅,您唤臣有何事?” 无奈的看了一眼跪下的少女,明仪说道:“快起来,我之前就说过,在仁重殿我不希望看到你们老是对我下跪,一定要记住了。” 伯缘连忙起来,脸上绽放出笑容,“嗯,臣知道了。” “伯缘,今日有一事要交于你。”说着,明仪让侍女给她拿来了笔墨纸砚。 “我会写两张请帖,你前去送给禁军左将军蒙毅和小司寇李斯,记住要亲手交到他们手里,就说我明日邀请他们一叙。” “是,还请台辅放心。” 明仪在几个宫人的服侍下,穿好繁琐的衣物,正好墨也已经研好了,她便坐在了书桌前,拿起笔写请帖,写着写着突然想起来,休沐日邀请人在仁重殿见面,这和上班有什么区别,要是自己,也不想休息还要来上班的地方吧! 虽然休息日上司约见面也很令打工人无语就是了。 不过明仪理不直气也壮的想,国家百废俱兴,都要忙死了,能找到个休息时间就不错了。 反正如今她是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约哪里见面呢? 想了想,明仪突然想起来,虽说巧国是她的生国,可作为塙麟,她还真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国家。 就连首都傲霜,她居然都没看过。 整日里就待在凌云山的翠篁宫里,这样怎么行? 正所谓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国家治理的怎么样,还是要看百姓啊! “呃,玉叶,你们有谁知道傲霜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有名的餐馆酒馆之类的。” 一众第一次被麒麟询问这种问题的女官们还有些迷茫。 也不怪她们,这些女官们作为天官,职责就是服侍麒麟,而她们的上一任主人就是错王台辅塙和。 而塙和,是个极为高挑,身高八尺的女人,她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睛,容貌绝美,性子更是温柔似水。 她一直恪尽职责,但是错王却命令她杀人,那样温柔的女子最后在失道的无尽怨恨之中死去。 可就连死前,她对待女官侍女们也是极尽温柔的。 在女官和侍女们的眼中,明仪简直不像个麒麟,但有时候,玉叶回想起来,却宁愿塙和是明仪这样的性子。 “臣记得傲霜有一家玉京楼,那里的饭菜和酒水极好,虽然之前因为没有王在位,式微了,可如今,新王继位,玉京楼又繁华了呢!”玉叶道。 “既如此,玉叶,便麻烦你今日去玉京楼为我定一个房间,时间就定在中午。” “是,台辅。” 明仪将写好的请帖递给伯缘,她看着自己请帖上写的字,罕见的心虚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又不是专门学毛笔字的,之前在庆国大学学习的时候,狠练了一把毛笔字,但也就做到个中规中矩字不丑的地步。 可她如今要邀请的二人之一名叫李斯。 这是个字好看的在传国玉玺留下来,青史留名的书法家啊! 就,班门弄斧的感觉。 也不知道每次斯相看到自己给他回复的折子之类的会不会嫌弃啊! 嫌弃自己那完美的字旁边一行丑字。 肯定的吧!但是李斯这种高情商的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管他呢!人有时还是厚脸皮的好,明仪想。 …… 禁军蒙将军府, 好不容易休沐的蒙毅拿起了书,正在看,就听到仆人来传台辅身边的侍女求见。 蒙毅叹了口气,放下自己心爱的书,边走边想他哥什么时候可以来接替他,他其实更想当文官。 伯缘在大厅等候,见到蒙毅前来,立即跪下行礼,把手中的请帖递给了蒙毅。 蒙毅翻开请帖,一脸茫然,台辅竟然请他吃饭! 但请帖都送到了,顶头上司约你,你能不去吗? 尤其麒麟众所周知是王的半身,蒙毅作为嬴政的死忠,效忠嬴政那就不能忽视这位王的半身。 不过,台辅与他虽有交情,肯定不如与玄致的深,“台辅是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吗?” 伯缘摇摇头,说道:“台辅还邀请了小司寇。” 小司寇! 蒙毅这下脸黑了,他和李斯的关系非常不好,前世虽然他的死不是李斯诬陷的,但要说起来,如果不是李斯赵高矫诏胡亥篡位,哪会有后来之事。 如今不过碍于同朝为官的面子情罢了。 结果台辅竟然同时邀请他和李斯,蒙毅还没有去,就已经感到尴尬了。 但,台辅邀请你,你能不去吗?要是不去,怕是满朝文武知道了都要唾弃一番。 而李斯这边,接到台辅的请帖之后,他便面色平静的收好,向伯缘表示明日一定会到。 但回到书房,李斯便在秦朝时期看不到的纸上练起了字。这纸是如此的洁白柔软,与他曾经只能在竹简上写字的感觉截然不同。 也如同他现在的地位。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了。 那是他曾经拥有的君王的绝对信任。 陛下留下他不过是因为他的才能罢了 丞相之位啊!如今这个位置不在属于他了,甚至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一想到那个君王之侧的少女,李斯就克制不住心中的那股酸意。 …… 第二日。 明仪穿了一件绿色抹胸,蓝色绣莲花齐腰裙,外穿一件淡蓝团花大袖衫,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上莲花发钗。 一旁的玉叶欲言又止,明仪见状便说道:“玉叶,你要说何事?” 玉叶便小小声道:“台辅,这样是不是不太威严?” 默默想了想自己天天一身黑,是很华贵,一看就很威严,可如今她要到常世,虽说是私下约见臣下,但又不是什么正事,还是算了吧。 “又不是什么重大场合,这样穿很好,况且,我天天一身黑,早就想换个颜色穿了。” 一旁的侍女也都笑了,“台辅,黑色是贵色,是只有像您和主上这样的人物才有资格穿的啊!可不能嫌弃。” 对此,明仪只有一个想法,等到国家百姓有钱了,她定要进言主上,把这自古以来的服饰颜色的禁令给取消。 打消了玉叶想跟着的心,明仪因为还是没学会骑骑兽,只能让若雪将她带到了傲霜的僻静之处。 她把身上的斗篷戴好,一路慢慢悠悠的晃着,看着街边百姓们脸上的笑容,明仪也笑了起来。 两边的街道虽然仍旧可见曾经的衰败,但是也已经做到了干净整洁,周围的人脸上也没有了惶恐,反而透着一股热烈劲。 明仪不知道玉京楼在哪,但她会问人啊! 生活在傲霜的人们对于著名的玉京楼没有不知道的,一见是个美貌的女子问路,个个都很热情。 可慢慢的,明仪便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她故意转到一个巷道,等待着,不一会儿,四个一身布衣,身体强壮的男人就出现了,她二话不说,直接召唤出了五个使令抓住了这几个男人。 “妖,妖魔!”几个男人见到妖魔,顿时一慌,腿都被吓软了,他们死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抓着他们肩膀的妖魔。 明仪缓缓走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跟踪于我。” 个子最矮的男人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看是那个被他们跟踪的女子,一时吓得脸色苍白,这是碰上硬茬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使唤妖魔? “饶命啊!我们就是正常的走路,没有跟踪您啊!女郎,求求您放了我们吧!” 明仪冷笑一声,故意吓唬道:“是吗?你们认为我看不出来是你们跟踪我吗?我劝你们给我说实话,否则,我不介意让妖魔吃了你们。” 几个使令一听,那是立刻张开大嘴,说实话,自从跟了台辅,真的好久没吃人肉了。 结果没想到这四个人里,三个都是金玉其外,直接被这么一吓,就昏过去了,反而是四个人里最瘦小,还醒着。 瘦小男人看了一下已经昏过去的同伙,在妖魔的威胁下,只好说道:“我们没在傲霜见过女郎您,又见您一直在问路,想必是外乡人,您又这么美貌,我们就起了歹意,想把您绑了,卖了!” 36、酒楼 明仪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副容貌有多招人眼了。 “哦?卖去哪里?” 瘦小男子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明仪见状,给抓着男子的夕展使了个颜眼色,夕展会意的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里面的獠牙,瘦小男子被吓的如同倒豆子一般立即说道:“饶命啊!我说,说,是卖到娼寮那里去。” 娼寮也就是所谓的妓,院。 明仪当即回想起来当初刚到庆国边境的遭遇。 庆国还是私下偷偷搞的,明面上妓院早就取缔了,可她们巧国,这一优良传统还留着啊! 最气人的是,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一出门必被盯上的光环吗? 上次在庆国被绑了,这次在巧国还能遇见这种事。 自己才是第一次到云海下的傲霜,就这么出现一次,他们就盯上了,那么除了她之外有多少外乡人被卖到那里去。 等等,这边世界人都是从树上结的果子里生出来的,男女之间的差异也就只有外表,力量之类的没有差异,他们能光卖女子吗? “你们,光拐卖女子吗?” 瘦小男子支支吾吾,在妖魔的胁迫下还是说了实话,“只要长得好,我们不拘男女的。” 果然! 一时间明仪想起来了曾经看到过的各种惨事。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起考验。 也不要以为换了一个世界,人就会不同。 人啊!都一样。 明仪毫不怀疑她想到的惨事,因为凡是能被她想到的,就一定会有人做过。 这些人肯定有一个产业链,于是明仪便说道:“你今天还算幸运,遇见了我,我这人心地善良,你们只要向我发誓不再害人,我就把你们放了。” 瘦小男子眼睛一转,立马伸手右手,“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要是再干,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明仪满意的点点头,“好,那我就走了,记住不许害人!” 说完,明仪便走了,她用余光看着那个男子,只见男子费力的扶起两个人,就走了,“沉璧,跟着他们,然后将你看到的全都告诉我。” 脚下的阴影扭动着,化作了一个黑色的拥有上百条触手的章鱼状怪物,它藏在阴影之中,顺着灰色的石墙缓慢的爬动着,悄无声息的跟随前方的人。 明仪越看越有种,她好像是什么大反派的错觉,看看她手下这都是些什么炸裂的妖魔。 阳光正盛,已经到了午时,明仪加紧步伐前去了玉京楼。 在路人的指引之下,明仪终于走到了玉京楼,不得不说,玉京楼果然是整个傲霜最大最著名的酒楼。 玉京楼高约二十丈,三层四柱,柱子上还刻着百年前巧国有名的诗人雪姬所留下的五言诗。 门口有两个可爱俊俏的门僮,明仪走上前去,两个门僮双眼一亮,这女子斗篷裹得很严实,可看那通身气派,定不是普通人。 “客人,您请进。”左边的少年已经殷勤的过来了。 “我有预约。”明仪说道。 少年领着她进了楼里,喊了一声:“兰惹,这位客人有预约。” “哎!我这就来。” 远处跑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脸上挂着笑,“客人您预约的是哪间?” “长生阁。” 兰惹原本殷勤的表情更加和蔼了,“原来是云上的贵人,您请——” 明仪一路随着兰惹走上了三楼,兰惹打开长生阁的门,她进去后,发现蒙毅和李斯已经到了,二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整间房屋中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见到明仪进来,原本端坐的二人起身行礼,明仪赶紧制止了,“二位莫要多礼,今日是我私下邀请二位,言私不言公,请坐吧!” 蒙毅和李斯只好继续坐了,明仪坐好后,对二人尴尬的气氛熟视无睹,她约这二人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不过,就算他俩是两千多年前的古人,但同为昆仑人没什么气氛不是一顿饭可以缓和的,鸿门宴除外啊! 但今日这场又不是鸿门宴。 她神情自若的对兰惹说道:“请把你们这里的名菜和名酒都上上来,要两份,我的那份记住要全素的。” “是,我们这就赶快上菜。” 兰惹越发谦卑,要知道在几刻钟前,里面两位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觉得这二位一定是贵人了,那通身的威严气派,定是高官。 没想到,这样的两位人物竟然还要给面前这个少女行礼。 “台辅,”蒙毅先开口了,“不知您邀请我们是有何事?” 明仪笑道:“私事而已,你我同朝为官,你又是主上心腹,联络联络感情。” 一旁的李斯对此不以为意,台辅能是这个意思吗? 要知道这一世,蒙毅跟随在陛下身边长,而他不过是十几日前前前去见了陛下而已,虽然他官位一步登天,但对于台辅而言,他恐怕还够不上主上心腹之称。 “台辅,那您为何邀请臣,臣不过是之前向主上毛遂自荐,主上欣赏臣的才华,论跟随主上的时间,还比不上射人玄致。” 明仪继续微笑,“通古说的有理,但是玄致跟随主上的时间和你相比那还是短了。” 什么意思? 李斯惊疑不定的想,难道是塙麟猜到了他的前世身份? 怎么会?难道是因为她是胎果出身,对他们很了解的缘故吗? 可他知道的,昆仑那边早已经是两千多年后了,一个出生在两千多年后的胎果,居然能猜到他的前世身份吗? 蒙毅也有些吃惊,不过他想的是主上连这事都告诉台辅吗? 见二人的神情,明仪心下有些暗爽,哈哈哈!这就是我知道你们,但是你们不知道我的快乐。 尤其一想到这二人的身份,那就更有意思了。 正说着饭上来了,巧国执行的是分餐制,因为是上了三份菜,李斯和蒙毅那边是玉京名菜,而明仪这边则是素食,虽是素食,却做成了肉的样子,鲜嫩的豆腐羹,有些辣的爆炒菌菇等等,再加上玉京楼特有的名酒白玉京。 明仪本人对于酒水没有多大爱好,便让侍者撤了酒,换了桃汁上来。 一番推杯换盏下来,原本僵硬的气氛也缓和了。 虽然这只是表面气氛,没办法仇太大了。 吃完了饭,三人喝着酒和果汁,见二人都放松下来,明仪冷不丁开口道:“蒙上卿、李丞相。” 李斯一顿,将杯中酒饮尽,应了一声,“臣在。” 蒙毅转头看看李斯,再看看明仪,也应道:“臣在。” “台辅,您什么时候猜到我们的身份的?”蒙毅问道。 “抓捕廉业之前。” “台辅,臣斗胆一问,您是如何猜到的?”李斯是真没想到,这样奇特的事,她居然也能猜到。 明仪看着两人,朗声说道:“试问能让斯相、蒙氏兄弟全都效忠的人,能是谁?总不可能是胡亥吧!” 胡亥二字一出,李斯和蒙毅二人顿时有种被恶心到的感觉,毕竟二人论的话,还真是全都被胡亥害死的。 一看二人的样子,明仪对着李斯说:“斯相啊!后悔死了吧!” 没想到这位台辅会这么直白的询问,李斯一时之间默然了,怎么可能不后悔,只恨不能回到当初。 为了手中的权势,结果最后身死族灭,这让李斯彻底意识到了,原来不论他多有才能,如果君王不用,那才能也如同没有。 明仪见状,说道:“昆仑的唐朝有一位文学家曾写过一篇《马说》,其中一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不正是如此吗?” “作为两千多年后的人,我不知道当初你们是如何的君臣相得,可蒙上卿,李丞相,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如今已是新生,望二位不计前嫌,同为主上效力。” 这些时日,蒙毅一直避免与李斯接触,就是无法释怀,不止是他,就连兄长蒙恬也因李斯而死,可死后转世,还能恢复前世的记忆,继续追随陛下,这就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台辅,臣明白了。”蒙毅说道。 明仪心下感叹,蒙毅的脾气是真好啊!怪不得主上这么信任他。 论起来,他们才是真正的亲密吧!曾经一起与君主一统八荒,横扫六合,而她才是后来者。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 王与麒麟的羁绊是何等的深厚,她才是君王的半身。 向二人说明了自己知晓他们身份后的明仪也觉得放下了心上一件事。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之后,三人便一同出了玉京楼,于楼门口正要告别,便听到一声:“明仪!” 明仪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怎么会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明仪!看上面。”清脆的少年声响起,明仪抬头看向楼上,玉京楼的二楼靠窗口处正靠坐着一个头包着布,一身灰衣的十三四岁小少年。 见她看过来,小少年挥手一笑,“上来坐坐呗!” 我眼花了吧! 明仪心想。 他怎么会在这儿啊!不是应该明后天才到吗? 蒙毅和李斯本来正要走,见此也停了下来,楼上的是什么人?竟然直呼台辅的名字。 “哟!这可太幸运了,楼下的美人,要不上来喝一杯?”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小少年的身后传出,不仅如此,那松松扎着一头墨绿色长发的俊美青年还手拿酒杯从二楼的窗户探出了头。 一看见明仪,他还大笑着说:“来不来,明仪。” 这下明仪真的成了全场焦点,她尬的脚趾都要扣地,见蒙毅那询问的眼神,只好解释道:“这是我在庆国认识的友人,让二位见笑了。” 啊!不是说好了,明天才来的吗?怎么这俩今天就已经在傲霜喝酒了啊! 37、聊天 李斯若有所思,他看着楼上的那两个人。 能直呼一国台辅名字,还没有丝毫畏缩之态的,再一看那窗口坐着的小少年,明明在酒楼房间里还要包着头。 看来此二人应该是王和麒麟,递交了国书,明确王和麒麟都要来的几个国家中,符合的也就只有延王和延台辅了。 真是不可思议啊!这样看似放浪的人,居然是治世五百多年的稀世明君。 “台辅,臣和蒙将军要不要前去拜见。” 明仪对于这一照面就被李斯猜出了身份的情况,也感到很正常,毕竟这是李斯嘛! 但,以她对延王和六太的了解,他俩穿成这样,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反正明天就要正式见面,到时候再说,“不用,明天正式拜见便是,延王和延台辅不喜如此,我上去就行了,你们先回吧。” “是。”二人告退。 对此,李斯其实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对待,毕竟上辈子,他对于别国君王,那就是想尽办法坑对方,心心念念想着怎么灭他国。 结果现在转世到了这个不允许君王发动对别国战争的世界,这让他的谋国之术有种没有用武之地的感觉。 明仪转身进了玉京楼,上了二楼,延王尚隆和延台辅六太见她进来,高兴的招手让她过来坐。 明仪便从善如流,坐了过去。 她看着这对主从,笑着说道:“见过延王陛下,延台辅。” 六太从窗台处跳了下来,坐到了桌子上,笑着说:“哎,这里可没有延王延台辅,只有风汉和六太呦!” “风汉?”明仪眨眨眼,笑着看向延王,“延王陛下,这不会是您的假名吧!” 尚隆给明仪倒了一杯酒,得意的说:“没错,怎么样,这名字不错吧!” “嗯,”明仪眼睛一转,促狭一笑,说道:“确实不错,风流的汉子,人如其名啊!” 尚隆哈哈大笑起来:“这解释有意思?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让塙台辅看清了我的真实面目啊!” 明仪也笑了起来,“二位怎么今天就到了,雁国的官员们也到了吗?” “呃!这个嘛!是我们先到的,他们要明天才能到。”六太说道。 喝了一口延王亲自到的酒,明仪叹道:“还别说,这延王亲自倒得酒就是好喝啊!” 尚隆也是满头黑线,有些疑惑的看着明仪,说道:“我记得当初见你,你不是这个样子啊!那时一副忧郁的样子,六太可担心你了。” 想起来那时刚刚知道自己是塙麟时的惶恐和困惑,这才过去不到半年,自己就已经完全适应了身为台辅的生活,她复杂的说:“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甚至,明仪突然感觉到莫大的恐惧,如果有一日,自己回去那边的世界,她还能适应吗? 当初刚穿越来,第一时间就是寻找手机,可现在,原来以为离不了的手机,也已经好久没想到了。 六太见状,便笑着说道:“怎么样?泰麒是不是很靠谱啊!小家伙。” 这感觉也太酸爽了,一个外表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叫自己小家伙。 不过这只是外表,外表,明仪心下感叹。 “蒿里人真的特别好,谢谢六太,若不是他,我对于身为麒麟的身份还很难适应呢!” “那就好。” 三人一同看着已经车来人往的街道,尚隆感叹道:“我还记得几年前路过傲霜,那时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街道上房屋被妖魔破坏的七七八八,路上看不到一个人,没想到,新王登基不过三月的功夫,就已经恢复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明仪你找到了一位明主啊!” 可不是嘛!明仪虽然看着外面这一幕心里很满足,可一想到自己和主上是怎么日夜操劳,还有一帮大臣们,最可怜的就是萧何,如今不过是中大夫一级的官吏,结果干着上大夫一级的六官长的活,如今好不容易休沐日还在地官府忙。 听说,萧何本人把铺盖都带到了地官府。 “都是大家的努力啊!” 听着这一声感叹,尚隆也笑了,看来是很忙啊! 一旁的六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仪,听说你如今还兼任冢宰之职啊!” 他还很佩服,“你可是刚回这边不久,就能接下冢宰的职责,可真厉害。” 明仪接受了来自治世五百多年之久的宰辅的夸奖,但是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啊! “小鬼!你要是也能替主分忧,接下更多的政务就好了,我也能缓缓了。”尚隆笑着说道。 坐在桌子上的小少年闻言,转过头气愤的说道:“你还没缓够吗?每次你偷偷跑掉都把我一个人留宫里接受朱衡他们的责问,也不把我带上!” “好了好了,我错了,”男子立刻上前揉着少年的头,“我这次偷跑不就把你带上了吗?” 啊!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虽然早就知道延王和延台辅不是想象中的样子,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也有些幻灭啊! 再一想自家那正正经经的主上,如果也变成这样,那算了,接受不了。 六太被自己主上安抚好,尚隆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明仪,看你刚才和人说话的样子,你约见了官员吗?” 话说,麒麟请客这种情况也很少见,众所周知,麒麟都是孤高不恭的生物,他们大多数只会在乎自己的主上,对于其他官员来说,麒麟是上位者,作为尊贵的存在,他们本也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虽然和塙麟认识不久,尚隆也发现塙麟身上的人的感觉太重了,几乎没有麒麟所特有的野性。 “是的,今日正逢休沐,那二人皆是主上心腹,我与他们同朝为官,便趁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了。”明仪说道。 果然,尚隆仔细打量明仪,他不得不承认,明仪在他见过的女子中也是最美的,“明仪,你可能化作原形?” 无疑,这是明仪的痛脚,也是让她自己始终怀疑自己的一点,“我不能,目前我仍不能变化身形。” “麻烦了啊!” 作为麒麟的她更加认同自己是人,以至于变化不出身形,尚隆询问的眼神看向六太,六太摇了摇头,这种情况前所未见,毕竟从来没有过流落异界这么久的麒麟。 一般来说,麒麟若是流落到虚海那边的世界,没有被找回来的话,在污秽之气的影响下一般活不过十多岁,可明仪却安安稳稳活到了二十五。 这或许就是青麒麟的特殊。 而特殊,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对此,明仪虽然在意,可她明白事情不是你在意就能做到的,“没事,多谢你们的关心,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说不定哪天我就能变化身形了呢!” “也是。” 尚隆也有些赞叹她的心态,真的是跟当初完全不一样了啊! “也不知道塙王是个怎样的人物?”尚隆说道。 想起自家主上,明仪突然想念起他来,这就是麒麟吗?不过才两日不曾见面,心中就已经开始思念起来了。 “延王陛下不必好奇,明日不就见到了吗?” “也是。” “那今日你们二位住在哪?不若先随我回翠篁宫?”明仪说道。 主从二人那是有志一同摇摇头,说道:“那还是算了,我们打算等雁国的使团,到时候一起去翠篁宫。” “好吧!”明仪很遗憾。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明仪便起身告辞。 她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感应到了沉璧快要回来,她四下看看,找了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 不远处,暗色的阴影在墙根处缓慢爬行,到了明仪跟前,那影子之中伸出了两根肉色触手,“台辅,我已经探查完了,你要看吗?” 明仪点点头,那两根肉色触手突的增长,向着明仪身上爬来,明仪忍耐的闭上眼睛,那触手爬啊爬!到了她的眼睛处,长出了无数细如牛毛的触手,牢牢的扒在明仪的眼皮上。 她感觉眼睛传来轻微的刺痛,随后,原本的一片黑暗荡漾出了一阵水波,视线变得明亮起来。 她看见了一栋雕梁画柱的精致两层楼,门口的两根柱子漆成了绿色,打扮精致的花白头发的女人恶狠狠的看着瘦小男人,责骂他一顿后,命令他去看管地下室。 跟随着瘦小男人从青楼的后面柴房的洞中往下走,逼仄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下去,两边幽暗的烛火忽明忽暗。 待走到尽头,豁然开朗的是十数个牢房,牢房的外面是张木制桌子,瘦小男人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鞭子,狞笑着走进最中间的牢房。 牢房里,见到他进来,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男子被吵的直接一甩鞭子,把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打的皮开肉绽,“给我闭嘴,再出声,我就把你们活活打死。” 一时间,一屋子的孩子全都安静下来,那个被打的女孩捂着嘴,默默流泪。 男子随手拉过一个容貌清秀却长着兔耳朵的男孩,一脚踢倒,踩在他的脸上,狠狠碾压,“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倒霉吗?” “谁让你们是半兽,不过就是一群畜,生,也敢把自己当人不成,你们要是人,早在青楼吃香的喝辣的了,也不必被关在这儿。” 正要再看,明仪眼睛一痛,触手消失了,“台辅,抱歉,我的能力只能看到这些了。” “没事,你做的很好,沉璧。” 他们这些人,抓半兽做什么? 被绑来的人在青楼,那么这些半兽呢! 明仪突然想起来,按理说,里木诞生人和半兽的概率是一半一半,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明仪只见过红彩一个半兽,还是听她说的,从没见过红彩的兽形。 那么剩下的作为一半人口的半兽去哪了? 总不至于所有都死在妖魔之口和被父母抛弃死了吧! 38、交谈 越想,明仪越有些不寒而栗,他们要把这些半兽都怎么样?要做什么? “夕展、沉璧、秋露、清溪、成申,我命令你们,藏在影子之中,监视这个地下室,看看他们要将半兽都用来做什么?如果涉及到他们的生命安全,可暴露救人。” 五个妖魔在影子中应道“谨遵台辅之命。” 这事,恐怕要与主上说一声了。 她喊出若雪,由她抱着,在僻静处飞上了天空,若雪那清透的蝶翅轻轻扇动,引起一阵破空之声,须臾之间,已然扶摇直上九万里。 常世越变越小,最后在明仪的眼中化作了豆子般大小,傲霜城中的人们,也变作了一个个黑色的圆点。 越来越近了,若雪抱着她一路向凌云山飞去,凌云山名副其实的高耸入云。 她们一路飞去,先是飞过了山下所在的国府。在朝上飞,是云海下方的凌云山半山腰,是中大夫以下所在的官府和府宅,这就是外朝。 最后,她们越飞越高,飞上了云海,在云海的最上层,被百姓认为是天上的地方,便是凌云山的山顶,山顶上是王宫和位在上大夫高官的官府与府邸所在的燕朝。 站在禁门处,若雪消失在了影子中,明仪站稳,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找到时间去学习骑马和骑妖兽,否则每次都要被若雪抱着飞来飞去,她的脸往哪搁,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严,要是被那些整日里不知道干啥的官员嘲笑了怎么办? 士兵开启禁门,这是只有王和麒麟才有资格进入的门,她踩着有些发软的脚步,一步步朝王的居所走去。 果不其然,嬴政此时仍在处理政务,作为台辅的工作量与作为王的完全不能相比。 对于一位掌控欲极强的君主,他对于现状是十分不满的,可他也在一直忍耐。 整个国家只应该有一个意志,对于这些时日,官员们的拖拉闲散和表面配合,嬴政看在眼里,早就已经给他们判了死刑。 可偏偏国朝新立,新王践祚才几个月,虽然雷厉风行的处理了整个地官府,但是国家凋敝已久,萧何已经是努力的找出能用的人了。 这样的手段,现阶段也只能用一次。 还是要忍耐啊! 嬴政在这时回想起了前世十三岁即位之后,忍耐的那十年。 没事,与前世总觉得寿命不久的紧迫感不同,如今他有的是时间。 看着嬴政,明仪的内心涌上来无限的欢喜和无限的依恋,那颗心砰砰的跳动着,嬴政看过来的一眼,便让明仪心神一颤。 麒麟就是这样的生物吗? 只要稍微离开君王的身边不久,便会如此的思念吗? 这不是爱情,明仪明白。 可就算是爱情,能有这样的感觉吗? 君王的一举一动都牵动她的心。 原来那句不离御前,是事实啊! 走到君王跟前,明仪躬身行礼,嬴政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玩够了?” 嗯,这倒没有,毕竟巧国现在又穷又苦,就算是首都也没啥好玩的。 她厚着脸皮说:“臣思念主上,便回来了。” 嬴政一笑,“和蒙毅,李斯谈的怎么样?” 她见到君王的微笑,便生出一股想要亲近的感觉,“说开了,只是李丞相他极为悔恨啊!” 嗤笑一声,君王扔下手中的朱笔,冷冷的说:“悔恨又如何?发生的事改变不了了。” 想起来了大秦的覆灭,明仪轻声问道:“主上也悔恨吗?” 回想起了自己用尽心血的大秦,嬴政的手紧紧抓着桌子,说道:“如何能不悔,不恨,只可惜回不去了,两千年的时光太久了。” 大秦的弊病他看在眼里,可前世每况日下的身体和完成前所未有的统一大业的自信让他一步步越走越急。 一切的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大秦打败了六国,可最后吹响王朝丧钟的居然是之前从没有过的农民起义。 至此之后,在他建立的封建帝王制度之下,近乎每个大一统王朝,全都灭亡于被高高在上的皇帝所不在意的黔首所做的农民起义。 原来,这些如同牛羊一般的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就转世到这个神仙妖魔共存的世界,支撑着君王那高高在上的神位的也是普通的百姓。 而麒麟,是民意的具现化。 要想永远的活下去和统治下去,就不能忽视这些生活在云海之下的民众。 “台辅,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就让他来问一问,身为巧国民意具现化的麒麟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国家? 明仪愣住了,这是自选王以来,嬴政第一次问这样的问题。 在这个奇特的世界中,没人比她更明白嬴政是多么强势伟大的帝王。 她始终相信国家所遇到的难题,在他手里都会迎刃而解,他是霸主,可他不会是一个仁主。 不过,明仪也不确定,如今的嬴政会不会也这样,他知晓了秦的覆灭,又转世到了这个世界,他的眼界已经横跨了两个世界。 更妙的是,嬴政的身边还有一个来自在他之后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人。 前世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也在今生实现,他不再是凡人,而是神,可神的御座却是由凡人支撑的。 最后,明仪回答道:“我想要一个如同现在的昆仑那样的国家。” 嬴政曾经听明仪说过如今的昆仑是什么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台辅,这可真是雄心壮志啊!不过,”他又笑了起来,可他的眼神中是汹涌的战意,“这才有挑战不是吗?” 明仪也被感染了,说道:“主上,如今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可以做到更好,不是吗?” “台辅所言极是。” 二人相视一笑。 明仪又说道:“主上,我今日还碰到了延王和延台辅。他二人提早来了,我本欲邀请二人,但延王主从更想等明日雁国使者来了在一共前来。” “他们来的倒是快,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来翠篁宫?” 明仪很无奈,“延王主从好郊游,他们来早就是为了见识巧国的风土人情。” 嬴政对此很理解,毕竟他上辈子也喜欢巡游全国,“台辅,不止是这件事吧!可还有他事?” 明仪不再迟疑,便将她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她纠结的说道:“理智上臣知道不应该打草惊蛇,这样说不定可以抓到更重要的,但感情上臣实在无法坐视那些孩子受伤害。” 还真是善良啊!麒麟的本性果是仁慈,嬴政想到。 那些人抓半兽去做什么? 嬴政对此也想知道,“台辅,麒麟的本性是仁慈,有些事你可以不用插手,将它交给朕去做。” 可,明仪其实心中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想到嬴政的忙碌,她又迟疑了,“主上公务繁忙,臣不该以此烦忧主上的。” “无事,国府之中官员无数,若是什么都是朕和你去做了,要他们有何用?李斯的才能,明仪你也知晓,朕决定将此事交由李斯去查访。” 啊!明仪感觉有点心虚,好家伙,这吃个饭回来的功夫就为斯相又找了个工作,斯相他能忙的过来吗? “主上,罪人廉业虽然已经被判刑处决,可其人涉及太广,牵涉其中的官员和家属极多,小司寇能有时间再去处理其他事情吗?” 嬴政看向自家这位心地善良的台辅,勾唇一笑,那笑透着冷淡,“能者多劳,李斯如今也入了仙籍,累点算什么?又累不死,时间挤挤就出来了,台辅,你说是不是?” 虽然,入了仙籍成了地仙,只要不被砍去头颅,身为仙人就不会死,可也会累啊! 这样的强度,嗯!是李斯该得到的下场。明仪理直气壮的想。 此时,已到了晚上,明仪看了看天色,就猜到嬴政肯定又忘了餐食。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主上,虽然你入了神籍,可身体也不是这么个糟蹋之法吧!不能因为处理公务就忘了用餐的时辰吧!” 嬴政睇了她一眼,说道:“往常台辅都是与朕一同用膳,不成想,不过是休沐两日,台辅就忘了这事了。” 明仪登时无语,谁放假还想和顶头上司在一起吃饭啊! 李斯和蒙毅对此有话说。 虽然她确实很是思念王,可有些时候也是要处理一下私事的嘛! 但,主上自从即位之后,一直就在翠篁宫,也未曾出去过,前世的陛下好像不是这样的,他本人很喜欢四处巡游,虽然这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威慑四方,也能看出他确实不喜欢老待在一个地方。 如今恐怕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收拢权力的原因吧! 明仪看向君王,说道:“主上,等以后,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我们也去各地转转如何?纵览我巧国风土人情,可好?”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向他许诺,嬴政心想,不过,这感觉也不差就是了。 他与她之间,本就是不可分割的。 “好,到时候你我一同好好欣赏这大好河山。” 39、半兽 “啪!啪!” 一声声的鞭子从空中划过的破空声,孩子们惊恐的看着鞭子,四处躲藏。 “求求您了!” “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啊!” “好痛,放过我吧!” 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幽暗的监牢里,无数孩子爬着躲藏,也有人奋力上去厮打,最后还是被一脚踢开,汩汩血液混着腥臊之味,让瘦小男子更加激动。 “你还在这里打他们干嘛!”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监牢外传来,“这群小畜生有的是时间打,刚刚老鸨说体恤我们这些天到处绑人的辛苦,叫了五六个漂亮小妞,走不走,你要是还在这儿,我就先去了。” 瘦小男子一看自己在地牢里鞭打了十几个孩子,这时也满意了,立刻高声说道:“玩够了,走,我们尝尝鲜去。” 说罢!他走出监牢,还不忘将监牢锁好。 待瘦小男子走后,监牢里的孩子们才松了口气。 绿衣不顾身上被打的一道道渗血的伤,爬到那个一直挡在三岁女孩琦琦的瘦弱身影前。 “寒云,你没事吧!” “嘶!”那瘦弱的能看见皮包骨头的寒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被他挡在身,下的,是个白皙可爱的女娃娃。 “没事,绿衣,两道鞭伤而已,我带着琦琦躲在角落处,没受多少伤,倒是你,你身上全是伤。” 绿衣勉强一笑,“我也没事,反正挨打久了,习惯了。琦琦她没事吧!” 寒云将被吓得呆愣住的小女孩从怀中带出来,小女孩愣愣的,仿佛是吓的呆住了。 绿衣见状,上前抱住了小女孩,抚摸着她干枯的发丝,好一会儿,周围被打的少年少女们全都依偎在了一块。 “我们会死的吧!”一个男孩说。 “我不想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一个腿上全的红肿痕迹的女孩喃喃说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一定会的!” 她像是在说服自己,可最后越来越不确定。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我们?”棕熊样的半兽少年看着自己这一身厚厚的皮毛,落寞的说:“半兽非人,律比畜产,这是错王死前的法令,到了现在,我们半兽是地位最低的存在,我们与真正的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会说话,可在那些人眼里,我们也不过是会说话的奴隶而已。” “不是的。”寒云说道。 他转过头,看向棕熊,头上的兔耳也随之一动,在疼痛中,他化作了一只灰色的大兔子,“我的爷爷他也是半兽,他曾经还做过官!” 周围的孩子们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起来“不可能,身为半兽成年后连田都不能有,怎么能做官?” 兔子少年怀念的说道:“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曾祖母是错王没有即位之前就飞山的,在错王没有登基的时候,虽然那时对半兽有所歧视,可依旧可以授田,可以上学,可以做官,经商,而不是现在这样。” “怎么会?我们不是律比畜产吗?原来还有那样的时候。”绿衣不敢相信。 “那时,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最初,只是言语上的歧视……” 永祥元年春,三月。 寒蓉和三四个半兽官员一起走在王宫之中。 他们本来昂首挺胸,却在周围一声声的窃窃私语中,慢慢低下了头。 那是一道女声,“天啊!一想到要和这群半兽共事下去,就好难受啊!你看那个男半兽,哎!不对,应该叫雄性半兽,他居然露出了脖子上的绒毛?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你们还记得主上今日有多生气吗?一个半兽见主上,居然以兽体出现,直接吓到了主上,直接被以大不敬之名处死了。” “他们人不人,兽不兽,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父母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才会有半兽作为儿女。” 寒蓉感到难堪极了,她审视自己的着装,穿的很正常,也没有漏出什么兽的样子,可那周围官员的目光,却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 看着自己的几个半兽朋友低着头,她勉强安慰道:“没事,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可李凝死了,明明他穿了衣服的,只是见到主上过于激动,露出了兽形而已,明明先王在时,也没有什么律法说半兽官员面见主上不能露出兽形啊!李凝就这样死了!”男子紧握拳头,痛苦的说。 寒蓉也忍不住了,李凝是她的好友啊!“我们快点走,回到府邸就好了,忍着吧!只要遵守规则,就会没事的。” 永祥二年秋,八月。 一众半兽官员跪在地上,听候诏令。 “半兽,乃父母获罪于天,天施与惩罚所生也!生而有罪,今,主上诏,曰半兽为官,乃大患也!其形态鄙陋,众臣厌之,此后,凡半兽者,不得为官!” “怎么会!”寒蓉大喊道:“我等兢兢业业,为官未曾有错啊!” “是啊!主上怎能如此对我们,我们一直以来,都遵守规定,勤恳为官啊!”一个半兽男子气愤不已,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没有错啊!” “唰!” 寒蓉还没反应过来,她只听到了冬器出鞘的声音,只那么轻轻一捅,男子身上就喷出了血花,那是心脏的部位。 须臾之间,一个曾经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消失了。 “庶人不遵诏命,主上令,可直接杀之。” 王师校尉冷冷的收起手中的宝剑,“可惜了,” 寒蓉抬头,带着希冀。 “可惜这人已经被削了仙籍,用冬器杀他,可惜了我的冬器。” 寒蓉紧紧抓住身边想要起身反抗的人,“没用的,他们会杀了我们,走。” 不能做官就不能做官,起码我们还活着。 总不能更差了吧! 永祥十五年夏,六月。 脸上有着几道细细皱纹的寒蓉站在里家的布告栏前,一字一句的看着,“半兽,不在允许上大学。”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回到家,家中,是她十岁的儿子,也是个半兽。 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说道:“阿娘,我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温柔的摸着自己的孩子,当她和前任丈夫从里木将他从树上摘下时,夫妻二人充满了喜悦,可果壳破开后,又是一个半兽。 原本开心的丈夫在一日日孩童的哭闹声中爆发了,“我们分开吧!我受不了了。” 寒蓉惊愕,“为什么?” “他是个半兽啊!” 那时的她很是痛苦,质问丈夫,“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成婚?” “我没有想到,半兽的地位还能更差!” 她放下回忆,温柔的问儿子:“什么好消息?” “老师说我很聪明,他要推荐我去读少学,这样我以后就能上大学了,虽然不能再做官了,可我还可以经商啊!” 永祥二十年, “阿娘,”已经十五岁的男孩从少学回来了,他惶然的看着母亲,眼中已是泪水,“三日前,主上下令,以后半兽都不能上少学了,也不能经商了。” 寒蓉颤抖的手摸着儿子的头,安慰到,“没事,你还有五年就要成年丁了,到时候分上土地,也可以养活自己。” 但,少年没有被安慰到,“阿娘,真的吗?不会更差了吧!” 寒蓉想着,怎么能更差呢! 永祥三十年,夏。 寒蓉的儿子拿着手中的青苗,冲到了母亲家中,他像是发了疯,“阿娘,我们活不了了,我们活不了了!那是我们的王吗?他要逼我们去死。” 已经头发花白的寒蓉颤颤巍巍的起身,看着发疯的儿子,“怎么了,我的孩子!” 青年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说:“主上诏令,半兽不算成丁,从此后,收回半兽的土地,我们要死了,阿娘,土地里的青苗都快要成熟了啊!我们马上就要有粮食了,再等两个月,就能收获了,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年老的寒蓉看着儿子,一时之间,泪流满脸。 “为什么?我们已经退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身为半兽,究竟做错了什么?” 屋内,年轻的儿媳抱着个男婴,茫然的走了出来,她看着丈夫和丈夫的母亲。 她没想到,只是带着孩子来母亲家,怎么就会遇到这样的事。 看着年轻俊秀的丈夫,她安慰道:“没事,我还有地,我们少吃点,总能养活孩子的,反正不会更差了。” 永祥五十年,既错王末期。 寒蓉的儿子埋葬了自己的母亲,她是饿死的。 然后再是妻子,在常年累月的劳作下,妻子也撑不住走了。 最后,年轻的儿子络丝哭着埋葬了父亲。 “主上诏命!” 络丝麻木的看着传使一路发布诏令,真可笑啊!这位主上在位五十年了,没有做过什么有益百姓的事,可残害半兽的事,他却是喜欢的很。 他安慰自己,身为半兽总比海客好吧!只要发现海客,海客就会被处死。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上谕,半兽者,非人也,当律比畜产,不授旌劵。” 旌劵就是身份证,不授旌劵,就代表着在巧国,将失去一切为人的权利。 律比畜产,原来以后就不是人了啊! 而是成为了任何人都可以奴役的存在。 他还能去做什么? 他也只能去做家生了吧! 未来,半兽有什么未来! 说完故事后,地牢里的半兽孩子们全都沉默下来了,他们一个个都无声的流泪,半晌,绿衣说道:“我们不能在祈求等待他人来救我们了。” “天助自助者!” “如今新王登基了,听说台辅是胎果出生,我相信她不会歧视半兽,只要我们逃出去,将事情告诉台辅,这些坏人就会受到惩罚。”绿衣小声说道。 40、商讨 “真的吗?” 几个半兽孩子眼带期待,可还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这些人,在贵人眼里就和牲畜一样,丢了死了都无所谓,已经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管过我们,就算台辅想救我们,可王如果不愿意,台辅也没办法吧!” 寒云想起来了半兽的地位是怎么一步步变低的虽然整个国家对半兽有所歧视,可要是没有王的直白厌恶,一道又一道的诏令,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一时之间,这些孩子全都士气低落下来。 大家沉默着,默然着,绿衣却突然站了起来,她双手握拳,看着他们,说道:“诸位,我们不反抗难道就会有好下场吗?” “寒云之前所讲,不正是因为我们以为事情不会再坏下去了,所以不反抗,可我们半兽失去了什么?一开始只是不能做官,再来是不能上大学,其次是少学不能上,经商也不允许,当我们以为这就很惨了的时候,我们又不能拥有土地,最后,我们连人的身份都失去了。” 她环视四周义愤填膺的人,继续说道:“我们这样在他们眼里和畜生没有区别的存在,这些歹人为什么要抓我们?你们想过吗?这个地牢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之前半兽留下的印记,还有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任意辱骂,如此我们对他们的价值很高,怎么会是这个待遇?” 一旁接过琦琦抱着的寒云听到这话,像是一块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让他瞬间明白过来,对啊!为什么他们会是这个待遇。 他想起来以前捡到过一个快要报废的木椅,那木椅已经是怎么也修不好的地步了,因此他抱着现在还没坏,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想法使用它,也因为它的价值就剩那么一点了,所以他一点也不心疼。 原来如此! 他明白了! 原来他们这些半兽对于那些歹人来说只有那么一点价值,他们对于那些歹人来说,就是一把随时报废的木椅。 他抱起怀里的孩子,起身附和绿衣,“绿衣说的对,如果我们不反抗,你们猜我们会被他们弄到哪去?人贩子尚且在意被卖的人身体健不健康,这样会影响买卖,可这些歹人却从不在乎这一点,你们还不明白吗?对他们来说我们只要喘口气活着就行,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条命对他们有价值,他们要的就是我们的命!” 见寒云说出来了她想说的,绿衣感激的点点头,“寒云说的对,不反抗就是死,诸位难道不想活着吗?” 剩下的半兽孩子们仔细一想,也明白了,他们纷纷附和绿衣和寒云,决定逃出去。 寒云开始想办法,绿衣也在想,之后,寒云说道:“我们首先要从牢里出来,这有什么办法?” 棕熊少年眼睛一转,灵光一现说道:“那个瘦麻子最喜欢鞭打我们,每次他都是带了钥匙才能进来的,而且地牢中夜晚之时就他一个守卫,如果我们能拿下他,我们就可以跑出去了,只不过我记得惯例,那个瘦麻子只有十天后,才是他的夜晚值守。” “就是因为他喜欢进来鞭打我们,我们才会有机会从他手中拿到钥匙,而剩下那几个人,他们都不喜欢进牢房,所以我们只有等待。” 几个孩子有些泄气,“还要再等十天。” 寒云恨铁不成钢,说道:“一个月都熬过来了,十天算什么?那日我听那个胖子说新王要举行登基仪式,这些日子都城会戒严,他们根本带不出去我们。” 绿衣一开始也有些气馁,可在寒云的话中,她也明白了,等待就等待。 听说昆仑有个王为了报仇,甘愿卧薪尝胆,王都可以这么做了,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做不到的。 第二日午后, 雁国延王延台辅及其使团抵达了翠篁宫。 为首的延王尚隆骑着驺虞,台辅骑着使令,其余三十余人皆骑妖兽,士兵们接过骑兽的缰绳,恭敬退下。 而嬴政和明仪也带着身后的大行人们迎了上去。 二王互相拱手见礼,两位台辅也笑着见礼,明仪眨眨眼笑着说道:“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请进宫歇息如何?” 尚隆也笑了,说道:塙台辅言之有理,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塙王请——” “延王请——”嬴政说道。 两位王并列走在前头,明仪和六太走在他们身后,两人相视一笑,六太看着尚隆那副正经的样子就想笑,估计尚隆也没想到这塙王的性子和塙麟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就连他自己,面对塙王也有种无形的压力。 这个人身上有股强大的霸气啊! 而作为这样一个感觉就是霸主的台辅,明仪给人的感觉却是春风化雨,谦虚谨慎。 这差别真的够大啊! 而迎到了雁国使团后不久,庆国使团和戴国使团也来了。 当再次见到阳子和蒿里的那一刻,明仪才知道自己有多开心,她控制住自己的兴奋迎接了他们,然后等到晚上接风洗尘之后,她抱住了阳子,之后又拥抱了蒿里。 虽说台辅之间也有话说,不过要论情谊,明仪自是和阳子最深厚。 她们二人有说有笑的聊了一晚上,对此嬴政还是很不理解女生之间的友谊,景王阳子英姿飒爽,在前世,没有谁听说过女主,可在这个真正做到男女平等的世界,女王又是这么普遍。 十二国中的恭国,才国,庆国都是女主,就连巧国错王之前的王也是女主。 此次虽然几位王是来参加巧国新王的登基仪式,但是作为曾经帮助过巧国麒麟的几个国家,王也要致上谢意。 之后,四位王一起交流买卖粮食和其他商品的问题,在有关国家利益的方面,虽然阳子和明仪感情很好,但是还是经历了一番唇枪舌战,才谈拢了价格。 而延王、景王和泰王也暗自心惊巧国的这位新王,据说他五年前入仙籍,算上年龄也不过三十岁,却如此老辣,简直不像是第一次当王。 阳子本人回忆起刚刚继位的那些岁月,再一看这位塙王,也暗自敬佩。 之后奏国的台辅宗麟昭彰和公主文姬也来了,这位治世六百余年的台辅气度俨然,温柔和煦,对待明仪就像是姐姐对待小妹妹,这让一贯做姐姐的明仪头一回体验了一把当妹妹的体验。 而这位对待明仪温柔和煦的台辅,面对塙王和她进行粮食买卖和其他商品的谈判,她也是分毫不让,以自己国家的利益为主。 令人惊讶的是,才国也把他们的台辅摇篮派了过来,据说是采王想让采麟出来见识一下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 虽然采麟对于这些利益之事不甚精通,但对于粮食采购还是给了才国能承受的最低价格。 该商谈的都商谈结束了,前些时日抄了廉业家得到的钱财被用的一干二净,但是明仪对此很满意,这些粮食足够巧国的百姓熬到冬天了,到时候百姓的粮食丰收,百姓们就有的吃了,国家也会安定一些。 离得较远的恭国、范国、涟国都派了使节道贺。 这在三十多年前是很难想象的一件事,虽然这个世界有十二个国家,但是大都排外,最多他们会和邻国有所交往。 但在二十七年前,由庆国景王牵头,为了寻找泰麒,这些国家首次全都产生了交集,至此之后,国与国之间的来往就频繁了些。 明仪本人只听说过恭国之主,没办法这位恭国之主实在是过于有名,一个十二三岁升山当王的女孩啊! 明仪和嬴政谈论起来时,嬴政慢悠悠的说:“朕也是十三岁即位。” 对此,明仪只能说,她也想见见十三岁的秦王政是什么样子?可惜没有机会。 之后,几位王便坐到一起,交流起来,而几位台辅则由明仪进行招待。 对比因为前世只攻打他国,没有和其他国王相处经验的嬴政。 他的台辅那就只有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了。 麒麟们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但对待明仪这个最小的麒麟,都是非常温柔。 明仪也借此又认识了宗麟昭彰和采麟摇篮。 麒麟们相谈甚欢,就连一直以来有些寡言的景麒面对泰麒,都变得爱说话了些。 这让明仪很惊奇,她敬佩的看着泰麒,反正在座大家都是麒麟,个顶个的脾气好,又心底善良,她就直接问道:“蒿里,你是怎么做到的,景台辅面对你,话都能多说几句。” 到现在明仪都忘不了,当初刚得知自己是麒麟时,阳子怕自己对麒麟的事情一无所知,又想着同为麒麟,可能她会更适应自己的身份,便派了景麒来照顾她,那种二人相顾无言的尴尬。 还有僵硬的气氛,明仪实在是受不了,她当时还在想,这种冰山一样的性格,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受得了的。 可这位景台辅面对她和面对泰麒,气氛完全不一样。 就连泰麒蒿里,在她面前稳重可靠是个大哥哥,可在景麒和延麒的眼里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六太外形很小,但面对泰麒,眼中的慈爱压都压不住。 41、与泰麒 泰麒见明仪问她,便笑着说道:“在你之前,我可是最小的麒麟,景麒也像我去教导你一样,他也曾经在蓬山教导过我。” 原来是这样,但是,明仪还是很惊奇,就景麒这个冰山一样的性子,他究竟是怎么教导蒿里的啊! 不会把当年小小的蒿里吓哭吧! 奏国的公主文姬,明仪作为社交达人也不可能把她冷落了,鉴于王们要在一起谈话,明仪便把文姬公主拉来和麒麟们一起就坐。 还别说,文姬公主坐到麒麟的队伍里十分和谐。 可能是因为在座的有一个是黑麒麟,一个是青麒麟的缘故。 嬴政远远一看,他的台辅在一群麒麟之中,如鱼得水,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事实上,明仪确实很开心。 作为一国台辅,除了王之外,他人对待她永远是先下跪,再恭敬的回话。 有些时候,当明仪接到红彩和青柠给她的书信时,她甚至有些害怕见到她们,她怕红彩和青柠这两个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所认识的好友姐妹,一见到她就先下跪。 可麒麟们不同,他们之间本就是同一阶位的,身份相同,这个世界国与国之间又不会发生战争,是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事不可以说的。 一日下来宾主尽欢。 到了晚上,泰麒和泰王都是男性,二人关系极佳,便安排在了一处宫殿。 换了身宽松的玄色宽袍的泰麒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寝殿,看着主上大晚上的还在看政务,蒿里叹了口气,说道:“骁宗主上,都说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一起来了,结果晚上还要忙。” 就着明亮的烛火看着政务的骁宗笑着说道:“这次也是个机会,蒿里,我们也好久没出来了是吗?” “也是,确实是好久没有这样轻松了。”蒿里走到骁宗身后,给他按起了肩膀,“主上辛苦了。” 骁宗任由蒿里捏着,那原本英俊锋利的脸上也柔和起来,“蒿里你也是啊!平时要好好休息啊!” 蒿里按了一会,看了眼时辰,便将骁宗手中的笔抽掉了,骁宗本来还在聚精会神的批阅政务,结果笔突然不见了,他抬头一看,少年精致绝伦的眉眼在烛火下像是度了层柔和的光,竟是有了种如玉般的温润尔雅。 心中的那股火气还没升起就消散的一干二净,泰麒那担忧关怀的神情,让他低低一笑,握着蒿里的手,抽出了笔,将它放在桌上,随后他起身一把搂住泰麒,“好吧!台辅的谏言怎能不听,不过台辅也要保重身体啊!你我一同歇息如何?” 蒿里乖顺的点头,完全没了在臣下面前的威严霸气,反而极是乖巧的样子,这让骁宗幻视了当年的十岁小蒿里。 随后,他在心里叹气,时光当真无情啊!他本以为会有机会见识这个孩子的每一个生长瞬间的,却不想,再一次见到他,是那样的场合。 他的蒿里长大了。 可蒿里的内里没有变,只是包裹住了一层又一层的纸罢了。 只有揭开这一层又一层的纸,才会看到曾经的蒿里。 二人相携一同往寝殿走,却在此时,泰麒身边的大仆耶利踏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这是个和蒿里差不多大的少女,英气十足,浑身上下浸淫着一股在血海里进出的煞气。 可面对泰麒,她收敛了气势,先是向骁宗和蒿里跪下行礼,接着说道:“拜见主上,台辅,台辅,塙台辅邀您白露亭相见。” 泰麒想了一下,午时明仪好像是说过晚上邀他一见,他还以为明仪已经忘了呢! “主上,那您先行休息,臣去去就来。”泰麒说道。 说罢,泰麒转身便准备走,却不想骁宗一把拉住了他,表情很耐人寻味的样子,“蒿里,你和塙台辅的关系可真好啊!” 泰麒什么也没察觉到,“塙麟和我一样,都来自那边,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她一样,白日里人太多,她有些话或许更想只说给我听。” 对于塙麟,骁宗是万万没想到蒿里会这么在乎她,他可以很清楚的看明白蒿里把明仪看作是另一个自己,甚至他还怀着某种担忧,怕塙麟遭到和他们一样的难关。 但是骁宗想起塙王,却觉得蒿里那隐藏的担忧或许并不会成真。 做了二十多年君王的骁宗从这位年轻的新王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独属于霸主的气势,那是个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人,他就像是山一样,威仪赫赫。 可能这就是天生就应该做君主的人。 而塙麟很明显是个完全不同的存在,那是个娇弱?可爱的小姑娘,怪不得蒿里总是很担心她的样子。 “去吧!”骁宗柔和的看着泰麒,“早些回来,孤等你,你我抵足而眠。” “是,臣知道了。”泰麒低头一笑,带着好心情离去了。 又因为容貌被人误认为很娇弱的明仪穿着粉色的斗篷站在白露亭等待着泰麒。 见到远处那个玄色广袖衣服的身影,明仪便是眼前一亮,她提起裙摆,迎了上去,笑着说道:“蒿里,你来啦!” 泰麒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明仪久等了。” 明仪摇摇头,说道:“哪有,我也才来不久。” 二人进了白露亭,这是一个八角亭,亭外是围绕着亭子的灌木绿植,在这深夜里,竟还有萤火虫穿梭期间,绿莹莹的光照着灌木丛,清幽神秘。 亭内是一个翠玉圆桌,搭配着三个翠玉园凳,明仪招呼了泰麒一起就坐,她执起手中的白玉茶壶,给蒿里倒了一杯茶水,倒了七分满之后,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二人一起喝起茶来。 喝完,泰麒看着明仪,笑着问道:“可还习惯台辅的生活?” 明仪没有形象的趴在了桌子上,苦着一张脸说道:“不习惯也没办法,被迫习惯吧!” 蒿里看着这个年龄比他小的多,却外表相差不大的少女说道:“都是这么过来的,累了是很正常的事。”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仪说道:“我很讨厌别人给我下跪,我也很讨厌扛起那么重的责任。” 转而,明仪直起身,看着蒿里说道:“可我不能对他们说出来,因为我是宰辅。” 蒿里温柔了神色,摸了摸明仪的头,说:“你做的对,你的疑惑与痛苦可以告诉王,可以告诉我,但是不能告诉臣下,因为你是他们的定海神针,若是你都有困惑动摇之时,你的一点小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影响很多人。” 在蒿里的安慰下,明仪渐渐放松了起来,这些日子,她的压力真的很大,她拿起凳子,一点点挪到泰麒跟前,趴在桌子上说道:“蒿里,你知道吗?前些日子地官长大司徒廉业贪污腐败,是我主动前去抄的家,之后又因为我兼任冢宰,秋官府将廉业的判决上交给了我。” 泰麒神色一动,这种卿伯一级的高官判刑是需要一级级审批的,如果明仪只是台辅,碍于刑杀之事,有违仁慈之道,一般来说是不会报给台辅的,可偏偏明仪还兼任了冢宰,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明仪又说道:“判了廉业腰斩,枭首,其余同党,大部分判了斩首,也有后来的查出来牵涉他案,判了磔刑。蒿里,我理智上知道,这是他们该得的下场,可在我们那,在华夏,最高的刑法虽是死刑,但这样血腥残忍的刑罚我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可现在全是现实了。” “那你是如何做的?” 明仪低下头,脸挨着胳膊,低沉的说:“我交给了主上,我没有求情。” 泰麒怔怔的看着明仪,旋即温柔笑道:“这就够了。” “可我很害怕,那种刑罚,太残忍了。” “你说,如果未来我向主上进言废除各类肉刑怎么样?只保留绞刑怎么样?”明仪说道。 “慢慢来,先废除一部分,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是吗?”蒿里道。 明仪点点头,说道:“蒿里,有很多时候,我不想他们将我的很多行为都归类为所谓麒麟的仁慈,我只是接受了和他们不一样的教育。” 泰麒也叹了口气,看着这个流落那边时间最长的麒麟,“我明白,这是那边世界的常态。” “蒿里,你,想家吗?”明仪小声的问道。 浑身一颤,蒿里不可控制的想起来了在蓬莱的家,帮助他的老师还有惨死的父母和同学们。 他苦笑一声,带着悲哀,“我,永远回不去那里了,我如今只有一个家,就是戴国。” 羽睫轻颤,明仪从泰麒的话里听出了无尽的痛苦,她忽然明白了,泰麒他肯定在那边忍受了很大的痛苦。 她便不再问了。 看着凉亭外的萤火虫,明仪说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萤火虫。” 泰麒的思绪一断,明白明仪是在岔开话题,“为何?” “钢铁丛林里消失了很多东西。” “蒿里,我的家也在这儿,尽管我无比的想要回去,可我知道,就算有机会回去,我的牵挂也在这里了。”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却听到远处宫殿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是凤凰的叫声。 “舜国二声,徇王驾崩!” 42、舜国 明仪和蒿里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会!在这个巧国新王即将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舜国之主徇王却驾崩了? “徇麒,徇麒怎么样了?”泰麒第一时间想起了徇麒。 反应过来,泰麒也明白,明仪不可能知道消息。 “蒿里,如今恐怕大家都睡不着了,徇麒的消息想必不久就会知道,我准备前去觐见主上,蒿里你呢!” 泰麒无奈一笑,“我也去见主上吧!只是明仪,戴国孤悬海外,倒也无碍,巧国与舜国为邻国,恐怕到时候难民都会往巧国来啊!” 二人相视一眼,俱是默然叹气。 文姬公主急切的走进宗麟昭彰的寝室,昭彰金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着,衣衫也有些不整,见到文姬公主进来,昭彰也迎了上去,她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在娇小的文姬衬托下,极是成熟稳重,虽然她们年龄差不多大 “文姬,你得到消息没?”昭彰的神情带着些许忧愁,即使那不是自己的国人,身为麒麟的慈悲之心也让她忧愁。 文姬公主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昭彰,说道:“这是二哥的信件,他前些日子游历到了舜国,正好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哎!”昭彰坐在圆凳上,“舜国素来不与其他国家接触交流,若不是这次利广前去了,我们当真是难办?” “二哥素来鼻子灵,只是苦了我们奏国了。” 是的,对于巧国新王即位奏国是最开心的,虽然庆国雁国分担了一部分难民的压力,可大体上的巧国难民还是由奏国接收了。 这也是无奈之事,巧国的邻国就是奏国和庆国,雁国虽然仁义,接收了不少难民,可在距离上,雁国离巧国还要隔着一个庆国。 可偏偏巧国错王驾崩的时候,庆国新王才登基,又因为被错王暗地里相助伪王,导致景王阳子一回到庆国就一直在不停地平叛,这样的情况下,庆国也不是难民前去的第一选择。 奏国治世六百余年,和平安定,难民大多往这儿来了。 治世五百多年的雁国和治世一百多年的恭国现在因为柳国无王的情况,承担了大部分的难民。 好不容易,巧国的新王即位了,而且一看就是位雄主,难民也陆陆续续的回国了。 结果这时候,来了个舜国。 舜国治世也有七十年了,国家安定,怎会突然失道? 明明之前利广还说过舜国正在稳定发展,怎么会这么突然。 昭彰还想起来徇麒,作为麒麟对于身为麒麟的命运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昭彰为徇麒担忧起来了。 她打开信件,利广对于舜国徇王失道的原因描述的十分清楚。 一个月前。 舜国, 首都丰容, 王宫薜荔宫中,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阳台上,看着翻滚的云海。 盛夏的微风即使是吹到脸上,也只有阵阵温柔。 他怅然若失的往下看去,可除了云海什么都看不到。 男人身穿玄色冕服,十二冕旒已经被他摘去,随手扔在地上。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舜国之主徇王夏玄感。 他已经登基七十年了。 在七十年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那时,先徇王驾崩二十余载,徇麒一直未曾找到新王,便从蓬山下来,在一个破败的里找到了当时与未婚妻桑园相依为命的他。 他本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可父母在一次妖魔的袭击之中死去了,于是年幼的他被一家好心人收留了,当时的他十分惶恐,是桑园一直鼓励他,慢慢的二人暗生情愫,桑园的父母见状就决定为二人定亲,等到二十岁成年之际为二人举行婚礼。 本来一切都很好,可妖魔毕方出现了,这只外表像鹤,有着一只脚,全身有着青色羽毛和红色的斑纹,长着白色的喙的鸟,它的到来无声无息,带来了无边无际的大火,桑园的父母死在了汹汹火焰之中。 只剩下他们了,二人一路逃亡,好不容易逃到了一个破败的里,二人凭着勤劳肯干渐渐被接纳了,便决定落户在这个里,然后举行婚礼。 但,徇麒来了。 当那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里家时,瘦骨嶙峋的人们就好奇极了,这人虽然裹得严实,可那通身的气度一看就非凡人。 果然,那人脱下了灰色的斗篷,露出来仿若天边明月般的淡金色长发,他的容貌极是俊美,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美好,那紫色的眼睛令所有人为之惊艳。 一开始是无声无息的,然后在外面的男女老少们俱都跪伏在了地上,远远望去,只能看见他们那灰白的衣服,仿佛是灰白的土地一般。 玄感本来在屋中和桑园一起缝衣服,透过粗糙的木制窗户,他看到了这一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让桑园待在屋里先别出去,他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门,一眼便看见了那独立于人群中的金发男子。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站在那儿,只见那个金发男人走到他跟前,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对他说:“不离御前,不违诏命,请您说,我同意。” 茫然间,他说出来我同意三个字。 可转头却看见了他那姿容只是清秀的未婚妻双眼流下的眼泪。 然后,她跪了下来,所有人都在说:“拜见主上。” 至今已经七十年了,当初他意气风发,想要让桑园一同升仙,可桑园以未有寸功为由拒绝了他。 这些年,他刻意不去关注桑园和那些曾经的友人,今日,他得到了消息,他曾经的未婚妻桑园已经老去了。 玄感才恍然,竟然已经七十多年了。 原来,他已经活到了作为人该死去了的年纪。 桑园的一生,在凡人中,已经是极为长寿的了。 不止是桑园,还有那些曾经的友人,全都已经去世了。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外表是如此的年轻,可这一刻,他突然泄了气。 当王有意思吗?或许对于七十年前的他是有意思的。 可玄感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不知道多少年,就油然而生出一种厌恶感。 无休无止的政务,层出不穷的问题。 已经七十年了,够了!玄感心想。 桑园就比他小一岁,也已经老去了,在这看似年轻的身躯之中,是他苍老的内心。 可真累啊! 兢兢业业七十年了,他想要放松了。 一开始,这样的想法并不明确,只是觉得累,可时间越长,玄感就有种支撑不下去的感觉,他用了三十天,彻底想明白了,徇麒一直在劝谏他,可玄感已经不想听了。 他已经九十多岁了,作为一个人来说,活得够久了。 徇麒说他早已是神,不再是人,可玄感的心中务必清楚,他始终是人,他太累了。 之后,徇王玄感前往蓬山自请退位。 …… 昭彰合上信件,将它递给文姬,二人都沉默了。 其实不只是王,很多官员,当他们活了很久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年龄已经超越了凡人的界限,在困惑与迷茫中,他们会交还仙籍,作为人死去。 只是,没想到,徇王也产生了这样的迷茫。 文姬说道:“昭彰,往好点想吧!起码他留下了徇麒。” 昭彰苦笑:“说的也是,幸好徇麒还在。” 昭彰将舜国的消息通过青鸟传递给了其他几国的王。 国家一旦失去王,就会妖魔横生,这时,为了保住性命,百姓们只能背井离乡,出逃他国。 可作为邻国的巧国目前没有接收难民的能力。 奏国之前承担了大部分的巧国难民,如今面对舜国,恐怕这样下去只会拖垮奏国。 而庆国也是同样的状况。 阳子和景麒也在思索该如何是好。 无他,舜国虽然孤悬海中,可坐船的话,也就是和去巧国有个两三天的差距而已。 庆国也才治世不到三十年啊! 几国的王和麒麟在这个深夜里又相会了。 尚隆和六太打着瞌睡,明仪双眼无神,蒿里看着明仪带着忧虑,骁宗则看着自己台辅,阳子一脸严肃,景麒依旧面无表情,宗麟昭彰和文姬公主都是一脸凝重,采麟摇篮沉浸在百姓的流离失所和苦难中,而嬴政则是面色深沉,谁也看不出什么来? 作为东道主,嬴政说道:“舜国的消息想必诸君都收到了。” 尚隆在这冷冽的声音中清醒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雁国距离舜国很远,虽然这事看似和我国无关,但是你们要是撑不住,也会影响到我国。” 阳子说道:“我曾提议在各国设立义仓,用来应对今日的这种情况,这些年过去了,也只有雁国、戴国、奏国,恭国参加了,其余几国还是在观望,至于舜国一直封闭着,不曾与其他国家来往。” 明仪也苦笑着说道:“我巧国如今最缺的就是粮食,这点想必诸位都清楚。” 一旁的昭彰也叹了口气,“我奏国之前在义仓中存储的粮食可以先给舜国的难民,等到舜国新王登基之后,再有余力还吧!” 骁宗其实完全可以不参与,毕竟戴国离得很远,舜国的百姓也到不了戴国,但是思及当初要是没有几国联合找泰麒,戴国也没有今日,因此他说道:“我国也可如此。” 43、典礼 最后,几国都决定先将粮食和钱准备好,嬴政最后说道:“巧国如今的状况,想必诸位也清楚,不过现今巧国人少地多,舜国离巧国最近,吾可划一片地让难民居住。” 一旁的明仪对此是万万没想到,在她的记忆里,始皇帝对于百姓来说实在不是一位仁主,修驰道,修皇陵、修长城等等,民众苦不堪言,可如今却是大大不同。 阳子也说道:“如今我们所做的都是预案,与巧国不同,徇王是自请蓬山退位,舜国的国力还在,难的就是妖魔会肆虐百姓,我们决定帮助舜国,可舜国本身也得出力,否则岂不是我等一厢情愿。” 对此,尚隆也觉得在理,毕竟庆国奏国雁国之前负担了巧国多少难民,偏偏巧国二十七年无王,如今又多了个舜国,谁都会扛不住啊! 对于这个世界诸国之王的这种仁义,嬴政也领情,他是巧国之主,人家对巧国的帮助何尝不是对他的帮助。 “诸位对巧国的帮助,吾记在心中,日后定会报答。” 几位王也都是一笑,俱是感觉塙王为人极是不错。 明仪在一旁想了想,说到底,舜国一事最多影响的就是巧国和奏国,奏国对他们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明仪看了一眼嬴政,嬴政看着她,猜到了明仪要说什么,随即点点头。 明仪便是一笑,如今他们二人居然还挺有默契,“现今舜国无王在位,但是台辅徇麒还在,不若便由我前去与徇麒商谈此事。” “这,舜国要不了几天就会妖魔肆虐,明仪,你去能行吗?”六太担忧的看着她。 这个孩子是麒麟之中最小的,又到了现在都不会变化麒麟身形,实在叫人担忧,六太心想。 面对六太的担忧,明仪反而是自信一笑,说道:“六太莫要担忧,我有三十多个使令保护,并且主上也会派人保护我,没事的,而且,妖魔见了我,该跑的应该是它们才对,不跑的话,我可不会嫌使令多,多多益善嘛!” 几人听完,全是哈哈大笑,由此也放心了不少,嬴政也笑着答应了明仪出使之事,并说道:“既然如此,便等到三日后登基大典结束,你便带领使团前去,玄致武艺极好,便让他带领队伍保护你。” “是,臣遵命。” 之后,几人又聊了一会,便散去了。 等送走几位王和麒麟后,明仪还是没有离去,而是看着嬴政欲言又止,嬴政见状,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说道:“台辅可是有事要说?” “嗯,”明仪难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臣确实有事要说。” “既如此,你说便是,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明仪眼一闭,直接说了出来,“臣没想到主上会接收难民,那毕竟是别国百姓。” 嬴政转头看着明仪,有些好笑,这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还挺可爱,若是前世,哪怕是作为丞相的李斯也不敢这么和他说话。 可明仪不同,这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半身啊! “若是前世,列国征伐,朕自然不会这样做,一统天下之后,纵然是功盖三皇,可寿命朕与普通人并无不同,朕最缺的就是时间,那些事情朕不做,后代有这样魄力的人,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是没想到啊!明仪,你不知,朕在深夜思考了多少次大秦灭亡的原因。” 明仪怔怔看着嬴政。 “这边世界与那边世界不同,但民众想要的都是一样的。”嬴政说道。 嬴政想起了当初没有恢复记忆时,年轻的自己心中的想法,那时的政则与很多平民百姓聊过天,百姓们心中的愿望他是知道的。 更何况冷酷的想,帝王的神座正是这些百姓托举起来的。 “况且,国家要想发展,必须需要人,如今的巧国,缺粮也缺人。” 明仪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很了解这位帝王,也是,他本就是开天辟地第一位皇帝,是一位改革家,他从来不是食古不化之人。 最后,明仪只有躬身行礼,她说道:“臣必会辅佐主上,让我巧国百姓安居乐业,国祚绵长。” …… 三日后,明仪换上了华贵的玄衣纁裳,披散这青色的长发,随嬴政祭祀天地和先王。 之后,她在各国王与麒麟和本国众臣的见证下,走上了那高高的玉阶,两边是旌旗声猎猎,台下是乐师敲击编钟的声音。 各色乐器的声音汇聚成了一首庄严的乐曲,她踩着玄色绣金边的鞋,每踏一步,腰间的玉组佩便会叮当作响,广袖也在风中微微飘起,她低着头,趋步上前,走到了那孤立于八十一层玉阶之上的男子身侧。 随后,明仪深深伏下身,深青色的长发也随之披散在了后背,她郑重说道:“遵奉天命,迎驾主上,从此以后,不离御前,不违诏命,以此誓言,誓约忠诚。” 男子微微垂首,说道:“我同意。” 明仪随之起身,当她起来的那一刻,玉阶之下站立的文武百官,便在同一时刻全都跪伏于地。 “臣等拜见主上,愿主上祥康安泰。” 身穿着黑色礼服的百官们从高高的玉阶往下望去像是一片黑色的大海。 在这样庄严宏大的场合下,明仪看着跪伏在地的所有官员,彻底体会到了什么是高高在上,什么是权力,可与此同时,她也油然而生出一股豪情,这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和权力,更是百姓的祈愿,她为他们带来了王,国家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妖魔出没,可这还不够,明仪心想。 这怎么够,她要国泰民安,她要百姓安居乐业,还要他们生活的幸福轻松快乐。 她不禁抬头看向立于她前方接受众臣跪拜的君王,脑海中却突然一怔,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景。 她回想起来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连续做了一周的梦。 梦中的一切,和现在的场景完全对应上了。 只一点,原本怎么也看不清的那道玄色身影,隐藏在十二冕旒之下怎么也看不清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原来,从那时开始,上天就有了预示吗? 那就是天启吗? 莫非,当初穿越到这个世界会遇上嬴政,全都是因为身为麒麟的天性吗? …… “你听到了吗?”绿衣的身体紧紧贴在地牢那湿黑的墙上,带着一股兴奋的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吗?” “啪!”琦琦面无表情的拍了绿衣的大腿一下,绿衣只好低下头,求饶的看着琦琦,琦琦年岁小,身量不高,才到绿衣大腿的样子,她磕磕巴巴的说道:“姐,吵,听不到。” 绿衣小声的道歉,“对不起,我声音小点。” 随后,他们听到了外面无数人的欢呼声,还有打鼓的声音。 绿衣不禁想象起来,现在的街道上一定十分热闹吧! 说不定以前躲在家中恐惧着妖魔到来的人们如今全都出来了呢! 他们一定很开心吧! 他们会不会穿着新做的没有一点补丁的衣服,梳着高高的发髻,开心的在街道上狂欢。 一定会吧!新王举行了登基大典,从此后,国家就太平了,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可他们看不见。 绿衣心不甘,如果她没有被抓的话,现在一起庆祝新王登基的一定有她吧! 她这么想着,却发现寒云一个人坐在角落处,她走到寒云跟前,蹲下说道:“你不去听听吗?” 少年面无表情的磨着手中的木簪。 他们被关到这里时,身上的一切物品都被收走了,少年手中的木簪,还是他们无聊的搜遍整座牢房所得到的,是寒云眼尖,在石头缝里找出了他。 自此以后,他就一直拿着这木簪,在他们下定决定逃跑之后,更是一直在不停的磨着木簪,想让它更加锋利。 “明天就是我们逃跑的日子了,那样欢庆的场面只要我们出去,就一定可以见到,所以现在不着急。” 绿衣席地而坐,带着憧憬,“我好久没见到外面的天了,你说傲霜还是当初我们被关在这里时的样子吗?” 见少年不回答,少女也不在意,“肯定变了样子,现在没有妖魔了,新王也举行登基大典了,国家会越变越好的。” 琦琦跌跌撞撞的跑到寒云身边,一把抱住寒云,咯咯笑着说道:“哥,出去,出去。” 寒云无奈的一把抱住琦琦,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头发,“好,明天,我们一起出去。” 时间在孩子们耐心的等待下,一点点过去。 月亮消失在晨光中,又在暗夜中再次带来了清冷的光辉。 寒云和绿衣还有几个孩子将自己的裤腿撕成一条条长布条,棕熊少年接过布条,一条条结在一起打成死结,然后抱过乖乖站着的琦琦,将她绑在怀中。 “琦琦,不管发生了任何事,都不要出声,知道吗?” 琦琦默默点头。 所有的孩子们都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坐在地牢湿冷的地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外面那幽深的通道。 静静的等待着。 44、逃跑 黑暗潮湿的山洞中,“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清晰可见,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躲在山洞深处的蛇鼠忍不住悄悄钻了出来,露出来了贪婪的神色,是血腥味啊! 细长的蛇缓慢的爬着,就带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乐俊。”极静的潮湿洞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女声,蛇被这声音吓得又快速缩回了洞中。 贪婪的老鼠不甘的看着声音的方向,随后快速离去。 “青柠你醒来了。”乐俊惊喜的说道,一旁躺着熟睡的红彩也醒了,她摸索着挪到青柠跟前,扶起来了她,拿起水囊喂她喝水。 “乐俊,真的不能生火吗?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啊!”红彩说道。 依旧是人身的乐俊苦笑着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说道:“不行,他们追的太紧了。” 青柠小声的呼吸,就在不久前,他们遇到了追兵,在慌乱中,青柠为了保护红彩腹部挨了一刀,幸好不是要害位置,乐俊又有些医术,保下了她的命,只是她却很忧虑,这样的逃亡生活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去? 乐俊对此也是毫无办法,一开始他们以为只要离开了申州就好了,却不想,原来他们的势力这么大,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这样密集的追杀,让乐俊彻底明白了自己究竟查到了些什么。 如今,就连历经世事的乐俊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出去了。 可他死可以,这两个孩子却年纪还小,不能有事啊! 乐俊忧虑的想着,新王刚刚践祚,他对于地方上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可乐俊很急躁,如今那些人还没有准备好,可一旦准备好了,等待巧国的将会是可怕的未来。 刚刚安定下来的巧国会遭遇什么呢?乐俊不敢想。 本来已经充满希望的百姓们,一定会被那些可怕的恶魔再次拖入深渊。 “乐俊。” 乐俊回过神,是青柠在叫他,“青柠,怎么了?还是很疼吗?” 脸色苍白的青柠使劲抬起她那无力的手,握住了乐俊的右手,问道:“乐俊,你知道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吧!” “是,连累你们了。” 青柠摇摇头,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说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三人已经密不可分,都是追杀的重点了,可以告诉我和红彩,你知道的事情了吧!” 红彩带着不赞同的表情说道:“青柠,乐俊不是说了不能告诉我们了吗?” “红彩,此一时彼一时。”青柠虚弱的说道。 乐俊在黑暗中动容不已,这些日子,他们遭遇了数不清的追杀,所幸他会点功夫,外加上红彩和青柠为人机敏,这才一路逃了出来。 或许如今告诉她们是正确的,这样哪怕是他死了,起码还有人能将消息带给王和台辅。 之后,乐俊便小声的将他知道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 那是一阵轻浮的脚步声。 像是主人喝了酒一般,带着浓厚的醉意。 原本昏暗的地牢中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光亮。 孩子们被这道光刺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阳光了。 可那细微的光亮也只是存在了片刻,便消融在浓厚的黑暗之中了。 “嘶!”是男人吃痛的叫声,他似乎是撞到了桌脚。 “吗的,连桌子都欺负我!”瘦小男人气的又踢了木桌一下。 木桌发出了吱呀一声,晃动了一下。 男人从怀中拿出打火石,寻摸着蜡烛,点燃了烛火,他重重的喘了口气,随后,他狞笑着看向牢房,孩子们被看的浑身一抖,寒云紧握手中的木簪。 男人坐了一会,拿起了手中的木鞭,眼中带着兴奋,他打开了牢房,然后谨慎锁住。 孩子们一步一步往后退,他们对这个瘦小男人拿着鞭子的样子太害怕了。 绿衣明白他们的恐惧,这些日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这个瘦小男人带给他们太多的疼痛了,不止是他,还有他的那些同伙,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今日,注定是他们的幸运日,这个男人居然喝了酒,全无曾经对他们的防备之心。 也对啊!这些日子的凌,虐,他们的不敢反抗,早就让瘦小男人放松了警惕之心。 她转头看了一眼同伴们,下定了决心。 她决然的朝着瘦小男子冲了过去,在他没反应过来时狠狠抱住他的后背,她大声喊道:“快点啊!上来一起,杀了他!” 黑暗之中的阴影动了动,似乎在纠结观察着。 不好,瘦小男子反应了过来,他们那些低贱的畜,生是想反抗,还想杀了他,他手肘狠狠朝后一顶,直接将绿衣的腹,部打的一痛。 孩子们被绿衣的动作惊到,寒云率先反应过来,快速跑到瘦小男子身前,这时瘦小男子已经挣脱了绿衣,看到寒云来到他跟前,他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将寒云一脚踹倒在墙边。 绿衣见状,咽下口中的血,爬着拉住了男人的腿,嘶哑喊道:“快上啊!你们是想等死吗?” 棕熊少年看了眼怀中乖乖巧巧的幼童,牙一咬,冲了上去,一拳打在男人脸上,剩下几个孩子也都趁机快速拥了上去,死死压住男人。 寒云挣扎着起身,他手握木簪,瞅准时机,一把狠狠扎进了男子的太阳穴处。 男子瞪大眼睛挣扎了一会,不甘愿的死去了。 孩子们互相看了看,忍不住全都笑了出来,太好了,这个恶魔终于死了。 “走,现在正好是晚上,我们赶快出去,等会儿记住了,什么都不管,就往外跑,听见了吗?只要跑出去一个,都是嬴了。”寒云说道。 孩子们郑重点头,绿衣亲了下棕熊少年怀中的孩子,“你也一样,好好活着。” 琦琦点头,“我,们,一起。” “好,我们一起。”绿衣笑着说。 寒云带着孩子们打开牢房,慢慢朝外面走,他将手握在门上,说道:“全都把眼睛闭上,我们很久没见太阳了,如果等会不小心看到阳光,很可能会瞎,先闭上眼睛,慢慢适应。” “好。”孩子们轻轻应声。 他推开了门,先行走了出去,这是一处柴房,他蹲了下来,等到身后的孩子们全都出来,又过了一会,他感觉到眼睛已经适应了,睁开了眼睛。 柴房里只有一盏烛火。 他们悄悄推开房门,逃了出去。 可偏偏此时的青楼,灯火通明,满楼的各色美人正在笑着招揽客人。 进进出出的全都是衣衫华贵的男女。 他们这一群人实在太显眼了些,寒云也明白,小声说了句,“就现在,朝出跑,快点。” 青楼里的护卫全都是知道柴房隐秘的人,此时见到有人跑了出去,他们直接上前抓捕。 老鸨也得到了消息,她看着这一群衣衫褴褛的半兽孩子,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冷冷说道:“抓住他们,若遇见反抗者直接杀了,反正不过是些半兽而已。” 转头,她又媚笑着向惊慌失措的客人们解释,“诸位不要惊慌,不过是些不听话的小雏,妓而已” “是!”护卫们眼中凶光一闪,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接冲了上去。 孩子们见状,惊恐的朝大门的方向跑去。 藏在阴影处的影子似乎动了动,它们也在窃窃私语,“怎么办,这些两脚兽有危险了,可小司寇说让我们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 “但是,台辅曾经下令,若遇生命危险,让我们直接救人。” “可,台辅将此事交给了小司寇。” “嘻嘻,”一个妖魔笑着,“可你们别忘了,台辅的命令才是至高无上的,小司寇也没说遇到生命危险不让我们去救人啊!”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我们去救这些两脚兽?” “当然,这可是台辅的命令。” 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原本在青楼肆意享乐的人们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恐惧。 像是蚂蚁慢慢的从尾椎骨处爬上后背的酥麻,原本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人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外面,那是什么? 呼吸似乎也被夺取了,人们目眦欲裂。 那是, 遮天蔽日般的巨大翅膀,如同牛般的妖魔张开了满是尖厉牙齿的嘴,想着护卫们冲了去,只一瞬,它便咬掉了一个护卫的头。 “啊——!” 人们彻底清醒过来,那是妖魔啊! 他们疯狂的找地方逃避,绿衣却在这时镇定下来,妖魔,她早就见过很多次了,甚至父母也是被妖魔吃掉了,她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妖魔抓到你只不过是吃了,可这些人抓到我们,等待我们的只有生不如死,逃啊!” 孩子们反应过来,牟足劲,往外跑去。 小司寇府, 李斯正在处理着秋官府的各种事情,突然,一只小小的青鸟飞来过来,“小司寇,您让我关注的那个青楼伊人楼,今天突然乱了,妖魔出现在了里面,还有半兽孩子逃了出来。” 李斯顿时明白了那些妖魔是台辅的使令。 怎么回事?居然会突然乱了,还赶在台辅马上就要出使舜国的时候。“你赶快去召集士兵,围了伊人楼,就以有人贩子拐卖孩童为由。” 传信的鸟儿飞走了,李斯深深叹气,决定前去拜见台辅。 45、谈话 暮色深沉,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小宰维钲府上的清静被打破了。 来人身穿黑色斗篷,将头发也掩在了帽子之下,维钲急匆匆的从书房出来,见到维钲,此人立即跪下,维钲面色沉沉,带着不悦的看向男人,冷冷说道:“你怎么来了,本官不是下令了吗?除非有大事,绝对不要来见我。” 男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面让他的腿极为疼痛,他闻言,直接一抖,他们这些线人哪个不知道维钲当年的手段,那些忤逆他的人全都惨死,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因此,他卑微的伏下身子,用力一磕,额头都渗出血来,他却丝毫不动,“属下知罪,实在是有要事要禀报主子您。” 见到来人是如此的恭顺卑微,维钲那颗这些天因为官位下降的不适感稍稍平复,对,就该是这个样子,所有人见了他,都应该匍匐下跪才是。 一时间,维钲想起台辅明仪,也不禁恨了起来,明明他也有为王的器量,可塙麟宁可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不选他,这样有眼无珠的人,居然是他们国家的台辅。 “有何要事?” 男子跪伏于地,额头贴着地面,颤抖的回答道:“主子,伊人楼里被关着的那群半兽逃跑了,他们跑出了地牢,遇见了护卫,打斗之间,突然出现了妖魔,但是奇怪的是,妖魔不伤害那群半兽和伊人楼的客人,只杀害了要抓住半兽的护卫。” 维钲听完,严肃了神色,他背着手,转了几圈,低下身子问道:“你确定那群妖魔没有伤害半兽,只杀了护卫。” “是的,主子。” 他慢慢的紧握住了拳头,傲霜是首都,王气所镇之下,绝不会有妖魔出没,妖魔不伤害其他人,只杀害了对半兽动武的护卫,那么伊人楼出现的妖魔就只有一个身份,它们是麒麟的使令。 使令为什么会出现在伊人楼,难道台辅知道了什么? 不对,她应该还不知道,如果证据确凿,他早就被抓了,看来这位台辅在私下里查他。 “既然伊人楼暴露了,那你就回去,去告诉伊人楼的老鸨,赶快撤退。” 来人松了口气,看来主子还没有要放弃他们的意思。 等到他走出维钲的府上,维钲脸上显出了一股狠意,他走进了书房,盘膝坐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把袖珍小刀。 他朝自己的手腕割去,鲜血瞬间渗了出来,一滴滴到了地上,他用血作画,口中默念咒语,血画不停地变化,最终显出了一个死字。 府外,早已走远,只准备去通知的男人突然捂住了心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竟然连叫喊都做不到,他不停的在地上翻滚,周围的草也被压弯了,结果顷刻之间,他便停止了呼吸,在他气绝身亡的那一刻,浑身都化为了沙土,被掩藏在了茂密的草丛之中。 唯有那曾经被他压弯的小草知道这曾经有个人来过。 已经被团团围住的伊人楼中,原本因为惧怕妖魔躲在屋中的老鸨捂着自己那波涛起伏的胸口,疼的冷汗津津,她颤抖着朝屋外走去,却在出去的前一刻气绝,随后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土,在士兵进屋搜查时,被随意践踏,消失无踪。 处理掉了知情人,维钲心下稍安,可使令出现在伊人楼却让他又不安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塙麟不像上一任错王台辅塙和一样,不涉朝政之事,只规劝君王。 为什么她一个胎果出生的麒麟这么不守规矩。 果然,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全都是不吉利的,会让国家有害。 只有这个胎果出生的麒麟死了,国家才会太平下来,可这事,不能他来做,他的双手怎么能沾染麒麟的鲜血。 思索了片刻,他写了一封信,用法术封好,招来信使送了出去。 …… 李斯来拜见明仪的时候,她终于处理完了当天的政务,罕见的悠闲自在的躺在摇椅上闭目小憩。 夜晚凉风习习,颇为醉人。 一想到再过两日要出使舜国,明仪还有些兴奋。 在那边世界没有出过国,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已经行走了两个国家了。 如今要前往舜国,也不知道舜国有没有什么特色美食特色服饰之类的。 正这么想着,李斯来了,明仪心下奇怪,要知道这位斯相平时很少和同僚接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仪总觉得李斯面对她有一种怨念,好像是她抢了他的位置一样。 尤其是前些日子,主上把探查伊人楼的事交给了他,当时李斯看向她的那个眼神啊!就让明仪心虚了那么一丝丝,不过也只有一丝丝了。 说实话,李斯自己也清楚,如今主上还愿意把事情交给他办,这正是不计较以前事的意思,要是哪天嬴政突然和颜悦色和他说让他不必处理俗事了,那才是大祸临头。 因此李斯只有憋屈的接手了任务。 当接到李斯拜见她的通传,明仪一个鲤鱼打挺从摇椅上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她回到了书案前,翻开了一份折子,心想,不能在一个忙得要死的打工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轻松悠闲来,否则他不得难受死。 摆好了样子,明仪说道:“去请小司寇进来。” 玉叶见状笑了笑,在台辅疯狂使得眼色中轻咳一声,端肃了表情,出去请李斯进来。 李斯完全不知道这一番眉眼官司,进来后,一丝不苟的先行礼拜见台辅,在明仪让他请坐后说道:“臣此次前来,有事告知台辅。” 明仪笑着说道:“通古请说便是。” 李斯便抬起头,说道:“承蒙台辅信任,将探查伊人楼之事交于臣,这是台辅对臣能力的信任,臣不胜受感激。” 惭惭一笑,明仪尴尬说道:“斯相您的才华,古往今来有目共睹,有目共睹。” 李斯面对台辅这样的恭维,也丝毫不改面色,他很清楚自己的才能,也以此自傲。 “台辅信任臣,是臣之荣幸,今日晚上,伊人楼地牢里被关的半兽孩童自己逃了出来,臣本不欲打草惊蛇,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却不想使令听从台辅的命令,直接在伊人楼显出了身形,如此一来,那群半兽孩子的命是被救下来了,可世人谁不知道,在首都,新王刚刚登基不久,绝不可能有妖魔肆虐,那么出现的妖魔还救人,除了麒麟的使令,还能是什么?” 说道这儿,李斯也不禁感觉到了气愤,“台辅,您的这个命令,让臣不仅没能找出幕后主使,还把您暴露出来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明仪听完,也沉默了,半晌她起身,向李斯躬身作揖,“这是我的错,望您海涵。” 李斯见状,脸色好了起来,他也起身说道:“是臣无礼了。” 却见明仪直起了身,郑重说道:“我知道这是打草惊蛇,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当初探查到那片地牢时,我就想要救人,思及想要查探幕后主使,因此才把此事交给了斯相您,可您刚刚说这群孩子自己逃了出来,他们才是多大的年纪,他们是我巧国的子民,作为台辅,保护子民是我的天职,因此我对使令下了这个命令,我不后悔。” 李斯也有些动容,可他更觉得麻烦了,“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台辅又要出使舜国,恐有危险啊!那不过是一群半兽,哪值得台辅冒险。” 沉了脸色,明仪直直看向李斯说道:“斯相也歧视半兽吗?” 李斯却道:“臣不歧视半兽,臣也认为半兽与普通人并无不同,反正在这个世界上,人都是从里木结的果实中生出来的,要用曾经世界的眼光看,那么这整个世界的人岂不都是妖魔鬼怪。” “臣之意是,您的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为了一群平民冒险。” 明仪叹了口气,其实她明白她和嬴政李斯蒙毅和萧何之间的代沟,可偏偏这个世界,同样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他们这些人的思想放在这个世界完全没什么问题,真正有问题的是她。 她与他们,隔了两千两百年的时光,她才是真正的格格不入。 但,“斯相,王的玉座是由百姓们托举的,官员的一切也都是根植在百姓身上,而麒麟象征的是民意,麒麟是仁慈的化身,我做不到看到百姓受苦却不施以援手。” “斯相,我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你不了解我,不了解我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时代成长的,我从小的教育就告诉我,人民才是至高无上的。” 李斯彻底无言,他也意识到了和这位台辅之间的鸿沟,半晌,他深深叹气,说道:“臣希望台辅您能重视您的安全,臣也会请求蒙将军为您安排高手作为护卫的。” 对此,明仪笑着接受了好意,但,话说,斯相,你和蒙将军好像有仇吧! 不过这就是明仪不知道了,蒙毅素来是个公事公办的人,他和李斯有仇不假,却不会因此就废了公事。 “台辅。” 玉叶走了进来,她向明仪和李斯行礼之后说道:“殿外有一秋官府吏员说,有要事禀告小司寇。” 明仪一想就明白这应该是报告伊人楼之事的,“让她进来说吧!” “是。” 不一会儿,一个青年女子走了进来,她脸带忧虑的向明仪和李斯跪下行礼,随后看了眼李斯,见李斯点头,她便说道:“台辅,小司寇,在包围了伊人楼之后,臣等询问了伊人楼的嫖,客,他们说事发时,伊人楼老鸨刘娘子明明还在,但是等我们进去找人时,却不见此人踪迹。” 46、三个孩子 “这人还挺有能耐,逃的还挺快啊!”明仪感叹。 李斯却不这么认为,反而说:“台辅,兵士们皆是精英,围了伊人楼后,按理说不可能有人逃出去,恐怕此人已经死了。” “死了?”明仪有些不敢相信,转而她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正是。” 明仪蹙眉细思,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能耐才能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甚至怀疑起了是不是伊人楼还有地道或者她的使令把人给人吃了? “有没有可能伊人楼还有地道或地牢?” 李斯想起了让线人仔细查探之事,伊人楼确实是没有其他的地牢和地道了。 况且在首都这样寸土寸金的热闹之地,要想瞒住什么是很难的,地牢他们能弄出一个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臣认为不可能。”李斯说道。 明仪自然相信李斯的判断,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些半兽孩子,说道:“不若你我走一趟伊人楼吧!” “台辅,伊人楼刚刚死过人,您去,恐怕于身体有碍。” 明仪却摇摇头,说道:“让兵士们把死过人的地方清理干净就可,况且,身在这个位置上,想要永远避开血腥之事,也不可能!” 就算永远身体都不会习惯又能怎么样? 她的心终究是要习惯的。 于是二人带着十几个保护台辅的虎贲氏,骑着骑兽前往了常世。 当然,依旧没有学会骑马的明仪还是骑了使令。 一路到了伊人楼,明仪身穿斗篷,遮住了身形,低调的走了过去,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给自己施了个结界法术,隔绝了血腥味。 伊人楼此时早已没了那纸醉金迷的豪奢之感。 妓子们被看管在了楼上的房屋中,嫖客们被看管在了楼下。 而那些逃出生天的孩子们则站在伊人楼门口。 明仪停在门口,看着这些半兽孩子们,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三四岁。 不论是在昆仑十八岁成年还是在这边世界二十岁成年,他们都是孩子,可这群孩子却遭遇了许多磨难。 孩子们惶恐的看着她,周围的士兵多数是喜州王师之人,对她这位喜州州侯自然记忆深刻,立刻跪了下来,明仪一摆手,说道:“此次我是私下前来,无意暴露身份,诸位请起便是。” 寒云见状,眼神亮了,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抬起,带着期盼的说道:“您,您是台辅吗?” 那期盼的眼神竟是刺到了明仪,她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是台辅,抱歉,没有保护好你们。” 小少年摇摇头,说道:“这怎么可以怪台辅,是那些坏人抓了我们,台辅你不知道的。” 说是这样说,可其实明仪明白,一个安定的国家这些事情都是不应该有的,可偏偏如今君主刚刚践祚,内有奸臣窃权,众臣还未彻底归心。 这样的情况下,国家不过初初安稳,简直处处都是问题,他们是神仙,有的是时间,可百姓们不是啊!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带着承诺,“以后不会了,你们可有父母亲人,我会安排官员找到你们的父母亲人,让他们来接你们。” 几个孩子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跟着士兵走了,但是寒云、绿衣和琦琦却留了下来。 棕熊少年带着不舍,说道:“我走了,你们也知道我家在哪,以后不要忘了来找我玩。” 寒云和绿衣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走后,明仪说道:“你们三个父母是不是过世了?” 寒云点头,可绿衣却低下了头沉默了起来。 “台辅,我的父母他们不会愿意看到我回去的,我是半兽,会令他们蒙羞。” 明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曾经她也为这边世界先进的男女平等思想感到开始,这边世界是真正做到了男女平等,但是歧视依旧存在。 半兽,海客,山客都是被歧视的,这样的思想由来已久,可这世间最难改变的就是人的思想,有的人可以很快接受新的想法,但是更多的人则是对他们那一套深信不疑。 任重而道远啊! 该如何安置这三个孩子令明仪犯了难,实在是很难啊!他们都没有成年,需要有里家的长者进行照顾,可偏偏他们是半兽,连户口也不能入,黑户享受不到任何正常人的权利,而半兽即使成年也不能分到土地,没有土地就不能养活自己。 明仪心中已经在想向主上进言恢复半兽的各项权利了。 或许她是错的,以前总是想着慢慢来,时间有很多,可以一项一项去做,但是百姓却在时时刻刻的受苦。 高坐九重霄的他们有着无尽的时间,但是身处云下的百姓他们的寿命有限啊! 现在,先解决看到的这三个孩子的问题吧! 明仪叫了一个士兵,说道:“去叫个州地官来。” 等待州地官来的时间,她示意李斯前去伊人楼里面查探,而她则是带着三个孩子去了一处饭馆。 此时天色微亮,晚上的惊吓已经消失,人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也或者是,迫于谋生,不得不尽快恢复。 街边的小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明仪牵着绿衣和寒云,抱着琦琦,周围的虎贲氏跟在不近不远处。 绿衣红着小脸,被明仪拉着,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台辅,心下暗想太神奇了,有一天台辅会拉着她的手去吃饭,真的不可思议。 原来台辅是这么温柔,这么美丽的人。 在明仪怀里的琦琦羞得捂住了脸,明仪笑着看着怀中的幼童,说道:“听你的哥哥姐姐说,你叫琦琦对不对?” 小团子被这样一个浑身散发着香气的漂亮姐姐抱着,晕晕乎乎的点头,“我叫琦琦。” 明仪温柔的笑了,她也看出这孩子有些呆呆的,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亲戚家的三岁小孩,那叫一个机灵。 但,那些孩子又那里遭遇过琦琦的事,她已经足够勇敢坚强了。 她抱着孩子,带着两个小少年少女走进了一家面店。 要说美食,昆仑和这边的世界有着很大的相似,或者说礼仪制度接近周朝,饮食文化则是一直在发展。 面店里此时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她带着孩子进去,店小二感觉到了纠结,按理这三个孩子脏兮兮的哪有资格进他们的店,但是带着孩子来的这个女人,却是衣着低调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纠结着明仪已经带着忐忑的孩子们坐下了,她对着店小二说道:“来三碗羊肉面,记得多放肉。”随后她往桌子上一锭银子。 店小二看了眼,欢喜的走了。 寒云看着台辅,“台辅,您,是要请我们吃饭吗?” “是呀!”明仪笑着说。 小少年纠结了,“那您不吃吗?” 明仪又笑着说道,“我还不饿,但我知道,你们饿了。” 三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羊肉面被店小二端了出来,绿衣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几个月她们被关着,每天就一个干饼子和水,哪见过这么丰盛的面。 面刚一放在桌子上,三个孩子那眼睛都要沾在上面了,明仪见状,心下酸痛,她竟然扯不出笑来了,“慢慢吃,记得多吹几下,面刚上来,会很烫。” 三个小孩小鸡啄米般点头,明仪也不说了,看着三个小孩虽然答应了她,但是实在抵不过肉面的诱惑,忍着烫吃着。 寒云和绿衣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明仪便又要了两碗面给两个孩子准备上。 三个小孩吃个不停,明仪见状,便悄悄走出了着不大的面店,刚一出来,再也忍受不住,蹲在角落处的地上哭了起来,她是个很少哭的人,一向认为哭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何必哭? 但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这是她的国民啊! 他们还这么小,却长这么大没吃过什么好的,不过是一碗肉面都让孩子激动成这样。 她不由得想起了昆仑的小孩,他们大多数过的日子。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孩子过着这样食不果腹,被人肆意践踏的日子。 她蹲在地上,完全没了那高贵的形象,捂着脸,不停地流泪。 一边,匆匆赶来的州地官岚媗震惊的看着以往仪态万方的台辅居然蹲地上哭。 岚媗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她还是离得更远了些,以她自己而言,这时候,或许台辅不需要有人安慰,她只是想要发泄一下而已。 果不其然,哭了一会儿,明仪镇定的擦干了眼泪,又笑着走了进去,寒云和绿衣把碗都舔的光可鉴人,而一旁的琦琦也在努力的喝汤,那小肚子都撑的圆滚滚的。 汤喝完了,琦琦忍不住打了个嗝,明仪坐了过去,看着琦琦,说道:“吃饱了吗?” 三个孩子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明仪便问道:“你们都是哪里人,还记得吗?” 寒云说道:“我家原就在傲霜,只是后来父母亲去世了,地就被收回了,我也只能流浪了。” 绿衣说道:“我家是喜州文枯郡新乡的,父母养我到十岁,后来妖魔来袭,喜州的土地也遭遇了干旱,他们虽然家中还有余财,但是也不想继续养我这个半兽了,便把我赶了出去。” 说完,绿衣还有些为难,说道:“台辅不要怪我父母,他们已经很好了,起码还把我养到十岁,很多半兽刚一出生就被丢弃了,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至于琦琦,她只记得父母死了,其他的也不记得了。 47、忍耐 明仪叹了口气,领着三个孩子走出了面店,不远处,岚媗也来了,明仪见是州地官长,也心道这也正好,反正自己还有事与她商量。 “岚媗,这三个半兽孩子,可有办法安置?” 岚媗先是跪下行礼,说道:“臣可将他们安置在附近的里家之中。” 明仪叹了口气,她发现,自从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做的最多的就是叹气。 “岚媗,这也只是解一时之急,他们这个年岁该上学的。” 看了看三个孩子,三个孩子被看的瑟缩起来,可听到了明仪的话,眼神之中却又带着期待。 他们想上学啊! 岚媗突然想起了她曾经一位关系不错的同僚,那位同僚叫什么来着? 对了,是叫寒蓉。 寒蓉是一位才能出众的官员,她哪儿哪儿都好,可却一直升不了官,就是因为她是半兽。 每年她的考核都是优等,可上官只要一看她是半兽,就会放弃她,转而选择远不如寒蓉的其他官员。 岚媗本以为她的才华迟早会被赏识,可不曾想,却等到了半兽不准为官的诏命。 如今,那位同僚已经化作白骨了吧!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岚媗苦笑一声,她这样懦弱的人居然也会在面见台辅时想起这句昆仑的古诗。 但,时代不同了。 现在的主上不是错王,岚媗明白明仪的弦外之音,她说道:“台辅,臣想上书主上,允许半兽获得旌劵,并且上痒学。” 明仪赞赏的看着岚媗,笑了,“好,既然如此明日便由我先上书主上,允许半兽为官如何?” 岚媗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不是,她刚刚说的好像是给半兽恢复国民的身份吧! 让他们获得正常人的权利,可以分到土地的那种是吧! 怎么会突然跳到这儿,而且还是台辅上书。 她带着忧虑看着明仪,说道:“台辅,近些日子,朝臣之中对您过于插足政事颇有微词,您本来后天就要出使舜国了,如此也可避避风头,可您明天要是如此,恐怕朝臣会更加非议于您啊!” 垂下眼眸,明仪忍耐了一番,那些朝臣的非议不过就是她侵蚀了他们的利益而已。 可要她放弃权力,只做个每日对王说一些谏言,不参与政事的空头宰辅,那绝不可能! 她回到这边世界,放弃了什么,没有人能够体会理解。 她将她自己打造成一个外表符合他们要求的台辅,可她的内里,绝不是个循规蹈矩之人。 那些该死的繁文缛节,时不时的就有人对她下跪磕头,面对君王不能直视,要走到君王身后等等。 甚至每次上朝,她只能站在君王之侧。 这些待遇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最高的了。 毕竟是所有人向她下跪,向她行礼,而她面对君王,却不必天天如此。 只是,那边世界开会大家都是坐着的,不管你的官位多高多低,都是坐着的啊! 不管怎么说,人人在法律上是平等的,而这边世界,阶级地位森严。 她放弃了亲人,不是只为了做个只知道进谏的台辅的,她是要做实事的人。 是以她看向明仪,眼神坚定的说道:“朝臣非议,不足道哉!百姓受苦,才是真的苦。” 岚媗明白了台辅的决心,俯首称是,“臣必会追随台辅,为台辅披荆斩棘。” 明仪欣慰的笑了,“好。” 她却没看见,寒云和绿衣听到了这番话,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纷纷在心中坚定了决心。 台辅为了他们可以做到这地步,如今他们还小,但是他们迟早会长大,到时候他们一定要做官,要能帮助台辅还有那些受苦的百姓。 说完事情后,明仪怀里的琦琦小心翼翼的交给士兵,轻轻的亲了下她的额头,温柔的和三个孩子说道:“孩子们,你们还小,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长大,好好的在里家生活,等我从舜国回来后,一定回去看你们的,到时候要吃的胖一点啊!” 绿衣依依不舍的看着明仪,“台辅姐姐,谢谢你!你一定要来看我们啊!” 明仪蹲下身子,摸了摸绿衣的头,伸出了小拇指,笑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拉钩!” 绿衣寒云和琦琦全都笑着伸出小拇指,四个人手拉在了一起,:“拉钩!” 岚媗带着三个孩子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明仪才转身去了伊人楼。 她到了伊人楼,全然没了在三个孩子面前的温柔亲善,而是肃着一张脸,看向了伊人楼。 作为傲霜最大的青楼,即使不是晚上,在这寥落的清晨,红墙绿瓦,门口青色的柱子也给人一种靡费之感。 楼内各色熏香混合在一起,向飘来,这香味也透着一股糜丽,但明仪又闻了闻,却闻到了一丝奇怪的臭味。 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这味道极是细微,可明仪是麒麟,仁慈的神兽对于这样的气味最是敏感。 这味道隐隐的让明仪头开始昏沉,甚至还恶心起来。 她在虎贲氏的簇拥下进了伊人楼。 李斯正在楼内查探,见她进来,便急忙见礼,“小司寇,你可查出了什么?” 李斯那张脸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回禀台辅,伊人楼底下那座地牢起码有三十年了,那里面的斑斑血迹,恐怕曾经被关在这儿的人不在少数,另外据审问,伊人楼的女、妓和男、妓,年龄大多在十四至二十岁,一部分是穷困潦倒为求一口饭吃自卖其身,但大部分是被拐来的。” 明仪听完,看了一眼李斯,她知道李斯是见惯了这些,所以无波无澜,可她不行。 说她年轻气盛也罢!说她见识短浅也好! 她忍受不了了。 “通古,”明仪咬着牙,那双眼睛甚至有些通红,她抬头看向楼内户牗处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望着她的那一双双眼睛。 “这就是早朝上,大臣们说的国家在一步步稳步前行,百姓们生活恢复正轨了是吗?” “在我傲霜,在喜州这个首都州治下之地,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喜州都这样了,其他州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 李斯看着这位极是年轻的台辅,叹了口气,心想,这样的年轻啊!也是,也只有年轻人才会这样愤愤不平,而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台辅,国家的治理不是一蹴而就的,问题我们要一个个处理啊!”李斯说道。 明仪闭了闭眼,缓了一会说道:“我明白,多谢通古宽慰,如今且先处理这处在我们眼前之事吧!” “是。”李斯躬身应是。 冷静下来,明仪又想起来那奇特的臭味,她和李斯一起顺着那股味道走进了二楼的老鸨卧室。 二人相视一眼,虎贲氏先行推开门进去,门内的桌椅板凳散落着,李斯说道:“臣适才看过此地,屋内的痕迹像是有人收拾了金银,准备逃跑,但金银包袱扔在却不见人。” 明仪闻着这个屋子里越发浓郁的臭味,再一看根本闻不到的李斯,也有些心酸,为什么这臭味只有自己一个人闻到啊! “人应该就是死在这儿。”明仪说道。 李斯惊讶,问道:“台辅为何如此确定?” 明仪眼带沧桑的说道:“我毕竟是麒麟,麒麟对血腥尸臭这种气味最敏感。” 说罢!一个年轻俊美的虎贲氏立即挡在了明仪身前,“台辅,既然此地有尸臭之味,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请您立即回宫。” 明仪向着李斯说道:“此地之事就拜托小司寇了,那些被拐来的还有被迫卖身之人,若是查明与此事无关,还请重录户籍,分配田地。” “是,台辅。” 李斯想了想自己手头那一堆事,再一看这件事,也不由得感觉到了累,可他能说什么?如今陛下肯用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罢了,反正他已经入了仙籍,是累不死的。 出了伊人楼,明仪感觉身体好点了,但是身边的青年对此还是忧心忡忡。 这青年名叫知节是最近调到她身边来的,武艺高强。 知节跪下恭敬说道:“台辅,请准许臣与您共骑回宫。” 看着这位外表年轻俊美的将官,明仪无奈了,“我出了伊人楼,感觉好多了。” 知节很不赞同,他仍是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台辅乃是国之至宝,身体关乎万民,岂能轻忽,请您准许。” 想了想自己现在骑行还不熟练,晕乎乎的状态确实很容易出事,明仪只好点头,“既如此,那便麻烦知节了。” 知节偷偷看了一眼明仪,耳根都红了,“这是臣的荣幸。” 能带麒麟台辅骑马,这种荣幸谁能有啊!知节想到。 没看到他身后那几个老是装深沉稳重面无表情的几个同僚,那几双眼睛瞪他都要瞪出火了吗? 哈哈,知节心里那叫一个开心,这可是台辅啊!一个个背地里天天骂他奉迎。 可台辅出使舜国,还专门点了他,专门护卫啊! 这是何等的荣幸啊! 48、朝议 知节带着明仪上了骑兽,几人越过云层,回到了位于云层之上的翠篁宫。 明仪转头看了下云海,云海遮掩之下,什么也看不到,可常世的人们就生活在那云下的世界。 她一时之间竟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不论是国府还是州侯府全都高居于云海之上,这样的高高在上,真的就不会觉得自己和云下的人不一样了吗? 一路回到了仁重殿,官员们还是做着和平常无异的事,这里的风景一点也没变过,可明仪却知道,傲霜如今的样子,那些百姓全都在说傲霜越变越好了。 她一时产生了一个想法,若是以后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让下大夫以上一级的官员多在常世待待呢! 知政失者在草野。 他们不和百姓接触,又怎么知道该如何施政呢? 不过这事现在还不急。 明仪回仁重殿换过衣服后,便又去了王的寝宫。 君王此时早已醒来,今日虽没有早朝,但是多年来的习惯让他还是早早起来,此时正穿着一件薄衣在庭院之中练剑。 他手中的长剑约有一米六左右,也就比明仪的身高矮那么几厘米。 剑名泰安,乃是巧国历代君王佩剑。 这柄在前任王手中蒙尘的神剑此时早已焕发出新的光华,随着君王的舞动,寒光熠熠,令人不敢久视。 明仪看的眼中异彩连连,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少见,君王练完剑,从一旁等候的明仪手中拿了毛巾,用过之后,他看了一眼明仪,问道:“台辅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好了,朕记得你若是没有早朝,可不会这么早起?” 看,这就是太熟悉了。 明仪也不尴尬,微微一笑说道:“主上风姿雅悦,练剑之时婉若游龙翩若惊鸿,臣见之惊艳啊!”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嬴政也不例外,他睇了明仪一眼,说道:“台辅甚少如此恭维朕,想必是有要事要说吧!” 明仪笑了笑,主上还真是对她知之甚深。 于是她便说了伊人楼之事,果然,听完之后嬴政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很明显是早已知晓。 也是,这种事情要想瞒住这位掌控欲极强的帝王是不可能的。 面对明仪所说要恢复半兽为官之事,嬴政脸色也没有变化,只说了一句,“如今的巧国,处处是问题啊!” 明仪也感叹道:“主上所言甚是。” 二人走入寝宫,相对而坐。 明仪先是行了一礼,后又说道:“主上,正因为处处是问题,所以才要发现一个解决一个啊!” 嬴政指了指手中的各色奏章,说道:“看到那些奏章了吗?台辅,近些日子,有很多大臣弹劾于你啊!” 明仪看了一眼那高高垒起的奏折,一时无语了。 “主上,这些人当真是闲的无事。” 嬴政也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这些官员活的太久了。” 悚然一惊,明仪忍不住抬头看向君王,君王的神色是那么冷酷,“主上此言何意?” “活的太久,就会忘了他们的命脉掌握在谁的手里,朕能让他们高居云端高高在上,也能让他们失去这种地位。” 明仪心中明白,陛下怕是对这些官员不满已久了,如今不过是在忍耐而已。 而且,特殊的世界观也是造就这一切的原因之一。 这个世界,王作为国家的主宰,自然是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王是神,这个世界比他们尊贵的也只有传说中的天帝了。 可是,天纲所限,王虽然尊贵,可如果失道就会死去,而大多数时候要么是王与麒麟皆死,要么是王死而麒麟活着去寻找下一个王。 这样就造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历代登基的王,他们的臣子,基本上个个都活了无数年,少部分是飞山升仙数年,但大多数官员活着的时间起码已经一两百年。 甚至很多一部分两百多年三百多年。 这放到华夏来说是绝不可能的,人的寿命有限,即使是所谓的四朝老臣,也最多活到一百岁。 这边世界的世界观造成了这种奇特的现象,王与麒麟自然尊贵无比,可官员们活的更长。 甚至他们用了无数年的时间扎根在这座王宫之中,这也导致了要想要拔除他们废的劲会更大。 但,这些人或许真的忘了一件事,仙籍是由王管的,这些活了无数年自从飞山之后寿命就被定格的官员们,一旦失去仙籍,也活不了多久。 屈从于小宰维钲,可别忘了,王的一句话就会让他从冢宰降到小宰。 明仪心中知道主上的心思,也不在多言,便又说道:“主上,臣明日早朝想提议恢复半兽为官之事。” 嬴政略一思索,也明白明仪怕是见到了那群半兽孩子之后有的想法,他说道:“朕也有此意,只是如今恐怕不合适。” “臣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国家事务繁忙,这只是其中一件,但是臣现在想明白了,正常来说半兽人口应该是在国家三分之一,可因为种种歧视外加上之前无王在位,太多的孩子被丢弃,才看似没几个,现今国家步入正轨,每日或许就会有些半兽婴儿诞生,可这样的地纲律法之下,那些孩子们也没什么好的日子过。” 对此,嬴政是明白明仪想的是什么了,明仪虽然年轻,但是做起事来却很是谨慎,她是有别的意思啊! 他说道:“那便试试,朕会支持你。” 闻言,明仪便笑了起来,两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样子让嬴政也莫名的心情变好了,心道到底是年纪小。 “明仪,出使舜国的人员都安排好了吗?”嬴政说道。 这会明仪正开心,语气都欢快了不少,“臣安排好了!” 嬴政略一沉思,说道:“伊人楼背后应该是还有人,为了以防万一,朕让玄致陪你同去。” 玄致是嬴政身边的侍卫,武艺高强,而且和明仪早就认识,是老相识了。 有些迟疑,明仪说道:“主上,玄致他是保护您的,臣有使令在的。” “朕在宫中,又不出去,倒也无碍。”嬴政说道。 虽然嬴政本人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可明仪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心虚。 唔! 主上他好像很喜欢巡游来着,还喜欢刻石碑。 结果如今忙的出不去,自己反而跑到了傲霜去。 然后自己还要去舜国,主上去不成。 “主上,待国家安定下来,臣与您一起走遍巧国如何?”明仪说道。 嬴政被画了大饼,也有些好笑的反问道:“你我出去了,政事交给谁管?” 问别的,明仪还要想一想,但是其实她一直很看好李斯和萧何,李斯就不用说了,萧何也是汉初三杰,千古名相啊! 她不假思索的说道:“臣认为到时候可交由李斯和萧何。” 萧何? 这些日子,萧何的才能让嬴政见到了,政事交给这二人还真没什么问题。 看了一下明仪,嬴政觉得和台辅一起去确实不错,到时候还可以巡视各州。“好,那就等那一日了。” 翌日, 大朝会。 众臣向着君王禀报了一下近期各项事务安排,大行人也禀报了出使舜国的人员事务安排,明仪在一旁听着听着就忍不住魂游天外。 直到嬴政说:“众卿可还有事?” 说完,还看了明仪一眼,明仪顿时清醒过来,转身面对君王。 她躬身一礼说道:“臣有事上奏。” “准奏。” 玉阶之下的大臣们忍不住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台辅要干什么? 最近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台下的维钲心中忍不住开始想到,莫不是塙麟她查到了什么? 秋官长落雨看着对面的维钲,也忍不住心下紧张,不会是和维钲有关吧! 落雨最近心中一直在挣扎,维钲和她结盟,可很明显有很多事没有告诉她。 那伊人楼地处傲霜城繁华地带,结果这么多年藏污纳垢不说这些她是清楚的。 但她从不知道伊人楼竟然还有个专门用来关押半兽的地牢。 抬头,她只听见塙麟那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臣听闻先王错王曾立下地纲,不许半兽为官,臣闻之觉得此事不对,上天将半兽孩子赐予父母,半兽更是有人和兽两种形态,上天也认为半兽是人,既然是人,岂能不一视同仁?臣希望能够恢复半兽为官的律法。” 台下大臣们全都沸腾了,一位外表老迈的大臣直接出列说道:“主上,台辅,岂能被半兽蒙蔽,半兽身具兽形,毫无人的仪态,并且半兽天生智力就不如人,怎能为官?” 一个中年女官在此人说完之后也出列了,她声音慷概激昂,“台辅乃是胎果出生,不知半兽因为身具兽形,行事多因感情冲动莽撞,毫无理智可言啊!台辅三思之。” 明仪,明仪本人不想三思,这都是什么鬼道理。 嬴政看着明仪气鼓鼓的样子也有些好笑,他看了一眼李斯,李斯会意,起身出列说道:“诸位同僚之言有何根据?上天降生人与半兽,天纲之上可曾有言半兽地位低于人?” 众臣见李斯出列,心知这事怕是主上也有意,但是主上有意又如何?半兽既然之前不能为官,那么如今也不行。 他们这些人和同僚竞争已经够麻烦了,要是再多一部分半兽,那岂不是更加麻烦。 是以又有一位外表是青年的官员出列说道:“小司寇此言差矣,天纲确实是没有规定,但是也没说半兽可以为官啊!” 好一个狡辩。 还不待李斯说话,明仪便肃着一张脸说道:“此等狡辩之言你也能说出口,雁国庆国半兽皆可为官,怎么我巧国不行?” 青年一阵语塞,半晌有人起身出列说道:“主上,台辅,他国是他国,怎么能与我国相提并论啊!” 此言一出,朝堂上再次沸腾起来,嬴政端坐于御座往下看去,一个个都是冠冕堂皇之语啊! 他隔着十二冕旒有转头看了眼明仪,他想知道明仪如今是何想法?要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 既然不愿意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台辅,那么就要展现出她的能力来啊! 明仪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她早已想到这些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 她看向维钲,这位前任冢宰自从被贬官之后,就变得低调起来,但是作为学历史的,明仪深知,权力是一种无法让人戒掉的毒。 一旦沾染上权力,就绝不会甘心放下。 这些朝堂上愤愤不平的人,真的大多数认同所谓的半兽智力低下,冲动吗? 怎么可能,要知道在几十年前,他们的同僚之中,有一部分就是半兽啊! 果不其然,维钲出列了,他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说道:“台辅,您乃是胎果出身,善良仁慈,被几个半兽孩子引起了恻隐之心啊!不知这些半兽的真实样子,他们一个个形貌鄙陋,多数还不爱化作人身,反而赤身裸体用兽形行走于道路之上,若是让他们为官,岂不是让我国被人耻笑啊!” 此话一出,在场部分官员立刻连连点头,话里话外都是台辅是胎果不知世情。 明仪暗下了脸色,州秋官长艳华见状便出列说道:“小宰话里话外说台辅胎果出身,不懂我巧国世情,臣却觉得是小宰您过于傲慢了,台辅自回归生国以来,夙兴夜寐,凡事有不知之事便询问三公,从不肯轻易下决断,反而事事谨慎,小宰此话寒了台辅之心啊!” 艳华一发话,跪坐于最后几排的官员们连连点头,此时明仪出声了,她神色黯然,说道:“我虽是胎果,可巧国是我的生国,半兽也是百姓,安能区别对待,诸位之意我也明白,但是,我想问大家,在其他国家可有如我国一般严苛的对待半兽的地纲法令?” “部分国家,半兽只是不能做官,可我国,半兽一出生就不能获得旌劵,成年以后连土地也分不上,半兽也是国民,没有土地,他们如何养活自己?” “诸位之意我也明白,半兽做官之事可先行搁置,但半兽入户籍和成年之后分到土地之事刻不容缓,如今我国因为之前二十多年无王,百姓遭受天灾妖魔肆虐,我国户口减半,大量的土地无人耕种,臣请主上允许先行恢复半兽成年之后分地之事,一是让他们可以养活自己,二是多一人耕种田地,田地便不会荒废,国家也能多收税收。” 此言一出,方才还在激烈反对的大臣一时面面相觑,台辅说先行搁置半兽为官之事,但是又退而求其次说了要授田之事,一时他们竟不知道该不该反对。 做官会损害他们的利益,可授田却和官员们无关啊! 但是错王之前也不允许半兽成丁之后获得田地啊! 萧何见状,便从座位上起来,出列说道:“台辅言之有理,臣忝为地官,如今我国大部分田地被荒废,很多迫于之前妖魔横行的缘故,不得不背井离乡,这些年过去了,土地荒芜,而百姓也减少了,这样的情况下,却又有部分半兽碍于律法不能分得土地,从而只能到处流浪,以至于路上时时有死尸,臣请主上准许半兽授田之事。” 萧何一出列,地官府大多数人也跟着同意,秋官部分官员也同意了,还有大部分低级官吏也赞同了,这样的情况下,其他官员竟然不好在说什么了。 他们刚刚找了一堆理由可以用到不能做官上,可偏偏种田这事和智力外貌情绪都无关。 最后,嬴政说道:“台辅和元岳之言有理,半兽亦是我巧国百姓,自然该有一样的待遇,从今以后,恢复半兽成丁之后授田的法令,即日起昭告全国!” 49、徇麒 下了早朝后,官员们鱼贯而出,很多人心中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自从新王即位之后,他们的悠闲日子就到头了。 不知道这位如今的新王,前任的乐州侯以前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能卷,新王日日处理政事到天明,台辅也不遑多让。 就这样,时不时的还要朝堂上爆个雷,上次是地官长廉业被抓,这次是半兽为官,幸好把台辅给劝住了啊! 萧何叹息一声,自己的工作又增加了,土地之事是地官事务,但是,他想到台辅,他又笑了笑,台辅的计谋很浅显,但也很管用。 嬴政和明仪二人回了露霜宫,嬴政赞赏的看了眼明仪,说道:“台辅做的不错。” 明仪脸色微红,笑着解释道:“臣不过运用了破屋效应而已,先提出一个很大的要求,再提出一个小的可以接受的要求,人们就会觉得比起第一个,第二个还不错而已。” “臣从一开始就知道半兽为官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明仪说道。 嬴政很满意,不管怎么说作为一国台辅,明仪是合格的,甚至比起历代台辅,明仪做的更多更好。 之后,明仪便在一旁辅佐君王处理朝政。 与此同时,小宰维钲和夏官长大司马舒邈二人走到一起聊起了早朝之事,比起心思玲珑的秋官长落雨,大司马舒邈可以说是维钲的死忠,他就任大司马一职已有二十年,是维钲一路栽培他到如今的地步。 “冢宰。” 维钲低声说道:“如今我可不是冢宰,不要叫错了。” 舒邈叹息一身,说道:“您在我眼中永远是冢宰,明公,今日朝会的情形您也看到了,朝臣之中支持我们的大臣越来越少了。” 维钲想到刚才发生的情景,越发冷静,“那群墙头草跑了也就跑了,来日,”他的眼中满是凶狠,“我不会放过这些背叛我的人。” 背后的冷汗都差点渗了进来,舒邈心中明白,维钲恐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这样的事,错王驾崩后,也发生过一次,维钲为了彻底将王权握在手里,他大开杀戒,死了无数官员,只是这事被掩埋在了岁月之中。 莫不是,二十多年前的事还要重演吗? 那么当初死的是官吏们,如今呢!维钲要杀谁? 但,不管怎么样,舒邈只会跟随维钲,去完成他交给他的任务,因为就像麒麟效忠王一般,他也是如此效忠着维钲。 如果没有维钲,如今的他早已成了一堆白骨,正是维钲给了他一切,所以不管维钲要杀谁,他也只会陪他一起。 …… 次日, 明仪带着由几个国家使臣组成的使团,骑着妖兽,飞向了舜国的方向。 她依旧是骑着使令,一行人五十多人,三十多个都是保护她的虎贲氏。 射人玄致也在其中,他在空中迎着风,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明仪见状,便笑道:“玄致,你这好享受啊!平时见你在主上面前,那叫一个严肃,这才刚出来就露了原形啊!” 玄致脸一红,大声说道:“明仪台辅,我那是谨慎,严肃好不好,你看主上多信任我。” 随后,他心里嘟哝起来,真不知道台辅是怎么做到和主上谈笑自如的,主上那威严,让他每次见了都想下跪再说话。 这样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中,明仪也罕见的心胸开阔起来,她大笑道:“可千万别让主上看到你这一面。” “是,谨遵台辅教诲。”玄致亦是大声回道。 明仪摇摇头,失笑想到玄致这样子好久不见了,还记得当初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塙麟时,与自己嬉笑怒骂,可后来大家身份发生了变化,他面对自己也越来越恭敬有礼。 偏偏明仪还不能说些什么,因为对于下位者来说,礼节也是保护。 对他说不用多礼,还是和以前一样,结果就是对方被御史弹劾对尊上不恭敬。 由于他们一行人骑的都是速度极快的骑兽,在天上飞行了十几天后,他们便到了舜国。 舜国孤悬于海外,渔业发达,国内江河湖极多,甚至大部分人的房子都建在水上。 远远望去,像是水面上多了一座座小房子一样。 只可惜,明仪欣赏的兴致很快就消失无踪了,倒也不是舜国风土人情没有意思,而是,舜国给人一种伤心失落的感觉。 舜国的边境处已经出现了许多妖魔,明仪便趁机又收服了几个使令,她的护卫也个个武功高强,杀了不少妖魔。 可即使是这样,当明仪他们离开舜国边境朝内行去时,她很清楚的看到舜国边境的气再次浑浊起来,妖魔又在不知名处诞生了。 一路到舜国首都,便发现舜国人的惶恐不安。 明仪也心下难受起来,国家无王,或许身在仙位的官员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对于百姓来说,却是巨变。 徇麒在得知他们到了的消息后,就直接在晚上前来相见。 倒也不是徇麒不愿意在宫门迎接他们,而是徇麒之前患上了失道之症,他又不愿意放下国家前往蓬山养病,因此只能躺在床上慢慢恢复。 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了他一直等候使团。 明仪刚刚沐浴完,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召集使团人员一起开会,刚一打开门便见玄致对她说道:“台辅,徇台辅来了。” 明仪当时头发都还没干,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回去快速擦干了头发,便前去见徇麒。 徇麒对于他们的来意很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这么急躁。 就明仪一路上看到的,边境已经开始出现了妖魔,虽然其他地方还没妖魔出现,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王的国家,妖魔会越来越多。 就像曾经的巧国,二十七年无王,国家都差点成了妖魔的巢穴。 明仪步履匆匆,待见到在客室站着等待的徇麒时,明仪放慢了脚步,她走到徇麒面前,微微拱手一礼,说道:“见过徇台辅。” 面色极为苍白憔悴的徇麒也是一礼,他的声音也透着一股木然,“见过塙台辅,舜国今逢大乱,感谢您还能前来帮助我舜国百姓。” 明仪见状,微微叹息,说道:“徇台辅还需保重自身啊!” 徇麒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心中却无比痛苦,王抛下了他,抛下了舜国的百姓,可他甚至无法怨怪主上,他没有虐民,也没有像舜国先王那样在生命的最后时间大肆挥霍,建造华丽无比的宫殿园林,以杀人淫人妻女为乐。 他只是累了而已。 可王抛下了一切,身为台辅的徇麒明明心中亦是疲累无比,还是要为了百姓振作起来。 看着面前一派纯然的后辈,他只希望明仪永远不要遇到这样的事情。 徇麒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连走到椅子前坐下,都是艰难无比,脸上满是冷汗。 明仪见状,心下凄然。 徇麒说道:“国府之事如今由我和冢宰决断,感谢诸国的援助。” 明仪心知徇麒这是同意了,便说道:“舜国之事也与我们几国息息相关。” 可谁知徇麒却摇摇头说道:“这些事情几十年前可没有。” “虽然几国都愿意援助舜国,可几国的粮食也不可能源源不断的供给,希望徇台辅能够调集一部分粮食给因妖魔横行出逃的百姓。”明仪说道。 对此,徇麒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如今他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对于天启毫无头绪,这样的情况下,时间越久,妖魔就会越多。 “可以,具体多少便由地官长拟好,再交由塙台辅。” 明仪点点头,他们二人私下达成了意见不假,之后使团的官员们还是要和舜国这边签订协议才算是可以的。 于是接下来的五天,双方不停地讨论,最终才决定好,明仪便将拟定好的协议与其他几国的使者进行商量,待到大家都同意后,明仪狠狠松了口气。 任务完成了,明仪也心下轻松,又在舜国首都待了两天,前去陪伴了徇麒。 徇麒的抑郁寡欢被掩盖在了他的重病之下,这位徇台辅又是个有什么压在心中的人,因此身体迟迟不好,当明仪前去看他时,便发现徇麒即使是在床上也还是处理着政务。 “徇台辅,你还是要以休息为主啊!”明仪劝道。 徇麒笔一顿,苦笑起来,他放下了笔,说道:“现在的舜国,叫我如何安心休息?” 明仪不赞同的看着徇麒,说道:“只要你在,舜国迟早会有王,可你如今身体不好,该如何去寻找王?” “明仪,你不明白。”徇麒说道。 他不知道要如何告诉明仪,麒麟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根本无法忘怀先王,甚至当有人说到升山选新王时,徇麒内心便生出一股抗拒来,这不是麒麟该有的想法。 但让如今的他去立刻选新王,徇麒做不到。 “徇台辅,你我抛开国家之别来说,我们都是麒麟,放眼整个十二国,也只有十二个麒麟,而且还时常不全,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地位相同的存在,有些话,别人不了解,可同为麒麟,或许会明白呢?”明仪说道。 “什么事情,全都憋在心里只会更加痛苦啊!” 徇麒听完,看着这位胎果麒麟,说道:“我如今心中只有先王。” 剩下的未尽之语,明仪明白了,如今的徇麒心中抗拒选择新王。 但看着徇麒那双充满痛苦的紫眸,明仪却明白了,这就是徇麒的理智与情感在斗争。 可,明仪从不认为麒麟就是圣贤。 “那就尽情怀念他好了。”明仪说道。 50、和安 徇麒浓密的睫毛微闪,他睁大了那双紫色的杏眼,看着明仪说道:“这不该是麒麟所想的。” 坐到了徇麒的床前,明仪看着这个俊丽的男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待麒麟这种生物,可我自己就是麒麟,我明白我们不是圣贤,心中也有私心。” 徇麒神情微动,他这些天被痛苦包围着,一面他怀念自己的主上,一面却又恨他,抛下了他,不论他如何请求,主上的心意都无法改变,他亲眼看着主上走向了毁灭。 这样两级分化的精神痛苦让他病始终好不了,可塙麟说这是正常的,他一时迷茫了,却也感觉到了安慰。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安慰,明仪。”徇麒说道。 明仪笑着说:“我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徇麒。” “好。”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明仪见天色已晚,便告辞了,而徇麒却仍旧无法入睡。 主上, 主上啊! 徇麒抬头看向徇王寝殿的方向,突然感到了悲哀,悲哀自己还有国家,所有人都还在怀念主上,可他却也是那么的决绝。 又要再次选王了。 天启会在什么样的人身上出现? 徇麒太疲惫了,新王,会像玄感那样抛下他吗? 之后,明仪又停留了几日,给嬴政、蒙毅、李斯他们都带了特产之后便返回了巧国。 到达巧国边境后的和安县,明仪便停下了脚步,出使舜国的事完成了,她便打算私下好好看看除了首都之外其他地方的百姓生活如何。 和安县地处海边,百姓多以打渔为生,随着新王即位,原本荒废的县城也在勤劳的百姓努力下慢慢修复,街边虽然仍是杂乱,却也给人欣欣向荣之感。 周围的房子只有部分使用木头做的,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矮小的土屋。 不过,行走在和安县的街道上,感受却并不好。 时不时就会有骑兽马车过来过去,带起一阵阵尘土。 “咳咳咳!” “呸呸呸!”明仪不停地挥手,妄图将尘土全都扇掉。 漫天的灰尘中,明仪和玄致他们全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身上华贵的服饰也黯淡了光泽。 明仪无法,只能让手下去买了几顶幂离带上。 并且,和安县的马路是由土和石子铺成,还没走多久,明仪的脚就受不了了。 她深深感觉到首都和偏远地区的巨大差距。 但是她也明白,傲霜那样用石板一块块铺路的情况放到这边不可取,耗费太大了。 可水泥沥青这些东西这个世界即使有也是做不到的。 明仪便边走边思考用什么东西可以铺路,正思考时,她不小心踩到了一块较大的石子,顿时脚一歪,身体晃动倒了下来,身后的玄致立马扶住了她,明仪松了口气,“我没事。” 刚说完,走了几步,明仪便感觉脚开始抽痛,她只能停下,示意玄致来扶她,玄致一看,登时脸色苦恼,一副心疼的样子说道:“台辅,您疼不疼?” 疼的不行的明仪说道:“还行吧!” 玄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直接蹲到她的面前说道:“台辅,您何等尊贵,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罪,我来背你吧!” 虽然并不想被人背,但是明仪的脚真的撑不住了,她便说道:“那就谢谢玄致你了。” 玄致得到同意的指令,便将明仪背了起来,后面跟着的几个虎贲氏也有些自责,特别是知节,“台辅,都怪我没看到那颗石子” 知节心中懊悔死了,好不容易这次陪同台辅一起前来,可全没想到台辅会扭伤了脚。 明仪真的很尴尬,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这路上一个小石子把人绊倒了,能怪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这样啊! “不怪你们,意外而已。”明仪说道。 “我们去县府看看。” “是,台辅。”一行十几人便往县府走去。 县府位于和安县的正中,比起周围矮小的土屋,县府稍微好点,是木制结构,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很破败。 待把使团的印信给县府吏员看过之后,县令素芝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就急匆匆的进来了,一看到坐在正中央的青发少女,她立即跪下行礼,“臣素芝拜见台辅。” 怎么会是台辅亲自到访啊!刚刚不是说是使团使者吗? 素芝本人简直尴尬死了,孰不知,明仪也是没想到,她此行并没有要暴露身份的想法,结果刚一照面身份就被揭穿了。 “不必多礼,起来吧!”明仪说道。 素芝忐忑不安的起身,低头站在那里,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下明仪彻底无语了,她是明白这位县令为什么会在这里当县令了。 “素芝请起,此次前来,孤并没有要暴露身份的意思,只是途径和安前来转转罢了。”明仪说道。 素芝紧张的起身,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可是台辅啊!之前听说台辅是青麒麟,青发青眸,这才让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只是,她从未地位这么高的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舌头僵硬的就是说不出话,只能祈求的看着明仪,明仪见状,心下明白应该是这位和安县令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她以前面对校长一样紧张似的。 她便笑着说道:“素芝在和安多久了?” “臣永祥五十年调任和安。”素芝说道。 明仪一算,好家伙,素芝是不是得罪了谁? 当时正值国家倾颓,台辅塙和失道,妖魔出现的时候,素芝被调往了和安,就这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很大了。 想了想一路走来看到的场景,虽然和安依旧穷困,可很明显是在慢慢变好,明仪也明白边境地区之前毁成什么样子了,便鼓励的说道:“素芝公忠体国,一心为民,勉之,勉之。” 下首的素芝听完这句话,心中激动,她没想到台辅竟然会夸奖她。 要知道,和安县一直破败不堪,即使她下了大力气治理,也不过是让房子变多了,地有人种了。 她本以为台辅来了看到这样的场景会不满,却没想到台辅竟然如此勉励她。 一时之间,素芝深感自己能力不足,“台辅,臣当不起如此赞扬,和安至今仍旧破败,是臣能力不足。” 明仪却笑了,“素芝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到你目前能做到的最好了,巧国破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复过来的。” 素芝感动的立即跪下,说道:“臣定不负主上和台辅。” 之后,在素芝的带领下,明仪又下田去看了看,此时田中青苗已经长成,一望无际的绿色看的心情愉悦。 “素芝,做的不错,这个冬天百姓有粮吃了啊!”明仪说道。 “台辅,我,台辅。”素芝突然结巴了起来,她默默看着明仪,似乎实在想什么,却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明仪见状,便说道:“素芝有什么事说便是,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而是一国台辅,她所能做的事有很多。” 素芝自然知道台辅是一心为民的,她下定了决心,便说道:“台辅能不能回宫之后,进谏主上,降低粮税,若是粮税不降低,恐怕今天冬天依旧有不少百姓饥饿而死啊!” 降税? 明仪眉头直皱,之前不是已经下令粮税降到三十税一了吗? 难道是这还不够吗? 明仪便说道:“之前主上下诏命降粮税为三十税一,莫不是和安粮食一直减产,你们怕交不够税吗?” 若真是如此,看来粮税的制定还要符合各地的情况啊! 什么时候能够永远不收粮税啊!明仪想到。 可不成想,一边的素芝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明仪,那眼神之中甚至有着一股愤怒,明仪有些奇怪,不是吧!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却不想,素芝直接在田埂上跪下了,她的头深深磕在地上,原本感觉的麻布衣也便脏了,这之前让她务必宝贝的一件好衣服,如今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深深磕头。 “这是怎么了?”明仪赶忙蹲下扶起素芝。 素芝却是不起来,反而说道:“台辅,臣请求台辅细查申州粮税之事啊!” 什么意思? 难道,有人谎报粮税吗? 素芝继续说道:“台辅,我和安一地和周围所有县,缴纳的粮税都是十税三,除此之外,申州州府规定,若是男女成婚,祈求里木得子之后,则要征收婴税为十分之一,若是半兽婴儿则要交十分之三,等等各种税加起来百姓甚至是只要一收粮,就一点也落不上啊!” “臣无法,只能谎报我县人数,偷偷留粮,臣一直以为这是王要收这么高的税啊!” 明仪这下脸真的黑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些贪官够狠啊!竭泽而渔被他们做的好啊! 简直是不给人留活路。 之前错王定的税已经让明仪想骂人了,却不想,这是越远的地方,就仗着天高皇帝远反而收的税越多。 就这种情况,要不是素芝有点人性,怕是没多久,这些地方的百姓就要起义了。 好家伙,一个个身为仙官,贪这么他是能吃多少? 治下收税这么混乱,作为州侯的桓汶在干什么? 51、申州 明仪听完素芝的陈情之后,一肚子气,但她也不是个相信一面之词的人,便让玄致派手下虎贲氏去查探。 而明仪在回去县府休息后,用法术将整个屋子封住,便召唤出来了一只形似鹦鹉的妖魔使令,这妖魔也没什么别的能力,只有一点,可以无视空间距离与人联系,而这鹦鹉样妖魔的分,身便在嬴政手里。 使令本来一直站在君王书房的架子上,此时嬴政与萧何二人正在谈论事情。 对于萧何本人而言,主上实在是一个明主,他一旦认定了他的才能,就会放手让他去做,给足了信任,而且他对于手下大臣的包容度很高,萧何有时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自己前世那位极懂人心的某位六世相韩出身的同僚,他确实不是那么能猜的懂君主心思,但是在嬴政这儿,就不用小心翼翼忖度人心,而是你只要把事情干好就行了。 因此,在台辅前去出使舜国的这段时间,主上便直接下令,任萧何为地官长。 维钲对此很是不满,他一派的官员们也反对这道诏命,但嬴政以年龄与才华无关,硬是力排众议,立他为地官长,这就更让萧何感动了。 主上当真是信任他啊! 此时,他前来觐见主上,二人聊着聊着,萧何就说道了申州之事。 作为一国地官长,国家的所有动态都在他的心中,而申州一地,这几十年间一直是问题重重。 一路飞着去寻找君王的使令在庭院中看到了他后,便展翅飞了过去,落在了桌子上。 萧何有些好奇的看着使令,他这一世虽然获得了仙籍,成了地仙,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这些法术妖魔之类的,毕竟这仙的身份是一旦成为官员就有的。 “主上,你在吗?”明仪的声音从这鹦鹉似的妖魔口中传出。 萧何惊骇,强忍住了君前失仪。 嬴政看了眼萧何,原本还想退出去的萧何明白了意思,主上这是认可他啊! “明仪,朕在,你有何事?”嬴政说道。 另一边待在屋子里躺着的明仪忍不住气鼓了脸,她带着点不开心的说道:“主上,臣离去多日,您便不思念臣吗?臣可是思念你的紧呢!” 嬴政:“……”这有时不着五六的性格啊! “明仪,萧何也在。”嬴政笑着说道。 一瞬间,明仪那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好家伙她正经的形象啊! “咳,主上,臣有事禀告。”明仪立马为自己挽尊,声音正经至极。 一旁的萧何赶紧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台辅有何事禀报?”嬴政问道。 明仪严肃的说:“臣已到申州和安,和安县令素芝陈情,申州无视国府命令,巧立名目,私自收取粮税,百姓一年所种十有八九全都交税了,如此一来,百姓命何在?” “主上,此事真假臣已派人前去查探,但是依臣之见,此事当为真事,若非真事,一介县令岂敢状告诸侯。” 一旁的萧何听完脸色大变,民以食为天,申州侯若真是如此疯狂压榨百姓,那么等待他的绝对不是忍耐,须知人被逼到一定份上,是会反抗的,好一个申州侯,当真不把人命当回事啊! 嬴政对此,面色更加冷厉,申州侯如此作为,最后都会被认为是他这个王让他做的,好啊!动摇他的统治还要来威胁他,当真是好! 看来,申州之事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今军权在手,若是属实,也该让士兵们见见血了。 如今朝内维钲一党已经被打压下去了,但是嬴政知道,这只是维钲避他锋芒而已,此人不过是在等待机会而已。 他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心中想到,在国府所能看到的不过是这一亩三分地,九州之事却掌握在州侯手中,这群州侯仗着天高皇帝远,半点不把国府命令放在心上。 正好台辅也出去了,不若便去看看其他州如何了。 想到这儿,嬴政便让宫人前去传召李斯。 李斯急匆匆的进来之后,见到一旁坐着的萧何,心下一凛,萧何怎么也在这儿。 比起地位永远无法逾越的台辅,作为大臣的萧何对于李斯来说才更是个威胁。 但是,他也不得不感叹,萧何此人极有才华,乃是宰相之才,此人擅于治政,短短数月,国库收入便有所增加。 也更让李斯警惕,此人是个对手啊! “臣拜见主上。”李斯先行行礼,行礼完毕后问道:“主上宣召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萧何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嬴政道:“李斯,萧何,朕欲巡视乐州、淳州等地,国府之事便交由你二人。” 萧何有着丰富的看家经验,更何况此时他已经掌控住了地官府,而李斯虽名为小司寇,但是如今秋官府官员也更服他。 萧何明白王此次巡视的原因,俯首应是。 只是李斯心中还有忧虑,“主上,还请您多带甲士护卫,如此臣才心安啊!” 嬴政说道:“朕会带蒙毅前去,维钲此人,给我看牢了。” 二人齐齐应是。 原本在一旁静悄悄听的明仪这时出声了,“主上,您确定要来吗?” 嬴政说道:“这些人仗着朕离得远,便如此作为,也该好好收拾他们一番了。” 明仪心中对此也很是赞同,知政失者在草野,虽然古时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言,但在明仪看来,君王如果一直独坐宫中,那么他的视线里就不会有整个国家。 只是,明仪也有担心,“主上,臣把夕展,沉璧它们五个派给你如可好,如此臣亦可放心。” 对于臣下的关心,尤其是身为半身的台辅的关心,嬴政还是很受用的,他微微颔首说道:“可以,卿安排便是。” “是,那么臣便在申州逗留些许时日,暗查申州侯之事。”明仪说道。 嬴政说道:“好,朕到乐州后,你便前来乐州,也看看朕自小长大的地方。” 远在申州的明仪听着听着笑了,主上竟然也会有这般温和的时候啊! 也不对,他面对自己,时常便是如此。 “好,到时候就请主上作为东道主好好带臣在乐州看一看了。”明仪说道。 …… 说完了这一件事,明仪便召来了玄致,说道:“玄致,孤来申州之事,未曾隐瞒众人,你我怕是不能多待在和安,你前去吩咐手下,让他们私下查探,你我带着人前往申州州府,我们也去会会这位大名鼎鼎的申侯。” 说这句话,她的眼中满是冷漠,玄致见了一时沉默起来,果然,台辅平时平易近人,可谁要是损害百姓一丝半点的利益,她就会变一个人。 “台辅,申侯既然有问题,万一她知道我们查他之事,恐会对台辅您不利。”玄致说道。 明仪看着玄致,说道:“蝇营狗苟之徒,就算要对我不利,也不敢在申州发难。一个人越贪,越是作恶,他便越是害怕死,要是在申州对我下手,国人不会放过他。” “是。”玄致应道。 同时,玄致心下暗想道,他一定会保护好台辅,绝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因为,她不仅是台辅,更是巧国繁盛的希望。 而作为县令的素芝,也无法安心下来,今日她是冲动了,但是这是台辅啊!台辅是绝对不会做出有害百姓之事的。 只期望,台辅真的能让申州百姓们不再遭受苦难了。 52、甫阁 还没等明仪他们前往申州州府,申侯甫阁就得到了台辅到来的消息。 彼时的他端坐于木椅之上,蓝色色的圆领袍将他衬托的唇红齿白,肤光胜雪。 他眉目如画,天然有一股糜丽风流之态,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许,却已经做了申侯近百年了,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作为纯王时为官的旧人,甫阁早已见惯风雨,纯王时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他与纯王之间的暧昧之事也已经在时间的洗礼之下消失殆尽,知晓他是何出身的旧人也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可即使经历许多风雨,甫阁也不得不承认,面对一国至尊之下的台辅来访,也让他心惊不已。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纯王时他是何等的肆意潇洒,可到了错王时,为了保住地位,只能灰溜溜的从繁华的首都之地到了这苦寒的边境之地为州侯。 如今台辅明仪前来,令甫阁感觉到了一阵风雨欲来的不平静。 然后他又想到了前冢宰维钲给他的信,甫阁握紧了手,一时难以决断。 他曾经见过纯王台辅塙麒和错王台辅塙和,麒麟这种生物脑子里只有仁慈,也不知道如今这位台辅明仪又是个怎么样的麒麟。 既然如此,那便亲自去见见这位台辅吧! 大早上的, 明仪本来还没有起床,就听着侍女叫她的声音,睡不了懒觉的明仪穿好一身粉色襦裙,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了县府正堂,就见一位身穿蓝色圆领袍,姿容靡丽的青年男子和一群身穿州府官员服饰的男人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明仪心中一动,莫不是此人便是申侯,早就听闻申侯容貌昳丽,如今一见果不虚传。 甫阁转身,见是一粉衣青发少女亭亭而立,宛若刚刚盛开的莲花,便反应过来了这想必就是台辅明仪,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美貌傲慢啊! 明仪便是一笑,她心中对这男人充满了防备,可面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反而透着一股对美人的欣赏说道:“想必阁下便是申侯甫阁,在下华明仪。” 甫阁立即跪下,身躯深深伏在地上,宛若一朵绽放的蓝玫瑰,他的身后,官员们见申侯跪拜这少女,也是立即跪伏行礼。 “臣拜见台辅,台辅祥康安泰。”甫阁恭敬说道。 明仪如今早已习惯了这样声势浩大的跪拜她看也没有看甫阁一眼,反而走到县府正中的座位坐下,坐好之后,她以手支颐,笑着说道:“申侯请起吧!” 甫阁这才起来,谁也没看见他低头起身的那一瞬间眼神之中的阴霾,以及他那紧握的右手,多久了,多久没这样卑微的跪在地上了。 这个胎果出生的女子,不过是出身高,有幸成为麒麟,才如此傲慢,凭什么? 他深深压下心中的嫉恨,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衬托着他那张脸更显绝世,明仪都差点看的一呆。 要说来到这个世界,她所见识到的男子,个个是风姿不同。 冷漠威严,俊美绝世的嬴政,温和柔润的萧何,英武之中带着温柔之意的蒙毅,少年意气的玄致等等,俱是美男子,可甫阁却像是一朵盛开到极致的桃花,透着靡艳之感。 明仪本应对这样的美人充满好感,可一想到这人干出来的事,如果是真的,那有多少人死在这个蛇蝎美人手里。 她竟然一时感到了深深的反感。 这样美好的皮像下却是一堆恶心的存在。 “台辅驾临申侯,臣身为申侯未能及时迎接台辅,是臣之罪,望台辅恕罪。”甫阁说道。 美人不仅长得好,声音更是动听,可明仪却越加防备此人。 她笑着回道:“申侯何错之有,孤不过是刚刚来此地,本欲即刻回翠篁宫,可转而一想,孤来自昆仑,对我巧国风俗一概不知,便想着多看看我巧国风土人情。今日申侯来了,孤听闻申侯以在此地百年有余,定是知之甚多,不知东道主可愿带孤游览申州之地。” 甫阁不知明仪做什么打算,但是这可是他经营百年的申州,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 在官员队伍最后面的和安县令素芝对此却极为不安,她担忧的看着明仪,心中后悔起来为什么这么冲动就向台辅陈情,若是台辅什么都不知道,定然没事,可如今,万一被甫阁知道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该怎么办? 素芝看着那风姿冶艳的男人,感觉到了无边的恐惧。 这些年,她小心翼翼的迎合州府,想尽办法少报人数,就是为了让州府少收点粮税,让百姓能活下去。 可这一刻,素芝突然在想,申侯甫阁在此地经营了百年,他真的毫不知情和安县的事吗? 但是他应当不知道自己已经对台辅告密了。 台辅,要小心啊! 素芝眼中的担忧让明仪看见了,她安慰的笑了笑。 她知道素芝的恐惧害怕,但是罕见的,如果是两年前,有人告诉明仪,你要和人虚与委蛇,对象还是个巨贪,明仪肯定慌的要死。 可如今,明仪见得多了,已经全然淡定下来,虽然她的内心有着一股火,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燃烧殆尽。 迎接到了台辅,甫阁便带着一行人骑着妖兽,飞回了州府所在的山。 与首都的凌云山一样,州府所在的山同样是高耸入云,州府坐落于云海之上,他们一行人越飞越高,直到直入云霄,明仪在使令的背上往下看去,房屋街道越变越小,直到最后全都变作了一个个小黑点,他们终于到了申州府。 明仪一时突然明悟了,这样的高高在上,即使是国府的官员也会为之习以为常,更何况,这是州府了。 一年两年,或许还会对云下的百姓们心怀慈爱,可时间越来越久,这群人又没有约束,王离得又远,于是慢慢的人变了。 果然,下了骑兽,当明仪走进州府,也不由得觉得目不转睛,无他,太豪华了,玉石为阶,青铜为柱,墙壁上是镌刻而成的各种异兽纹路,头顶上的天花板则绘制了华丽的人物笔画,令人看的目不暇接。 说实话,这样的华美,也就只有翠篁宫可以相较了。 明仪被引着去了客房,沐浴更衣后,她在衣着华丽的侍女们的服侍下换上了玄衣,前往了为她接风洗尘的宴会。 坐在主位上,州府的官员都前来拜见台辅,明仪笑着受礼。 时不时的身边两个身着华丽白衣的侍女便为她添酒,明仪也装作腼腆的样子,对于酒那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州府的气氛便不像一开始那样尴尬了,大家全都放松下来了。 甫阁在一旁冷眼瞧着,却渐渐的心中更加防备。 他见过纯王台辅和错王台辅,他很清楚麒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他们孤高不恭,不在意世俗任何人情往来,甚至可以说麒麟很少有交好的挚友,他们的世界中仿佛只有王。 孤高的麒麟什么时候会是这样的接地气了。 胎果的麒麟便是这样不凡吗? 一想到隔壁国家的那位最著名的胎果麒麟延麒,甫阁心中就越防备,他太清楚了,他这种人就是明君圣主最要除掉的存在。 他下定了决心。 明仪心中觉得自己的演技越来越好了,不管怎么样,降低甫阁的戒心这点应该是没问题了。 她晕乎乎的看向甫阁,脸上带着笑意,眼中清澈见底,几乎可以印出甫阁的样子,在这样纯然的笑下,甫阁心中却是有了越来越多的恶意。 “申侯,你招待的太好了,孤都要喝醉了,实在不胜酒力,你们继续吧!孤要去休息了。” 甫阁缓缓起身,躬身笑道:“台辅肯赏光驾临,已经是臣之大幸,怎敢再多要求台辅,台辅,臣让侍女扶您前去休息。” “好。”明仪缓缓起身,歪歪扭扭的任由侍女们将她扶回去。 她此时不知为何,却心思清明起来,她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扶着她的侍女身上的衣服是丝绸制成的,名贵华丽,她腰间佩戴的玉组佩更是环佩叮当,一看就知道质地不凡。 但素芝的话又在她脑中出现了,满目风尘的和安县,身着各色打着补丁麻衣的百姓,再是这样华丽的州府,侍女也穿着如此华丽,明仪心中的那股火燃烧的越发强烈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床边,数十个年轻的美貌女子给她脱着身上的衣服,之后,明仪穿着寝衣躺在了床上。 轻薄如烟的纱帘放了下来,冰凉华美的绸被上绣着百鸟纹路,屋内燃着的馥郁香气,这一切都不得不令明仪感叹,好家伙,这才是真的享受。 自己这个台辅,明面上比甫阁的身份高,可实际上论享受,完全比不上甫阁啊! 如今自己沾了甫阁的光了,还能享受到这样的服务。 只是,明仪想起甫阁,却又觉得棘手起来,这人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稳坐州侯百年,恐怕整个州府官员都是他的人。 不好办啊! 也不知道玄致派人查的怎么样了? 53、温胜 这样想着,明仪沉沉睡去了。 而另一边,自台辅走后,原本通宵达旦的欢宴便渐渐安静下来。 甫阁沉着一张妩媚的脸,手来回慢慢转着手中的青铜酒杯,酒杯上是饕餮的纹路,这令甫阁想起了饕餮的传说,他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抬头看了一眼安静的州官,说道:“诸位继续喝啊!” 官员们浑身一抖,又继续嘈杂起来。 甫阁却在这样的噪杂声中头脑越来越清醒,关于新王和台辅的事他已经了解了个大概,这位台辅可不是前几任那种不管事的台辅,她身兼冢宰之位,未曾有失。 这样的人,不可小觑啊! 他仰头,将杯中的酒液饮尽,转而骑着天马飞下了山,他越飞越远,直到进入了葱郁的山林之中,他下马牵着天马打开五行阵法,一个窄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走进洞口,又走了数十米,豁然开朗,那是三座宽敞无比的房子,周围两边全是身穿甲胄的士兵,看到甫阁进来,全都单膝跪地默然行礼,甫阁没有理会两边的士兵,走进最近的屋中,一个脸上满是烧伤印记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正在微笑的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 甫阁也笑着走上前去,看着不远处的铁笼。 白皙的少女满脸惊恐,不住的沿着铁笼边缘逃跑,笼中人面牛身的妖魔慢慢逼近她,少女惊慌的大喊,可笼外的人全都沉默的看着她,有的还面带微笑。 “啊!还是这一幕有趣啊!”甫阁优雅的伸了伸懒腰。 高大的男人名叫温胜,是传闻中的黄朱之民,他爱怜的看着笼中的少女,说道:“绕娘坚持的久啊!我的宝贝都有些等不住了。” 甫阁撇了一眼笼中的少女,冷冷说道:“一个下贱的半兽,你还给她取了名字。” 温胜嗔怪的看了甫阁一眼,手摸上甫阁白皙的脖颈,说道:“申侯,她未来可是我们的好孩子啊!取个名字而已。” 甫阁拿下温胜作怪的手,不耐烦的说道:“放庄重点,快点,让这妖魔给我好好表演,我今日的心情可不是很好。” 温胜叹了口气,崎岖的脸上更显得可怖,他拍拍手,说道:“我的小家伙,快点享用你的美食吧!” 笼中的妖魔一听,张大了它那张宽阔的嘴巴,猛地一吸,那柔弱的少女便被吸到了它的身边。 少女恐惧极了,“不,不,不!不要吃我!” 她疯狂的扭动身躯,想要逃离,可她那瘦弱的身躯又怎么能逃脱的了,她睁着眼睛,看到那妖魔张大了嘴,锋利的牙齿紧紧刺进她的头颅之中,剧烈的疼痛之下,她一瞬间失去了意识,妖魔猛地一吸,白色的浆液便流了出来。 少女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开始忘却一切记忆。 她是谁? 脑中的世界也慢慢褪色,昏迷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一个妩媚风流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笑着说道:“快睡吧!等你醒来,就是我的傀儡了。” “嗝!”吃饱的妖魔理也不理甫阁,转而贴近了温胜,那庞大的像牛一样的躯体温顺的跪了下来,头蹭着温胜,温胜抱着妖魔的头,笑着看着甫阁,说道:“傀儡是你的了,你今日来我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闻言,甫阁一张脸沉了下来,说道:“台辅来了。” “台辅?”温胜疑惑。 “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边境之地?”温胜说道。 甫阁看着温胜说道:“台辅出使舜国,回来时决定前来申州,据说是因为台辅出身昆仑,不熟悉巧国,于是要来看看。” 温胜摸着妖魔的手一顿,他目光如炬的看着甫阁,说道:“台辅出身哪里?” 是那个地方吗? 温胜几乎不敢相信,这么多年了,他也听过各国有许多的海客,但是山客却大部分都是尸体,这是他听说的第一个从那边来的人。 昆仑就是华夏啊! “台辅是胎果,听说生于昆仑,姓华,名叫明仪。”甫阁说道。 华,是华夏的华吗? 温胜一瞬间有些颤抖了,那个遥远的故国啊! 温胜一把抓住甫阁的手,说道:“我想见一见台辅,可以吗?” 甫阁狐疑的看着温胜,说道:“温胜,你我早就说一条船上的人了,别因为台辅出身昆仑,就犯傻。” 温胜刚刚还沸腾的热血忽然冷了,他和甫阁做的这些事,放到哪个国家都是死罪,他一下子清醒了起来。 “放心,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温胜说道。 甫阁自然相信他不会背叛自己,因为最初就是这个男人将这一切带给他的,他才是这一切的开端。 “好,那你和我一起去州府,明日,我替你引荐台辅。”甫阁说道。 温胜激动起来,他也不敢铁笼中的妖魔和昏死过去的少女,大笑说道:“甫阁,等我一下,我去换件干净的衣服,面见台辅可不能身有血腥之味啊!” “哎!”甫阁急忙看向那个昏死过去的少女,说道:“温胜,这个傀儡还没炮制好呢!” “我没心思弄了,”男子说道:“让宝贝吃了吧!” 话一说完,原本温顺趴着的妖魔便瞬间张大了它那张血盆大口,口涎四流,一口将那脆弱白皙的少女吞入腹中,使劲嚼了起来。 甫阁嫌恶的看了一眼,立即捂着鼻子退了出去。 …… 次日, 明仪罕见的睡了个好觉,当太阳光越来越盛时,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伸了个懒腰,慵懒的拉开轻雾般的纱帘,踏步床外,侍女们早已等候多时。 洗漱完,梳好发髻,穿好一身蓝色襦裙,明仪终于清醒过来,进了客室,玄致身穿甲胄,面容严肃的走到她跟前说道:“台辅,臣有事要说。” 明仪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屋中那些侍立左右的侍女,便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侍女们领会意思后,鱼贯而出,待所有人出去后,明仪双手掐诀,一道白色的光包裹住了两人,她急忙问道:“不须多言,玄致,那事可是真的?” 玄致凝重的一点头。 明仪心下叹息,虽然早已有了预感,但是当这些事成真,还是令她痛苦。 只是如此一来,这不就是申州州府彻底成了贼窝了。 转念,她瞬间撤了法诀,笑着说道:“玄致,看来你全找到申州的美食所在了,不如今日我等便去尝试一番如何?” 玄致差点没反应过来,看到明仪给他猛打眼色,立即会意说道:“好啊!台辅,我们等会就去。” 二人正说着,门外侍女来报,“台辅,君侯求见。” 明仪一顿,感觉周身一麻,心道甫阁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手下一堆使令,该害怕的是这些人才是。 这样一想,明仪感觉自己安全又自信了,她笑着说道:“甫阁前来,孤自是要去见见,快快请来。” 一旁的玄致同样紧张,他紧握腰间的长剑,拿出了十万分的精神。 一定要保护台辅,哪怕是我的命,也必须保护好台辅。 门随之打开,身穿红色圆领袍,头戴纱帽的华美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暗红色直裾,外罩一件纱衣,身材高大,五官平淡的男人。 虽然甫阁的容色足够吸引人,可不知为何,明仪却很在意甫阁身后的男人。 甫阁和身后的男人先是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在明仪叫起之后,甫阁起身笑着说道:“台辅,臣今日前来是向您引荐一人的,此人乃是我申州官员,他一百多年前自昆仑流落常世,乃是一位山客。” 山客? 明仪默默睁大了眼睛,这么说,这个人是和她来自一个地方了。 温胜没有抬头,而是低头趋步上前,跪拜说道:“臣温胜拜见台辅。” 明仪忍不住起身上前,想要扶起来温胜,可一旁的玄致却是立即拉住了明仪,说道:“台辅,此人身份不明,岂能近身?” 缓缓坐会座位,明仪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不是什么普通的人,自己的身上承载着整个巧国。 这些虽然都明白,可见到故乡之人太让她开心了。 她双目盈盈,殷切的说道:“温胜,快快请起,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带着怀念,温胜看着面前的青发少女说道:“臣来到此世时,正是光绪十九年” 明仪一算,竟然有130年了。 太不可思议了,这样跨越时空的奇妙见面啊! “据如今有130年了,可真久啊!”明仪感叹。 温胜直直看向明仪,说道:“台辅,看下臣与您来自同一个地方,不知您可否告知我,国家后来的事。” 明仪看着这来自那个国家积贫积弱时候的人,缓缓叙说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玄致和甫阁也是头一次听到那个遥远的在另一个世界的昆仑竟然遭遇了这么多的磨难。 温胜出身于世代官宦之家他所在的家族是当地大族,从小锦衣玉食,奴婢环绕,十五六岁时,府中的侍妾便有七八个,他又聪慧,被家族寄予厚望,但是在他十八岁时,因为不满父母给他娶了一个只知道三从四德,死气沉沉的妻子李氏,他便时常对李氏恶言相向,李氏不得丈夫宠爱,又被公婆责难为难及时怀上孩子,心情郁郁之下,便跳河自尽了。 因为女儿嫁到温家不到一年便跳河自尽,李家人对此极为气愤,处处刁难温胜,最后温胜一气之下,便和友人约着去爬山散心,却不想来到了这个奇特的世界。 已经这么久了啊! 明仪对着温胜,给他说了好多事,二人直直说了好几个小时。 等到温胜出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与在明仪面前的温和不同,出来后面对甫阁的温胜却凝起了眉,回到甫阁的府邸之后。 温胜看着甫阁府邸之中处处奇花异草,雕梁画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甫阁,如果这位台辅知道了什么的话,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如若不然,死的便是你我了。” 甫阁有些惊讶的看着温胜,刚刚还是那副与台辅相见恨晚的样子,这才刚出来没多久,怎么就要杀人了? 看着甫阁疑惑的眼神,温胜说道:“台辅是一心为民之人,这样的人,她是不可能放过我们这样的人的。” 曾经的温胜,也想成为的就是一个为民请命的人。 但是,世事无常。 可也正因为如此,温胜才更明白明仪的心,这样的人,浮云是无法一直遮住她的眼的。 她也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点点情谊就置百姓于不顾。 可没办法,温胜还想继续活着。 而在他们走后,明仪缓了缓,喝了口水,原本殷切的脸也变得面无表情,她深深的叹气,玄致见了问道:“台辅刚刚不是与此人谈论的极为开心吗?怎么如今反而叹气起来。” 明仪摇摇头,说道:“一开始,我也为之开心,可与此人聊的越深,便发现此人不可与之谋。” 可当玄致在想问起来的时候,明仪却又闭上眼睛,不再吭声了。 她要如何说呢?也是,毕竟此人出生的年代不一样,一个世代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少爷,又怎么会在乎那些如同泥土的百姓。 明仪不再多言,反而对玄致说道:“走,你我下午好好逛逛申州的首府。” “是。”玄致应道。 明仪休息了一会儿,等到了下午,她便和甫阁说了要出去游玩之事。 对此,甫阁大加警惕,可面前的少女是一国台辅,身份极高,又岂是他能随随便便拒绝的,甫阁便决定自己带着明仪前去。 明仪也无所谓,她已经得到了消息,对于甫阁对她的防备,也是心知肚明,如今要做的就是麻痹甫阁,让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事情,只能等到离开了申州再说了。 于是,甫阁便准备好了骑兽,带着明仪一行人下了山,在申州首府英水逛了起来。 比起给人灰头土脸之感的和安县,英水更加符合明仪对于古代城池的想象。 54、暗涌 首府英水街上道路平整,周边店铺也很是干净,来往的行人衣着干净,脸上也都带着笑意。 明仪四处张望,整个首府都给人一种安静平和的感觉。 “申侯,英水与和安完全不同啊!”明仪说道。 甫阁眼色一冷,转而又笑着说道:“台辅,和安不过是申州一小小的县城,地处偏僻,难以发展,可首府就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明仪又笑着说道:“玄致,不是叫你打听了有什么好吃的店吗?” 玄致立马应道:“台辅,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酒楼,听闻素食做的极好。” 甫阁也在一旁说道:“迎宾楼等我饭菜确实不错,臣偶尔也在此地用餐,不如便让臣带路如何?” 明仪眼神殷切的说道:“君侯实在是贴心啊!哎!要是今日温胜也来就好了,昨日与他一见如故,今日他不在,我也十分想念啊!” 不是吧!不是台辅您昨天还说此人不得与之谋吗?怎么就一见如故了,玄致心下暗道。 甫阁一想到昨日温胜回来后说的话,便嘴角一抽,昳丽的容貌也僵硬了,算了吧!温胜回来后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不能让台辅察觉到。 “回台辅,温胜昨日回来后心下喜悦,便不知不觉喝了些酒,今日是起不来了。”甫阁说道。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太过遗憾了,便麻烦君侯为我带路了。”明仪说道。 “是,这是臣的荣幸。” 一路上,甫阁轻声细语的为明仪讲解起了英水有什么美食,特产和风俗,他这人生的形貌昳丽,又知情识趣,若不是明仪心中知道身后甫阁干了什么事?恐怕也要为之改观了。 哎!明仪心下感叹,当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随后,明仪一行人便到了迎宾楼,迎宾楼倒是很气派的样子,门口迎来送往,客人络绎不绝。 明仪见了,也有些喜悦,“此地客源不错啊!” 茶博士笑着迎了上来说道:“几位贵客快请进。” 明仪一行人便跟着茶博士走了进去,坐好后,她问道:“你们迎宾楼的客人好多啊!” 茶博士笑着解释:“贵客有所不知,我们迎宾楼名声打,菜品又好,自然这客人就多了。” 哦?明仪对此却觉得奇怪,要说酒楼,周围有好几家,可是其他家客人都很少,却唯独迎宾楼客人这么多,他们宁可多等也不愿去其他家吃吗? 这么想着,明仪看向墙上挂着的木牌菜单,点了几道菜。 豆乳羹,芙蓉糕,以及迎宾楼的特色花开满园。 菜的味道倒是不错,明仪吃的很开心,还和甫阁说道:“迎宾楼的特色菜却是不错。” 甫阁亦是一旁陪笑,他心中是越来越烦,要知道他做州侯太久了,在这申州一地,什么时候都是别人捧着他,结果现在倒是成了他陪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吃吃喝喝。 堂堂一国台辅,整日就知道吃,真想赶快杀了她。 明仪对此一无所知,她吃饱喝足后,便出了迎宾楼。 可在出去的那一瞬间,她很清晰的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音。 “天哪!终于走了。” 这声音极轻微,明仪猛地转头,看向迎宾楼,却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错觉吗? 她再一看周围,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之间这人来人往,街边摊贩也很多,可似乎没有看到有什么人买东西。 每个人都很轻松,都好像在笑。 可是不对! 明仪想起来了在那边世界时,她走在街道上,那是人生百态,无数的人。 短短一段路,会发生很多事,如果仔细观察,有一起谈笑的,有父母抱着孩子的,有年轻的情侣搂在一起亲亲我我的,众生百态,莫不如是。 可这条街道上太奇怪了,太干净了。 不会是在作秀吧! 明仪一瞬间感觉毛骨悚然,太可怕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真实的英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她的身后,玄致等人还什么也没发现,明仪只好强压下心中的问题,继续转了起来。 越转,明仪便越觉得自己之前所想是正确的,她越逛越没意思,便决定回去了。 甫阁心下也松了一口气,笑着应是。 回到了州府之后,到了半夜,明仪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决定一探究竟,“沉璧。” 阴影处有什么东西不断的蠕动着,“台辅,您叫我。” 明仪说道:“成为我的眼睛,去看看夜晚的英水城吧!” “是,台辅。”沉璧应声。 之后,便化作了黑色的阴影,消失了。 州侯府邸,原本正在喝酒的温胜动作忽的一顿。 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是妖魔吗? 新王即位的如今,怎么可能还有妖魔? 所以那是, 那是台辅的使令! 果然是不好糊弄啊! 真是不可想象,一个女人竟也如此敏锐。 温胜猛地睁眼,起身去找了甫阁,甫阁还在屋中休息,见到温胜前来,他打了个哈欠,给对方开了门。 甫阁妩媚的眼尾微微泛红,只看得温胜一愣。 这幅样子的甫阁太少见了,上一次还是百年前他二人初遇的时候啊! “这都半夜了,你来找我做什么?”甫阁说道。 温胜直接进屋,冷冷说道:“君侯还在这休息,孰不知,你所做的一切把戏早就被人识破了。” “什么?”甫阁昳丽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显出来几分凶狠。 “温胜,你的意思是台辅她发现了?”甫阁问道。 “嘁!你的把戏虽然高明,可我们这位台辅似乎更加聪颖啊!”温胜嗤笑一声说道。 甫阁在屋中转了一圈,说道:“那怎么办?她要是知道了岂不麻烦大了。” 温胜淡定的说道:“杀了她不就好了。” “你说的倒是简单!”甫阁怒声说道:“台辅身份何等尊贵,杀她,形同谋逆,罪于天下人,谁敢轻易动手。” “我记得,国府有位大人物给你发信了吧!”温胜说道。 “没错,不过此人是想让我当挡箭牌!” 温胜说道:“可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何况,甫阁,你真的不想谋逆吗?” “你甘心于现在的地位吗?如果你甘心,就不会是和我培养那么多半兽傀儡了,别忘了,被做成傀儡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也别忘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温胜双眼紧盯着甫阁,甫阁内心的那些想法,他早已洞悉。 甫阁不停地转圈,他的脸越来越红,最后,他看着温胜,像是寻求什么肯定一样的说道:“这要怪台辅啊!如果她选了我为王,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后果了,谁让她不选我为王,反而选择了一个把亲生父亲赶下州侯之位的逆子,这都是她的错!” 温胜笑了,抱着面前的男人,说道:“对,没错,都是台辅有眼无珠而已,是她选错了人。” “对,”甫阁说道:“温胜,你去派傀儡,待到台辅出了我申州,即刻击杀。” “好,交给我吧!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位来自故国百年后的世界的台辅死在我们的申州。”温胜轻声说道。 …… 另一边, 明仪并不知道使令外出的动静被温胜察觉到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书,时不时的慌慌脚丫,看起来悠闲自在。 等到夜色极深之时, 黑色的墙壁像是化作了水一般,沉璧在黑暗之中,化作了阴影,缓缓爬上了明仪的床。 明仪感觉到了沉璧的到来,闭上了眼睛。 肉色的触手伸向了明仪的眼睛,一副画面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白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到了夜晚,渺无人烟。 视线缓缓转向白日里去过的迎宾楼。 此时的迎宾楼,屋内是暗色的烛火,白日里和蔼可亲的茶博士此时冷笑一声,对着被绑缚起来的七八个男男女女说道:“一个个消息挺灵的啊!知道首都的贵人来了,可是你们怎么也不想想,君侯会给你们这些小人机会吗?” 一个被绑着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呸了一声说道:“无耻贱,人,你们这群走狗,一个个只知道从我们身上压榨,怎么,我们一想告状,你们就慌了不成,这么怕被人知道你们干的勾当啊!” 一脸老实相的账房先生直接一道鞭子打了上去,“小娘子,你说得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成功,那位贵人永远不会知道你们,你说你们何必呢!不过是十税七的税赋罢了,少吃点不就交齐了,何必枉送性命呢!” 另一个青年恶狠狠的看着人,说道:“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那点剩下的粮食最多吃到冬天,之后你们让我们怎么活,怎么活!” 迎宾楼的老板走了进来,这是个容貌美艳的女人,她冷冷说道:“有什么好废话的,杀了便是,一群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 “是。”茶博士低头应了一声,旋即握刀一劈,几刀下去,刚刚还鲜活的人便成了一堆死尸。 明仪不忍再看,场景再次转换,原本街道上的小摊贩们在自家死死守着怀中的东西,可穿着士兵服饰的青年男女们面无表情的将小摊贩手中的东西抢了过来,有反抗的直接一刀砍死。 “啊!老天啊!让我们活吧!不要抢啊!”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地上,破烂的衣服满是灰尘,她看着那些抢走她商品的人,不住的咒骂。 无情的士兵见状,直接一刀捅了过去。 鲜血流了一地。 “死了活该!”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老妇人怔怔看着那说话的男人,“这可都是州侯的东西,你们敢私藏就是一个死!” 这样的场景不停地出现,明仪越看越气,气的她浑身发抖,好一个申侯,真把申州当成了他自己的地盘。 看着那死去的人,明仪毫无办法,沉璧传来的影像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明仪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 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如今申州是申侯的地盘,如果她在这发难,一招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若是情急之下发出所有使令,或许会没事,但是妖魔不可控,到时候会死多少人,明仪不敢想。 她要是出了事,影响的岂止是申州,而是巧国。 如此之下,明仪实在不敢轻动。 第二日,明仪按兵不动,继续到处游玩。 甫阁和温胜没有因此放松心神,反而愈加防范。 又过了两天,明仪便带着队伍离开了申州,前往乐州。 乐州是龙潜之地,新王便是出身乐州,并且还就任过乐州侯,如今的乐州侯更是新王的心腹蒙恬。 明仪一路上小心翼翼,她也怕申侯一方察觉到了什么,因此一路上嘱托玄致一定要多加注意安保,玄致也是个极为认真的人,对于台辅的嘱托一丝不苟的完成。 这就导致了温胜一路寻找机会都找不到,只能按捺下来,等候时机。 …… 蒙恬这一日起了个大早,天光微亮之际,就穿着诸侯礼服,站在了乐州临水郡的城门下等候君王车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蒙恬纹丝不动。 远边天光出,无数骑着妖兽的身影缓缓出现。 之后是数座用妖兽拉着的青铜车。 正中是一辆九匹妖兽拉着的华贵无比的青铜马车,华盖之下,端坐着一位身穿玄色衣服的男人。 蒙恬心下激动,带领着无数官员和百姓站的越发端正。 之后是车轮触底的沉重声音,“主上驾临,群臣跪迎——。” 雄浑的男声响起,蒙恬立即伏跪叩首,身后的人群分为了两边全都跪在了地上。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这一刻都是无比的激动,他们的新王驾临了。 嬴政从车中出来,便见无数官员百姓跪伏于地,他看向几月未见的跪在最前方的蒙恬,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他。 “卿身体可好?”嬴政说道。 蒙恬眼眶一热,差点猛汉落泪,他也好久未见陛下了啊! “臣身体康健,谢陛下挂念。”蒙恬说道。 “毅拜见兄长。”跟在嬴政身后的蒙毅说道。 蒙恬看了眼许久未见的弟弟,笑着说:“好,你也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嬴政拍了拍蒙恬的肩膀,面带鼓励的说道:“卿之功,朕记在心里,走,我们一起回州府。” “是。”蒙恬应道。 蒙恬一路引着嬴政往前走,向他介绍乐州近些时日的政策。 嬴政也跟着巡视临水郡和其他几郡,用了十几天,才走到了距离乐州首府瑞华县最近的照郡。 一路视察下来,嬴政还亲自下田观看粮食生长的情况。 一连数天,乐州九郡官员个个是风声鹤唳。 这位新王在做乐州侯的时候就是夙兴夜寐,对于政务那叫一个精益求精。 偏偏这位新王还有着一双锐眼,任何错处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官员们战战兢兢的时候,明仪同样带着十足的防备心到了乐州。 距离嬴政越近,她的心里就越轻松。 不仅如此,好像之前的思念之情是被封印住了一样,离他越近,便越感觉像是解封了一样。 她恨不得立刻化作麒麟的原形,跑到嬴政身边。 嬴政早已得到了明仪前来的消息,便特意停在了照郡等候。 对明仪一无所知的蒙恬对此很惊讶,主上什么时候会这样的优待臣子了。 莫不是此人乃是个比李斯还要有才的人物? 一想起李斯,蒙恬就不住的厌恶,幸好此次李斯没有来,否则,蒙恬可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去问蒙毅,蒙毅便笑着说:“台辅论年纪要比我等小的多,颇为孩子气,但是遇事却是极为靠谱,只不过她出身那边世界,距离我等的大秦还要过去两千两百多年,是以与众不同,台辅一颗仁者爱民倒是颇有儒家之风,但她更偏向于杂家。” 蒙恬对此更加好奇。 嬴政御驾停在照郡的第二日,明仪便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对于自己的君主,之前一直形影不离,如今出去这么久,明仪心中自然思念,是以洗漱一番后,便急忙前去见嬴政。 到了这里,离嬴政远近,明仪的心就越加安定,她踏着轻快的步伐,一路像是一道风一样的快速过去。 到了嬴政下榻的寝室,周围身穿甲胄的虎贲氏守卫在门口,明仪脸带笑意,挥退要为她通报的虎贲氏,轻轻敲击门,“主上,是我,我来啦!” 轻快的声音还带着一股清脆甜美的感觉,听的蒙恬当时一震,台辅居然是这么个画风吗? 明仪可不知道蒙大将军正在里面和君王谈事。 “进来。” 见君王让她进来,她便一推门,走了进去。 她一眼便看见了嬴政坐在那儿好像与蒙毅和一个什么人谈着事,可思念心切的她这时根本没有在意那个人,而是直接走到嬴政跟前,贴近他,笑着说:“主上,我好想你啊!” 嬴政看了一眼明仪,被她这灿烂的微笑刺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一个生性严肃冷酷的人,可作为他半身原本高冷的麒麟,却一天笑嘻嘻的。 “明仪,来了便好。”嬴政说道。 对于主上这么平淡的反应,明仪很不满,她像是以前一样,坐在君王身侧,紧紧挨着他说:“哎!臣日日都在思念主上,主上怎的如此平淡?” 嬴政又睇了她一眼,“不过才一个月未见而已。” 明仪坐正了身子,说道:“主上,臣身为麒麟,依恋您,不愿远离您是臣的天性,臣控制不住而已。” 这话一出,不知为何,嬴政心中感觉到了妥帖,他这两世为人,遭到了太多太多的背叛,被父母背叛,被朋友背叛,到死后被儿子和信任的重臣联手背叛,他的心也越来越硬,可现在他确定,明仪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 因为,明仪是他嬴政的麒麟。 嬴政柔和了神色,说道:“罢了,如今朕来了,可安心了。” “嗯嗯,臣一见到主上,便安心了。”明仪说道。 站在一旁的蒙毅和蒙恬兄弟二人感觉有些尴尬,似乎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坐着,而是应该在车底。 蒙恬那是叹为观止,陛下前世面对宠妃丽夫人都没有这样的耐心啊! 如今倒是对着台辅耐心十足。 那一边,安抚好了明仪,嬴政便介绍道:“明仪,这是乐州侯蒙恬。” 明仪转头看向蒙恬,这位如今的乐州侯英武之际,身高八尺,身材壮硕,好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思及此人前世的忠勇,明仪更是眼中异彩连连,她拱手作揖,说道:“见过乐州侯。” 蒙恬可不敢当这位台辅的行礼,他立马行礼说道:“臣拜见台辅,台辅祥康安泰。” 如此正式,明仪只好说道:“快快请起。” 见二人认识了,嬴政又说道:“明仪,说说你在申州的见闻。” 一提起这个,明仪脸上严肃起来,甚至还带着悲悯,“主上,申侯据申州久已,申州民怨沸腾,百姓苦不堪言,可申侯却瞒的极好,臣恳请主上,派人前去申州,严查申侯甫阁!” 55、离别 嬴政面色一冷,极强的压迫感袭来,蒙恬看着,低下了头,陛下这个样子是极怒的表现。 “你确定吗?申侯乃是诸侯之一,若其当真做了这种事,申州一州恐怕都陷落于他的手中了。”嬴政说道。 明仪回想起来看到的那些场景,不得不神色复杂的说道:“主上,臣身为麒麟,乃是仁慈的化身,这事臣再三确认,当是真的,只是臣无证据。” “臣无比希望是假的,若是假的就不会有战争了。”明仪苦涩说道。 战争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对于一个生活在和平国家的人来说,太恐惧了。 打仗就要死人。 会死无数的人,他们也是别家的孩子,别家的父母。 敌方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父母。 战争对于蒙恬和嬴政他们来说,则是常态。 但,尽管如此,二人也明白兵者,慎用之的道理。 蒙恬却是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而拱手对明仪说道:“台辅,申州之事,之前我曾救了一位地仙,此人便是从申州而来,像是被申州之人迫害所致,此事臣曾询问于他,可此人却言必须见到台辅才行。” “此人名为乐俊。” 明仪并不知道乐俊是谁,但是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要见她,这让明仪产生了好奇,“乐侯,还请你带此人来见我。” “是,臣遵命。”蒙恬说道。 起身,后退几步行完礼后,蒙恬便出去了。 嬴政看着明仪,说道:“麒麟天性仁慈,可明仪,你当知道,治理国家,从来都不是以德服人,唯有用力量才能震慑住宵小,你当有所准备。” 明仪垂眸,心中满是苦涩,她起身拱手行礼,“臣明白。” “你是朕的台辅,明仪。”嬴政看着她,眼神之中是期许,“你便应当与众不同。” “臣,必不负主上期许。”明仪说道。 “朕相信你。”嬴政说道。 可嬴政的话并没有让明仪有所轻松,她感到了一种压力,这压力很轻也很重。 她太明白了,嬴政是从战国之中一路征战,一统宇内的帝王,他的一生,对于战争那是司空见惯,他是一位以战止战的帝王,这样的君王到了这个被各个国家之间限制战争的世界,恐怕忍耐已久了,甚至包括蒙恬他们,对于战争也是跃跃欲试。 没有人能明白她的痛苦。 即使是来自同一个世界,时间最近的温胜也不明白。 时间,就是最大的隔阂。 随后,趁着蒙恬还没有来,明仪和嬴政细细说起来了她在申州的所见所闻。 门外,两道身影慢慢走来。 行走间,衣袍沙沙的声音响起,“主上,臣请见。” “进来。”嬴政说道。 门咯吱一声响起,身材高大魁梧的英俊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蓝色圆领袍,深蓝色短发姿容俊秀的文雅青年。 青年面色极是苍白,有着像是纸一般薄的身体,看见明仪的一瞬间,这人眼中仿佛放出了光,又在瞬息之间黯淡下来了。 他从怀中拿出两个打着福字结,上面穿着各色珠子的手链,一个红色,一个青色。 双手高高捧起,跪在了地上,说道:“张清拜见主上,台辅,台辅,臣有两位友人托付成将此信物交于台辅。” 明仪没穿越来这个世界时,她因为读了多年的书,视力是很不好的,可她到了这个世界,却拥有了极好的视力。 她慌乱起身,桌子上的茶杯无意之间被广袖碰掉,衣袖湿了一片她也没有注意到。 她死死盯着那两串手链,恍惚问道:“张清,不,乐俊,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两串手链会在你手上。” “为什么啊!” 明仪的声音带了哭声,她心中有了很不好的猜测,可她不愿意去相信,双眼祈求的看向乐俊,希望从他嘴里得到不一样的消息。 乐俊闭上了眼睛,头深深磕在地上,带来了一阵沉闷的响声,“清有负台辅,”他双目含泪,“红彩和青柠皆以殒命。” 轰! 明仪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怎么会,明明之前还接到了她们俩决定回国的书信。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那个小小的,有些胆怯却热心善良的红彩,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啊! 那是和她无比亲密的如同妹妹一样的存在啊! 青柠,老是嘴硬,却心软,冷漠尖酸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柔软的内心,她们三个曾经挤在一张床上睡,曾经两个出事,一个托着残腿想尽办法救她。 她和青柠曾经为了让红彩在学校不被人看不起,熬夜给红彩缝书包。 也曾经她接到景王邀约为了让她不瑟缩,红彩熬夜给她做衣服。 这一路的艰苦都走过来了,结果人在回国的时候没了。 为什么啊? 老天,这究竟是为什么?明仪眼泪流了出来,她不明白,不是说苦尽甘来吗? 可生活给红彩和青柠带来的只要苦,没有甘。 因为是半兽,养到几岁被父母抛弃的红彩,因为被妖魔弄断了腿也被家人抛弃的青柠。 生活已经对她们这么狠了,为什么还要夺去她们的命! 明仪慢慢走到乐俊身边,拿起了那两条手链,紧紧握在手中。 平安结,你为何带不来平安! “她们是怎么死的?”明仪听见了自己看似平静冷漠的声音。 “草民当初听闻新王登基,便要回国,路经申州,因臣所骑的妖兽无意间落到了一座山谷之中,草民无意间发现申侯与一名叫温胜的男子勾结在一起,二人从各地收罗半兽,使妖魔食其大脑,制作傀儡人,草民当时无意之中见到,所做傀儡人约有万余人。” “谷中处处都是傀儡,草民无意间暴露,只能逃亡,杀手一路追杀,草民重伤之际被红彩所救,之后青柠和红彩便带着草民一路逃亡,是草民连累了她们!”乐俊跪伏在地上,无地自容,他想起了那时。 一起逃亡的他们到了淳州,以为安全了结果淳州也遭遇了刺杀,追杀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红彩没了一条胳膊,青柠受了轻伤。 他们三个勉力走到了乐州与淳州交线处,又遭遇了刺杀。 “红彩,还好吧!”青柠问道。 小少女苍白着一张脸,勉强笑着说:“我没事,我们快到乐州了,乐州一定会安全,这可是新王之前治理的州啊!” 乐俊也没了之前的豁达乐观,他担忧的看着青柠和红彩,心中满是后悔,如果当时不倒在那条路上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被她们救了。 如果……就不会连累她们了。 “还往哪儿跑?”一道冷冷的满含杀气的男声响起。 乐俊迅速抽出剑,和一个黑衣人战在一起。 红彩和青柠也拿出了剑与另一个黑衣人斗在一起。 可慢慢的,三人本就受伤,体力不支,最后,三个人围在一起,身上全都挂了彩。 红彩心中绝望,已经快要到了乐州,可偏偏就这么一段路,他们就要坚持不住了。 明仪还在等着她们啊! 青柠想着才十四五岁的红彩,再想想乐俊,她一咬牙,直接向着黑衣人扑了上去,。 黑衣人也没想到这人会直接往剑上撞。 “噗!”的一声,红彩眼看着青柠瘦弱的身子喷出来了一阵血花。 “乐俊,红彩,快走啊!”青柠喊道,她趁着黑衣人被面前这一幕惊到的瞬间拿出手中的剑抹了黑衣人的脖子。 另一边的黑衣人见状,直接一刀砍向乐俊,红彩在那一瞬间,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乐俊绝对不能死,她猛地推开了乐俊,却自己置身于刀口之下。 “噗!”暗红色的滚烫鲜血从红彩身上冒了出来,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逃啊!乐俊!别忘了将那两条手链交给台辅。” 她死死抓住黑衣人的大腿,冲着乐俊喊道:“告诉她,我和青柠,是为国尽忠!” “走啊!不要让我白白牺牲!” 乐俊流着泪,跌跌撞撞的走了。 他还不能死,那些惨事,上万的人命! 要死,也要在告诉台辅了真相后再死! “md!”黑衣人脸一黑,被拖着跟不上,一刀直接砍向红彩紧剩的手。 “啊!”胳膊掉到了一边,黑衣人红着眼,一刀戳上红彩的后背,一下不够,他又恨的捅了三下。 后边已经昏死去的青柠看着红彩被这样对待,她咬着牙,靠着剑站起身,冲了上去…… “红彩,我们一起睡。” 青柠握着已经气绝的红彩,躺在泥泞的地上,想到了明仪。 真遗憾啊! 没有再见到明仪。 也不知道她如今做台辅做的如何? 明仪,请你,一定,一定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台辅。 再也不要有孩子抛弃了。 再也不要让像我和红彩这样的孩子出现了。 真好啊!那时在小屋子里一起生活的场景。 明仪,忘了我和红彩吧!不要伤心,你是巧国的希望啊! 好遗憾,青柠转动着脖子看向闭着眼睛,满脸血的红彩,我们不能陪着你走到最后了。 56、刺杀 申州,又是申州! 明仪握紧了怀中的手链,恨得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苦痛。 “带我去,”她闭上眼睛,“带我去她们的墓。” “明仪,明日再去。”嬴政说道。 明仪抬头望向嬴政,手紧紧握着手链,痛苦至极,“为什么?主上,我想现在就看见她们。” “你刚回来,需要好好休息。”嬴政说道。 明仪凄然一笑,说道:“臣如今哪还有什么心思休息?臣已经是心乱如麻。” 到底是还小啊!嬴政感叹。 他这些年早已是见惯了死亡,亲近的,不亲近的死了无数。 心境也变得平静起来。 年轻代表着青涩,代表着冲动,却也代表着一腔难得的真心。 他们这些人,失却的便是这些啊! “你要去,朕与你同去。”嬴政说道。 心神剧痛的明仪此时甚至有些恍惚了,“好,臣谢谢主上”。 蒙恬见状,心中更加重视这位台辅,他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天,陛下会去陪一个女子。 明仪收拾了一下心情,去换了衣物。 而嬴政则是安排蒙恬去召集车架侍卫。 安排好这一切,嬴政见明仪还没来,便去了她所在的房间。 明仪素来喜爱明亮的色彩,因为为她准备的房间也是明亮的鹅黄色。 果不其然,这位外表是少女,心性有时也与少女无异的台辅,此时一个人蜷缩在椅子上,头埋在腿上,一声也不吭。 他走上前去,坐在了她的跟前。 本来一直一动也不动的明仪这下无法,对面之人是她的主上,她不可能如此失礼。 “主上,你来了。” “嗯。”嬴政依旧是淡然的坐在那,不出声。 “主上,对不起,是臣懦弱了。”明仪说道。 “无妨,若是你听闻这样的消息一点也不动容,朕才会觉得不对呢!” 明仪愕然,她一直以为,似主上这般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人,心中喜欢的也是如他一般坚不可摧的大臣,而不是她这样的。 可她却没看见,嬴政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明仪,朕前世之事,你都知晓,有时候,臣子更重情义对于君王来说是件好事,若是人人皆如李斯那般只为自己考虑,国家焉能变好?” 明仪怔然,抬头说道:“主上,或许斯相经历此等大变,会变好呢?” “本性难移。”嬴政说道。 明仪抬头看着自己的君王,心中充满了感动。 这样被秦始皇安慰的待遇,恐怕没几个人享受到吧! 其实,自从选王以来,当知道了主上的身份后,明仪不得不承认自己看他是带着光环的,很多时候尽管每日亲密相处,但明仪从来没有想过更深一步的接近君王。 他是秦始皇啊! 明仪心中总是这样想,看到主上与蒙恬蒙毅等人的相处时,也会在心中有些无所适从。 他们之间缺了上一世,更是隔了两千多年。 可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牵绊了啊! 红彩、青柠,如果你们还在,就好了。 为什么? 明仪开始后悔。 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想到给她们派护卫,保护她们。 她内心不停地被折磨着。 “走吧!”嬴政伸出手,拽起来了明仪,“去看看她们。” “好。”明仪愣愣的跟在嬴政后面走,心中却渐渐平静下来了。 在乐俊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墓地前。 周围全是丛生的杂草,可唯独墓地旁干干净净,只有白色的小花悄然绽放。 从那翻土的痕迹可以看出,这是新近盖的墓,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明仪还是很恍惚,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回事这两座坟茔呢!明明,几个月前见她们,还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会这么快就没了。 墓地处散发着死气,明仪可以感受到这里的确埋着两个人,她没有去管身体的不适感,反而走进,甚至她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没有见到二人的最后一面,没见到就绝不相信她们会死。 除非,打开墓,让她亲眼看看。 可明仪知道,古人对此事很是忌讳,这边世界的人同样如此。 她不能打扰红彩和青柠的安宁。 可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有谁会记得这里有两个人死了。 “玄致,去,为我取文房四宝。”明仪说道。 嬴政站在她的旁边,对于明仪的脆弱,他选择了放任。 “卿是想写碑志吗?”嬴政说道。 明仪点点头,红着眼睛看着嬴政,“主上,如此历史会记得住她们吧!纵观整个十二国的历史,在我之前,恐怕都没有麒麟台辅为逝者写碑志之说,这样她们也算是永远活着了。” 嬴政道:“国之忠贞之士,合该如此。” 见嬴政同意了,明仪反射性的想笑一下,可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面部表情都无法控制了。 整个人都像是泄气了一般。 明仪默默站在墓碑前看着等待着。 很快,玄致就拿来了笔墨。 明仪一看,玄致的眼睛竟也是红的,她这才恍惚意识到,玄致比她更早认识红彩和青柠。 原来不止是她一个人伤心。 “玄致。” 玄致听到明仪叫他,便抬头看向明仪,只见明仪说道:“玄致,听闻你会画画,是吗?” “是。”玄致小声说道。 这不过是他一个小小爱好而已,论水平自然不如当世大师。 “今日回去之后,可否为我画一副红彩和青柠的画,我不想忘掉。”明仪说道。 “臣谨遵命。”玄致说道。 桌案摆好,明仪拿起毛笔,蘸好墨汁,手微微颤抖,很快第一个字便写好了…… 故国之忠贞之士,非独有臣…… 由来真情最动人。 若论文笔,明仪一个现代人是说什么也比不过这些把文言文当常态写的文人的。 可宣泄在纸上的一腔真情却比什么都让人感动。 写完之后,明仪也平静了心绪,她手中握着手链,细细摩挲。 “乐俊,她们真的死了吗?” 一旁一身白衣,神色悲痛的乐俊走到墓碑前跪了下来,即使是他这个当事人,也不想相信此事为真。 可那时,是他亲手找到的红彩青柠的尸身,是他亲自将她们埋葬。 “台辅,对不起,是她们,是我亲手埋葬的她们。”乐俊悲伤的说道。 明仪深深叹气,死气使得她微微头晕,她看了眼嬴政,说道:“主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不再待一会儿吗?”嬴政说道。 明仪走上前去,站在王的身侧,说道:“若是主上允许,臣想将她们二人带回傲霜,那里更近,我可以时时去看她们。” “朕准许了,择吉日迁墓便可。”嬴政说道。 “谢谢主上。”明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是什么声音? 像是人的紧张的呼吸声。 明仪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哗!”漫天飘洒的血水带着浓厚的腥气向明仪袭来。 视线也全部变成了红色。 这么多的血!全溅到了明仪的身上。 她瞬间瘫软在地,头昏昏沉沉的。 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主上,”她有气无力的喊道:“快逃啊!” 嬴政面前一凝,意识到了明仪恐怕早就被盯上了。 他一把抱起明仪,“众将士听令,凡遇刺客格杀勿论!” “是。” 士兵们全都抽出了刀,就连乐俊也抽出了剑,这些人跟了他们多久,这个地方论理不可能有人知道。 为了不打扰红彩和青柠的安宁,乐俊从没有透露过墓地所在。 今日更是突然前来,难道这些人一直跟着台辅,想要杀了她吗? 明仪被嬴政抱在怀里,她想要使出法术,却发现在这无数的血腥味之下,她根本做不到,不仅如此,使令也因为明仪的虚弱无法被召唤出来。 嬴政一手抱着明仪,一手执剑,只见不过瞬息之间,便出现了上百个面无表情的人。 个个手拿武器。 很显然已经是蓄谋已久了。 “杀!” 兵士和刺客开始厮杀起来,嬴政也对付着想要扑过来的刺客。 在可渐渐的,蒙恬和玄致全都聚集在了嬴政周围,蒙恬神色严肃,“主上,这些刺客一个个好像不知道疼痛,除非砍掉他们的头,否则就会一直攻击我们。” 乐俊在一旁勉力支撑,他大声说道:“主上,臣日前所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傀儡,是申州要杀我们!” 这些刺客不知疼痛和疲倦,身躯坚硬,侍卫们对付起来极为麻烦。 突然间,原本被抱在怀中的明仪,突然一伸手抱住了嬴政,一把长刀“噗嗤”一声,捅进了明仪的胸中,将她捅了个对穿。 嬴政也跟着一痛,那刀力道极大,更是刺进了嬴政胸中。 他一剑砍向刺客,极大的力量直接将刺客头砍掉了。 血雾迸发。 明仪作为麒麟,最不能接触血腥之物,这一剑下来,直接让她痛到了极点。 恍惚之中,她看到神色冷峻的嬴政周围围了一圈的刺客。 都是她,都是她的错,如果今天不来就好了。 源源不断的刺客向他们袭来。 不,绝对不能再让主上受伤了,怎么办? 怎么办才能逃离? 绝对不能再让主上受伤了。 明仪额头显出了一点光晕,那光晕慢慢扩大,周围树叶跟着微微晃动,明仪的身躯仿佛融化了一般。 原本正在对敌的嬴政突然感到手中一轻,转眼间一阵白色的光辉笼罩住了他。 树叶摇晃的越加厉害,周围开始狂风大作。 此片天空也突然暗沉下来,显出了一个深蓝色的洞。 风越来越大,伴随着雨,鸟雀惊恐的拍打翅膀声。 极强的力量从明仪身上爆发出来,周围的树木被狂风吹的全都倒地,蒙恬和玄致他们一边寻找嬴政的身影,一边找地方躲,而那些半兽傀儡则是不管发生的一切,妄图继续刺杀。 乐俊一把拉过蒙恬,大声说道:“君侯,这是台辅在发动蚀,主上是台辅的主君,定不会受伤。” 蚀? 蒙恬一听,当即看向天空,狂风之中,天空都仿佛被扭曲了一样,他看见一头青色的麒麟与陛下在一起,消失在了空中。 一瞬间极强的力量直接摧毁了周围的树木,蒙恬一把抱住乐俊,趴在了地上。 树木倒地的声音,人被砸到的声音,山石滚落的声音交汇在一起。 而明仪和嬴政也消失了。 57、现代 深夜的大都市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样子,对于白日里忙于工作的上班族来说,唯有夜晚才是他们的世界。 宽阔的柏油公路上,一辆极致张扬的红色跑车行驶在路上,后面还跟着一辆蓝色的跑车。 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伴随着几道唱歌的声音,一个沙哑的男声受不了的说道:“老萧,萧总,求求你闭嘴好不好,魔音贯耳啊!简直,你知不知道你唱歌真的很难听。” 旁边驾驶着跑车的俊美男子停下歌声,面露不悦的说道:“我唱的怎么不好了?” 后面蓝色跑车里的女子大声喊道:“萧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好不好,你唱的那么难听,你自己听不出来吗?” 旁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身穿黑色小背心,穿着一条小短裤的女子一撩深栗色的卷发,柔媚一笑,偏那笑中还透着几分肆意,“安安,男人啊!就是这么自信。” 开着跑车的女子翻了个白眼,说道:“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唱,偏偏会在小姑娘面前装,装的一副冷若冰山的样子,迷的那些小姑娘要死要活的,离都离不开。” 听得几个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噗通!”一声。 安安猛地一刹车,旁边坐着的昕薇直接栽倒在了座位上,待车一停,她龇牙咧嘴的起身,“安安你疯了吗?是不是要吓死人!” 她却不知道,一旁的安安感觉自己浑身冷汗都冒起来了。 刚才那一下,怎么会突然从空中掉下个人来。 她松开安全带,软着一双腿就拉开了车门,昕薇气的大喊:“安安,你干嘛啊!” 她们俩的吵闹声让前方的跑车也跟着停下了。 萧逸和方式问道:“安安、昕薇你俩有事好好说。” 安安没有理这三个人,她走到车前方,弯腰低下头,心中默念活人活人活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如此这样一番,她做好了心理建设,才定睛看去。 那是, 不, 不是一个人, 安安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身穿宽袍大袖的男人紧紧抱住一个果身女人,男人的容貌极是俊美,他好像是受了伤,身上全是血,他微微喘息,神色担忧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对安安说道:“救她!” 说完,男人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安安这才晃过神来,她看向男人怀中的女子。 这女子竟然浑身赤果,容貌娇媚艳丽,宛如盛放的牡丹花。 女子高挺的胸前尽是鲜血,安安见状,立刻大声喊道:“昕薇,拿我大衣来。” 她拿起手机就拨打了救护车电话。 见到两个男人要过来,她喝道:“不许过来。” 方式眼一转,笑着说:“安安妹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让你方哥我都不能看。” 安安翻了个白眼,手张开挡住方式的视线说道:“这有个女孩子受伤了,就是不能让你看,不仅不能看,你们还要闭上眼睛。” 萧逸也有些好奇,他拉住方式,笑着说道:“不会是你把人撞了吧!” 安安气的大喊:“她自己从天上摔下来的好不好。” 刚拿着大衣走过来的昕薇一脸莫名其妙,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安安,安慰的说道:“没事,你就是撞了人,我们把她送医院就好了,别不承认错误啊!” 安安的气的一把拽过大衣,小心翼翼的披在女子的身上。 然后她松了一口气,又对萧逸说道:“萧哥,等会麻烦你帮把手,这还有个男人。” 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走过来一看,顿时惊到。 甚至方式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在这样的深夜,他们居然遇见了一个身穿古装的长发男人,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长发女人,这也太奇怪了。 昕薇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道:“这样子也不像车撞的啊!不会是碰瓷吧!” 安安摇摇头,说道:“这女生胸前似乎是被利器捅伤了,很危险,我不敢碰一下她,只能打了110,希望还来得及救她。” 淡淡的月光之下,肤色冷白的明仪就好像是山鬼一样带着别样的魅力,萧逸看的几乎痴了,“这个女生,可真漂亮啊!” 方式一贯是和萧逸审美不同的,但是这会他俩罕见的统一了审美,“却是漂亮啊!” 相比于只关注女生容貌的萧逸和方式,昕薇更关注紧紧抱着明仪的嬴政。 无他,生的太俊美了。 尤其是一身玄色华服,更增添了不少的神秘感。 看着这样的俊美男子,昕薇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啊!” 安安知道是昕薇的颜控毛病犯了,她戳了戳昕薇,说道:“人家俩抱的这么紧,八成是情侣。” 昕薇一噘嘴,说道:“我知道,哎,你说为什么帅哥都是别人家的啊!” 一想到这儿,颜控的安安也沉默了,这么帅的男人居然还能有这么好看的女友,这是什么运气啊! 怎么美男就这么少。 安安和昕薇对视一眼,颇有些嫌弃的看向自己的两个男发小,很不满意,奇了怪了,以前看着也挺帅,还都是什么公司老总,怎么和这个昏迷的男人一对比,就鼻子不是鼻子的,眼睛不是眼睛的。 远处救护车的声音响起,安安昕薇他们松了口气,她上前将手放在明仪的鼻子处,闻了闻,松了口气,还好,人还活着。 “人在这里,快点!快点!” 救护车直接开到了旁边,几个护士跳了下来,用担架将嬴政和明仪两个人抬进了救护车。 安安和昕薇不假思索的就要跟着走去看看,萧逸拦住了她,说道:“我们开着车一起去。” “好。” 到了医院,医生便开始处理伤口,他们四个就等在外面,安安看着不停地打呵欠的三个人,笑了笑说道:“你们明天都有事,就我闲着,而且还是我先发现的他们,你们先回去吧!我在医院看着就好了。” 昕薇一想,她明日还要处理工作室的事,无法,只好告别了。 方式倒是没什么事,但是他不耐烦在这,便也走了,唯有萧逸还没走。 安安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转头看过去,有些无语了,“萧总,您这日理万机的,还不走吗?” 萧逸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走,他想着刚才见到的绝色佳人,有些遗憾,昏迷着都这样美貌,也不知道醒来究竟是如何的美艳。 这样一想,他竟然也不想走了。 “你一个女孩在这,我不放心,我陪着你吧!”萧逸说道。 安安和这群人从小一起长大,哪不知道萧逸在想什么,她提醒道:“那个女生,说不定有男朋友,而且你看她的伤,那样的伤口,必然是有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要杀她,掺和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恐怕不能了,从我们把他们送进医院的这一刻,就已经掺和进来了。”萧逸说道。 安安无奈,看着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她立马迎了上去,说道:“医生,怎么样,里面的那两个人他们好吗?” 身穿手术服,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医生看了两个人一眼,说道:“那位先生是一些刮伤,倒是无事,那位女士的伤口太奇怪了,据我观察,能造成这样伤口的只有刀剑,受伤的部位极险,差点就就不回来了,明显是蹦着杀人去的,这是一场刑事案件,我们已经报案了。” “啊!” 安安傻眼了,不是吧! 那等会岂不是要接受问询,这样的事还是她这辈子头一次啊! 萧逸看向被推出手术室的女子,苍白着一张美丽的脸,眉微微蹙着,像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她有什么痛苦的事? 这样的美人,谁舍得让她受苦? 想起那个紧紧抱着她的男人,又想起明仪其实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根本没有穿衣服。 如果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就只有伤和那些东西,倒不如让他来照顾。 安安看向同样被推出来的嬴政,再看看明仪,也不由得在想,究竟是什么的样的可怕的事,能让一个女孩受这样重的伤,甚至于浑身赤果的逃出来。 希望他们赶快醒来吧! …… 翌日, 嬴政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即使是他也有些迷惑了,他们不是在一处山林里吗? 似乎又是遭遇了刺杀。 然后明仪给他挡了一剑,想到这儿,嬴政脸上一厉,这辈子又遇见了刺杀,好得很,不管是谁,只要被他找出来,定车裂其全族以泄心头之恨! “你醒了!”一道惊喜的女声传来,嬴政眉头一皱,这是何人?怎会如此无礼。 他抬眼看去,是个有着一头短发,身上穿着露胳膊露腿衣服的女孩。 那女孩看样子不过是二十多岁,却打扮的极其另类。 “你是何人,这是哪里?”嬴政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他又环视整间屋子,一片白色,床奇奇怪怪,床边还立着一个架子,竟然还挂着一个瓶子,瓶子口的透明线里还有水,那线一直往下看,结果最后到了他的手上。 他猛地一个起身,直接拔了手上的针,一把控制住女子,针尖对准了女子的脖颈。 安安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到,她举起双手,哭丧着一张脸说道:“这位大哥,这位大哥,大哥,求你了,放过我吧!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是我救了你!救了你!” 吓得孩子把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嬴政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看着屋中的一切,说道:“这里是哪里,你是谁派来杀朕的?” 安安彻底麻了,这人是不是拍戏的小明星,这也入戏太深了吧!竟然幻想自己是皇帝,还有人刺杀他,真的就是梦做的太多了。 “大哥,你放过我吧!”安安无奈的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去刺杀人,这里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是医院,医院你知道吗?就是生病的病人待的地方。” 医院? 嬴政看着周围明显与那边世界不一样的房间,他挟持着安安走向窗户那,看向外面。 无数的高楼拔地而起,地上是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一样的东西行驶在路上。 对面的高楼大厦里很明显可以看见各类人在里面办公做事等等。 嬴政渐渐放开了安安,这样的世界,他似乎是听到了一阵轰鸣声,抬头一看,竟然是一架像是鸟一样的机器在天空中飞行着。 嬴政想起来了曾经和明仪闲谈时,她讲述的两千多年后的世界,只是当时即使是明仪说的口干舌燥,嬴政也无法理解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但是如今,他好像明白了。 “如今,据秦始皇那个年代有多远?”嬴政说道。 安安揉了揉疼痛的手,却听到了这样一个问题,这她哪知道啊! 她也就知道个中国有个秦始皇,秦兵马俑啥的。 她默默拿起手机,打开输入法,输入了问题,百度一下后,她谨慎的说道:“据现在过去了约两千两百多年吧!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朕,不,秦始皇陵还在吗?”嬴政问道。 一问这个,安安那还是知道的,忙说道:“在的,在的。” 那就好。 原来这就是他曾经的世界啊! 只是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竟如此巨大。 嬴政苦笑一声说道:“不一样了啊!这里不是大秦了。” 闻言,安安有些不开心,说道:“先生您应该是个秦粉吧!确实大秦不在了,可是百代都行秦政法啊!” 听着女子安慰他的话,嬴政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是,这就是一脉相承。 这片土地依旧是神州,土地上生活的依旧是炎黄子孙啊! 只是,为何来到这里的只有他,按理说麒麟发动蚀,她也应该在这,嬴政还记得当时,自己紧紧抱住明仪,就是怕她丢了。 那是他的半身,他又岂能不珍惜。 “这位娘子,你可见与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了。”嬴政问道。 “啊!”安安反应过来了这是问明仪,便说道:“先生你的伤轻,所以在这,她的伤很重,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 闻言,嬴政面色凝重,问道:“可有生命危险?” “她的伤很重,人是救回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监护室里照看一天再看看情况如何?” 嬴政闻言点点头,说道:“娘子可否带我前去?” 安安听着这话变扭极了,她说道:“我姓安,叫安安,您叫我安安便是,不用称呼我娘子,我们这儿很少有这样称呼别人的。” “那,安安,请带路吧!”嬴政说道。 安安在前面走着,却越走越觉得奇怪,这人一看就是个上位者,吩咐人吩咐惯了,可是她怎么就之前没有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的。 难不成是穿越过来的? 重症监护室外,两个身穿蓝色警察衣服的男青年正在问询萧逸,见到安安来,萧逸眼前一亮,说道:“警察同志,我朋友她也是当事人,还有她后面那个人就是我们救回来的,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张警官笑着走到安安面前,问道:“我们就是来调查此次案件的,安小姐,您后面这位就是另一位受害人吗?” 嬴政对于这边世界的一切都不了解,这种被警察询问的事他也是第一次经历,于是便正襟危坐,全说不知道。 气的两位警察那是再也维持不好风度,而另一个年轻一点的李警官,手拿笔记本电脑,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找到了!” 几人看向他,这是找到了什么? “通过照片比对,可以确定重症监护室里面的那个女生就是一年多以前爬山失踪的华明仪!” 华明仪! 这里竟然有人知道明仪的名字。 嬴政暗自思索,这究竟是怎样的手段,竟然能这么快就查到一个失踪的人。 “小李,你确定吗?”张警官说道。 小李警官非常自信的说道:“我比对了dna,可以百分百确定,就是她。” 只是,小李警官他怪异的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男人,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一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信息呢? 干净的就像是没有在这个世界生存过一样。 可怎么可能呢? 在这样一个数字化时代,所有人的信息都是公开透明的,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他要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 再一看这男人身上玄色绣金线,花纹极是繁复,腰上的腰带都是玉带,以小李警官的眼光来看,这还是极好的玉,这样的打扮,这样气度俨然的人物,就好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样。 但是,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小李警官心中嘲笑起了自己,真的是一整天小说看多了,怎么什么都想到了穿越。 可,如果不是穿越,那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他会与一个失踪一年多的女博士在一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果然还是穿越了是吧! 就是穿越了是吧!否则怎么解释这一切嘛! 除非,华明仪醒来后,愿意说出真相。 但,华明仪会吗? 张警官是个为人很稳重的人,他不知道小李警官如今脑子都歪到哪去了。 “小李,你去通知一下华明仪的父母吧!他们的孩子找到了。”张警官说道。 “是。” 转头,张警官定定的看着嬴政,说道:“秦先生,你太奇怪了,我们查不到你的任何信息,你干净的就像是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一样,希望华明仪没事吧!她醒来后,或许我们就知道真相了。” 嬴政黑着一张脸,他看向室内的明仪,眼中唯有浓重的担忧。 又过了一日。 明仪醒来了。 她轻轻地呼吸,身上胸口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让她不敢大声呼吸,她看着天花板,看着这一年多以前熟悉的一幕,竟然恍惚了。 这是在做梦吗? 怎么会梦到这边的世界呢? 这里不是医院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病人醒了!” 是无数的脚步声。 明仪艰难的转头,看着一个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子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说道:“恭喜你脱离危险。” “谢谢!” “明仪!” 这是,主上的声音。 实在在做梦吧!怎么会是主上呢! 难道那天发动蚀,将主上带了过来吗? “主上,你也在这啊!”明仪说道。 跟在嬴政身后,进来的萧逸当即是脸都绿了。 果然,撬墙角这事事在必行! 听听,听听, 这都是什么叫法? 主上, 我的天,秦政这人果然是把自己自己当皇帝了吧! 平日里一副做派就把自己当皇帝还不够,还有让可怜的女朋友也叫他主上! 他,从没见过厚颜无耻之人! 安安也有些担忧的看着明仪,虽然她更喜欢嬴政的脸,可是看着病床上一脸羸弱的女孩,她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 秦政是不是太过分了,真就让人把他当皇帝捧着啊! 姐妹你图啥啊! 就图他长得帅啊!是不是啊! 嬴政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子,她已经换了一副长相,不再是以前的娇弱,娴静如同花照水。 而是变成了艳丽的仿若盛开牡丹一样的长相。 令嬴政不由得想起来了从昆仑传到巧国的一首古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真是如今的明仪,若不是嬴政与她相处已久,恐怕也不敢相信这是明仪在这个世界上的长相。 “明仪,可还好?”嬴政问道。 明仪笑着说道:“臣没事,谢主上关怀,您后面的人是——” 萧逸见到明仪在看他,立马殷勤的上前说道:“是我们救了你,华小姐,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帮助你的。” 这样的称呼当真是久违了啊! 这一年多,很少有人会叫她的姓,人们会称呼她塙麟,塙台辅,台辅,亲近的会直接叫她明仪,这样直接叫她华小姐,可还真是少见啊! “多谢你和这位小姐,我会报答你的。”明仪说道。 安安想起她身上的那一道伤口,面露心疼的说道:“你好好养伤,警察会来的,到时候华小姐不用担心,警察会抓住伤害你的人的。” 明仪当即僵硬了微笑,她默默看向嬴政,心道难不成主上已经被询问过了,救命啊!这究竟是什么运气! 一穿越会来,就被警察找上门来,这运气有谁啊! 她要怎么解释这一身伤! 总不能实话实说的告诉警察叔叔们,你好,警察叔叔,我这一身的伤不是在这里被捅的,其实是我穿越到了异世界,然后当了一国宰相,结果得罪了一些势力,于是我被追杀了,然后我又穿越回来了。 家人们,这谁信啊! 她求救的看向嬴政,嬴政对此倒是有了些想法,他对着明仪使了个眼色,明仪立马就懂了,虚弱的说道:“谢谢二位相救于我,只是,我很担心秦大哥,可否让我二人一起说些话,行吗?” 安安立即把已经跃跃欲试打算当男小三的萧逸拉走,留下二人叙话。 “主上,对不起,是臣连累了你,若不是臣想要去墓地,便不会有此杀身之祸。”明仪非常愧疚。 可嬴政不这么认为,他不赞同的说道:“那群刺客分明是筹谋许久,他们早就打算要杀你了,杀你的最终目睹不正是朕吗?” 明仪心中明白,但是一想到那些为她而死的人,还有红彩和青柠,明仪就感到了深深的痛苦。 她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因她而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便是如此了。 她可能越来越是像一个真正的麒麟那样了吧! 嬴政摸着明仪那光滑如同绸缎般的长发,叹息一声,说道:“这便是世事无常罢了!” 看明仪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嬴政便又说道:“明仪,你找到了的事,警察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 什么? 刚刚还在伤感的明仪惊的差点跳起来。 这也太快了吧!她还没做好要去见爸爸妈妈的准备啊! 不,还有她的妹妹,天啊! 这太突然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她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明仪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父母的脚步声,可这一刻,当那熟悉的脚步声出现时,明仪已然是泪流满脸。 “咯吱”一声,病房的门被大力的推开了,一个神色憔悴却又带着兴奋之色的中年女人出现了,当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明仪时,这个中年女人竟然一把跪在了地上,她连滚带爬的起身,奔向明仪,眼里只有这个女儿。 “我的明仪啊!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啊!” 华母哭泣的声音把愣怔在那的明仪带回了现实,她看着才五十多岁的父母,明明去年,他们还是黑发,如今竟然白了大半。 而一年前才上初二的十四岁妹妹也长高了一大截,就是身躯高瘦,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妈,爸,是我。我回来了。” “妙仪,我回来了。” 这话一出,素来沉稳的父亲也红了眼眶,说道:“我的女儿啊!你这一年多去了哪儿了,你怎么还受了伤?是不是被人拐到境外去了。” 明仪呐呐不言,抱着妹妹和妈妈不撒手。 华母抱着女儿就在那大哭,“你去了哪儿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啊!” 妙仪是明仪的亲妹妹,比她要小十多岁,素来是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一直以来,自诩成熟。 可此事,她也是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抱着亲姐姐就在那嚎哭,“姐,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姐!” 一旁的嬴政早已悄然走远,他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心绪难平。 这样纯粹的父母之爱,他也曾经拥有过,当年在赵国当质子时,母亲用尽一切办法照顾他,那是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 可后来呢!权力腐蚀人的心灵,曾经为了他,用命照顾他的母亲为了权力为了情人,要杀了他。 从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母亲了。 明仪,你可真幸运啊! 拥有着朕不曾拥有的一切,而着或许就是上天的意思吧! 一旁,已经抱着哭完的明仪一家人终于注意到了身在屋内的嬴政。 华父华母看着一身玄色古装,容貌极是俊美的男人,突然想起来了女儿的审美,这简直就是长在了他女儿的审美点上的男人啊! 不会错了! 华父尴尬一笑,希望女婿能忘了刚刚那一点也不庄重的一面。 “你就是女婿吧!”华父说道。 嬴政听到这话,当即便觉得似乎是有一道闪电劈到了他头上。 刚刚是不是他听错了? 怎么会听见自己的台辅的父亲居然称呼自己为女婿。 而明仪,那是彻底石化了。 她感觉自己的胸前那是越来越疼,是不是疼出错觉来了啊,否则怎么会听到她亲爹在叫主上女婿啊! 爸,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是谁吗? 你都不知道就胡乱叫的啊! 看着自己女儿怒目圆视的样子,华父好像明白了自己搞错了,正准备道歉,却见华母一把拉过嬴政的手说道:“女婿啊!谢谢你照顾明仪啊!” 救命,明仪这下是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她看着自家主上那漠然的表情就知道他虽然很宽容,但是这种造谣的事还是赶快解释清楚,否则以后天天看着主上,她岂不是尴尬死。 罢了,就实话实说。 如果不实话实说,万一有一日他们要回去,父母对此毫不知情,还不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样呢! 忍受得了孩子消失一次,可不代表还能承受第二次。 但是,这医院人多眼杂,恐怕并适合多说。 因此明仪便只解释一种说道:“爸,妈,秦先生是我的领导,你们搞错了。” 华父华母狐疑的看着女儿,骗人的吧! 谁家的领导还亲自来医院照顾女儿的。 况且,如果真的上司,为什么这一年多来,明仪不肯回来。 难道她不知道家中的父母妹妹已经思之若狂了吗? 但是女儿都这么说了,华母只好说道:“领导不好意思啊!是我们认错了,太抱歉了。” 嬴政说道:“无妨,二位下次莫要搞错了便行。” 妙仪看着嬴政,觉得奇怪极了,她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初三学生,但是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的人,那样的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 说他与姐姐不是情侣,妙仪相信,但是他们二人的那个氛围,实在是不一样。 具体是个怎么回事,妙仪说不上来,但是清白嘛恐怕也没那么清白吧! “妈,我想回家。”明仪说道。 华母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给女儿按摩,看着受伤的女儿,她强颜欢笑,“你身体还没好,不着急。” “可我想回家,我都好久没回家了,我的伤可以回家养,说不定好的更快,这里处处都是血腥味的感觉,我很难受。而且我的事,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回家就方便说了啊!” 毕竟是医院,一年到头几乎是天天都有各种受伤的人,即使消毒做的极好,可对于耳聪目明的麒麟来说,恐怕丝丝缕缕还是会散发出来。 看着女儿祈求的目光,又想到她这么久都没回去了,华父和华母便决定把女儿接回去好好照顾。 但是,妙仪有问题了,“姐,秦先生要去哪?” 刚刚给父母说嬴政和她不是情侣关系的明仪卡壳了,“这个,他和我一起回去。” 说罢,明仪又看向嬴政,嬴政点头说道:“好,我与你同去。” 好家伙,华母嗔怪的看了眼女儿,臭丫头一定是害羞了,遥想当年,她还以为臭丫头要永远不结婚了,可没想到啊! 明仪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她保持沉默,现在真是咋解释都是错,等到回了家,在说吧! 萧逸处理完了公事便过来看明仪,见到这么多人,他有些迟疑的进了病房,便看见华母和华父在为明仪收拾东西,“华小姐,你们这是要出院吗?” “是。”明仪说道。 萧逸不赞同的说道:“你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如今回去,万一严重了怎么办,不如在住上几日?” 面对萧逸的话,明仪知道萧逸在关心他,这可真是个好人,很是关心她。 但是,她想回家。 她只想回家。 “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想要回家。”明仪说道。 萧逸神色黯然,看着明仪,她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情,明仪并不喜欢他。 “那好,照顾好自己啊!” 58、错觉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暌违依旧的家,明仪看着自家这位于第18层的房子,心中的那股酸楚涌上了心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么久了啊! 看着女儿看向家的样子,华母心头一酸,女儿真的是大变样啊! 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想起警察的话,华母便心疼至极,她的女儿,从小到大受过最大的伤就是不小心割破个手,如今却被人拿剑刺伤,那该有多疼啊! 她再一看站在女儿身旁的高大男子,一时之间也不由得心中怨怼起来,女儿和这个人在一起,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明仪对此一无所知,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家中,屋中的摆设和之前别无二致,明仪将嬴政引进屋,请他坐下,那姿态恭敬谨慎,看得后进门的华父脸直皱。 虽然这个年轻男人长得很是俊美,可他的女儿那也是掌上明珠,何必如此殷勤。 “明仪,你坐下,你还生着病,不用这么招待人,你爸我来。”华父说道。 明仪还没反应过来,而嬴政本人对于他如今在明仪父母眼中的身份那是一无所知,他也没有这种当人女婿的经验。 对于华父对他的照看那是理所当然的享受起来,华母在一旁看得那是心上火直冒,可一看女儿身上的伤,又熄灭了,罢了,忍忍得了。 之后几天,明仪在家养伤,而嬴政则是很快就学会了使用电子产品,天天不是出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就是窝在家里使用电脑了解如今的世界。 越是深入了解,嬴政心下就越是感叹,他曾经以为治理国家能做到像他当年就已经是不错了,可两千年后的世界告诉他,治理国家,要想让国家富强这条路是永无止境的,人类只够做到什么地步,更是没有止境的。 如此一来,他心中已是生出了万丈豪情,这世间之事,本就是越有挑战才越有趣不是吗? 明仪身体也渐渐好了,对于嬴政像海绵一样吸取着现代的知识,她是非常赞同的,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可如今阴差阳错她把主上带到了这里却也是一种幸事。 因为不管她如何向嬴政描述现代世界,永远都只是语言,怎能抵得上亲自见到的震撼。 回到家中时日久了,因着养病,她一直未曾出去。 这日, 华父和华母神情严肃的一起逮着女儿就问,“明仪,你是不是和那个政则已经结婚了。” 结婚? 明仪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一下头。 等到看到父母心痛的眼神,她又是立刻摇头。 这也不怪明仪点头,实在是王与麒麟的关系太特殊了,这样生死与共,永不分离的关系,怕是婚姻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再加上,素来文人总是以夫妻暗喻君臣,明仪心中也这样吐槽过很多次,是以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女儿那快速摇头的样子,华父华母顿时想歪了,“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政则不承认你们俩的关系,我打死他我!”华父怒极,气的直接要出门去找政则。 明仪急得立即拉住华父,“爸,你误会了,我和主上没有结婚,不是那种关系!” 原本也准备拉华父的华母这时停下来了,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你,你你叫他什么?主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天还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哎呀!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啊!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明仪面上表情一脸空白,她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的话是彻底让父母误会了。 这误会真的大了啊! “不是,妈,我和主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华母眼一翻,彻底站不住了,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明仪说道:“你对得起父母吗?你被人这么糟践啊!” 本来还想解释的明仪却一听母亲的话,突然流下眼泪来。 她这几年过得快乐吗? 怎么可能! 可谁又会说她是被人糟践了呢! 只有她的父母会这么说。 谁会认为高高在上的一国宰辅会有什么痛苦。 但是她没有资格矫情,因为这是自己的痛苦,而她的百姓活的更痛苦。 她要为百姓而活。 也因此,她不能为自己而活。 “妈,你们误会了,我和主上当真不是你们想的那些关系,我与他也并非是夫妻情人的关系。” 华父华母见女儿这副认真的样子,终于平静下来,想到明仪平时对待政则的态度,那种恭敬谨慎的态度确实不太像对待男朋友或者老公,但是要说不是那种关系,他们之间实在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华母看着明仪,问道。 本来不想这么早说的,明仪太知道对于父母而言自己的重要性了。 妹妹正值初三,因为自己失踪的事,导致她的学习成绩下降的厉害,如今好不容易自己回来了,她有了心思,成绩有所提升。 而父母,那日所见的颓败这些日子早已经消失无踪,重新焕发了光彩,这一切的一切让她都不敢开口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在这里待不长久了。 她还有王,还有国家与百姓。 可这一刻,她明白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我失踪的这两年,其实并没有被什么犯罪团伙抓住,也没有被拐卖,而是我穿越了。” 华父华母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解释,沉默了,她的女儿有必要说笑吗? 明仪继续说道:“我穿越到了异世界,那里的仙人告诉我,我是一国神兽麒麟,因为一种名叫蚀的天灾巧国的麒麟卵果流落到了这边世界,进入了妈你的肚子里,作为你的女儿出生了。” “而我在之前的爬山中,因为意外开启了蚀,回到了十二国世界,被庆国的王和麒麟认出我就是巧国的塙麟,麒麟的任务就是为国家和人民选出王,而政则,他就是我所选出的王,是我发誓效忠的君主……” 明仪一字一句的给华父和华母解释着这一切,华父华母听得是晕乎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可最后,他们明白了,女儿留不下来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可笑,对于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要离开更让人难受的了。 这不是出国,出国尚且有联系到的时候,可她的女儿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华父华母整个人都颓败下来了。 “你这孩子是在胡说是不是?”华母拉着明仪的手,眼中满是恳求之色,她说道:“宝宝,你听话好不好,听妈妈的话,不要走行不行!” 听话? 明仪低下头,忍不住笑了,她的妈妈还是这样的天真,从小到大要她听话听话,可这世间的事怎么可能让她事事听她的。 “不行,妈,留在这儿越久国家就会因为失去王而荒芜,等待我与主上的就只有一个死。” “那你未来结婚生孩子,妈妈不在你身边怎么办啊!”华母有些崩溃,华父也看着心志坚定的女儿。 “麒麟与王不可分割,麒麟更是神兽,怎么可能结婚!”明仪说道。 之后明仪又向二人解释了一番世界观,华父很快接受了,可华母还是不理解,一个劲儿的喃喃道女人不生孩子怎么行,怎么能不生孩子不结婚,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世界。 明仪深深叹气,转身回了屋,罢了,总要给他们一个接受的时间。 …… 另一边, x市十七中, 华妙仪收拾了自己的书包,背起沉重的书包和同学一起出了学校,她家离学校很近,素来是步行上学,她边走脑子中还想着之前做的物理题。 可突然,她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这一下直撞的她鼻子疼痛,她气的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交领广袖长袍,霞姿月韵,容颜极是清俊美丽的金色长发男子看向她,华妙仪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她年纪虽小,可也真是知道美丑的时候,顿时被这男子的容颜所惊艳,她甚至开始想,想必是自己走路不看路,才不小心撞了这位大哥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华妙仪道歉道。 男子看着这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青涩少女,一时之间感到巨大的荒诞,这就是上天为自己和舜国选中的新主吗? 难不成,上天认为这世间还会再出一个和供王一样的人物吗? 可,王气竟然真的在她身上出现了。 他深深看着妙仪,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了先王的身影,新王是一个和先王完全不一样的人啊! 徇麒不再多想,他伏下身子,跪伏在地上,一时之间恍若玉山之将倾,妙仪惊的无法言语。 这是新的cosplay吗? 那怎么随机找到她头上了啊! 他扮演的人物也看不出来是谁啊! “遵奉天命,迎驾主上,从此以后,不离御前,不违诏命,以此誓言,誓约忠诚。”男子的声音恍若金石,把妙仪给震住了。 而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全都好奇的看着他们。 “这是拍短视频的吧!也不知道是什么短剧,这演员好敬业的啊!” “是啊!” 男子没有管那些人的谈论,反而从地面上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妙仪,“请您说,我宽恕。” 虽然男子跪着,但是妙仪却感到了一阵尴尬,这周围这么多人,她有点受不了,心知这人一定是个网红,估计是找人配合而已,于是她从善如流的说道:“我宽恕。” 徇麒深深俯首,额头出隐藏的角挨到了妙仪的脚,顿时一股奇怪的感觉向妙仪袭来。 她微微色变,饱览群书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惊异,等等,不会吧! 难道这不是什么网红拍剧吗? 不是互动剧情吗? 不会吧!她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59、少年意气 妙仪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徇麒已经起了身,看向妙仪的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的犹疑,而是混杂着喜悦,“主上,请和我回舜国吧!” 妙仪默默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之间沉默了,谁家拐卖妇女也不会派这么好看的男人来吧! 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不好,偏偏加入了奇奇怪怪的影视公司,他演的不尴尬吗? 难不成现在的人为了火真的就是不择手段啊! 当然,妙仪是不知道的,就在刚刚,她和徇麒已经被好事者拍了全程,还上传到了网上,不仅如此,凭借着徇麒的超高颜值,视频直接上了热门,还让在家中耍手机的明仪给刷到了视频。 明仪当时躺在自己那软软的床上,耍着手机,简直像是要把这几年的量都补上一样,不仅如此,她还疯狂买东西,这几天家中堆了无数的快递,各种古代医书,史书,讲政治经济法律的书籍通通下了订单。 当看到视频中徇麒出现的那一刻,明仪就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睁睁的看着徇麒向她的妹妹妙仪下跪宣誓效忠。 怎么说呢! 她一点也不为之开心,她的妹妹才十四岁啊! 这么小如何承受家国之重。 并且,她曾经以为,就算自己离去了,父母还有妙仪,如此心中也算稍有慰藉。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硬是要让父母两个孩子一个都留不下。 国家,如同山一般的重任落在了妹妹这样一个小姑娘的身上啊! 明仪起身穿了鞋,直接向门外跑去,不过顷刻间就化作了一道白光消失了。 她在僻静无人处施展法术,隐匿身形,化作了人形,穿上了拿在女怪手里的衣服。 此时的妙仪还在和徇麒纠缠。 准确的说是徇麒一直劝说妙仪和他回舜国。 要是普通小姑娘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这样一直跟着,恐怕心中早就害怕死了,可妙仪自三岁起就练武术,如今还真不怕这个一看就没练过的漂亮男人。 她不耐烦的一路走,心想着究竟是哪个精神病院把人给放出来的。 对于徇麒一直在说的什么异世界,舜国,妙仪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虽然她也做过自己拯救世界这种梦,也想过自己穿越异世界各种打怪,最终成为大佬,但是这种一步到位当女王的,听着就不靠谱好不好。 就在妙仪不耐烦的快要忍不住了的时候,她姐姐明仪出现了。 对于自己的姐姐,妙仪那叫一个喜欢,虽然姐妹俩相差十多岁,但是姐妹感情极好。 有什么事情,妙仪不愿意和父母说,全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明仪,因此当明仪失踪后,整个家庭无一幸免,全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妙仪原本学习成绩极好,也因此成绩下滑了。 当得知姐姐回来的时候,妙仪应是天天和明仪挤在一张床上,不肯离去。 “徇麒!”明仪声音严厉的说。 妙仪抬起头,看到自家姐姐的一瞬间便是眼睛一亮,迅速跑到了明仪身边,但她心中又疑惑起来,为什么姐姐竟然会叫这个男子徇麒,她认识徇麒吗? 徇麒原本跟在自家小主上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希望妙仪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赶快和他回舜国,结果冷不丁的便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此时大街上人潮涌动,可那响亮的一声“徇麒”还是让他立即抬起头看向了明仪。 看到明仪的那一瞬间,徇麒凝起了眉头,“塙麟,你怎么会在此地?” 明仪把妙仪拉到自己身后,她按捺住自己那震动的心情,先是拱手一礼,说道:“徇台辅为何会出现于此,还在此纠缠起来家妹?” 徇麒震惊地看看妙仪又看看明仪。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妙仪和明仪居然是姐妹,这也太离奇了吧! 他们舜国的新王和巧国的麒麟居然是姐妹。 妙仪从明仪身后探出头,好奇地问道:“姐,你们认识啊!” 看着自己天真可爱的妹妹,明仪一脸心痛,她乖巧的妹妹要怎么应付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大臣啊! 这事一定是假的,说不定是她看错了。 尽管对妙仪和明仪的关系感到震惊,但是他还是定了定心神,解释道:“天启在她的身上出现了,塙麟,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妹妹,从今以后,她的第一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舜国的王!” 明仪苦笑一声,“这可是天意弄人啊!” 妙仪也从二人的对话中明白了,原来刚才徇麒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一张小脸严肃的看着明仪,问道:“姐,所以你之前不是被什么犯罪团伙抓了,而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人说他叫徇麒,是舜国的麒麟,而叫你为塙麟,那么你就是另一个国家的麒麟吗?” 对于自己妹妹这样快速的就明白了,明仪也是惊讶,她点点头,说道:“没错,我是巧国塙麟,是巧国的宰辅,而徇麒是舜国的宰辅,天启在你身上出现,你们又缔结了誓约,从缔结誓约的那一刻起,你就是舜国之主,徇王。” 妙仪睁大了眼睛,她的心疯狂跳动着,尽管自己亲姐的话说的很平淡的样子,可是她所说的信息还是让妙仪感到热血沸腾。 和明仪所想的离开家会害怕,不愿意离开父母等等情况都不同,从小,妙仪就是个性格极为强势的孩子,她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上到四年级时班里有几个男生喜欢欺负女生,对她也不例外,和其他从小被父母教导着要文静淑女的孩子不同,虽然妙仪也天天被华母这么教着,但是妙仪天生一股反骨,谁欺负她,她就打谁。 之后她号召着所有被欺负的女生男生一起反抗,愣是制住了那群欺负人的学生。 妙仪从小就精力充沛,上蹿下跳,这可是要当王啊! 妙仪的眼睛都要放光了。 明仪见状,心中那股乖巧妹妹的滤镜消失了,她恍惚间想起来,自己这个妹妹其实不是什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而是个孩子王啊! 但是,明仪还是很忧虑,她说道:“妙仪,这是一个国家,你还小,国家重任,你要如何承担?” 谁知妙仪却说道:“姐,曹冲五岁可称象,甘罗十二为上卿,秦始皇十三岁即位为秦王,霍去病十八岁军功封冠军侯,我是年少,可我不傻!年纪小又如何?这不正是我的优势,况且,我相信老天也会给我时间的!总不可能我刚一登基,因为没经验什么事没做好就让我滚吧!” 60、谈话 妙仪很轻易的便说服了明仪,但是随后,姐妹二人相对着叹了口气。 徇麒不明所以的看着姐妹二人,问明仪:“塙台辅,如今既然说明白了,在下便准备带主上了,不知道可是还有他事?” 明仪作为麒麟,自然对徇麒的情况很了解,与凡人不同,麒麟没有父母,唯有一个充当了乳母角色的女怪,就像是她的若雪一样。 但若雪会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因此麒麟并不知道何为父母亲情。 自然,他也不知道如今明仪和妙仪的纠结。 妙仪对着明仪使了个眼色,明仪一看妹妹的样子,登时看天看地,随后又是一句,“主上传召于我,妙仪你和徇麒好好说,等会别忘了回家啊!” 说完,明仪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亲姐掉头就跑的身影,妙仪目瞪口呆,转身看了眼恭谨而立的大美人徇麒,她不禁想到,徇麒才是正常麒麟吧! 熟不知,徇麒看着明仪那肆意洒脱的样子,也有些羡慕,但人的性格早已注定,他不是塙麟。 “主上,您有何吩咐?” 妙仪抬头看着徇麒,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欢喜之意,她太过年轻,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正是中二的时候,但是她深刻的明白如今的徇麒服从她,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才能,而是因为她是被选中的王而已。 徇麒的意思是尽快回国,可妙仪却不愿意,“徇麒,只能我们俩走吗?我能不能把我的父母也带过去?” 闻言,徇麒有些愕然,主上要带她的假亲回舜国吗? 他急忙拒绝,说道:“主上不可,如今要想回去,必须要发动蚀,臣一个人来此,于两边世界的百姓而言没有什么伤害,可是回去要带上王,到时候一定会造成伤亡,若是再带着人过去,恐怕伤亡更甚!” 妙仪听罢,心中也伤感起来,要是这么说,那她岂不是要永远和爸爸妈妈分离。 如此一想,就是她再怎么意气风发,也不由得割舍不下了。 这一离开,就是永远啊! 摸着自己被着的重重的书包,妙仪有些苦涩的笑了。 这是年少的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世事无常。 明明一个小时前,她还背着书包刚从学校走出来,脑中所想的只有各种考试题,可如今,她的身份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家吧!徇麒,你和我一起去我家吧!”妙仪说道。 徇麒也是第一次要去主上的家中做客,颇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只能乖乖跟在妙仪身后一起走。 而早已到家的明仪向嬴政报告了一下发生的事,原本正拿着《汉书》看着的嬴政也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没办法横行的缺胳膊少腿字看的他很难受。 明仪看了眼书名,心中十分微妙,即使是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秦始皇坐在她家看秦朝以后的历史书。 嬴政缓解了一下疲惫,颇有些惊奇,说道:“看来卿家的风水很好啊!两个女儿一个是一国台辅,一个是王,实在是少见。” 明仪尴尬一笑,挨着嬴政坐了下来,说道:“恐怕臣的父母不会这么想。” 只有两个女儿,结果都不能留下,这是何等的打击。 谁知,对此嬴政却说道:“发动蚀会引起灾难,那么就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不就好了。况且,这次要回去的是两位王,不过是带两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大不了。” 嬴政的一番话让明仪豁然开朗。 对啊!地球这么大,难不成非要找个有人的地方才能开启蚀不成。 如此一想,明仪心下轻松了。 可当她回到屋中,却又想到了一点,开始辗转反侧起来。 把父母单独留下,她和妙仪走,说句不好听的,父母就和没有了孩子没有两样。 可要是把父母带上,面对的难题也不少。 她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父母了,如今回来,又受了伤,爸妈对她可谓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事事顺着她。 但明仪回想起曾经的记忆,却心中复杂起来。 她的爸妈,对于两个女儿总是充满了保护欲和控制欲。 但她还好说,毕竟自己是台辅,不是王。 可对于妙仪,如果到时候去了舜国,面对复杂的局面和如此年幼的女儿,父母真的能够忍住不去帮助妙仪吗? 父母真的能不去控制妙仪吗? 王权,不容人的染指。 尤其,明仪一想到妙仪的烈性子和父母的固执,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午,华父华母相继到了家,看着屋内站在女儿身边的高大金发男子,一时之间华母警惕的一把拉过妙仪,又不满的看向大女儿,说道:“明仪,家中突然来了一位外国友人,你也不提前给妈妈打个电话,好让我去买点菜来招待一番。” 明仪默默低头,差点笑出声,她妈说的没错啊!徇麒还真是个外国友人,就是是另一个世界的外国而已。 不过,心中笑归笑,作为家中的女儿,又是出生在这边世界的麒麟,本着国与国之间友好合作的一点,明仪还是起身对父母说道:“爸,妈,这位是徇麒,乃是我们世界中舜国的麒麟。” 呃! 华父瞪了一眼女儿,一时手足无措了。 虽然他们之前知道了女儿的身份,也知道与女儿一起的男人是她的王,但是因为已经相处了几日的原因,二人时不时面对着威严的嬴政还是努力撑住了。 结果,这才没几天,老大就又带来了一位宰辅。 不是,你们这个世界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很频繁啊! 华父想着看过的新闻,立马上去双手握住徇麒的手,笑着说道:“徇台辅,你好,你好啊!” 徇麒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握手摇着说话,他实在不适应,默默抽回手,结果华父手劲还挺大,没抽成功。 他也知道情况,毕竟他要带走人家的女儿,于是这位素来孤高不恭的麒麟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好,你好。” 61、第 61 章 明仪看着自家爸爸和徇麒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结果她旁边的妙仪却看了眼在这只知道笑的幼稚姐姐,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家没她不行啊! 她一把把自家姐姐推到两人跟前,说道:“爸,我和姐姐有事要和你跟妈说,我们快坐下。” 华父一脸懵的被小女儿拉着坐下,明仪也有些讶异,但是她转而一想,比起总是犹疑的自己,妙仪做事更加直接。 或许,本也没有时间再让她们犹豫下去了吧! 徇麒的到来,不正是说明回家的契机已经到了吗? 她看了眼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家,头一次认清了,她如今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普通女孩了。 嬴政看着明仪,说道:“明仪,这或许也是上天的一次考验。” 考验? 明仪看着自己的主上,突然明白了,原来不止是她怀念着这里,主上也一样。 也是,陛下曾经在这里成就了霸业,却也遗憾秦朝的未能延续,这早已是执念了。 当真是祸兮福所倚。 明仪淡淡笑了,眼中带着留恋也带着坚定,“主上,我们该回去了,还有不少事等着主上裁决呢!” 嬴政想起了这次刺杀,眼神愈加冷凝,多久了? 从前世到今生,他遭遇了无数次刺杀,这些人既然敢做下这等谋逆之事,那么也应该有勇气承受后果。 不远处的华母笑眯眯的看着说悄悄话的明仪和政则,在心里埋怨女儿。 这么亲近,还说没有别的关系!明仪这张嘴惯是会胡说八道。 天可怜见,明仪要是知道自己妈妈这么会想,定会大喊声冤枉! 他们明明就是纯洁的君臣情。 麻烦中老年人不要一看见一男一女靠一起就觉得人家有奸,情。 另一边,几人在客厅坐下,徇麒不露声色的看了眼姿态亲密的明仪和塙王,温文尔雅之下却是心中黯然。 他从未与先王这样亲近过,映像中似乎总是恪尽臣节,守着臣子的礼节。 但他看了看一直拽着他衣服不放的妙仪。 却突然心中一软,他的王还年幼,也紧张啊! 妙仪咽了口口水,缓解了一下自己的紧张,面对自己的父亲,妙仪心中充满了一股想要炫耀的想法,她得意洋洋的说道:“爸,妈,我给你们说就在刚才,徇麒已经选了我为王,从今天起我就是舜王了!” 少女眉飞色舞,自信满满,看的明仪也是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年纪可真好,未曾被现实打压,未曾意识到这个世界对女性的不友好,也不认为自己怎么会被选为王,心中满满的自信。 也是,能被上天认定她有为王的器量和才能就已经足以让人自信。 可与之相对的却是华父华母满脸的惊讶,华母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么?妙妙你胡说什么呢!也不让人笑话!” 妙仪看着母亲,撅了撅嘴,气鼓鼓的说道:“我可没有胡说,不信的话你们问徇麒,问姐姐去!” 说罢!妙仪重重的把脚垛出声音,噘着嘴,气呼呼的走到明仪旁边,坐了下来,手挽着明仪的胳膊。 华父迅速想明白了,可他也不愿意相信,这几天,面对大女儿要离去的事实,让夫妻两个人十分焦虑,这时华父又听到了小女儿成了王的消息,他的脑子中只有一句话,他的女儿啊!都留不下来了。 他不禁把希冀的眼神投向明仪,面对父亲询问的眼神,明仪原本坚定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她默然不语。 明仪的态度已经代表了一切,华父看着一脸高兴的小女儿,又看看沉默的大女儿,一时之间瘫软了身子,说不出话来。 而一旁的华母面对女儿说自己是舜王的消息,却第一时间张口而出,“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呢!女人怎么可能当王,你一个女孩子说这些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在场真正的古代人秦始皇听完,也不由得觉得古怪起来,不就是女子当王吗?离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人都能上太空了,女人当王有什么不行? 明仪早已习惯了母亲的想法,反正她每次就当耳旁风,可妙仪听完,却一下子紧握住了手,眼中满是戾气。 她说:“妈,都二十一世纪了,你竟然还有这种想法,不觉得可笑吗?徇麒选择了我,那我就是王,要照你的说法,我姐一个女子怎么能当一国丞相?” “她那不就是一个吉祥物吗?能顶什么用?”华母说道。 对于自己妈的认知,明仪知道是改不过来了,不过她和妙仪心中也清楚,她们的母亲最爱的也只有她俩,只是观念不同罢了。 “妈,对于我是不是吉祥物的问题,等你和我回了巧国,你就知道了。” 原本瘫着的华父闻言,一把子坐了起来,眼神放光,“大宝,我们一起回去?” 明仪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徇麒说道:“徇台辅,不知可否帮忙?” 徇麒颔首,说道:“从此地带主上归国和带一个凡人去,所造成的灾难没有变化。” 原本明仪只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她没有想把父母妹妹一起带着走,但是现在不同了。 还在那以为女儿是开玩笑的华母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女儿,半晌说道:“妙妙说的是真的啊!她真是你们那边世界的王啊!” 明仪点头,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妈妈,说道:“妙仪没事干,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妈你整天看电视,怎么思想还这么迂腐,那边的世界,可有太多神奇之事了,你和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还没想明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皇亲国戚的华母一听,那是立刻坚定的说道:“去,你们在哪,爸妈就在哪。” 华父也说道:“我们一家人自然要在一起。” 可明仪却又说道:“爸,妈,一旦做下决定,便不容后悔了,那边的世界是一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你们不一定会适应。” 却不想华母说:“你和妙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们在的地方才是我和你爸的家,你们要是不在这,就问生活再好,我们活着也没意思。” 明仪想说什么你们的人生活是自己的,不是孩子的,可看着父母坚定的样子,她知道劝不了了。 不过这样也好,作为两国王和麒麟的父母,不管是在哪个国家,他们都会被授予仙籍,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到时候,爸妈可以半年在舜国,半年来巧国,她可以去舜国看妙仪,妙仪也可以来巧国看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却还是有着忧虑。 可在妙仪的欢呼声中,她顿时忘了这事。 62、罪孽 经过了一番准备,为了不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明仪提议他们前往沙漠。 到了无人的沙漠之中,他们换好常世的衣服后,徇麒施展了法力,在看到徇麒动手的那一瞬间,明仪也突然明悟,像是突然醍醐灌顶,她立即明白了自己该如何打开蚀。 额头一点灵光轻闪,她微微闭上眼睛,灵关扩大成了光圈,越扩越大,直到一人大的光圈出现。 嬴政看了明仪一眼,直接走进了光圈之中,明仪也看了父母一眼,父母正在妙仪的旁边,她一把手拉过母亲,将其拉进了光圈之中,随后他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蚀会出现在哪毫无规律,但是麒麟的存在会让蚀减小伤害,本应是如此。 可麒麟还带着王,情况就会大不一样,造成的灾难也会扩大。 蒲州瑞郡和泽乡便是如此,尽管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水灾,可大水漫延之下,民众们所种的粮食还是被毁了不少。 安宁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一切。 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丈夫与她靠着种地供养一个孩子,可就在刚才,她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这个女人也太无情了吧!丈夫女儿都死了,她却一点也不伤心,居然还能平静的处理后事!” 一个中年男子偷偷看着安宁,眼神贪婪的上下扫视一番,心中暗想:“这女人没了男人孩子,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就是这女人一点也不伤心,不是个好的,和她结婚可不行。” 安宁并不知道这儿有个人正在意,淫l她,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木木的,整个人都是一种恍惚的状态,怎么就这么突然呢! 明明上午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吃饭说笑,可就这么短短一瞬间,竟然就天人永隔。 踏踏踏的脚步声想起,一只白皙如玉的手递上了一块手帕,那手帕也是极为柔软,柔软的就像是女儿那可爱柔嫩的小脸,“哭出来吧!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了。” 女子愣怔着抬头,看到了一个貌若好女,病弱秀美的贵公子,公子神姿高彻,温文尔雅,仿若世外仙人。 可这样的美貌并没有让安宁有丝毫动容,她听着公子的话,一时之间泪如雨下,残酷的事实被这样直白的揭露,让她不得不正视丈夫和女儿的死,“为什么啊!老天,为何会有这样的灾难啊!为何这样的灾难不是降临在我的身上啊!” 在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公子起身,微微叹气,默默走了。 他一路走,一路看着这场小型的水灾,心想这就是蚀吗?不知道是哪国的大人物来了? 随即,他沉默了,“这两个世界,看似有巨大差别,可实际上依旧是这样啊!” 又走了几步,他又失笑一声,“我一个飞仙,又何必在管这红尘俗事。” 但,要真是什么都不想管,他又何必入这红尘走一遭呢! 曾经不理红尘俗事,不过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他越走越远,细细的呜咽声随着风声传来。 “我错了,为何会如此啊!” 公子停下脚步。 一道中年女声真慌乱的安慰道:“大宝啊!这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 明仪悲伤的看着母亲,她知道母亲自是会站在她的身边,但是她的错,就是她的错。 她从来没想到,蚀会引起这样可怕的事,她突然想起来了当初她刚来常世的那场蚀,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有多少人因为她牺牲了。 还有那场刺杀!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双手,恍惚间,好像这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嬴政走到他跟前,个性冷硬的他,手底下大多数臣子都是如他一般的人,可他如今也理解了明仪,一个生活在那样富强和平繁荣国家的人,要想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是十分难的。 “明仪,记住这一切,然后化作你的动力,未来为了更多的民众而努力吧!” 母亲的安慰没有让明仪平静下来,可嬴政的一番话却让她平静了下来,能让嬴政这样安慰自己,恐怕就是蒙恬蒙毅和扶苏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是的,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哀叹又有何用,可她看着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这样的事是结束还是开始?” 熟知历史的她很清醒的知道,这一切只会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是结束,是唯一一次再有人因她而死了啊! “主上,臣请告退片刻,臣会安排使令守护在主上身边。” 嬴政猜到了她要去做什么,颔首同意。 明仪转头看向华母,说道:“妈,你先和主上待在一起可以吗?” “好。” 主上? 莫不是塙王? 听说就在三月前,塙王和塙台辅遭遇刺杀,消失于蚀中。 一开始国家慌乱不已,但是那与秦相李斯同名的大司寇能力非凡,以各国未闻塙王驾崩之事,说明塙王与塙麟皆是健在为由迅速安稳了国内,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国内人心浮动,却不想,这时塙王和塙麟竟然回来了。 看见塙麟独自离开,走向村子,公子好奇起来。 这位尊贵的塙台辅想做什么? 明仪一路询问受灾的情况,听闻此次灾难死亡的两人竟还是一对父女时,明仪的脚步越加沉重。 看着那在哭泣的女子,明仪不由得跪了下来。 麒麟是一种孤高不恭的生物,它们只会向自己的王俯首叩拜。 是以,明仪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只是双腿着地了。 可这一幕使得公子震惊了起来,公子,或者说张良从未见过有身居宰辅之位的贵人向一个普通农妇下跪的。 这个世界,麒麟是神圣的存在,他们长生不老,又有着殊胜尊贵的身份,孤高不恭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可塙麟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张良不由得想起来了他曾经了解到的泰麒往事,从那个世界回来的胎果都是这样的吗? 那曾经的故国,如今究竟是何模样啊! 明仪不知道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她跪在地上,想了很多,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位是多么重要,也终于明白了不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慎之又慎,否则,她一个错误的决定下,会有很多人丧命。 她怔怔看着安宁,心中发誓,对不起,如今的我没有资格也不配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样的罪孽也让我无地自容。 但是,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来向你请罪! 之后,她悄悄走到了刚刚询问了村民之后,找到的安宁的家,将怀中所有金子都留了下来,转身离去。 63、完结 张良下意识的跟随着塙麟,他的心中有着诸多疑问。 她为何要这样做? 张良是知道李斯的,就在不久之前,他下了山。 作为一名谋士,知道足够多的信息才能做到运筹帷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因此当他得知巧国有几位深受新王信任的臣子名叫李斯、萧何、蒙恬、蒙毅时,他就已经明白了过来,看来不只是他一个人到了这仙凡妖魔共存的世界。 只是与到来时日尚浅的李斯萧何等人不同,张良到来此世已经有五百年之久了。 五百载岁月,他修道有成,飞升成仙,见过了这十二国诸多王朝的兴起与毁灭,可这样的麒麟他也是第一次见。 麒麟是什么样子的呢? 张良的心中出现了一道披散着金色长发的温柔女子的身影,她是那么的慈悲温柔,淡紫的眼眸像是春日里那一江碧绿的春水,但,转瞬即逝。 又是这个温柔女子的身影,可这时她不温柔了。 她淡紫的眼眸之中不再是温柔的春水,而是深夜里寂静的波涛,透着阴暗,透着愤恨,好像有什么在那寂静的波涛之下游动着,那东西越聚越多,越聚越多,最后化作了一头狰狞的巨兽,破水而出,水滴四溅,仿佛鲜血一样的色彩布满了那足以与传说中的鲲相提并论的的身躯上。 巨兽游动着,嘶吼着,那声音好似在说杀了峰王,又好似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喊出了那句话,那句名传千古的话! 那是身为贵族世家贵公子的他永远忘不了的事,也让他永远明白了原来曾经被贵人们视为蝼蚁的百姓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可,即使是在这个人与神息息相关的世界,一旦一个人成了王,他就不再是凡人,于是,凡人的苦,高坐云端的他们也看不到了。 麒麟身受痛苦,可他们却永远无法违背王的命令,一味的仁慈,到了最后,王却丝毫不在意。 可,麒麟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戴国的泰麒可以拯救王,身为又一个胎果的塙麟,又会做到什么地步呢? 胎果,一个来自故国的胎果。 这些年,张良有意无意的向一些海客山客打听了故国的消息。 可大多来到这个世界的都是一些渔民,大字不识一个。 近百年来到是有几个有些学问的,但是却对故国的历史不是很清楚,大概只知道个三国唐宋元明清朝代更迭而已。 那故土,如今是何模样呢!是何模样才能养出这样的麒麟呢。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温润的女声在张良耳后响起,张良回头一看,塙麟已经在他身后了,身形高大,似牛却浑身是刺的妖魔正对他虎视眈眈。 张良轻笑,一双细长如狐的眼睛微弯,他微微拱手,说道:“在下张良,见过塙台辅。” 明仪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是真没想到,这人是张良。 她倒是没有怀疑张良的身份,那个世界的事也就部分山客知晓,只要他们不说,谁有知道巧国的君臣们竟然还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但是明仪还是又问了一句,“公子莫不是表字子房?” “正是。” 明仪感叹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遇见历史上的人。” 张良眯着那细长的狐狸眼,说道:“塙台辅,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在下也不过是偶然路过,却不想能见到您。” 明仪心知刚才的一切张良都看到了,面对这位历史上的汉初三杰,明仪有着谜一般的信任,她从小第一个喜欢的历史人物,就是他啊! 或许她的困惑,这位谋圣可以帮助她。 “子房先生,我心有困惑,不知您可否为我解答?” 张良讶异,这位如今的君主应当就是那位始皇帝,身边更是有名相李斯,萧何的辅佐,如今却要问他? “台辅请说。” 明仪苦笑一声,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一步登天,位列鼎臣,也没想到我的一个决定会有人因此丧生。” “我,”明仪艰难的说着,“当初,有人和我说过开启蚀会有人受到影响,但是,我忽略了,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死。” 明仪说完,又感觉到一阵窒息,她忍不住蹲了下来。 原来如此啊!张良明白了。 其实这位塙麟一直以来都很累吧!她的君主是一统六国,生杀予夺,权力如臂指使的秦皇,跟随他的臣子亦是法家名臣,甚至是萧何,他也是一路追随汉皇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的。 他们哪个不是权力场上的赢家,塙麟在他们之中,就像是羊进入了狼窝,可偏偏,她的身份太高了,太无法替代了,是以惶恐。 但这位塙台辅当真无可取之处吗? 她的心肠很软,心中只有百姓,这正是那位秦王最缺少的东西。 作为君王的半身,她能做到更多,因为唯有她不会背叛君王。 “塙台辅,不必妄自菲薄。有时候,站的越高,你背负的也就越多,良想问你,若是您在发动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死人了,您会不发动蚀吗?” 这问题把明仪问愣住了。 可在瞬间,她就已经有了答案。 她为此更痛苦了,“我会,因为王很重要,没有王的存在,国家会乱,不知道又会死多少人。” 原来,她的心早已做出了选择。 “这就是君王和宰相所要背负的罪孽。”张良说道。 “无可奈何的牺牲,有很多时候,所谓抉择,就是选择很小一部分去死,然后保住大部分而已。” 可,明仪在心里问自己,那被牺牲的一小部分,谁又愿意呢。 张良看出了明仪的想法,说道:“台辅,记住那一小部分的牺牲吧!时时刻刻谨记,永远不要忘记他们,最重要的是,不要把他们的牺牲,当做是理所当然,一旦如此,国家便会走向衰落。” 罪孽啊! 属于麒麟的仁慈之心让明仪痛苦无比。 但,这一切已然无法改变了。 更何况,明仪太知道主上会如何做了,敢于刺杀他的人,只会死的更惨。 那不知道,又是多少人因此死去获罪流放。 “子房先生,我明白了,多谢。” 张良颔首,见明仪已然平复下了心情,便微微一礼,翩然而去。 他早已是世外之人,如今成为仙人,自当追寻仙道。 明仪看着张良远去的身影,也默默转身,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如今她做的只有把握未来,再也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她想要让巧国人过上富足的好日子,她的心中有许多的想法,但是要做到因地制宜,恐怕只有走进百姓之中,才能真正明白百姓的需要。 或许,她可以从小小的一个县开始做起。 转而,明仪又是苦笑,这才多久啊!竟然觉得一个县长之位太小了。 64、番外 权力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幽暗的烛火明明灭灭。 殿外清幽的月光依旧照耀着大地,树影深深,在这夜色之中,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几欲食人。 妙仪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里。 她低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和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妙仪也知道,自己的样貌同样没有丝毫变化。 可心境不一样了。 如今她才彻底体会到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主上,夜已经深了,您该休息了。” 徇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刚才还冷凝的心,这下突然变得柔软了起来,她柔和悲伤的看着麒麟,说道:“台辅,我睡不着。” “臣抱您前去休息?不管如何,您已经五天没合眼了,今日再不休息,明日,那样的事,您哪还会有精力?”徇麒柔声说道。 可妙仪却冷不丁的开口道:“徇麒,这十年,你心中是怪我的吧!” 徇麒哑口无言,他情感上知道,这一切不能怨怪自己的主上,可理智却明白,没有君王的纵容,原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妙仪回想起了十年前的事,那时刚刚回归,大臣们为了迎接新王举办了盛大的登基仪式,各国使节都来参加了。 她的姐姐塙麟明仪也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 那时的妙仪,心情十分激动,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心中即是兴奋又是忐忑,如果没有爸爸妈妈在前面护着她,她恐怕要走很多弯路。 本来爸爸妈妈也只是普通人,可为了她,他们战战兢兢地和一群大臣交往,帮她处理政事。 最初,她是很感激父母的。 可见到这样情况的明仪,却顾不上妙仪已经是一国之主的身份,把她训斥了。 那是她头一次见到姐姐这个样子。 那时,妙仪正在完成太傅布置的课业。 她一贯是个好学生,老师布置的任务都会认认真真的完成。 就在那时,妙仪接到了巧国台辅前来拜见的消息。 妙仪是有些不明白的,谁都知道塙麟和她是姐妹,明仪要见她,从来没有通传过。 这么正式的等人通传召见,只能说明她姐姐不是以姐姐的身份来见她的,而是以巧国宰辅的身份。 她接见了明仪。 明仪敛容行礼,之后便一脸严肃的说要将父母接到巧国颐养天年。 那时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不理解姐姐的意思,她以为自己还需要父母的帮助。 可明仪却一脸冷酷的说,没有人可以僭越王权! 真后悔啊! 妙仪苦笑起来。 为什么那时没有理解姐姐的意思呢! 十年,自己这个王竟然当了十年傀儡! 是自己亲手将权力送到了父母的手上,才致使父母专权。 想到这十年发生的事,想到因为自己无条件信任父母,导致父母发布的一条条乱命,因此而死去的百姓。 她就悔恨不已。 权力太可怕了。 想到十年前慈爱的父母,再想想如今在权力场上迷失本性一味追求荣华富贵的样子。 她渐渐的心冷了,作为女儿她不能处决自己的父母,但,绝不能让百姓的血白流。 原来她也变了。 是她亲自带人捉拿了父母,处决了所有他们的党羽。 如今也该轮到他们了。 【泰安十年,上假父母作乱,卖官鬻爵,朝堂遍织党羽,吞没军饷,招权纳贿,肆行贪污;上遍诛党羽,因其乃为父母,不忍加诛,废其仙籍,抄没家产,逐出国门,永不使回返;后,塙台辅欲奉养父母,塙王不许,遂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