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有猜》
1. 第 1 章
许星雪又收到了别人托她转交给江见川的情书。
这个“别人”竟然还是她在年级里玩得挺好的小姐妹宋禾。
她很震惊,不敢相信,不知道对方是认真的还是搞抽象。
宋禾粉拳一捶说讨厌,暗恋江见川不是很正常吗?
许星雪说不正常,你这不是认识我吗?
她的女人竟然眼光这么差,这世界上不长眼的姑娘又多了一位。
“我其实和他不熟。”
许星雪企图委婉拒绝。
可对方却认定了许星雪和江见川关系非凡。
“为什么?”
凡事总有理由。
“前段时间有人要追你,江见川跟他谈了两小时的心。”
许星雪:“……”
很好。
非常好。
她深吸一口气:“谁要追我?”
如果是他们班的谢昭,许星雪觉得就要血洗自家隔壁了。
“三班的宋胖子。”
许星雪一拍手:“好!”
江见川小命得保。
她把宋禾那一封带着粉色花边的信封接过来,嫌弃得很:“你都喜欢他什么啊?”
除了个头超过了一米八,许星雪实在是找不到江见川身上的任何优点。
长得丑,事还多。
不吃香菜就算了,睡觉有时还打呼噜。
年仅十七就已经开始复制许星雪老爸四十七的中老年生活习惯,不难想超过二十江见川就会开始脱发,然后脱成他老爸那样的地中海。
天呐——
许星雪光是想想就要窒息。
“江见川可是我们校篮球队的主力哎,你知不知道他上次篮球赛一人拿了三十七分,最后那一个三分线后抛空心球,妈耶,帅得我们班女生昏过去了一半。”
许星雪:“呵呵。”
高二文理分科后,理科班的女生就显得尤为的少。
不知道是学校分班机制抽风还是真的就分得特别邪门,江见川的班级就分过去了三个女生。
许星雪眼前这个当时因为喊的太大声暂时缺氧,倒下去的又压着一个,将就着算成零点五,也的确是昏过去一半。
是不是因为江见川就另说。
于是许星雪揭对方老底:“他投十个只能进这一个。”
宋禾对许星雪的行为十分鄙夷。
“许星雪,你就是吃的太好了,整天对着江见川那一张帅脸,审美疲劳吧!”
“我求求你,”许星雪把她的情书塞进书包里,“我对着吴彦祖刘德华看一辈子都不会审美疲劳的。话说你八百字的作文写得出来吗,这么厚的信封里写了什么东西?”
“哦,”宋禾撩了下头发,妩媚万千,“我给他抄了我最喜欢的十首歌的歌词。”
许星雪:“……”
真不懂这些人都在玩些什么。
回家上楼,邻居家的大门关着。
江见川这头巨型豪猪大约又在她家吃饭。
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许星雪果然在鞋柜旁看见了一双篮球鞋。
她爸正在厨房做菜,她妈正在教豪猪下围棋。
江见川最近沉迷于各种棋类,前一阵子硬拉着许星雪让她跟自己下军棋,被血虐输了五百块之后就变得悄无声息。
正好,围棋许星雪也会下。
商机无处不在。
但江见川不愿意。
不知道是变聪明了,还是发现自己笨。
江见川说是他没钱了。
许星雪说没钱也能下,欠着,贷款。
江见川跟见了鬼一样,抱着胸问许星雪要不要像广告里的那样拍他的裸照。
许星雪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滚,滚远点。
江见川把手一放,说不行,吃完饭再滚。
有时候许星雪真想把这些话用手机录下来放给他们年级的女生听,听听她们嘴里的清冷、高冷、不苟言笑、冷言少语的学霸江见川私下里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这样会脏了她的手机。
她选择放弃。
吃完饭,许星雪在江见川滚回他自己房间之前把那十首歌词递给他。
十七岁男高那副得意又臭屁的表情洋溢在脸上,多看一眼许星雪都怕自己真的会长鸡眼。
“啧。”
他看得有模有样,情到深处还不忘摇了摇头。
对着歌词咋还真情实感上了?
许星雪瞥了一眼——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好好好,玩雅的是吧。
“怎么偷看人隐私呢?”江见川背了背纸张。
许星雪说你有病吧,歌词算什么隐私。
江见川看了两眼就把信纸折回去:“你嫉妒我。”
许星雪真想把脑袋上冒出来的巨型问号抠下来砸死这头豪猪。
“谁没有啊!”她嗤笑一声,“宋胖子给我抄了二十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既是假假既是真。
为了自己突然爆发的胜负欲,许星雪决定暂且牺牲一下宋胖子。
“哦,”江见川无所谓地一耸肩,“又不是谢昭。”
许星雪“嗷”一嗓子,张牙舞爪就扑上去了。
她要杀猪。
猪灵活地躲开了。
许星雪追着江见川满屋子乱窜,她已经受够了这种自认为自己很帅的臭屁男高,没事走在路上就能跳起来虚空投个篮。
许星雪无数次告诉江见川那样显得人很像智障,但江见川说不是的,说许星雪不懂男人,因为她是个女的。
许星雪说醒醒,你个巨型豪猪。
江见川说好的,你个青春蚂蚱。
许星雪今天第二次要杀猪。
主要击杀方式是用指甲在对方胳膊上掐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印子。
江见川皮糙肉厚,不出半小时就能恢复原状。
许星雪初中时还是靠咬的,但高中咬不下去嘴了。
主要还是男女有别,他们“别”了一点,仅限唇舌,但没那么“别”,其他地方均可碰触。
所以,许星雪跟个八爪鱼似的从后面勒着江见川的脖颈时,真的很像一个手长腿长的绿头蚂蚱·青春版。
而当谢昭知道这个外号的时候,许星雪发誓要恨江见川一辈子。
但江见川说不是他说的。
许星雪登时就怒了:“地球上八十亿人口就只有你这么叫我!”
江见川有一瞬间的哑然:“可我没对他说过。”
好的,谢昭是偶然听见的,但这不耽误罪魁祸首依旧是江见川的那张猪嘴。
许星雪对江见川的恨从一辈子缩短到半辈子。
“蚂蚱很可爱啊。”谢昭企图安慰她。
“嘘,”许星雪对他竖起食指,“暖气关闭。”
谢昭是个暖男,校内优秀班干三好学生成绩倍棒儿,校外拾金不昧扶老奶奶过马路天天被夸。
对谁都笑的那种。
许星雪当年就是被他那三分薄凉七分漫不经心——不好意思窜台了。
许星雪当年就是被他三步上篮后嘴角快咧到后脑勺的笑容给迷住了。
江见川觉得匪夷所思:“篮球我不比他强?”
许星雪更是不能理解:“那我该去喜欢詹姆斯?”
这是谁比谁强的问题吗?
许星雪从物种上面就排除了江见川。
十几岁的女孩藏不住心事,许星雪在江见川面前蓬头垢面看黄书,在谢昭面前内敛含蓄易害羞。
江见川有时听见许星雪夹着声音和谢昭说话,是路过都要啐上一口的程度。
谢昭对许星雪很好。
好着好着然后拒绝了她。
许星雪的好奇压过了难过:“我什么都没说呢。”
谢昭一口回绝:“别说了我有难处。”
许星雪至今不知道谢昭有什么难处。
可能是对太多女生散发热量,搞的他有点供血不足。
又可能是想给所有女生一个家,最终被沉重的房贷压弯了腰。
那不重要。
许星雪一直期待谢昭有浪子回头的一天。
但谢昭表示: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许星雪先说明了自己并没有炸,然后觉得是江见川把人带歪了。
江见川说谢昭本来就是歪的,不然他们也玩不到一起去。
于是许星雪安慰自己,原来谢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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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猪,他们有生殖隔离。
但安慰久了她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人兽。
江见川对许星雪的妥协恨铁不成钢。
“他是猪可以,我是猪不行?”
许星雪其实不是很能理解江见川这种没必要的胜负欲。
或许是雄性天性,看见个开了屏的孔雀就非要上去也露一下屁股,甭管对雌孔雀感不感兴趣吧,先露了再说。
于是许星雪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你们品种不一样。”
江见川是非洲大豪猪,谢昭是泰国小香猪。
江见川思考了一下问这两个哪个贵。
许星雪说不能比,你是保护动物。
江见川两天后才发现不对:“豪猪比香猪丑多了。”
许星雪一瞪眼:“但你是保护动物。”
江见川又反应了两天:“我根本就不是猪。”
好家伙让这小子发现事实了。
“就算是,”江见川退一万步,“凭什么我就是豪猪?”
其实江见川的豪猪属性许星雪从初中就发现了,这跟谢昭无关。
少年青春期突然爆发的饭量震惊了许星雪,在她一顿早饭只能吃一个包子一颗鸡蛋时,江见川吃了八个包子四个鸡蛋还能再往里填一盒牛奶。
那段时间许星雪刚看过《千与千寻》,其中女主父母吃饭变猪的那一段画面一度成为了她不可磨灭的童年阴影。
她曾真的害怕过江见川也会吃出猪头,所以提前喊一喊让他熟悉一下自己即将变成的物种。
就是变了快十年也没变成。
“那他凭什么是香猪?”江见川又问。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爱情里不讲凭什么。”
江见川突然沉默下来,许星雪就知道他的猪脑开始过载。
过载后的结果非常不妙,江见川轻飘飘扔出一句:“我也在你的爱情里?”
许星雪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死。
她没想到江见川的重点竟然不在猪上。
“江见川你别恶心我,这跟啃你尿不湿有什么差别?”
江见川的猪心像是碎了。
他难得没跟许星雪继续叫嚣,只是原地愣了会儿,然后说:“哦。”
爱情和尿不湿是两个东西。
江见川不太懂爱情。
就像他搞了快三年也没搞懂许星雪为什么会喜欢谢昭。
同样的,许星雪也搞不懂宋禾她们为什么会喜欢江见川。
“喜欢”这个问题本身就很难搞。
而高三毕业时,许星雪的这个问题逐渐扩大。
因为走几步路就有人找她给江见川递话递纸条递情书的,烦得她就差把“我和江见川不熟”这几个字贴在脑门上。
可她又偶尔和江见川一起回家,一起吃饭。
在一个屋子里吵架、打闹、痛苦地写作业。
江见川就算是头猪也是许星雪看着长大的猪,她和这头猪门对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猪差不多是家养猪了。
她就没想过和这头猪会有分开的一天。
直到高考后填志愿。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见川报了个离家将近两千多公里的北方大学。
许星雪查了一下,从平江到会宁,开车需要一天一夜,单程机票一千五百块钱。
她半张着嘴,想问一句“你想干嘛!?”
但没问出来。
慢慢地,她闭上了嘴,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发呆。
江见川就站在许星雪的身边,抬手咕噜了一下身边姑娘的后脑勺。
摸狗似的,把她头发都弄乱了。
许星雪甩了下脑袋。
“你第二志愿报的什么?”她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没报,”在成绩方面,江见川向来都是自信的,“我分数够。”
许星雪直勾勾地看着走廊外梧桐树上的某一处叶尖,“哦”了一声。
相对无言,沉默许久,江见川又揉了一下她的后脑勺:“你知道原因。”
“可能吧,”许星雪又甩了下头,依旧死死盯着那一处叶尖,“就是觉得……”
“嗯?”
“你像是不会回来了。”
2. 第 2 章
养的猪能出去拱白菜了,这其实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先不说白菜拱不拱得到吧,最起码出栏了。
但这一出栏直接出了个十万八千里,许星雪也高兴不起来。
整个七月,她都懒得跟江见川吵架了。
“你舍不得我。”
江见川把篮球扔许星雪的手里。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把篮球扔江见川的脸上。
“来打球,”江见川单手扣住,“我教你。”
许星雪转身回家了。
她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还能听见楼下江见川拍球的声音。
“砰——砰——哐啷——”
这个球大概是进了的。
江见川小学就开始打球,初中进了校队,高中直接打进省赛,是他们学校的王牌投手。
好像对于篮球,他超爱。
但只有许星雪知道,江见川和篮球,就像那年近中年的老夫妻,感情其实没多少,但要离吧,又离不开。
篮球陪着江见川熬过了他充满火药味的童年,每当父母争吵时,他就自己出来打球。
“砰——砰——砰——”
篮球拍打地面发出闷响,如果江见川的爸妈一直吵,他一直打球也挺扰民的。
于是许星雪她妈就牺牲自家闺女保全整栋楼的安宁。
她让许星雪跟江见川一起打球。
许星雪十岁出头,抱着篮球满场乱跑。
江见川也还就真能忍下来跟她打,时不时老鹰捉小鸡似的追在许星雪屁股后面,和她一起在球场上绕圈跑八百米。
两个小孩一起玩总比一个小孩单独玩要正常。
偶尔玩累了,坐下来说说话,江见川嘴欠的很,能惹得许星雪狂追他半条街。
后来,许星雪就自觉起来了,江见川一打篮球她就下去当陪练,然后嘲笑对方的三分球投十个才能进得了一个。
她觉得江见川可能没那么喜欢篮球。
因为篮球总伴随着争吵。
于是许星雪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对着外面喊:“吵死了!”
江见川单手把篮球卡在腰侧,也不打了,往她楼下走了几步,仰着头说:“下来,请你喝奶茶。”
许星雪防范意识极高:“你能这么好心?”
“真的,”江见川笑了,“以后再想请你都请不到了。”
这话说得太伤感了,简直就纯纯往许星雪心窝子里扎。
她气得“唰”一声关上了窗户,再桌前闷声坐了半分钟,还是下了楼。
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价位偏高。
因为环境不错,功大于过,颇得他们这群小资高中生的喜爱。
许星雪平日里抠抠搜搜,点都点小杯最便宜的。
这次抓住机会打算宰江见川一笔,她点了个最贵的。
本以为会被拒绝,但江见川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许星雪目瞪口呆:“铁公鸡拔毛了?”
要知道一只鸡开始拔毛,那差不多就要进自动脱毛机了。
“看不起我?”江见川大手一挥,“要三杯,一杯去茶底。”
许星雪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点三杯。
但很快她明白了,那杯是谢昭的。
“我走了。”
江见川拿起自己那杯去过茶底的奶茶就走,留下许星雪和谢昭面对面相顾无言。
“我也走了。”
许星雪跑得比谁都快。
她甚至忘了拿走自己的那杯奶茶,大步追上江见川,像鼯鼠一般从背后飞扑上去,双臂往他脖子上一绞就是一记锁喉。
“我杀了你!”
江见川一口奶茶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像个大章鱼似的张开手脚趔趄几步,面红耳赤地咳了个死去活来。
许星雪趁此机会张牙舞爪地对着他的脑袋一通乱捶,捶完后又像扔垃圾似的把他扔下跑了。
目睹全程的谢昭握着两杯奶茶,走到江见川的身边停下,发出灵魂一问。
“她真的喜欢我吗?”
江见川还在狂咳,压根听不见对方的话。
“我靠……咳咳……这个疯女人……咳咳……”
“不要再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了,”谢昭心如死灰,“我也是你俩play中的一环吗?”
“放屁,”江见川咳完了,人也反应过来,“估计是她出门没洗头,不好意思见你。”
谢昭半信半疑。
“要不去我家等二十分钟再把奶茶给她?”
谢昭同意了。
江见川和许星雪家住对门,亲近些的朋友都知道这事,不过谢昭还是第一次被江见川邀请回家里坐坐,就算不等许星雪他都乐意过去。
“叔叔阿姨在家吗?”谢昭问。
江见川垂眸擦干净洒在手背上的奶茶:“我一个人住。”
江见川父母的争吵终止于他的十四岁。
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
江义华由于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江见川从小就格外懂事也不需要长辈操心。
就在许星雪还坐地上哭着威胁她爸妈给她买个文具盒时,江见川就已经开始自己做饭自己上学自己睡觉,不仅生活简朴而且成绩优异,就这么以强劲的实力成功晋级为许星雪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小孩间仇恨的种子就这样埋下了,以至于许星雪到现在看江见川都格外不爽。
“怪不得你俩关系好。”谢昭恍然大悟。
江见川勾了下唇,笑意不进眼底:“好吗?”
“最起码她不会扑到除你之外其他男生的背上。”
江见川沉默。
“你也不会让除她之外的其他女生扑在背上。”
江见川依旧沉默。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她——”
“都说了她喜欢你,”江见川不耐烦地打断他,“我要想就没你什么事了。”
他把喝完的奶茶杯扔进垃圾桶:“去隔壁敲门吧,我睡会儿。”
许星雪刚把头发吹干,谢昭就给她发信息了。
【得不到的男人:你的奶茶还在我这。】
许星雪赶紧给他回复过去。
【星星雪:我现在过去。】
【得不到的男人:我在你家楼下。】
许星雪“哐”一声跳下凳子,就这么把自己砸地上了。
她跑去窗边往下一看,谢昭果然提着两杯奶茶正冲着她笑。
中央空调暖风强劲,大夏天都能感受到阵阵热量直往她心窝里送。
许星雪应了一声,连忙下了楼。
“你怎么认得我家?”
谢昭把奶茶递过去:“江见川带我来的。”
也不是特别意外的答案。
许星雪左右看看:“江见川呢?”
谢昭一指楼上:“他说要睡会儿。”
他们的话题没进行下去,主要是许星雪实在是太害羞了,接了奶茶说声谢谢就往回跑。
谢昭也是个木头脑袋,女孩子要回去他就让人回去了,两人客客气气道了个别,一转头都多少带点捶胸顿足。
许星雪自己实在消化不了,硬是“哐哐”把江见川家的门给砸开了。
“谢昭是什么意思啊?”
江见川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往卧室里走:“还能是什么意思,追你呗。”
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深灰色T恤,领口的布料卷曲褪色,看起来有些年头。
“追我?”许星雪进屋反手把大门关上,瞪大眼睛,跟着他进了卧室,“他是大冒险输了吗?还是你们在合伙整我?”
江见川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眼见着就要重新入睡:“许星雪,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是啊,”许星雪拉过书桌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不疑有他,“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江见川原本都睡下了,但因为这句话硬是又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许星雪,我俩没仇吧?”
“没有是没有,”许星雪也有些迟疑,“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谢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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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大义凛然地拒绝她呢,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
而且江见川不是一直都见不得自己好么?谁追自己他就跑去找人“谈话”,怎么现在还帮她牵线搭桥了?
不对。
各个方面的不对。
江见川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跟仰卧起坐似的眼一闭又又又重新躺下了。
“许星雪,只有你觉得我对你不好。”
许星雪哽了一下。
“你是真没良心。”
江见川对许星雪好,许星雪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
只不过承认这种好太肉麻了,许星雪光是想想就能起一身鸡皮疙瘩,所以她选择无视。
这样无视着无视着,无视久了就真以为没有了。
江见川现在突然提到,可能也是因为不提就没机会提了。
“答应他吧,他报的大学跟你一个城市。”
许星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谢昭。”
江见川翻了个身,薄毯摩擦凉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许星雪拧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在托孤吗?”
虽然江见川想当她爹很久了,但这么有爹味还是第一次。
因为自己要走了,所以把许星雪托付给他哥们?
许星雪光想想都咬牙切齿。
“你真想当我爹啊!”
不知道江见川是困了还是死了,竟然也就“嗯嗯”了两下,把这句话应了下来。
许星雪当他睡眠不足胡言乱语,自己在桌边坐了会儿也就起身离开了。
-
隔天,谢昭发信息找许星雪喝奶茶。
许星雪立刻开启一级戒备模式,跑隔壁又哐哐哐砸江见川的大门。
江见川顶着一头鸡窝乱发把门打开,半眯着眼,看都不看转身就往里走。
许星雪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十万火急:“谢昭请我喝奶茶!”
说完顿了一下:“你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江见川拧着眉头,觉都醒了一半,自动忽略掉对方后一句,敷衍着回应道:“嗯?你去啊?”
“我就这么去?”许星雪握着手机,紧张兮兮的,“你陪我一起。”
江见川只觉得头顶一排黑线:“你约会还带个跟班?”
许星雪立刻炸毛:“什么约会!不是约会!你别乱说!”
“还是你不想答应他?”江见川又问,“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就答应,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我就答应了?”许星雪茫然地重复道。
江见川脚步一顿,虽然是这个理,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把这个疑问再次肯定。
“我不是不答应,”许星雪低头嘀嘀咕咕,“我就是觉得很突然,突然得有点不正常……”
“不突然,”江见川干脆把话说明白了,“谢昭一直以为我喜欢你,所以不敢答应你,之后知道我报的大学,问我怎么回事,我和他说清楚了,他才敢追你。”
他的语速很快,像在交代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因为急着去睡觉,所以说得急。
许星雪在意的点歪了:“他疯了?以为你喜欢我?”
江见川都气笑了:“不能以为吗?学校里你再找一个敢碰我头发的?”
他们似乎是有些特殊,但那份特殊源自于打小的陪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许星雪眼里江见川就跟她的哥哥一样,他们都是独生,两个年级相同的孩子一起长大,多少和其他异性是有点区别的。
像谢昭这样不了解他们的第三者会误会也不奇怪。
“你们男生对感情都这么迟钝吗?”许星雪似有所悟,“怪不得他一直拒绝我,真是的,怎么这么笨!”
小姑娘嘟嘴抱怨,看起来格外娇俏。
江见川看着许星雪,目光微微沉了些许。
唇角的笑也收敛了几分,干脆握着对方的肩膀把她转了个面向,直接推出了门。
“行了约会去吧,我头疼,别再吵我睡觉了。”
3. 第 3 章
谢昭都开始采取行动了,许星雪也不能在家里装怂。
她出了江见川的家门就开始捯饬自己,静坐一小时折腾出了个淡妆,出门前照镜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干脆全洗了素面朝天。
普通同学见面而已,搞那么隆重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是女孩子,女孩子要矜持一点,高贵一点,被动一点,毕竟现在是谢昭追她。
天道好轮回!!!
许星雪兴冲冲地赴约了。
谢昭很给力,像是很女里很认真地在追许星雪。
他带她逛街、吃饭、抓娃娃,再抱着个一米高的毛绒熊去看电影。
电影散场时是晚上八点多,谢昭礼貌地问了一声:“我能晒电影票吗?”
许星雪没考虑那么多,把头点成拨浪鼓。
就在谢昭编辑文案美滋滋发朋友圈时,许星雪大腿一拍:“坏了,我忘买药了。”
谢昭发完朋友圈把手机一收:“买药?家里人生病了?”
毕竟许星雪生龙活虎面色红润,怎么也不像生病的样子,谢昭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家人。
“是啊,”许星雪一口应下来,“江见川早上说头疼,我看他那样子像发烧。”
谢昭原本也跟着火急火燎的,突然一下就被浇灭了。
他对于许星雪把江见川归于“家里人”一类而感到诧异,但没表现出来,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跟着对方一起去找药房了。
“他早上发烧,你现在才买药?”
许星雪满不在乎:“一天又烧不死他。”
谢昭哽了一下,突然觉得给哥们买药也不是不行。
“有退烧药吗?”
谢昭先进的店门,下意识就直接去收银台去问询。
“要对乙酰氨基酚片。”许星雪直接报了药名。
谢昭愣了一下。
店员去药柜找了一圈回来:“只有复方对乙酰氨基酚片了。”
“那不行,”许星雪接话接得极快,“我不要咖啡因。”
“咖啡因过敏是吧?”店员也明白了些,“泰诺呢?”
许星雪想了想:“先给我拿点布洛芬和泰诺吧。”
谢昭就在一旁傻愣着听完两人的对话,连最后付钱都给忘了。
“江见川咖啡因过敏?”
他们三年多的兄弟了竟然都不知道。
“是啊,”许星雪把药品塞进背包里,“他如果没发烧就是昨天喝奶茶喝的,江见川屁事可多了,茶底没去干净就发烧,浑身还起红疹子。”
谢昭又沉默了,直到除了药店才又开口:“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他过敏过,”许星雪眉飞色舞地开始形容,“哇,整个身上都是!”
谢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整、整个身上?”
他的结巴让许星雪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于是赶紧补充说明:“那时候年龄还、还很小!”
许星雪说完就闭了嘴,觉得江见川的事或许不太适合跟谢昭说。
而且江见川过敏那会儿好像也不小了,应该是上初中了。
许星雪只记得对方倒在沙发上,脸上脖颈和腰腹全部都是红疹,整个人红得像是在开水里涮过。
她吓得嗷嗷大哭,一边喊妈妈一边去拉江见川的胳膊,结果不仅没把人拉起来,反而连带着自己一起和江见川跌下沙发滚作一团。
之后没多久江见川的父母就离婚了。
思绪飘得有些远了,许星雪回过神,对上谢昭的目光。
“你刚才在想什么?”
许星雪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想江见川呢?”
许星雪咽下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虽然挺不好意思的,但也就点点头承认了。
谢昭酸溜溜地感叹:“你们的关系真好。”
许星雪一点没听出来:“也没那么好,就是家住得近而已,他这人事挺多的,烦得要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唉算了不说了。”
说着不说了,其实说的都挺多了。
谢昭更不是滋味了:“一提到他你的话都变多了。”
“啊?”许星雪诧异地瞪大眼睛,突然想到谢昭曾对江见川的猜测,瞬间心虚起来,“可能是我恨之切吧!”
恨比爱长久。
谢昭怎么都难受。
原本高高兴兴地出来玩,现在硬是心里横了根刺回去。
而就在他把许星雪送回楼下,临分别前,许星雪竟然告诉他算一算费用明细,他俩AA。
谢昭“啊”了一声,还有点懵。
许星雪“嘿嘿”笑了两下,冲他一挥手,跟个兔子似的蹦跶着上楼了。
“等等!”谢昭临时叫住了她。
许星雪站在楼梯上回头。
“那个……”谢昭往前走了几步,吞吞吐吐,“要不,江见川的药我替你送过去?”
许星雪觉得谁送都一样,既然谢昭要求了,她就打开书包把药拿了出来。
回家放下东西,谢昭还在隔壁敲门。
太温柔了,许星雪看不下去,对着门板“哐哐哐”就是一顿猛敲。
只是这么敲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许星雪的妈妈都忍不住从家里探出个头来。
“小川怎么啦?”
谢昭连忙喊阿姨好。
“江见川是死了吗?”许星雪愤愤道。
她已经无暇关注自己心上人和老妈见面这件事,一心只想着江见川到底在房间里干什么,烧晕过去还是睡死过去。
谢昭猜测:“他是不是出门了?”
许星雪用脚尖指了下门边的篮球鞋:“他鞋都在呢!”
“要么就是睡着了。”王清霞也猜测。
许星雪觉得这种动静还不醒,不是睡了那是死了。
犹豫片刻,她垫着脚,在门头上摸摸摸摸了一手灰,顺便也摸出来一个备用钥匙。
“哎,”王清霞瞥了眼谢昭,“你这样不——”
一旁的谢昭已经傻眼了。
她的话都没说完,许星雪已经把门给打开,“嗖”一下窜进了屋。
江见川的卧室门开着,整个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许星雪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伸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嚯!烫人。
再抓起手腕把袖子往上一捋,把短袖从腰腹一掀,还好没有红疹。
目睹全程的谢昭心都碎了。
“江见川!江见川!”许星雪霹雳啪嗒拍着江见川的脸,“你今天吃饭了吗?你是不是快死了?”
江见川被她一通乱拍给打醒了,半眯着眼挺想发火,但下一秒看王清霞也在旁边,顿时就收敛火气,跟个小鹌鹑似的坐起了身,哑着声道:“阿姨。”
然后他又看见王清霞身后的谢昭。
“你怎么也在?”
谢昭仿佛一个被抽干灵魂的僵尸,把拎着药的手一抬:“来给你送药。”
有谢昭在,许星雪和王清霞就先回去了。
一屋子里两个男生,江见川吃了药就去厨房煮面条。
“她说你生病你还真生啊?”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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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倚在厨房门边,整个人有种淡淡的疯感。
“昨天那杯奶茶喝的,”江见川拧着眉头,“茶底没去干净。”
谢昭崩溃道:“你非要喝啊?”
“我靠,”江见川扭头看他一眼,诧异道,“你当初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谢昭大概也觉得问题出在自己,江见川要真和许星雪有什么,也不会在中间牵线搭桥把许星雪给骗出来了。
“你和许星雪的关系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这些年我竟然都不知道你咖啡因过敏。”
他们男生一起糙得很,说什么做什么脑子里一过就忘了。
江见川直到过敏原,平时自己就挺注意的,也不需要别人关心,谢昭不知道其实也挺正常。
“你这话说的……”
江见川关了火,拿了个碗把面条捞出来。
“你他妈不会在吃醋吧?”
谢昭哽了一下,被点明自己阴暗的内心,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滚,”江见川端着面条出门,还不忘踹了谢昭一脚,“老子这么帮你你搞背刺?”
“哥哥哥,我错了,”谢昭跟着江见川回到客厅,“但你们很难让人不多想。”
谁约会约到一半给别的男生买药啊?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对那个男生又捋袖子又掀衣服的,换谁都得不舒服。
江见川坐下,先闷头嗦了口面:“行你想去吧。”
“别生气啊!”谢昭坐在江见川的对面,“咱这关系,我信你。”
话音刚落,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许星雪找他要今天的花费。
“这怎么办?”谢昭直接现场求助,把手机屏幕对着江见川,“我还真要她钱啊?”
“要呗,”江见川只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嗦面,“你不要下次她就不出来了。”
谢昭:“……”
这种仿佛过了半辈子的老夫老妻感是怎么回事?
看谢昭在那边愁眉苦脸,江见川也打开手机,处理掉未读信息后点开朋友圈。
谢昭晒出了两张电影票,配着文案【一起看电影】,下面跟着一大串点赞和评论。
江见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和谢昭的共同好友多,基本都是同年级的同学,或者喜欢打篮球的校友,所以江见川基本都能看见他们的评论。
有认真恭喜的,有惊讶质疑的,有问另一张是谁的,还有趁乱起哄的。
总之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觉得谢昭晒出两张电影票是在公布恋情。
而谢昭只回复了其中一条询问的,报出了许星雪的姓名。
这回轮到江见川把手机屏幕对着谢昭了。
“什么意思?”
谢昭抬了下头,没吭声。
他们都是男生,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江见川。
“许星雪答应你了吗你就这样?”江见川问。
谢昭有些不悦:“迟早的事。”
江见川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就是没答应了?”
谢昭反问:“你怎么知道她不答应?”
江见川极其自然道:“她答应了会告诉我。”
“你不觉得你们有点太亲密了吗?”谢昭忍无可忍,“她不懂你能不懂?”
江见川嚼着面的腮帮一顿,一掀眼皮,看向谢昭。
他喉结上下一滚,咽掉口中食物。
“你和她什么都没有呢,就开始管起她身边的人了?我和许星雪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你要不爽就换个人追,别在我这撒火,没用。”
4. 第 4 章
许星雪晚上再去看江见川时,他已经退烧了,正在收拾东西。
卧室被翻的乱七八糟,书本、衣服、相册、玩具七零八落地散在各个地方。
许星雪拿起书架边的一本旧相册,随手翻了翻,是江见川的成长记录手册。
第一页鲜红的脚印还很清晰,下面是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江见川,以及旁边空出来的一块,上面的照片似乎被拿走了。
许星雪低头找了找,没掉出来,翻了翻内页,也没夹着。
她去问江见川,江见川扫了眼,说不知道。
许星雪把相册合起来放回原处,拉过桌边的椅子于一片狼藉中施施然坐下。
“收拾行李而已,搞这么大动静,以为你搬家呢。”
江见川把日常穿的几件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差不多。”
许星雪杵着下巴:“你不会想现在去会宁吧?”
“嗯,”江见川竟然应下了,“平江到会宁挺远的,我打算沿路玩两个月。”
许星雪一愣,愤怒道:“玩两个月?我不允许你这么爽!”
江见川还蹲在行李箱边,拧着身子,转回头看她:“羡慕吧?”
许星雪一脸嫌弃。
她就跟皇帝似的坐在那儿看江见川收拾东西,时不时对呛两句,直到谢昭给她发来信息。
【得不到的男人:在干什么?】
许星雪直接拍了一张江见川收拾行李的照片过去。
【星星雪:看猪出栏。】
【得不到的男人:……】
许星雪拿着手机,低头琢磨这六个点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回家?”
她猛地抬头,看江见川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到床位。
有点奇怪,又有点惊讶。
“你催我干什么?”
江见川从没主动让她回家过。
哪怕再晚,晚到王清霞在隔壁喊许星雪,江见川也从没让她回家过。
“困了。”江见川去客厅倒水。
许星雪也跟过去,顺道让他吃药。
“十一你还回家吗?”
这么远的路,许星雪估计他是不回来。
果然,江见川的回答在意料之内。
“寒假也不一定回来了。”
这个倒是意料之外。
许星雪瞪着眼睛:“不回家你去哪?”
江见川从铝箔板上抠下两颗胶囊,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囵咽下去:“想去哪去哪。”
这随心所欲的态度,这漫不经心的回答,许星雪真想一巴掌拍上去让他清醒清醒。
“你神经病啊放假不回家?”
江见川搁下水杯,“咔哒”一声轻响。
“我爸和李阿姨搬过来住。”
许星雪登时就没话了。
江义华离婚没几年就再婚了,结婚对象姓李,是个幼师。
由于工作原因他不常回家,继母和儿子一起住不是很方便,江义华在外面租了房子。
没多久李阿姨怀孕了,生了个女儿。
江见川在高一那年多了个妹妹。
大家都很高兴,江见川也是。
他一向懂事,江义华对自己这个儿子非常满意。
小孩满月酒那天,江见川第一次喝酒,喝醉了,坐在酒店楼梯口发呆。
没人在意他的去处,身后是不绝于耳的恭喜恭喜,就好像江义华是初为人父。
许星雪把一听冰可乐贴在江见川的脸上。
他被冰了个激灵。
许星雪拢了下自己的裙摆,大咧咧往他身边一坐,“呲”一声打开易拉罐,塞到江见川手上。
然后又打开一罐,跟他手上的一撞。
“干杯!”
说完自己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什么都没再说,但江见川却笑起来。
他也学着许星雪刚才那样,握着可乐往对方手上撞了一下。
那天他醉倒在姑娘家的肩上。
许星雪让他靠着,一直也没离开。
-
江见川打算七月份就走,途径八个城市,晃晃悠悠两个月,正好到会宁。
许星雪问他什么时候的车,他也不说,只是像个老父亲似的看着许星雪:“以后谁欺负你——”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走得头也不回。
退一万步,先不说谁闲的没事欺负她,就算有人真欺负,他江见川从会宁赶过来的时间,许星雪自己都能操把刀与敌人同归于尽。
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他们就要分开了。
许星雪很烦。
然而烦恼的事不止这一件。
谢昭又约她出去。
之前他们出去,谢昭晒了两张电影票,周围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甚至自己脱单的消息许星雪还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她这才知道,自己都和谢昭谈了一个多星期了。
可他们分明什么!都没有!
许星雪不知道谢昭是误会了还是也在同样被困扰。
如果是前者,就应该说清楚。
如果是后者,天杀的,他俩一对大傻子!
不管那一种许星雪都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谢昭聊聊,于是他们约了个时间,逛街吃饭看电影,流程几乎和上一次走的一样,就是最后出了岔子。
电影院里,许星雪收到了王清霞的信息,问她知不知道小川走了。
许星雪一脸懵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江见川走了?走哪了?
两条腿长在他身上,他走不走的——
许星雪顿了一下,和谢昭比了个手势,出了放映厅。
她给江见川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走了。
江见川还挺惊讶,问许星雪怎么知道的。
“我和谢昭看电影呢,你这时候走是不是见不得我好?”
江见川沉默了两秒,然后笑着说:“是啊。”
许星雪暴跳如雷:“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江见川“嗯嗯嗯”了一通,然后挂了电话。
许星雪再拨过去,江见川不接了。
见她半天没回来,谢昭也出来了,问许星雪怎么了。
“江见川走了,”许星雪气急败坏地说,“我真是服了这头猪,之前问他他偏不说时间,今天突然一下就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把江见川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得去一趟高铁站,”许星雪点开滴滴打车,突然想起还有个谢昭,于是顺嘴问了,“要一起吗?”
谢昭静静得像尊石像,直到许星雪问出一句,这才有了点反应。
他抬手盖住许星雪的手机屏幕,看着面前的姑娘茫然地抬起头。
“许星雪,我们在约会。”
许星雪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什么约会?不是约会!你别瞎说!”
谢昭怎么和江见川一个脑回路?!
“我们在看电影,”谢昭换了个说法,“电影刚开始。”
他努力保持冷静了,只用简单的语句陈述事实。
许星雪停了下来,似乎也平复了一下刚才的火急火燎。
状态变了,但结果依旧。
“可江见川走了,我得去送他。”
许星雪把手机从谢昭的手下拿回来,开始打车。
谢昭有些急躁:“他一个成年人,不用你送。”
“用的。”许星雪说得斩钉截铁。
谢昭匪夷所思:“为什么?”
许星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你不明白。”
江见川为什么要报会宁大学,为什么走那么早,为什么寒假不想回来,只有许星雪明白。
就像当年的周岁宴,江见川坐在楼梯口发呆。
也就只有许星雪明白,江见川为什么会坐在楼梯口发呆。
她必须要去送他,不然江见川可能就真的不回来了。
车打到了,还有五分钟到达,许星雪和谢昭道了歉,打算自己离开。
谢昭握住她的手腕:“如果我今天要跟你告白呢?”
许星雪一愣,有些局促地并拢了双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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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告白啊?”
虽然大概明白谢昭的意思,但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许星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你别走,我跟你告白。”
看着谢昭,许星雪又是一愣。
“我走了你就不跟我告白了吗?”
谢昭沉默着,没有回答,却又好像已经回答了。
许星雪皱了皱眉:“随便吧。”
她挣开谢昭,转身跑向乘车点。
路上,许星雪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边继续发信息骂江见川,一边回忆着刚才谢昭对她说的话。
原来告白也是可以及时收回的吗?
那喜欢呢?也是吗?
如果两者可以划等号,那谢昭的喜欢不是许星雪想要的喜欢,告白也就没必要告白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给江见川发信息。
【星星雪:我快到了。】
因为跑得急,又让师傅开得快,许星雪有点晕车。
她怕赶不上,就连下车都火急火燎地,关了车门就往进站口里冲。
却突然被人从后握住了手臂。
许星雪几乎以对方为中心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
等到看清楚来人是谁,她直接捏着拳头,“砰”一声捶在了江见川的胸口。
“你这死猪!!!”
她一怒之下手脚并用连踢带打。
江见川一半抬手挡下,一半老实挨着。
“你神经病!你发疯!让你说你不说,结果突然就走,什么意思?”
江见川答非所问:“你不是跟谢昭看电影呢吗?”
不提还好一提许星雪更火了。
“知道我在跟他看电影你还偏偏这个时候走!”
江见川看着许星雪,眸中似乎闪过轻微的疑惑。
但也就那一瞬间,很快他勾起唇角:“我故意的。”
许星雪冲过去就要跟他拼命。
江见川一只手去挡她的爪子,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头顶,往后一推,调笑道:“谢昭呢?你跟他没成?”
许星雪莫名其妙就想反驳他:“怎么没成?成了!”
江见川微微挑眉:“哦?”
许星雪怒道:“我当然事业爱情双丰收!”
江见川不屑地“嗤”了一声:“谈个恋爱有什么了不起的。”
许星雪炸了毛:“比你了不起!!!”
“嗯嗯,”江见川敷衍着,“是比我了不起。”
他的车次就要检票,江见川看了眼手表,打算进站了。
许星雪刚才还恨不得咬死这头猪,可真看着他拎着箱子往里走,心里那些生的气却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江见川要走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虽然说这是他的选择,可是许星雪还是难过的,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但她的表情却是完全的表现了出来。
江见川人都走到门口了,撩起厚重的门帘时回头看了一眼。
许星雪也看着他,撇着眉,耷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的脚步一顿。
动作几乎不过大脑,江见川松开行李,转身大步走回去,手臂环过许星雪的肩膀,俯身轻轻抱了她一下。
“走了。”
他拍了一下怀里的姑娘,跟拍他兄弟似的,把动作尽量做得自然。
可一放开,许星雪仰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江见川喉结微动。
有乘客赶车,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飞奔而去,许星雪低头揉了下眼睛,把江见川往后推:“快点,快走吧。”
那只还沾着泪的手,就这么把人推开了。
许星雪安慰自己江见川又不是不会回来了,可自那天后,不仅是七月八月九月他不回来,十月他不回来,甚至十一月十二月隔年一月他都没有回来。
而江见川回复信息的频率逐月减少,最终彻底断联于十月底许星雪分享过去却没有被回复的日常小事。
甚至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也是许星雪的。
【星星雪:你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了。】
5. 第 5 章
许星雪接受了和江见川分开,也接受了江见川直到寒假也不回来,但她接受不了江见川好几个月没理她。
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猪,突然一下连个声都没了,许星雪一开始甚至怀疑江见川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比如死在外面了。
但是对方发了个朋友圈,同学聚餐的。
许星雪只觉得自己的担心在那一刻显得特别可笑。
从此之后江见川雷打不动一个月一条朋友圈,跟清理手机相册似的扔出去九张图,仿佛变相地展示着他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许星雪只要一看到就开始骂江见川,可再怎么骂都是虚的,拳头打不到这头猪的身上都不解气。
然而,要让她去会宁那么远的地方,许星雪还真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再加上单方面不理人的本来就是江见川,凭什么反倒是她巴巴地找上去热脸贴冷屁股?
于是许星雪就憋着一口气,江见川不理她,她也就不理江见川。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冷战,每次冷战最后都是江见川过来哄她。
比如送点零食啊,送杯奶茶啊,贱兮兮地过来讨打,等到许星雪真把那两拳头打出去,他俩也就和好了。
只是这次,江见川一直都没有动静,两人就跟卯足了劲似的,就这么一来二去冷到了寒假、冷到了过年,江见川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甚至到最后的最后,先忍不住的反而是江义华。
他在年前的几天,像是无意间撞见许星雪,然后向她打听江见川什么时候回平江。
许星雪挺惊讶的,觉得这事儿怎么也不应该是对方来问她,毕竟她和江见川再怎么都没血缘关系,江义华那是江见川实打实的亲爹。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江见川的父亲似乎对他亲生儿子的动向一无所知。
由此可想,平日里大概也是不怎么联系的。
许星雪回去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江见川大学之所以离家这么远也是能追根溯源找到原因的。
江义华或许真的已经不怎么在意江见川,他现在把重心都放在了新组建的家庭之上,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想一想:哦,他还有个儿子在外面念大学。
许星雪心里不舒服。
这份不舒服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在她看到江义华除夕晚上抱着自己两岁大的女儿一家三口一起放烟火时,终于达到了顶峰。
虽然她还在生江见川的气,但她生气是她和江见川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而江见川回不回家,则是江见川和他家庭之间的问题。
这两者孰轻孰重,许星雪还是能分清楚的。
于是她忍辱负重,打开那个尘封的对话框,发过去一条信息。
冷战和好,就是装萌卖傻,许星雪直接跳过他们完全没有联系的半年时间,劈头盖脸就问江见川什么时候回平江。
这条信息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和之前十月底发的那一条一起没有了回应。
许星雪从一开始的气愤,逐渐转变为难过。
新年过了两天,她只要一看到江见川的对话框心情就会down到极点。
她实在不明白江见川为什么不理人了,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
许星雪步入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新年是没有江见川的新年。
没人替她点仙女棒,也没人跟她一起看烟花。
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在想江见川,这太肉麻了她干不出来这事儿。
可她习惯了江见川。
哪怕他们都已经分开半年了。
不过还好,在这半年内许星雪也有了新朋友。
平江老乡群里的校友们纷纷提议出来聚一聚,许星雪闲得没事干,也参加了这场聚会。
其中一个同院的学长对她颇为照顾,许星雪因为老乡的关系也与对方走得比较近。
宿舍的室友们都在猜测学长会在什么时候向许星雪表白,许星雪心虚一笑,其实告白什么的,早就告过了。
暗戳戳告的,似有若无地展示着自己的接近意图。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于异性无端的靠近,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彼此心里都有数。
许星雪没接学长的话,或者说没顺着对方的意思来。
她觉得双方认识时间太短了,也不是每天都相处,这种了解程度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们转变为那样亲密的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谢昭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对于爱情,许星雪是抵触的。
她总觉得无论什么感情转变为爱情都是一种比较危险的跳跃,谢昭那样的友情尚且不可,就更别提学长这样的刚认识的人,她实在是有点接受无能。
而学长也非常温和表示可以慢慢相处了解着,许星雪接受了他的建议,他们之间也保持着比普通朋友稍微亲密一点的联系。
比如晚饭之后学长想要送许星雪回家,许星雪也就答应了下来。
今年冬天没有下雪,夜晚圆月高悬,是个暖冬。
饶是如此,许星雪还是怕冷。
她戴着厚重的毛线帽子,用围巾把自己的脑袋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好看的圆溜溜的杏眼。
许星雪和学长是一路走回来的,两个人顶着路灯,沿着马路,说着日常的闲话,大概走了快一个小时,也不觉得远。
等到了楼下,许星雪和学长告别,学长趁此机会问她有没有更进一步了解自己。
这大概又是一次变相的告白,再催着问她的进度。
许星雪说不上来。
她躲避目光,偏头看向楼下洒满月光的篮球场。
也就是同一个地方,小时候她经常会在这里和江见川说一些有的没的。
然而时过境迁,不过半年之后,在这儿跟她聊天的就换了一个人。
莫名其妙想起这个不合时宜的人,许星雪叹了口气。
“怎么了?”学长笑着问。
“才半年,”许星雪看向对方,“太短了。”
“你要多久?”学长问。
许星雪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隐瞒,也不要求,不是一定要对方继续,只是想先说服自己。
一想到谈恋爱要跟对方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她还是觉得应该足够了解才行。
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她又没谈过恋爱,怎么去规划一个未知的时间?
所以她不知道。
学长离开时什么都没说,留许星雪一人在原地耷拉着脑袋。
脚步声去而复返,却又隐约带着不同。
仿佛心有所感,她诧异地抬头,撞上江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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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
对方穿了件黑色短款羽绒服,整个人像是隐在黑暗里似的,直到快到面前许星雪才看清楚他的脸。
真是江见川。
江见川手里拎着什么,看样子是大晚上被喊出来跑腿。
“那谁?”
他扭头瞥了眼学长离开的方向。
十分自然,格外淡定。
就好像高中放学后的偶遇,江见川路过她身边时顺手扯了下她的发梢。
许星雪的唇瓣蠕动,却又很快紧抿。
接着,抬手摘了自己肩上挂着的帆布包,抡起手臂就朝对方的脑袋砸过去。
许星雪包里装了个充电宝,两万毫安。
那玩意儿拿手上跟个大砖头似的,更别说甩出去了。
江见川没想到一个小破包里能装这么个重量级的凶器,下意识用手一挡,没挡住,于是“铛”一声,瞬间眼冒金星。
许星雪在江见川的太阳穴偏后的地方砸出一个砂糖橘大小的包。
江见川坐在许星雪家的沙发上,用冷毛巾按在头上冰了好一会儿都觉得脑子嗡嗡的。
“许星雪,你是下死手。”
许星雪抱着抱枕,把自己缩在沙发一角,虽然理不直但气很壮。
“你活该!”
虽然她的确下手重了点,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把充电宝抡出去的。
江见川听着好笑,忍不住偏过脸:“我不就没理你吗你至于——”
他的话停在一半。
许星雪猛地把脸偏到另一边,抬手使劲揉了下鼻子,抱枕一扔站起来,回卧室把门摔了个震天响。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江见川一人坐在那里。
他停了会儿,像是发了会儿呆,然后把毛巾拿去卫生间洗了重新挂好,走去许星雪的卧室敲了敲门。
意料之内没被搭理。
“我跟你道歉,我错了。”
江见川在这扇门前不止一次说这句话,许星雪要么跟他隔着门骂,要么跟他开了门打。
但从来不像今天这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见川靠在门框里,低头给她发信息。
时隔四个多月,对话框内终于更新了。
【巨型豪猪:错了。】
【巨型豪猪:虽然没回信息,但不是赶回来了吗?】
【巨型豪猪:别生气[难过]】
虽然江见川终于长嘴说话了,但说的基本都是些避重就轻的废话。
至于为什么冷暴力,为什么不回家,关键问题他是一点都没回答。
许星雪把手机关掉,一头扎进被子里。
隔着被子,她听见江见川的声音:“不说话我进来了?”
许星雪瞬间又重新坐了起来。
下一秒江见川把门打开,露出一条小缝,刚好卡着他的脑袋,显得有些滑稽。
许星雪就这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江见川原本还有点嬉皮笑脸,可对上许星雪的目光后就渐渐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被冷暴力的感觉好吗?”许星雪面无表情道。
江见川顿了顿,把门打开,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不是故意冷着你,”他说完停了几秒,像是犹豫片刻,再继续开口,“我以为你跟谢昭在一起了。”
6. 第 6 章
许星雪其实挺不能理解,江见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跟他扯到谢昭。
这个曾经藏在她心底的名字已经沉寂大半年了,突然这么提出来,还有点陌生。
但她并不想解决这个疑问,因为她对江见川的气一点都还没消,也压根没办法好好坐下来回忆往事。
许星雪走过去,把江见川往外一推。
男生个高肩宽,胸背结实。
却被那细胳膊细腿的力道给推得往后退了半步。
随着“砰”的一声门响,结束了他们这重逢后短暂而又急躁的对话。
在平江,没过元宵都算年,江见川在年初四回来,勉勉强强还赶在年里。
只是初二回娘家,江义华跟他现在的妻子一起去了外地,没能回来江见川。
江见川似乎也不是很想跟他们一起,就干脆一个人待在那间房子里。
好在他的房间依旧保留着,勉强还有一丝方寸地可以容身。
江见川把屋里杂乱的东西堆到墙角,随便把床收拾出来,整个人空荡荡地往上一趟,看着天花板发呆。
江见川一人在家,许星雪一开始还不知道。
包括江义华和妻子一起回了娘家,许星雪也不知道。
毕竟她也就是寒假才回来,对于这个“新邻居”没什么太多的接触。
还是隔天的中午,王清霞去喊江见川过来吃饭,许心雪才知道江见川家里就他一人。
“小川现在心里不舒服,你不要跟他闹。”王清霞在此之前这么叮嘱许星雪。
许星雪嘴上不吭声,心里却想我心里还不舒服呢,凭什么她就得去迁就江见川?
但想归想,身体却格外老实。
他们的这份“不舒服”总归有个严重等级,很明显,江见川要严重于许星雪。
所以吃饭时许星雪就没跟江见川犯呛。
吃完饭江见川拎着一袋橙子过来,许星雪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客厅里,江见川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拿了个橙子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跟老牛犁地似的闷头剥起来。
半年不见,他似乎变高了,也变黑了,肩膀变宽了,头发剪短了,侧面能看见完整的耳廓。
垂下眸时下颌线锋利,衣领敞着,隐约可见凸起的喉结,整个人利落了不少。
两条长腿随意伸展,都伸到茶几下面了。
许星雪抱着抱枕窝在另一边,穿着棉袜的脚在他大腿上泄愤似的踹了好几下,踹完了,再低头玩自己的手机。
片刻后,江见川捏着一块橙子瓣递过来,许星雪浅哼一声,把脸撇到另一边。
现在才讨好?迟了!
人妲己给纣王喂葡萄时还撒个娇呢,你江见川算老几,喂了她就一定得吃?
江见川轻笑一声,上半身探过去,手追在许星雪唇边:“求你吃一口。”
粗粗的嗓音略带撒娇的语气。
来真的啊?!
也不知道在恶心谁!
许星雪想起自己老妈的叮嘱,垂眸看了一眼那瓣晶莹剔透的橙子肉,一口咬了过来。
江见川一直以为她喜欢吃橙子,过来哄她都带的橙子。
但许星雪其实没那么喜欢吃橙子,只是江见川对咖啡因过敏,需要补充维c,江见川的妈妈经常会买一些橙子放在家里,许星雪来了,就拿给她吃。
久而久之,江见川就觉得许星雪天天吃橙子,那估摸着是喜欢。
一个没问,一个没法否认,这个不是很重要的误会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昨天那个男的是谁?”江见川自己也吃了一瓣,顺道打开了新话题。
许星雪白他一眼,并不想过多解释。
“那么矮,我看还不如谢昭呢。”
许星雪忍不住反驳:“学长一米七八,哪里矮?”
“学长?”江见川微微挑眉,“大学认识的?”
许星雪不理他。
于是江见川又继续往下说:“没到一米八就是矮,谢昭还一米八三呢。”
他频频提到这么一个已经在许星雪生活中快要淡出去的名字,惹得许星雪觉得烦。
“关你什么事?”许星雪问。
“当然关我事,”江见川又递了一半橙子半过去,“谢昭是我哥们,当初你俩还是我牵线搭桥的呢,怎么没成?”
许星雪不想跟他说话,也没吃这半橙子,干脆就直接站起来去了卧室。
当年和谢昭的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她从电影院跑出来,去车站送完了江见川之后,谢昭其实也来了,他来的比较晚,那时候江见川已经进站了。
许星雪站在入口,心里的那份难过还没完全散掉。
不过她挺意外谢昭的到来,毕竟分开时他们似乎并不愉快。
可谢昭并不在意,仿佛无事发生一般问许星雪还好吗。
“不是很好。”许星雪的情绪有些低落。
“因为江见川?”谢昭下意识往车站里看了一眼。
许星雪不知道这个头该不该点。
她知道谢昭是介意的,可她现在低落的心情也的确源自于江见川。
“他是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谢昭紧皱着眉,“他只是去远一点的地方上学而已,你又不是他爸妈,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不懂。”许星雪说。
江见川家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还有江见川本人豪猪一样的外表,倔驴一样的脾气,兔子一样的内心,谢昭都不懂。
“我是不懂,”谢昭笑得有些难看,“这世界上只有你懂。”
许星雪诧异地抬了一下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谢昭对于江见川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这股敌意的毫无缘由,他们分明是球场上最亲近的伙伴。
许星雪不明白,就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因为你。”
对于这样明明白白的提问,谢昭也不想遮遮掩掩。
“我不知道江见川跟你说了多少,但高中时我拒绝你是因为我以为江见川也喜欢你。”
兄弟俩同时喜欢一个女生,无论这个女生跟谁在一起,另一个都挺尴尬的。
这些江见川和许星雪说过,直到毕业后这个误会才解开,所以谢昭也开始有了行动。
可是这行动都没几次,谢昭觉得根本就不是江见川喜欢许星雪,而是许星雪对江见川有意思。
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许星雪似乎还在里面闷头打转绕弯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不妥。
“如果……”谢昭顿了顿,“我是说如果。”
“如果以后我和你在一起了,你和江见川也要继续保持这样亲密的关系吗?”
许星雪有点傻眼。
说实在的,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喜欢谢昭,可也从没有真正想过和谢昭在一起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更别提和谢昭在一起之后,江见川是什么样子。
“我和江见川一直都这样。”
——“我和许星雪这么多年一直都这样。”
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回答,重音似的在谢昭耳朵里过了一遍,他像被针刺了一下,十指握拳,指甲抵着掌心。
“我很介意,”谢昭看着许星雪,“哪怕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喜欢你。”
许星雪到底是在电影中途离开了,而无论她离不离开,谢昭也都决定告白。
只是这个告白挑的时间似乎不对,许星雪的脸上并没有出现高兴的表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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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他们之间刚插进来一个江见川,这句告白并不能冲散对方离开时的难过。
许星雪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那我应该怎么做你才能不介意呢?
她没想过自己和江见川之间有任何不妥,他们从小到大都这样,就和吃饭睡觉上课一样正常。
没人告诉她这不行不可以,谢昭是第一个,他说介意,那许星雪就试着改改。
“和他保持距离,不要有肢体接触,不要私下里见面,也不要因为一通电话丢下我跑去找他。”
许星雪愣了愣。
其实谢昭提的这些,她觉得也都挺正常,毕竟江见川是个男生,他们之间小时候闹腾闹腾就算了,长大的话总要有些分寸。
即便现在的谢昭不说,以后江见川有女朋友了,她也应该学着避嫌。
只是……
许星雪忍不住想,江见川会难过吧。
“我可能……暂时做不到。”
她实话实说,不遮遮掩掩。
保持距离和肢体接触还好说,但私下见面吧,江见川住在许星雪家隔壁,王清霞经常都会喊江见川来家里吃饭,许星雪总不能因为谢昭介意就不给江见川过来吧?
因为自己就改变江见川的日常生活,对于江见川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许星雪愿意照顾谢昭的情绪做出改变,那也不能改变这么大呀!
这都不叫改变了,这叫划清界限。
而且最重要的是,江见川刚离开平江,自己就立刻与他保持距离,那江见川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逢年过节他回平江找谁?找他那个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的老爸?还是不知所踪的老妈?亦或者半道认识连话都没说几句的继母?
他连许星雪这都去不了了,他还回来干什么?
许星雪觉得自己暂时不能和江见川划清界限。
谢昭不知道江见川的疤,她也没法把这些事说出来。
这种信息差的存在对谢昭来说可能并不公平,可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公平?
与其让谢昭这样介意下去,不如就不开始。
许星雪抿了下唇:“如果你实在介意,那就——”
“需要多久?”谢昭打断她的拒绝,“你说‘暂时做不到’,意思说也不是不可以,对吗?”
多久能和江见川拉开距离,能与他保持距离,能不去找他,能不和他说太多话。
许星雪沉默下来。
在此之前她从没这样想过,也没这样做过,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也不知道江见川需要多久。
未来太新了,和谢昭在一起竟然还要远离江见川,许星雪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形条件,她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值。
“我不知道。”
这个的回答谢昭听了一定会难过,但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如果江见川现在突然冒出个女朋友,告诉他以后要离许星雪远一点,江见川照做了,她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可许星雪最起码还有爸爸妈妈,有自己的家。
江见川都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所以在让江见川难过和让谢昭难过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你认识江见川、认识我也不是第一天了,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什么,他是我的家人。”
“家人?”谢昭尾音轻轻上扬,是略带质疑的语气,“可你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
“我问心无愧。”许星雪斩钉截铁,毅然决然。
谢昭愣愣,随后轻笑一声。
许星雪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纠结,嘴里兜着的一句“虽然不知道要多久,但我会快一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谢昭的一声“算了”给打断了。
双方沉默片刻,然后就真算了。
7.第 7 章
这些事许星雪是不会告诉江见川的。
她不会对江见川说什么“你是我的家人”,那太恶心了,真说出来指不定得成她的黑历史,时不时被江见川拿出来嘲笑鞭尸的那种。
“到底因为什么?”
江见川握着他那一半橙子,背后灵似的跟着许星雪也进了卧室。
“谢昭不老实?不应该啊,你被欺负了?”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
“不说是吧?”江见川深吸一口气,“那我去问他。”
许星雪怒而回头:“你神经病!”
“是啊,”江见川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半年我的确快神经了。”
许星雪当江见川在放屁。
她踢了棉拖,曲起双腿往床上一靠。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
江见川不仅不出去,反而拉过床边书桌的凳子,大马金刀地往那儿一坐:“吃完再睡。”
说着又递了一瓣橙子过来。
许星雪把他的手往外一推:“我不吃!”
几瓣破橙子就想让她消气?那不可能。
“那你打,”江见川一捋袖子,把手臂往许星雪面前一放,“随便打,咬都行。”
许星雪挫了下后槽牙,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敢。”
“敢敢敢,”江见川笑着,微微下垂的眼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又不是没咬过。”
他们小时候打架那可是真打,把许星雪打急眼了,不管逮着什么直接上嘴咬,在江见川的锁骨上留下了一块肉眼可见的整齐牙印。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疤痕淡了不少,一眼过去看不出来,可要是近距离一点一点仔细去看,不仅能看出牙印,还能看出牙印上许星雪门牙旁边那一颗不太整齐的虎牙。
为这事,许星雪没少被双方父母笑过。
那时江见川的妈妈还在,不仅不恼火,还笑着打趣:“哎呀,这可怎么办?以后给我家当小媳妇吧?”
许星雪吓得半夜发烧做噩梦。
江见川恨得双眼血红,喊得撕心裂肺:“就算你想我也不会娶你的!”
许星雪跟他对着吼:“你长那么丑!我才不想!!!”
过去的事想起来多少带着点可笑,当时两人跟仇人似的见面就掐。
结果十几年过去了,江见川反而把手送她嘴边上找她咬。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长。
许星雪有点想笑,但憋着,一眼扫过去,只觉得大约是许久不见,江见川的身上少了几分高中时张扬的少年气,反而多了几分沉稳和温和。
不招惹她了,不跟她对着干了,竟然也知道好声好气哄她,把台阶递她脚底下。
她也就勉为其难地下一下。
“这半年!你就跟死了一样!”
许星雪一把抓过床头的枕头,直接招呼到江见川的头上。
她咬字极重,表情狰狞,从床上爬起来追着江见川哐哐就砸。
“不回信息!不接电话!不见人影!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永远!别想跟我和好!!!”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周瑜打黄盖似的,枕头打在身上也不疼。
等到累了,瘫在沙发上,江见川最终给出的解释是:“我这不是避嫌吗?”
许星雪:“……”
她有一种被背刺的颓然,又有一种被背叛的茫然。
在江见川眼里,自己和谢昭在一起了,所以他要避嫌。
角色互换,将心比心,以后江见川有女朋友了,绝对会迅速远离自己。
美其名曰:避嫌。
而许星雪还多费那个劲,去想江见川会不会难过。
小丑竟是她自己。
许星雪不接受这个理由,气得把枕头往江见川身上一扔,自己又回了卧室。
心情不好,她愤怒地缩进被窝里打开手机,高中同班好友突然发来一条信息。
【沈笑珊:看见群里的聚餐消息没?】
许星雪戳进班级群,群公告弹出来,时间是今天晚上。
她惊讶,退出来问怎么这么突然。
沈笑珊说不突然,通知几天了。
许星雪把群给屏蔽了,一点不知道。
她觉也不睡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纠结去还是不去。
结果下一秒,宋禾也发来一条消息,问晚上聚会许星雪来不来。
许星雪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对方不到两秒图穷匕见,让她把江见川带来。
好家伙,不愧是能给江见川抄十首歌词的人,都这么久了,还惦记着呢。
【星星雪:不是班级聚餐吗?】
他们三人三个班,就这也能凑一起?
【宋禾:一个班能来几个人?整个年级一起的。】
【星星雪:江见川自己不会去吗?】
【宋禾:别提了,他失踪了。】
原来江见川的线上死亡针对所有人。
许星雪踩上拖鞋出了卧室,结果一开门,江见川就在门边。
“你偷窥我!?”她瞪眼。
“什么玩意儿,”江见川觉得可笑,把枕头往许星雪怀里一塞,“给你枕头。”
许星雪抱着枕头,就站在门边说话:“今天下午高中年级聚会你知不知道?”
“啊?”江见川明显不知道,“谁说的?”
“群里,”许星雪一抬手机,“你是不是把班级群屏蔽了?”
江见川这才低头掏手机:“是屏蔽了。”
他俩还真像。
“你去吗?”江见川收起手机。
“去,”许星雪道,“干嘛不去?”
她高中的人缘还是不错的,不仅在班级还是年级,朋友都多。
大家大半年都没见了,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你不去?”许星雪问江见川。
江见川垂眸咬了口橙子:“你去我就去。”
许星雪皱着眉,总觉得江见川这话说的黏糊糊的。
“你去不去关我什么事?”
她重新把门关上,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跟江见川和好,有点太便宜他了。
但没办法的是,江见川只要稍微低下头来哄她,她就的确生不起气来。
临到晚饭前,江见川也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辆自行车,许星雪刚下楼,他就一捏刹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她的面前。
少年微微抬头,勾唇笑着:“走。”
聚餐的饭店在学校附近,骑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来得算迟的,到包厢里已经快坐满了。
对于许星雪和江见川的组团到来,大家伙先是一阵起哄。
谢昭冲他俩抬了抬下巴,笑着说:“我就说吧,他俩绝对一起来!”
江见川过去给他一拳头:“你挺了解?”
他们一左一右分开,各自去男生堆里和女生堆里说话。
宋禾凑上来,问许星雪和谢昭是什么情况。
许星雪眼睛一瞪,什么什么情况?她和谢昭一点情况都没有。
叽叽喳喳听了一通八卦,她这才知道谢昭谈了个女朋友,是他大学同学。
她们女生都挺震惊的,因为当初谢昭那一个朋友圈发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和许星雪在一起了。
许星雪也挺惊讶的,她也是才知道谢昭谈恋爱了。
虽然这事挺正常的,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但许星雪却想起当初自己和谢昭在高铁站分开时,对方似乎还挺伤心。
不出半年也就有女朋友了。
“所以你们是分手了吗?”宋禾在许星雪耳边悄悄地问。
许星雪连忙辟谣:“没有的事,根本就没在一起。”
“为什么?”宋禾十分好奇。
许星雪敷衍着:“不合适吧,没缘分。”
“那江见川呢?”宋禾又问。
“不知道,”许星雪皱了皱眉,“没怎么联系。”
“连你都没联系?”宋禾瞬间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许星雪摇了摇头:“他脑子有病,以为我谈恋爱了跟我避嫌。”
“避嫌?”宋禾诧异地笑了出来,“避你男朋友的嫌还是避他女朋友的闲?”
许星雪顿了一顿,没答上来。
被宋禾这么一问,她之后的饭都没吃踏实。
自从江见川昨晚回来,直到现在也没跟她提及相关内容。
就说了谢昭,说了避嫌。
许星雪先入为主,自然而然就把这两者凑一起想了,结果就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嫌也不一定就是避着谢昭。
如果江见川真谈了个女朋友,她还跟傻子似的跟对方闹脾气,那就真的变小丑了。
许星雪想完这茬,觉得自己鼻子红得发亮。
她憋不住事,饭吃一半给江见川发信息。
【星星雪:你谈对象没有?】
江见川坐她斜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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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身边人勾肩搭背吹牛打屁。
手机也不看,气得许星雪直瞪他。
这么被瞪久了,他也能偶尔对上这道愤怒的目光,端杯时轻轻地一抿,在许星雪小动作的提示下纡尊降贵地点开手机,垂眸勾了下唇。
【巨型豪猪:你猜。】
许星雪气得白眼一翻,在心里打了套五步拳。
【星星雪:快说!!!】
【巨型豪猪:猜猜嘛~】
退出拉黑一气呵成,许星雪端起面前的橙汁吨吨吨喝完,又续上一杯。
江见川不理人的这半年里她都忍着没把人拉黑,就怕真收不到江见川的信息。
但如今人就在身边,果断拉黑也算是一种有恃无恐了。
果然,饭后转战KTV的路上,江见川就跟个鬼似的,从那一帮子臭男人堆里脱离出来,飘到了许星雪的身边。
“哎。”
他扯了下许星雪的发梢。
许星雪身边的女生见状,一个个奸笑着跑得比谁都快。
“你干嘛!”许星雪没给江见川什么好脸色。
江见川走到许星雪身边,两人两步放慢下来,落在了队伍最后。
“我刚听谢昭说,是你拒绝他。”
他的语气轻松,说话都像是带着笑。
许星雪怒由心中起。
怕兄弟吃苦,也怕兄弟开路虎。
他们俩这彼此幸灾乐祸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滚。”
许星雪骂完一句就往前走。
江见川直接上手握住她的胳膊:“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周围都有人看着呢,许星雪压低声音:“放开!”
江见川没脸没皮,一点不怕别人看:“你不放我就不放。”
许星雪咬牙切齿地去掰他的手指头,掰半天没掰开,拉拉扯扯了一路,只好忍辱负重把江见川从黑名单里拖了回来。
KTV包厢内,他俩一南一北隔着整张沙发,在灯红酒绿的挠嚷声中噼里啪啦地线上吵架。
【巨型豪猪:拉黑真不是个好习惯。】
【星星雪:你可以再让我猜一下试试。】
【巨型豪猪:醉心学习,哪有时间谈恋爱。】
还好,许星雪的鼻头还没那么红。
【巨型豪猪:怎么突然问这个?】
【星星雪:宋禾让我问的。】
江见川勾起的唇角往下微微压了些许。
【星星雪:赶紧谈一个吧,我看宋禾不错。】
江见川要真谈个恋爱,也不至于回平江没处去,许星雪也就不担心了。
【巨型豪猪:哪里不错?】
【星星雪:看得上你就不错,毕竟现在瞎了眼的姑娘不好找。】
江见川向后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那儿,单手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敲着屏幕。
【巨型豪猪:好的。】
许星雪看着这简短的两个字,不知道对方在好些什么。
皱着眉仔细一琢磨,可能是突然醒悟,知道听她的话去谈恋爱了。
于是许星雪赶紧去找宋禾传达情报。
那边几个大老爷们拿着麦克风激情献唱,这边一堆小姐妹凑一起叽哩哇啦给宋禾出谋划策。
许星雪被指派为前锋大将军,一条信息就把江见川给钓出了敌方大营。
宋禾紧随其后,许星雪见状开溜,留下江见川一人一头雾水的停在走廊最末端的露台。
大将胜利凯旋,和战友击掌庆贺。
本以为自己成功化身月老牵上一段良缘,却没想到片刻后宋禾回来,红着眼“哐哐”灌了自己两瓶啤酒。
“江见川有喜欢的人了……”
醉酒后的宋禾抱着许星雪呜呜直哭。
许星雪一脸懵逼。
离了谱了,江见川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小公猪长成大公猪,发情都变得这么悄无声息?
“谁啊!”许星雪七分震惊三份八卦。
“你啊!”宋禾抓住许星雪的肩膀就是一晃。
旁边叽叽喳喳的军师团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许星雪一愣。
“卧槽!”
她实在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江见川这个贱人!”
许星雪惊慌失措,恐惧万分。
“竟然推我出来挡刀!!!”
8.第 8 章
许星雪千算万算没算到,江见川竟然能在这里坑她。
怪不得刚才乖乖听话说好的,怪不得手机上一喊就出门,原来所有的顺从早就在暗地里标明价格,江见川等到最后给她来了手大的。
“你丧心病狂!你丧尽天良!你丧失理智!你——”
许星雪指着江见川的手指都是抖着的。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至我于死地!用这种事情推我出来挡刀,企图让我们姐妹反目!”
天杀的,他们年级里最喜欢凑热闹最喜欢聊八卦的几位都在现场,宋禾带回来的这一消息明天,不,今晚上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你个妖孽!”
江见川单手握着车把,往后踢开脚蹬。
他回头看向许星雪,唇瓣轻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欲言又止。
最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了,反而坦率起来。
“谁让你出卖我?”
“谁出卖你!”许星雪大怒,“我这是为你好!”
如果江见川不谈恋爱,她也谈不了。
只有江见川赶紧谈一个,她才能放心下来再去谈自己的。
“嗯嗯,”江见川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敷衍地回应两句,“把我卖给你朋友就是对我好?”
“什么叫卖啊?你讲话真难听!”许星雪走在他的身边,跟个老太太似的絮絮叨叨,“谈恋爱不好吗?有个人跟你玩了,多好。”
江见川嗤笑一声:“谈恋爱那么好,你怎么不谈?”
许星雪一瞪眼:“我?我也快了!”
虽然也没觉得多快,但闭着眼扯谎还是可以的。
“快了?”江见川的动作一顿,“昨天楼下那个矮子?”
“学长才不矮!”许星雪辩解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豪猪就是豪猪,只长猪肉不长猪脑。
江见川又是深吸一口气,腿一抬骑上自行车:“上来。”
许星雪往后座上一坐,手指十分熟练地抓住他的衣摆:“又生气了?你真是半年不见脾气见长,我都没说几句你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车子突然起步,许星雪往后就是一仰,连带扯着江见川的衣服也是一拽。
猛猪突进。
到家后,江见川一言不发关门回家。
许星雪不明白自己怎么惹着他了,也懒得求和,回家洗洗睡觉,在被窝里发信息安慰宋禾那都是假的。
她和江见川在穿着尿不湿的时候就在一起了,那简直就和亲兄妹一样,小时候光屁股在一个盆里洗澡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喜欢?
除非江见川是个变态,情感扭曲才会对她产生想法。
她就是一个无辜的挡刀人,宋禾要是信了就是中了奸人的挑唆!
宋禾被安慰着安慰着,就觉得许星雪说的有道理。
她又满血复活,跑去给江见川发信息,问他是为了拒绝自己,还是真的喜欢许星雪。
江见川看着那条信息半天都没回复。
于是宋禾以为他是做错了事心虚,便趁机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把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牵扯进自己的事情里,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不应该。
如果宋禾无理取闹一点,胡搅蛮缠一点,指不定就真和许星雪有了隔阂。
【江见川: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宋禾:你们一起长大啊。】
【江见川:有什么关系?】
【宋禾:许星雪又不喜欢你。】
一句话把江见川心态聊崩了。
他把手机一关,睡觉。
隔天,许星雪还在家睡懒觉,听见门外有动静,大约是家里有客人。
她最怕这种在过年乱串门的亲戚,赶紧把被子蒙过头顶装鹌鹑。
但没一会儿,王清霞进来对着被子就是啪啪两巴掌。
“十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给我起来!”
许星雪乱着一头长发,压着被角探出个头来:“谁来了?”
“你江叔叔回来了,”王清霞顺着许星雪露出来的那一块把被子往下一拉,“赶紧起床。”
许星雪嗷嗷喊着冷,跟只鼯鼠张开双臂,把掀起来的被子重新扒拉回去,缩进被窝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再眯十分钟,不,两分钟就起来。”
“赶紧,”王清霞叹了口气,“人家小川一大早就起来晨跑了,你看你!懒成这样!”
许星雪在被窝里蛐蛐:“大冬天还晨跑,真是有劲没处使。”
江见川当了许星雪十来年的正向对照组,她都习惯了。
随着房门关上,许星雪倒头就睡。
感觉都没过半分钟,王清霞又咆哮着冲进了屋里。
“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平地一声雷,许星雪仿佛被炮弹炸了被窝。
她缩着脑袋硬被拽起来,一边忍受着王清霞女士劈头盖脸的责骂,一边摸过手机,查看收到的未读信息。
昨晚学长竟然找她了,不仅约她吃饭,今早还说了早安。
结果自己因为睡懒觉一直没有回复。
两天前他们不欢而散,许星雪一直都没有主动联系对方。
如今学长主动邀约,她觉得自己不应该驳了对方的面。
要不见一见?许星雪把信息回复过去。
对方几乎秒回,提出了时间和地点。
眼见着没剩多久,许星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了?”王清霞吓一跳。
“我中午出去吃。”许星雪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决定要先洗个头。
“中午咱家和你江叔叔家一起出去吃,”王清霞打断许星雪的翻箱倒柜,“你想往哪跑?”
许星雪头也不回:“我刚答应我朋友,不跟你们吃了。”
江叔叔什么时候都能聚,学长的约不是时时都有。
大人间的聚会她一个小孩可有可无的,还是学长的约重要一点。
她向来任性,父母都惯着,不去也就不去了,一顿饭而已。
许星雪争分夺秒把自己收拾干净,背着漂亮小包出门时正好撞见隔壁的门打开。
江义华从屋里出来,她喜气洋洋地喊:“叔叔好!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和江见川不同,许星雪向来嘴甜,小萝卜头的时候这种吉祥话一套一套,跟个小福娃似的哄得大人们都喜欢。
“哎!”江义华一看见许星雪,立刻就笑了起来,他自然是高兴的,“这么早就准备好了?”
许星雪有点尴尬,揉揉鼻尖:“没啦叔叔,我今天中午和朋友约好了。”
话音刚落,江义华的身后又出来个女人:“哎呀,那你中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吗?”
李诗兰穿着一身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小小的脸包在厚重的围巾里。
她的怀里还抱着三岁的小姑娘,江可心也同样裹得像个糯米团。
许星雪连忙又喊了一声:“李阿姨,我就不去了。”
王清霞听见门外的动静,也从家里出来了,两家大人一说上话,许星雪就暂时的解脱出来。
她顺着楼梯往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像是有感应一般,转身抬起目光,刚好对上正要出门的江见川的视线。
那头江义华夫妇正在跟自己的父母聊得火热,这头江见川一个人隐在半合着的大门的阴影里俯身穿上鞋子。
即便穿好了,走出去了,楼道里的几个大人忙着逗豆丁大点的江可心,也没有人在意他。
许星雪犹豫片刻,硬是又折返了回去。
“听我妈说你早上还晨跑呢?”
江见川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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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像是没睡醒似的懒洋洋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想搭理。
许星雪不明白这位大爷哪来这么大的气性?昨天分明也不是很严重的吵架,这个人竟然能记仇记到今天隔了夜。
“我又哪里惹着你了?”她简直难以理解。
“你要去哪?”江见川答非所问。
许星雪如实回答,他又问是哪个朋友。
“我朋友你又不认识。”
许星雪下意识地说出这一句话,江见川愣了愣,她也愣了愣。
在高中以前,他们的朋友圈几乎都是重合的。
平江一中也就那么大,那么点人,许星雪认识的人江见川十有八九也认识。
可现在分离不过一年,他们口中的朋友已经变成了两个圈子,许星雪认识的人江见川已经不认识了。
“是学长,”许星雪干脆直接说了出来,“我懒得跟你说,你肯定又要说他矮。”
江见川嗤笑一声,看着屋内,似乎压根不想搭理她。
“你有毛病,”许星雪皱着眉头,说不出原因,但就觉得不对,“从昨天就开始犯病。”
“对,”江见川也看向屋里,“是我脾气见长。”
——是昨天许星雪骂他的话。
许星雪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下了楼。
她和学长约在附近的一家商场,许星雪坐了公交车去,下车时学长正在车站等她。
“不好意思,稍微来迟了一些。”
她本来起得就迟,原本就是争分夺秒了,又在楼道里被江见川耽误了一点时间。
“没关系,”学长十分好脾气,“我也是刚到。”
此时正是饭点,他们打算先去解决午饭。
吃饭时,隔壁一桌有个两三岁的小姑娘,可能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一直在哇哇大哭。
学长全程皱着眉,不耐烦地往那边扫了好几眼。
许星雪还是头一次看见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莫名其妙就想起了江见川那个才三岁的妹妹。
江见川是不喜欢她的,但江见川从未把那些情绪表露于外,也从未对江可心不好过。
甚至江可心两岁的时候,江见川还跑来问许星雪,自己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是小女孩喜欢的。
可能是受原生家庭的影响,江见川的心思比一般男生要细腻。
他的这份细腻隐藏在漫不经心的外表下,只有许星雪知道。
她叹了口气。
此刻两家大人应该在一起聚餐,江见川一个人会不会觉得无聊?
其实自己应该过去的,有人和他说说话,他可能也不会觉得自己多余。
“……”
江见川不会是因为这一点而生她的气吧?
也是,她和江见川一年也就见这几个月,等开学后一南一北,想见都见不着了。
她应该去陪江见川的。
许星雪有点愧疚。
只是自己来都来了,又不能扔下学长回去,脑子里想想就好,最终也只能作罢。
饭后许星雪和学长一起看了场电影,因为不是首映,放映厅里只零星坐着几个观众。
他们坐在靠后的位置,灯光暗下来,周围都没有什么人。
昏暗的场合最容易滋生暧昧,许星雪上一次和异性看电影还是和谢昭一起。
不过她和谢昭最起码还认识了三年,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还没有和学长一起的尴尬——那是一种和不熟悉的异性间难以言说的别扭。
许星雪不擅长应对这种尴尬,只好抱着爆米花一个劲地往嘴里塞。
电影很无聊,她看得直打瞌睡,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了她的手背,许星雪吓了一跳,猛地把手甩开。
爆米花撒在地上,她对上学长惊讶的目光。
许星雪的心情一如满地的甜腻,乱七八糟。
9.第 9 章
许星雪和学长不欢而散。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没那么对盘。
许星雪说的时间是有效陪伴,而学长则单纯觉得只要等着就可以了。
他等了几天觉得差不多了,约许星雪出来,一旦许星雪赴约,那就是默认同意。
可许星雪压根就没想着同意。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学长出了问题。
许星雪一身怨气地回家,觉得这一个下午过得实在是太糟糕了。
结果人到楼下,江见川正在门口打篮球。
冬天天黑的早,金黄的夕阳隐在云层里,发出暗淡苍老的光。
许星雪把身上的小包往后一甩,双臂交叠趴在了球场边的单杠上看着他打。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俩就这样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嘴架。
可今天谁也没有说话,江见川站在三分线之内投出了一个完美的空心球,许星雪毫无灵魂的给他鼓了两巴掌。
“约会回来了?”江见川追着球把它捡回来。
许星雪只觉得火气上头:“总比没有人约的好!”
“你怎么知道我没人约?”江见川问。
许星雪一点不信:“那你怎么不去?”
“不喜欢,不想去。”江见川实话实说。
许星雪不解:“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个喜欢的人吗?”
对上姑娘家好奇的视线,江见川睫毛一颤,低头拍了下篮球:“怎么聊到我了?你呢,被欺负了?”
两人要是吵架,无论江见川说什么狗屁话,许星雪都能毫不客气地怼回来。
可眼下对方走到她的跟前,真真切切地关心问上一句,她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谁能欺负我?”许星雪中气十足地吼上一句,五指平齐比作手刀,在江见川面前一顿乱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必不可能!被人欺负!”
江见川勾了勾唇,换了个角度:“那就是被人甩了?”
许星雪一刀砍在他的肩头:“我根本就没同意!”
她只是不能理解自己分明已经告诉学长她需要时间,可对方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就直接想有更进一步的肢体接触。
“没同意?”江见川一挑眉,“没同意你跟他约会?”
“我都说了不是约会,我跟他出去吃个饭就是同意啊?”许星雪越想越气,忍不住按住江见川宽阔的肩膀一阵乱摇,“你们男生是不是都这样?逛个街就能拉手,约顿饭就能亲嘴,认识一个月就能谈恋爱。”
江见川握住许星雪的手腕,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他对你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许星雪诧异地瞪大眼睛,“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要真和你一样随便,也不至于回来看你打这破球。”
江见川抽了下嘴角。
“我觉得我不适合谈恋爱,”许星雪认真反思总结后得出结论,“你们这些男生真讨厌。”
江见川挺无辜的,莫名其妙就被归为“讨厌”的范围。
许星雪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回到家,她把背包一摘,把自己砸在床上。
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当初开学不过一个月,她身边就有人开始谈恋爱了。
当时许星雪觉得惊讶,怎么这就谈上了?都不事先了解一下吗?
之后那些谈恋爱的谈了分分了谈,不到半年反反复复好几出下来,许星雪就习惯了。
那些都不是一路人。
她坚持在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上走着,但走的时间久了,发现只有自己,难免会怀疑这条路是否真的正确。
学长的做法是正常的吗?
或许他们就该那时候牵手?
房门被叩了三声,许星雪翻了个身,两条小腿搭在床边,双臂展开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进来。”
门开了又关,她坐起来,看江见川走到书桌边,搁下了一杯奶茶。
“所以他有没有欺负你?”江见川的声音很沉,表情也严肃着。
“没有,”许星雪拿过奶茶,“那不重要。”
江见川拉开桌边的凳子坐下:“我觉得挺重要的。”
“我就是没想明白,”许星雪捧着奶茶,盘腿坐在床上,“我俩唠唠。”
她把自己刚才想的那些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问江见川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没有,”江见川没一点停顿,“别怀疑自己。”
“是吗?”许星雪咬着吸管,思索道,“你也是这样,所以到现在也不愿意谈恋爱。”
江见川轻轻“嗯”了一声。
许星雪点点头:“挺好的,我不是奇葩,我还是有同类的。”
江见川十分赞同地一点头:“但很稀少,你要懂得珍惜。”
许星雪连忙道:“那还用你说。”
江见川皱着眉:“你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听懂了,”许星雪反驳,“我就是遇不到,要真遇到了一定会死缠烂打好好珍惜的。”
江见川:“……”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怎么了?”许星雪歪着头看他。
江见川叹了口气:“没什么。”
和江见川促膝长谈一番后,许星雪单方面结束了自己和学长的拉扯。
之后学长又找了她几次,她也没有回应。
江见川知道后表示赞许:“我早就觉得那人不行。”
像是未卜先知,而且格外自信。
许星雪半信半疑:“为什么。”
“太矮了,不如我。”
许星雪:“……”
神经病。
江见川笑了一声,两步退出三分线,双臂高举,手腕轻压。
“哐当——”
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许星雪“啪啪”拍了两下:“球技尚可。”
江见川两下把球拍回来:“过来,教你。”
许星雪不想学。
“快,过来,”江见川催促着,把许星雪拉进球场,“站这儿,投。”
许星雪十分给面子地用力一投,篮球砸在篮板上,发出“哐当”一声。
江见川小跑着去给她捡球,单手扔回来。
略有手瘾,许星雪装模作样地把篮球往地上拍了一下,再双手扣住,学着刚才江见川的动作往后退开两步,找准角度跳起来用力往上一扔。
“哐当——”
这次砸到了篮筐。
许星雪地五官拧成一团,江见川再一次在远处把球拍给她。
“有进步,再来。”
这玩意儿不碰还好一碰上瘾,许星雪牟足了劲,哐哐投了好几下,没一个进的。
“不玩了!”她气急败坏,“我根本投不进去!”
“多投几下就进去了,”江见川笑着说,“我以前不也投不进去?”
江见川三分投手的称号威名远扬,十投九空的往事鲜为人知。
他也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伴随着许星雪的注视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又不打篮球,”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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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雪撂挑子,“好冷,我回家了。”
“再打打。”江见川在她身后挽留。
许星雪转过身后退着走:“天都黑了,你不回家啊!”
江见川看着她,停顿片刻,再开口:“我明天就走了。”
许星雪脚步一顿,停下来。
“走?走哪?”
江见川错开她的视线,低头拍了下篮球:“回学校。”
许星雪愣了一愣。
但很快,有了行动。
她像只一只凸眼大□□,瞪着眼睛“蹭蹭蹭”跑到他身边,质问道:“什么?!”
其实许星雪都听见了,江见川说得特别清楚。
只是现在元宵都还没到,年就不算过完,江见川花四位数的折返路费从会宁千里迢迢回来一趟,连个年都不过完就要走。
神经啊!
许星雪离得太近了,江见川往后仰了仰。
“你果然是谈恋爱了。”许星雪笃定道。
江见川:“……”
许星雪又道:“急着回去见女朋友。”
江见川顿了顿,无奈地笑了。
“就当是吧。”
-
排除掉江见川恋爱脑这个可能,他回学校的原因,许星雪心里其实多多少少明白点。
只是她不愿意把这个原因坐实,承认江见川与江义华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不足以支撑他在家里过完元宵。
而她竟然毫不知情。
当晚,许星雪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吃完晚饭总是不安心。
回到房间给江见川发信息询问,对方就只是说在学校有事情。
放着寒假呢!能有什么事情!
除非江见川拿出一张跟女孩子的照片出来说去见女友,不然许星雪绝对不相信他能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江见川就是故意躲着的。
故意躲着他爸,躲着李阿姨,躲着他家。
在网上问不出个所以然,许星雪洗了一盆车厘子,分了两只碗装着,叩开了隔壁家的门。
江义华给她开的门,客厅里,李诗兰正抱着江可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家三口,毫不意外。
“看谁来啦?”李诗兰低头颠了颠腿上坐着的小姑娘,“是姐姐。”
“叔叔好阿姨好,”许星雪笑着进来,把一碗车厘子搁在茶几上,“我来找江见川。”
“小川在屋里呢,”江义华拿了一颗车厘子给江可心,“快谢谢姐姐。”
江可心两只手接过来,奶里奶气地说着谢谢。
可爱得很,许星雪弯腰摸摸她的小脸,笑着说不客气。
逗完小孩,许星雪又去敲江见川的房门。
只是手指还没叩到门板,就听里面传来声音:“直接进。”
江见川早听见许星雪过来了,他就是懒得出去。
“我就猜你没睡着。”许星雪把门打开一条缝,像只兔子似的窜进来。
江见川已经换上了睡衣,杯子盖在胸口,正躺床上玩手机。
他没看许星雪,只是懒洋洋地说:“我现在这状态和睡也就只是闭个眼的区别。”
“那不还是没睡?”许星雪捏起一个车厘子给江见川。
江见川接过来,微微勾着唇角:“没给可心?”
“给了,”许星雪把碗搁在书桌上,“你一碗她一碗。”
说完,又悄悄压低了声音:“你这碗的大一点,我亲自挑的。”
江见川眉梢一挑,被她逗笑。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
10.第 10 章
冬天睡衣都厚,江见川虽然已经半个身子进被窝了,但该穿的都严严实实穿在身上。
他把空调打开,问许星雪冷不冷。
许星雪怕冷,一到冬天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球。
相比于她的房间,江见川这是冷的。
但到底门窗都关着,也没冷到什么地步。
许星雪踢了棉拖,抱着膝盖把自己在凳子上缩成一团,像窝起来的兔子,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打转,看见床尾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和背包。
“什么时候走?”她吐出樱桃核,只觉索然无味。
江见川看了眼手表:“四小时后。”
许星雪腮帮子一顿,一脸懵逼:“不是明天吗?”
“明天啊,”江见川笑道,“可不就是明天。”
许星雪拿出手机看了时间,现在九点半,四小时后一点半,超过十二点了,的确算明天。
“怎么这么晚?”许星雪愣愣道,“半夜都没车了,你怎么过去?”
平江机场的位置很偏,从家开车过去得一个小时。
晚成这样,出租车都没了。
“提前走,”江见川掀被子下床,从衣柜里给许星雪拿了一个小毛毯,“我打算眯个半小时就走的。”
许星雪接过毛毯抱在怀里,脑子里算了算时间:“那你到会宁不得大半夜?你怎么回学校,还有出租车吗?怎么选这个时间段的机票,能改签吗?”
“阴间机票便宜啊,”江见川伸了个懒腰,“我在那边有车,自己开回去。”
许星雪把毯子盖在腿上,瞪大了眼睛:“叔叔给你买车?”
江见川又躺进被窝里:“我自己买的。”
许星雪更惊讶了:“好小子你背着我在外面发财!”
会宁是什么好山好水好地方,让一穷二白的江见川去那儿半年就能买辆车!
她也要去!
“想多了,”江见川捡了几个车厘子拿手里吃,“二手车,落地也就一万块。”
许星雪还是惊讶:“一万块呢!”
他们两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许星雪的家境甚至比江见川还好一点,每个月的生活费还要省着花。
江义华一个月能给江见川多少钱?怎么也不会有她多吧?江见川不吃不喝半年攒出一万块?
江见川不明白了:“我就不能自己挣吗?”
许星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果然在外面发财。”
江见川把果核往垃圾桶里一扔:“睡了。”
许星雪从椅子上下来,坐在床边扒拉他的被子:“你不会走歪路吧?江见川,你在外面当小鸭子?”
江见川差点没被许星雪这话吓死,直接坐起身使劲掐了一把她的脸:“你天天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
许星雪捂着自己的脸躲他,声音呜呜哝哝的:“不然你干什么?你总不能违法犯罪吧?那更不可以了!”
江见川笑起来,推了一下许星雪的脑袋:“我给别人画图纸,做设计,修论文,正规渠道正规收入,你少操这份心。”
许星雪不是很懂,就觉得事情很多。
“你怎么会这些东西?”
“学啊。”江见川说。
江见川的学习能力一直都强,从许星雪死也学不会魔方,但江见川看了两遍口诀后就能复原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毕竟能成为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肯定是有真正实力的,只是她没想到江见川的实力能这么强,不过一年就能学成几项技能并且靠这个来挣钱了。
钱哪是那么好挣的。
许星雪瘪着嘴巴憋了半天,最后冒出一句:“那你累不累啊?”
江见川的动作一顿。
“你整天忙这些事还有时间学习吗?我那边期末抓得还挺严的,你们学校总不会比我的学校松吧?”
许星雪学的师范英语,大一熬夜追剧看小说,都玩疯了,没怎么看书。
期末纯粹在啃高三的老本,最后俩星期临时抱佛脚,卡着死线低空飘过。
江见川学的物理,专业比她难,学校也比她好,应该不会比她轻松。
“还好,”江见川坐在床边,“我绩点肯定是比你高的。”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
“别跟我说你回去是为了努力学习,”许星雪捏着车厘子的柄,给江见川递过去一颗,“一定要走这么早吗?”
江见川把车厘子接过来,手指捏着,垂眸看了看:“在这也没事干。”
“有啊!”许星雪连忙说,“这次新年档好几部电影我都来没来得及看,你陪我去看吧。”
指尖的车厘子停下来,江见川微微抬眼,贱兮兮地问:“学长没陪你看?”
许星雪“啊”的大叫一声,怒目而视:“我撕烂你的嘴!”
江见川勾起唇角,胸腔震动发出闷闷的笑声:“真断了?”
“还能有假?”许星雪怒道,“以后不许提了,不然我就给你找女朋友!”
江见川把手上车厘子扔嘴里:“要看什么电影?”
许星雪怕江见川再和上次那样默不作声地跑了,所以这次前脚追着后脚,直接把江见川从床上薅起来,让他赶紧换衣服去赶今晚的电影。
江见川打开行李箱,拿出外套和裤子,起身看许星雪还坐在凳子上戳手机,便问:“你要看我换衣服?”
许星雪头也不抬:“我哪只眼看你了?你里面又没光着?换就是了。”
她忙着订票,最近的场次基本都满座了。
边边角角的观看体验不好,许星雪也不想委屈自己两个多小时。
订票页面翻了几页,江见川还站在原地没动。
许星雪嫌弃地一皱眉,在凳子上像个球似的转过去面向窗边。
“行了吧!看不见了!”
江见川:“……”
他叹了口气,低头脱下睡衣:“你还真不把我当男人。”
“男人?你是猪,”许星雪划拉着手机,自顾自地说着,“女孩子香香的,你臭臭的,你是豪猪。”
“我哪臭了?”江见川又笑了,“换裤子了,你闭眼。”
“谁稀得看你啊,”许星雪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少自恋。”
经过许星雪最后的斟酌比较,她定了价格比较贵的小型放映厅。
虽然场地不大但贵在人少,距离开始还剩半个多小时,他们这时候赶过去刚刚好。
他俩一起出的卧室,江义华站起来:“这么早就走了?”
“不走了,”许星雪笑嘻嘻地替他回答,“我和江见川去电影去。”
江义华顿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看电影好啊,这大过年的,多出去玩玩。”
许星雪嘿嘿笑了两声,拉着江见川赶紧出门了。
刚到楼下,江见川收到了他爸发来的一笔不小的转账,顺便告诉他和女孩子一起不要太小气。
江见川收下转账,垂眸笑了。
“谢谢爸”刚发出去,一边的许星雪正抻着脑袋偷偷看他的手机。
江见川立刻把手机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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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谁发信息呢?”许星雪眯着眼睛,贼兮兮的,“笑得这么荡~漾~”
江见川屈起食指在她脑门上一弹:“你猜~”
许星雪“呀”一声,捂着额头。
江见川双手插兜脚步轻快,招惹完后撒腿就跑。
许星雪一把抓住他的羽绒服,被带着往前跑出一段距离。
“你有病吧!打我干嘛?”
到了电影院取完票,还有十几分钟开始。
江见川买了奶茶和爆米花,许星雪接过来看看:“你能喝这些吗?”
“去茶底了。”江见川随口说。
许星雪把爆米花也拿过来:“之前倒是去了茶底,你不一样过敏?还有爆米花,这个你也能吃?”
真是年纪大胆子大,小时候喝杯橙汁都胆战心惊怕过敏,长大了奶茶都敢敦敦喝。
“你吃,我顺带。”江见川戳开自己那杯,推着许星雪去门口检票。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许星雪随便江见川吃什么。
她拿着电影票检票进场,员工撕了票根,随口提醒情侣厅在尽头左转。
许星雪往里走,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他刚才说什么?”
“情侣厅,”江见川嚼着奶茶里的珍珠,懒洋洋地问,“你暗示我?”
许星雪:“……”
不是?什么鬼?
“什么情侣厅?”她大惊失色,“网上说的是双人厅。”
“双人厅?”江见川听着都想笑,“那不就是情侣厅?”
什么玩意儿啊!
双人是双人,情侣是情侣,这两个名词能直接画等号吗?
母单已经被这个社会淘汰了吗?她觉得自己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呢,就已经读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默认规则了。
“没定过双人厅?”江见川边走边乐。
“怪不得票价这么贵!”许星雪恍然大悟,“原来坑的是大冤种情侣!”
“怎么想起来买这个票?”
“还不是最近场次都满座!”
“……”
走廊很长,走了五六分钟才到地方。
这个过程里,许星雪已经自我调理好了,觉得情侣座就情侣座吧,她和江见川都熟成这样了,坐个情侣座有什么关系。
再说,许星雪还挺好奇这个情侣座到底啥样的,凭什么这么贵。
她的情绪从震惊开始,经过疑惑、好奇,最后转变为期待。
结果进去一看,也就那样。
情侣座的座位连在一起,大概是个双人沙发的宽度,椅背放得比较低,舒适性比单人座要好一点。
她大咧咧坐上去,朝后一趟,趁着还在放广告的时间对江见川说:“这不就是双人座吗?还说什么情侣座。”
江见川也坐下,把旁边的扶手放下来,固定好奶茶,把爆米花给许星雪:“你不觉得这个座位和单人座有什么不同吗?”
许星雪吧唧吧唧吃着爆米花:“哪里不同?”
江见川也往后靠过去,用手指指指座椅旁的隔断:“这儿。”
不说还真没注意到,许星雪这才发现,这个“双人沙发”旁边还竖着一掌宽的隔断。
“干嘛的?”她坐起身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
江见川从她怀里捏了颗爆米花:“挡着的。”
许星雪又靠回去,把江见川手里的那颗爆米花抢回来:“挡什么?”
江见川趁她不注意又从桶里捏了一个,偏过脸,嘴里嚼嚼咽下去:“挡着亲嘴不让别人看。”
11.第 11 章
许星雪恨不得把那桶爆米花直接糊江见川脸上。
电影院好歹是公共场合,牵个手也就算了,直接上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江见川真是个没素质没道德死不要脸还不自知的臭猪,知道这么多,指不定真去拱人白菜了。
许星雪强烈谴责这种行为,结果电影开始没几分钟,隔壁就亲得热火朝天。
隔断是阻隔了视线,但阻隔不了声音,他们看的电影是个偏日常的搞笑片,没那么多炸裂的音效,每当走剧情有对话时,许星雪就能听到隔壁水声啧啧作响。
她一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实在有点过于大声了,忍不住探着身子偷偷看过去一眼。
江见川趁许星雪不备,又伸手去偷爆米花。
结果这爪子还没挨着桶边上,对方就一个反身弹射靠回了椅背上。
江见川把手收回来。
“我去,”许星雪指指隔壁,面色惨白,“我真想举报他们。”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众场合白日宣淫。
江见川瞥见隔壁露出来的几乎要交叠在一起的双腿,笑道:“受不了了?”
许星雪使劲摇摇头,她都怕电影结束隔壁生个孩子出来。
自己买这么贵的票电影没看好,反而被迫获得听墙角体验卡一张,这谁受得了啊!她又没什么恶趣味。
江见川目光微抬,许星雪能看见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笑。
这个王八蛋,竟然还笑她?!
许星雪气恼地踢了江见川的鞋子一脚。
这恼羞成怒的样子,电影院这么黑都能看清楚许星雪发红的脸。
江见川忍住笑意,清了下嗓子,收起脸上表情,站起身,单手按住许星雪身边的扶手,整个人躬身越过她。
许星雪下意识往椅背上靠去,江见川几乎遮住了所有光线,阴影投在她的身上,像拢着一座山。
许星雪眨了下眼,总觉得江见川这半年是不是又长高了。
“兄弟,”江见川曲起手指,敲敲隔壁座的隔断,“很吵,小声点。”
经过提醒,观影体验是好了不少,但许星雪被这么一搅合,也没那个心情去看电影了。
虽然她言情小说黄色漫画也看了不少,但这头一次碰到真的,人还有点羞涩。
好在身边的是江见川不是别人,不然还真是尴尬得坐不住屁股。
电影结束已经是午夜了,许星雪和江见川在路边等滴滴。
冷风迎面一吹,许星雪被冻的直打摆子。
“怎么……这么……冷啊?”
她卡着帽子揣着双手,脚上跟装了弹簧似的在原地蹦了几下。
像只毛茸茸的球。
江见川皱着眉,抬手把许星雪的帽檐往里收拢了一些:“你去里面等吧,车来了我喊你。”
他微微侧过身体,站在上风口挡住大部分冷风。
江见川肩宽个高,和许星雪相比大了一圈。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风吹过来有他挡着,像许星雪这样的小卡米拉,猥琐发育就好。
“猪有猪的好处,”许星雪微微矮了些身体,像个小蘑菇似的往江见川身边一靠,“你看你吃的肥头大耳,杵在这里固若金汤。”
“多吃总比不吃好,”江见川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你太瘦了,被欺负都没法反抗。”
“我好端端的谁没事干欺负我?”许星雪缩着脖子,低头只能看见他俩碰在一起的鞋尖,“倒是你才不让人放心吧,江叔叔给你的生活费不够吗?你为什么要自己出去挣钱?”
涉及江义华,许星雪其实不是很想直接问江见川这些话。
她虽然和江见川很好,比谢昭、比宋禾还要好,但比不了江义华,那是江见川的爸爸。
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许星雪不应该过问,那算僭越,不礼貌。
可江见川这样,她又不得不问。
“不说话?”许星雪仰起脸,“江见川,你被欺负了吗?”
刺眼的车灯扫过,江见川转头去看车牌。
他没回答许星雪的问题,只是拉过她的衣袖:“车来了。”
车里暖和一些,许星雪短暂回魂,碍于前排的司机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回了家,进了楼道,他们站在二层的楼梯平台上,许星雪没有去开门。
“江见川,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特有的脆。
太熟悉了,江见川听过无数次。
——“江见川,你还好吗?”
——“江见川,你怎么了?”
——“江见川,你打什么球?”
——“江见川,江见川……”
江见川侧身看过去,昏黄的灯光落在许星雪的发上。
少女额前的刘海蓬松,虚虚搭在眉上、睫上,阴影投在眼底,很浓重的瞳色。
他一言不发。
感应灯灭了,黑暗一瞬间笼罩过来。
呼吸和心跳陡然放大,许星雪的存在感强到让江见川无法抽离。
本来没什么事的,一切都正常,可当有人问你“还好吗?”
被漫长繁重的生活压抑下去的苦闷和委屈,在这一刻如井喷般涌了上来。
许星雪跺了下脚,灯亮了起来。
江见川闭了下眼睛,像是从一场冗长烦闷的梦中醒来。
他轻轻地笑了,说话用的气音,声带都未曾震动。
“挺好的。”
江见川不是一个特别严肃的男生,他喜欢笑,下垂的眼尾一笑起来就变得弯弯的,看上去人畜无害,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但许星雪看来,江见川挺柔弱的,动不动就过敏发烧,小时候还容易掉眼泪。
虽然大部分他都是躲着人默默掉小珍珠,但被许星雪揪到过几次。
少年的眼眶发红,嘴巴却硬,许星雪不懂事的时候逗他,想让他笑,长大了懂事了,就默默坐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说。
像今天这样。
许星雪“夸夸”走到楼梯口,裤腿一提直接坐下了。
她往后拧着身子,仰起脸,看向江见川,对自己旁边的位置“啪啪”拍了两下。
江见川微微挑眉,裤腿一提坐过去。
他们穿着厚重的棉服,手臂挨在一起,互相挤着。
灯灭了,许星雪拍了下手,重新亮起来。
抬头能看见楼道中间转折平台上的一小块窗户,窗外明月高悬,夜色如霜,泛着清亮的蓝,一路淌到他们的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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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上昏黄如昼,脚下晦暗似海。
黏稠的暗色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灰,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灯又灭了。
太快了,瞳孔需要时间来适应光线变化。
许星雪有一瞬的失明,还想拍手,突然被按住了手背。
温热的掌心抵在她的指尖,不是熟悉的女孩子柔软的触感。
许星雪微微睁大了眼睛。
手指收拢,那只掌心握住了她的指尖,按在腿上,很快放开。
江见川握得自然而然坦坦荡荡,许星雪也就跟着理所应当毫不在意。
她蜷起手指,手臂叠在膝上,躬身把下巴压了上去。
眼睛缓慢适应了黑暗,渐渐地,也就看到了月光。
“过完元宵行不行?”
她的声音像是被挤着,尖尖细细,撒娇一样,带着点姑娘家的哼唧。
江见川偏过脸,像是笑了。
“好。”
-
正月十五,许星雪吃完元宵就去找江见川放烟花。
她拎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兜着乱七八槽的烟花炮竹,暂时征用江见川的自行车,在后车座上晃着小腿去平江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广场和朋友们汇合。
沈笑珊他们都在,宋禾、谢昭,还有其他男生凑一起有七八个人。
大家兴冲冲地汇合,把自己带过来的烟花堆一起,挑了个最大的放在场中准备点燃,然后发现——没有打火机。
一堆小学鸡压根没火,谢昭刚打算去买,江见川抬手拦了他一下,蹲下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烟火点燃了。
引线呲出火星,女孩子们笑着在远处挤成一团。
明黄色的光点窜进夜空,消失的一瞬突然炸开,绚烂的色彩如蛛网般缓缓坠落。
周围发出惊呼,许星雪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目光随着隐入夜空的尾巴一起下落,最后定格在江见川的身上。
在几步远的地方,对方正和谢昭勾肩搭背,侧着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许星雪接过别人递过来的仙女棒,宋禾被推着去江见川那边要打火机。
她小跑着去,很快就回来了。
许星雪看见宋禾握着个打火机回来,又一次把视线投去江见川那边。
江见川似乎也往这里瞥了一眼,只是那道视线转瞬即逝,在喧闹的广场上就像漫天焰火中细小的流星,许星雪不太确定。
她把手里捏着的仙女棒点燃,垂眸在空中画着圈圈,宋禾问许星雪自己今天告白成功的几率大不大。
许星雪摇摇头,说小,小得她都看不见。
倒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主要是江见川最近的情绪很差,别说告白了,就连喊他吃饭逛街他都提不起劲。
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猪。
许星雪劝宋禾放宽心。
她看着大家痛痛快快地玩,热热闹闹地笑,好像也跟着一起开心了,但刚起的情绪又很快因为分离而变得低落起来。
夜深了,江见川载着许星雪回去。
她坐在后座,一手攥着他的衣服,另一只手直接伸进他的口袋,拿出了那个打火机。
垂眸看了片刻,轻声问:“江见川,你抽烟啊?”
12.第 12 章
话是带了个问号,但却不需要回答。
昭然若揭的事,就算江见川找什么借口许星雪都不带信的。
她气死了,气得一路上狂扇江见川的羽绒服八百下,到家之后跳下车,几步窜进楼道,叫嚣着要向江叔叔告状。
江见川没点怕的,甚至慢悠悠地把自行车往楼下一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又不管我。”
一句话把许星雪给说停住了脚。
也是,现在江义华好不容易趁着过年在家,恨不得天天跟老婆女儿黏在一起,怎么会乐意管自己这个一门心思往外跑的过气儿子。
再说,江义华本人就抽烟、江见川好的不学学坏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许星雪气呼呼地要跟自己老爸告状,甭管向谁告吧,先告了再说。
为此,许和裕表示:“这不挺正常吗?”
许星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哪里正常!”
江见川高中以前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良习惯,整个人就一标标准准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是品学兼优篮球打得出神入化的“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抽烟!
许和裕握着他的紫砂小茶壶,倒水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向许星雪:“哎哟,你还挺喜欢他。”
许星雪差点没直接裂开:“老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许和裕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小川什么时候走。”
提到这茬,许星雪刚好有话要说:“四小时后,咱们开车送他去吧。”
江见川又买阴间车票,想路上方便点就得提前过去,在车站里硬等一两个小时。
虽然车站有暖气在那边等也不是特别难捱,但许星雪不想让他等,就捞着自己的老爸,打算开车送江见川过去。
“事先说明,我不是可以要送你,”许星雪握着方向盘,人还有点紧张,“我主要是趁我爸有时间,然后趁晚上路上车少,练习一下开车。”
自从高考后的暑假她考完驾照,真正开车上路还没有过几次。
她不喜欢开车,开车太费脑子了,只要身边有个司机许星雪都不会坐进驾驶座。
如果这次不是为了找个理由堵江见川的嘴,她肯定也是让自己老爸开的。
真是父母之爱子为其计深远,为了自家猪许星雪真是豁出去了。
江见川是被临时通知的,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他也就顺着许星雪的话“嗯”一声:“是的,我只是那个顺便的。”
太刻意了,许星雪翻了个白眼。
“千好万好还是妹妹好。”
“叫姐。”
江见川一人坐在后排,温馨提醒:“我比你先抱出来。”
“计较那十几分钟?”许星雪冷哼道,“看来你还不是很感谢我。”
夜路没那么好开,许星雪启动汽车,整个人弓着上身探头探脑,偷感极重。
车上俩人给她现场指导,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哇啦”一声让他们都给闭嘴了。
车子渐渐驶入正轨,副驾的许和裕转过身子,和后排的江见川说话。
“我听雪雪说你买了辆车。”
许星雪扭头就是一声“爸”:“你怎么出卖我!”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许和裕没搭理她,“买多久了?怎么想着买车?”
江见川似乎并不在意,稍微往前凑了一些,汇报似的和许和裕说着自己近半年的大学生活。
他开学后参加了一个社团,接触了软件编程并对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刚巧隔壁院有几个大四的学长正在创业,江见川就顺势过去当个端茶小弟。
他学的物理,专业不对口有利有弊,虽然竖向发展有些困难,但横向联动就凸显优势。
江见川没什么编程的底子,在学校要学两个院的课,休息时就去公司和学长们一起上班,顺便还能抽空在附近当个家教,一天忙时恨不得辗转三四个地方,一来二去还是觉得买个车方便,干脆咬咬牙就拿下了。
江见川长话短说,许星雪也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及这失联的半年。
看起来自家的猪不仅没时间拱白菜,反而搞起了事业,在欣慰之余也不禁有那么一点点的心酸。
虽然他知道江见川跑去会宁这么远的地方就是想摆脱原生家庭一个人独立起来,但这也太赶了,才大一而已,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吗?
许星雪车开得慢,导航预估了四十分钟,被她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车站外限停五分钟,江见川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许星雪也跟着出来了,站在车后拧巴着脸。
二月午夜的风那不是开玩笑的,许星雪在车里吹了一路的暖气,猛一出来,压根没想到车内外温差能到这个地步,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就被冻得脑壳嗡嗡作响。
“你下来干什么?”江见川“砰”一声合上后备箱,“舍不得我?”
好熟悉的话,上一次好像还是知道江见川要去会宁时说的。
果然猪就是猪,开口是说不了人话的。
即便半年不见,猪开始抽烟了,开始挣钱了,还是说不了人话。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扭头回车上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下去干什么,可能是有病吧。
扣上安全带,重新放下手刹,许星雪在车子启动前扭头去看副驾大开着的车窗。
江见川单肩挂着背包,手里握着箱子,站在路边和他们挥挥手道别。
许星雪心上一酸,赶紧收回目光,许和裕还在那儿交代江见川赶紧进站,车子就猝不及防的启动,直窜了出去。
“哎,”许和裕批评道,“起步别这么急。”
许星雪“哦”了一声,偏过视线看后视镜,江见川还站在那里。
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你跟小川在谈恋爱吗?”许和裕突然问。
路口一个红灯,许星雪一脚刹车,惊恐地看向她爸:“怎么可能?!”
看自家闺女这样也不像撒谎,许和裕点点头:“也是,太熟了也不好谈。”
“不是熟不熟的问题,”许星雪嘀咕着,“我和江见川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否认的,她和江见川的关系的确好,好到在大冬天里半夜爬起来送这头猪去车站。
但张飞和关羽的关系也挺好的,张飞和关羽会谈恋爱吗?那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的?”许和裕反驳道,“知根知底的,我看小川对你挺照顾。”
“爸你可别说了,”许星雪再听下去真要抓狂,“这世界上的男人死完了我都不会考虑江见川的。”
在她看来,跟江见川谈恋爱和裸奔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小时候他们为了半块苹果都能挣个你死我活,光屁股在水池里玩水还被拍下来了。
许星雪想不出来自己和江见川谈恋爱会是个什么样子,想不出江见川含情脉脉看着她会是个怎么情况,但即便只是想想,都能感到阵阵恶寒。
难道这世界上除了爱情就没什么宝贵的其他的感情了吗?
自己看着长大的猪,如果一定有,那大概是母子之情。
许星雪深觉有理。
所以之前半年江见川不理人的行为简直就是有违孝道,实属罪无可恕。
但好逆子知错能改,许星雪在半路上就收到了江见川登机的信息。
她趁着红绿灯回复过去,让对方在天上睡一会儿,不然开车得算疲劳驾驶。
江见川回了个卖萌的大黄鸭表情,说好。
他们中断了的联系在元宵之后又给重新续上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中,江见川就算再忙也会抽出空来给许星雪发条信息。
没什么实质上的内容,就像是两人证明彼此活着的信号,你吱一声他吱一声,有时候许星雪也不被回复,江见川说这叫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
许星雪说屁,我现在很忙。
江见川问忙什么。
许星雪说追求者太多了,挑得眼花。
她发完这条信息,抬眼看了下对面。
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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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两米宽的大桌另一侧,坐着一个笑盈盈的男生,许星雪有些尴尬地也笑了一下,对方赶紧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许星雪摆手拒绝,表示自己和室友一起。
对方坚持不懈,问晚饭呢。
许星雪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减肥不吃晚饭。”
听不懂变相拒绝非蠢即笨,此人情商堪忧断不能留就。
许星雪卷了桌上书本拔腿就跑,出图书馆碰上她的好室友,两人吸铁石似的“啪叽”黏在一块,亲亲热热去食堂了。
室友叫田杉月,是个长相美艳的姑娘。
不仅穿搭一流还兼职美妆博主,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寝室从懵懂无知的女高蜕变成妆容精致的女大,大家闲暇时凑一起讨论小裙子和化妆品,整个寝室都是香香的。
许星雪特别喜欢自己的大学室友,也特别满意自己的大学生活。
大家平时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吃饭时凑一起吐吐槽近期遇见的奇葩,探讨一下物种的多样性。
对于男人,她们都没什么太大的憧憬,提到了就翻个白眼表示“别说了再说要吃不下去饭了”。
“不过我有个发小,”许星雪边吃边说,“周围人都说他长得帅,我倒不觉得。”
田杉月不听信许星雪的一面之词:“有照片吗?看看。”
许星雪还真没有。
她去江见川的朋友扒拉了半天也没找到几张人物照,干脆去宋禾那边翻,还真翻出几张来。
“我去,许星雪,”田杉月筷子一搁连饭都不吃了,“咱俩认识快一年了你才告诉我你有这么个帅哥发小啊?”
“你也觉得帅?”许星雪把手机转过来看了好几遍,难以理解,匪夷所思,“你不觉得……他长得……很粗糙吗?”
许星雪心目中的帅哥应该是谢昭那样白白净净的,再不济也是学长那样斯斯文文的。
江见川这种,袖子一捋跟街上打群架的地皮流氓似的,纯纯莽夫一个,哪里跟帅沾边了?
“山猪吃不了细糠,”田杉月两眼放光,“你发小有女朋友吗?介绍给我。”
许星雪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是猪,这一物种的转变让她有点恍惚,反应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十分无语道:“你不是不谈恋爱吗?”
“但我喜欢认识帅哥,”田杉月说罢,突然想起来什么,补一句,“你们没什么吧?”
许星雪把头摇成拨浪鼓。
田杉月笑:“那不就得了。”
那不太能得了。
许星雪觉得真要把江见川介绍给田杉月,怎么也得提前通知江见川一声。
毕竟这事还是挺私密的,要尊重双方意见。
饭后,她就给江见川发了信息,结果快到晚饭了,对方都没有回复。
许星雪皱着眉,睡前骂了几句逆子,结果一觉醒来,还是没消息。
不对劲。
许星雪今天有早八,去食堂的时候给江见川打去电话,一直忙音不被接听。
她察觉到异常,却苦于没有其他可以联系的人。
犹豫着要不要报警,但又怕自己给对方添了麻烦。
直到第一节课后,她终于收到了江见川的信息,对方简单回复了个没事。
只是文字信息?
许星雪很合理的怀疑江见川被人绑架,或者已经遇害了。
她忙不迭地出了教室拨过去一通电话,好在江见川这回接通了。
就是声音有点半死不活,弱得许星雪不把耳朵紧贴话筒都听不见。
“你中午再没消息我就报警了。”她怒气冲冲地说。
“小烧,”江见川听起来格外疲惫,“睡迷糊了。”
三四月正是流感爆发的季节,江见川不幸中招。
又或者说,他那种生活强度,就该中招。
“烧到多少度?你吃药了吗?吃的时候看清楚点,别给吃过敏了。”许星雪有点担心。
“低烧,”江见川随口敷衍过去,“挂了。”
15-20
第15章 第15章“还真想跟我一起睡?”……
自己说出口的话,打掉牙都往肚子里咽。
许星雪那话一说出口,江见川连个屁都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报以什么样的回应。
是感动许星雪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还是无奈对方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异性。
江见川内心挺复杂的,有时候复杂得他不仅想掐死自己,还想掐死许星雪。
但这都正常,他有时候想掐死全世界,不过都忍住了,忍住了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江见川揣着一颗上坟的心,看许星雪在路上蹦哒着玩雪,玩得双手冻得红彤彤的,又塞到颈脖里,龇牙咧嘴地去捂。
江见川看不下去,在附近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热饮给她暖手,许星雪美滋滋地喝着,然后把手伸到江见川的衣领里。
龇牙咧嘴的换了个人。
超市不远,面积挺大,里面从生鲜水产到果蔬牛奶,日用消耗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江见川是想给许星雪买一些零食的,如果对方缺什么没有带过来也可以及时补上。
结果许星雪一到日用品区这也买那也买,细到连漱口杯她都要哐哐往购物车里扔两个。
江见川在后面默默推车,也不拦着,随便她买。
不过许星雪不是随便买的,她兜里揣着王清霞给她的钱,身上有任务,就是要给江见川买一些东西。
结果买了一通,结账的时候反而被被对方抢了先,许星雪瞪他:“你现在很有钱啊!”
江见川一抬下巴:“肯定比以前有一些。”
按理来说江见川有钱,许星雪应该欣慰才是。
毕竟经济决定上层建筑,过得好不好全看money少不少。
可是她又知道这些钱大约都是江见川自己赚的,和江义华一点关系都没有,江见川的钱越多,也就变相说明他越辛苦。
不过一年而已,就可以经济独立,表面风光,背地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许星雪撕下小票:“我把钱转给你。”
江见川把两大袋东西拎起来:“不用。”
“什么不用,必须用,”许星雪跟上他的脚步,低头戳着手机,把转账发过去,“快收了,必须收。”
江见川都懒得掏手机。
许星雪有点恼火:“江见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特坚强?特独当一面?”
江见川都没懂许星雪说这话什么意思。
他侧过身看向对方,似乎只等她接着说下去。
但许星雪只是抿了一下唇,什么都没说。
江见川叹了口气:“你要真过意不去,就对我好点,少跟我犯呛。”
“我对你还不够好啊?”许星雪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背上,“我对你可太好了,我对谁都没这么好过。”
江见川拎着购物袋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听到这话勾起唇角,脸上带着笑。
这倒是事实,许星雪对他的确没话说。
他俩一起长大,认识了这么多年,之间的感情都已经算不上友谊了,应该更亲密一点。
可他们又到底不是被血缘捆绑的家人。
江见川的唇角放下来一些。
许星雪走在他的侧后方,没察觉到江见川脸上的细微变化,她只觉得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购物袋太重。
虽然江见川壮得像头牛,拎着也没什么压力,可她两手空空,干不出就这么跟在后面的事儿。
许星雪想帮忙拎一拎,江见川说用不着,她就直接上手去掰。
姑娘家的手指冰凉,即便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也没见得暖到哪去。
江见川被迫空出一指头来,许星雪勾过塑料袋一端地拎手,提在指间。
“我帮你拎一边,”许星雪说,“你不是让我对你好吗?”
“选择性听取意见是吧,”江见川笑着说,“我让你别跟我犯呛,你怎么就听不见?”
许星雪又自动忽略后半句:“两大袋东西呢,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拎吧!知道我爸妈为什么感情那么好吗?就是因为我爸在拎西瓜的时候我妈会跟他分担。”
这个例子举得不太恰当,把夫妻关系搬出来往他们身上套。
关键当事人还一点没察觉,江见川一时半会不知道要怎么接上这个话茬。
他的沉默让许星雪误会,想起江见川并不和谐的原生家庭。
“不是,我的意思是,”于是她临时找补,换了个说法,“我俩肯定跟我爸妈一样好。”
江见川:“……”
越描越黑。
“不是。”许星雪还在垂死挣扎。
“以后不叫你螳螂了。”江见川突然开口。
许星雪惊喜道:“你终于懂事了!”
“螳螂没嘴,”江见川预先远离许星雪防止被打,“你是鸭子。”
许星雪飞起来就是一脚。
快出超市,温度直降。
许星雪撅着嘴,在厚重的门帘后抬手整理她那围了乱七八糟的围巾。
江见川放下购物袋,弯腰从里面挑出买好的手套递过去,再将许星雪的围巾拆开,又重新系好。
许星雪低头戴手套,心安理得地被江见川伺候。
两人动作亲昵,从路人视角来看就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但许星雪却并不觉得。
虽然在学校,或者有同龄人在的场景,她和江见川能有多远就隔着多远,恨不得就像不认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但一回到家里,不会被人盯着嚼舌根,就不会顾忌什么。
在沙发上窝一起、互相给对方拿衣服、甚至整理头发、伸手在脸上抹一道,那都是常有的事。
眼下对于江见川这种程度的照顾,她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
就像他们还没懂事时就睡在一起,好像就该这样亲昵。
“好了。”江见川整理好围巾,在许星雪的发顶按了一下。
许星雪晃晃脑袋:“长不高了。”
回到家之后,许星雪亲自下厨,煎了培根和鸡蛋,再垫上生菜和番茄,用两片面包片夹住,特别做作地在对角线上来了一刀,露出花里胡哨的完美切面。
她把盘子往江见川面前一端,四指并拢单手介绍:“纯绿色无污染,不含咖啡因。”
江见川靠在操作台边笑,捏起一个一口就是一半。
许星雪的拿手好活,以前高中时他也吃过。
当时许星雪煎蛋还不怎么熟练,有一块糊了的地方发苦,江见川至今记忆难忘。
“这次怎么样?”许星雪充满期待地问。
“还行,”江见川锐评,“我跟鸡蛋聊两句都比你煎得熟。”
许星雪:“……”
她努力狡辩:“我煎的是溏心蛋。”
江见川又把剩下的半块扔嘴里:“行,溏心的。”
许星雪听着这话像是敷衍她,但懒得计较了。
她拍了照片发给王清霞,对方直接拨来了一通视频电话。
江见川吃着三明治,躬身挤进镜头,和王清霞问了声好。
王清霞笑容满面,说他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那还不是我照顾有加?”许星雪连忙自夸,“我是不是有用啦?”
王清霞连忙点头:“闺女长大了,那肯定是有用的。”
母女俩说说笑笑的功夫,江见川把剩下的半片三明治解决得干干净净。
许星雪一扭头盘子空了,刚想发火自己吃什么,却见江见川摘了砧板,从购物袋里拿出蔬菜肉类往水池里一扔,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分秒之间许星雪迅速变脸,极其谄媚地凑上去:“江大厨,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买什么吃什么,”江见川随手把西红柿划了两刀扔进盘碗里,“去烧点热水。”
许星雪领命,屁颠屁颠的去了客厅。
江见川的厨艺比她好太多了,毕竟是从小就开始做饭给自己吃,和许星雪那三拳两脚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也不去厨房添乱,一个人在客厅和三花猫玩了一会儿,灯水开了拎去厨房,那边江见川处理完蔬菜已经开火了,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辣椒又香又呛。
“刺啦”一声,像是什么入了锅,许星雪把热水倒进西红柿里,整个人从江见川的身后贴过去,垫着脚往锅里看:“炒的什么?”
“小炒黄牛肉。”
江见川单手颠锅,“哗”一下从锅里窜出一人高的火来。
许星雪吓得往后一仰,听见江见川的笑,赶紧跑了。
许星雪是个无辣不欢的人,江见川一直觉得生错了地方。
不理解,但尊重,这次做了三个菜,两个都是红彤彤的。
小炒黄牛肉,醋溜土豆丝,还有一道半成品的辣子鸡,江见川吃不了辣,但又看着眼馋,一筷子菜配上几筷子的米饭,还要哐哐干白开水。
许星雪边吃边笑,说他人菜瘾还大。
倒也是一点不假。
饭后,江见川穿把碗筷收拾收拾端到厨房去洗,许星雪这个没做饭的有点心虚,慢半拍地跟过去,也卷了衣袖要帮忙。
江见川往旁边一顶胯,把她挤出去:“你洗我不放心。”
许星雪瘪瘪嘴:“我也不至于什么事都干不好吧?”
水流沙沙,淌过江见川的指间。
“你在家就不怎么做家务,在外面还让你做吗?”
父母宠着的姑娘就不应该去别的地方吃苦,就算江见川管不着许星雪的后半生,但他至少管得着许星雪在自己这里和在家里一样。
“你好贤惠呀!”许星雪趴在厨房的门边,一脸欣慰地看着江见川,“我以后找个男朋友像你一样就好了。”
江见川的动作一顿。
许星雪乐呵呵地回客厅逗猫去了。
她总是这样,无缘无故就会把话题牵到另一个维度,像个渣女,撩完就跑,还不自知。
轻飘飘地说完,轻飘飘地放下,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话跟一阵风似的,压根不往心里去,转头玩猫逗狗去了,留下那个傻的在原地发呆,纠结着要怎么消化。
江见川一个碗洗了十分钟。
洗得那是一脸怨气,满腹冤屈。
他再出来,看见许星雪手里捏了根猫条,问能不能喂。
江见川随便嗯了一声:“你洗澡吗?”
“不洗,”许星雪头也不抬地就下命令,“你也不许洗。”
江见川无视了她的话,回卧室拿了衣服,直奔浴室“咔嚓”一声落了锁。
许星雪惊讶于对方这个丝滑地防守动作,她手里还有猫主子伺候,压根没能追得上江见川,偷看是没什么指望了,就只好放任对方洗他的澡,自己继续喂猫去了。
江见川的这个澡没洗多久,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上的黏腻,也是怕高烧复发,所以在出浴室前把头发吹干,身上也穿得严严实实。
许星雪颇为满意。
“衣服放那儿,我来洗。”她把手往沙发一指,一副颇为熟络的样子,“你去把药吃了。”
阳台连着外面,她怕江见川出去了受凉。
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江见川心头一暖,停在那儿笑盈盈地看她。
“我会用你家洗衣机,”许星雪从地上弹起来,双手往阳台一伸,堂堂介绍,“我都给你洗过一次了。”
江见川抬了下眼,看见阳台挂着衣服,应该是昨天晚上洗的,洗的还都是他贴身的里衣。
内心有点复杂。
“不谢谢我?”许星雪等着埃夸,像只昂首挺胸的大白鹅。
“想我怎么谢?”江见川推开阳台门,还是没让衣服过许星雪的手。
许星雪连忙跟去阳台:“你还让我不跟你犯呛,你哪里听过我的话?”
她夺过江见川手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又反手把人推进了房间。
柔软的掌心按着对方的后腰,触手不过薄薄的一层睡衣。
许星雪皱着眉嘀咕:“高烧刚退就穿这么薄,还往外面站,我可不想再伺候你一夜了。”
江见川:“……”
这话怎么听怎么扎耳朵。
许星雪熟练地倒了洗衣液,在洗衣机上“嘀嘀”按了几下。
等到回了客厅,她才觉得指尖黏腻,低头搓搓闻闻,发现洗衣液沾了一点在她的指腹。
有点好闻。
江见川正坐在沙发上挠三花的脑袋,见她半天没说话,便问怎么了。
“粘上洗衣液了。”
许星雪去卫生间洗了手,回到客厅坐下,总觉得刚才的味道依然还在。
又低头闻闻指尖,淡了不少,于是她在空中嗅嗅,然后就这么皱着鼻子,一路嗅到了江见川的身上。
江见川:“……”
他伸出食指,抵在许星雪的额上,把她的脑袋推离自己的肩头。
许星雪就着这个姿势,大眼睛眨巴两下:“你说你一个男生,为什么买这么香的洗衣液?”
江见川抽了下嘴角,欲言又止:“办电话卡送的。”
许星雪:“……”
会宁这边福利这么好?
江见川抬了下自己的手臂,也学着吻了吻:“也没那么香吧?”
他的肩膀很宽,直着脊背坐着,整个人都显得高大。
就连胖成球的三花猫蹲在他膝上都显得娇小了不少。
许星雪看着这一人一猫,只觉得心也跟着软了不少,也不去管什么洗衣液的事了,去卧室拿了温度计出来,往江见川的耳朵里“滴”了一声,正常体温。
“不错,”她十分满意,“继续保持。”
养宠物其实是一个挺好的信号,把宠物养得这么好,最起码还是有点热爱生活的。
“真羡慕你,”许星雪说,“我在宿舍都不能养猫。”
平江大学的校园里也有很多猫,许星雪平时在上课的时候都能遇见,还拍了不少照片。
她兴致勃勃地划拉着手机相册,也不避忌,就这么给江见川看。
江见川斜过目光,看许星雪指尖划过的相册小图,不是吃的喝的就是小猫小狗,再者是天空白云,于是莫名就放心了不少。
两人难得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聊天的时间。
高中没法儿心平气和,大学就直接没法儿见面。
他们分开了近一年时间,两人似乎都变得成熟了不少,最起码彼此不跟个炸弹似的一点即燃,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友好的沟通。
他们说了很多,说以前高中的事,说谢昭说宋禾。
也说了之后大学的事,说江见川怎么把一天掰成四天过,许星雪怎么拒绝了一个又一个奇葩的男生。
话题的延伸突然让许星雪想到田杉月,便忍不住问及江见川,自己前两天给他发信息介绍对象的事。
原本江见川还笑着的,一听这茬,脸上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闲得没事干给我介绍什么对象?”他似乎有些不悦,语气也重了几分。
许星雪不明白他
生哪门子的气:“你不愿意就拒绝好了,我又不是非要牵这根红线。”
和平的话题结束了,再说下去得开吵。
江见川看了眼时间,问许星雪睡不睡觉,许星雪把腿一蹬跳下沙发,表示当然要睡。
她憋着气,踩着拖鞋一路啪啪进了卧室,面朝下往江见川的床上一扑,只觉得刚才那股香香的洗衣液的味道糊了她一脸。
洗衣液的味道正常,床上又洗衣液的味道也正常。
但这个味道在许星雪的心里和“江见川”这个名字挂了钩,再闻着就觉得奇奇怪怪起来。
多少还是有些别扭的。
许星雪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思考着这份“别扭”来自于哪。
江见川无奈地跟过去,用膝盖顶了下许星雪打在床边的小腿:“起来。”
许星雪闭上眼,也不想思考了,直接在床上耍赖:“不起。”
江见川又叹了口气,弯腰拉她的手臂:“快起,我把床单换了。”
江见川的四件套不是深灰就是深蓝,跟许星雪明亮的床单相反,主打一个深色调性冷淡风。
换完床单之后,许星雪的那份“别扭”少了一点,把自己裹进被窝里也没之前那么嫌弃。
她看江见川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厚重的长款羽绒服出来,露了半张小脸出来问他干什么。
“还真想跟我一起睡?”江见川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我介意行吗?”
他出了卧室,在沙发躺下,往自己身上盖好薄毯,又加了一件羽绒服,凑合能睡。
结果刚把这临危受命的“被子”盖好,许星雪跑过来哗啦一下全给掀了。
“你生着病呢,怎么能睡沙发呢?”
江见川坐起身,像个被抄了家的流浪汉,把自己七零八落的被子又扒拉扒拉回来:“你总不能让我睡地板吧?”
“你睡床啊!”许星雪气急败坏,“那床那么宽,睡我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江见川头疼得闭上了眼:“行了,你赶紧去睡觉,我不可能跟你睡一张床,阿姨问起来我也没法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我妈又不问,”许星雪扯着他的手臂生拉硬拽,强行把江见川从沙发上拖起来,“你去卧室,我睡沙发行不行?”
放着一个病号在客厅挨冻这事儿许星雪怎么都不会让它发生,可是当挨冻的变成了自己,她卷着小毯子在沙发上睡了没一会儿就扛不住了。
“好冷啊!”
许星雪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包得像个幽灵,“哐”一下就窜到江见川的床上,“不行不行,我也要睡床。”
江见川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身边的床板一陷,接着许星雪卷着被子,就像一条活动的春卷一般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身边。
他下意识就要起身,可姑娘家的手臂往他胸前一拦,硬是把他活活按了回去。
“你不嫌冷吗?不嫌麻烦吗?睡觉,明天还要出去玩呢,别起不来!”
许星雪说完,把毛毯往自己头上一蒙,安静了。
江见川本来想走的,但是看许星雪这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也起了玩心,用手肘撑着上半身,另一条胳膊伸过去扒拉她蒙在头上的薄毯。
“真睡了?”
姑娘家的长发散着,他顺着边缘摸到了柔软的发丝。
手指微微一顿,很快松开,然而几乎是同时,许星雪一脚踢开被子,愤怒道:“你还睡不睡了!”
披头散发像个女鬼。
江见川反而笑了出来。
“笑什么?”许星雪用枕头拍他的脑袋。
江见川偏头躲了一下:“以为你多气定神闲呢。”
两人闹过了,也笑过了,最开始的那点别扭少了许多,许星雪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我们讲究那么多干什么?江见川,你别跟我生分。”
许星雪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江见川会像去年那样淡出她的生命。
因为她知道,对方来到会宁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躲一些人,许星雪不想做那其中之一。
本以为会得到江见川果断决绝的否定答复,可出乎意料的是,江见川那边反而沉默了下来。
许星雪顿感不妙,转头看向江见川,横过去手臂往他胸口就是一巴掌。
江见川被打得一咳。
“江见川!你不会真想着——”
“我不是回去了吗?”江见川打断她的话。
回去是回去了。
可这一句回答,基本算是变相承认了他真的和许星雪生分过。
许星雪一怒之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控诉:“江见川!你个白眼狼!”
江见川耐心解释:“我当时以为你和谢昭在一起。”
陈年往事又被提起,算不完的旧账,翻不完的黑历史。
“那算什么理由!”许星雪着急上火,“就算我真和谢昭在一起你也不至于那样!江见川,如果我以后再谈个男朋友,你是不是又要开始失联了?”
江见川没吭声。
于是许星雪脑袋上的火更大了:“你这样根本就是——”
根本就是不重视她。
但许星雪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
脑子里气呼呼地想一下,闭上眼不想跟江见川一般见识了。
“那你别谈。”江见川突然冒出一句来。
许星雪:“……”
还真是挺冒昧的。
“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许星雪感叹,“我在千里之外都想着给你找个对象,你却在这里让我别谈恋爱。”
“是啊,”江见川也跟着慢悠悠地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也不知道在跟风些啥。
事实证明,人和猪是无法沟通的。
许星雪想,这跟养了只白眼猪也没什么区别。
但这猪到底是自己养的,白眼翻到天上,那也只能屁颠颠地跟着,许星雪发觉自己对江见川简直就是不计较得失后纯粹的付出,把她这种伟大的感情暂且定义成母爱。
“我总不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吧。”许星雪妥协道。
“可以等到我谈之后再谈。”江见川答。
许星雪想了想,觉得这其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她在昏暗中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
“那你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耽误我吗?”
“我今年努力。”
“真的?”
“再说。”
“……”
夜深了。
许星雪在叽里咕噜中睡着了。
江见川靠在床头,微微侧身看过去一眼,卧室里的暖气足,裹着薄毯也不会冷。
但许星雪怕冷,江见川便起身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又拿起刚才的羽绒服,走去客厅的沙发上睡下。
头部稍微垫高了一点,半阖着眼睛可以看见半掩着的卧室门。
三花猫跳到他的脚边,江见川抬手搓搓它的脑袋。
“睡吧,傻猫。”
第16章 第16章很容易让许星雪发觉他是……
半夜里许星雪是被热醒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上就多了一床特别厚的被子,跟座山似的压着她,把她闷出一脑袋的汗。
等她爬起来发现罪魁祸首已经不在身边,早上七点半,江见川正在厨房忙活。
许星雪把门拉开一条小缝,把脑袋塞到里面。
不得不说,江见川贤惠是真贤惠。
学业事业两手抓就算了,做饭家务也跟得上,虽然江见川这些许星雪都知道,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高中以前就总觉得对方是个只知道吃的无脑豪猪,果然距离产生美,他俩以前天天叠一块,看见了都要翻个白眼再走的,什么美能看见?
江见川手里还端着豆浆,听见脚步回头看,许星雪乱着头发,跟只没睡醒的猫似的,冲他笑着一眯眼。
“早上好~”
因为刚醒还未开嗓的声线带着一丝丝的哑,像是被阳光晒干了的橘子皮,粗糙的、有着清淡的好闻的甜味。
江见川勾起唇:“怎么没睡懒觉?”
许星雪抹了一把脑壳:“看到没
,我热得一头汗!”
她转身去卫生间洗漱,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什么被子太厚、暖气太足,又抱怨北边竟然这么快活,她在平江受的那些冻又算什么。
小姑娘絮絮叨叨,嘴跟会宁的雪一样碎。
她
许星雪没有发现江见川昨晚睡的沙发,江见川也就没说。
他自顾自地准备好早饭,刚洗好豆浆机,手机响了起来。
对方似乎也是刚醒,哑着声音说看见了江见川请假的信息,问他身体好点了没。
江见川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把早餐端去客厅:“已经好了。”
“你这声音,中气十足啊,我还以为你终于扛不住了才请的假。”
江见川心情不错,又折回厨房拿筷子:“嗯,朋友过来了。”
对方捕捉到了话中关键词,瞬间也不困了,八卦地追问:“朋友?哪个朋友——”
“江见川,”许星雪打开卫生间的门,“水不热。”
话筒那边“哦豁”了一声,没等江见川在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好像被误会了。
“你在打电话啊?”许星雪的音量瞬间小了一个度。
“没事,”江见川搁下手机走过去,“热水器没开吗?”
他们吃完早饭就出门,今天打算去附近的冰雪世界玩一玩。
路有些远,江见川开车过去。
许星雪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着一起去了地下车库。
江见川买了辆二手小轿车,外表看着挺新,纯代步的话还是挺划算的。
许星雪坐在副驾,看见江见川熟练地启动车辆,还觉得有点陌生。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江见川单手按在方向盘上:“暑假。”
许星雪回忆了一下:“都没听你说过。”
何止没听说,他们那时候就没联系。
“找了份兼职,人家要求要会开车,顺手就给考了。”
许星雪好奇道:“什么兼职?”
“律所的实习生?”江见川也说不好,“被当成苦力用了一个多月。”
“你还去过律所呢?”许星雪惊讶得不行,“你不是学的物理吗?”
“招的纯牛马,”江见川笑了,“谁管你学什么专业。”
刚来会宁的那一段时间绝对是江见川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辛苦,但又自在。
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过去,现在也能说着笑着当做聊天的谈资。
可许星雪却听得出寥寥几句后的辛酸,像把铁刷似的从头到尾,刺得人面目全非。
她把头偏过去,视线停在江见川高挺的鼻梁。
对方侧脸优秀,睫毛轻垂,没了少年时的毛躁幼稚,反而多出几份属于男人的沉稳。
许星雪皱了皱眉,这样的江见川她觉得有些陌生。
车子驶入上坡,江见川瞥她一眼:“安全带系上。”
许星雪低了下头,连忙抬手伸去右上方,摸到安全带往下一拉。
她带着手套,没把插头捏紧,快要卡到槽口时突然松开,快速抽回。
碰巧这时她低着头,于是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安全带往下巴上弹了一下。
许星雪“啊”了一声,一把捂住嘴巴,整个人像只呆头鹅似的愣在那里,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江见川刚出停车场,还没出小区,见状把车停在路边,拉了手刹查看情况。
“怎么了?”
他摘了安全带,把上半身探过去。
手指隔着手套点在许星雪的手背,对方没有反应,又微微拿远了些。
“刮着脸了?”
“唔……”许星雪把手放下来,三下五除二摘了手套,指尖点在下巴上,往江见川那边偏过脸,“这里好疼啊,破了吗?”
姑娘家的皮肤白,稍微有些刮蹭都红得明显。
江见川用指背往上贴了一下。
他的手指不凉,但许星雪的皮肤更热。
只是轻微的碰触,却像火星子似的烫得他手指一蜷。
“红了,但没破。”
“你这个安全带!”许星雪开始怨天怨地,“刚才它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江见川被她的话逗笑:“要我把车拆了给你解气吗?”
许星雪翻了个白眼:“你拆。”
江见川不跟她斗嘴,朝右边探过身子,左臂从许星雪的身前伸过去,拉住右上角的安全带往下一扯,“咔哒”一声,插头扣进了槽口里。
许星雪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整个脊背都贴在椅背上。
江见川刚才毫无预兆地探过身,靠近她的那一侧肩膀几乎就挨着她。
许星雪又闻到了熟悉的洗衣液的香味,她想到了那处晾着衣服的阳台。
男女生的里衣还是有着些许的区别,许星雪拿着衣架往上挂的时候其实是发现了的。
但是当没发现。
这事儿就像许星雪和江见川相处这么多年间无数个细小的尴尬一样,在当时可能会有点影响,但脑子里过一遍,很快也就忘了,许星雪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偏偏这份尴尬沾上了一点味道,不仅让许星雪这时候重新想到了,还重新尴尬了起来。
江见川察觉到了许星雪的异常。
“怎么?”他把自己的安全带也扣上,放下手刹时朝身边投过去疑惑的目光,“突然不吭声?”
一只叽叽喳喳的鸟突然没音了,不是死了就是憋着坏。
江见川太了解许星雪了,这人看上去阳光灿烂人畜无害的,其实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时不时就能炸他一个哆嗦。
“没怎么。”许星雪回过神来。
车里开着暖气,她觉得有点热,把帽子也给摘了。
细碎的头发绒绒的,像炸了毛的猫,江见川单手扶着方向盘,瞥她一眼,又一眼。
许星雪感受到了这份目光,只觉得心底的那份尴尬又加重了几分,于是装腔作势起状态,更加恶狠狠地瞪回去。
红灯亮起,一百多秒。
江见川踩了刹车,正过脸,视线投向前方,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心情这么好。
“你笑什么?”许星雪嫌弃地看过去。
江见川的左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还是笑眯眯的,偏头接着许星雪的目光:“嗯?不能笑?”
许星雪瞪大眼睛。
说话就说话,说话前还“嗯?”一声是什么毛病!
这豪猪的声音怎么沉了这么多?许星雪对江见川的声线还停留在对方因为下棋上瘾把钱输完然后拽着她的衣服说“悔一手,就悔一手”的时候。
会宁是个什么地方?
也就半年时间能把江见川改造成这样?
“你好好说话。”许星雪把自己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抠下来,往前看,红灯还有七十多秒。
“嗯?”江见川又“嗯”了一声,“我有不好好说话吗?”
他还在笑,眼睛弯起来,眉骨上方搭着细碎的刘海,看上去依旧很少年,却又跟过去的江见川有所区别。
红灯转绿,车流缓缓前挪。
江见川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搭在车窗上,手指支着脸,隐约能看见衣袖下藏着的一小块表带。
他穿了一件上灰下黑的圆领毛衣,外面搭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
车里不冷,所以敞着怀,袖口束着,手臂抬起来时露出一截凸起的腕骨,和女生不一样,江见川的骨骼看起来格外坚硬。
不知道是不是背景加成,坐在驾驶座和坐在教室里的分明是同一个人,却给了许星雪完全不同的感觉。
眼下的江见川性别特征更明显了,很容易让许星雪发觉他是个男的。
虽然这在以前也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以前许星雪遇着江见川第一反应绝对不是他们的性别。
难道是年龄大了?又或者生分了?
竟然觉得宋禾他们喜欢江见川也不是没道理,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可以前她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许星雪有点烦躁。
分开不过一年,江
见川跟中了邪一样,具体有什么区别许星雪也讲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这头猪变了,变得骚包了不少。
成骚猪了。
“你这样……”
许星雪话说一半,顿了顿。
江见川挑了下眉:“怎么?”
许星雪摇摇头:“怪恶心的。”-
江见川来会宁虽然也快一年了,但不是忙着上课就是忙着上班,其实还真没怎么出去玩过。
许星雪这次过来,他也顺便给自己放了个假,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
晚上,为了避免再一次被许星雪按在同一张床上,江见川就近定了两间房,不打算回去。
许星雪就像一只没见过雪的热带水果,一头扎进冰天雪地里,简直玩疯了。
刚好一天没过瘾,就原地休息又疯了一天。
星期六的下午,两人打算随便吃点饭就回去。
结果不巧,误入一家酒馆。
许星雪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的同时也兴奋,大言不惭地吹嘘着自己的酒量,自信满满闷头就是两杯小酒。
结果喝完倒头就睡,喊都喊不起来。
江见川哭笑不得,只好提前结束了这一趟休假,开车重新回到了大学附近。
一路上,许星雪在车里呼呼大睡。
酒品挺好,喝醉了除了睡觉也不发酒疯折腾人。
车库里,江见川把车停好。
周围很安静,他没叫醒许星雪,估摸着叫也叫不醒,就只是偏头看着姑娘家红彤彤的小脸,接着同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静静眯了一会儿。
车厢狭窄,他们的呼吸被关在一起,带着点酒气,是浅浅的醉。
空气中氤氲着暧昧,在昏暗的环境里肆意发酵,仿佛让人置身于晚间的酒吧,她因为新奇在人群中乱窜,又因为不知所措重新黏回他的身边。
“有人跟着我。”
许星雪揪着江见川的衣领往下拉,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江见川皱起眉,抬手握住许星雪的肩头。
他直起身,以一个绝对保护者的姿态向尾随而来的男人报以居高临下的蔑视。
两人动作亲密,男人识趣,转身离开。
江见川脸上的寒霜未褪,下一秒,许星雪眨巴眨巴眼,就这么在他的怀里笑开了。
“江见川,你好凶哦。”
于是他顿了顿,也跟着笑起来。
可那只手却依旧握着她的肩头,没有松开。
“别乱跑了,”江见川说,“想去哪,带着我。”
“想去喝酒,”许星雪丝毫没有在意他们几乎贴在一起的身体,只是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在江见川的怀里抬手比了个“十”,“我要喝十杯!”
还喝十杯呢。
江见川想想就好笑。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脸偏向右边,睁开眼睛看了会儿,摘了自己的安全带,再伸过去一条手臂,也摘了许星雪的。
“醒醒,到家了。”
许星雪睡得忘乎所以。
意料之中。
江见川只好先下了车,本想直接把人抱出来,但又临时发现许星雪的双手光秃秃地搭在腿上。
于是他又去车后座翻了半天,翻到了沾满雪水的手套,车下抖一抖,捏着许星雪的手指给她套上。
接着围巾帽子全上脑袋,直到把人捂严实了,这才抱下车,一脚踢上车门。
许星雪穿得跟个球似的,没什么着力点,抱还真不好抱。
江见川就跟端盘菜似的,没走几步就抓不太稳,放下来改成背着。
许星雪被折腾醒了,半梦半醒中也知道把手臂挂在江见川的脖子上,搂着。
她睡得迷迷糊糊,把脸往暖和的地方贴。
口鼻温热的呼气从江见川的领口直接灌进去,痒得他脑袋一歪,许星雪头上的帽子掉了。
江见川“哎”了一声,哭笑不得:“你给我增加难度呢?”
他弓着腰,蹲下身,一只手兜着许星雪,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帽子。
一个标标准准负重深蹲。
许星雪在他的身前给他拍了两巴掌。
“棒棒!你的球技真是……越来越……咦?”
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他们不在球场边。
“马屁打马腿上了吧。”江见川打趣道。
“没关系,”许星雪晃晃小腿,大着舌头说,“马高兴就行。”
醉汉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江见川也是脑子有病,非要去纠结个逻辑:“你怎么知道马高兴了?”
许星雪一蹬腿,不高兴了:“马不高兴吗?”
江见川也是不解:“我怎么知道马高不高兴?”
“可我觉得马很高兴啊,”许星雪蔫蔫地趴在江见川的身上,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无精打采,“我来就是让马高兴的。”
江见川脚步一顿。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又抬脚继续往前走着。
“这样啊,那马的确高兴。”
第17章 第17章“我是渣女,我变心了,……
许星雪两杯小酒下肚,眼一闭直接睡到隔天。
早上九点,来电铃声在脑子里跟苍蝇似的响了两圈,这才吵得她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臂,迷迷糊糊地摸去声源,抓住手机,再像仓鼠一样“唰”一下缩进被窝。
话筒那边传来王清霞的声音,她喂了一声没个回应,就知道自家闺女应该还在睡懒觉。
“你今天不是回平江吗?几点的飞机?还不起床。”
许星雪把话听进耳朵,没听进脑子,不怎么理解,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草草地“嗯”了一下,发出一声茫然无知还带着点哑的应和。
“这都几点了,”王清霞叹了口气,“在别人家还跟在自己家一样?”
许星雪翻了个身,呜哝两声:“江见川又不是别人。”
“那小川也是男生啊!”王清霞无奈地说,“非得让人男孩子去掀你被子啊?”
许星雪皱了皱眉,想说一句“他又不是没掀过”。
但脑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又想起来江见川上次掀她被子好像都还是很多很多年前他们刚上小学的时候。
那时候江见川的妈妈还在,为此时还特地把江见川压到许星雪家里道歉。
许星雪本人倒是没什么关系,稀里糊涂地就给原谅了。
后来王清霞专门找她谈了次心,说的就是性别相关的问题。
那是许星雪第一次接触到“男女有别”这个意识,脑子里过了一遍,转头就忘了。
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星雪慢慢长大了。
初中那会儿,男生和女生的关系变得敏感,只要稍微有一些接触,都会口口相传成疑似早恋。
许星雪和江见川是最初的那批受害者,因为两人一起上下学,所以有关他俩的风言风语传得满学校都是。
许星雪一个姑娘家,年纪小脸皮薄,从此之后离江见川远远的,见着人恨不得都绕道走。
不过也就表面生疏,一旦脱离了学校,还是有话说话。
特别是江见川的父母离婚之后,虽然许星雪怕江见川难过有意接近,但江见川也多出一些“狗咬吕洞宾”的白眼狼举动。
许星雪把那一切都归为他们这个年龄段男生令人讨厌的通病:臭屁。
他们那时候还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学校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就算一个星期不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像现在,如果不说话,就好像断联似的,就真见不到了。
“……”
许星雪握着手机,就这么华丽丽地睡着了。
王清霞这边讲不通,就转手打给了江见川。
江见川正关着厨房门做菜,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没听见卧室里的动静。
不过许星雪的航班班次他都知道,也算过路程。
因为距离不远,就算中午吃一顿饭,下午开车也能不急不慢地赶过去。
王清霞稍稍放心了一点。
“自己做饭还是健康的,”她在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雪雪天天在学校里也不喜欢吃食堂,一个星期能有五六天都往外跑,我都担心她吃坏身体。”
提到许星雪,江见川的声音也轻松不少:“她一直不都喜欢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阿姨你就放心吧,钱花完她
就老实吃食堂去了。”
这简直跟许星雪高中的时候一模一样,零花钱多的时候海吃胡喝,没钱了就知道五毛五毛的掰着算了。
王清霞笑得不行:“你是了解她,不过她吃也就吃了,吃个两三年总归吃不出毛病来。不像你,容易过敏,就少在外面吃那些东西。即便雪雪不去你那,也要经常自己做饭吃,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这个五一你要是有空,就和雪雪一起回平江来,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从两个小孩初中开始,王清霞就一个人操着两份心。
许星雪的成绩就像过山车似的,人还不怎么听话,咋咋呼呼的喜欢跟她唱反调。
虽然相对而言江见川乖巧了不少,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有事都藏着,王清霞也不好直接干涉,所以就让许星雪多关心关心对方。
一来二去六七年,王清霞其实早就把江见川当成自己的孩子。
而那些类似母亲的叮嘱,近几年江见川也只在王清霞的口中听过。
他勾着唇角,轻声应下,说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星雪再次从梦中醒来。
她的手机还保持原样握在手里,眯着眼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她迷茫着爬起来,感觉自己的天灵盖还没打开。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低头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都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
哦,她昨天喝醉了。
怪不得这么热。
许星雪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出了门。
江见川正蹲在阳台边喂猫,听见身后有动静,拧着上半身回头看,许星雪乱着头发,蓬头垢面。
“醒了?”他话里带着点笑。
许星雪笨重地点了一下头,拖着双腿往卫生间里走:“你怎么没喊我?”
“时间还早,”江见川把猫条一股脑挤进猫碗,起身走过餐桌,顺手把桌上深绿色的杯子端过来递给许星雪,“头疼吗?喝点。”
许星雪还有点懵,别人给什么她就接什么。
接到手里低头看看闻闻,是一杯果汁。
“没刷牙呢,”她嗡里嗡气的,“刷完再喝。”
一夜宿醉,许星雪的头还是有点疼的。
不过她喝得不多,疼痛感尚且可以忍受,主要是怕一会儿在飞机上会不会晕,所以许星雪洗漱完毕捧着那杯橙汁仰头“咕嘟咕嘟”就是一通喝,喝完了,咂咂嘴,觉得不错,杯子往江见川面前一递:“还有吗?”
江见川接过来,去厨房给她切橙子去了。
许星雪跟过去,顺着牛腩的香味跟个饿死鬼一样飘去炉灶,把锅盖一揭,水蒸气迎面扑来,她“哇”了一声,不仅酒醒了,甚至口水直落三千尺。
江见川处理完橙子,又去盛饭。
榨汁机“嗡——嗡——”缓慢地转着,许星雪抽了双筷子,从锅里率先夹起一块牛腩,吹吹吃进嘴里,又用舌头炒了一遍。
“好吃好吃!”
她含糊着发出赞叹,冲江见川疯狂竖着大拇指。
江见川把一碗饭放下,又去盛第二碗:“有这么好吃?”
以前做饭没见许星雪这么捧场,分开一年人倒变得虚伪了起来。
“真这么好吃,”许星雪又回头夹了一块,用另一只手托着递到江见川的嘴边,“你这次绝对超常发挥。”
对方有点高,她得抬着手臂。
江见川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饭勺,稍微停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就从善如流地歪了一下身子,偏过头从许星雪举着的筷子上把那块牛腩给叼走了。
“怎么样?”
许星雪把手按在操作台边,满怀期待地看着江见川,就像这锅肉是她做的一样。
江见川挑了下眉,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是不错。”
“我就说吧!”许星雪乐颠颠地找盘子盛菜去了,“你现在做饭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她好满足得很,痛快地玩或者吃顿饱饭就能快乐得忘记一切烦恼。
等到吃饱喝足坐上去机场的车,许星雪和江见川之前那些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
路上,她收到了田杉月的信息,问什么时候到校。
许星雪回复过去,两人一来一回聊起了天。
江见川开车之余斜过视线,看她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便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许星雪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完成的使命,登时来了劲,热情地向江见川介绍她的亲亲好室友。
江见川冷着脸一路上再也没说话。
到达机场,还有半个多小时检票,江见川和许星雪来的还是有点早了。
“你有毛病,”许星雪在安检口外的等候区找了个座位坐下,“我不就提了一句吗?你至于又不理我吗?”
她觉得江见川这一年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以前没见他这么容易就生气。
“不是不理你,”江见川坐在她身边,“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说你不愿意呗——”
“我不愿意。”
好家伙,这次接话接这么快。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说今年努力?”
“我努力,不是你努力。”
许星雪:“……”
好像是这个理,但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并不是觉得江见川就一定要和田杉月谈恋爱或者怎么样,毕竟爱情这玩意儿不是个讲理的东西,那得看缘分。
但江见川这个抗拒的程度有点太剧烈了,许星雪觉得但凡他真想找个对象都不会反应这么大。
“我把陈柏介绍给你你愿意吗?”江见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许星雪都没转过来弯:“啊?”
“陈柏,”江见川强调一遍,“他前两天问我你有没有对象。”
许星雪瞪大了眼睛:“啊?!”
“啊你个头,”江见川歪了下膝盖,磕在许星雪的腿上,“我替你拒绝了。”
许星雪:“……”
就挺突然的。
“怎么拒绝的?”许星雪问。
“说你有对象。”江见川已经可以完全昧着良心睁眼说瞎话了。
“神经病。”许星雪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跟高中一样替我拒绝别人?就像隔壁班的宋胖子,虽然我不喜欢,但拒绝总应该让我自己去吧!”
“你自己去?”江见川嫌弃道,“万一那些人恼羞成怒得不到就毁掉呢?”
许星雪听完这话跟被雷劈了也没什么两样:“你在担心这个?”
他们好歹也是接受过义务教育的新青年,心理还不至于阴暗这样。
“偶尔,”江见川恢复正常,“反正你对他们又没意思,少显露善意比较好。”
许星雪还是觉得不对:“凭什么你要管我的事啊?我对谁有意思你都知道?”
“知道啊,”江见川玩味地一抬眼,“谢昭,你对他有意思,我也没看错吧?”
许星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那时候不答应?”
许星雪抽了下唇角,理不直气也壮:“我是渣女,我变心了,不行吗?”
但江见川却非常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一点头,确认道:“不喜欢了?”
许星雪眯了眯眼睛:“你套我话?”
江见川一摊手:“冤枉。”
江见川其实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之前过年回去的时候许星雪还在跟他生气,他就没继续追问。
不过主要还是这个问题他曾在半年前得到过谢昭的回答。
答得有点让人想入翩翩,那些话跟锁链似的绕着江见川,这几个月他越想越难受,最终还是忍不住想在许星雪这也要一个版本。
“就是这样,”许星雪一锤定音,“我的问题,和谢昭无关。”
江见川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许星雪也瞪回去,皱着眉,
撅着嘴,小巧的鼻尖扬着,有一股少女不自知的娇嗔。
她是漂亮的,江见川身边的男生没一个不说许星雪漂亮,他听着,从不参与讨论。
大概是听的时候脸太臭了,后来就没人在他面前讨论许星雪。
从小学到高中,江见川偷偷给许星雪处理掉无数烂桃花。
有的长得不行,有的人品堪忧,有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的命里克江见川。
反正都不行。
但唯有谢昭这朵,江见川不仅没处理,甚至还帮忙牵线搭了桥。
因为许星雪喜欢。
一票肯定权,许星雪的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矮子里面挑将军,丑鬼里面拔高个。
如果许星雪身边非要站一个除他以外的男人,江见川宁愿是个知根知底的,最起码是自己交心的哥们,人品那关过得去。
不夸张地说,他都快手把手地去教了,结果谢昭竟然都没把许星雪追到。
江见川真是匪夷所思。
“她根本不喜欢我。”
元宵节那天,谢昭仰头看着漫天的烟花:“你知道我俩为什么没成吗?”
他说着,从天上收回目光,偏头看向江见川:“因为你。”
江见川一顿。
“我说我介意你们的关系,她就特别干脆地放弃我了。”谢昭无奈地耸了下肩,或许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甚至前几天她听到我有女朋友之后也没什么反应。你猜如果有女朋友的换成你,她也会这样吗?”
江见川并没有接这个话茬。
“我爸妈几年前离婚了,初高中那段时间是她陪我走过来的,你拿我跟你比什么?”
他们有太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谢昭可能不明白江见川之于许星雪,或许更多的是责任和同情。
“哪个男的会允许自己女朋友心里有个更重要的异性?”谢昭苦笑道,“换成你你乐意吗?”
江见川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除非你和她慢慢淡了,你们总归不是一路人。只是江见川,你舍得吗?”
谢昭看着他笑,仿佛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
“舍得啊,”江见川也跟着笑,“这不正淡着吗?”
两千公里的距离正一点点把他们分开,时间的问题,每说一句都是漫长的别离。
他们的感情会慢慢淡掉。
或许。
“你要点脸吧,”谢昭笑着骂了一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淡着你回来干什么?看我来了?我可去你妈的吧。”
“……”
或许时间和距离根本没有用。
许星雪有的是手段,就不会让他们淡了。
江见川看向安检口立着的身影,微微张开双臂。
“许星雪。”
如果她回头——
江见川只想了这句话的前半段。
他都还没来得及去想接下来怎么样,许星雪就惊喜地“啊!”了一声,像坐在弹弓里弹射起步的小鸟,风风火火朝他冲了过来。
江见川迎上去两步,俯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少女的发上带着香,他把侧脸贴上去,下颚感受到薄薄的耳廓,一触即分。
许星雪什么都没感受到,她只想着快要登机了,便用力地在江见川的腰上勒了一下,甚至还颇为不自量力地想把这个一米八六的巨型豪猪抱起来。
努力了,但失败了。
江见川按着她的手臂,都给抱笑了。
“走了走了,”许星雪松开手也不忘臊一下他,“多大人了,还要抱抱呢。”
第18章 第18章“他远离了,他嫉妒啊!……
看着许星雪走进安检口,一步三回头地跟他挥手,江见川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目送那道背影消失,转身回到原处坐下,等着许星雪的那座航班快要起飞时,手机收到了对方的信息,说已经坐下了。
江见川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他起身,打算离开。
但走出一步,又停下,转身去看他们刚才拥抱过的道口。
江见川没想到许星雪会在这种场合,这样风风火火地扑过来给自己一个拥抱。
他们似乎很少拥抱。
即便是在江见川父母离婚、他最难熬的那年,许星雪也只是默不作声地陪在他的身边,安安静静的,像一朵能随时接住他的柔软的云。
所以在最初,他只是想着,回头就好。
就像五年前,江见川执拗地站在楼下,死死盯着自己母亲离去的背影,赌对方会不会不忍心重新折返回来。
可她越走越远,江见川又想,回头就好。
哪怕只是看我一眼。
却依旧没有结果。
他讨厌分离,却又选择的分离。
从江见川决定报考会宁大学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和许星雪一定会经历一场浩浩荡荡的分离。
他不想面对,所以逃避,在许星雪与谢昭看电影时默默地离开。
他先走的,不需要被人挽留,也不用去挽留别人。
离开平江,离开这个生他养他,却不属于他的地方。
他很想一走了之,抛下所有,包括许星雪。
虽然舍不得,但他不是圣人,他没办法平静地接受许星雪和谢昭在一起。
在他们面前,他会嫉妒得发疯。
可想念并没有让他好过,在会宁的日子比在平江要艰难。
没有许星雪在身边,江见川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能量在迅速地流逝。
他的心底沉着一尘不变的死水,所有情绪都变得十分虚假。
笑不是笑,哭也不会哭。
身体宛如一个被蛀空了的躯壳,日复一日完成着预先设定好的动作。
学习、工作、社交。
强大的学习能力和出挑的样貌性格让他在预设好的道路上畅行无阻,他很快就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建立新的社交圈。
不到半年,他就能在另一座城市浅浅地扎下根,在大雪纷飞中捡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奶猫,和他一样无家可归。
他很想去平江,也想回复许星雪给他发的信息。
可只是看到那一个名字就能让他心上一颤,他怕许星雪属于别人,却又亲手把许星雪推给了别人。
不在他们面前,他依旧嫉妒得发疯。
“猫猫起名字了吗?”
宠物店里,正准备做驱虫的医生问到。
江见川顿了顿,唇瓣一张一合:“雪雪。”
“好的,雪雪,”医生摸摸小猫,“是在雪天遇见的吗?”
江见川没再吭声。
倒不是雪天遇见的,是遇见时很想她。
冠一个名头,脱敏疗法,在回家时理所应当地喊一声她的名字,在叫猫,不是在叫她。
江见川进门后蹲下身,用手指挠挠雪雪的下巴。
他是笑着的。
片刻后,防盗门因为没有落锁而发出“滴滴”的警报,江见川这才放开雪雪,起身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密码锁在落锁时亮了一下。
江见川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门锁上,沉默了片刻,掏出手机给陈柏打了通电话。
“是许星雪开的门,她好像猜出你的密码了。”
江见川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电话那头,陈柏提醒他要不要换一个,毕竟这么好猜的话,别人可能也会猜出来。
江见川垂着眸,“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想直接去问问许星雪,但点开对话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他关掉手机,抱着雪雪窝进沙发。
就像几个月前,蜗牛一样缩在这件小小的屋子里,听窗外升空爆裂的烟花。
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愿远离开来,可他却又那么难过不知所措。
坚持走的路到底是否正确。
环顾四周时,他的身边已经无人作伴。
没有许星雪的半年,江见川像是死过一次。
而收到她的信息后,又活了过来。
依旧是许星雪。
一个矮了她快一个头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没什么力气,却永远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稳稳当当托住他。
——托住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蠢蠢欲动的贪念、伤痕累累的身体,以及疲惫不堪的灵魂。
就像当年江见川为了挽回父母,故意让自己过敏,幼稚地
想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却在家里无人问津到高烧不退。
他没能留下父母,却引来了许星雪。
那个姑娘慌乱地拉他起来,然后同他一起摔成一团。
沙发下她哭着抱住他,江见川当时迷迷糊糊地想:她比谁都重要-
许星雪下飞机刚好晚饭的点。
她们一寝室出门聚餐,顺便就把她接着,一起吃了顿饭。
四个小姑娘五天没见,隔了不知道多少个秋,凑一起后说不完话唠不完的嗑,叽叽喳喳跟群小麻雀似的说上一路都不带停。
于是许星雪就这么丝滑流畅地把江见川忘了个一干二净,手机放在包里也看不见一条接着一条的信息。
直到夜幕四合,她们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AA转账,许星雪一开手机被一大堆信息和未接来电淹没,这才发觉大事不妙,连忙把电话拨了回去。
话筒那边,江见川冷笑一声。
分明看不到对方,但那股低气压硬是顺着网线爬了两千公里,重重地压在了许星雪的头上。
她觉得江见川现在大概是个正襟危坐的皇帝姿势,而她就是那犯了死罪罔顾圣恩的奸臣,马上就要被流放宁古塔了。
不是,皇帝就在宁古塔。
“你再晚一个小时,我就要给叔叔阿姨打电话了。”
“你给他们打电话也没用啊,”许星雪小声逼逼,“他们也联系不到我,还让他们白白担心。”
江见川语气异常地平缓:“那我找谁?谢昭?”
许星雪直接挂掉电话。
因为手指按屏幕太过用力,指甲磕在上面,发出“哒”一下轻微的声响。
和她挤在一起的田杉月看过来:“你发小查岗呢?”
“什么查岗?”许星雪点开微信,把那些未读信息都给点掉,“下飞机忘跟他说了。”
剩下两个不知情的室友听见八卦,立刻把耳朵递过来。
“什么发小?发小还能查岗呢?”
“这五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不会背着姐们谈了个吧?”
许星雪简直无语死了:“我发小生病了我去看看他,什么谈了啊,他就跟我哥一样。”
一人抓住关键:“跟你哥一样,那就不是你哥了?”
“哇——”另一个室友惊讶感叹,“伪骨科——”
许星雪脑子一炸,一个往前突进,恨不得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可别乱说!!!”
寝室有了新的话题:许星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青梅竹马。
许星雪整个人保持着一种无比抗拒的态度,对所有的质问报以大no特no的回应。
“你们怎么就不行?”田杉月问。
许星雪拧着眉头摇头:“太熟了,下不去手。”
她和江见川都可以算是家人了,非得给他们头上安一个“爱情”的名头?玷污了他们这十几年纯粹的感情。
田杉月玩味地“哦?”了一声:“我不是说把他介绍给我吗?你怎么也没行动?”
许星雪才想起还有这茬。
“我有行动,我问了,他意向不强,可能是太远了,不想谈异地恋吧。”
她的话说的真假参半,田杉月眯了眯眼,半信半疑。
“他真这么说?”
许星雪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也就在田杉月一声声的质问中逐渐心虚:“他就说……他想自己努力。”
“然后就拒绝了你?”
“……嗯。”
“呵呵,”田杉月冷笑一声,“你这发小要对你没意思我田杉月三个字倒过来写。”
许星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还给我介绍男朋友呢!”
田杉月倒是挺意外:“细说。”
“一、一定要说吗?”许星雪好想逃,“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田杉月一把把许星雪兜回来,两人去食堂买了两杯奶茶,捧着绕着学校转了一圈,许星雪那些“前尘往事”大概就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给你介绍男朋友不还是因为你喜欢吗?介绍完了他半年没搭理你,这还不能表明心意吗?”
从未想过的角度,许星雪崩溃道:“这能表明什么啊?”
田杉月一拍大腿:“他远离了,他嫉妒啊!”
许星雪把头摇出残影:“不是的,他去会宁是因为——”
事关江见川的隐私,许星雪的话戛然而止。
“你别管他为什么去会宁,”田杉月直接挑重点来说,“单说他因为你的一条信息就能千里迢迢赶回来,还不足以说明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吗?”
“我在他心里当然是有地位的!”许星雪连忙更正,“他在我这也很重要啊!但那并不代表他喜欢我,就像我也能千里迢迢去会宁找他一样,难道我喜欢他吗?”
田杉月反问:“不喜欢吗?”
许星雪仿佛一只被掐住脖颈的大白鹅,因为太过震惊而失去了人类的语言,发出“嘎”的一声破音的疑问。
田杉月拉过许星雪的手,叠着手背按在她的胸口:“你难道可以肯定自己对他没有半分遐想吗?”
许星雪只觉得自己心跳慢了半拍,然后毅然决然道:“没有!”
田杉月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
许星雪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半晌,田杉月率先撤了手。
“算了,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许星雪硬着头皮解释:“我根本没睡。”
田杉月咬着吸管,十分嫌弃:“你就继续玩哥哥妹妹的游戏吧,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她喝完奶茶,先一步去了图书馆。
许星雪留在原地,盯着路边的灌木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该心如止水。
只是——
许星雪的目光发虚,焦距不定。
颤颤地抬手,将微微发抖的指尖按在心口。
我会喜欢江见川吗?
不能吧?
反复否定,反复确认。
可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光是这么想着,就已经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耳尖发热。
手机收到信息,暂时打断她的思路。
许星雪猛地回到现实,低头开屏幕的同时,悲惨无比地发现是江见川的信息。
【巨型豪猪:吃饭没有?】
【巨型豪猪:在喂猫。】
【巨型豪猪:[图片]】
简单的询问,不过几个字,许星雪仿佛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手机。
江见川大概是蹲着拍的照片,拍猫的同时也拍下了半扇大门。
也就是这半扇大门,让许星雪突然想起来,江见川的门锁密码是她的生日。
完了,许星雪想。
她在心虚个什么劲。
第19章 第19章“江见川,你在平江多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许星雪明显能感受到江见川给他发信息的频率增加了。
早上发早饭,中午发午饭,晚上发晚饭,一天三顿跟个播报机似的,许星雪吃的都没他准时。
更可气的是,江见川顿顿自己做,有鱼有肉有蛋有虾,伙食竟然还那么好。
有时候许星雪赶着早八连上四节课,在十一点多饿着肚子看见江见川发来一张油焖大虾的照片,隔着屏幕被钓得口水直流。
【星星雪:吃不到,撤回。】
【巨型豪猪:我吃得到,好吃。】
许星雪气得翻了个白眼。
不过馋归馋气归气,江见川能好好做饭健康饮食,她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对方是个娇宝宝,在外面吃东西万一过敏了,发起烧来身边得有人照顾。
所以田杉月的确不行,离太远了,来回机票不便宜,不能总让人家女孩赶过去。
但是如果在会宁那边找一个,江见川岂不是在那安家落户,再也不回来了?
许星雪想想就头疼。
江见川对此的态度是:你是让我找对象还是让我找保姆?
许星雪无言以对。
事后她又想想,觉得江见川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多少有些狭隘,反倒像一些封建主义大家长,一门心思想给自己儿子找个好归宿。
这怎么可能是喜欢呢?
话又说回来了 ,这分明就是母爱。
许星雪在近十天找了一百个理由去反驳田杉月的推论。
田杉月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多少带着点鄙视。
“是是是,对对对,你们是纯洁的兄妹关系,男女友情,母子亲情,可以了吗?”
许星雪觉得不可以,因为她觉得田杉月根本不是发自内心说这些。
田杉月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你发颠。”
许星雪活人微死,绝望地闭上眼睛:“我发癫。”
田杉月的一番话让许星雪小半个月寝食难安,就连给江见川发信息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不能回太快不能回太多,有时候拿着手机啃手指,纠结着说些什么才比较符合他们高中时的调性。
然而刻意地模仿总是欠缺点火候,许星雪在和江见川说话的同时总会想着对方本质上是个男生。
一些玩笑不能开,一些话题不能碰。
她跟江见川之间似乎隔了点什么,再也不像初高中时那样百无禁忌。
可能是成年了?
许星雪又在给自己找着借口,毕竟十八岁是一个分水岭,他们总不能一直像小孩子一样没分寸。
只是——
短时间改变态度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突兀。
或许得有个缓冲期。
所以在四月底某个周末的午后,江见川发来信息企图和许星雪闲聊时,许星雪并没有刻意隐瞒,直接表示自己来了例假正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没那个闲工夫和他敲键盘说废话。
江见川拨了通电话过来,许星雪闭着眼,气若游丝。
“最近吃凉的了?”
“……没。”
“没吃怎么会这么疼?”
“……我怎么知道!”
许星雪挺委屈的,虽然她前两天的确一口气吃了三根冰棍,但她现在肚子疼,江见川不关心就算了,打个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反正就是委屈。
江见川知道许星雪就这个德行,闭着眼都能算出来。
“嗯嗯嗯,”他懒得计较,“疼得厉害吗?”
“厉害,”许星雪瘪着嘴,“特别——厉害。”
其实躺着也还行,但许星雪闭着眼胡扯,她臭矫情。
江见川叹了口气:“中午吃饭没有?”
“吃了,”许星雪哼唧道,“室友给我带饭了。”
寝室里的窗帘隔光效果很好,分明是下午时分,只要拉严实了,屋里都黑漆漆的。
许星雪越聊越困,打了好几个哈欠,江见川催着她去睡会儿。
“我昨晚都没睡好,”许星雪的声音蔫蔫的,像泡在排骨汤里的馒头块,越来越低,“还好回来了,不然去你那可受罪。”
“在我这有什么受罪的,”江见川的声音低沉,隔着听筒像罩了层滤镜,显得格外温和,“以前这个时候不都我给你端茶送水?”
许星雪“嗤”一声笑出来:“哪有端茶送水这么严重?”
“没有吗?”江见川也笑了,“水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烫,阿姨不在家,你又想吃小馄饨,我跑了两条街给你买,你就吃了一口,剩下全进我肚子里了。”
许星雪闭着眼,听江见川絮絮叨叨说着。
不过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怎么现在回忆起来就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距离也会让时间拉长吗?
她的心里酸酸的。
“江见川,你在平江多好。”
许星雪应该是困迷糊了,脑子里想的什么,嘴巴就往外秃噜什么。
听筒那边没有立刻回应。
许星雪也没在等,只是就这么在沉默中慢慢睡着了。
再醒时是晚饭的点,田杉月回了寝室,在床下问许星雪还好吗。
许星雪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活着,迷迷糊糊睁开眼,人都没来得及动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醒了?”
她吓个激灵。
“谁在说话?”田杉月很明显也听见了,“你打电话呢?”
“啊?”许星雪茫然地撑着手肘,“什么电话?”
她在枕头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刚划开,低电量的提示直接弹了出来。
“哇哦,”田杉月吃瓜不怕事大,“让我来猜猜对方是谁,首先排除掉你单纯的发小兼朋友兼儿子。”
许星雪:“……”
她下床给手机充上电,再握着田杉月的肩膀把人推去对面的床位。
“好了你先闭嘴吧。”
田杉月阴阳怪气地“咦”了一声:“真见外,还防着我。”
许星雪当没听见,回到自己的桌前点开微信,发现自己已经和江见川打了三个多小时的语音了。
“你怎么没挂电话?”她皱着眉,声音还有点哑。
“你单纯的发小兼朋友兼儿子,”江见川那边传来噼里啪类似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谁?”
“……”
许星雪直截了当:“挂了。”
“等会,”江见川叫住她,“今晚平江有雨,你就别出去了。”
许星雪动作迟缓地扯了一截卫生纸:“不出去我吃什么?”
江见川十分干脆:“我给你点外卖。”
好粗暴好霸道好豪横,许星雪没什么感情地笑了声:“我不想吃外卖。”
“那怎么办?”江见川似乎也挺无奈,“我又不能立刻飞到你身边给你做油焖大虾。”
这话说得就有点伤感了。
“我是生理期,又不是瘸了瘫了,”许星雪稍微放柔了声音,“再说我又不傻,饿了会吃累了会睡,你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挂了电话,许星雪去了趟厕所。
拉开窗帘,屋外阴沉沉的,的确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她转头对田杉月说。
“听见了,”田杉月低头玩着手机,“刚才听过你单纯的发小兼朋友兼儿子的提醒。”
许星雪无语凝噎,走到田杉月的身后,两只手从耳侧伸过去,捧住对方的脸,左右晃晃。
“干什么呀?”田杉月合上手里的口红,往后仰头看她,“生理期雌性激素过剩,终于认清内心为爱奔赴了?”
“你哪来那么多词?”许星雪都给听笑了,“我解释累了,不跟你解释。”
黑云叠着夜色,气压低得厉害。
偶尔滴两滴雨珠子,看起来马上要有一场大暴雨。
许星雪躬下身,就着田杉月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面色苍白,猛地看过去活像个死了多年女鬼,便折回去挑了支口红抿了两下,让自己看起来有点气色。
田杉月在她身后,随手解了她的低马尾:“别这么小学生,散着头发比较好看。”
许星雪理了一下自己齐胸的长发,小半年没打理,发梢有点分叉:“被风吹会很烦。”
“漂亮重要,”田杉月把皮筋套在她的手腕上,“去烫个卷吧,适合你。”
“懒得去,”许星雪最终也没把头发扎起来,“我连妆都懒得化,还去烫什么头发?”
大学上了也快一年,许星雪其实也在学着怎么打扮自己。
就是人比较懒,嫌麻烦,化妆品里也就口红稍微用用,其他的都放着落灰。
她的五官立体,皮肤白皙,适合明艳的妆容。
就像现在,单单只是唇上点了红,连眉毛都不用描,乌黑的长发散下来,像水墨画里的一点亮色,和人擦肩都会被回头偷瞄几眼。
不过可惜的是今晚风有点大,散下来的发丝被风吹得张牙舞爪,许星雪临时抬手全给系上了,重新恢复小学生装扮。
到了食堂,田杉月又给她解了。
“信我,散着真好看。”
许星雪由着她去,反正食堂里面没风,散不散没差。
她们特地错过下课的时间,打饭的人不多,买了就能吃上。
许星雪没什么胃口,点了份看起来比较开胃的酸菜肉丝面。
结果没吃两口就饱了,搁了筷子坐那儿看田杉月吃。
田杉月让她多吃点,许星雪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又夹了两根面。
嘴里味如嚼蜡,眼里目光发直。
许星雪感觉自己都快吃睡过去时,她身
边坐下了个人。
下意识地抬头,是学长。
挺意外的。
“怎么了?”学长把碗放下,“看起来不太精神。”
许星雪顿时坐直了腰:“还好吧。”
田杉月杵着一边脸:“哎呀,学长,你看我精不精神?”
学长笑着和她打趣:“有你这胃口,不精神都吃/精神了。”
许星雪掏出手机刷朋友圈,没参与这场聊天。
一是她现在浑身没劲,连说话都不想张嘴。
二是寒假的时候和学长闹挺僵的,开学后许星雪都很少去参加老乡群的聚会。
一方面是过了刚开学的新鲜劲,觉得没意思,但也有一方面是不想再见着学长,毕竟一言不发就直接对着女孩子上手的男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田杉月不知道这俩人的具体情况,但也能察觉出来开学后许星雪很少提及学长,所以及时把话题拉到自己这里,避免三个人都尴尬。
可惜,学长不怕尴尬。
就在田杉月吃完饭,许星雪端起碗打算离开时,学长叫住了她。
“怎么不理我了?”
许星雪:“……”
这么明显的事还要问?
田杉月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有什么事吗?”许星雪蔫蔫地问。
“没事,”学长笑着耸了下肩,“就看你不太开心。”
“我困了,”许星雪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体面,“学长再见。”
事后,田杉月给许星雪分析了一下,学长应该是坏马想吃回头草。
许星雪表示管他好马坏马,是驴子吃回头草都不关她的事,因为她再怎么也是朵花。
田杉月哈哈大笑,使劲点点头:“或许你的确不应该散着头发,而是继续把自己打扮成小学生,省得是驴是马看见了都想往你这跑。不过我挺想知道,你怎么就把学长pass了?”
许星雪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寒假的事不是不能说,只是她觉得没必要说。
但田杉月想知道,那就当个八卦说出来聊一聊。
“我有个问题啊,”田杉月举手提出疑问,“你和你那个单纯的发小兼朋友——”
许星雪去捂她的嘴。
“哈哈我不闹了!”田杉月笑着推开许星雪的手,“你和你发小也这样吗?从不肢体接触?”
许星雪顿了顿,迟疑地摇了摇头,开口为自己辩解:“他就跟我妈一样——”
“所以就是除了他!”田杉月打断许星雪的话,一句话总结所有,“谁都不行。”
许星雪思考片刻,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虽然好像的确这样,但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我服了,”田杉月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那我再问你,你发小是不是除了你也不跟其他女生肢体接触。”
许星雪彻底没音了。
“你们这!还不在一起!”田杉月手心拍手背,恨铁不成钢,“你发小名片呢,推过来,我受不了了,我要强行让你们俩在一起。”
“不是这样的,”许星雪皱着眉,觉得自己的思路都要被田杉月带歪了,“我没有喜欢他。”
田杉月不能理解,气急败坏:“这还不叫喜欢?!什么才叫喜欢!!!”
“这就是喜欢吗?”许星雪同样疑惑,“我高中喜欢过一个人,那种感觉不一样。”
田杉月听后一顿,随即把自己的板凳往许星雪桌前一拉,“哐当”一声坐下。
“细说高中。”
许星雪有些为难:“我不太想说。”
田杉月“啧”了一声:“我和你分享我的初恋。”
许星雪欲哭无泪:“我能不听吗?”
田杉月拿了包瓜子过来:“不能。”
对于谢昭,许星雪的记忆已经很淡了。
就只记得当初很喜欢很喜欢,可现在提及却平淡得像水一样。
他们只是在毕业后看了场电影,吃了顿饭,仅此而已。
甚至有关谢昭的回忆里,都掺合着江见川的零星碎片。
许星雪躲在球场外偷看,江见川扣进一个漂亮的篮板球,飞奔着同谢昭击掌。
许星雪故意经过隔壁教室,视线还没找着谢昭,江见川的手就已经扯她的辫子。
江见川的肩膀很宽,腿很长,手臂有肌肉,薄薄一层,摸起来硬硬的。
在学校时很少笑,大部分时间在装酷。
进球时会笑,笑起来很臭屁,唇角下有梨涡,能迷倒一片小花痴。
成绩很好,物理突出。
字很漂亮,还会解各阶魔方。
跟她打嘴仗从来没赢过,上手也还是输。
看着人高马大一小伙,内心敏感又内耗,脆弱到沾点咖啡因就能直接高烧住院。
可也就是这么个摇摇欲坠的豌豆公主,哪怕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着。
与其说是回忆谢昭,不如说是回忆江见川。
他们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啼哭开始,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十几年的光阴如藤蔓般缠在一起,水印一样打进彼此的生命。
人在面前的时候不觉得,一门心思都往别处看。
等到分开了,离远了,却发现回忆里所有的浓墨重彩,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第20章 第20章“江见川成你哥了?”……
托田杉月的福,许星雪直到月底都没敢再理江见川。
主要是她发现自己思想不受控制,大概率是潜意识被带偏,所以总把他们纯洁的革命友谊往一些杂七杂八的方向去想。
这些都是不对的。
爱情是高风险的投资,亲情才是最平稳的收益。
她和江见川怎么也不能被鸡零狗碎的恶俗男女关系牵绊脚步,谁也不可以破坏他们坚固如铁的兄妹关系。
对,是兄妹关系。
她承认江见川比他大了十几分钟的事实,按理来说自己应该叫对方一声哥。
许星雪下定决心,给江见川改了个备注。
巨型豪猪在此刻变了物种,单一个“哥”字,充分点明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哥哥而已。
许星雪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同时积极投身于校内社团活动,扩展自己的社交朋友圈以便于消耗精力,省得脑子里天天绕着江见川乱想,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到半夜睡不着觉,在被子里痛苦地扭成一团装麻花。
顺便,她又抽空去烫了个头发。
其实许星雪一开始不打算烫发的,她只是单纯地想把分叉的发梢给修一修。
可惜给她剪头发的托尼老师是个漂亮姐姐,审美在线又温柔知性,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把许星雪夸得那是晕晕乎乎迷迷醉醉,不仅烫了,还染了个深栗色。
许星雪本来就白,这个发色衬得她不抹口红就白得像鬼。
于是她每天早上要多浪费几分钟给自己化个淡妆,抹个口红画个眉的功夫,如果实在犯懒就戴上口罩。
只是卷发需要打理,许星雪采纳了田杉月的建议,抛弃发箍发圈,善用发卡发带。
她的饰品越来越多,也开始尝试着买一些中等价位的首饰。
春去夏来,衣服变得单薄。
许星雪抛弃了她的T恤和阔腿运动裤,换了件粗吊带白色背心外搭浅灰色薄款针织衫,裤子是坠感很好的宽松阔腿裤,墨眉红唇,长发微卷,头上卡了顶米色的鸭舌帽,整个人看起来随性又干净。
她背上自己的吉他,今天要去参加一个音乐社团的校外演出,虽然她的水平还停留在小学生水准,但去滥竽充数壮壮场面,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想是这么想的,但很快就觉得这个体验不要也罢。
学长竟然也来了。
墨菲定律的含金量还在上升,你越不想见一个人,他就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你面前。
许星雪叹了口气,抱着吉他在社团训练室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结果学长没点眼力见,自己巴巴地黏上来。
“还生我气呢?”他同样抱着吉他,笑着
坐在了许星雪身边。
“没有,”许星雪低头按着琴弦,没给对方眼神,“学长你也是社团的啊。”
虽然她不喜欢学长的轻浮,但对方好歹也帮过自己,并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不是,”学长意外的否认了,“但我会吉他。”
许星雪随手拨了下弦,终结对话:“好吧。”
她聊天的兴致不高,耳边忍受着学长的喋喋不休。
正考虑要不要换个座位,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喊的正是她的名字。
许星雪诧异地抬起头。
是谢昭。
谢昭也背着琴,看样子到这儿和许星雪为的是一件事。
他很惊喜,但目光扫过许星雪身边的男生,笑容很快收敛了一些:“你也是音乐社的?”
时隔几月,再次见到老朋友,许星雪也很高兴。
“真巧,好久不见。”
她趁机抱着琴起身,从学长身边脱离。
谢昭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顺手帮许星雪拎了下帆布包。
他们在一处靠窗的角落坐下,谢昭摘了琴,把包递过去:“怎么,有困难?”
“别提了,”许星雪笑着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到底是一些私事,她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低头调整了一下音弦,发现谢昭没了动静,便抬眸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刚好撞上对方的目光,谢昭飞快地眨了眨眼,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只是细微的动作,不是当事人感受不到飘在两人之间那股似有若无的尴尬。
许星雪觉得自己仿佛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虽然谢昭比学长好太多了,但远远比不上一个人自在。
“你女朋友呢?”她开口,打破沉默,“我都没见过呢,不介绍介绍?”
谢昭低头笑了下,抱着吉他开始简单地调音:“我没有女朋友。”
“啊?”许星雪有些迟疑,“哦,不好意思。”
她以为谢昭这是分手了,提到对方的伤心事那的确是该道歉。
结果谢昭却表示没有关系,自己压根就没谈过恋爱。
“过年心血来潮那么一说,就想看看你的反应,”谢昭随手拨了段和弦,语气平常,像是在聊今天中午吃什么,“比较让人失望的是,某些人根本没反应。”
许星雪:“……”
早知道继续陪学长了。
“某些人应该有什么反应?嚎啕大哭吗?”
“那不至于,”谢昭说得挺惨,但脸上一直都是笑着的,“该哭的是我。”
许星雪没接这个话茬。
她低着头,纤长的手指按在把位之上。
深栗色的卷发垂下,遮住巴掌大的小脸,隐约可见挺翘的鼻尖,和轻轻抿着的那颗凸起的唇珠。
不过几月时间,少女褪去稚气,从青涩的含苞待放,到如今盛开热烈。
谢昭忍不住又看过去一眼,许星雪抬手把发丝掖在耳后,露出连着耳廓的一截白皙脖颈。
她背着光,皮肤薄薄的,白到透明,整个人镀上一层温暖的光圈,看起来格外柔软。
不后悔是假的,但真行动起来,又觉得没有胜算。
“你和江见川怎么样了?”谢昭冷不丁问道。
“咔啦”一声,许星雪的指甲勾错了琴弦。
她猛地按住琴板,抬头:“啊?”
“别这么紧张,”谢昭在心底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口问问。”
“我跟他能怎么样?”许星雪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去,“不要乱想。”
谢昭挑了下眉:“哦?‘乱想’是指?”
“嘘——”许星雪在唇前竖起食指,手动闭麦,“练琴。”
演出很顺利,毕竟人多,数量放在那儿,打头的优秀就好,剩下的质量稍微次一点也无人在意。
下场后,许星雪接到江见川的电话。
对方知道她今天的活动,特地掐着点问她体验如何。
“凑合。”
许星雪戴上耳机,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遇见了谢昭。
可惜没等她犹豫出个结果,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她转身看去,是个找她要联系方式的男生。
“拒绝,”耳机里,江见川的声音传过来,“说你有男朋友。”
许星雪也不知道江见川凭啥就能这么吆五喝六地命令她,不过不爽归不爽,但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的。
“有男朋友了。”
倒不是听江见川的话,许星雪是觉得相比于反复推脱,这个拒绝条件最好用。
“可以多个备选嘛!”男生不依不饶。
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
“备个屁,”江见川在耳机里骂,“让他滚。”
许星雪差点顺着他的话音脱口而出。
但好在理智尚存,及时收住。
“让开点,别跟着我。”
许星雪想要离开,那男生却故意堵在她前面,嘴里死皮赖脸地说:“加个微信不说话也行啊,给个机会嘛妹妹!”
挺烦的,但耳机里还有个更烦的。
许星雪本以为江见川会暴跳如雷怒而开喷,但让人意外的是相比于刚才那一通小发雷霆,现在的江见川反而沉默了下来。
许星雪特地看了眼手机,电话没挂。
男生还以为许星雪的动作是同意的意思,连忙掏出手机递上自己的二维码。
许星雪皱着眉,侧身去躲。
对方得寸进尺,快把手机伸到她脸上:“扫一下嘛!就扫一下。”
许星雪忍无可忍:“滚。”
对方脸上的笑容一僵。
同时,耳机里传来江见川的声音:“别这么说,身边有人吗?”
离谱了,这个人半分钟前还让她这样骂。
许星雪左右看看,演出还没结束,这么大庭广众人来人往的,觉得对方怎么也不至于当街行凶。
可真骂出口了,又有点后怕,自己就一个女生,万一遇着疯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动起手来她得吃亏。
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星雪的小臂突然被人握住往后一拉,谢昭从她身侧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把两人隔开。
“怎么了?”
问的是许星雪,看的却是那个男生。
他大概是跑来的,说话声都带着点喘。
脸上保持微笑,但唇角正在慢慢回落,直至面无表情。
谢昭虽然比江见川矮上一点,但放在大路上还是高的。
他喜欢运动,体格健硕,双方局势在一瞬间扭转,男生欺软怕硬,收起手机灰溜溜地走了。
等到对方彻底离开,谢昭这才松开许星雪,转身询问:“没事吧?”
“谢昭?”江见川在下一秒同样发出疑问。
“没事,”许星雪先回了谢昭,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耳机,“我在和江见川打电话。”
谢昭一抽嘴角,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释怀地一笑:“免提呗,都老朋友了,一起聊聊。”
为了这通电话,谢昭和许星雪一起找了个地方吃晚饭。
嘴上说是老朋友一起聊,但免提之后开口说话的就只剩个谢昭。
“幸亏我发现及时,你多少得喊我声爸爸以表感谢。”
江见川单字回应:“滚。”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谢昭抿了口茶水,看起来心情不错,“许星雪,你应该看清他是什么鸟人。”
“这家小酥肉怎么样?”许星雪正拿着谢昭的手机扫码点餐,“我不喜欢吃蒜味太大的。”
“你点呗,”谢昭立刻抛弃江见川,转而和许星雪聊起来,“你不喜欢吃的话我解决。”
真亲密啊。
许星雪点了几个菜,结算了一下价格,打算把钱A给谢昭。
“不用,”谢昭十分豪爽地一挥手,“让你哥请。”
一个较为陌生的称呼,许星雪和江见川皆是一愣。
“哥?”话筒那边发出疑问。
许星雪眨了下眼,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她刚给江见川改的备注,此时正大咧咧地显示于屏幕中央。
许星雪:“……”
好想死。
许星雪抢先拿过自己的手机:“吃饭了不说了。”
没等江见川吱声,毅然决然挂了电话。
她关掉手机收进口袋,大脑飞速运转,企图开启一个新的话题掩盖刚才的尴尬。
然而嘴巴慢了一步,谢昭抢了先:“江见川成你哥了?”
许星雪咽了口唾沫,端起水杯喝了口茶,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嗯,我本来就把他当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30
第21章 第21章怕兄弟吃苦,也怕兄弟开……
许星雪说自己把江见川当哥,谢昭听完之后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吃完了还不忘把订单截图发给江见川,得到了一笔只入不舍的超额转账。
他给江见川发信息:谢谢哥哥。
江见川连回“滚”的劲都没了。
五月份,春末夏初,不冷不热,正是谈恋爱的好季节。
谢昭还以为自己的春天来得比别人迟一点,但好歹是来了,那没关系!!!
喜气洋洋地送许星雪回了学校,在路上计划着下次见面该怎么邀约,但信息刚发出去,那边就给他来了记当头棒喝。
【许星雪:好的,月底江见川大概会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起。】
谢昭立刻暖春转寒冬。
【谢昭:江见川下月过来?】
【许星雪:嗯嗯,我们过生日。】
江见川和许星雪出生在半夜,相隔十几分钟,生日却是一前一后两个日期。
别人过生日就是过生日,他俩过生日是“我们过生日”。
又不是同一天,亲兄妹也好不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
没有人约会会绑上第三个人。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因为害羞不想一个人去,最多也就带个同性闺蜜,是绝对不可能跟男生,尤其、特别还是没有血缘关系且格外亲密的男生!
说的就是你!江见川!
这是拒绝,谢昭能看出来。
怎么又用江见川来拒绝?他和江见川犯呛吗?
想问句为什么,字都敲在对话框里了,到底还是没发出去。
为什么呢?能为什么?为了江见川呗!
一年前这答案都贴他脸上了,他自己非闭着眼不愿意相信罢了。
男朋友也能叫哥啊,虽然“哥”和“哥哥”一字之差,一样又不一样,但没血缘关系爱怎么叫怎么叫,叫爹的也有,难不成喊一声还真成父女关系了?
谢昭感觉自己再想下去脑子都要坏了。
没什么,人生就是这么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到底就好了,落到地就能看到一群和他一样的倒霉蛋。
谢昭正在路边独自emo呢,突然收到了江见川的信息。
点开一看,莫名火大。
【江见川:我打算追许星雪,这回公平竞争。】
还公平?哪来的公平?
许星雪的心都偏到两千公里开外了,结果被偏的跑来跟他说公平。
谁都能说,就你江见川最没脸跟他说!
这不就妥妥的贴脸开大?跟骑在他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这世界对谢昭真别太残忍了!
谢昭挺想骂人的,但思来想去觉得无论用什么语言都不能代替一拳头捶江见川脸上所表达的情绪。
怕兄弟吃苦,也怕兄弟开路虎。
更怕兄弟都坐车里了,他还在这用脚库库走。
左右一想,江见川和许星雪好得穿一条裤子,自己这么个杂鱼也破坏不了他们的感情。
但不管破不破坏得了,破坏还是要破坏的,就当他心理扭曲报复社会,怎么也不能让江见川这条狗舒服得太早。
于是谢昭闭眼一个深呼吸,提拉嘴角,面带微笑。
拿出手机,十分平和地给江见川发信息。
【谢昭:你猜许星雪给你备注是什么?】
然而没想到,江见川勇敢接招。
【江见川:我知道。】
谢昭脸上笑容一僵,渐露疑惑。
【谢昭:你知道?】
【江见川:当然知道。】
【谢昭:你愿意她这么喊你?】
【江见川:愿不愿意她都喊了。】
【谢昭:?】
【江见川:??】
江见川不理解,谢昭为什么开始纠结于许星雪给他的备注。
不就猪么,喊了快十年了,谢昭能不知道?
现在搁这一遍又一遍地问,不就是显摆他拿着许星雪的手机了,显摆他俩一起吃饭了,显摆他们都在平江,组团孤立他呢。
江见川偏不让谢昭如意。
【江见川:她叫我什么都行,只要她乐意。】
谢昭简直想给江见川“啪啪”鼓上两巴掌。
【谢昭:什么都行?】
【江见川:什么都行。】
【谢昭:叫你哥呢?】
那边足足静了三分钟。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江见川发来一个问号。
一个问号。
像句号一样的问号。
结束了一切-
许星雪晚上躺床上整理下午演出的照片,挑选好了几张正想着编辑什么文案呢,手机上方突然跳出来一条未读信息。
【哥:睡了?】
这个备注陡然出现,许星雪心上一惊,差点没把手机砸脸上。
她翻了个身,调整姿势,手肘撑着趴在床上。
问题来了,她现在是睡了还是不睡呢?
许星雪一纠结就开始“咔咔”啃指甲,好在没啃几下,对面又发来信息。
【哥:我生病了。】
这是大事。
【星星雪:怎么病了?】
【哥:回复好快[微笑]。】
【星星雪:……】
在这等着她呢?
许星雪决定今晚不和江见川废话。
只是这个备注看着眼疼,她点进个人资料,又给改了。
【猪:假性近视,150度。】
【星星雪:……】
如果这也算是病。
许星雪知道江见川的地址,买了盒缓解疲劳的眼药水,再配上蒸汽眼罩寄过去聊表心意。
完事儿通知了对方一声,再发过去一句晚安关手机倒床就睡。
当晚,许星雪做了个梦。
她梦见江见川真成了他哥,在一个屋檐下睡觉,跟自己叫同一个爸妈。
更可怕的是,他们是真兄妹,江见川还真要搞真骨科,把她逼在卧室的门后,说“就算是妹妹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种恐怖程度不亚于丧尸围城,许星雪被吓出一身冷汗,连滚带爬下了床。
她第一次早八没卡点,甚至还去操场跑了两圈才让自己波澜壮阔的情绪恢复正常。
哥哥妹妹的戏码还是算了,乱给头上套壳子迟早遭反噬。
她跟江见川就老实当个普普通通的邻居,最起码江见川无论跑多远家就在那,那个房间一天不消失,他们的关系就永远不会变-
五月底,平江已经入了夏。
江见川生日当天,本人特地请了假飞了过来。
航班下午落地,许星雪去机场接他。
一个月不见,江见川本以为会在机场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的戏码。
他都想好了,最起码得像他们分开时那样来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毕竟许星雪都抱过他了,他这次主动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大不了抱完了被打,反正许星雪细胳膊细腿棉花力气,打了也不疼。
江见川想想都挺开心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等他拉着行李出了站,一扫眼先看见的是谢昭。
江见川的笑直接僵在脸上,然后“哐”一下就垮了下来。
虽然许星雪跟他提过谢昭也跟着一起,但他以为只是吃饭一起。结果是下飞机就一起?这跟得也太紧了吧?他也不是很想见自己这个遗落在平江的兄弟。
“怎么是你?”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谢昭把江见川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心情莫名其妙
突然特别的好,就连这个令人生厌的兄弟都变得亲切了起来。
“哎呀,”谢昭手臂伸展,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真是想你啊!”
“滚,”江见川闭上眼,已经不想说话了,“滚滚滚。”
许星雪没来机场,直接和田杉月去餐厅点菜去了。
等到江见川和谢昭去酒店放好行李,到地方就能直接开吃。
“我的大学室友,田杉月。”许星雪给其中两个还未见过面的人做着介绍,“这我发小,江见川。”
田杉月冲江见川一抬手,非常开朗地说了声“哈喽”,然后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
江见川穿得简单,白T牛仔裤,标准男大穿搭,全靠骨架撑着。
因为肩宽腿长,硬是穿出几分随性的慵懒,帅是一种莫须有的感觉,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应证。
趁两男生去洗手的空档,田杉月一把挽过许星雪,实在不能理解:“告诉我为什么不答应?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觉得我难以接受。”
许星雪的理由都快说烂了,但在田杉月这里完全不合理。
放着这么一个帅气的发小不啃窝边草?
旱得旱死涝得涝死,这世界真不公平。
于是田杉月赶紧给许星雪洗脑,让她赶紧把窝边草吃了,不然被别的兔子啃完了就后悔去吧。
许星雪抱着脑袋求她,千万别在江见川面前表露出丁点意思,他们现在正尴尬着呢,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直接引发一场灾难性的火山海啸。
田杉月恨铁不成钢,但也无济于事。
饭桌上,表面关系还是要维系的。
他们暂时放弃个人恩怨,有说有笑,吃得非常平和。
许星雪定了一场近期热播的电影,饭后取了票,四张连号的位置。
她把前两张拿出来打算递给江见川和谢昭,却不想田杉月手疾眼快率先接了过来,转身对谢昭说:“走吧,咱俩一起。”
谢昭:“?”
他干什么来了?
“怎么,”田杉月看看他,“非得粘着你兄弟?”
这句话太恶心了,谢昭差点没吐出来。
“还以为你是跟我一样牵线的月老,”田杉月接过许星雪给她的爆米花,对谢昭“啧”了一声,“结果是棒打鸳鸯的法海。”
谢昭扫了眼许星雪,对方正在买第二桶爆米花,应该没听见。
田杉月手里拿着他的票根,谢昭追上去小声问:“我有这么明显?”
“我天,你眼睛都快长我们雪雪身上了,”田杉月摇摇头,“一会你跟我坐,我得看着你。”
于是电影院内,一个非常尴尬的座位摆在许星雪的面前。
田杉月抱着一桶爆米花,占着四人座最边上的一个。
不仅如此,她还非常强硬地把谢昭摁在了自己身边。
至于为什么,别问,问就是月老大战法海。
如果许星雪按着顺序排排坐,她就得挤在谢昭和江见川的中间。
那太难受了,许星雪选择和田杉月一样坐在最边上。
于是更尴尬的一幕出现了,江见川和谢昭坐一起了。
“好烦,”谢昭生无可恋地盯着大屏幕,“我恐男,你能和你旁边的人换个位置吗?”
“我恐傻逼,”江见川报以友好的微笑,粗鄙的言语,“你能不能滚出去。”
“要滚你滚。”谢昭继续活人微死。
江见川呵呵一笑:“我凭什么滚?”
许星雪抱着爆米花桶,微微俯身让他们俩都闭嘴别说话。
江见川偏过脸,伸手去拿爆米花,指尖还没摸到地方,被许星雪“啪”一下打了手背。
“少吃。”
少吃就是能吃,江见川把手掌摊开。
许星雪放了一颗在他的掌心。
谢昭看到了,手臂一伸,越过江见川去拿许星雪的爆米花。
这个不过敏,这个可以吃。
甚至许星雪为了方便谢昭吃爆米花,把桶放在了江见川的腿上。
江见川:“?”
电影开始,江见川也不想看什么热映大剧了,他腿上这出就够惊险刺激,
妈的,谢昭这狗玩意儿是饿了八百年吗?手都快长爆米花桶里了,一次就捏一颗,跟贵妇喝下午茶似的,主打一个优雅。
醉翁之意不在酒,司马昭之心路人知。
江见川把爆米花桶一抖,谢昭接收到江见川的死亡凝视,笑着表示:“好吃,爱吃,喜欢吃。”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在谢昭第三次差点和许星雪的手撞上时,江见川起身出门,又端了两桶回来,他们四人一人一桶谁也别抢谁的。
许星雪皱着眉,用手势表示江见川不能吃。
江见川反手把自己那一大桶爆米花塞进谢昭的怀里。
再看过去,眼神温柔,面带微笑。
“不是喜欢吃吗?吃,吃完。”
第22章 第22章“死直男,你懂什么!”……
电影结束后已经是晚上,江见川和谢昭把两个女孩子送回宿舍后慢慢往校外走。
谢昭原本还挺伤感,但看江见川这边似乎也不是那么顺利,心里舒服了不少。
江见川其实也挺理解谢昭这么个扭曲的心理,他俩太熟了,彼此什么的德行都知道,也没必要非得去演个伟光正出来。
“我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你,”江见川仰头看着路灯,微微叹了口气,“当年她对你有意思,你一声不吭就是三年。”
“你不会觉得我是为了你吧?”谢昭自己想想都好笑,“高中的时候抓早恋抓得多狠?就算谈了能怎么样?我可不想我妈被召唤到学校,到时候闹大了才叫一点可能都没了。”
他们很少这样肩并肩掏心窝子说话,说的还是同一个女生。
江见川总觉得这样矫情,很多话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比如无论谢昭有没有同意,他都很感谢谢昭能认真对待许星雪。
“我这半年多一直在想,如果去年暑假,在车站的那会儿,我愿意多给她一点时间,多尊重一点她的朋友,她的社交,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又不一样呢?”
江见川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谢昭的脸上。
“她那时跟我说‘问心无愧’哎,”谢昭此刻说出来,更像是在打江见川的趣,“超认真的,我现在想想,应该信她。”
信那时候的许星雪是真的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么?”江见川轻声问。
“现在未必,”谢昭无奈地摇了下头,“她也说不出口了。”
世间总是这样阴差阳错,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说的不同的话,随意排列组合,都是不同的结果。
是该多巧合,又或者多坚定,才会在无数个平行宇宙的轨迹中选择出最正确的那一条呢?
谢昭不知道他在哪些选择后会和许星雪在一起。
他只知道,不是他此刻存在的这条轨迹。
“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是特殊的。”
谢昭抬手搭上江见川的肩膀,像他们在十几岁的青春,无数次从球场走回教室,亲密地往自己的身侧搂了搂。
“追吧,包追得上的。”
校外停着候客的出租,江见川把谢昭送上其中一辆。
谢昭坐进车里,车门留出一条缝来:“你不会要回去找许星雪吧?”
江见川倒没反驳,冲对方一挑眉:“你猜~”
真是小人得志。
目送谢昭离开后,江见川的确没有离开。
他又回到了许星雪的学校,没找许星雪,就一人漫无目的地逛逛。
分开快一年,这是江见川第一次来平江大学,也是第一次去接触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小女孩离开他之后去的新的地方。
从图书馆开始,到宿舍、食堂、教学楼。
路过体育场,也会站在几米高的铁质围栏外往里看一看。
他记得许星雪发过夜跑的朋友圈,大约
是在这里,离她的宿舍也不远,操场上大灯很多,也很明亮,其中遛弯的、跑步的、打羽毛球的都有,人很多,很安全。
继续往前,是几片露天的篮球场。
可能是太晚了,灯光给的也没有操场那边足,打篮球的人没几个。
江见川路过时恰巧一个篮球飞出球场,砸向人行道上一起走着的两个姑娘。
身体优于意识,他两步追上去,抬手挡住了飞驰而来的篮球。
撞击时发出闷响,江见川甩了下手。
疼是疼的,但没砸着骨头,都无关紧要。
球场上的男生连忙过来道歉,江见川表示没什么关系,问他缺不缺人,要不要一起打几把。
两个人如果有着同一件爱好,那就很容易熟络起来。
江见川很久都没打篮球了,手生,但球技放在那儿,两把打下来就开始虐菜了。
“可以啊兄弟,”打球的哥们掀起衣摆擦了下汗,“你哪个院的?”
江见川也拎起前襟扇了扇风:“我不在这上学。”
那哥们接话很快,问他是不是来找女朋友的。
江见川嫌解释麻烦,就没反驳。
结果没一会儿,刚才差点被球砸的两个女生去而复返,买了两瓶水回来表示谢意,江见川没要,她们放在场边转身就跑。
球友一点没客气,拧开一瓶仰头就灌,灌完了感叹道:“咱们学校的妹子就是好。”
江见川打了这么久的球,其实也有点渴,既然都放这儿了,不喝也是浪费。
所以他也就这么弯腰拿起一瓶,刚要拧开,突然从后面走出个人影来。
“江见川?”
一个姑娘探着脑袋,凑到他的面前,虽然脸上带着口罩,但散着的柔软发丝轻轻拂过他的手臂,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深栗色的,带着卷。
对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罩着轻薄的白色小开衫。
舒展开的锁骨上挂着银色的鱼尾挂坠,江见川有些诧异地抬眉,有一瞬间没太敢认。
“发什么愣?”许星雪抬手拉下自己的口罩,“我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还真是你。”
她换了身衣服,应该是刚洗完澡,脸上泛着微红,头发卷曲蓬松。
下午的时候许星雪是扎着头发的,看不出什么,晚上放下来了,和下午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江见川手里的水拧了一半,因握力而溢出瓶口。
他手上一凉,这才反应过来,又给拧上了。
“女朋友?”球友问。
许星雪一愣。
“先走了。”江见川推着许星雪往外走。
许星雪瞪着一双大眼睛,扭头看向他,眸中满满的疑惑:“你在我学校谈了一个?”
江见川懒得解释,干脆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吧,”许星雪侧身打开江见川的手,“你没跟谢昭一起回去?”
“没,”江见川这才真真正正拧开他手上的水,“回去了也没事,不如打会儿球。”
“等会,”许星雪的手按在江见川正要喝的水上,拧着眉,阴阳怪气道,“江哥真是魅力大,随便打个球都能有小女生给你送水。”
江见川水没喝到,差点又被呛死。
高中的时候不成熟,喜欢哥啊弟啊的乱喊,年级里一些玩得好的朋友喜欢叫他江哥,上大学之后也就没人叫了。
现在听许星雪冷不丁喊这一声,江见川觉得好笑。
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又把水放下,调笑道:“你吃醋啊?”
“真不要脸,”许星雪瞪他,“看是什么水了吗就喝?”
江见川把水拧上,低头仔细看了眼配料表:“苏打水,不是能量饮料。”
许星雪撇撇嘴,“哦”了一声:“喝吧,不能辜负。”
都这么说了,江见川还喝什么?他把水握手里,无奈地解释:“之前她们差点被篮球砸到,我帮她们挡了一下,她们谢我而已。再说,她们又不认识我,哪来的‘不清’?”
“我不是让你喝了吗?”许星雪反而装起来,“这么看着我干嘛?我也没拦着你啊!”
江见川长长地叹了口气,用肩膀撞了下许星雪:“不想喝了,你给我买。”
食堂就在附近,奶茶店还没关门。
许星雪要了两杯奶茶,明确表示其中一杯去茶底。
等奶茶的空隙,江见川开启一个新的话题:“大晚上不在宿舍,跑出来干什么?”
“才九点,”许星雪看了眼手表,“社团有事,我过去一趟。”
江见川屈着一条手臂,懒洋洋地倚在点餐台:“这么晚能有什么事?”
许星雪继续解释:“我的吉他坏了,要换弦,我过去挑了一副。”
“还得你亲自过去挑?明天不能去吗?非得这么晚?男的女的?”
这一连串的质问,许星雪是看出来了,江见川就是这没事找事,于是也懒得跟他好好解释,直接破罐子破摔。
“你管我?我想去就去!”
江见川:“……”
对话终止,他的目光微侧,从许星雪的发顶下移至手肘。
“烫头发了?”
许星雪嘚瑟地晃晃脑袋:“好看不?”
江见川没说话。
按以前的相处方式,江见川这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即便好看都要鸡蛋里挑骨头损上几句。
但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或许该转变一下和许星雪的相处方式。
于是江见川清了清嗓子,一句“好看”兜嘴里还没说出去,许星雪就给打住了。
“闭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江见川:“……”
有时太熟了也不好。
出了食堂,许星雪按着标签,把去茶底的那杯给了江见川。
江见川接过来戳开:“怎么想起来去烫头发?”
“莫名其妙就烫了……”许星雪至今想想依旧觉得好笑,“还染了颜色。”
她一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用食指卷卷发梢:“特别不显气色,出门就得化妆。”
正说着,就这么仰着下巴,把整张脸转过去给江见川看。
“是不是惨白惨白的?”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褪去青春期的婴儿肥,眼睛圆圆,下巴尖尖,和高中时似乎有所不同。
江见川脚步一顿,被突如其来的接近逼停一瞬心跳。
“你——”他磕巴了一下,“还化妆呢。”
“就抹点口红,”许星雪耸了下肩,“如果把刘海梳上去就画个眉毛吧。”
江见川又问:“你还买口红?”
许星雪嘴角一抽:“呵呵,怎么?才发现我是个女的?”
江见川哽了一下。
发现是早发现了,就是没想着以前那个连宝宝霜都不愿意抹、整天跟他张牙舞爪的假小子也开始画眉毛抹口红了。
不仅如此。
江见川伸出食指,在许星雪肩头抹了一下。
清清透透的毛线布料,都能隐约看见锁骨肩膀处挂着的吊带。
“你穿这个,有什么用?”
不保暖,也不遮阳,松松垮垮往肩上一挂,跟个毛巾似的,也不好看。
许星雪把自己的开衫“哗”一下合了个严严实实:“死直男,你懂什么!”
江见川:“……”
没听过的新称呼+1。
“我总不能直接穿吊带吧,”许星雪低头理了理自己的领口,“美女的事你少管。”
虽然也不是不能直接穿,但那对许星雪来说太超前了,她还是选择在外面加一件。
“你还想直接穿吊带?”江见川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你想都别想。”
许星雪是没想过,但她经不起这么一激。
一身的反骨瞬间支棱起来,她瞪着眼睛,非要杠上一句。
“我就穿,你管得着吗?”
江见川一时半会没憋出个屁来。
许星雪得意地左右晃晃脑袋,火上浇油:“你在会宁那么远,我穿了你也不知道,嘿嘿,我天天穿。”
江见川伸出一根食指,隔着半米远指向许星雪,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什么力道的威胁:“小心我
告诉阿姨。”
许星雪一把抓住那根手指往后掰:“你告诉!你现在就告诉!”
江见川疼得嘶哑咧嘴:“你松手!看我告不告诉!”
许星雪就这么原地跟江见川掐起来:“你另一只手不能打吗?我帮你打,你以为我怕吗?”
两人路都不走了,叫嚣着就给王清霞打电话。
然而,等电话通了,刚才还凶神恶煞恨不得扯头发戳鼻孔的两个人突然又老实起来。
“嗯,阿姨,我回来看看。”
“和高中朋友一起的,随便吃了个饭。”
“过两天就走了,那边还有课要上。”
“……”
江见川转过手机,把视频镜头分一点给身边的许星雪。
许星雪正好凑近了些,看着视频里的自己给嘴巴上补上口红。
江见川在屏幕里看到,然后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许星雪的嘴巴小巧,唇瓣却饱满。
上唇顶着一颗圆润的唇珠,樱桃似的,抿起来肉嘟嘟的。
她在视频里臭美地捧住自己的脸摆了个自拍的姿势,对王清霞说这个牌子的口红很润,可以直接当润唇膏抹,就是有点太香了,晚上她懒得涂,不然睡前还得卸。
江见川的思路完全被许星雪的话带着走。
甚至真的嗅了嗅,好像是有一股区别于发上的香。
“一会儿就回去了,”许星雪和王清霞告别,“知道啦,他今天可快乐了。”
说着许星雪往自己身边一看,本该快乐的江见川正盯着她发呆。
“喂,”她忍不住提醒,“我妈祝你生日快乐呢。”
江见川的心口关着只小鹿,正顶着他的肋骨“哐哐”乱撞。
身体中的心跳震耳,妨碍了其他感官的正常运行。
他甚至觉得头晕脑胀呼吸不畅,闭了闭眼,坚持着与视频里的王清霞道别后,目光无意间划过许星雪的胸前,瞬间被大片白皙的皮肤刺了下眼睛。
江见川晃了一下。
“你怎么了?”许星雪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手疾眼快一把搀住江见川的手臂,“别!别晕!旁边有凳子,去旁边坐下!”
不是晕不晕的问题,江见川按住胸口,俯身大口呼吸。
是不是脑子想了不该想的?是不是眼睛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是不是许星雪身上抹了什么有刺激性的东西?口红?香水?还是他太久没接触女孩子所以——
“啪”的一声,手上的奶茶摔在了地上。
江见川死死地盯着脚边逐渐蔓延开的棕色水迹,思路终于跳开许星雪,发现了问题本质。
“奶茶过敏了,”他大松一口气,“去……去医院。”
第23章 第23章“再见,哥哥。”……
许星雪原本出来就为了选个琴弦,来回半小时的事,她甚至穿的还是拖鞋。
结果路上遇着了江见川,喝了两口奶茶,就这么坐上出租车直奔医院去了。
好在江见川的奶茶喝得不多,过敏反应虽然严重但是没有持续太久,他们走的急诊,江见川吃完药之后症状减轻了不少,不过他的身上起了不少红疹,医生给他开了外用软膏,抹在一些过敏严重的地方。
许星雪眼眶发红,坐在走廊上的连凳上,一言不发地给江见川抹药。
“哭了?”江见川用指尖拨开许星雪垂在面前的头发。
许星雪头都没抬,“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开。
哭倒是没哭,从小到大江见川过敏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光是进医院许星雪都跟着去过几趟,闭着眼走流程,都知道这种情况要挂皮肤科。
不过她只见过江见川发烧起红疹,虽然也知道严重时可能导致呕吐恶心呼吸困难,但许星雪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次——当初江见川父母离婚那会儿。
其他时候都是不小心,进嘴的东西都有意防着,即便过敏了症状都很轻微。
这次这么严重,只可能是奶茶标签贴错了。
对于江见川来说,喝没去茶底的奶茶跟吃毒没什么两样,如果他喝得快一点,喝得再多一点,许星雪想想都有些后怕。
“别哭啊。”江见川又拨了一下她的头发。
许星雪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两只眼睛红彤彤的,像只愤怒的兔子。
江见川一顿,乖乖把手重新放下去。
“干嘛啊,”他笑了笑,“吓人。”
许星雪不理他,只是抹好了两条手臂,推着江见川的肩膀让他转身,直接掀开他的衣服查看后背的红疹情况。
江见川往下拉拉衣服,盖住小腹。
年纪大了,脸皮反而薄了,以前都敢光膀子和许星雪坐一起,现在掀一点衣服都觉得别扭。
他有点庆幸自己是背对着许星雪的,至少还有点时间去消化突如其来的窘迫。
然而姑娘家的指腹又软又暖,指甲短短的,蘸着清凉的药膏擦过肩胛和后腰,轻轻柔柔,羽毛拂过一般,带着酥酥麻麻的痒。
江见川觉得这比单纯过敏还难忍受。
他“哎”了一声,出声缓解尴尬:“后面还好吧?”
“嗯,”许星雪只是抹了几处,没多说什么,“转过来。”
江见川把衣服拉下去,刚把身体转过去,许星雪直接又给掀起来了。
“你冷?”她皱着眉。
江见川舌头打了结,轻抿着舔开唇缝,捋直了,“嗯”一声:“风大。”
许星雪放下药膏,疑惑道:“哪有风?”
江见川闭着眼胡扯:“有啊,你感觉不到?”
有就有吧,病号说有那就有。
为了避免江见川发起烧来,许星雪直接把人从医院带回了酒店。
出租车上,许星雪把靠近江见川那边的车窗关上。
江见川有些无奈:“我是玻璃做的?”
许星雪十分冷淡:“我很忙,没空管发烧的人。”
她说完把头扭到另一边,透过车窗看外面波浪似的路灯光影,推着走似的,一亮又一亮。
景物不停在变,视线定不下来,最后只能停在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影子,江见川正侧身看向她。
许星雪下意识垂了眸。
心情有些低落,不全是因为江见川今天过敏。
她只是顺着这次意外,想起了当年——许星雪印象中江见川过敏最严重的那次,她差点没在病房外面哭断了气。
事后许星雪想想,自己都觉得诧异。
她和江见川是要好,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对方当半个家人。
但再怎么好,过敏而已,她哭得实在是太惨了,惨到其他病房的病人跑出来查看情况,还以为是她家死了人。
或许人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最珍惜,那时候的许星雪还不懂事,没见过江见川那么大的反应,她吓坏了,头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哭了,除了哭也什么都记不得。
又或许是知道江见川的父母已经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她也在害怕,怕江见川失去父母,无人照拂。
许星雪常在心里调侃自己像妈,其实多多少少是真有一点的。
她担心江见川的身体,也担心江见川的生活。
从懂事开始,她就被王清霞明里暗里灌输思想,一直关心照顾着这么一个男孩儿,都快成为她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而掀衣服抹药、抓手腕试体温这种看似亲昵但纯属照顾人的动作,许星雪已经对江见川做了无数次了。
少年青涩的身体并非一无是处,只是许星雪习惯了,在接触时并不会有其他想法。
只是这次,或许是他们分开太久,又或许是受到过一些别样的质问。
许星雪的手指点在青年健硕的背阔肌时,
却迟疑了片刻。
江见川的皮肤不是很白,但红疹晕开的淡淡的红依旧清晰可见。
清凉的膏药划开一片范围,她能感受到指尖皮肤随着呼吸轻微地浮动。
她想起江见川房间的密码,这件事困扰了她很久。
也想起了田杉月的质问,自己对他难道没有半分遐想吗?
许星雪觉得是没有的。
她当时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
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现在是在干嘛?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触及对方的脊椎。
凸起的脊骨坚硬,利刃一般划过她的指腹,那里皮肤正常,并没有严重的红疹。
许星雪如火燎般把手收回。
不该这样。
为了验证自己是一时晕头,她的动作更加粗暴,掰过江见川的身体再一次掀了他的衣摆。
可正面的冲击比背面大太多了,许星雪只看了一眼就垂下目光,捏着药管,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好在此时,江见川嫌冷。
她顺水推舟,逃过一劫。
却自此陷入另一个困境,水淹到了脖子。
许星雪不信邪。
她给自己开解了一路,觉得自己就是被高考逼疯了所以近一年报复性恶补小说漫画而导致的暂时性性缘脑。
或许她要戒小说了。
许星雪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但江见川觉得这机会不要也罢。
“我觉得我身上不太痒,”他一步步后退,最后坐在了床边,“不严重,不用抹。”
这不是江见川觉不觉得的问题,他的想法不重要。
许星雪觉得要抹,那就要抹。
“你掀我掀?”许星雪眼睛一眯,表情严肃不容拒绝,“你不会在害羞吧?会宁把你脑子冻傻了?我看你就跟看我六岁的表弟一样,又不是没看过,也没什么好看的。”
江见川即便有什么要说的,也被这一大串的疑似嘲讽给听安静了。
他看着许星雪,深吸一口气,像是无语,还有点挫败,微微后仰过身体,认命地把自己衣服一掀。
许星雪强迫自己对上江见川小腹排列整齐的腹肌,从口袋里掏出药膏,低头拧开。
她的发丝垂下来,尾稍扫在江见川的皮肤上。
江见川“啧”了一声,抬手把那缕头发握住。
“我突然发现,有没有一种可能,正面我能自己抹?”
许星雪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江见川。
虽然好像是这个道理,但她不认就是没有。
“你会自己抹?”
只要人没拉进ICU,江见川都觉得自己可健康了。
江见川揉了下鼻尖,似乎也被说服了:“可你不觉得,我们在酒店,掀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一句话断十八节。
许星雪冷笑一声:“哪里不好?”
江见川摊开一只手,耸了下肩:“虽然我知道你看我就像看你六岁的表弟,但这事传出去谁都会觉得有点太……暧昧?”
许星雪没想到自己和江见川有一天会用“暧昧”这个词绑在一起。
她把指尖的膏药在对方的腹肌上抹干净,接着反手往他侧腰就是一巴掌。
“你在放什么屁?”
江见川差点没被这一巴掌打跳起来。
“你看你!”他把自己的衣服严严实实地拉下来,“你就说暧不暧昧吧!”
江见川觉得不管怎么样,首先要改变许星雪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
他们再怎么熟悉,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和女人。
这一男一女跑到酒店的房间里把衣服掀起来抹药,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谁跟你暧昧啊?”许星雪觉得自己头皮有点发麻,但嘴也要继续硬下去,“我跟六岁的表弟暧昧吗?”
“我是你六岁的表弟吗?”江见川反问,“当初谢昭难道不是受不了我俩才没跟你在一起的吗?”
许星雪一顿,变了脸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见川见势不对连忙改口,“我是说,以后你如果有男朋友了,他万一介意怎么办?”
许星雪不知道江见川今晚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像个智障。
和智障待一起久了自己也受影响,她压住心中的怒火,起身去卫生间洗手打算赶紧离开。
可惜江见川大脑短路,那些在社会上周旋牵制的本事,放到许星雪这全部作废。
他跟个瞎子一样,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回避,反而迎难直上,也跟着过去,倚在门边。
“不说你,就说我吧,以后我要有女朋友了,她介意怎么办?”
许星雪简直难以置信。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要给你那位还未遇见、不知姓名的女朋友守节是吗?”
江见川的猪脑超载,不知道许星雪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层。
许星雪发出一声冷笑,推开江见川出了门。
不对啊。
事情不应该是这个走向。
江见川又忙不迭地往外追。
电梯外,他思索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星雪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
江见川手贱,给拿下来了。
许星雪大怒,直接上手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电梯“叮咚”一声,她抢过耳机暂时收敛。
然而双开门缓缓拉开,许星雪下意识抬眸,却意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学长搂着一个女生,和她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有说话。
擦肩而过瞬间,江见川的手臂护在许星雪的侧后方。
微微偏过目光,两个男人短暂地撞上视线,很快因身位错开。
电梯里,江见川一咂嘴:“熟人啊。”
他记得那张脸,过年时曾经有幸在自家楼下见过。
许星雪抱着双臂,看着轿厢里镜子中的自己:“谁?”
不管以前熟不熟,现在已经不熟了。
江见川十分小人,趁机狠狠拉踩一番:“知人知面不知心,认识几个月的,你都不知道他是人是鬼。”
许星雪拒绝拉踩,并且一视同仁:“认识十几年的也一样,是个男的都不是好东西。”
“谁说的?十几年你还看不出来?”
眼见着电梯到了一楼,江见川怕许星雪一溜烟跑了,便伸手拉住她肩上披着的薄溜溜的小开衫:“我这样的,你还不放心吗?”
许星雪扭头鄙夷地看了江见川一眼,皱着眉十分嫌弃地把他的手打开。
“可别这样,嫂子要吃醋了。”
电梯门开,许星雪大步走出去。
江见川快步跟上,又去扯她衣服:“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哥,”许星雪连称呼都换了,“你不顾忌自己家庭,总要想想你那个还未遇见、不知姓名的妹夫吧?”
江见川给整懵了。
“保持距离啊,”许星雪在他的手臂上拍拍,“再见,哥哥。”
第24章 第24章“宠着我点。”
江见川记得自己曾经为了许星雪的一声“哥”费尽心思。
许星雪死活不愿意喊,向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江见川。
小时候有着莫名的坚持,总觉得坐实哥哥的身份就像长了一辈的大人。
今天突然改了称呼,江见川反而不是那么乐意听了。
大人有什么好当的。
他要当男人。
“什么哥哥?”他想起许星雪给他的备注,登时警铃大作,“别乱说,我不是你哥。”
“怎么不是?”许星雪据理力争,“你小时候天天让我喊你哥。”
江见川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两耳巴子。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许星雪反问:“有差别吗?”
她站定在那里,晚风卷着发梢。
江见川对上许星雪微微抬起的认真的视线,嘴唇蠕动,欲言又止,喉结上下翻滚,收敛起笑容,定声应道:“有。”
既然都已经做了决定,江见川就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
虽然现在坦白可能有点早,但许星雪都这样问了,他也不能睁着眼硬扯和以前一样。
那没担当。
江见川干不出来。
而许星雪很明显没想到对方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
来,随口一问换来意料之外的回答,瞬间慌了手脚。
于是在江见川再次开口之前,她及时打断:“没有。”
江见川就不懂了:“你问我,我说了,你又反驳?”
许星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你回答的我不满意。”
江见川:“……”
人原来可以不讲理到这种地步。
许星雪扭头就走。
江见川握住她的手臂:“等——”
许星雪几乎是跳着甩开他,惶恐地拉开一步距离:“你干什么!”
下意识的躲避太明显了,甚至都可以称之为排斥。
他们之间没这么生分过,江见川垂下手臂,手指蜷进掌心,将许星雪的应激反应尽收眼底。
他或许有点得寸进尺了。
许星雪大概也察觉到了自己超乎寻常的剧烈反应,短暂地镇定下来,心里乱七八糟,却又在下一刻对上江见川的目光。
“我送你回去。”江见川没再勉强。
他还是笑着的,眼尾垂下,显得非常温和,好像刚才那些对话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江见川对她一直都这样。
许星雪曾经一度以为江见川就是这么个死皮赖脸的性格,但高中之后的某天她发觉,江见川对别人并不是这样的。
这还要归功于许星雪身边小花痴们,给江见川冠以“高冷”“痞帅”“臭脸帅哥”的称号。
许星雪一开始听进耳朵里,都没想着他们说的是江见川。
后来知道了,整个人就一个“啊?”“啥?”“什么?”的懵逼状态。
她的认知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真要说出来她就像那个傻子。
于是许星雪乖乖闭嘴,偷偷观察,发现江见川还真的每天板着个臭脸,无论看书也好走路也好,浓眉压着眼睛,就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然而每当晚上回家,他们在路上或者客厅遇见,对方就像换了个壳子,总爱贱兮兮地招惹许星雪故意讨打。
甚至有段时间许星雪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反正她跟江见川总有个不正常的。
但后来时间一久,慢慢地就释怀了,毕竟人猪有别,思想不能统一,她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就不去琢磨了。
以至于现在思绪收拢,仔细回忆一下,这么多年江见川好像就没对许星雪冷过脸,即便是在刚才那种情况之后,依旧笑眯眯的。
“就你这样还要送我?”
许星雪把自己身上炸出来的毛给抚平回去,也不防着江见川了,主动伸手把他转了个面向,推着对方的肩膀往酒店方向走。
“晚上还是有点冷的,你早点洗漱早点睡觉。”
江见川顺着她的力道走了两步,笑着回头:“过敏导致的发烧也不是冷出来的,你穿得比我少多了,更应该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自己打车回去,用不着你操心。”
许星雪点开手机,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太晚了,”江见川转过身,“要不了多久,走吧。”
许星雪站在原地没动。
她于呼呼的夜风中点开未读信息,田杉月发来消息,提醒她宿舍阿姨快关门了,让她赶紧回来。
许星雪这才想起来她们女生寝室还有十点半的宵禁。
算算时间,即便现在坐车紧赶慢赶地回去,应该也进不去宿舍了。
进不去还得求着阿姨开门,一来二去免不了被骂一顿。
许星雪撇着嘴:“算了,不回去了。”
江见川唇瓣微动:“怎么——”
话只起了个头,忽听得身侧传来尖锐的骤鸣,许星雪吓了一跳,下意识靠近江见川的同时往声源方向看去。
“砰——”
巨大的烟火盛开在他们的头顶。
江见川看向许星雪,笑出来:“看把你吓得。”
他的瞳色很深,纤长的睫毛在其中投射倒影。
一双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不回去干什么?”江见川问。
许星雪鬼使神差:“过生日啊。”
不远处的广场,有三三俩俩的人凑在一起互相簇拥着大笑,也不知道在庆祝着什么。
江见川微微抬眸,空中的彩色落进他的眼底。
像是勾了下唇,嘴边的梨涡转瞬即逝。
江见川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
许星雪眨了下眼,在想真是奇怪,她在闹什么别扭?
江见川飞了两千多公里过来,满打满算也就两天时间,她还在闹别扭?
她跟江见川闹什么别扭。
烟火燃尽了,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
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有新的一束烟火升空,继续绽放。
“你晚上不回去可以吗?宿舍允许?”
江见川低头,续上他们之前的对话。
却不想,对上许星雪微微仰起的笑盈盈的目光。
“江见川~”
不过三个字的名字,喊出来的语气仿佛都跳跃着快乐。
“嗯……?”江见川,听得出许星雪话中讨好,“干什么?”
“饿了,”许星雪嘿嘿一笑,“我想吃火锅。”-
他们晚饭吃得早,许星雪一顿吃不多但到晚上嘴就不能闲。
近些时间她忙着学校各种各样的事,都没怎么跟朋友一起出来玩,食堂里的饭菜吃久了嘴里淡得慌,她现在很想吃火锅,尤其是辣锅。
江见川吃不了辣,但馋,偶尔夹一筷子,拿到他的清汤锅里涮一涮。
他记得小时候吃火锅,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性别意识,江见川会和王清霞一样,把涮好了的菜直接夹进许星雪的碗里。
许星雪除了闷头吃什么也不用管。
后来长大了,江见川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就特地多备一双筷子给她夹菜。
许星雪看他吃个饭两双筷子换来换去,觉得麻烦,直言不需要,江见川就没再给她夹过菜。
不过不夹菜还是可以下菜的,江见川隔着桌子,看对面的许星雪吃得热火朝天满面红光,忍不住单手托腮,彻底沦为没有感情的下菜机器人。
有时候他都在想,自己可能天生就是过来伺候许星雪的,出生都比她早了十几分钟,草草地审视了一下这个世界,觉得还行,再让许星雪跟着一起。
挺荒诞的遐想,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江见川的确想过,而且不止一次,不然他们为什么要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你吃饱了?”许星雪腮帮鼓鼓,像嘴巴里塞满坚果的松鼠。
江见川觉得可爱,搁下筷子双手捧住下巴,就这么笑着看她:“晚上少吃点,睡觉不舒服。”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慈祥,许星雪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你干嘛?”她觉得怪渗人的,“江见川你最好给我正常点。”
江见川的手指点点自己侧脸,懒洋洋地说:“寿星呢,对我友好点。”
许星雪看了眼手机:“你还能当一小时的寿星。”
江见川笑着“嗯”了一声:“宠着我点。”
不知道是不是田杉月给了许星雪太多心理暗示,导致她现在听江见川说话都仿佛拢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淡色的暧昧。
许星雪不知道怎么回应,所以她选择无视。
饭后,两人去了趟楼下24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些一次性用品。
许星雪在前面拿,江见川推着车在后面跟着,顺便买了点零食和饮料。
许星雪的房间就在江见川隔壁,回到酒店出了电梯,许星雪还在琢磨江见川刚才那句“宠着我点”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有的没的。
不小心走过了房间,被江见川拉着手臂拽回来:“想往哪跑?”
许星雪看了眼房间号,刷了房卡。
“吱”一声,门锁打开。
她没急着进去,侧身看了眼江见川,冲他伸伸手,意思是要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江见川看出了许星雪的防守动作,把购物袋递过去,反而问:“不让我进去坐坐?”
许星雪如他所想那般瞪大了眼睛,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坐?我们房间都一样,有什么好坐的?”
肉眼可见的慌乱,江见川把一切尽收眼底。
“回屋回屋,”许星雪转身就往屋里走,“困了,我要睡觉。”
这大概是一种女性出于本能的对异性进行的防备,江见川还是第一次见许星雪把这种防备用在自己身上。
身份的改变先是让江见川感到新奇。
很快,新奇之后紧接而来的,是兴奋。
他抬手按在门框里,硬生生把路堵住。
尝到甜头,得寸进尺,就这么仗着身高的绝对优势,朝身前的姑娘微微俯身。
“哎——”
太近了,许星雪仿佛能感受到江见川的呼吸。
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虽然双脚依旧停在原地,但上半身“唰”一下后仰过去,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
甚至抬起另一只手,剥葱般细嫩的食指抵在江见川的胸前,心虚地警告:“好好说话。”
江见川十分无辜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自己哪里不好好说话了。
“上个月有些人还要跟我睡一张床呢。”
许星雪仿佛听见自己脑子里不知道哪根弦“嘎嘣”一下断了。
而江见川就这么趁火打劫、趁乱而入、入室抢窃般跨过那条线直逼她的面门。
“怎么现在连房间都不让进了?”
第25章 第25章“阿雪,生日快乐。”……
今天的江见川不对劲。
无论是说话的语气、内容,还是肢体动作、表情神态,甚至与她保持的距离,看向她的目光,都非常不对劲。
不对,很不对,非常不对。
就跟得了猪瘟一样。
许星雪启动紧急方案,躬身从他手臂下钻进房间,反手把这头豪猪往外一推,“砰”一声关上了门。
房卡没插,房间很暗,只有不知哪里发出来的微弱的光亮,一如此刻许星雪灰败的内心。
因为她发现不对劲的不仅仅是江见川。
许星雪自己也不对劲。
就像刚才提到的那样,上个月她还风风火火闯进江见川的房间,毫无顾忌地和江见川睡同一张床。
整个流程下来那叫一个心无旁骛来去自如。
怎么一个月之后就连房间都不给进了?
进个房间而已,四月五月有什么不一样?许星雪不还是许星雪,江见川不也都是江见川?
许星雪深吸一口气,抬手插上房卡。
本想重新开门让江见川进来,只是灯光亮起的同时身侧响起两声轻叩,江见川的声音隔着门板从另一边传来。
“我就在隔壁,手机不静音,有事不要出门,先给我电话。”
许星雪慢半拍地侧过身,把耳朵贴在上面。
大概是没等到回应,江见川又敲了两下门:“听到了吗?”
“哦,”许星雪缩缩脖子,老实回答,“听到了。”
等门外没了动静,她把身子直回来,手里还拎着那一包东西,心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地回应。
猪瘟也能传染人的?
许星雪短暂思考无果,皱着眉把购物袋拎到卫生间。
她拿出洗漱用品放在台面上,然后发现江见川买的矿泉水和几包零食没有拿回去。
许星雪拿出手机,靠在洗脸池边给江见川发信息。
结果前脚刚发送完毕,后脚沈笑珊就卡着点给她发来信息,祝她生日快乐。
许星雪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六。
恰巧此时,江见川打来电话让她开门。
许星雪走出卫生间把门打开:“这么近还打电话?”
“安全。”江见川倚在门边,手臂一抬,食指勾着个小巧的四寸蛋糕。
“哇你好老套,”许星雪惊喜地一抬眼,“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说完一点没客气,欢欢喜喜地把蛋糕接了过来。
江见川吃不了奶油,所以他的生日蛋糕就直接省略掉了。
但许星雪喜欢吃,所以隔天许星雪必须得有。
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王清霞买,现在不在家了,江见川就给买。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次许星雪没防着,但江见川反而没有进来的意思。
那根食指还停在原地,上下动了动:“我的东西呢?”
许星雪提着蛋糕看,随便往卫生间里一抬下巴:“那儿。”
江见川还是没动:“拿给我啊。”
许星雪放下蛋糕,疑惑道:“你不是要进来坐坐吗?”
江见川微微抬眉,若有所思地笑了:“你方便?”
这话说的,许星雪立刻十分大气地把门给敞开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对嘛!许星雪在心里感叹。
这才是他们相处的正确打开方式!
她记得以前寒假自己来例假疼得起不来床,蓬头垢面窝在被子里当鸵鸟,江见川都能直接端着碗坐她床边上吃饭,顺便再给她端茶倒水问候两声。
所以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们之间什么时候都特别方便!
既然门都打开了,不坐白不坐。
许星雪放下蛋糕,回卫生间把比较贴身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江见川走到桌边停下,抬手慢条斯理地拆着包装盒上的丝带,问:“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
“才不是,”许星雪点了下手机屏幕,十一点五十八,“笑珊提前祝我了。”
“提前的不算,”江见川继续拆开蜡烛,“面前的才算。”
“你少赖皮,”许星雪拿起手机飞快跑出卫生间,“现在就一个人在我面前。”
“那是,”江见川把凹成爱心型的蜡烛端端正正地插在蛋糕上,“所以只有我了。”
“点上。”许星雪“啪”一声把屋里的灯关了。
“还没到点呢。”江见川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听话地掏出了打火机。
“快点。”许星雪跟头小牛似的闯回来。
“急什么?”江见川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
许星雪抢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把蜡烛给点上了。
点的时候还不忘插句题外话:“你怎么还带着打火机?”
“蛋糕店给的,”江见川很快接话,“专门点蜡烛。”
说是蜡烛,但不严谨。
此刻蛋糕上的更应该是过年燃放的小型仙女棒,点着之后呲着雪花点一般银白的光。
江见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应该燃不了两分钟。”
“没关系,分给你了,”许星雪捧着脸,笑眯眯地说,“快许愿,现在还是你生日呢。”
江见川一顿。
如果生日卡着分秒来过,此时此刻应该是最接近他们诞生的时间。
这时候许愿也并无道理。
“快快快,”许星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你许完之后接上我的,希望今年我能发大财。”
银白色的光源并不稳定,明明灭灭的光点交错重叠,投射在许星雪巴掌大点的脸上。
江见川什么愿都没许,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的姑娘。
眼前的一切让他想起小时候家里那台老旧的电视机,在没有信号时屏幕上就会闪烁着这样的雪花点。
像能随时断联。
突然,搁在桌上的手机一亮,零点了。
江见川的视线下移。
许星雪拿起手机,划拉着那些卡着点给她送上生日祝福的新友老友。
她笑起来,杏眼弯弯,刚打算一条条回复过去,却突然被手机上方探过来的一只大手遮住了屏幕。
江见川就这么把许星雪的手机关掉,按在桌上。
恰巧此时,蜡烛燃尽了。
黑暗在一瞬间吞噬整个房间,许星雪眨了下眼,下意识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机,却意外覆上了江见川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像是过电,她忙不迭地把手收回。
屏幕又亮了,弹出新的未读信息。
江见川笑着说:“真吵啊。”
这话纯属胡扯。
许星雪的手机静音,收到消
息时连个震动都没有。
“吵?”她忍不住问,“我是聋了吗?”
江见川没说话。
光亮从他的指缝间溜出,打在脸上,是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
江见川的唇峰清晰如弓,鼻梁高挺,眼窝深陷。
额前的碎发凌乱,盖在眉骨,如海藻一般于目之所及的暗处蔓延开来。
他将手拿开,目光垂下,定格于午夜蜂拥而至的生日祝福,放低声音,像是喃喃着:“你的朋友真的很多。”
许星雪开朗、善良、温柔,不吝啬表达爱意。
美貌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都会像颗太阳被人簇拥在最中心。
可那本是他一个人的太阳。
屏幕重新暗下去,江见川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分明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友,许星雪却在这一刻感到一种很不稳定的陌生感。
这种感觉和江见川之前在房间门口逼近时一模一样,都是不受控制的出于本能。
江见川不像是江见川。
至于是谁,她不清楚。
“什么意思?你的朋友不也很多吗?”
许星雪能感受到自己的慌乱和不安,但因为对方是江见川,所以她选择出声打破眼前的局面,而不是转身逃跑。
好在,江见川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和你比还差点。”
他收回手,起身把灯打开,顺路从卫生间把零食拎出来,打算回去了。
许星雪跟过去,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一遍江见川的眉眼,和以前一样,也没什么太明显的改变。
所以刚才自己是中邪了吗?
许星雪心里直嘀咕。
临走前,江见川停在门口,语气温和:“很晚了,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玩吗?”
许星雪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单音节的回应,她有些疑惑但不多,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也不确定该不该说。
最后也就只和江见川道了别,门关上,屋里只剩她一人,所有的不正常就像全部翻了篇。
他们只是庆祝了一下生日,和以前一样,庆祝完了离开,什么也没发生。
或许吧。
许星雪心烦意乱,呆手呆脚地回到桌边重新坐下。
桌上的手机提示着未读信息,她拿了过来,低头把生日祝福挨个回复过去。
等到处理完手机上的未读信息,抬眼看见蛋糕上插着的蜡烛燃烧后变得黑乎乎的,很难看。
她伸手取了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桌上的纸盘被江见川拆出来一个,但就只是拆开了,都没能来得及切出一块放上去。
许星雪不是很饿,就把所有东西重新装回了包装盒里。
心里乱糟糟的,就连睡觉都不是很安生。
她一遍一遍地想着江见川怎么了,往她希望的方向去想。
比如和朋友吵架了、和江叔叔产生矛盾了,再比如学业压力大、生活压力大、身体不舒服,或者其他的原因。
她可以去问田杉月的,最近许星雪有什么烦心事基本都会跟田杉月说说。
但她却又很清楚,自己在田杉月哪里获得的,大概率是她最不想听到的那一类。
怎么可能呢?
许星雪仰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江见川……应该、可能、或许……
不会干出一些……离谱的事……吧?-
一夜未眠,隔天起床许星雪目光呆滞两眼发直,隐约透着半点死意。
今她原本是打算和谢昭田杉月一起去公园玩的。
可惜今天一早,谢昭就打来电话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许星雪一听,大呼阴谋!
谢昭笑着承认,你说是就是吧。
然后无情地挂了电话。
许星雪惊慌失措,背着江见川屁滚尿流赶回学校。
田杉月一听谢昭不去了,更是直接连床都不起,被子一蒙呼呼大睡。
许星雪心如死灰,在寝室里急得原地乱转。
不是不想跟江见川一起出去,她想的,不然她也不会把江见川从会宁喊回来。
但她害怕,怕江见川的猪瘟突然发作,她不敢和这人单独相处,更何况是一整天。
许星雪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就这么两眼茫然地在寝室里待到九点多,田杉月从床上探出一个蓬乱的脑袋。
“你就在这浪费时间?江见川呢?不管了?”
许星雪看了眼手机,一条信息都没有:“他现在估计还没醒呢。”
“啊?”田杉月不是很能理解,“你刚回来我就给他发信息了。”
许星雪“噌”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了:“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我拐的那肯定是最好的,”田杉月自信满满,“昨晚你们什么进展?他送了你什么礼物?”
许星雪做贼心虚,连忙给江见川打电话。
忙音响起,她还抽空回了田杉月的问题:“我们不送礼物。”
许星雪和江见川的生日就差一天,礼物送来送去她嫌麻烦。
但关键原因还是那一年许星雪的零花钱不够了,于是就厚着脸皮和江见川商量,要不他们的礼物互相抵消都别送了。
江见川一开始很不乐意。
但许星雪油嘴滑舌,告诉他关系足够好才这样,关系不好她都不会说出来。
江见川半信半疑:“就我一个?”
许星雪点了点头:“就你一个。”
终极一生被困于“唯一”的小可怜,就这么被骗走了当年准备好的礼物。
田杉月对此评价道:“真不要脸。”
许星雪的电话通了。
“喂?江见川,你在哪?”
“我?”江见川应该是在室外,许星雪能听见话筒那边呼呼的风声,“我现在去机场了。”
“什么?!”许星雪只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你、你别!”
“学校突然有点事情,”江见川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比较急。”
“你骗鬼呢!”许星雪把脚上的拖鞋换了,拿起自己的小包火急火燎就往外走,“什么大事能让你从平江飞回会宁?!”
说完这话,许星雪一愣。
她潜意识里觉得没什么事能让江见川从平江跑回会宁,可偏偏她的一句话却能让江见川从会宁飞来平江。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为了和她一起过个生日。
“你回来,”再开口时,许星雪声音多少有些哑,“今天我生日,你要听我的。”
“回哪?”江见川似乎是笑了一声,“你现在在哪呢?”
“你明知故问,”许星雪一路小跑下了楼梯,甩着马尾风风火火冲出宿舍大门,“我就在——”
她的脚步一顿。
江见川就在几米开外的路边,像许星雪见过无数次的、在楼下等着自己女朋友的男朋友们。
而之所以联想到“男朋友”这个离她很遥远、离江见川也很遥远的名词。
是因为江见川怀里破天荒地抱着一捧粉白相间的玫瑰。
他站在那儿,手上还举着手机。
脸上带笑,话里也带笑,声线通过话筒传来。
“阿雪,生日快乐。”
第26章 第26章“怎么才叫喜欢?”……
许星雪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见“阿雪”这个称呼了。
在她的印象里,江见川的妈妈时常这样喊她。
只是后来她和江叔叔离婚了,江见川从未再提及有关对方的一切,包括“阿雪”这个称呼。
今天猛地听见,许星雪有点恍惚。
过去的记忆如洪水开闸,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导致她都忘了几秒之前自己说了什么,又准备去做什么。
她只是僵硬地走过去,看着江见川把那捧花递到自己面前,忍不住问上一句:“给我的?”
呆头呆脑的,像只梗着脖子的大白鹅。
“生日礼物,”江见川转递为塞,强行让许星雪接下,“别多想。”
“多想?!”许星雪杏眼一睁,立刻就把花抱在怀里,“我能想什么?是你别多想。”
江见川只是笑。
“你在这等会,”她调整心态 ,做出一副稀疏平常的样子,“我先把花送寝室去。”
江见川应了一声,看她转身走出两步,又转回来:“以后别买,浪费钱。”
宿舍里,田杉月看着这一大捧花,欣慰道:“成了?”
“啊?”许星雪把花放下,仰头一脸情况外,“什么?”
田杉月翻了个白眼,又缩回被子里了。
许星雪垫着脚,扒在她的床边:“现在还来得及,你跟不跟我们一起?”
“我神经啊?”田杉月都快被许星雪整无语了,“你俩约会我去当什么电灯泡?”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许星雪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宿舍大楼,不得不去面对自己接下来的一天都要单独和江见川待在一起的事实。
许星雪本以为今天会很痛苦,很煎熬。
然而这种想法也就开局五分钟,很快她就玩疯了。
游乐园是去年刚开的,无论设备还是造景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
许星雪刚下了跳楼机又去海盗船,大转盘、过山车、激流勇进排着队慢慢来。
她不怕这些东西,江见川也能跟着她疯,两个人到这种地方简直如鱼得水,在一众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哈哈大笑。
午饭的时间,许星雪玩累了,随便吃了点,又去鬼屋里转了一圈。
六座宽的大船,人坐在船上,一路飘过去,也没什么可怕的。
许星雪觉得无聊,左看右看,结果看见身边的江见川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懒懒散散,像个晒太阳的大爷似的,把一条手臂伸到她身后的靠椅上。
是个带着些保护意味的动作。
许星雪微微坐直身子。
她并不排斥江见川的接近,只是有那么一点的别扭。
被玩闹打散的思绪慢慢回拢,许星雪又想起昨晚辗转反侧的原因。
罪魁祸首就坐在自己身边,她忍不住看过去一眼,又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五官长开了,又或者找了一个比较新颖的角度,导致现在许星雪看江见川,总觉得虽然谈不上多帅吧但总归是不丑的。
毕竟底子放在那,硬要说丑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这时许星雪忍不住想,她高中时怎么就开得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大船转过一个弯,巨大的显示屏由上到下覆盖了视野所及,其上画面配合着船道颠簸,使人身临其境,发出阵阵惊呼。
许星雪也不由得握住前方扶手。
她下意识又看向江见川。
第不知道多少眼。
江见川抬起另一条手臂,把嘴里的糖拿出来。
眼睛虽然看向前方,但身体微微朝着许星雪的方向倾斜过来。
开口,话里带着一股清爽的苹果味,像是和翻涌着的水浪混在了一起。
“好看吗?”
男生的肩膀很宽,靠近时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许星雪也跟着往旁边斜了一点,尴尬得像被打了一拳。
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江见川反而勾起唇角。
他像一只得了巧的狐狸,又把糖叼回嘴里,看起来心情不错。
许星雪出去之后越想越气,下了船对他一顿拳脚相加。
猫挠似的,也不疼。
江见川用手去挡,连跑带逃,两人“唰唰”打了一路,最后碰见个卖气球的,抓着百十来个,像个蘑菇似的杵在那,五彩缤纷。
江见川提议:“我给你买一个,咱俩和好。”
许星雪看了眼,好看是好看,就是这玩意儿应该不给带上地铁。
江见川很快解决问题:“打车回去。”
许星雪拒绝:“很远的,打车很贵。”
江见川退而求其次:“坐公交。”
许星雪犹豫再三,最后选了一个棕色的猪头。
“我还以为你会选个绿色的。”江见川仰头去看。
许星雪也跟着仰头看,差点脱口而出这个猪头很像江见川。
但她打住了,很努力地管住了自己这张嘴。
晚饭后,许星雪抱着气球,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他们没有卡着闭园的时间,走得早,所以车上人不多。
就是只剩下了一个单人座位,许星雪过去坐下,江见川一手抓着悬挂着吊环的横杆,另一只手则搭在了许星雪座位后的扶手。
他的手臂上还挂着他们今天买的东西,许星雪抬手给要了过来,东西都放在她的腿上堆着。
“重吗?”江见川把其中一个袋子拎起来。
“不重。”许星雪没让他拿走。
下一站,有人下车,许星雪回头飞快瞥了一眼:“后面有位置,你去坐一会儿。”
江见川看了一眼,没动:“喜欢站着。”
有病。
许星雪抻着脖子往后又看一眼,双手合拢把怀里的东西一抱,起身哐哐就往后跑。
前门的乘客上车上的没她快,她把东西往旁边一放,一人占俩位,江见川随后跟过来,拿起东西坐在了她的身边。
“不是喜欢站着吗?”许星雪反问。
江见川把乱七八糟的购物袋整理好:“人是会变的。”
“嗯?”
“比如喜欢的东西。”
话题开始敏感了起来,许星雪立刻掐断话茬,转身看向窗外。
他们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没一会儿许星雪就晕晕欲睡。
她最开始把额头抵在车窗上,刹车起步,或者路段颠簸,许星雪的脑袋就砰砰往上撞。
江见川把她的头掰过来,许星雪又掰回去。
掰来掰去她先累了,妥协着靠在江见川的肩上,比起邦邦硬的车窗的确舒服,她又想,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干脆就这么一路睡了回去。
直到下车,许星雪还有点迷茫。
她睡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气球的绳在手上绕了一道,没系死,她又忘了牵,走几步直接飞了。
许星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仰着头看那只猪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就像江见川一样,当初一声不吭就去了会宁那么远的大学。
可能是触景生情想到了江见川。
又可能是单纯的心疼买气球的一百块。
许星雪嘴巴一撇,想哭。
江见川停在她面前,初觉端倪。
“别。”
许星雪鼻子刚一发酸,两颊就被江见川一手捏住。
“我一会儿就得赶飞机,你这一哭还让不让我回去了?”
许星雪硬是把那股子酸劲给咽了下去。
“我的气球。”
“下回给你买。”
“下回是哪回?”
“暑假。”
他们草草约了一个时间。
宿舍楼下,江见川把手里的东西全挂许星雪的手上。
“回去早点睡。”
许星雪还有点伤感:“你要是不想回来,也没必要一定回来。”
“回来回来,”江见川像在哄她一样,“下星期就能回来。”
许星雪顿时警惕起来,那点伤感也没有了。
“你还是走吧,下星期可别回来,”她后退一步,和江见川拉开距离,“路上小心。”
“哎,”江见川没想到一个人变脸变得如此迅速,“就这样?”
许星雪拧着身子:“不然呢?”
江见川把双臂一张。
他们上次分开时似乎也是这样。
但人是会变的。
“再见。”
许星雪说完,拎着东西一路狂奔冲进了寝室。
好干脆,头都没回。
江见川沉默片刻,低头拍拍手,假装有灰。
临走前,再抬头看一眼这栋灯火通明的女生寝室,也不知道许星雪住的是哪一间。
江见川就这么走了,许星雪跑回寝室把东西一放,迅速跑去阳台往下看。
路边树冠庞大,她也没看到对方离开的背影。
田杉月站在她的身边,把手臂搭在栏杆上,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奇:“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你这种人,都这样了还不在一起,难道他有传染病吗?”
“你别乱说,他什么都没有!”许星雪极其护犊子,“我认识他十几年,难道就只能归为爱情吗?”
“爱情是什么碰不得的脏东西吗?”田杉月一耸肩,“你怕分手啊?”
许星雪豁然开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田杉月每次都能用最简单的话点明她最复杂的心理活动。
友情可以互相陪
伴,亲情可以彼此依靠。
哪怕产生矛盾,也能和好如初。
只要江见川不搬家,他们住在对门,永远都可以这样亲密。
但爱情太不稳定了。
许星雪一是想不出自己和江见川谈恋爱是个什么样子,二是她的脾气不好,性格也糟,谢昭那样好脾气的人都合不来,江见川就能忍得了她吗?
而且……她受不了谢昭和学长的接近,就受得了江见川吗?
万一分手了,江见川岂不是更有理由不回家了?
他本来就和家里关系不好,再加上自己就在隔壁,江见川还不直接定居在会宁一辈子都不回来?
那太糟了,许星雪想都不能想。
所以维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对她、对江见川,甚至对江叔叔来说都是最好的。
“挺羡慕你,我估计一辈子也碰不着这么个人。”
田杉月叹了口气。
“可你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不谈恋爱了?以后不结婚?柏拉图啊?邻居当一辈子?”
许星雪有些迟疑:“我……没想这么多。”
“那你喜不喜欢他啊?”田杉月一针见血。
许星雪抿了下唇。
“喜欢的吧。”田杉月替她回答。
许星雪微弱地反驳:“怎么才叫喜欢?”
田杉月拍了拍阳台的栏杆,坦然道:“对方走的时候屁颠颠跑来阳台往下看个没用的背影。在我看来,就是喜欢。”
第27章 第27章“江见川,你也好讨厌。……
许星雪在没觉得和江见川有什么的时候,被按头告知她喜欢江见川。
这种诡异的荒诞中带着点冷幽默,她被冻得抽了下嘴角,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晚上,许星雪缩进被子里。
她昨天就没睡好,今天又疯了一天,理应来说该倒头就睡,可是到半夜了依旧辗转反侧睡不着。
到了下机的时间,江见川却没发来信息。
她等了会儿,戳过去一个问号,对方很快回复过来。
【猪:以为你睡了。】
【猪:刚下飞机,已经在路上了。】
【猪:睡吧,晚安。】
许星雪没有回复。
短短两天时间,意识到江见川喜欢自己已经够炸裂了,结果自己指不定也喜欢对方。
这多少带了点惶恐。
谈恋爱这种事还是离她太远,要是病急乱投医,难保不会遇见学长2.0。
但就因为害怕遇见渣男所以就和江见川凑合?
也不能吧?
她或许应该收一收心,比如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许星雪决定第二天课后就去宅图书馆。
然而隔天清晨,她一下床就看见桌上搁着的那束粉玫瑰,像是瞬间醒了觉,心脏不受控的噗通噗通乱跳。
回顾自己十几年的人生,她也就在高考后收到过来自于父母的向日葵,至于玫瑰,还是第一次。
说不喜欢是假的,漂亮的鲜花谁都喜欢。
许星雪轻手轻脚地俯身闻了闻,花朵带着淡淡的香味。
“拆了插起来吧。”
田杉月冷不丁一句话把她吓得跳起来。
一时舌头打结,许星雪“我我我——”个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田杉月笑着轻哼一声,去卫生间洗漱了。
许星雪撇着嘴,颓败地往凳子上一坐,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和裸奔也没什么区别了。
为了防止自己和江见川牵扯多了语言逻辑退化,当天许星雪就在图书馆悬梁刺股废寝忘食,一直待到晚上闭馆才收拾东西往寝室走。
江见川几小时前发的信息还没有回复,许星雪边走边抓耳挠腮,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距离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身份和对方沟通。
太难了。
她干脆就不回复了。
这样一次两次还好,但三天五天长时间不理人就有点冷暴力了。
江见川远在会宁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许星雪脖子一缩就是鸵鸟鹌鹑。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轮回,冷暴力也是。
去年江见川冷了许星雪,今年许星雪算是把仇给报了。
不过也不是有意这样,毕竟六月期末月,许星雪一心忙着抱佛脚,也没那么多时间去和江见川闲聊。
甚至偶尔有数学题不会了,她还会主动发信息虚心提问。
江见川给她写好步骤和思路,一张图发过来,许星雪基本也能看懂。
两人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联系,直到月底结束考试,暑假陆续开始。
许星雪先回的家,回去之后心里还有点忐忑,担心江见川回来后两人相处尴尬。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多想了,江见川今年的暑假和寒假一样,并没有回家的意思。
虽然对方给出了非常合理且不容反驳的借口——江见川打算参加一项大学生省级竞赛。
具体的内容许星雪也听不太懂,反正似乎事关他们那个半吊子公司,领导拨资赞助,江见川得拿个奖回来。
听着特别积极特别阳光特别上进。
但许星雪觉得江见川不回家的原因多少也有一点“不想回来”。
都不说江见川了,有时许星雪看着江义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里都忍不住有些发酸。
不是说离异后不能开展新的生活,她只是想让对方往前走的同时,拉一拉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儿子。
为此,许星雪也曾借着陪江可心玩耍时,在江义华面前提及江见川。
她不指望突然唤起对方的父爱,就是想让这个父亲给自己的儿子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江义华却笑笑,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当父母的尊重就行。
许星雪是没感受到一点尊重。
她逐渐开始明白江见川的做法,因为她对江义华也失望了。
八月底,江见川没有任何要回平江的意思,许星雪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去一趟会宁。
毕竟暑假嘛,江见川一个人在那边待着肯定也没什么意思。
别人都回家和爸爸妈妈贴贴了,他也贴不了,多少还是会有点难受的。
换以往,许星雪一拍脑袋也就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和江见川已经不能心平气和地睡一张床了,再去得出事。
所以许星雪在去与不去间犹豫纠结,最后划拉机票,发现月底有台风登陆,大部分航班岌岌可危,她就只好放弃这个想法。
然而就在她老老实实在家等开学时,隔壁突然有了动静。
江见川家应该在装修,电钻嗡嗡了两天,开始往里面搬大件的家具。
许星雪在家闲得没事,于是换了衣服出去帮忙。
新买的家具应该是江可心的,可可爱爱的单人小床,书桌衣柜,小女孩喜欢的设计,花里胡哨的,看着很可爱。
许星雪一开始还龇着大牙跟李诗兰有说有笑。
可当她看见那些家具进了江见川的房间后,就笑不出来了。
“什么意思?”许星雪扭头问向江义华,“可心和江见川住一起吗?”
江义华舔了下唇,大概也觉得不好解释:“雪雪啊,你别担心,我跟小川商量过了,他不常回来,房间就先给妹妹住。”
一边的李诗兰察觉不对,揽着许星雪的肩膀:“这里灰大,我们先出去吧。”
“给妹妹住?”许星雪压根不听她的,手臂一甩就挣开对方,冲江义华大声质问,“那江见川回来住哪啊?”
房间里的大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回答。
“那是
江见川的房间!你趁他不在家就给换了?!”
她几乎用了最大音量,把话吼了出来。
面对长辈,这是不礼貌的。
在家做饭的王清霞被惊动,跑来隔壁拉着许星雪回去。
许星雪说什么都不走,整个人直接往江见川房间门口一杵,双手扒着门框说什么都不让那些家具入内。
李诗兰只好好声好气地劝着:“小川他是同意的。”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你们逼着他同意,他能不同意吗?”许星雪再开口,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他这是江见川住了十几年的房间,这是他的家,谁都不许动!”
江义华叹了口气,为难道:“雪雪,你看小川也不怎么回来,房间都空了一年了。”
不提还好,一提许星雪就火大。
“江见川为什么大学走那么远,为什么寒暑假都不回来,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不知道原因吗?!”
江义华一顿。
“他不是你的儿子吗?他也喊你爸爸呀!你怎么能这么偏心?他已经没有妈妈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他做错了什么吗?他不会难过吗?你们连房间都不给他留,他怎么回来!他怎么回家!”
忍了很久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许星雪声嘶力竭地控诉江义华偏心,斥责李诗兰的漠视。
江可心被吓到了,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
李诗兰抱着她,江义华哄着她。
可江见川呢?
他甚至连落泪都没有资格。
“你们不疼江见川我来疼!只要我在这谁都别想动他的东西!”
许星雪像一个孤军奋战的勇士,没有伙伴,没有帮手。
周遭都是敌人,许星雪一句一顿,掷地有声,轰然打破了江义华这个看似和谐的家庭里心照不宣的沉默。
沉寂多年的遮羞布被突然掀开,名为“尴尬”的灰尘漫天飞舞。
谁都没有说话。
王清霞拉着许星雪的手臂,两人跟拔河似的在房门外拉扯了半天无果,最后还是把正在上班的许和裕叫回来了,夫妻俩这才连说带劝,最后一人一边把许星雪从隔壁架回了自己家里。
许星雪哭得嗓子都哑了,在家里哐哐捶着大门。
她一直觉得,只要江见川一直住在隔壁,他们俩的关系就永远不会变。
可这个绝对的前提,在对方离开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竟然就发生了改变。
许星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替江见川委屈,也心疼他的遭遇,更伤心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决定一切的都是那些所谓的“大人”。
王清霞抱着她替她擦掉眼泪,轻声哄着,说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不好掺合。
“江见川也是别人吗?”许星雪反问,“他的家里人对他不好,我为什么不能管?如果我不管,就真的没人对他好了,他暑假都没回家,我还想着他暑假能回家——”
王清霞红了眼睛,说不出话。
许和裕也蹲在许星雪的旁边跟她讲道理,无非就是重组家庭情况复杂,有些矛盾不可避免。
可许星雪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就可劲逮着江见川欺负?那些所谓的不能避免的矛盾,就不能平均分给每一个人的头上吗?
许和裕又说:“小川他一直不回家,你江叔叔也难过啊。”
“他根本就不在意,”许星雪一字一顿,咬词极重,“从江可心出生之后,他就再也没关心过江见川。江可心才三岁,她就不能住在小一点的卧室吗?不能等江见川大学毕业有了自己房子之后再让他搬走?为什么这么着急,一定要现在把江见川赶出去?他也才十八岁啊!”
许和裕一时无话。
许星雪不跟他们说,转头又哐哐锤了两下大门,用尽全力地喊:“江叔叔!我求你了!你要还惦记着一点江见川,你就把他的房间留下来!”
许星雪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知道哭到最后,哭得嗓子也哑,眼睛也疼。
门外搬东西的动静停了下来,再开门,天已经黑了。
她什么都没能阻止。
王清霞心疼地替她理了理贴在鬓边哭湿了的碎发,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心大了,也总要有自己的房间,你江叔叔要考虑李阿姨的感受,也是没有办法。以后你对小川好一点,把这一部分弥补回来不行吗?”
许星雪摇摇头,语气坚定:“不行。”
她永远无法弥补江见川所承受的来自父母的伤害。
可父母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人啊。
许星雪看着隔壁紧闭的大门,突然明白,有些情感的转变就在一瞬之间。
她以前有多敬江义华,现在就有多恨他。
或许说恨太严重了,但许星雪再也做不到和以前一样,笑着喊上一句“江叔叔好”。
“我要是江见川我也不想回到这里,”许星雪吸了吸鼻涕,咬住干涩的唇瓣,“你们大人都一样,好讨厌。”
当晚,许星雪定了夜里的车票,背着书包直接回了学校。
车站里,她捧着面包,味如嚼蜡。
眼眶还是红的,像只逃难的兔子。
而江见川远在千里之外,对今天下午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甚至还乐呵呵的发来刚做好的晚饭,问许星雪吃了什么。
许星雪捧着手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掉在屏幕上。
她抬手擦掉眼泪,把吃了一半的面包装进包装袋里。
起身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兜里手机震动,江见川打来一通电话。
许星雪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点下接通。
“干嘛呢?”江见川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一天都没理我,过分了。”
他应该正在吃饭,嘴里有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
江见川是知道家里的事的。
他知道江义华的自己的房间给了妹妹,甚至是同意了的。
不会失望吗?不会难过吗?
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却像无事发生一样正常?
许星雪很想骂江见川一句,可单单只是一张口,声带都还未震动,难以抑制的哽咽就像是从心底浓重的情绪里冒出来的气泡,一路蒸腾向上,从喉咙里冲出来一般,心疼得她嘴唇颤抖。
“江见川,”许星雪蹲下来,声音沙哑,“你也好讨厌。”
第28章 第28章“你刚才一直、一直、往……
许星雪自知情绪不对只会越说越糟,所以骂完一句迅速挂断电话,转用文字沟通最起码能屏蔽语气提高效率。
【猪:你在哪?】
【星星雪:反正不在会宁。】
她现在心情特别不好,无差别扫射所有的人,包括江见川。
为什么非要去会宁?为什么非要走那么远?
如果江见川就在附近上学,也不至于房间被人占了都还不知道。
许星雪把气撒在江见川的头上。
哪怕她心疼他。
【猪:跟家里吵架了?】
【星星雪:想出去玩。】
【猪:去哪?】
【星星雪:随便。】
其实许星雪也不是那么想玩,她就是不想待在家里。
和一年前的江见川一样,单纯地想要远离。
而直到坐进候车室里,她这才明白当年江见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平江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甚至在那时,他还以为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和自己最好的哥们在一起了。
他的所有,当真一点不剩。
许星雪的手指扣着手机壳的边缘,心底像是坠着个千钧重的秤砣,扯得她哪哪都疼。
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见川聊着天,语气正常,甚至颇为强硬。
但偏头看向车外疾驰而过的景物,心里难过,想想就要掉眼泪。
许星雪拖着她草草收拾的行李箱回到宿舍,屋里空空荡荡一人没有。
好在上学期的电费还剩下一些,不至于连灯都没法打开。
夜已经深
了,许星雪还要套枕头,铺被子。
折腾了一天,她累得够呛,随便洗漱后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隔天早起,发现手机上挂着一串信息,江见川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问她在哪、问她吃饭没有、问她宿舍里有没有人、问她兜里有没有钱。
甚至还颇为慷慨的转过来五千块,许星雪惊呆了,继续往下划拉着信息。
夜里一点多,她应该是被对方的语音电话吵醒,四十二秒的通话时间,许星雪睡迷糊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但江见川的信息停了,最后只发过来一句“晚安”。
许星雪把他们的聊天记录又返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发现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她不想让江见川知道家里的事,又满腔愤懑想要发泄,于是东骂一句西骂一句,也为难江见川还能跟得上她的思路,句句有回应。
这么好的一个男孩子,从小听话懂事,成绩优异,最应该被父母骄傲。
却偏偏那么不公平,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不止距离上的,还有情感上的。
许星雪见过江见川父母还没离婚的样子,江见川的妈妈会抱着他,在他们俩扯头发戳鼻孔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两家母亲各拉各家的孩子。
那时候许星雪尚且还能跟没发育起来的江见川一决高下,两人胜负五五开。
赢得耀武扬威,输得嚎啕不止。
江见川输过,身上被许星雪啃得到处都是牙印。
是江见川的妈妈抱着哄他,笑着给他擤鼻涕擦眼泪。
可也是曾经这样爱他的父母,一个走得头也不回,这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看望过,另一个有了新的家庭,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江见川变得一无所有。
不曾得到和得到后又失去,到底哪一个更痛苦,许星雪不知道。
她没经历过,也不想让江见川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同样的事不能在江见川身上再发生一遍了。
只有我对他好了。
许星雪心里有了这么一个念头。
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
我一定要好好对他好-
许星雪在床上赖了一个上午,中午起床窗帘一拉,发现天怎么还黑着。
打开手机才发现消息栏一排红色警告,今日台风强势登陆,即将带来强风雨恶劣天气。
来的真是准时,许星雪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定近期的航班,不然就这天气铁定取消,白白准备一番还走不掉。
她试探着去打开窗户,窗外风大,气压压着,比平常要费劲许多。
许星雪只开了一条小缝给屋里透气,回到桌前划开手机打算点个外卖。
暑假期间附近外卖少得可怜,剩下的大多是烧烤居多,再加上眼见着就要刮风下雨,店铺纷纷关门收摊,许星雪划拉了一圈什么都没点到。
她看了眼天气预报,打算趁现在天气尚且没有那么恶劣,去食堂碰碰运气,顺便在学校超市买点吃的用的屯在寝室以防万一。
然而,她也就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头顶黑云攻城略地,飞快从天上压了下来。
许星雪饭吃一半察觉不妙,赶紧扒拉两口去超市买饼干面包。
期间,她还收到了王清霞的电话,叮嘱她今晚有雷雨天气,晚上睡觉记得把门窗关好。
许星雪抱着零食去收银台付款,看着外面狂风大作,像世界末日似的,又赶紧折回去拿了两桶泡面以备不时之需。
而当她拎着一袋零食掀开超市门口厚重的门帘时,狂风劈头盖脸砸得她一眯眼睛,天空滴答两颗豆大的雨珠,不出几秒,大雨“哗啦”一声,倾盆而下。
许星雪的一张小脸像是从头发里被剥出来似的,光溜溜的一颗荔枝,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贴着。
她细眉轻拧,低头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小型晴雨伞,非常识相地退回食堂里。
本想等雨势小一点就回去,但等了快有半小时,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许星雪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江见川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给她发了个晚安之后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再也没有音讯。
等到下午三点,雨势终于小了一些。
食堂的阿姨们趁此机纷纷收摊回家,许星雪也赶紧撑起雨伞,抱着自己的一袋零食,眼一闭牙一咬,大步冲进雨幕中去。
从食堂到宿舍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只是刚跑出几步,裙摆就被吹斜的雨帘打湿。
意料之内,许星雪压低伞面,护住脑袋,祈祷着自己柔弱的雨伞可以再支撑一会儿。
结果下一秒,在她路过两栋楼之间时,夹缝中突然而来的巨大强风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个上挑直接吹翻了伞面。
狂风卷着大雨直接糊了她满脸,许星雪脑子一懵,几乎是瞬间她就被大雨淋了个透湿。
不到一百斤的体重被风推着走了两步,许星雪当机立断扔掉手上的伞,一手抱住零食,另一只手挡住眼睛,咬着牙一门心思往前跑。
好在跑过楼层,风力大大降低,她的衣料紧贴身体,裙摆往下滴水,冷风一吹,即便是在盛夏也依旧冻得她嘴唇发白。
宿舍的大门关上了,她握着门把手费劲地往外拉,外面的风抵着,跟拔河似的不让她进。
许星雪气急败坏,把手里的零食往地上一扔,手脚并用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没把门打开。
她气得抹了把脸上的水,把贴在皮肤上的头发全给往后捋,打算放弃挣扎去砸宿管阿姨的窗户。
结果刚弯腰捡起地上水淋淋的购物袋,突然有一把伞举在了她的头顶。
许星雪一愣,就这这个弯腰的姿势抬起头。
她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整个人一愣,直接傻在了那里。
“江、江见川?”
许星雪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淋了雨生了病产生幻觉了。
而江见川就这么停在那儿,手上的雨伞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在雨里。
他看着浑身湿透的许星雪,就这么看着,连手都没敢伸。
“你怎么——”
江见川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下一秒,许星雪眼里飞快蓄上泪水,就这么气急败坏地原地一蹲,两只手臂垂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嘴巴一撇,然后“嗷”一声哭了出来-
雨太大了,雨伞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江见川捡起地上的零食,用举着伞的手拎着,另一只手扶起许星雪,搂住她的肩膀,伞面完全倾斜过去,几乎压在了她的头顶。
湿透了的许星雪被护得严严实实,江见川反倒被淋得和她一样。
车子停得不远,车门打开之后许星雪还不忘问一嘴江见川:“我身上都湿了,能坐进去吗?”
江见川直接给她按了进去。
他直接丢了伞,从车后排的背包里翻出一件深灰色的外套披在许星雪的身前,接着上车,点火、挂挡、启动。
刮水器频率高的都快刮出火星子了,江见川把抽纸巾拿过来,“唰唰”抽出几张,探过去上半身,把许星雪脸上不知道是雨是泪的水渍给擦干净了。
许星雪五官拧巴着,把江见川的手推开。
“你使这么大劲干什么?”
江见川顿了顿,手上的纸巾被他团作一团,然后把抽纸搁在了许星雪的腿上。
许星雪像是回过神来,抽出一张擤了擤鼻涕。
车子缓缓上路,江见川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往后随便捋了下头发,露出一片光洁饱满的额头。
许星雪一开始没在意,只是随便瞥过去一眼。
她的目光转瞬即逝,却又在下一刻原路返回,定格在男生的侧脸。
严格来说,或许是“男人”更为准确。
许星雪的印象里还没见过这样的江见川。
沉稳、严肃、一言不发。
他鼻梁很挺,眉骨很高,下颌线转着锋利,轮廓收进耳后。
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独属于男人的凸起的喉结,上面还沾着雨水,顺着修长颈脖一路滑进胸口。
再往下,袖口往上卷了几道,小麦色的皮肤,覆着薄肌。
他难得在许星雪面前皱眉,少了平时那份嬉皮笑脸的轻浮,整个人像是沉了下来,变得很重,重到在暴
风雨的天气足够让人依靠。
许星雪没问要去哪里,但江见川带她去的,哪里都无所谓。
拥挤的十字路口,一百多秒的超长红灯。
许星雪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哑着声说:“小心感冒。”
江见川勾了下唇,似乎笑了一下。
可视线依旧盯着前方,目光发直,并没有去接。
许星雪只好伸过手去,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
她的指尖冰凉,在擦拭中触及他的皮肤。
像冰一样,是划向他心头锋利的薄刃。
江见川偏过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许星雪一愣,指尖蜷起,想把手抽开却没能成功。
男人的手很大,关节处有薄茧,触及时能感受到不同于女孩儿的粗糙。
这是不同于许星雪以往牵过的手的触感,仿佛再一次跟她强调着对方的性别。
许星雪的呼吸有些乱。
她的视线于空中胡乱游荡,在扫过江见川的侧脸时能看见他的咬肌紧绷。
漆黑的眸中或明或暗,闪烁着浓稠到化不开的情绪。
汽车的刹车灯通红一片,一如许星雪此刻响着警报加粗标红的内心。
不行不能不可以,这是江见川,是江见川。
她内心拼命警告自己,身体却未能真正落实行动。
紧贴在身体上的衣服像一具沉重的枷锁,把许星雪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江见川就像八月底强势登陆的台风,冰冷、潮湿、铺天盖地、不容拒绝,一路呼啸着闯进许星雪的心底,用雨水把所有一切都染上独属于他的记号。
她早有预料,却没想到这样凶猛。
以至于难以呼吸,视线被江见川的目光纠缠,定定地注视着因为身体倾斜而逐渐靠近的脸。
错开鼻尖,江见川的睫毛轻覆,视线下移。
车内狭窄,晦暗不明。
车外风雨大作,遮天蔽日。
温热的呼吸逼近,听觉也跟着失灵。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像初生时如藤蔓般彼此纠缠。
湿濡的睫毛如蝶翅般轻轻抖动,许星雪仿佛被蛊惑一般闭上眼睛。
“噗通、噗通——”
是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声持续了很久。
“嘀——”
“嘀嘀——”
“嘀嘀嘀嘀嘀嘀嘀!!!”
这是车笛声。
绿灯亮起,后排司机的愤怒化为音量,大声控诉着他们没有路德。
江见川放开许星雪,坐回座位启动汽车。
许星雪“哐”一下把自己砸在椅背上,像只从刀口上救下来的大白鹅,几乎瘫软下来,半死不活地把脑袋抵住车窗。
我的天——
她刚才在干什么?
“许星雪。”江见川深吸一口气,突然开了口。
“啊?啊!”许星雪恍如梦醒,差点没从座位上弹起来,“你叫我?”
江见川没有看她,只是默默挫了一下后槽牙,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你躲什么?”
许星雪舌头打结,把这个问题在嘴里炒了一遍又重新吐出来:“我我我我我我躲什么?”
江见川握着方向盘的手臂青筋暴起,努力压住自己急促的呼吸,把每一个字清晰地从自己牙缝里挤出来:“你刚才一直、一直、往后仰。”
第29章 第29章他要回平江接住那个为他……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电梯直通客房。
江见川进房间之后先把自己的衣服翻出来几件,让许星雪先去洗澡。
许星雪的灵魂还停在车上,整个人目前游离于世界之外,江见川给她什么她接着,让她去哪她就去。
最后,她抱着江见川的衣服晕晕乎乎就进了浴室,直到把门关上,一个人在镜子面前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她又跟江见川跑酒店开房来了。
好在浴室四四方方水泥砌墙,隐秘性很好,没搞什么花里胡哨的磨砂玻璃。
但还是挺尴尬的,尤其是刚才他们在车里差点——
许星雪蹲下抱住自己无声尖叫。
结果叫着叫着突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低头发现怀里的衣服是江见川的,瞬间撒手给扔了,扔完又是一通崩溃。
“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放在门口,你记得拿。”
许星雪听到一声关门声,知道江见川出去了。
停顿片刻,又狼狈地把衣服捡回来,敷衍自己似的飞快洗了个热水澡。
中途江见川进来房间一次,敲了两下浴室门,什么都没说又出去了。
许星雪身上套着江见川无比肥大的睡衣,猫着身子悄咪咪打开门一看,是一些贴身的一次性用品。
她飞快换好衣服,把江见川的睡裤裤脚往上卷了三道。
再出门把那件外套套在身上,拉链拉到最下巴,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拿了洗衣袋,把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塞进去,许星雪打算去一趟楼下的洗衣房,结果一开门,江见川就靠在门边。
许星雪吓了一跳。
对方身上甚至都还湿着,这大半个小时过去硬是保持着被雨淋过的状态,没洗澡,也没换衣服。
“你怎么——”许星雪登时就急了,“你怎么不去洗澡啊?”
他记得在前台他们开了两间房的。
江见川没有回答问题,只是上下看了一眼许星雪,确定对方换好衣服吹好头发,整个人干干净净,也没有任何感冒发烧的迹象之后,又递给她一包板蓝根和一个保温杯。
“杯子里有热水,自己冲着喝。”
许星雪就这么接了过来,然后江见川拿走了她手里的洗衣袋。
接着,她被江见川重新推进房间里:“我不在的时候,门关好。”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
许星雪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板蓝根,又扭头看了看黑漆漆的门板,没听江见川的话,把东西往门口的搁板上一放,开门出去了。
洗衣房里,江见川正在扫码启动洗衣机。
许星雪跟过来,抬手捏住他湿淋淋的衬衫,往后一拉:“赶紧去洗澡。”
江见川看向她,“嗯”了一声。
电梯里,江见川看许星雪把外套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便问道:“你冷吗?”
许星雪其实不冷,她甚至有点热了。
但内衣洗了,她身上的外套脱不下来。
许星雪只能点头。
江见川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进了屋还把空调温度打高了一些。
许星雪受不了,把温度调回去。
“我不冷,我就是——”
她双臂交叠,往胸口一护。
“懂?”
江见川顿了顿,慢半拍终于明白过来。
他“哦”了一声,偏过脸,耳尖很快红起来:“那你穿着。”
从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理解,态度转变很明显,许星雪都跟着有些不自在。
她是没想到自己和江见川相处还能有这么别扭的时候,两个人跟拧麻花似的,他往左她往右,他往右她往左,分明都在尽量避开,却反而越缠越紧。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许星雪见势不妙直接开溜。
隔壁房间,她撕开一包板蓝根全部倒进保温杯里。
尝了一下,感觉有点淡,于是又加了一包。
盖上杯盖,上下嗬啷两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打算等江见川洗完澡之后把剩下的分给对方。
温热的茶水下肚,许星雪这才从窗外铺天盖地的暴雨中缓一口气。
直起直落的思绪慢慢放平,她从一列与江见川的互动中抽离开来,这才开始思考,江见川怎么出现在平江。
航班不是停了吗?
不对,江见川开的车是他在会宁那辆。
一路高速开过来的?
疯了吧?会宁离平江隔着两千公里呢。
许星
雪点开地图,将两个大学进行了一个导航。
十六个小时的车程,她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开回来的,那江见川从昨晚到现在都没睡觉?
疲劳驾驶啊!
你小子胆子真够大的!
顾不上等江见川洗完澡,许星雪端着保温杯跑进对方的房间,隔着浴室的门就开始质问:“江见川你疯了!你从会宁开车回来的?!”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许星雪趴在门缝边也没听见一点动静。
“你知不知道最近台风登陆?高速上那么危险,你回平江干嘛来了?”
等了片刻,里面传来江见川的声音:“回来有事。”
许星雪追问:“有什么事?”
“我没拿衣服,”江见川避开问题,“你别趴门上,我要出去。”
“你先说,”许星雪跟他讨价还价,“你不说我我就不走了。”
僵持片刻,“哒”的一声,门开了。
许星雪一抬眼,江见川只在腰上裹了条浴巾。
“啊——”
她吓得屁滚尿流,捂住眼睛转身就跑,慌不择路撞到床尾,一头把自己扎在床上。
江见川跟着她过去,许星雪把被子盖在胸前嗷嗷乱叫:“江见川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什么都不是呢你敢对我做什么我就告诉我爸让他打死你!”
江见川的动作一顿,随后一脸复杂地拎起床尾的背包,转身回了浴室关上门。
许星雪:“……”
此地不宜久留!!!
她又跑了。
跑回自己房间,许星雪坐在床边给江见川发信息让他把药喝了。
江见川那边穿好衣服,出门一看保温杯在他房间,让许星雪拿回去。
【星星雪:我喝过了。】
【猪:里面的水根本就没动。】
【星星雪:我真的喝过了!】
【猪:开门。】
许星雪不想开门。
刚才太丢脸了,她不想面对江见川。
【星星雪:男女有别。】
【猪:四月份的时候怎么不跟我男女有别?】
许星雪对着枕头就是一拳。
屁大的事江见川要说多少回?!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星星雪:不要,我要睡觉了。】
【猪:听话,下楼吃饭。】
还“听话”!
许星雪一想到这个词从江见川嘴里吐出来,脚指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
【星星雪:不要,不吃。】
【猪:我在你门外。】
许星雪蹑手蹑脚地走去门边,在里面挂了门锁,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江见川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清清爽爽,额前的碎发蓬松,大背头没了,又变成许星雪熟悉的猪。
“吃饭,”江见川用食指挑了一下门链,“什么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无,”许星雪整个人贴在门板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不饿,我不吃,我关门了,我要睡觉。”
然而下一秒,江见川直接把手指挂在了门链上:“你关。”
“啊你威胁我?”许星雪暴跳如雷,“别以为我不敢。”
她象征性地要把门关上,门缝夹着江见川的手指,又恰到好处的停下。
还真被威胁到了。
“我叫保安了。”许星雪又重新把门打开。
江见川不为所动:“你叫。”
见硬的没用,许星雪改变方案,放柔了声音:“你不松手我怎么开门?”
江见川犹豫片刻,把手拿开:“你——”
“砰”的一声,许星雪把门关上了。
江见川:“……”
他就知道。
房间里,许星雪松了口气。
开玩笑,怎么可能开门?她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跟江见川撞一块指不定得出大问题。
门外没了动静。
许星雪倒在床上,把自己水淋淋的零食拿出来用纸擦干净。
她拆了一袋饼干,像只松鼠似的“咔咔咔”啃了几片,手机收到江见川的信息。
【猪:睡了吗?】
【星星雪:睡了。】
【猪:被子盖好。】
【星星雪:?】
上一秒,许星雪还在疑惑江见川为什么突然关心她盖不盖被子。
下一秒,她的房门“哒”一声开了。
许星雪盘腿坐在床边,一脸茫然地抬头。
江见川进了房间,把拎着的打包盒往桌子上一放,抬手晃了一下指间夹着的房卡,然后重新收回口袋。
“过来吧,吃饭。”-
江见川带回来一碗牛肉炒饭和一碗鸡汤馄饨,许星雪选了前者。
嘴上说着不饿,但饭到面前吃得比谁都凶。
江见川递过来纸巾,又给她倒了杯水。
许星雪散着长发,有一缕垂在盘子边,他伸手握住发梢,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就停在那儿。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暧昧,许星雪赶紧坐直身子,理理自己的长发,把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
“说说,”她头也不抬,“你怎么回来了?”
江见川把手收回,垂下视线,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馄饨。
“主要是想看看某些人是怎么跟我爸吵架的。”
许星雪动作一顿。
“可惜就听阿姨说了一点,没亲眼看到。”
许星雪恨不得把脸埋进面前的牛肉炒饭里。
她很想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纯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跟江见川个人没什么直接关系,无论换谁她都会挺身而出,跟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但话到嘴边又停住。
自己都不信的说辞,江见川又怎么可能当真?
好吧,许星雪承认,但凡换个人自己都干不出这事儿。
跟自己父母吵架就算了,吵还吵到门外去了,吵得一整栋楼的人都能听见,也算开天辟地头一遭。
现在想想她真是胆大妄为,恶劣叛逆,到底是江见川的爸爸,是别人家的长辈,她或许应该采用更友善些的方式去沟通。
许星雪后悔死了。
“我不是有意的,”她缩着脖子,磕磕巴巴地说,“当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有点不受控制……其实我也没太和叔叔吵架,再让我来一次我肯定不那样了……我就是……”
“我没怪你,”江见川打断她的话,“吵呗,挺好的。”
许星雪:“……”
还挺意外。
她用筷子戳着米饭,小声逼逼:“但那是你爸爸啊。”
江见川听后,笑了声:“他早就是别人爸爸了。”
和江见川认识这么多年,许星雪似乎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及自己的父母。
她没敢吭声,怕多说多错,结果江见川也就提了这么一句,跟许星雪一起闭了嘴。
“那你什么时候走?”许星雪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不知道,”江见川回答得随心所欲,“看雨什么时候停。”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啊?”许星雪垂着眸,放轻了声音,“干什么非要赶回来?万一路上——”
她顿了顿,把那些不吉利的话收回去:“我真是懒得说你,力气没处使了来回折腾。”
许星雪话零零碎碎,絮絮叨叨绕在江见川的耳边。
像条轻快的小溪,叮叮当当,明快响亮。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决定回平江的。
台风登陆,暴雨预警,航班停飞,高速封路。
所有一切的阻碍在这个时间节点同时爆发,阻止他,让他留下来。
可江见川偏不。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全世界都要为他让路。
他要回去。
哪怕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也不觉得疲惫。
他要回平江接住那个为他冲锋陷阵的姑娘。
再笑着告诉她:“我乐意。”
第30章 第30章“你应该给我磕一个。”……
大雨下了一夜。
许星雪隔天起床,开始吸鼻涕。
她还穿着江见川的睡衣,长袖长裤松松垮垮,戏袍似的套在身上。
她的衣服昨晚就已经干了,但睡觉肯定没睡衣穿着舒服,许星雪在两
者之间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衣服留到第二天。
磨磨蹭蹭换好衣服,许星雪抱着江见川的保温杯去楼下接了热水,顺便把他的睡衣给洗了。
路过前台,工作人员提醒她早餐还有半小时关闭,许星雪又屁颠颠地去吃早饭,顺便打包了一份留给江见川。
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还没有醒。
昨天熬了个大夜,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
早上十点左右,雨终于停了。
不过风还是很大,自动加冷加湿,吹到脸上格外凉爽。
许星雪去药店量了**温,低烧,赶紧买了盒退烧药拆开就是吃,打算在江见川发现前把这事儿平息下去。
然而好死不死,她拎着药回酒店,电梯门一开,和外面的江见川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上目光,昨天发生的一切像幻灯片似的在他们的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
人熟事不熟,到底是差点在车里亲上,暴风雨里头脑缺氧,吊桥效应大爆发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天亮了雨停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应该在昨天晚上收拾干净,大家心照不宣地闭了嘴,之前的事谁提谁尴尬。
“什么时候起的?”江见川率先开口。
许星雪心虚地把手往后一背,像个螃蟹似的从电梯里横着出来:“刚才。”
“刚才?”江见川明显不信,目光随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捕捉到了背后的重点,“藏什么呢?”
许星雪“唰”地后退一步,十分刻意道:“注意点,男女授受不亲。”
江见川勾起唇角,反而逼近:“授受不亲?昨天你可是——”
“嘘!”许星雪在唇前竖起食指,瞪着眼,凶神恶煞,“嘘!嘘!嘘!”
像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每时每刻都向外散发着强大而又温和的生命力。
江见川唇边的笑更深了。
“可是把眼睛闭上——”
许星雪原地发射,弹跳起步,直接就去捂江见川的嘴。
她原本以为对方多多少少会挣扎一下,或者抬手挡住进攻。
却没想到江见川手是抬了,但就虚虚护了一下她的身侧,就这么让许星雪把手按在了自己的嘴上。
掌心接触到柔软的嘴唇,许星雪明枪变哑炮,像是被烫了一般一个甩手就要撤回。
可江见川却先她一步,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
他将许星雪的手臂拿开一点,接着微微俯身,两人的颈脖相错,几乎贴着鬓角,手臂从身侧环过去,像拢起一个拥抱。
空气中混着江见川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许星雪呼吸一滞。
然后。
她背在后面的退烧药就被拿走了。
许星雪:“……”
天杀的。
药房的袋子很显眼,江见川脸上的笑褪得很快。
许星雪反应过来,恼羞成怒跳起来去抢。
江见川没有阻止,只是在对方拿到药时用指尖撩起姑娘家蓬松的刘海,把手掌覆盖在许星雪的额头。
许星雪又是一僵,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为何,只要和江见川有身体接触,她就有点大脑短路原地断联。
以前也不这样,她记得自己高三毕业后还能飞到江见川的背上把人一顿爆锤,现在时代变了,人好像也变了。
许星雪掉线绝望中。
停顿几秒,江见川把手拿开,反手贴上自己的:“多少度?”
许星雪突然回过神,连忙往后退开两步,十分笃定道:“我没烧!”
被抓了个现行还没有。
江见川叹了口气:“哪里难受?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真的没烧,”许星雪嘴硬头铁,“买给你的,我怕你发烧。”
江见川皱起眉:“别闹。”
许星雪老实下来:“低烧,很低很低很低,吃过药了,没什么大问题。”
江见川垂眸看着她,没吭声。
许星雪侧身,同手同脚往自己房间走,脑子里掀起风暴,斟字酌句:“不会有人觉得我发烧是因为他吧?”
江见川跟上她的脚步。
“不会有人觉得台风登陆,而我恰巧出去买东西是他的问题吧?不会吧?不会有这么自恋的人吗?”
说完飞快瞥了眼江见川。
江见川:“……”
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许星雪的房间里,她把洗好的睡衣拿给江见川。
“我洗了的。”她特地强调说明。
江见川提着洗衣袋:“外套穿着,风大。”
许星雪穿着江见川的外套出门吃了顿午饭。
手机划拉着最近的天气预报,台风持续登陆一个星期,明后两天都将有大到暴雨。
“你可真会挑时间,”许星雪愁眉不展,“回不去了怎么办?”
江见川倒是没什么所谓:“那就不回去。”
“你不是在那挺忙的吗?”许星雪问,“现在怎么就闲起来了?”
“请了假,”江见川说,“地球离了我也能转。”
“那你要在这呆一个星期?一直住酒店吗?好贵的。”许星雪算了算总价,只觉得肉疼。
“没钱了就住车里呗,”江见川笑着说,“停车费20封顶,便宜。”
许星雪一时半会儿没分清这话的真假:“你逗我呢?”
江见川把最后一口饭吃完:“那怎么办?你给我找个地儿睡?”
许星雪瘪着嘴。
江见川抽了张纸,擦擦嘴。
点开最近的天气情况,随便划拉了一下。
“雨都是晚上的,我白天走,没什么问题。”
许星雪小声嘀咕:“鬼信。”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江见川无奈道,“刮风下雨我还不停?我找死?”
一提到这茬,许星雪来劲了:“之前你就是在找死,开了十几个小时。”
“北边受台风影响不是很大,我一路开过来感觉还好。”
许星雪还是不放心:“你前天一夜没睡,今早十点就起,万一你又走夜路,那算疲劳驾驶。不行,我不能放任你违法乱纪。”
江见川被她逗笑了:“那怎么办?你把我抓起来吧。”
“我又不是警察叔叔,我抓不了——”
或许是受这句话的启发,许星雪顿了顿,突然福至心灵,双手合十:“但我可以看着你啊!”
江见川微微挑眉。
许星雪双手捧脸,对这个处理方案非常满意。
“反正过路费不算人头,我在平江也没什么事,就搭个顺风车,跟你一起去会宁吧!”-
许星雪的建议江见川并没拒绝,他也愿意和许星雪多呆一会儿,无论在哪。
说干就干,许星雪回了趟宿舍,带了些日用品和衣服。
她甚至十分松弛地在上高速前开了一段国道。
反正没有规定到达时间,就这么在路上慢悠悠地晃着。
新手司机上路多少带着点路怒症,许星雪骂天骂地,急刹急走,油耗巨大。
江见川实在看不下去,在一边指指点点,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车外下起小雨,车内吵得热火朝天。
最后在许星雪“你行你上啊”的嚣张放话后,江见川终于把她拉下驾驶座,这才把车子平稳驶上了高速。
许星雪坐在副驾,嘴也没闲着:“胆子真大,刚满一年就上高速。”
“没吃过猪肉还么见过猪跑?”江见川维持着九十码,不赶时间,规规矩矩走在慢车道上。
“也是,”许星雪想通了,“你本来就是猪。”
江见川笑了声:“好久没人叫我这个外号了。”
许星雪心说废话,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叫你?
但转念一想,这多多少少带着点暧昧,以前说说就算了,现在非常时期还是尽量避免。
“脑瓜子里又想什么呢?”江见川开车空隙还能察言观色,“眼珠子乱转,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你开你的车吧!”许星雪语气夸张,“后视镜都看不过来了,还有功夫看我呢!”
“那是!”江见川也学着她的说话方式,“你比后视镜好看多了。”
许星雪难得被夸,还是出自江见川之口。
但凡放在一年前她都得嘚瑟几天,可惜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像吃了个苍蝇,卡在喉咙中间,吐吧吐不出来,咽吧,更咽不下去。
这种感觉和江见川接触时很像,算不上排斥,但不喜欢,觉得不对劲、不舒服,甚至……难受。
许星雪想象不出来自己和江见川谈恋爱会是什么鬼德行。
但谈恋爱总要拥抱、接吻,前者就算了,后者——
许星雪瞥了江见川一眼,痛苦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江见川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晕车?”
“没事,”许星雪有点虚弱,“就是觉得雨好像变大了。”
他们在最近的服务区下了高速,车刚停好,风雨大作。
许星雪先下的车,趁雨势尚小,双手搭在头顶小跑着冲进餐馆。
江见川折去后备箱拿伞,慢了半拍,大雨倾倒而下,海浪似的“哗啦”一声被强风吹过来。
伞撑了仿佛没撑,一场雨打过来,江见川裤子几乎全湿了。
他低头“卧槽”了一声,像是被那股浪拍到许星雪的面前。
许星雪哈哈大笑,下意识接了下对方的手臂,防止江见川踩上湿着的瓷砖滑倒。
“你跑得是真快,”江见川也在笑,“这雨打身上还挺疼。”
“看到了,”许星雪乐得直不起腰,“你像一只被雨暴打的猪。”
“你还笑?”江见川把伞收起来,握住许星雪的肩膀作势把她往外推,“出去感受一下。”
“我不去!”许星雪缩起肩膀,笑着挣扎着往后,“你神经病!”
江见川没真想让许星雪出去感受,甚至还侧身帮她挡住了外面来的冷风。
就是想逗她,像以前那样。
路过许星雪的身边扯一下她的辫子,再听小姑娘在他身后骂骂咧咧。
很可爱,和现在一样。
许星雪几乎躲进他的怀里,被零星的雨水溅到,一边挡着雨,一边胡乱把拳头砸在他的肩上。
他的手臂环着她,护着,和许星雪一起躲进餐厅。
伞尖在地上划出水迹,被凌乱的步子踩碎。
暴雨天的服务区几乎没人,偌大的餐厅灯暗了一半。
好在有一家包子店还开着门,他们进去随便点了一些蒸饺和米粥。
店里有面落地窗,许星雪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外面黑漆漆的,雨小了一些,能听见夜风呜咽,发出危险的低吼。
“别站在这。”江见川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许星雪微微抬了下眼,都不用回头就能从玻璃窗的倒影里看见身后的江见川。
“你听见了吗?风很大。”
“嗯,”他应了一声,“下雨都好说,主要是风大,上路会危险。”
两人远离落地窗,去了靠里的桌子坐下。
预制菜上得很快,包子连带着蒸笼一起端了上来。
“客房在楼上——”
江见川夹了个汤包,一口咬下去被烫得没了后半句。
许星雪腮帮子一顿,偏过脸看他,心想不会出现什么客房只有一间且是情侣情趣大床房这种狗血情节吧?
江见川“嘶”了声,把舌头捋直了:“订了两间。”
许星雪又开始嚼嚼嚼:“明天能到会宁吗?”
江见川点点头:“不刮风的话应该能。”
正说着,许星雪放在桌上的手机进来一通视频请求。
江见川一眼扫过去,看到是王清霞的头像,连忙把手往屏幕上一按。
“别告诉阿姨。”
许星雪眼神一变,瞬间拿捏,开口“哦”了个九曲十八弯:“江哥害怕啊?”
江见川屈起手臂,按在眉心,低头闭上眼,叹了口气:“闭嘴吧你。”
许星雪左右看看,觉得场地不合适,干脆就没接这通视频,给王清霞发信息说自己睡了。
江见川在一旁看完她的信息:“你也没多大胆。”
“我刚跟我妈吵过架,”许星雪狡辩道,“不想理她很正常。”
江见川却顿了顿:“你还和阿姨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不言而喻,许星雪反应过来,连忙改口:“矛盾,小矛盾。”
可江见川的表情已经变了。
“你干嘛?!”人在心虚的时候喜欢虚张声势,许星雪说话时音量都大了许多,“不会有人自恋到以为我跟我妈吵架是因为——”
“不是吗?”江见川打断她。
许星雪差点被噎死。
“别跟阿姨吵架。”江见川捡起筷子,垂眸夹了个蒸饺,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
许星雪想解释,但不知道说什么。
抿了下唇,又转过弯来,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江见川凭什么跟自己生气?
她一巴掌打在江见川的手臂上,吹胡子瞪眼:“你还横上了?”
江见川筷子夹着的蒸饺被她打掉回碗里:“哎。”
“你应该给我磕一个!”许星雪怒而轻轻拍桌,“你还跟我生气?”
“我跟你生什么气?”江见川叹了口气,“叔叔阿姨都很疼你,是你别跟他们生气。”
一句话把许星雪给说萎了回去。
在江见川面前,“父母”是个敏感的话题,她不想话题围着父母转,无论是江见川的父母,还是自己的父母。
许星雪干脆闭嘴了。
但江见川把话茬续了下去,直接摆明面上:“也别为了我跟我爸吵。”
许星雪嘴巴一撇,靠在椅背上,蔫蔫地“哦”了一声,然后跟个蘑菇似的缩着脖子往下溜。
江见川发觉自己的话可能引起误会,于是又调整语序重新说了一遍:“不是说你不能跟我爸吵,是他不值得你跟他吵。”
什么值不值的,许星雪没听懂。
“也不用替我委屈,觉得我爸亏待我,”江见川低头咬了口蒸饺,像唠家常似的继续说,“是我主动疏远他的,他这样对我也很正常。”
“你主动疏远江叔叔?”许星雪有点茫然,“因为他又结婚了吗?”
“不是。”
许星雪唯一能想到的理由,江见川却否定了。
“远在那之前。”
他垂着眸,语气平静无喜无怒:“当年我爸妈离婚,私下里分家产,他们都要房子,要钱,没人要我。”
许星雪一愣。
“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江见川说到最后,话里甚至还带了点笑,“但我醒着,都听到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结】
第40章 第40章同居长干里,两……
许星雪第一反应是逃,她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以至于嘴里的包子都没吃完,顿了一下转身拔腿就跑。
江见川非常有先见之明地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臂,用比以前轻柔不知道多少倍的力道,另一只手直接锁住了许星雪的肩膀。
“我不去!”许星雪宛如一个宁死不屈的战士,在江见川的怀里炸出一片兔毛,不停地向前蛄蛹,“江见川你坑我!”
江见川硬是被她的力道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改捞为抱,像只树袋熊似的把许星雪包起来:“你的反应需要这么大吗?我妈你又不是没见过。”
许星雪抻着脖子,像一只绝望的大白鹅:“那不一样!”
见以前的邻居曾阿姨可以,见江见川的妈妈曾阿姨也可以,但是见男朋友的妈妈曾阿姨就不行了。
江见川在她这边身份太多了,一旦用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两人穿得都多,像两个大绒团子挨在一起,在路上跌跌撞撞一路向前。
礼貌是没了,还多了分死皮赖脸,江见川微微俯身,把下巴压在她的肩上:“怎么不一样?”
揣着明白装糊涂,尽问些屁话!
许星雪转过脸:“谁让你跟阿姨说——”
鼻尖看看擦着江见川的脸颊过去,许星雪往后一缩脑袋,刚松了口气,下一秒江见川竟然追了过来,在许星雪柔软的唇上啄了一口。
很快,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许星雪愣了一下,随后江见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
“你也不想叔叔阿姨知道吧?”
他们才下楼没走几步,许星雪一嗓子嚎出来王清霞从楼上探个身子就能看见。
许星雪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这台词有点熟悉,一时间瞳孔地震。
“江见川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见川松开许星雪,指尖从她的耳廓处带了一下,将那几缕跳脱的碎发掖到后面。
“没什么,”江见川十分淡定,“就是有一天意外看到某些人的购买记录,然后慕名去看了线上漫画。”
“啊——”许星雪像是被火燎了,一把推开他,“什么时候的事!”
江见川忍着笑:“高二吧。”
许星雪抱头蹲下:“完了,都完了。”
她以前怕被爸妈发现,就用江见川的账号买小黄漫画,反正江见川也不怎么登陆,她一直以为没人在意。
甚至江见川要是不提,许星雪都把这事忘了。
结果几年后来了这么一出,江见川是看了多少,那些比较传奇的限制级呢?
“走吧,”江见川把恨不得原地缩成一团的小蘑菇给架起来,“你什么场面没见过。”
许星雪拧着身子捂他的嘴:“嘘——嘘——别说了。”
他们到了餐馆十一点出头,曾月已经点好菜在等他们了。
许星雪有点局促,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阿姨。”
但曾月似乎比她还紧张,赶紧站起来让他们坐下。
江见川替许星雪拉开凳子,入座前也礼貌地喊了一声:“妈。”
曾月动作一顿,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轻轻“哎”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并没有想象中艰难,曾月问了些江见川大学的事情,江见川也不吝啬分享,挑了些和朋友间有趣的事说出来。
那些许星雪也不知道,边吃边听觉得江见川口才还挺好。
什么事经他一说总带着点淡淡的幽默,不至于让人捧腹大笑,却也足够调节气氛。
饭后,他们将曾月送去公交车站。
刚好有一班车赶来,曾月急急忙忙跟上去。
江见川看着对方排在人群的最后,话却是说给许星雪的:“我没告诉我妈你是我女朋友。”
许星雪“唰”的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什么?!”
江见川又道:“她有我微信,这两年偶尔找我,我不怎么理她。”
对于父母,他还是怨的。
不怨他们离婚,就怨他们谁都不要自己。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江见川又觉得,你也不能道德绑架谁谁谁一定要爱你。
许星雪也是一样。
他平静的接受老天给他的一切,二十出头的年纪活得心如死灰。
本以为就这么随便活活,却不想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以前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他们,现在觉得都无所谓了,”江见川收回目光,偏过脸,垂眸看向身边的人,“只能说当时各有难处吧。”
他听江义华说过,当年离婚时都没什么钱。
曾月觉得孩子跟着自己受苦,江义华又觉得孩子跟着自己没人照顾。
两人或许都没有争吵时那样狠心,但他们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名头,却剥夺了江见川选择的权利。
或许曾月现在也在后悔,自己当年就不应该把孩子留给他的父亲。
曾月上了车,从前门走到后门,站在车厢里看他们。
许星雪和她对上目光,然后轻轻握住了江见川的手。
江见川惊讶地一挑眉。
曾月似乎抿了下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车走了,许星雪看得不太真切。
江见川反握住许星雪的手,抬起来:“占我便宜?”
许星雪直接要松开,但江见川握得紧,没松掉。
她嫌弃道:“是的我在占你便宜,赶紧松开吧千万别让我得逞。”
“多占点,”江见川直接抓着许星雪的手揣进兜里,“我是良家妇男,身心干净。”
许星雪:“……”
还有这么说自己的。
“真的干净?”她也不是不信,就是故意问问,“你在会宁一年半,就没个什么桃花啊,艳遇啊的?”
当初军训的帖子闹得满城风雨,要是江见川说没有她才不信。
而且之前许星雪去会宁吃的那顿饭,很明显就有人特别不高兴。
“有是有,”江见川拉着许星雪出了车站,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忙着搞钱,没那么多时间。”
许星雪不依不饶:“那要是有时间呢?”
江见川没进她的套:“有时间就会回来找你。”
“得了吧!”许星雪掐他手心,开始翻旧账,“当初你可是有好长时间都没理我。”
江见川也有自己的理:“那还不是以为你有男朋友?”
谢昭都快把“介意”二字贴他脑门上了,他还不避嫌那就是纯找事了。
至于之后的那次——
“谁让你说不喜欢我。”
许星雪语气激烈地反驳:“我什么时候也没说不喜欢你!”
她承认,自己在告白之前的确没说过喜欢江见川,但同时她也从没说过不喜欢。
虽然这两者好像一样,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比如最起码在江见川面前她没有打脸。
“再说,你这个人真是现实,我不喜欢你你就不理我了。”
她瞪着眼睛,为自己鸣不平。
看着真是委屈死了。
江见川没忍住,伸手过去在她的脸上就是一捏。
“怎么可能不理你?你一个电话我不就乖乖回来了?”
许星雪得理不饶人:“那之前呢?之后呢?你还不是要继续不理我?”
江见川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在会宁的那段时间,他在想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不去想许星雪,不去见许星雪,把许星雪当普通朋友,尽量忽视对方的存在。
太痛苦了,短短的几个月度日如年。
“许星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那么在意我理不理你了。”
就像人会把事分个轻重缓急,人和人自然也有亲疏远近。
许星雪高中时喜欢谢昭,走过篮球场时都会往里瞥个两眼,
但不喜欢了就不在意了,谢昭哪怕说自己有了女朋友,许星雪也就微微惊讶了一下,再也没有外露过其他情绪。
江见川以前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所以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父母都离他而去。
所以面对许星雪,他试着把自己放轻。
结果用力过猛,放太轻了,反而显得没把许星雪当回事。
许星雪不想去讨论一些“如果”,那没意义。
她只想让江见川知道:“你很重要。”
许星雪说这话时江见川的手还在她脸上捏着,看起来一本正经,又带着点搞笑。
江见川敛了唇角的笑,低垂下眸,把手松开。
他的胸口里盛着的爱意暖胀得像是要漫出来,心脏捶着肋骨,“噗通噗通”,震耳欲聋。
“你在我这一直很重要的,”许星雪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妈小时候就让我照顾你了,从以前到现在,都很重要。”
除了高三时他们碍于流言蜚语有过疏远,但本质上还是关心的,一点都没变。
“你非要去纠结我不喜欢你会怎么样,那万一你不喜欢我呢?凭什么就你可怜兮兮的?你在会宁谈十个八个的,我还不开心呢。”
许星雪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江见川收拾好心情,追上去牵住姑娘家柔软的手。
“你有理,我错了行不行?”
“倒是你,”许星雪扭头看向他,“是真的喜欢我吗?万一是习惯了呢?万一是想继续在我家蹭吃蹭喝不想走了呢?”
江见川给听笑了。
他去拉她,她甩开他。
手指捏着拳头捶在他身上,噼里啪啦的,从街头打到街尾。
同学聚会在晚上,时间还早,他俩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溜达了。
许星雪本以为会挺无聊,或者没什么事做。
她觉得这应该算是约会,按照她之前几次不算经验的经验,可能要吃个饭看个电影,总归是找点事做。
但搜了下最近的排片,许星雪都不是很感兴趣。
“也不是一定就得做什么,”江见川牵着她的手,“随便走走吧。”
过年的平江与以往热闹,他们逛完商场又去长街,看见什么好吃的都要尝一口,遇见什么好玩的都去踩个点。
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他们还没因为青春期的那些流言蜚语而分开,不过相比于过去,有多了几分亲昵,还有从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喜欢。
许星雪一直很怕自己和江见川谈不到一起去,毕竟她没谈过恋爱,怕把事情搞砸到没法儿收场的局面。
可现在真的谈起来了,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又发现自己和江见川的相处早就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找到了最合适的方式,即便是更亲密的关系,也压根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注意。
她还是许星雪,该吃吃该喝喝,用不着矜持也不需要收敛。
江见川是除了父母最了解她的人,和江见川在一起时间过得都很快。
就这么说着笑着玩了一路过去,老同学们又打趣他俩,说肯定是一起来的。
谢昭一脸震惊地看着江见川:“你不是不回来吗?”
江见川一勾他的肩膀,从善如流道:“你喊了我能不回来吗?”
“拉倒吧江见川,”谢昭压根不吃这套,“我的话在你这可没这么好使。”
他们没有刻意去宣布什么,但别人提及时也不打算遮掩。
许星雪和江见川是他们八卦组的保留节目了,几乎每次聚会都能被大家拿出来溜上一圈。
这次问到了就干脆实话实说。
“我的天,这么晚,”沈笑珊耸了下肩,“比我想象中迟太多了。”
“不会是因为我吧?”宋禾指指自己,惊讶道,“我天,许星雪你真姐们!”
许星雪端了杯橙汁缩在沙发一角,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少占用公共空间。
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面对一通八卦和灵魂质问,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凶猛,到面前了却又格外温和。
宋禾并没有因为她的出尔反尔而生气,大家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都不惊讶。
甚至在分开时,谢昭还对许星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再抬眸看向江见川,嘴角一抽:“狗玩意儿,爽死你了吧。”
江见川站在许星雪的身后一抬下巴,勾着唇,看着贱兮兮的。
他们九点多分开,部分人继续转战夜场。
许星雪和江见川没去,两人牵着手顺着马路慢悠悠地往家走。
王清霞给她打过来电话,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许星雪福至心灵,发现自己这会儿也能光明正大地说上一句“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呢”。
话筒那边静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男朋友”这个称呼太陌生了。
但也就一会儿,王清霞并没有因此对她有所宽容。
有别于其他父母听到这话的反应,王清霞连着两人一起骂:“一起就可以了?你俩都给我早点回来!”
“好的阿姨,”江见川凑到许星雪的脸边:“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许星雪的嘴巴噘老高:“谁让你插话的?”
江见川左右扫了一眼,路上没人,便顺势靠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不许吗?”
许星雪往旁边一躲,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偷袭。
“不许!”
“好的,下次还敢。”
他们追着跑了几步,江见川有重新牵上许星雪的手。
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许星雪晃晃手臂,拿出手机咔咔就是一顿拍。
“我都二十岁了,还把我当小孩子。”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调整着角度,“跟男朋友在外面晚一点不行吗?”
“那应该是不行的,”江见川配合着比了个剪刀手,“拍好了吗?”
“好土,”许星雪把他的手打下去,“别动。”
江见川乖乖听话,配合着拍照:“拍好发给我。”
许星雪精挑细选出两张来,卡在朋友圈的发布页面,不知道写什么文案。
江见川又凑过来:“打算公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尾音上扬,听着心情不错。
“公布公开有差别吗?”许星雪敲下一串字,“也就我大学朋友不知道了。”
她对着那个空白框框一筹莫展,最后想起了田杉月曾经的一句话。
【吃吃窝边草。[图片][图片]】
江见川挨着她,把她从路这边挤到路那边:“我也要发。”
许星雪把图片发给江见川:“能不能有点创新?公开也要学我?”
江见川现场表演一个抄作业:“你懂什么?情侣款。”
【八年。[图片]】
许星雪点了个赞,抬头问他:“什么八年?”
江见川把手机收起来,重新牵过许星雪的手进自己的口袋:“态度明确感情清晰地暗恋了你八年。”
许星雪顿了一下,然后一瞪眼:“原来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我啊!”
年纪小的时候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不知怎么才算喜欢。
江见川和许星雪虽然亲密,但那时候的男生眼里有更喜欢的东西,总会忽略身边的人。
直到上初中之后。
“我爸妈离婚那年,我发了高烧,是你和阿姨把我送去医院的。”
许星雪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我故意的,”江见川笑着看向她,“我喝了一杯浓茶。”
“当时我在想,他们一定会担心我,放不下我,会回来带我离开。无论爸爸还是妈妈,哪个都行。”
曾月也因为江见川过敏整夜守在床边,江义华也因为他住院风尘仆仆赶回家过。
那时他们都很爱他,江见川以为他们依然很爱他。
“可来的人是你。”
他永远都忘不了许星雪在他耳边的哭声,哪怕跟他一起摔下了沙发,也笨拙地用手臂抱着他,保护他,让他不要害怕。
“你下午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习惯了,想在你家混吃混喝。”
“不是的,”江见川微微摇头,“我就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
只是发现而
已,至于那份喜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清楚。
“可能早就喜欢了吧。”
江见川笑起来,唇角下显出两颗梨涡。
许星雪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踮起脚,在上面落下一吻。
晚风卷着发梢,是清甜的碰触。
江见川揽过她的腰肢,笑着吻回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或许猜一猜也可以,只是猜来猜去,最后还是你。
【正文完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结】
第40章 第40章同居长干里,两……
许星雪第一反应是逃,她根本就没有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以至于嘴里的包子都没吃完,顿了一下转身拔腿就跑。
江见川非常有先见之明地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臂,用比以前轻柔不知道多少倍的力道,另一只手直接锁住了许星雪的肩膀。
“我不去!”许星雪宛如一个宁死不屈的战士,在江见川的怀里炸出一片兔毛,不停地向前蛄蛹,“江见川你坑我!”
江见川硬是被她的力道带着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改捞为抱,像只树袋熊似的把许星雪包起来:“你的反应需要这么大吗?我妈你又不是没见过。”
许星雪抻着脖子,像一只绝望的大白鹅:“那不一样!”
见以前的邻居曾阿姨可以,见江见川的妈妈曾阿姨也可以,但是见男朋友的妈妈曾阿姨就不行了。
江见川在她这边身份太多了,一旦用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两人穿得都多,像两个大绒团子挨在一起,在路上跌跌撞撞一路向前。
礼貌是没了,还多了分死皮赖脸,江见川微微俯身,把下巴压在她的肩上:“怎么不一样?”
揣着明白装糊涂,尽问些屁话!
许星雪转过脸:“谁让你跟阿姨说——”
鼻尖看看擦着江见川的脸颊过去,许星雪往后一缩脑袋,刚松了口气,下一秒江见川竟然追了过来,在许星雪柔软的唇上啄了一口。
很快,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许星雪愣了一下,随后江见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
“你也不想叔叔阿姨知道吧?”
他们才下楼没走几步,许星雪一嗓子嚎出来王清霞从楼上探个身子就能看见。
许星雪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这台词有点熟悉,一时间瞳孔地震。
“江见川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见川松开许星雪,指尖从她的耳廓处带了一下,将那几缕跳脱的碎发掖到后面。
“没什么,”江见川十分淡定,“就是有一天意外看到某些人的购买记录,然后慕名去看了线上漫画。”
“啊——”许星雪像是被火燎了,一把推开他,“什么时候的事!”
江见川忍着笑:“高二吧。”
许星雪抱头蹲下:“完了,都完了。”
她以前怕被爸妈发现,就用江见川的账号买小黄漫画,反正江见川也不怎么登陆,她一直以为没人在意。
甚至江见川要是不提,许星雪都把这事忘了。
结果几年后来了这么一出,江见川是看了多少,那些比较传奇的限制级呢?
“走吧,”江见川把恨不得原地缩成一团的小蘑菇给架起来,“你什么场面没见过。”
许星雪拧着身子捂他的嘴:“嘘——嘘——别说了。”
他们到了餐馆十一点出头,曾月已经点好菜在等他们了。
许星雪有点局促,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阿姨。”
但曾月似乎比她还紧张,赶紧站起来让他们坐下。
江见川替许星雪拉开凳子,入座前也礼貌地喊了一声:“妈。”
曾月动作一顿,有些惭愧地低下头,轻轻“哎”了一声。
一顿饭吃得并没有想象中艰难,曾月问了些江见川大学的事情,江见川也不吝啬分享,挑了些和朋友间有趣的事说出来。
那些许星雪也不知道,边吃边听觉得江见川口才还挺好。
什么事经他一说总带着点淡淡的幽默,不至于让人捧腹大笑,却也足够调节气氛。
饭后,他们将曾月送去公交车站。
刚好有一班车赶来,曾月急急忙忙跟上去。
江见川看着对方排在人群的最后,话却是说给许星雪的:“我没告诉我妈你是我女朋友。”
许星雪“唰”的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什么?!”
江见川又道:“她有我微信,这两年偶尔找我,我不怎么理她。”
对于父母,他还是怨的。
不怨他们离婚,就怨他们谁都不要自己。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江见川又觉得,你也不能道德绑架谁谁谁一定要爱你。
许星雪也是一样。
他平静的接受老天给他的一切,二十出头的年纪活得心如死灰。
本以为就这么随便活活,却不想惊喜来得猝不及防。
“以前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他们,现在觉得都无所谓了,”江见川收回目光,偏过脸,垂眸看向身边的人,“只能说当时各有难处吧。”
他听江义华说过,当年离婚时都没什么钱。
曾月觉得孩子跟着自己受苦,江义华又觉得孩子跟着自己没人照顾。
两人或许都没有争吵时那样狠心,但他们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名头,却剥夺了江见川选择的权利。
或许曾月现在也在后悔,自己当年就不应该把孩子留给他的父亲。
曾月上了车,从前门走到后门,站在车厢里看他们。
许星雪和她对上目光,然后轻轻握住了江见川的手。
江见川惊讶地一挑眉。
曾月似乎抿了下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车走了,许星雪看得不太真切。
江见川反握住许星雪的手,抬起来:“占我便宜?”
许星雪直接要松开,但江见川握得紧,没松掉。
她嫌弃道:“是的我在占你便宜,赶紧松开吧千万别让我得逞。”
“多占点,”江见川直接抓着许星雪的手揣进兜里,“我是良家妇男,身心干净。”
许星雪:“……”
还有这么说自己的。
“真的干净?”她也不是不信,就是故意问问,“你在会宁一年半,就没个什么桃花啊,艳遇啊的?”
当初军训的帖子闹得满城风雨,要是江见川说没有她才不信。
而且之前许星雪去会宁吃的那顿饭,很明显就有人特别不高兴。
“有是有,”江见川拉着许星雪出了车站,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忙着搞钱,没那么多时间。”
许星雪不依不饶:“那要是有时间呢?”
江见川没进她的套:“有时间就会回来找你。”
“得了吧!”许星雪掐他手心,开始翻旧账,“当初你可是有好长时间都没理我。”
江见川也有自己的理:“那还不是以为你有男朋友?”
谢昭都快把“介意”二字贴他脑门上了,他还不避嫌那就是纯找事了。
至于之后的那次——
“谁让你说不喜欢我。”
许星雪语气激烈地反驳:“我什么时候也没说不喜欢你!”
她承认,自己在告白之前的确没说过喜欢江见川,但同时她也从没说过不喜欢。
虽然这两者好像一样,但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比如最起码在江见川面前她没有打脸。
“再说,你这个人真是现实,我不喜欢你你就不理我了。”
她瞪着眼睛,为自己鸣不平。
看着真是委屈死了。
江见川没忍住,伸手过去在她的脸上就是一捏。
“怎么可能不理你?你一个电话我不就乖乖回来了?”
许星雪得理不饶人:“那之前呢?之后呢?你还不是要继续不理我?”
江见川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在会宁的那段时间,他在想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不去想许星雪,不去见许星雪,把许星雪当普通朋友,尽量忽视对方的存在。
太痛苦了,短短的几个月度日如年。
“许星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那么在意我理不理你了。”
就像人会把事分个轻重缓急,人和人自然也有亲疏远近。
许星雪高中时喜欢谢昭,走过篮球场时都会往里瞥个两眼,
但不喜欢了就不在意了,谢昭哪怕说自己有了女朋友,许星雪也就微微惊讶了一下,再也没有外露过其他情绪。
江见川以前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所以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父母都离他而去。
所以面对许星雪,他试着把自己放轻。
结果用力过猛,放太轻了,反而显得没把许星雪当回事。
许星雪不想去讨论一些“如果”,那没意义。
她只想让江见川知道:“你很重要。”
许星雪说这话时江见川的手还在她脸上捏着,看起来一本正经,又带着点搞笑。
江见川敛了唇角的笑,低垂下眸,把手松开。
他的胸口里盛着的爱意暖胀得像是要漫出来,心脏捶着肋骨,“噗通噗通”,震耳欲聋。
“你在我这一直很重要的,”许星雪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妈小时候就让我照顾你了,从以前到现在,都很重要。”
除了高三时他们碍于流言蜚语有过疏远,但本质上还是关心的,一点都没变。
“你非要去纠结我不喜欢你会怎么样,那万一你不喜欢我呢?凭什么就你可怜兮兮的?你在会宁谈十个八个的,我还不开心呢。”
许星雪撇撇嘴,继续往前走。
江见川收拾好心情,追上去牵住姑娘家柔软的手。
“你有理,我错了行不行?”
“倒是你,”许星雪扭头看向他,“是真的喜欢我吗?万一是习惯了呢?万一是想继续在我家蹭吃蹭喝不想走了呢?”
江见川给听笑了。
他去拉她,她甩开他。
手指捏着拳头捶在他身上,噼里啪啦的,从街头打到街尾。
同学聚会在晚上,时间还早,他俩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溜达了。
许星雪本以为会挺无聊,或者没什么事做。
她觉得这应该算是约会,按照她之前几次不算经验的经验,可能要吃个饭看个电影,总归是找点事做。
但搜了下最近的排片,许星雪都不是很感兴趣。
“也不是一定就得做什么,”江见川牵着她的手,“随便走走吧。”
过年的平江与以往热闹,他们逛完商场又去长街,看见什么好吃的都要尝一口,遇见什么好玩的都去踩个点。
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他们还没因为青春期的那些流言蜚语而分开,不过相比于过去,有多了几分亲昵,还有从眼底不自觉流露出的喜欢。
许星雪一直很怕自己和江见川谈不到一起去,毕竟她没谈过恋爱,怕把事情搞砸到没法儿收场的局面。
可现在真的谈起来了,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又发现自己和江见川的相处早就在过去的近二十年里找到了最合适的方式,即便是更亲密的关系,也压根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注意。
她还是许星雪,该吃吃该喝喝,用不着矜持也不需要收敛。
江见川是除了父母最了解她的人,和江见川在一起时间过得都很快。
就这么说着笑着玩了一路过去,老同学们又打趣他俩,说肯定是一起来的。
谢昭一脸震惊地看着江见川:“你不是不回来吗?”
江见川一勾他的肩膀,从善如流道:“你喊了我能不回来吗?”
“拉倒吧江见川,”谢昭压根不吃这套,“我的话在你这可没这么好使。”
他们没有刻意去宣布什么,但别人提及时也不打算遮掩。
许星雪和江见川是他们八卦组的保留节目了,几乎每次聚会都能被大家拿出来溜上一圈。
这次问到了就干脆实话实说。
“我的天,这么晚,”沈笑珊耸了下肩,“比我想象中迟太多了。”
“不会是因为我吧?”宋禾指指自己,惊讶道,“我天,许星雪你真姐们!”
许星雪端了杯橙汁缩在沙发一角,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少占用公共空间。
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面对一通八卦和灵魂质问,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如此凶猛,到面前了却又格外温和。
宋禾并没有因为她的出尔反尔而生气,大家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点都不惊讶。
甚至在分开时,谢昭还对许星雪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再抬眸看向江见川,嘴角一抽:“狗玩意儿,爽死你了吧。”
江见川站在许星雪的身后一抬下巴,勾着唇,看着贱兮兮的。
他们九点多分开,部分人继续转战夜场。
许星雪和江见川没去,两人牵着手顺着马路慢悠悠地往家走。
王清霞给她打过来电话,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许星雪福至心灵,发现自己这会儿也能光明正大地说上一句“我跟我男朋友一起呢”。
话筒那边静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男朋友”这个称呼太陌生了。
但也就一会儿,王清霞并没有因此对她有所宽容。
有别于其他父母听到这话的反应,王清霞连着两人一起骂:“一起就可以了?你俩都给我早点回来!”
“好的阿姨,”江见川凑到许星雪的脸边:“我们现在就回去了。”
挂了电话,许星雪的嘴巴噘老高:“谁让你插话的?”
江见川左右扫了一眼,路上没人,便顺势靠过去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不许吗?”
许星雪往旁边一躲,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偷袭。
“不许!”
“好的,下次还敢。”
他们追着跑了几步,江见川有重新牵上许星雪的手。
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许星雪晃晃手臂,拿出手机咔咔就是一顿拍。
“我都二十岁了,还把我当小孩子。”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调整着角度,“跟男朋友在外面晚一点不行吗?”
“那应该是不行的,”江见川配合着比了个剪刀手,“拍好了吗?”
“好土,”许星雪把他的手打下去,“别动。”
江见川乖乖听话,配合着拍照:“拍好发给我。”
许星雪精挑细选出两张来,卡在朋友圈的发布页面,不知道写什么文案。
江见川又凑过来:“打算公开?”
轻飘飘的一句话,尾音上扬,听着心情不错。
“公布公开有差别吗?”许星雪敲下一串字,“也就我大学朋友不知道了。”
她对着那个空白框框一筹莫展,最后想起了田杉月曾经的一句话。
【吃吃窝边草。[图片][图片]】
江见川挨着她,把她从路这边挤到路那边:“我也要发。”
许星雪把图片发给江见川:“能不能有点创新?公开也要学我?”
江见川现场表演一个抄作业:“你懂什么?情侣款。”
【八年。[图片]】
许星雪点了个赞,抬头问他:“什么八年?”
江见川把手机收起来,重新牵过许星雪的手进自己的口袋:“态度明确感情清晰地暗恋了你八年。”
许星雪顿了一下,然后一瞪眼:“原来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我啊!”
年纪小的时候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不知怎么才算喜欢。
江见川和许星雪虽然亲密,但那时候的男生眼里有更喜欢的东西,总会忽略身边的人。
直到上初中之后。
“我爸妈离婚那年,我发了高烧,是你和阿姨把我送去医院的。”
许星雪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我故意的,”江见川笑着看向她,“我喝了一杯浓茶。”
“当时我在想,他们一定会担心我,放不下我,会回来带我离开。无论爸爸还是妈妈,哪个都行。”
曾月也因为江见川过敏整夜守在床边,江义华也因为他住院风尘仆仆赶回家过。
那时他们都很爱他,江见川以为他们依然很爱他。
“可来的人是你。”
他永远都忘不了许星雪在他耳边的哭声,哪怕跟他一起摔下了沙发,也笨拙地用手臂抱着他,保护他,让他不要害怕。
“你下午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是不是因为习惯了,想在你家混吃混喝。”
“不是的,”江见川微微摇头,“我就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
只是发现而
已,至于那份喜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清楚。
“可能早就喜欢了吧。”
江见川笑起来,唇角下显出两颗梨涡。
许星雪盯着他看了许久,忍不住踮起脚,在上面落下一吻。
晚风卷着发梢,是清甜的碰触。
江见川揽过她的腰肢,笑着吻回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或许猜一猜也可以,只是猜来猜去,最后还是你。
【正文完结。】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