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狗血文的自我修养》
2. 勾搭
在系统提醒后,易霖秀也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偶遇女主和反派,趁着女配爹还在闭关,连夜收拾包袱走了。
因为她身份特殊,不伪装身份主动接近的话,这任务成功率为零。
看着不远处突然起立的少女,易霖秀郁闷的心情一散,她知道女主已经发现——荷包不见了。
是的,这里的剧情就是女主钱袋被偷,然后引出一系列下文——先不说这种天才为什么还能被偷,但现在女主和她同命相伶,搭讪的好机会。
所谓福祸相依,大概就是如此。
之前虽然没记起来客栈名,也没认出来主角人,但现在借着原书的几点理论,她有八成把握能勾搭上这两人。
她悄悄挥手,招呼来那紧盯自己动作的小厮。
不远处。
余莲若衣裙上下摸个遍,就是没找着自己的荷包,她心里一惊,不由站起寻找。
坐在对面的师兄自然第一个注意到这动静,师兄将竹筷搁在碗边,温声问她:“怎么了,莲若?”
回过神,见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余莲若坐下摇摇头,一手遮脸悄悄问:“师兄,师父给我们的荷包,你可还放在身上?”
师兄明了,屈指敲了一下她额头,漂亮的眼睛弯了弯,“才分开半炷香时间,就丢了钱袋。那这次还是师兄请客?”
余莲若心虚地抚了抚额头,脸上浮现尴尬的红晕,耳根也发烫。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一片花眼的紫色便落了下来。
一看,正是一个鲜妍如花的姑娘坐在了边上,她的衣袖轻盈,似藤萝铺展,整齐刘海下的一双眸子又像黑圆的葡萄,整个人散发出自然轻松的阳光般温暖柔和的气质。
齐刘海的紫衣姑娘歪头扫了一眼他们,随后笑容明媚地开口,“二位下午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的一点点帮助。”
她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没等人回应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了余莲若。
“这位漂亮的小仙女……”
余莲若原本听到这略显轻浮的夸赞呼吸一滞,但见这姑娘目光真挚,并无调笑之意,她也不由想着这自来熟的陌生人会说什么。
易霖秀眼眸弯起,接着道:“你是不是丢了什么重要物品?比如……”她的尾音拖长,一副欲说不说的模样。
一道如山间清泉流过玉石的清润嗓音突兀响起,“比如?”
易霖秀转过脸看向这声音的主人,漂亮的少年静静地注视她,她心中浮现一个声音。
——就等你了。
她不再卖关子,道:“比如荷包什么的?”
余莲若惊讶的睁圆了眼,但明松雪更先开口。
他勾起笑容,像是在问一个迷路的孩童,语气异常温和:“你是从何得知?”
他看着易霖秀,易霖秀自然也看他,视线不移。
“真要说吗……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我的荷包也丢了。”易霖秀诚实道。
余莲若:“嗯?”
明松雪:“……”
本以为有什么起承转折,跌宕起伏的说法,没想到如此实在……实在得让人无语凝噎。
看到二人的表情,易霖秀忍笑,对余莲若道:“所以看到你,就想起了我,我可是被掌柜扣在这儿,要我做工还账呢。”
易霖秀一改之前的江湖骗子作风,说出的话依然有装可怜的嫌疑。
刚才楞住的余莲若不由迟疑道:“难道是需要我二人帮你洗盘子?”
易霖秀连忙摆了摆手,道:“我只需要你们帮我补点银两。”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我的首饰都先抵给老板了,但是还不够。”
明松雪指腹摩挲了下杯沿,见她们二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似的,真不明白。他倒了杯茶轻轻推过去,勾起一个无害的笑,“为何觉得我们一定会帮你?”
易霖秀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对陌生人警惕心强,正常,太正常了。
接过时道了声谢,易霖秀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装傻,“因为我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心地也一定坏不到哪儿去。”
对面人笑容未变,显然不吃这套。
“而且我也不是抱着白拿的心理来的。”见他不为所动,易霖秀端着茶杯坐到了余莲若旁边,自来熟地靠近余莲若说话。
如雪的少年面上笑容依旧,捏着茶杯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易霖秀,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
余莲若有些疑惑地问:“姑娘为何坐过来了?”
易霖秀回神,凑过去对余莲若低语,“你们周身有灵气傍身,想必不是普通人吧,我也不知是否该大声宣明,但我又有一个能拿回你荷包的法子,只好凑近点说。”
不同于自己的馨香袭来,温热吐息洒在耳廓,余莲若不自觉微红了脸,以前从未与人靠得这么近,又实在好奇,于是也学着易霖秀的模样低声问:“是什么法子?”
两人的头几乎挨到一起,像枝头的两只雀鸟交头接耳。
从刚才一直看着她们的少年安静得出奇,骨节分明的手白皙到透明,指节有规律地轻敲桌面。
他端起青色的茶杯,鸦羽似的长睫敛下,烟雾缭绕间,那对黑琉璃的眸子更让人看不清神色。
已经商量完的易霖秀二人看了眼安静喝茶的明松雪,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最终是余莲若先开口。
余莲若唤了一声,“兄长。”
抬眼的少年有一瞬的懵懂,似还未回神,而后轻轻笑了笑:“说完了?”
易霖秀迟疑地点了点头。看着明松雪的笑容,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有时候自己的确是个天才。
是个一心二用的天才。
比如边画画边看电视剧,还能情节连贯;比如边天马行空畅想边走路,还能避开快撞上的障碍物,注意脚下的井盖;又比如刚才,能够边和女主说话,边把反派的动作尽收眼底。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做这样的动作呢?也许是焦躁、不耐烦、强行忍受某些厌恶事情的时候。
她注意到,他指尖动作在余莲若唤他的时候停下了。
所以反派完全是因为她靠女主太近了不舒服?
反派前期是这个性格?好吧,女主视角或许有加工,所以才有误差。
易霖秀默默想,以后还是要把握好分寸。
在外人面前互称兄妹,是他们二人约定俗成的事,于是余莲若笑道:“兄长,我有些饱了,要不先去把账结了吧?”
余莲若的指尖轻轻碰了下紫衣姑娘无意识攥紧裙摆的手。
神游天外的易霖秀愣了下,勾上她的指尖,回以一个真诚的笑容。
-
从客栈出来,天有转晴的迹象。
刚才那小厮一脸震惊地看明松雪给她结了账,她就在后面挑眉,像在说:看吧,长得好看的,怎么就不能也是好人了?
手里还握着从客栈老板那拿回来的发饰,易霖秀摊开手递给女主,她笑得乖巧,“这位仙子帮我戴上好不好,没有铜镜我看不见。”
说好感max肯定不现实,但女主肯定对她有了好感基础,现在只需要乘胜追击。
果不其然,余莲若迟疑地点点头。
“一边一个就可以了!”易霖秀欢快一笑。
两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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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差不多,为了戴上更方便,她刚要半蹲下去,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扶起了她,却不是余莲若。
身形高挑的少年微微歪头,笑眼看她,红润的唇微张,道:“需要这么麻烦吗?拜托我也可以。”
眼前的这人肌肤胜雪,嘴角轻盈地勾起。易霖秀不由看着他定住了,E人的伪装有些破功,转念一想反派只是为了试探而已,于是肯定道:“当然没问题。”
她侧过身子,柔顺的乌发垂在紫衣上,末了补上一句,“谢谢你。”
少年指尖微顿,接过那两朵做工精美的玉石珠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两人或是都觉得煎熬。明松雪在她还没数到十个数时就已经后退一步。
这时候又想起男女有别了?
如果不是知道原文后期这家伙生人勿近熟人滚开,只有女主能和他聊几句的话,易霖秀都要怀疑反派是不是以前是个花花公子派的人设。
她抬手摸了摸,感叹:行动力很强。
就连自己上手都捣鼓了半天的,要不然怎么会只带这么点首饰,而且戴在头上沉得身高都要压低一寸。
易霖秀转过身去给余莲若展示了一下,她歪头笑出一排整齐洁亮的牙齿,道:“令兄手艺很好吧?”
余莲若左右环看,认可点两下头,“一点也没歪。”
方才还为师兄的行为有些意外的余莲若,不过片刻便调理好了,师兄身量高,便不用这位姑娘蹲下。
一同走了一段路,易霖秀想起个问题,她貌似还没问别人名字就把人拐着走了,她一拍脑袋停下脚步,“对了,还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余莲若好似也才想起来,“我叫余……”她中间顿了一息,“我叫明莲若。”
易霖秀在心里默默补充设定,女主随师父姓后不再姓余了,不过小说通篇还是用的这个名。
但女主脱口而出的是自己的第一个姓,易霖秀有些意外,女主是不是对她卸下了些心理防备?果然这个阶段的女主最好忽悠。
她面上不显,笑嘻嘻地双手相握行了个不成体统的礼,嘴上惊讶道:“原来是莲若仙子,失敬失敬。”
余莲若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情在这调侃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眉梢也不由染上笑意。
比不上女主的轻松,爆出真名的易霖秀偷偷看了眼旁边沉默的反派,她在试探,反派现在知道的仇人信息有多少。
如果样貌名字都知道,那还装个锤子,洗干净脖子等投胎吧。
垂眸的少年察觉到这视线抬首,简单回答,“明松雪。”
易霖秀见他神情不见异样,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这代表她真的以一个新身份认识反派,而不是随时有可能被杀掉的仇人。
当然,捂好马甲非常要紧。
“不过,你们方才说了什么?”明松雪不经意地提起客栈里的事。
易霖秀想现在已经出了客栈,再没什么好瞒着的,道:“她的荷包是不是有施过法术?”
“是如此。”余莲若也实话实说。
明松雪笑容不变,盯着自己师妹,一副“你什么都与她说了”的样子。
余莲若无奈眨眼,脸上写着“没有啊”的冤枉。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易霖秀一开始就能看出他们灵力深厚,身份不凡。明明下山时听师父的都有做遮掩。
易霖秀看在眼里,眨眨眼继续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的荷包八成是被偷了,而一般的小偷打不开那复杂的灵力锁。”
“如果遇上普通人,偷了便偷了,要是遇到我们这样的——”
“听人说,这种打不开的东西就会被送去一个地方。”
3. 狐狸面具
传闻,在黄昏与夜晚交际处,会出现一个繁华的街市。
那里富饶、奢靡,街上积石如玉,火树银花,更有美人如云,美酒在侧,人去了流连忘返,妖去了也乐不思蜀。
去来往返的官人都说,那是一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到底是否如此,无人见晓。
……
待黄昏谢去,黑夜像一张大网,从天边蔓延而来,要将整个世界都收拢。
抬头还有一点亮色,深蓝的天空无端吸引着人的注视。易霖秀转头看向坐在身侧的人,绿裙少女闭目凝神,掐诀而动,指尖窜出荧光。不等少女睁眼,这点荧光化成青烟散去。
余莲若睁眼,压下眉嘀咕:“怪事了。”
“怎么啦?”
她听见余莲若叹口气,“找不到。”
几个时辰前听了易霖秀的话后,余莲若就有了启发,既然荷包上附着灵力,那只要屏气凝神施展一个追踪诀便能找到。
但现在看来,余莲若觉得自己想得太过简单。
开始时确实能隐隐感受到灵力的位置,随后一路跟随指引来到郊外一处竹林,竹林茂密繁盛,放眼望去不见边际,也就是在这,灵力突然不见。
明松雪提议既然是在此处不见,那便是不远,与其踌躇不决,不如进林看看有何古怪。
那时易霖秀只是一言不发,听此话后也赞同点头。
于是一行人又进了这竹林,然而竹林怎么也走不尽,他们遇见了鬼打墙。
还记得明松雪似笑非笑望向她的神情,易霖秀只能视而不见。
因为她看书一目十行,记忆力堪比金鱼,实在想不起那么久远的新手村剧情,问系统,系统大概也是被她脑子里养金鱼的水淹死了,一声不吭。
不过她并不慌张,甚至还有闲心安慰女主,“不怕,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见余莲若还是闷闷不乐,易霖秀想了想:“若是这次找不回,那也可以灵活一点……”
“我去偷我爹的钱养你。”
余莲若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
见女主心情好些了,易霖秀这才双手向后一撑,笑眯眯道:“其实也不用,我也可以养你。”
“我还会画画,我的画很值钱的。”
眼见前面出现一个娉娉袅袅的人影,易霖秀继续道:“尤其会画美人。”
她话音刚落,那个人影模样清晰了,是个宽袖细腰的小娘子,手中挎着个蒙着白布的竹篮,身姿动人,在林间小路哼唱着无名的歌谣。
歌声空灵,不由让人心生宁静。
竹影婆娑,月亮爬上梢头。易霖秀的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开,刚好与月亮对视。
对视……
如果不是疯了的话,她好像看见月亮眨了眨“眼睛”。
突兀的,易霖秀的脸被身后随着飓风卷来的头发糊住。一股冷香沁鼻,还未有反应,左手腕传来巨力,她顿时觉得自己轻得像被吹起的羽毛。
易霖秀被不知何时巡查回来的明松雪拽着,反牛顿地飞在空中。
她在这片刻时间,借着这诡异、发灰的月光——
看清了能与月色比肩的人。
阵风灌入他轻盈的银白衣袖,少年头戴银冠,墨色长发与红绸带在身后飘舞,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皮肤雪白,鼻梁高挺,眼眸清亮,透出琉璃的光泽。
明松雪回望她呆愣的神情,勾出一个不含意味的笑。
还没想明白反派意欲何为,就在降落的瞬间被他一甩衣袖扔在了地上,身子朝下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
易霖秀疼得说不出话,冒出满脑子问号,下意识想站起来,那人锋利的剑尖便指向了她,剑身凌寒如霜,让她不敢再动。
【叮——反派对您好感-10。】
正被剑指着的易霖秀:“……”
合着之前没这声音是因为好感根本没动。
她正疑惑这人发什么疯,就注意到一个问题。
女主不见了,那个女人也不见踪影。
……难怪。
易霖秀因疼痛升起的些微火气瞬间消散,她悄悄往后挪了挪:“你想问我明莲若去哪儿了,是不是?”
明松雪不说话,笑意也敛了,眼底只剩冰冷。
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一年来追更画同人的滤镜碎了一地。
这把剑快要抵上喉咙,只要向前一寸就能封喉,让她忍不住在心里把作者反复鞭打。
自以为画同人时琢磨了过半的性格,其实接触的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不是男二变反派。
是一开始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呵呵,回去就把草稿箱里的画全删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易霖秀觉得自己还能苟。
然而明松雪显然没那个耐心听她废话,轻飘飘道:“你想不想知道……”
“人头落地时,你还有没有意识?”
宛如一颗石子丢入幽谭,易霖秀的心也随着下坠,她“哦”了声。
不是很想。
明松雪弯眼笑笑:“如果她下地府,想必有你相伴也不会孤单。”
这像是最后一声判决。
话毕,少年收起了剑。
坐半天屁股都痛麻了,易霖秀撑地站起来拍拍衣袖,在心里威胁道:“统啊,你要是一直装死,我们就等五十年,等天落地陷,等主角转世投胎吧。”
“我没关系的,反正你挺人道主义的,对吧?”
【……】
身前的人早已转过身去,她在心里叹口气。
反派的性格也许有书里和善的一面,但接触下来,就会发现,这也是一种伪装。
很正常,人人都有千面。
而且他只是威胁了一下,实质性的伤害也就是让她摔了个屁股墩,理论来说她存活的几率是更大的。
但易霖秀的心底还有些怨气。
作为一个普通人,普通家庭,普通天赋,她辛辛苦苦劳累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好好活着,但在这,生死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她仰头又看了一眼月亮,心想:
世界真是太魔幻了。
寂静良久的系统出声道:【宿主,往西也就是您的左手位置,五十步可抵达您想要去的地方。】
易霖秀指尖动了动,看向左手。她唯一目的地,就是回到自己的家里,仅此而已。
不管了,天塌下来她也要当被子盖!
“明松雪,我有办法找到她。”
明松雪回头,少女脸上是崭新的笑。易霖秀上前一步,他脸上的表情在她牵住自己手的刹那,凝固。
易霖秀看他窘迫的样子,心里的郁闷散了三分,唇角勾起。
可以不计较,但她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使了些力气捏紧他的手,趁还没被这家伙砍成八块拉着人就开始大步跑。
五十步用走的?当然是跑快点呀!
心里想着跑快点,再跑快点,衣袖在空中划出一条异色的线,他们脱离了鬼打墙,一同迈入那隐藏的通道里。
灯火通明的街市,红艳艳的灯笼齐齐排列两端,随处可见的红色点缀整个街市,就连空中也都是散不尽的红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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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在其中游走,有谁抬头看了眼天边。
一轮弯月似镰刃,寖在血池凝练。
啃食糖葫芦的大耳朵孩子收回视线,下一刻便被收割了性命。
那些人,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那些东西随之惊慌乱窜。
不论是长着四只耳,还是六双眼,又或是从两腿行走变为双手奔逃的东西们,此刻都只有一个想法——躲起来,要躲起来。
直到周围沉寂地落针可闻,它们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
无人的推车边上,站着两个紧握着手的少男少女,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弯腰咳嗽,听那声音仿佛要将肺都咳出。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手也紧紧相连。
旁人眼里可能是恩爱,当事人就觉得很窝火了。
易霖秀甩开了那双手,扶在柱边捂着胸口咳嗽。
跑得太快,甚至喘不匀气,心脏在手掌下似要跳出胸腔。
这具身体表面看着正常,内里却亏损严重,比她自己常年熬夜的身体还差。
手心还残留余温,明松雪指尖收紧,就静静看着她脸色由惨白到咳得通红,愈咳愈烈。
好在那段路不长,不然易霖秀觉得自己今天要咳死在这,她直起身见反派还呆愣愣地站在那儿。
“抱歉,不是故意牵你手。”
易霖秀这会儿老实道歉了。
明松雪长睫垂下,问起另一个问题,“这就是你说的地方?”
易霖秀抬头看一眼,“应该是吧。”
“应该?”他重新带上笑,在易霖秀眼里化作三个字——找削吗?
她噎了下,赶紧组织语言:“我喜欢把确定的东西用上不确定的词以表谨慎。”
往前走了两步,易霖秀环顾道:“不过……这个地方比起外面传闻里的‘仙境’,用邪气阴森形容更合适吧,我看应该叫鬼市或者妖市什么的。”
她谨慎地透露自己知道的原文知识。
明松雪跟在她身后,不语。
果然只有女主在身边,反派才良善啊,铁定律。
易霖秀惆怅间看见了前面几个卖面具的摊子,想到什么,她抬起手。
然而明松雪像对她的行为有了警惕,避洪水猛兽般退了两步。
“……”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摊贩,“这里有个规定,要戴面具。”
明松雪面上的笑堪称温和:“是吗?我明白了。”
想到女主和反派在山上就是单纯练剑,对人情一窍不通,易霖秀转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忍笑。
这一幕在明松雪眼里充满了嘲讽意味,无声更胜有声。
他眯了眯眼,走到那个摊位旁拾起一个狐狸面具,不打算再和易霖秀说些无用的话。
易霖秀也走了过去,瞧了那上面挂着的面具,又瞧下面的,一眼看去,个个都丑得出彩,真难选。
然后她就瞧中了明松雪手中的那个狐狸模样的面具,白底红纹,又有鎏金点缀,还是个笑面,符合她的颜控属性。
秉着不夺人所爱的心理,她凑近询问:“老板,他手上这种还有多的吗?”
老板脸上木雕的牛头栩栩如生,彩绘逼真,开口时声音沉闷地传出:“仅此一个。”
“你喜欢狐狸?”明松雪问。
他修长的手指还拿着她心心念的面具。
易霖秀退回一步,侧过头讪讪道:“这里面就这个看着面善些。”
闻言,他神色莫辨地看她一眼,转而唇角勾起,覆上了面具,声音也变得隐约,听不真切。
“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4. 男主总是最后登场
呵呵。
看见他的行为,易霖秀在心里说一声幼稚,退而求次选了个神似某游一个装备的白骨面具。
原文里一些细节她是想不起来,大致的背景故事却记得。
这个地方对那些财富官位尽有的人来说,就是所谓‘仙境’,而对误入的寻常平民百姓来说,这里就是——
炼狱。
望不到尽头的喧闹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并不是人,它们有的没有影子;有的只有影子;更多的是披着人皮面具的妖魔鬼怪。
没有身份令牌闯入的外来者就是它们的盘中餐。
吃得少,便长得别出心裁;挑食,便生得青面獠牙;既不挑食又胃口极大的,它们便能随意变化人面,只要上前戳一戳,那一定是温热、奇异的触感,和真正的人——别无二致。人们大概也想不到,一张皮换了个芯,还生养得更好了。
作者以‘鬼市’来为这条长街命名。
解释为——死去的亡魂已经比活着的妖怪还多。
易霖秀有点腿软,不由后悔刚才跑那么快干嘛,她现在一点也不担心女主,女主的实力在原文里可是能劈了这地方直接跑的。
至于为什么要买面具……这就涉及到为什么普通人是食物,达官贵人是客人了。
这面具可不是普通面具。
这面具它——
超、级、无、敌、贵!
在听到牛头面具摊主报出价位后,明松雪的脸在面具下看不清神色,随后气定神闲地解下荷包,脸上就差写着“我很有钱”四个大字。
易霖秀本来还在想办法的大脑停止运转,这会儿期待地望向他。
明松雪动作顿了下,在艳丽得仿佛是妖怪肚子里打了灯笼的蒙蒙红光下俯身,凑近她耳畔低语,“谁出门带两套宅子出来?”
翻译一下——谁出门带那么多现金。
易霖秀面具下的笑容僵住,垂在两侧的手拽住他的衣袖,偏过头,白骨面具和狐狸面具摩擦出细小的声响。
她快速想出方案,并直言说明事情紧要性,“要不抢了就跑吧?我知道去哪能找到你妹妹,没有面具会暴露人气,这里都是妖怪,我们会被吃掉!”
最后一句甚至加重了‘吃掉’二字。
“是吗?”
狐狸面具下溢出一声轻笑。
明松雪站直了身子,不忘抽出自己的衣袖,抬手将荷包扔了过去,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让易霖秀警铃大作。
反派该不会是想只付自己的钱?
“数数吧。”
他真有?
不可能吧!原文里有写他们很有钱吗?
对反派没有一点信任的易霖秀觉得今天真要死翘翘,但据她画同人时对各角色性格的了解,现在死的概率是百分之四十。
她拼了!
“够不够……”明松雪第二句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身子一歪,话也吞了回去。
易霖秀脸上的面具已经消失无踪,她像只八爪鱼一样锢住明松雪,死死抱着他的脖子,道:“你不会上了船就把我踹下去吧?我真的没有害她!”
微乱的刘海下,漫天的红光里,少女的眼底带着不易见的忐忑,面上却是一派坚定。
明松雪双眼瞧着她,狐狸面具与他融为一体,他开口,“我不会抛下你。”
“还没到你该死的时候。”
牛头面具摊主一副并不知道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又或是毫不在意,只是仔细地用它那牛蹄拨弄着那一袋子碎银。
易霖秀听了第二句话心里安心了,第一句话可以当哄她的。
她松手的同时好心帮他拨开垂在肩前的发丝,却没注意到这具身体僵了一瞬,更没有看到少年侧过脸时,微红的耳尖。
【叮——反派好感-1。】
【叮——反派好感-1。】
【叮——】
?
她干嘛了?
易霖秀没想明白,她迅速蹲下把刚才情急之下扔在地上的白骨面具捡起来,拍一拍又吹吹灰,站起身戴在面上。
“我就没有该死的时候吧。”易霖秀嘀咕,话落,头顶一声巨响传来。
远处空中破出个洞,似开了一扇窗,漏出一角外界风光,她视线下落,发现不知不觉间浓重的红雾都化为实体,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回想剧情,刚才那动静就是书里的男主惹出来的,而他们也被发现。易霖秀略微思忖,既然主角团都在这个地方了,那还怕什么。
她指尖试着凝聚灵力,眼前却闪过一道剑光,那摊贩顷刻化为乌有,明松雪收起荷包,手里的剑雪亮锋利,剑身环绕寒气。是之前指着她,原文里写过的“残雪剑”。
这一剑打破事物维持的表象,那些化为实体的妖怪们扑面而来。
刀光剑影中,易霖秀躲在摊子后面,忙喊道:“别杀完,还要抓个妖怪问问路!”
一个妖怪突兀飞来,易霖秀猛地一蹲,尸体砸在墙上散进雾里,她听见不远处的人笑了一声,“原来你也不知道怎么走。是骗我的吗?”
易霖秀现在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从摊子后面站起又一具尸体迎面,她蹲下挪了个位子插空道:“我来过这种地方才奇怪吧!”
“都说是传闻,传闻了!”
在喊完这声后,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她预感不妙地抬头。
明松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狐狸面具的笑脸在旺盛红光下也显得阴森,他手里还拎着个不知死活的妖怪。
在易霖秀以为明松雪还要做什么时,他收起剑,“最好是这样。”
见状,易霖秀起身拍两下衣裳,望着他道:“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会找到这个地方,如果她出了事是我促使的,到时候再找我麻烦不晚。”
明松雪没说话,晃了那妖怪两下。
“哦,这个啊……”易霖秀又想起了什么,“应该用不上它了。”
“……”明松雪手里的妖怪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息间散在空中。
他把妖怪捏死了。
见情况不对,易霖秀往旁边挪了一步,弱弱道:“是这样的……我能感觉我的钱袋已经被解救了,所以我们现在顺着这股灵力走应该就可以找到你妹妹。”
还好他们两个都戴着面具,易霖秀看不见明松雪的表情,她只感觉周身气压都降低不少,忙转过身找路去了。
半晌,明松雪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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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好像很喜欢把命悬在刀尖?”
易霖秀一边感受灵力动向,一边在面具下撇了撇嘴,说:“只是你没有包容心而已,动不动就亮剑,万事中变化才是永远不变的,我只是随变化变路线。”
明松雪脚步微顿,语气难得地带了困惑,“包容心?”
“就是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学会原谅别人,比如原谅我,你就有包容心了。”易霖秀慷慨地替他解答。
“不要。”
易霖秀疑惑地转头,正好对上明松雪阴影下幽深如古潭的眸子,沉静、湿润。
他说:“如果都有这种包容心,天下人大抵会死光罢。”
“为什么不是变得更好?”
闻言,明松雪步子渐缓,转头静静看着她,像在思考,又似乎是笑了,但这笑在面具下显得轻忽缥缈,“你说得对。”
易霖秀“哦”一声,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为什么又认同她了,虽然疑惑却不准备再和他争辩。
随着灵力来到的地点,是一间外表普普通通的商铺,挂着的牌子从右至左写着“典当行”三个字。
易霖秀抬头,嘟囔道:“障眼法怎么这么多,里三层外三层的。”
她正想推开门,一股巨大的吸力不容抗拒地袭来,下一瞬,天旋地转。
等易霖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时,抬眼看见的就是富丽堂皇的宏伟建筑,明松雪也不见踪影。
她心一沉,站起来打量着龙飞凤舞的“拍卖行”牌匾,又摸摸脸上的面具。
原文里写,只要有了面具,便能四处通行不受阻碍,更不会有生命危险,虽然面具是抢的,但能撑一时算一时。
她在心里询问系统,“女主是在这吗?”
这回系统没再装死,道:【是,宿主不用担心,女主拥有主角光环,和女主集合后便能无忧,我会给您指路。】
易霖秀也很好说话地回复:“那谢谢你。”
金色绸缎从高处垂落,中间的场地红绸铺地,珠帘遮幕布,一眼望去,四处散落倒塌的玉石镀金桌椅还能望到原先的奢靡景象。
四周寂静,人去楼空。
这是易霖秀进去时看见的拍卖行现状,可见男女主在里面和敌人打得多激烈。
易霖秀捂着面具上不存在的鼻子,绕过地上的无数或人或妖的尸体,心中默念冷静、冷静。现在就算没有系统的提示她也能听到楼上震天响的交手动静。
不等上楼,空中飞出一红一绿人影,靠着自己现在还不错的视力易霖秀辨认出了其中那绿色身影——是女主。
而女主旁边的那道红色人影,应该就是书里的第一关BOSS——小红。
易霖秀:嗯,作者真是个取名废。
余莲若眼尖地发现了戴着面具的易霖秀,她躲过那红衣女怪,手中剑花一转,刺了那妖怪一个措手不及。
易霖秀还没来得及为女主欢呼,只见那妖怪手中蓄力,使出十成力拍向余莲若,这都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她甚至来不及提醒。
在她跑向余莲若时,远处飞来一玄色男子接住在空中坠落的碧色人影。
哦——这个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
冰山男主了。
5. 太轻浮了
这世界的灵修通常耳聪目明,在看见那个奔来的戴面具的紫衣姑娘时,裴澜的内心毫无波澜。
但等看清,裴澜一向稳如泰山的动作也一顿,就这空隙间易霖秀已经眼疾手快地接过伤员扶到一边。
余莲若靠在她怀里微弱地吐息,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而那红衣女怪早就负伤逃窜。
裴澜沉了眸子,手中长剑收鞘,凝眉问她:“你怎会在此处?”
这也能认出来?
但哥,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吐槽完还没回答,肩上的重量突增,易霖秀踉跄一下勉强站稳,一看,余莲若已经失去意识,一探,鼻尖还有细微的呼吸。
她心里大惊:女主光环呢?
系统默默补充:【女主光环包活,不包怎么活,植物人也是活。】
很好,很地狱。
她一言难尽道:“你和那杀千刀的作者才是一伙的。”
把余莲若的手臂吃力地抬起来搭在肩上,易霖秀呼出一口气才望向裴澜。
原文里曾花大篇幅来描写主角团的外貌,自然,男主也是帅得惨绝人寰。上扬眉下垂眼,一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模样,清冷孤傲又拧巴的性子注定走虐文路线。
男女主的感情好似轻舟撞冰山,人仰船翻。
易霖秀道:“私下再与你解释,可有疗伤之法?”
裴澜上前一步,手里凭空出现个玉瓶递给她,她晃了晃问:“这种情况一次吃几粒啊。”
“两粒暴毙,三粒爆体。”
?
这世界上唯一会好好说话的晕我怀里了是吗?
男主,你要不要好好看看她是谁呢!
易霖秀扔回瓶子,感叹自己脾气真好的同时不忘假笑回应:“哈哈,空不出手呢,麻烦一下。”
眼前人微抬下巴,给了她一个“出个门脑子都丢了”的眼神,随后手一挥。空中浮现一条金色的线流,豆大的药丸便化成金光消入余莲若体内。
易霖秀立刻故作惊喜的模样,夸道:“哇!师兄真厉害!”
裴澜好像是习以为常了,根本没搭理她。
也对,原文里女配和男主的关系,用现代语言比喻一下,那就是——明星和私生饭狂热粉。
有好脸色才怪,要是裴澜笑着谦逊且羞涩地收下夸奖,易霖秀会以为自己穿进了什么魔鬼同人文里。
把余莲若扶坐在唯一干净的夹角处,易霖秀对裴澜招了招手,见人不动,她便起身走近,对他叮嘱,“裴师兄,待会儿不管见了谁,你都不要说我们两个认识。”
“掌门可知你独自出门派这事?”裴澜后退一步,语气淡淡。
男主说的掌门,那就是女配的父亲了。
易霖秀简言意骇道:“自然知道,我爹要闭关数月,这种时候我都可以出来,有理有据,就算你是他的徒弟也不能管我。”
她见裴澜皱眉,在对方又要说什么时打断他,使出苦肉计,“师兄,在最后几年里,我更想多见识大好河山,而不是自怨自艾、故步自封。”
裴澜沉默半晌,道:“依你便是。但你出了事,底下弟子也不会好过,在掌门出关前我都会看着你。”
看着她?
易霖秀的表情古怪一瞬,在裴澜的多次经验里,自动把这理解为了如愿以偿的欣喜。
毕竟他下山,就是为了躲这个难缠的师妹。
易霖秀很显然知道这一回事,看文时就觉得女配这个角色是个传统的狗皮膏药,在男主眼里就是不仅不讲道理缠着他不放,还莫名其妙仇视所有靠近他的人,想着法地驱赶。
换位思考,有人这样对她,先别说踹多远了,她要把这人从地球发射到月球去。
男主,苦。她,更苦。
要是男主一直待在女主身边,那女主肯定是不可抗力地被吸引,两人死了都要爱,但活着的时候却不能放开爱。
很符合狗血虐文的设定发展。
易霖秀只好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对了,裴道长,我法宝丢了,你帮我找回来就是给我的双层保护!”
裴澜对她称呼的转变没什么看法,“什么法宝?”
“一整个荷包里的。”
“……”裴澜迎面扔给她一个东西,“此物?”
原来落到男主手上了。
易霖秀惊喜地左看右看,在确定一件没少以后,她感动地说:“太谢谢你了,好人一生幸福。”
“不必,方才逃走的妖还在暗处,你暂且待在原处,不要乱走。”
一声咳嗽传来,易霖秀忙回头,就见余莲若口吐鲜血,抹了嘴角后就要撑墙站起。
裴澜瞥一眼,飞身留下一句——“走了。”
空中只剩余音,易霖秀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扶住余莲若。
余莲若还有些乏力,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易姑娘……你可有受伤?”环顾一周又问,“兄长没和你在一处吗?”
易霖秀一一回答,又道:“你这就认出我啦?方才来了个厉害的道长,除妖去了,让我二人待在此地。”
余莲若轻轻点头,清丽的容颜即使沾了血污也只是更添姝色,她眼睫垂下,唇角扬起,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易姑娘的身影过目便能不忘。兄长应当不会出事,倒是我学艺不精,未能敌过那妖人。也许……”
就不该下山。
她只因这一次就陷入困境,还差点丧了命,实在达不到下山的水准。
正当余莲若郁郁寡欢地想着要不打包回山做个扫山门的弟子吧,一道坚定却温柔的声音从面具中传来否定了她,“才不是这样。”
“你只是实力满级,狡猾略输而已,谁刚出尘世不在妖怪身上栽几个跟头呢?”
系统:【……这是安慰吗?】
易霖秀充耳未闻,继续道:“有句话是‘聪明在于学习,天才在于积累’,就算理论知识答满,实战也是千变万化的。但只要你打过的妖怪够多,你也会掌握这千变万化的防御手段。”
“没关系的。”她摘了面具抱住余莲若,轻轻拍着少女单薄的脊背。
觉得自己太会安慰人了的易霖秀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然而肩上布料湿润的感觉让她僵了僵。
女主不会是哭了吧?
她推开余莲若,就见少女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余莲若似乎也发现了,她捂住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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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惶道:“易姑娘,我不是……只是风沙进了眼。”
易霖秀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但她想了想,把手搭在女主颤抖的肩上,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男人女人都可以做的吗?”
“是什么……”
“是哭呀,眼泪才不是软弱的标志。”
她补充,并恶狠狠地锤了下空气,“不允许别人流泪的才是世界上最差劲的家伙。”
余莲若破涕为笑,眼睫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易霖秀见她笑了才拿出帕子递给她,又说:“之前说着话,一转过头你就不见了,还好现在你没事。”
“不然你哥哥就要宰了我了。”易霖秀半开玩笑半说实话道。
然而——
等她注意到眼前暗下的光线时,已经晚了,身后幽幽传来一声似叹气的话,“易姑娘……”
易霖秀猛地转头,就见明松雪正站在她旁边,也不知道是听了多少。
网络小说定律,蛐蛐人必被发现。
明松雪手里捏着面具,洁白的衣角上没有风尘仆仆的痕迹,面容洁净,笑也温和,“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可怕吗?”
易霖秀:“不,没有,我胡说的,你一点也不可怕。”
看着易霖秀坚定地仿佛上战场似的眼神,明松雪的笑意敛了,蹲下身轻声道:“那姑娘以后可要慎言啊。”
这话听在耳里似毒舌吐信,蛇尾绕身,她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这种话再被我听到,我可是会伤心的。”明松雪温柔地弯弯眼。
这完全就是威胁。
好在易霖秀很会反省自己。
背后在别人在意的人面前吐槽,确实不好,以后也要改善。
吾日三省吾身,她也算半个曾子了!
易霖秀认真回道:“我明白了,以后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心的。”
【反派好感-10。】
什!反派不喜欢别人接他话说吗?
系统难得无语:【这是重点吗?你太轻浮了。】
易霖秀:“……”
她哪有。
听着两人有来有往的话,饶是迟钝如余莲若也能闻见空中的硝烟味。
事实上余莲若并不了解自己师兄的性子,但知道易姑娘肯定没有错,于是开口转移了这个话题,“兄长,方才怎么没见你?”
明松雪不再计较,漫不经心道:“方才啊,见易姑娘不见,我就四处转了转找她,踩中什么,这才来到此处。”
“易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余莲若在心里叹气,这还不是又绕到易姑娘身上了。
易霖秀未有察觉,惊讶道:“我是被吸进来的,按理说你也应该一起,不知是有什么意外阻拦了。而且,外面竟然还有其他机关?”
原文里没写机关这茬。
不过,男二好像在书里的这部分就和女主分散了,读者也只看到女主视角的。
所以她是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明松雪笑笑,神情像只得逞的狐狸,“不知道呀,传闻里没说吗?”
易霖秀:“……”
反派也太记仇了。
6. 附身
这家伙还在拿之前的事阴阳她。
为什么对她敌意这么深?
为什么这么敏锐?
为什么总是呛她?
明松雪,你这属于ooc了。
易霖秀只能归结于,此时的反派在意的人是女主,所以对她这个外来的人格外排斥。
如果不是做任务,谁想在别人的小团体里插上一脚,心情复杂。
没等到易霖秀的回答,整个拍卖行就陷入黑暗,一丝光亮也渗不进。
黑灯瞎火中众人还不反应,一阵狂风刮来,易霖秀本是半蹲的姿势被吹得往后一仰,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
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便更加敏锐。
这触感像极了她以前买的白水晶手链,冰冰凉却不刺骨。
【叮——反派好感-10。】
易霖秀吓得松开了手,没了支撑又摔在地上。
在她右边的还能有谁,自己真是脑袋宕机,竟然还敢往旁边伸手。
使了个法术照明的余莲若刚好看到这一幕,体贴道:“易姑娘,可是太黑不方便了?”
易霖秀闻言眨眨眼,游戏里这样就是boss要出场了,她却只关心自己为什么摔。
可恶,这让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坚持追完这本狗血文。
不仅是因为人物颜值,还因为看到了这样正直善良,甚至称得上无私的主角,吸引了她一步步看下去。
在信息快速更迭的时代,多数人比起大长剧更爱短视频,喜欢快餐式的爱情,喜欢快餐式的小说。
因为在生活的忙碌中他们已经不会去细细品味,真善美圣母心的完美主角也随着人们思想的变化渐渐落幕。
要是谁去研精覃思地看一部作品,那应该是想搞同人了。
这样的主角也许在书上已经不够新鲜,但是在现实里遇见这样的人,却是难得珍贵。
虽然易霖秀的画风甚是阴暗,不善用色彩,黑白灰为主调,但她很欣赏余莲若这种带着光辉的主角。
她就地而坐,只道:“刚才风太大了。”
新手村的难度纯粹是给女主过个渡练练手的,所以她也没有太多担心。
“风?可是方才并未刮风。”余莲若疑惑道。
啊?
易霖秀看向明松雪试图求证,然而不如她所愿,明松雪只朝女主点点头,看都没看她。
“……系统,你说为什么别人穿书攻略每天好感加加加,再不济进度条也是正的,为什么我是倒欠他几十?”
【……反派的问题。】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有大问题。
在明松雪的眼里,现在易霖秀皱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初见起,他就对她没有信任。
曾想是一个技巧拙劣的骗子,没想到只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而已。
和傻子待在一起,自己也会做出些意料之外的事。
这是他深思后得下来的结论。
砰——
那紧闭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下一秒竟是被人踹开,轰隆隆地往地面砸去,地板也跟着震了震。
外面,竟也是一片漆黑。
来人吹了口火折子,猩红的火苗冒出,放低时那光亮扩散到他手里握着的——血色汇流的剑身。
易霖秀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这不就是去捉妖了的男主。
说真的,为什么女主都用灵力点灯了,男主照明方式还这么朴素?
一身黑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刺客。
易霖秀起身挥了挥手:“裴道长,你好啊,捉妖顺利吗?”
裴澜却未回复,就在她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妥了时,剑光迎面袭来,却在半路被拦下。
指尖挪开剑身,明松雪唇角带笑:“道长这是做什么?”
易霖秀惊讶地看着他,没能想到反派会给她挡剑。
“她身上有妖气。”裴澜收回剑。
易霖秀:“……”
你大爷。
裴澜接收到她仇视的一眼,面色如常道:“抱歉,没能逼出来。”
“你是说我被附身了?”
易霖秀只觉一阵恶寒,没再计较男主刺客的行为。
她想起来了,原文这里女配也曾在剧情半道加入,只因跟丢了男主进入此地,在最后时因为威胁不大,被伤势惨重的妖怪附了身。
于是男主因为她是自己师父的女儿而变得谨慎,女主因为她是个无辜的人而放下手中剑。
易霖秀:这是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戏码……
看到裴澜手中滴血的长剑,易霖秀也明白了。
估计是红衣女妖伤势太重所以气息微弱,加上这个地方死了这么多妖怪,妖气混杂在一起,以至于女主和反派都没察觉。
她也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身体冷飕飕的,还以为是穿少了。
怎么看晚春近夏的夜晚都不会是这个温度。
易霖秀想到女配在书里的状况,问:“那为何我现在还有意识?”
“你的身体,能滋养她。等吸干了,她就走了。”
裴澜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陈述事实。
“……”
易霖秀想给他一拳。
要不你是虐文男主呢,这嘴。
“许是你对她没抵抗,她也不费力气跟你抢身子,活下来更重要。”裴澜看她垮下来的脸,难得解释了下。
但这无疑是在她身上又刺一剑。
哥,有点伤自尊了。
易霖秀还没问该怎么做,余莲若就上前一步,“这位道长,那该如何?”
寻常在山上,便每日只晓得练剑,典籍也未看多少,余莲若很是担忧自己帮不上忙。
丝毫没考虑易霖秀与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裴澜言简意赅:“等上三日再做决断。”
旋即走近在易霖秀眉心一点,金光没入她祖窍,他道:“若是有危险,我会察觉。”
易霖秀点头应下。
看到男女主有互动,她不由想到了以后。
真善美和光伟正,她的CP竟然要栽在自己手上。
易霖秀的心有点痛,转念一想:CP千万对,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身心健康,既然是虐恋就早放弃早治疗。
“你们说完了?”
不知何时离开,又去外面转了一圈的明松雪回来了,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易霖秀脑袋上又冒出问号了,反派什么时候走的?
她问:“你怎么是从外面进来?”
明松雪不对她忽视他的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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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反应,只歪歪头道:“探探情况,月亮没了。”
难怪外面也黑漆漆的。
“那是妖的法宝。”裴澜颔首。
“如此。道长,事情可都完了?”
易霖秀看他一口一个道长的,心说他不也有门有派,喊道友还差不多。
“短时间内不会再出事。”裴澜道,“你们二人能入此地无恙,许是不必称我为道长。”
余莲若看了自己师兄一眼,见师兄唇角带笑,被看出身份似是并不出乎意料,她也点点头道:“那便多谢道友了。”
眼下状况,貌似进了坦白局,易霖秀琢磨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我听说山上修道的都是神仙呢,原来你真的是仙子呀。”
她拉起余莲若的手装作惊喜的模样。
余莲若看着她浅浅摇头:“不,不是,修道之人只比寻常人寿命长些罢了。”
她笑了笑:“除妖卫道,匡扶正义,传播善心,神仙不就是做这些事吗?”
“好像……”余莲若觉得有些不对,又好像确实是如此,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倒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站在旁边观看全程的少年唇角弧度温柔,语气却有些意味深长:“也许还差座庙呢。”
-
等出了鬼市,本该分道扬镳的几人却皆是为了易霖秀留下,在一家客栈寄居。
余莲若是为了保护她。
裴澜是为了观察她。
还有一个就是师妹留下,他也得被迫留下的明松雪。
是夜,月明星稀,弯月悬高。
为了铺垫拆CP的路,易霖秀早就决定和女主拉近关系。
天随人愿,客栈的房只剩三间,理所当然的和女主挤在了一起。
她抱着从小二那拿来的比她还高的打地铺的毯子被子,就等着和女主夜话家常了。
系统:【为什么和女生睡还要打地铺?】
这是个问题。
易霖秀先是敲了两下门,才在心里回复系统。
“因为我和人睡觉不敢翻身,不自在啊。没有实体的系统不会懂的,有了实体不是人的系统也还是不会懂的。”
系统:【……】
等了几秒,在她疑惑女主是不是出房门了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手里的东西抱得她手酸,于是也就习惯性想要先进门放下,却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她疑惑,把埋没在被子里的脸从右边探出来,准备打个招呼顺便看看是卡在哪里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惊骇的一幕。
倾泻的月光下少年的脸白皙无暇,带了些沐浴后的薄薄霞色,眉目如画,唇瓣也红润,雪白的里衣上鸦羽黑的长发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发丝往下低着水,整个人还冒着刚出浴时的雾气,一丝低气压同样环绕周身。
这不是反派吗!
易霖秀眉心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两步。
妈呀,找门真是有些为难她这个现代人了,更别说刚才手里抱着的东西把视线挡住了。
她完全是靠直觉和记忆力走!
可见她的直觉不行,记忆力更是不行了……
“怎么?刚才不是还要进来?”
这句话犹如魔音灌耳。
易霖秀窘迫得想遁地逃走。
7. 天气正好
夜已深,旁边屋子里的客人们都早早熄了灯,这条长廊寂静得能听到风吹动窗外柳枝的“唰唰”声。
易霖秀还尴尬、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想遁地逃走。
侧过头去瞄他一眼,见明松雪这会儿披了外袍,老神在在地抱臂看她,滴水的顺直长发早已用术法烘干,安分地垂在身后,倒是显出几分原著里完美师兄宁静温和的气质。
他脸上还带着一贯如常的笑,好似刚刚那阵冷意是她察觉错了。
“易姑娘一直不说话——鬼上身了?”
易霖秀:……收回刚才的评价。
她抱紧被子,空出一只手,又木偶似地摆动几下回答:“没有。不好意思,是我记错门了,我马上就走。”
那往反方向小碎步跑走的背影怎么看都颇有如释重负的意味。
正要关上门的明松雪,在她跑远后,好心探头提醒道:“易姑娘,师妹的客房就在你身后呢。”
他的声音不大,但易霖秀却诡异地听清楚了,于是逃跑的脚步又艰难停下。
望着那一瞬间顿住的身影。
明松雪微笑着合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动静易霖秀才转过身,这次有先见之明地把被子毯子都夹在手臂下,她仔细看了眼明松雪的房门前的布置陈设。
一、二、三。
第四扇窗户是反派的客房。
以免再走错,要牢记。
在她回想女主住哪时,余莲若已经推门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
……
余莲若轻吹房里被风熄灭的蜡烛。
待火焰复燃,烛光柔和了眉眼,她温柔问道:“易姑娘,可是沐浴时发生何事耽搁了?方才我正要出去看看你。”
正在解腰带的易霖秀抬头:“没事呀,耽搁是因为有些路盲。”
她手里动作未停,脱下外袍挂上架子,完事后拍两下手,“平时不怎么看路走,便对方位什么的不敏感。”
因为职业原因,易霖秀几乎不需要出门,偶尔溜达一下也是在周边公园,想去哪打个车就是。
常年宅家的坏处是她几乎与现实社会脱节。
好处是不需要和人面对面费力相处,网络世界让她的精神更惬意。
既然没有用别人的名字和身份来认识女主,易霖秀索性也不费尽心思地保持什么人设,就做自己,说自己的爱好,也说自己的缺点。
也许她说的这些情况在现代来说不少见,但对于小说这样打打杀杀的架空背景,还是显得有些可疑。
是也,余莲若解衣的手一顿,心里浮现些许思索。
不由想起师兄路上问的一句。
——师妹很相信她吗?
余莲若只是模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易姑娘并未害我。”
师兄依然温和地注视她,没再说什么。
余莲若知道,师兄遇事向来都是心如明镜,却从不点破,冷冷清清置身事外,念在多年情谊上会关心她已是极好。
三分,她只信三分。
饶是世间最天真无邪的人也有清醒的意识,她心里同样有一杆秤。
可易姑娘知道的话,会不会伤心……若要自己被怀疑,许是会有些低落。
余莲若五指蜷缩。
她不会让易姑娘发现的。
易霖秀抖开毯子垫在木地板,余莲若坐在床头问她:“易姑娘,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地上太冷,会着凉。”
“我睡觉习惯不好,而且离太近了晚上妖怪附身的话更容易伤到你。”易霖秀又抱走被子,“记得画个防妖怪的阵,还要防我。”
她朝余莲若露出一个笑,在余莲若开口要换位置的时候快速躺下闭眼了。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余莲若不好再说什么:“易姑娘也是。”
……
一夜安然无恙地渡过。
这是易霖秀在小说里的第二天,昨夜满脑子纷杂思绪,直到外面哪家的鸡都打鸣了,一问系统,凌晨两点。
鸡也睡不着?
她吐槽一句才又翻个身继续和失眠死磕。
费劲千辛万苦最后硬是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余莲若的床铺已经收拾整齐,伸手一摸,还是温热的,离去没多久。
许是想让她多睡,就没有吵醒她。
易霖秀屈指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怀疑现代的作息跟着她穿书了。
她坐在这屋子简约的只有一面铜镜的木桌前,镜子里映出的少女长睫、杏眼、淡唇,肤白又消瘦,除了脸上胶原蛋白撑起的一点肉,其他部位几乎是皮包着骨,显得单薄无力、弱柳扶风。
这就是女配的身体。
望着镜子里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她脑内突发奇想:作者是不是设计人物造型的时候借鉴过她自设?
扶额叹气,不想让别人再多等,易霖秀收拾好,下了楼。
主角团三人就坐在楼下拐角一处,几人正聊些什么,气氛看着很是融洽。
门外风和日丽,喧嚣肆意的声音一如昨日在马车上听到的那样,金色的阳光洒进客栈大门内,让里里外外的人们发自内心地感叹今日的好天气。
易霖秀在余莲若旁边坐下,接过糕点就一口塞进了嘴里。
看在眼里的余莲若默默把糕点推得离易霖秀近了些。
“晨起时没有吵醒你,昨夜睡得可好?”
易霖秀嚼嚼嚼三下才点头,喝了口茶咽下嘴里的东西,道:“挺好的,今日你们还要做些什么吗?”
裴澜道:“这三日都看着你。”
虽然知道男主是要看着附身她的妖怪,但她感觉男主另有所指……
“哦”了一声,易霖秀继续说:“那你等我晚上回来再看着吧,我有其他事要出去干。”
桌面不小心滴的几滴水,形成一个极小的湖泊,易霖秀指尖沾上,轻轻划出几条看似无规律的线,简单几笔凑成了一个小小的圆脸□□人。
随时随地画点什么东西已经成为易霖秀的肌肉记忆了,寻常没手感被迫画起来时痛苦,不画时却又手痒。
所以她今天要去买笔。
不买纸是刚来的时候就顺了一些走,没顺笔是因为不习惯毛笔那个手感。
老生文具多,以前都是用电子笔在平板、数位板或数位屏上戳戳戳,不管是哪个,易霖秀用的笔都是硬笔。
她是极其爱画细节的,喜欢漂亮的脸,又喜欢细腻的发丝,这让她线稿的工程量巨大,同时线条也需要细如毛发。
不过那都是因为板绘能放大缩小撤销,手绘肯定不会再那么吹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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疵,只是要去寻一只符合心意又属于自己的笔。
“易姑娘。”
易霖秀从自己的思绪中抬头,这一眼却让她想沉默。
碎金的阳光落在少年的长睫上,轻轻眨动时像金色的蝴蝶飞舞,这是明松雪正在看着她,黑琉璃的双目在光下也变得剔透,他弯弯眼,笑起来时眼下有好看的卧蚕。
阳光给他无可挑剔的容颜又镀了一层金,仿若冬日晴天下的细砂糖般的雪,在光里折射出斑斓的色彩。
喜欢雪,喜欢光下的雪,也喜欢月下的雪。
但是不喜欢明松雪。她板着脸想。
想归想,易霖秀还是露出一张笑脸:“有什么事吗?”
“易姑娘方才不是说要出去,不如一起?”
“就你……不是,就我们两个?”
“还有师妹。”
易霖秀恍然大悟地点头:“明白了。”
“嗯……明白什么?”明松雪带了些疑惑。
“明白三个人一起。”
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话里还有其他含义?
明松雪不解,却不再想。
这边的易霖秀暗自咬牙。
就说怎么可能转性了约她一起,好感度上还欠那么多呢,人家是天气太好要和师妹逛,又知道师妹不太可能抛下她,所以先发制人提出一起逛。
反正他会忽视她的。反派就是这样想的吧!
路漫漫,太慢慢。
易霖秀心里已经拳打脚踢痛扁反派了,面上还要装无辜。
……
马车里见到的景象显然只是这条繁华长街的一角。此刻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商贩们叫卖声高昂,活力十足;孩童们被大人赶到边上,训斥着不要乱跑的话;妇人们聚在一起试着首饰,旁边还站着些个抱着孩子的汉子。
三人一同走在街上,易霖秀也不好意思挤在中间,在左手边看到首饰摊,她想到个点子,于是侧旁敲侧击道:“要买些什么吗?”
余莲若道:“天气好,便想要出来逛逛,先去易姑娘要去的地方吧?”
见女主这么说,易霖秀只好先搁下想法,“好呀,之前和你说我是个画师,来时见街边有家笔墨坊,我想去买些东西。”
呵,刺客似的男主说要看着她,结果一看她有人管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带着两人进了店门,迎上来一个虎背熊腰、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这男人见了易霖秀的模样眼前一亮,正要耍些滑头搭讪时又瞅见了她身后进来的余莲若。
这下眼直了,一把推得易霖秀撞在门板锐利处,她手肘顿时麻痹。
不是,这傻帽,青天白日出门脑子忘家里了还是怎么的?
余莲若上前扶住易霖秀,一双温柔的美目也渡了层火气,隐忍不发。
他们几人还未说句话,那男子就嚎起来——
“哎哟——这位姑娘,鄙人实在不好意思!方才没注意,这才不小心冲撞了你!”
易霖秀见人道了歉,也不想再追究,道:“没事,你赶紧走吧,别也眼睛长后脑勺再推别人。”
岂料那男子却眉头一竖:“哎姑娘,你这就不对了,话怎说得如此难听,我可有得罪过你?”
她头痛一阵,差不多明白这人想干嘛了。
欠揍的家伙。
8. 骨笔
这种人不是碰瓷就是好色,不细想也能明白的事,垃圾人应该是觉得女主貌美,普信地认为自己配得上。
易霖秀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被这样的无赖缠上她没有多慌乱,甚至称得上冷静,还能在有闲心吐槽几句。
可以吵可以闹,但在别人店门口,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人家生意还做不做了,路人也有生活,旁人何其无辜。
心里衡量几下利弊,易霖秀轻轻把余莲若拉到身后,道个歉能解决的事就不必闹大,她能屈能伸,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破坏了自己的生活轨迹。
虽说是要忍下一口气,但内心毫无波澜,她正要开口,一人抬步立于身前。
少年今日换了身暖色衣衫似薄暮日光,衬得肌肤如雪,譬如琼枝玉树,不经意瞥过的一眼似柳叶轻拂,易霖秀只觉脸像蚂蚁爬过,浮起一层痒意,寒毛起立。
之前的一次没反应过来,这次是切切实实地看到,怎么每次都是他精准地挡在前面?
易霖秀不信邪地调出系统面板看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人好有什么用,要能加好感,哪怕他倒追她,她也愿意。
不过,当下要紧不是这个,易霖秀在他背后小声道:“要打他吗?打他的话拎远点打。”
明松雪:“……”
此人好像很熟悉这种事的路数。
他道:“这位仁兄,小妹年幼鲁莽,望多多海涵。”
“你这妹子,牙尖嘴利,要说在青州城这地方,我洪员外踩死十个她也像碾死蚂蚁般容易。”中年男子见来了个身姿高挑少年人拦在中间,他半退一步,放下这大言不惭的话。
洪员外?原著里那个看上女主后想用强硬手段纳女主为妾,最后被男女主联合狠狠修理了一番的洪员外?
易霖秀觉得他是来搞笑的。
明松雪却笑容未变,姿态谦逊依旧从容,他温和道:“这样,不如在下做主请您吃顿饭,之后再让她二人来给您赔礼道个歉,这事也就了了,如何?”
她听了惊奇地看他,他还会说这种话?
一转头,余莲若也好像很是震惊,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
霎时间,两人把方才不愉快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脑子里只剩下:师兄/反派竟然还有这一面!
不过仔细想想,原著里写的就是这样,男二时期的明松雪就是个独当一面的谦谦君子,初见时也彬彬有礼,是她以反派的刻板印象先入为主了。
那是打还是不打?应该不打了,都要请吃饭了。她一想觉得不行,又悄悄问:“真请啊?”
明松雪轻侧头,易霖秀只能看见他垂下的长睫投出小片阴影,没有收到回复。
洪员外上下扫视一眼,见三人打扮都不俗,吃了饭还能有两位小美人亲自来赔礼道歉,他原本的目的不就是如此,便高傲地哼笑一声答应了。
明松雪唇角的笑愈发和煦,他侧身带着人走了,连头也没回。
留下易霖秀和余莲若二人面面相觑。
“要不要跟上去?”
“还是不了,师兄应该……自有打算吧。”余莲若的声音也有些迟疑。
一时也静不下心再挑选东西,易霖秀说道:“我们要不也去吃点小吃?过会儿再来选吧,也不急。”
余莲若点头:“嗯,到时我还与你一起。”
……
正午的太阳也渐渐落下,最炎热的时间已过,黄昏的晚风吹来,凉爽惬意,驱散了人们一天的乏累。
易霖秀和余莲若从街头吃到街尾,又从街尾吃到街头,终于在一棵柳树下看见了那个立如青松的身影。
明松雪只抚了抚衣袖便走过来,身上还是一尘不染,易霖秀手里拿着串糖葫芦盯着他瞧,又瞅瞅他身后,没人。
“你是来带我们去道歉的?我不去,我去了就把他打一顿。”
余莲若嘴里还含着丸子,闻言也肯定地点点头,像在说自己也是。
明松雪愣了愣,转而笑道:“道歉?为何要道歉?”
易霖秀又问:“那你请他吃饭了?”
他弯弯眼:“是呀,请吃饭了。”
她看他一眼,有些同情,这难道是一个有人讹钱也会给钱的人吗?
总觉得不太对劲。不等她细想,他又道:“可要继续逛?天还早。”
“我和莲若姑娘还要逛逛,你还能逛吗?”
明松雪颔首,语气里带些疑惑道:“莲若?你们的进展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她高深莫测地笑了下,心说你这就不懂了吧,女孩子的关系只要有了能共同吐槽的话题,那进展可就比文绉绉地聊天快得多。
“民间说,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明松雪:“……”
于是三人又走到了那间笔墨坊。
易霖秀进了门,就一直听店里老板推销来推销去,什么狼妖毛、虎妖毛、兔妖毛的,她插不上嘴听得头都大了,问有没有正常毛的,老板说过时。
她更不知道如何选。
这世界妖怪虽多,却也不必物尽其用得这么彻底……
“好吧,既然客官非要,等鄙人再去翻翻。”
这感觉真像在选魔杖。易霖秀只好等待,另说这老板刚才吵架的时候是不是不……
在。
她的视线停滞在了门外的首饰摊前。
明松雪手里拿着一根簪子,正放在余莲若的发上比划,噙着笑兴致盎然。两人站在一起挑选饰品时,谈笑风生,就连背影也格外般配。
郎才女貌便是如此,事实上这对她曾几何时也浅浅磕过,只是现在却有些不是滋味,因为她的好感度还是负数。
如果一直不能成功……不,这种设想都是浮云,自己一定会成功。
易霖秀默默转过身,她是这个世界的巨型电灯泡,非常多余,但她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归属。
哪怕利用、扭曲、抛弃这里的所有,她也要回家。
刚才还想着要先给女主买首饰,让明松雪在书里送女主的礼物排在第二,让女主对自己好感更深。
后来被人打断,又去做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完全忘记。就像打开手机软件想查个东西,最后东西没查到反而刷起了视频。
眼睛四处张望时,视线突然被一只随意插放的通体漆黑的笔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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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来是一只通体打造,雕刻简约花纹的玉石似的笔,摸起来别有质感,既美观又舒适,笔尖磨成了极细的尖锥,整体小巧,轻重也适当。
而且不会镶嵌槽点极多的妖怪毛发,易霖秀现在唯一关心的就只有它耐不耐磨了。
“老板?老板?不用找了,这支是什么做的?”
老板把手里的盒子往旁边一推,站起来打量着她拿的这支笔,“嗯,不错不错,南海那边的一种矿制成的,怎么磨都磨不坏,原来客官喜欢这种的,正愁它卖不出去呢。”
易霖秀抓住了关键字:“真的磨不坏?这么硬,那它是怎么打成的?”
“鄙人自然有自己的门道,客官只管拿去用,坏了就来找鄙人!”
“你说的,那我要了。”易霖秀终于点头。
【恭喜宿主解锁隐藏道具——骨笔。】
?
刚付了钱的易霖秀低头,骨笔?骨头做的啊?
【不是,矿做的,取这名字是因为高大上。】
【宿主,其实它只是只普通的笔,在你手上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希望宿主将它合理利用在任务当中。
‘骨笔’属性buff——获得旁人血液绘出的画作,能够侵入人的梦境,一切梦境由您主宰。】
“……”
【宿主为什么不说话?系统分析过您的特长,选出了最适合您的属性。】
易霖秀眉心狂跳,意思是,身为画师的她来了这个鬼地方,不仅要做任务,还要无偿画画——
好鸡肋的金手指啊,一支笔打天下吗?甚至有条件!
“玩MMO这装备掉地上都没人捡……不过,你的意思是我画什么别人梦里就出现什么吗?”
【是的,您画出连环故事后,系统会为您加工润色到符合真实梦境为止,不会有人察觉到这是假的。】
“那反派能不能……”
【不能,除了反派,反派太敏锐,梦境防线高。】
?
脑子里扣出无数问号后,易霖秀道:“其实你说的回家还附赠的奖励是给我的稿费。”
脑子里的声音安静了两秒,她就听到了这两天破天荒的之前没有的一句提示——系统已下线。
不再理会心虚逃跑的系统,易霖秀在门边拉了老板放着的小马凳坐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的两人。人流走走停停,她的鞋尖轻抬起又放下,循环几次渐渐打起哈欠。
春困,秋乏,夏盹,冬眠。四季如梦,生活是床……疲乏的感觉深入四肢百骸,阖眼后意识陷入昏沉。
又放下一样头饰的明松雪轻声道:“想给易姑娘选些东西?”
余莲若端详着手上的清透的耳坠,不忘抬头回应:“师兄,易姑娘帮我找回钱袋,到现在还没怎么好好谢她,理应送些东西。”
闻言,明松雪轻淡的笑容大了些:“她帮你?”他拾起银簪落在余莲若发间,指尖轻推,“好了伤疤便忘了疼。”
“师兄,受伤是我不够谨慎。易姑娘……”余莲若的话音停住了。
她看见自己口中的易姑娘身子像被风吹断的枝,直挺挺地往旁坠下。
9. 好感度归零
易霖秀不知道自己是晕了还是睡着了,总之她倒了。
浑浑噩噩的梦裹挟着人的精神下坠。
昏暗的烛光中,床上安静沉睡的少女眼睫动了动,睁开一双迷蒙的眼。
易霖秀撑着身子坐起,只觉手脚发软,脊背酸痛,睡了一觉疲惫感更甚,拽着自己白色的里衣袖子,她还在想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门缝“吱呀”一声,推门走近一个着荷叶绿衣裙的少女,是余莲若,她手上还端着洗漱的瓷盆。
见易霖秀昏昏迷两天终于醒来,余莲若的手不由地一抖,定了定心神,拧了沾水的帕子才轻轻过去。
“裴道友已喂你吃了回春丹,睡了两天现在感觉如何?”余莲若把手上叠规整的湿帕子递给床上醒了还有些呆滞的少女。
易霖秀震惊于两天这个数字,接过手帕贴在脑门上,眼睛滴溜溜转了圈,问道:“我是在店里晕了吗?”
余莲若点点头:“裴道友说你体质弱,又被妖怪蚕食身体,精力大不如前,才会透支晕倒。”
她这样说着,想到背起少女时那轻如羽毛的重量,有些心疼地垂下眼看着易霖秀消瘦的手腕,心中的不信任已在这两天逐渐瓦解。
若不是学艺不精未能阻止,想必易姑娘也不必受此连累。
而两眼一黑,就是易霖秀此时的心理状态。
感觉自己活人微死,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不管这具身体差到何种地步,都不会轻易死的,因为女配的掌门爹会吊着她一口气。
原著里即使女配作天作地,男主也会因为她的这层身份保护她,这也是前期导致男女主关系一直进展不前的原因,后来有一层进展就有一层裂缝。
由此看来目前基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原来是这样。是你带我回来的吧,谢谢你莲若。”她露出一个柔软的笑,面色苍白,眼眸却似湖面上投映的星子,熠熠生辉。
余莲若握住易霖秀的手,眼神坚定,语气轻缓:“霖秀,你放心,裴道友说,除了妖身体就会恢复到从前的模样,我和师兄也会保护你的。”
“没事的。”你师兄以后不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裴道友,裴道友,裴道友。
易霖秀有些惊恐地想:晕倒这段时间男女主不会都有感情进展了吧?
再次调出面板一看。
拆官配任务进度0%。
男女主感情进度1%。
反派好感度-25。
——攻略进度0%。
睡个觉悄无声息扣三点好感度,男女主更是走了下感情进度条,易霖秀嘴角抽了下。
她再也不晕了。
“裴道长说的三天时间怕是已到,可说了该如何做?”
“他说让你醒了后找他。”
-
昨天夜已深,孤男寡女商量也不合适,易霖秀又躺了一晚才去找男主。
她还未敲门,里面就说一声:“进。”
推开门就看见裴澜在用手帕擦拭自己的长剑,头也不抬,专心致志。
“裴道长,何事呀?”
“有隔音咒,不用装。”
易霖秀:……
“虽不知你为何有如此变化,在我来看是极好。你的身体应该不必我多说,昏睡两日也算是对你的警醒。”
裴澜终于抬眼,没什么情绪:“若无能力,还是待在掌门身边为好,如何?”
易霖秀也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看他:“师兄……那你走吧。”
走了刚好不和女主有牵扯,易霖秀心平气和地想,这一路她虽是想过要利用男主来照顾自己性命的安危,但也不是非有不可的。
“若有事,我会回宗门修养,身上的法宝也足够我涉及不那么危险的事,若是大师兄不放心,我不如和明姑娘他们一路呢?你也能看出他们都是有实力的,对吧?”
裴澜不知道是被她哪句话戳得直皱眉:“若要依附,也不可选些无法知根知底的人物。”
若说明松雪是别人家温柔支持的完美表哥,裴澜就是别人家从小吵到大的亲哥,有些唠叨,但是隐含真情实意的关心。
易霖秀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就冒出了这句话,其实她对两种哥的类型都不了解,因为她从小就是家里的大姐。
却也不由想到:怪不得女配要缠着他,人品无懈可击,嘴毒是唯一缺点。
易霖秀站一会儿就累,拖了个板凳坐下徐徐喝茶。
“没事的师兄,等我爹出关了我就回去,你要是有急事处理,我肯定每三天给你写封信报告情况,就连坐标也播报清楚!”
裴澜:“……不必。我会再看着你一月。”
易霖秀半张脸躲在茶杯下偷笑,“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缠着师兄了师兄倒要缠着我。”
裴澜蹙眉,纠正道:“师命不可违。”
易霖秀咬了口放那的糕点,“我爹说的话,也不必时时信奉如神。”
“做指引足够。”裴澜又低头擦剑了。
听了这,易霖秀心情复杂起来,原著里剑宗掌门被反派复仇杀死,男主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连带着回避了女主的情感。
好狗血……想到那几章剧情就胃痛。
连带着手里香甜的糕点都没味儿了,易霖秀拍两下手,“说正事吧,这妖怪要怎么抓?”
“另寻它法,今夜上山。”
……
易霖秀哼哧哼哧地埋头爬山,偶尔抬头看眼天空,就能落下前面身高腿长的男主几步之遥。
谁的体力借她点呢?算了,要是没她,这三个人早都飞上去了。
她任命地继续爬。
余莲若就看着易霖秀每次要累倒,下一秒又振作的循环,她轻轻笑起来,不知为何想起易姑娘之前说过的话,就连即将再和妖怪交斗,心里也依然格外宁静。
明松雪则是落在队伍末尾,时不时摸摸花,摘摘叶子,这闲庭散步不疾不徐的脚步让易霖秀瞅他一眼,又瞥一眼,再看一眼,最终确认,明松雪对她视而不见的本事三天不见又长不少。
所以那三点好感度到底怎么扣的?
易霖秀百思不得其解。
爬到夕阳从天边落下,月亮早已高高升起,细碎的星点伴月左右。
听余莲若说,连续几日都是晴天,夜晚的星空也预兆着明天依旧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易霖秀累瘫了,撑着膝盖整个人颤颤巍巍,她往前走几步靠在树上,才渐渐平复心跳。
方才要扶易霖秀的手被拒绝了,余莲若只好对她招招手:“霖秀,过来休息一下吧?”
夜已深,山上寒凉不比城中,四人围着升起篝火。
易霖秀搓搓手,从来没有过的体验让她觉得无比新鲜,火苗映着的面容带了暖色,眉目舒展,唇角是自己也没察觉的弧度,整个人是欢快又放松的。
明松雪敛眉,想起了那日易霖秀晕倒时的场景。
草率、惨淡。
那么苍白的颜色,和缥缈峰上常年不化的冰雪是一样的。
她好像是世间最容易逝去的一种生命,此刻却又有与这不同的鲜活。
记起那个只差一点就被淹死的男人,他并不觉得活着又或是死了有什么,只是随意踹进水里,看着是否那样的人也能抓住微乎其微的机会活下来。
事实证明,他抓住了,又或是所谓的神明眷顾,岸边垂钓的农夫发现了水下挣扎的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就此死去呢?
真好命啊。
回过神,还是见同那日一样的人在眼前,她手里捧着油纸包裹的糕点:“吃点心吗?我带了些上来。”
脸上不再是雪一样的颜色,说话时花瓣颜色的唇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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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笑了笑,接下了糕点。
“……”这回到易霖秀沉默了,她分完了所有人还想留一块呢,遗憾地从桃花糕上收回视线。
【叮——反派好感+25。】
易霖秀吓一跳,反应过来的她又调出系统面板,上面板板正正地显示——【反派好感0。】
狂跳的心脏又镇定了,忙忙碌碌这些天,好感也只是从负数归零。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原本为零的攻略进度,竟然加了二。
易霖秀惊喜地看了明松雪一眼,仿佛他突然从一尊石像变成了镀银的。
明松雪收到她的视线,递过手上油纸包着的糕点,问:“要吃吗?”
倒反天罡。
但易霖秀眉眼弯弯,她感觉心里连绵的阴雨天终于放晴了,语气也柔和得像掺了蜜:“你觉得这个好吃吗?”
“不好吃。”明松雪说。
易霖秀:……
那好感是为什么加?反派想通了?觉得她人太好了?一见钟情的反射弧太长?
【宿主,想太多了。】
“你哪边的???”她这辈子的疑问都没这天多,当然,夸张句而已。
旁边的余莲若咬了口糕点,道:“师兄,我觉得挺好吃的呀。”
听了这话,易霖秀把明松雪手里的糕点又拿走了,用和善语气解释道:“下次再给你别的,这个给莲若姑娘吧。”
此时,去周围绕了一圈的裴澜回来了。
“易姑娘,你身上的妖,蛮劲逼出伤身。不过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裴澜用剑拨下火堆才说道。
易霖秀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这举动吸引了,看他又擦剑又用剑戳火堆的,这剑到底是宝贵还是不宝贵啊?
主角团都是奇人。
“裴道长便直说吧。”
裴澜从袖中掏出一个木镯子,“戴上这个,能够补上你流失的灵力,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内里。”
“还是要硬逼的意思?”
裴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其他的,你的身体受不住。来此处,也只是这更为空旷,不会伤害无辜。”
“我已布下阵法,万无一失。”
易霖秀戴上镯子,跟从裴澜的指示闭上眼,用灵力去感受。
平常不怎么用灵力还不知道,现在用上,心口传来细针横冲直撞似的尖锐疼痛,易霖秀疼得一缩,又想起男主说的让她冷静。
她冷静不下来,疼疼疼!
可疼了一会儿,也逐渐适应,她试着拿回主导权,将自身的灵力与裴澜输送的灵力融合,又一阵撕裂的痛传来,她咬牙,还没一鼓作气,就突感胸口一空,鲜血从耳鼻口中冲出。
又要晕倒时,后背贴上了一个带着冷意的胸膛,清而淡的说不清的香气包裹了她,凉如水的发丝落下一缕在她耳边,这听不清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再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昏迷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说什么不伤及内里,骗人的!
明松雪揽住了怀中的人,又想缩回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抱住了她。
明明看起来疼得浑身颤抖,却又一声不吭,像是修习过,却灵力稀薄得像个普通凡人。他疑惑太多,需要一个解答。
灵力钻入易霖秀体内时,她在昏沉中疼得皱起了眉,方才无力垂下的手也攥紧了他的衣袖,他指尖微顿,这次却没抽开手。
然而不如他所想,什么也没有。
明松雪抚平了她紧蹙的眉心,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
只在想,为何打了这么久,还没分出胜负。
他又戳了戳易霖秀,没戳醒。拽了拽衣袖,没拽动。
好吧,那他就不上去凑热闹了。
普通的厉害点的妖怪么,少年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那个东西只是一个披着妖怪皮的死人而已。
10. 红月娘
万事开头难。
易霖秀不想在一个胡同里打转了,只专注眼下该怎么除掉那个跟着她出副本的妖。
“易姑娘,在客栈里便说过,你身上的妖,蛮劲逼出伤身。不过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裴澜用剑拨下火堆才说道。
易霖秀的注意力被他这一举动转移,看他又擦剑又用剑戳火堆的,这剑到底是宝贵还是不宝贵啊?
主角团都是奇人。
“裴道长便直说吧。”
裴澜从袖中掏出一个炭黑的木镯子,“戴上这个,能够补上你流失的灵力,短时间内不会伤害内里。”
“还是要硬逼的意思?”
裴澜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其他的,你的身体受不住。事态从急,来此处也只是这更为空旷,不会殃及无辜。”
“我已布下阵法,万无一失。”
有了这句安慰,易霖秀戴上镯子,跟从裴澜的指示闭上眼,用灵力去探寻。
平常不怎么用还不知道,现在才刚开始,心口就传来细针横冲直撞似的锐痛,易霖秀疼得一缩,又想起男主说的让她冷静。
她泛白的唇咬得死紧,却硬是撑着一声不吭,与之相对的是脑内的狂风骤雨。
冷静……冷静不下来,疼疼疼!
退一万步来说,这是在做手术,做手术难道就不能来个人把她打晕吗?
还有垃圾系统,什么苦还要宿主亲自吃啊!
可疼了一会儿,易霖秀渐也适应,她试着拿回主导权,将自身的灵力与裴澜输送的灵力融合,又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
她咬牙,还没一鼓作气,就突然觉得胸口破出个呼呼漏风的大洞,体温骤然下降,沉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但她却冷得发抖。
被牵连带起的是喉中血味腥甜,反胃地呕出一摊黑血,眼前昏暗不定。
强撑起身子看向空中的黑雾,易霖秀抬手拨了下汗湿的刘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不然就拿着我身体和主角团打一顿呢,怂妖!
手腕的黑木镯散出轻盈的白光,体温回升后,易霖秀的视野也逐渐清晰。
之前的匆匆一面,她并没有看清妖怪的模样。眼下黑雾凝成实体,雪肤红衣,露出一张和那天看到的小娘子如出一辙的脸。
当天,应该就是这人掠走了女主,害得她被冤枉。
原著里的小红,全称红月娘。
红月娘正是那“拍卖行”的幕后老板。
书中评价红月娘风姿绰约、绝代佳人,却是心肠狠毒。如果之前扣下易霖秀的老板只是拥有普通商人的算计,那这位红月老板就是奸商中的奸商。
不仅每月定时为所谓“贵客”献上容貌姣好的少男少女,还只要有利,来者不拒,谋财害命。
靠着这样的手段,红月娘打造了一个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人间仙境”。
原本事业蒸蒸日上,谁能料到一个普通的附灵荷包,就引发了这一系列事情,逼得红月娘不得不换具身子寄居疗伤。
奈何易霖秀的这具身体实在是差中之差,像个无底洞般灵力只出不进。又有个顽固道人镇守,跑也跑不得,害得红月娘法力只恢复两成,又想到自己被砸得稀巴烂的拍卖行,红月娘真是一口老血哽心头。
红月娘一挥衣袖,衣袂翩翩,姿态万千的从半空落下,她启唇道:“诸位,冤有头债有主,月娘做点小生意,也不知会得罪贵客,实在犯不着去死啊。”
“是么?若事实真是这样,那你也就不会遇到我了。”裴澜抱剑而立。
余莲若神情同样没有丝毫动摇,亮出碧色长剑,易霖秀认出,这是原著里女主的“青莲剑”。
水碧色剑身细长通透,在月色下泛着淡淡光晕。余莲若道:“你并不无辜,那日我亲眼目睹那些人被你明码标价卖出,恨只恨出剑太慢,让你们这些害群之马跑了不少。”
红月娘一看清余莲若的模样就如临大敌,那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就是此人砸了她的场子,杀了她无数小怪。
好好一绝色姑娘,怎的脾气如此火爆!
红月娘悔不当初,要是知道这群人是一伙的,还不早早扔回东西了事,也就不会再拐个炮仗回窝。下一刻,她散作雾气,月光也被这浓重的黑色遮盖,易霖秀暗道不妙。
有一就有二,红月娘定是要故技重施,地上没力气站起的紫衣少女瞳孔骤缩。
千钧一发之际,易霖秀猛地往旁翻了个滚将将避开。
【宿主,你的剑呢?】
剑个鬼啊!
是她不想用吗,是那剑根本不听她使唤,召唤不出来!
易霖秀爬起时脚下一个踉跄,冰冷的利器就从后往前抬起了她的下巴。
娇媚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红月娘咯咯笑了两声:“没点防身的本事,谁敢出来混……”
“咔嚓”——清脆、短促的声音在静谧的雾中格外突兀。
易霖秀浑身一抖,眼睁睁看着身前锋利的弯月镰刀变成轻飘的光点四散,那双钳制她的手也软如面条垂下。
她不敢回头。因为不能骗自己这是不小心踩到了枯枝,又或是踩中矿泉水瓶而发出的声响。
这声音分明就从她脑后传来,近得仿佛3D绕耳,而她是恐怖片VR体验观众。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动静。
红月娘的脖子——被拧断了。
易霖秀紧紧闭上眼,连呼吸也放轻,她怕自己回头看到的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往后日日夜夜都要在闭眼时循环播放。
云开雾散,倾斜下的月光照在少女墨黑的发间,她的背影强装镇定,衣袖下的手在发抖。
明松雪绕到易霖秀身前,他轻俯身,疑惑道:“为何不睁眼?我说的,会护着你。”
她颤抖着眼睫,眉头紧锁,唇抿成直线。
他不知觉间带着好奇又凑近一寸,然而等面前的人睁开眼,少年的身形忽地一顿。月光映下一对交错的影子,近得仿若情人低身亲吻。
易霖秀睁眼抬头,眼眶里是打转的泪花。
她的鼻尖触上了对方鼻尖,垂眼后退时眼泪划过脸颊,泪光闪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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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道天边坠落的星子。
易霖秀抬手抹开眼泪,吸了下鼻子才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语气里还带着难以控制的哽咽的尾音。
“……”明松雪后退一步。
易霖秀还在抹眼泪,这泪水开闸就停不下,她也有些无言。
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很想哭的想法了。
死寂在周围蔓延,裴澜和余莲若挥开雾气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并肩而立又扭开头去不看对方的两人。
还有远处地上躺着的失了生机的红月娘。
……
易霖秀坐在床边,之前在地上滚的一圈全靠臂力,手蹭了些擦伤,她本来不在意,但余莲若看见了非说不擦药会留疤。
现在,余莲若正垂眸盯着她的手细细抹药。
被人关心,易霖秀心中却觉得无限疲累,来到这个世界就像鸟被折断翅膀关进笼子,生拉硬拽的,要人融入。
她的性子向来不是活泼开朗那一挂,沉默才是她世界的常态。
要怎么做才能让人喜欢自己这种想法,只有很小的时候才会有。
易霖秀感到迷茫,她原本的性子本来就不讨人喜爱,从没没要求过旁人去喜欢她,能被她吸引的人自然会被吸引,不喜欢的人也不会强求。
她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准、底线,不侵犯别人的距离,也保持自己的界限。
现在……好难。要是不伪装个性,哪里会被喜欢;要是没有才能,又怎么会被在意;要是不能自保,该怎么去生存?
她对这个世界陌生又恐惧,害怕死人,害怕鬼,害怕一切狰狞可怖的东西,害怕源源不断、血流如注、倾泻一切的源头。
明松雪救她,她应该感谢的,只是繁冗的思绪将她裹挟,她讨厌这世界,哪怕是自己已经知道那么多剧透,只要一想到往后都要经历这样的事,她就控制不住打心底地觉得厌恶。
悲观的情绪由内升起。
余莲若见面前的人垂眼发呆,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消沉的气息,想到先前的景象,她小心问:“霖秀和师兄……是不是闹了矛盾?”
“嗯?没有吧。”易霖秀迟疑地说。
他们很像闹了矛盾的样子吗?
易霖秀下山时确实沉默得像块石头,但她只是整理想法时会有些过度投入,未免自己的莫名其妙无差别攻击到所有人,这种时候她都是能闭嘴就闭嘴。
要不然一开口的话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明松雪好感再掉,她怕自己321就跳。
虽然情绪低落,看起来面无表情很像生气,但她和明松雪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口角。
嗯……忘记道谢了算吗?
招架不住余莲若的询问,易霖秀笑道:“真的没有,他说护着我不是说到做到了嘛,现在拿回荷包还顺手端了个妖怪窝,你们是不是要去别的地方了?”
“若是没有急事,原本的打算是过了初七再走。”余莲若轻轻点头,见易霖秀不想多说也体贴的没再追问。
初七,是清明。
11. 深潭
晴日过后便迎来了瓢泼大雨。
连绵下了漫长的雨,易霖秀就宅在屋子里,日子平淡的出奇,任务没有进展,但也没有后退。
裴澜这个男主好像总是很忙,除了妖又要将尸身送回宗门销毁,以便死后怨气不侵扰凡人。
距离那天已经去了两日,易霖秀想,回来又要几日,这种时候她就更好和女主增进感情。
青州城民风朴素、物产丰富,人们和善可亲,景色也秀美宜人,她们每天踩着雨点的步伐出门溜达,吃了东街去西街,逛完街市去乘船,好不热闹。
但如之前所说,易霖秀同样没有符合“活泼开朗性格”的精力,每日不论是玩得尽兴还是不尽兴,归来都是累得不成人,一句话说不出躺下就能眯着。
没了男主这个威胁,她也暂时没能想到要以画入梦给女主构造一个什么样的梦境来促进自己的任务。
在易霖秀没能适应的时候,她都把这一切当做上班,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上班,是疲惫的,不喜交际的强制沟通,便沉重得像块石头压在肩上。
绘画,是疏解情绪的,睡觉,才是纾解疲劳。
以致于,每日困得想不起提笔。
那支附着buff的笔,被易霖秀遗忘在了角落。
记得那天来时,把骨笔挂在了腰上,下山时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勾到了,回去便不见踪影。
等到易霖秀半夜惊坐起,发现笔没了的时候,雨水已经冲刷掉了一切。
望安山半腰。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汇成的晶莹露珠还挂在枝头,枝叶更绿,鲜花更红,水洗过的万物焕然一新,飘来的都是草木夹杂着泥土的气味。
藤萝紫衣裙的姑娘走在其间,步伐轻盈,手上还拎着把着色不多的白伞,神态好不惬意。
上山时,一把油纸伞被易霖秀杵得像拐杖,用她的话说:一伞多用才是好伞。
脏了再用雨冲下不就合适了。
她又为了寻笔回到了这座山,也是到了这才知道,前几日除妖时,裴澜只是找了这山的一角作为捉妖场地。
边缘的一角,人来往稀少,自然路也崎岖。
今日到了真正的山脚下,易霖秀才知道——这山居然是有台阶上去的。
哈、哈,男主日行一善为不知道谁会走的犄角旮旯开辟一条简易路线。
易霖秀也问过系统笔丢了怎么办,系统告诉她,那只笔是绑定了的,只要没有损坏,就能知道其位置,她这才放心下来,拖了几日才起步上山。
因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根正苗红现代青年,易霖秀是第一次见人死在面前,哪怕是只披着人皮的妖。
她头脑比较发达,各种零碎片段常常二十四小时霸占她的脑子,深刻的事更是不断重播放映,还要配上聒噪的吐槽旁白。
于是只要一想到那尸身情状,胃里便翻涌不止,潜意识里抗拒再去那座山。
这些天,客栈有人退了房,易霖秀就和余莲若分开住,一是她失眠,晚上总要翻来覆去想过许多事才能睡着,不想再打扰浅眠的余莲若;二是她需要熟悉并且掌握灵力如何控制,和各项术法如何施展;三是,她要开始编织第一个梦境了。
清明节,就是男女主互相认出彼此的契机。
她必须开始想办法,要把一切感情的苗头都扼杀在摇篮里,用什么方法不管,只要男女主最后好好活着却不在一起,这个任务就是完成了。
女配的身体,在这个实力至上、弱肉强食的世界,对易霖秀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哪怕是在看书时对她的弱小没有什么实感,现下亲自下场感同身受,易霖秀似乎也能逐步摸透女配的成长心理,明白她性格的形成。
世间万般不由己,她所强求的一切就如手中沙,越紧握,就流失得越快。
不论是健康的身体,还是长寿的生命,又或是渴望的爱。
还在追书时,易霖秀对这个角色是没什么太大感受的,和大多数读者一样希望她早点下场。
一个可怜的人去加害另一群可怜的人,这就是那时易霖秀不能共情女配的原因,所以女配最后的结局她觉得是死得其所。
但易霖秀深夜也会想:我来了?那她去哪了?
女配做的错事是没法挽回的,可她希望此刻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的女配,能有一个好些的归宿,起码去投个好胎。
如果易霖秀没来这个世界,她会让所有人都在她的笔下拥有一个温暖的结局。
可易霖秀来了,要是能成功,她要让所有不该死的人活下来。
嗯,同人女的终极幻想。
于是在易霖秀摸鱼的这几日,她仔细想过该怎么改变眼下的情况,为以后铺一条更便利的路。
首先的第一步,要让自己活下来。
其次的第二步,要赚点花不完的钱。
钱也是硬通货,有了钱她还怕请不起人护着自己吗?
若是不能完成那个很是理想主义的目标,易霖秀这个热心却冷情的人也不会苛责自己,凡事尽力,利己为大。
死道友也不死贫道。
笔啊笔啊,等找到你,我们就开始上班吧。易霖秀这样想着,跟着系统的指示逐渐又往深处走去。
来时她就抽空摸清了荷包里放的法宝用处,要是又出什么危险,能立马跑路,所以她现在堪称自信地哼着歌,在树林里大摇大摆地溜达。
易霖秀拉开挡在眼前的树枝,钻进一个中空木丛里,“呲啦”一声,她低头拉起自己被撕成两半的袖子。
“统,你绑的是高德地图吗?这路也太偏了。”
系统:【……】
早些来也不会被雨冲这么远。
系统不语只默默扣省略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偷偷蛐蛐我,我们可是同伴啊!有错也是你的错。”易霖秀在心里夸张地说,面上哼笑了一声,继续弓着腰往下走。
雨天路滑,她绷紧身子废了好些劲才从木丛里钻出来,衣服上轻薄的布料被刮烂好几处。
拍了拍身上粘上的不知名植物碎片,易霖秀抬眼惊讶时不由“哇”了一声。
坡下不远处是地势形成的天然水潭,黄叶自枝头落下,引起湖面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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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荡。本是一片美好宁和的场景,那深深的碧色却让易霖秀望而生畏,不自觉吞咽口水。
不要去玩水,是从小到大长辈、老师都多加强调的一点。
易霖秀从来都不以为意,因为她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找乐趣。
而且她很怕这种很深的水,来源于小时候看过的恐怖片子,印象深到从此见了深水就恐惧。
她怕看不透又深不可测的东西,摸索着在一块石头上蹲下了,离那水潭远远的,就在原地观望四周找笔。
“在哪啊?你也不想你的宿主被水淹死吧,帮我瞅瞅。”
系统搜寻了一番道:【往下一点,在右手边一块覆有青苔的石头旁边。】
易霖秀跟从指示,小心翼翼地挪了几下,下了几天的雨,那潭水肯定溢出了,踩在湿滑的地面时她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陷进土里。
然而下一秒她就没心思去担心了。
因为她看到那石头旁边还有一件脏兮兮、湿哒哒的外衣。
仔细辨认后,易霖秀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这外衣——和洪员外当天那天穿的是一样的。
啊——啊啊啊——
易霖秀内心疯狂尖叫,蹲下身把笔捡起扭头就跑,然而越急越出差错,她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地上砸了一身泥。
撑着手臂起身时,脚踝又传来尖锐的疼痛。
山间的冷风此刻也变成了彻骨寒凉的阴风,身上的痛意让她身子颤抖,呼吸也是抖的,可抬头,望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一个怎么想都不会在这的人。
少年坐在粗壮的树枝上,白袍猎猎,红绸飘扬,如玉的面上却无一丝笑意,望着她的神情陌生又应该是她所熟悉的,卸去所有温顺的伪装,一如原著里所写的那般冰冷、无情。
这人就是接连几日没能撞见的明松雪。
易霖秀屏住呼吸,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儿,还这么看她。
可如果是她撞破了什么……
那就有的解释了。
为什么洪员外的事没后续了,为什么那天明松雪去了那么久又轻描淡写地回来了,这两个问题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洪员外大概是……死了。
易霖秀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你大爷的,谁让你前期就杀人的啊啊啊——!
她知道这是以后的反派,也早就给自己上过好几层保险,谨慎再谨慎就是为了保住小命。
但!谁能想到!原著里都没写出来的事情,让她!撞见了!
易霖秀欲哭无泪,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神都求了一遍,最后想到的是自己的亲人。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要啊!
她不要死!
少年却不如所想的下来弄死她,只在树上轻轻晃了晃腿,勾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询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明松雪方才的神情转瞬即逝,仿佛是她,被摔出幻觉了。
易霖秀忍痛坐起来,她实在不能站起,还想不通为什么每次自己都是这么狼狈。
大地母亲真爱她。
12. 本末倒置
想不通。
世上为什么会有人,春光满面、生机勃勃时有,面色灰败、视死如归时也有。
想不通。
为什么哭?
想不通。
明松雪想不明白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就如他不明白易霖秀这个人,他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这么久了,折损自己也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在他没想清楚之前,他不准备再和她见面。
却不知觉地又回到了那处让他产生无数疑问的地方。
少年足尖轻点,跃上树梢,他望着底下那不久前见过的深潭,古井无波的一双眸子转开了。
他又想起她。
对待这样心怀不轨的人,他总是要耗费些心力的,比如想想他们该怎么死。
但对易霖秀,明松雪罕见地不知道该如何做,他察觉不到她的恶意,没办法对她高下立判。
她不在该死的人里。却实在难缠。
明松雪双眼轻阖,静静想:她,是不必死在我手上。
随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睁眼。又见。
明松雪的视线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易霖秀身上,他知道她是看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才会被吓得六神无主摔成那样。
死人?
害怕尸体吗?
哭……也是因为害怕。
难得有了答案的明松雪心情好了些,甚至不在意被人知道自己的行迹。
若是有异议,答案更明了。
死人不会说话。
他清浅地笑了,眉眼弯弯地问出最简单的疑惑:“你在这做什么?”
易霖秀抬头望着他,默默拿起笔道:“这个丢了。”
“为何前几日不来找?”
易霖秀不知道反派这寒暄一般的语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老老实实说清楚了。
“前几日……我害怕,我第一次看见尸体就在面前,之后不敢来。”她说完眼神未动,背地里试着动了动脚,还是一阵锥心的疼。
明松雪眼底划过一丝怔愣:“……”
他动身下来了,易霖秀不由又往后退,直到脊背靠上那块石头。
“我跟莲若说找了笔还要给她带东西回去的。”
言下之意:你师妹还在等我回去,不能杀人灭口啊!
“是么?带什么?”
明松雪俯身看她,易霖秀被盯得不敢咽口水,他笑了笑,白玉的指节撩起她一缕沾泥的发,指尖轻轻捻了捻,像在触碰一片带露的花瓣。
“真的要回去吗?”
易霖秀不明所以,但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就这样回去?”
不然呢?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地回去?
易霖秀被问得迟疑了,就听明松雪凑近她耳边,声线低得恰似情人间轻柔的耳语,声音清润,他说:“好脏啊。”
?
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和手。
好吧,反派说的是对的。她现在确实脏得五彩斑斓的,绿的青苔、深棕的土,都糊在她衣服上。
明松雪弯弯眼,直起身道:“去水里洗洗吧。若是易姑娘信我,我就帮你守着。”
闻言,易霖秀惊恐地摆手:“不不不要。”
“为什么?”明松雪状似不解地询问。
这世界没有能一键清洗的术法,但易霖秀宁愿顶着一身泥回去,也不要去那个死了人的潭里。
真去了就是死命两条。
所以易霖秀张嘴就开始扯,扯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水太凉会生病,我要回去洗。”
她确实会生病,这没胡说,有事实依据在的。
“那洗洗手?”明松雪作邀请状。
易霖秀:“……”
不要和水过不去了好吗?
明松雪见她眼里不满的情绪快溢出来,思索了下才慢悠悠道:“也不要啊。”
易霖秀盯着他再次点点头。
这人还在拉长战线。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不顾扭伤的脚踝猛地从地上站起,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咬紧了唇。
明松雪背在身后的手也随着她的动作收缩了下。
“走、走,嘶……”
易霖秀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忍着这样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路。
该吃的不该吃的苦真是让她都吃了。
挪了两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易霖秀奋力移动的脚步停住,回头时明松雪也走上前。
他手里拿着两块浸湿了的手帕,牵起她的手将帕子贴了上去,易霖秀几次想抽回手,却纹丝不动,明松雪力气大得惊人。
少年垂眸面上没什么表情,先是从她被迫翻转过来的手心开始细细擦拭,再是指缝、指骨,最后是指尖。
直到她的两只手都光洁如初,明松雪这才弯唇放开她。
痒意一直从手心传出直到遍布全身,易霖秀活像被雷劈了似的一动不动,一张苍白的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易霖秀感觉自己脑袋在冒烟,她眼里泛起生理性的泪花,将头别过去。
这谁攻略谁啊?
不想干了。
“你这是干什么?”
明松雪歪头,神情带着自然的无辜:“不是要买东西吗?手脏怎么拿呢?”
“会沾上泥的吧。”
“……”易霖秀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只道:“我付钱你提就好了。”
不想干了*2。
易霖秀又开始一瘸一拐地挪动,脑子不可控制地涌出许多想法。
振作点啊你,你虽然以前喜欢他,但你那会儿又不是他的梦女!
冷静点,不要本末倒置……不要本末倒置……本末倒置……倒置……置。
明松雪跟在她身边,神态悠然自得,闲庭信步地走着。
在易霖秀一个趔趄时又拽住她的手臂,“你这样不会摔死在半路吗?”
“易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背你下山。”
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
易霖秀只有眼珠子转向他那边,不能理解他想做什么,有些抗拒地摇头,“你先在前面走着吧,我会跟上的。”
【宿主,要抓住近距离相处的机会。】
我知道,但他居心叵测啊!
要问什么她都招,都招好吗?这样战战兢兢的相处一点也不好。
即使易霖秀这么说了,明松雪也笑容依旧,应了声好却还跟在她身边。
身旁只有轻又稳的脚步声,易霖秀不想走了,停下脚步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明公子,你先回去吧,我可能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到现在,易霖秀紧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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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已经松懈了,反派要杀她不用兜这么大个圈子,原文里他的描写可是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的,砍人如切瓜。
如果说反派死于话多,那他就是最能活的反派。
易霖秀扭了扭脚,低头时散发垂在肩前,没再去看明松雪。
她不知道的是,明松雪此刻面上的笑意凝住了。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
为什么她又是这样。
明松雪心底涌上道不明的情绪,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为什么易姑娘总是一副我做了什么都不意外的模样?”
他步步紧逼,“你不是发现了吗?”
“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即使没死成又如何,早晚会死的。
少年凉如水的发落在她颈边,漂亮的脸背光隐在阴影里,眸色比潭水更深沉,唇角轻勾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本是不在意的,可她总是这样若即若离无所谓的模样让人……
让人如何?
明松雪一下直起身子。
让人……生气。
明松雪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情绪。
可他不能杀了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明松雪心情差极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易霖秀看他气鼓鼓的背影,本来被识破的惊骇的心也坠了下去。
她现在是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是在给他留一个适度的距离,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问的这些问题都是机密,而且他自己要是不愿意说那有什么可问的?
生气得这么明显居然都没刀了她……
虽然易霖秀一脸茫然,但还是惊讶于明松雪这样的人也会有生气的情绪。
“明公子!明公子——”
“明松雪!我有话——我去!有蛇!”
易霖秀连忙爬上了石块,那花色的一米多长的蛇被惊起一跳,咬上她的手臂后便被一闪而过的剑光撩走,从条变成了段段落下。
这……
易霖秀都没顾得上看自己的伤口,只怔怔地看着返回归来的明松雪。
她移开视线,又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道:“我……我有话跟你说。”
“……我背你回去。”
易霖秀这次没拒绝,只说了声:“衣服脏了会赔你的。”
明松雪淡淡看她一眼:“再好不过。”
趴在明松雪背上时,易霖秀很是紧张,不过他身姿高挑、步履稳健,是比她自己走轻松多了。
易霖秀望着明松雪漏出的一小截白皙后颈,本想离远些又想起系统说的,把握住相处机会,现在就是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
这样想着,她似无意地凑近了些,手臂环成一个不至于会勒到他的弧度,轻轻把脸贴近了。
有些目的,是不需要一直瞒着人的。
早晚都会知道的,就不要再因为不够坦诚而有隔阂无法进展了,她知道明松雪一直不信任她。
她能猜到是因为她脸上就写着“我有目的”几个大字,不论是敏感的还是迟钝的人,都或多或少能察觉。
这是她的任务她不能说,但她可以把这些转化成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去。
她微微仰起身子,凑到明松雪耳畔,用他能听见的声音道:
“明松雪,我喜欢你。”
13. 他讨厌她
想让人信服时,总会直勾勾地捕捉对方的视线。
明松雪侧过头,果然捕捉到一双清棱棱的眸子,似夜中繁星,静谧深邃。
他的心落入一颗激不起涟漪的石子,她同是。
他见过很多有情的眼睛,出生时,七岁时,再长大一些时。
都是疯子,蠢人,无一例外。
可现在看到的这双眼,是没有一丝情意的,更没有算计,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她喜欢自己。
旁人与性命挂钩的真心,在此人嘴里可以随口说出。
好笑。
实在是……
聪明。
情只是一杯伤身害命的毒药,为何要甘之如饴地接受。
若你和他们一样,便同是死路易走,活路难寻。
明松雪深深看了易霖秀一眼,转过脸后将她往上托了一下,笑意吟吟地说:“看来蛇是有毒,易姑娘都胡言乱语了。”
【叮——反派好感加10。】
易霖秀本来被明松雪突然的动作晃得脚腕刺痛,听到这声音硬是把一声惊呼咽进喉咙里。
一边转移她的话题,一边加好感,这是为什么?
易霖秀并不觉得明松雪会有什么傲娇属性,所以她不会从这个角度思考,今天又多了些她画同人时没能知道的东西。
她不是文手,绘画时往往只需要甲方提出准确的需求,或参考,就能构思出画面,她需要考虑的人物内核常常是很少的,精确的词汇概括就可以让她完成一幅完整的画。
画同人时确实会比平时思考更细致,但一幅定格的画,美观和完整度才是最重要的,动作背景氛围选好,就能传递很多东西,情绪是怎么样的全看旁人如何定义体会。
不像文手和其他格外认真的画手,细细揣摩人物的方方面面,人物的内心,人物的行为,人物的挣扎都要写出来。
易霖秀其实是做不到那样的。
她天生对人的情感较为淡薄,不曾也拒绝去感受别人复杂丰富的情感,寻常都是依靠逻辑去推理。
她的画也有追求情绪表达的时候,可一开始将画发在网络,她想的就是:我要画帅气好看的人物,我要为自己开辟一条不甘平凡的路,我要赚钱。
支撑她坚持下来的是一颗不愿意被风雨熄灭的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日积月累的十年,她让没有灵气的笔尖堆出了神采。
那一点点的天赋,被她牢牢拽在手心。
易霖秀想,她对这本书的人物了解是很浅薄的,以至于时常会对明松雪的一些行为不理解。
书里说的不是全部,可书还是能给她许多的保障。
其他的,她会自己摸索。
“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若说是不信呢?”
易霖秀好声好气:“那我就说其他的。”
她默了会儿,字斟句酌。
“那天你带走的男人……是死了吗?”
明松雪的步子缓了,声如温玉:“你确定要知道?”
“我想,你一定明白我为什么会背你回来。”
听他这么说,易霖秀心下明了,他是在赶她走。
原著里都没写过的事,之前一定也没被人发现过,可现在就被她抽卡游戏大保底的运气撞破了。
明松雪——他前期就在杀人。
易霖秀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现实里杀人狂魔只给她三秒她都能拔腿就跑,那这个呢,这怎么跑?
她不能跑,也不会跑。
易霖秀抿唇,带了些真情实意道:“街坊邻里都说,洪员外那样的人,好色成性、欺压百姓,虐杀死的小妾不计其数。为民除害而已,在这件事上,冤死的鬼魂都会感谢你的。”
“是么?那时候没注意这么多呢,多谢姑娘还为我开脱。”明松雪的语气漫不经心。
连易姑娘也不称呼了,易霖秀汗颜,生怕一步错步步错。
还未开口,明松雪打断了她。
“又在想些什么劝人从良,菩萨心肠的话了么?可知易姑娘的话于我而言,便如那路边犬吠,聒噪、烦人。”明松雪步子停下,在杨柳旁淡淡道。
易霖秀怀疑一瞬,她真有那样吗?
湖面的清风穿过条条柳叶,像只温柔的大手撩起她额前微微汗湿的刘海,微凉的风让她神思清明了些。
这真是个心理战。
她心里微叹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想让我走,我也是你留下的善心,不是吗?”
“也许你本就是个很好的人,可不是好人又如何呢?我不会走,我还是会喜欢你的。”
她抬手摘下落在少年发上的柳絮,声音似落入冰碗的青梅,清脆泠泠,字正腔圆:“我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你,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这是易霖秀的真心话,不论是看到那张人设图的第一眼,还是光风霁月的师兄明松雪,又或是书里后期成为反派的明松雪。
她都是喜欢的。
易霖秀说过,她的包容心很大,只要是符合她的逻辑的,她不会觉得是错。
真心话……
明松雪乌黑而长的睫羽垂下,在白皙的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再是弯起眼侧头看她,温和有礼道:“易姑娘说完了?下去。”
先礼后兵的典范。
易霖秀一听这话心凉半截,她可是掏心掏肺地说这些话,反派实在无情。
吐槽完,她还是老老实实下去了。
等到易霖秀落在实地,明松雪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些许,他神色莫辨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一双漂亮的黑琉璃眼珠此时更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生硬、冰冷。
随后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转身大步走了,眨眼就消失在她眼前,空中残余的光点是灵力碎屑。
?
易霖秀在风中凌乱。
这行为在易霖秀眼里就和玩游戏开大跑路一样荒谬,不想背她了用得着技能都使上吗?!
……
明松雪自小便耳聪目明,能够察觉到任何人的思绪情感,他对恶意最为敏感,却也不是不能识得善意之人。
他能听出,易霖秀所说的话并没有掺假,反而更像是剖白了心意给他看。
为什么?
大抵也是疯了。
明松雪立在隔岸抱臂,他看着那个被他定义为“疯了”的人在原地迷惑地挠头。
他不想再想一遍易霖秀所说的话。也不想再想起当时自己的感受。
她……太烫了。
不论是喷洒在颈侧的呼吸,还是紧贴他肩背的弱骨身躯,亦或是那只拂去他发间柳絮的手,都因为她的话变得格外灼人、滚烫。
他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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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端庄,不矜持,无处安放的善心,还有那些轻浮的举动,都实在庸俗不堪。
他讨厌她。
-
又过了两日,易霖秀还以为那天是坦诚相待、敞开心扉的一次聊天。
没想到是把人又踹回洞里了,接连几日连明松雪的人影都见不着。
幸好的是,那天咬易霖秀的蛇她没认错,不是毒蛇,不然和明松雪耽误那么久,够她死两回。
现下又有个难题,笔是找回来了,纸也有,血怎么搞来。
这几天余莲若都不打妖怪,就算有妖怪打,她可是女主,哪里会那么容易流血?
于是易霖秀决定带余莲若学做菜。
书里说,女主做的菜惊天地泣鬼神,属于天赋异禀的类型。
枝头雀鸟叽喳,春色满园。
客栈后院拐弯拐弯再拐弯的一处小角落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巨响,这声音震得惊天动地。
嘭——
是锅炸了。
立马跳到门外的易霖秀灰头土脸,对此情况已经见怪不怪。
这是炸的第三个锅。
还好啊,还好她早和客栈老板询问过,商量着买下了这一小处废弃的地方。
还好还好……就是有点想吐血了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易霖秀当然知道,女主余莲若的厨艺是有点惨不忍睹,却不曾想到女主炸厨房的手艺也是一流。
这设定也太太太夸张了吧!
易霖秀抹了把脸,神闲气定地开口:“莲若,我们来学切菜吧,先不炸……先不炼锅了。”
要做坏事的时候总会有点心虚,为了不让人察觉,易霖秀特地没一开始就让余莲若切菜。
现在想来,根本没必要……
余莲若同样灰头草面,苍翠的绿裙颜色都暗淡了,闻言点点头的模样有些老实乖巧。
在缥缈宗时,吃食皆有小童送往房内,余莲若不曾亲手下过厨,幼时又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大小姐,更是没进过厨房这地。
霖秀突发奇想跟她提起时,说不好奇不感兴趣是假的,于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现在来看,她自己属实没有天赋。
易霖秀握住余莲若的肩,望着她的眼睛鼓励道:“莲若,我跟你说,我以前也不会做菜,第一次进厨房把屋顶都炸了个洞,没事的,你一定行!”
系统像个幽灵一样冒出来:【溺爱不可取。】
易霖秀头上冒火:“都是你搞的破规定弄的,难道打压就行了?”
余莲若看易霖秀蹲下洗菜摘叶子的动作,她放在身后的手轻动了下,也蹲下身子。
“霖秀,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易霖秀疑惑抬头,擦了两下手才问:“什么呀?为什么送东西给我?”
话落,两只小巧的耳坠在余莲若削如葱根的指尖落下。
那耳坠都是上有一点绿翡,青翠通透,下有圆鼓的一颗紫翡,紫若烟霞、水润色艳。
她震惊,她沉默。
余莲若有些羞赧地看她,眸子却亮晶晶的:“我见你耳有环痕却无饰品,你帮我寻回钱袋,理应好好谢你。”
“这是珍宝阁老板推给我的,说许多人都喜欢这样的,不知霖秀觉得如何?”
易霖秀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眸,心下复杂,她真的有帮到女主吗?
14. 红月娘再现
夜深,人静。
昏暗的烛光下火苗的影子在桌面跃动,易霖秀将笔抵在唇边,桌上平铺的白纸比她的脸还干净。
费了番功夫拿到的“道具”还静静躺在未曾开封的特制玉瓶里。
冥思苦想一天一夜,她也没想好到底要用这两样东西画些什么,不由打了个哈欠,放下笔后翻身上床。
……
轰隆隆的春雷照不进禁闭的门窗。
一缕黑雾却轻而易举沿着缝隙蔓延。
黑雾在屋内渐渐凝成一个佝偻的妇人身,突出的脊骨像是被人当身打了一棒,断作两节,血肉牵连半个身子,才不至于掉到脚下。
好不容易夺得的肉身……好不容易修炼的法力……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
只要再夺一具身体就好了……就好了。
轰——声以至。
在这巨响中,妇人枯柴似的手伸向了屋内安睡的少女。
岂料,同样细瘦的手从被褥中蛇一般地出现箍住那只手,手臂相连处“滋滋“的声响引得妇人一声尖啸,妇人的手被迫停在半空,浑浊的眼眶涌出的是无可遮掩的怒气。
上一秒还在闭眼沉睡的少女睁开在雷光里清醒无比的眸子。
将那只手反向一拧,易霖秀袖中的符纸像扇巴掌一样“啪”的一下贴在了那鬼脸头上。
黄符上的朱砂红字光芒一闪而过,易霖秀又猛地朝那妇人找不着肚子的腹部踹了一脚!
“去你大爷的!”
有一有二还要三是吧?真是嫌自己死得不彻底!
半个时辰前,易霖秀是被系统的警报声吵醒的。
【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
【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
【宿主!再不醒就要等五十年才能回家了!】
易霖秀一个惊坐起,窗外狂风呼呼大作,雷声阵阵,她的冷汗浸湿后背。
我靠……
居然不是梦!
知道事情的紧急性,易霖秀满口脏话憋回肚子里,冷静问道:“为什么有危险?危险单单冲着我来的吗?还是反派要杀我?”
【红月娘肉身被毁,但那具身体原本就不是她的,她从前是个孤魂野鬼,现在换了具不好用的身体当然第一时间想到您。】
系统言简意赅的解释。
【宿主打算怎么做?】
忽略掉系统所说的那么多没记起的设定,易霖秀头痛地一扯嘴角,很是想笑,就苦命地笑了两声:“这个体质稀烂的身体居然还是个香饽饽,佩服,佩服。”
【女配父亲没在白养。】
易霖秀:“……”
她是该夸还是该骂?
总之人无语的时候就会很无语。
系统提醒道:【宿主,请尽快做好准备,红月娘已经在路上。】
易霖秀听出系统的话中意,“既然还有时间,为什么我不能直接跑了去找女主?”
【系统检测到几日前红月娘的一缕残魂附在了您的笔上,未被发觉。现下您的房间已被这缕残魂里里应外合布下阵法,残魂已被她召回,但您还是跑不了,不过要是能从内破解法阵,还有一线生机。】
【破解法阵的方法很简单,红月娘实力大损,您只需要想办法让她受伤就好。】
易霖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还有多久?”
【预计两分钟。】
易霖秀闻言当机立断下了床,从柜中拿出一双洗净的绣花鞋穿上,将原来的那双鞋拎在床前,特意摆得不规整。
当面对上,她没把握能打败一个行动灵活且怨念深沉的鬼魂。
只希望不要打草惊蛇。
易霖秀从一众法宝中挑出需要用到的东西,吞下一粒丹药又躺回床上,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凝神屏气,静静等着危险的降临。
与之前的慌乱和惊恐不同,易霖秀现在满心都是无处发泄的愤怒,她的念头异常集中。
真当自己好欺负,个个都要来拦路!
事实证明,易霖秀的行动是明智的。
那妇人身躯砸在墙上,额头还在冒着符纸烧灼的白烟,四肢僵硬,只留一双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站起身的易霖秀。
少女虽着里衣,披头素面,脚上却赫然穿着一双洁净的绣花鞋。
谁家姑娘睡觉穿鞋睡!
红月娘心如火烧,巴不得冲上去将这戏耍她的小妮子撕成碎片,也不想再顾自己还要夺她身的初衷。
屋子房门大敞,光影争先恐后从黑暗中涌来,易霖秀最后看地上的人影一眼,连笔都没捞,转身就跑。
她服下的大力丸只有半小时的生效时间,当务之急是投奔女主去!
但等易霖秀推开余莲若房门,房内空无一人。
糟了,不会是又进幻境里了吧?
易霖秀心一梗,又跑去推开明松雪的房门,同样无人。
裴澜更不必多说,他这几天根本就没回来过!
夜色迷迷,四周寂静得可怕,只余少女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一万匹马在脑内奔腾而过,易霖秀现在烦得只想骂街。
结合之前的经验,鬼打墙、弯月、拍卖行还有那笼罩一切的黑雾,红月娘极其擅长各类障眼法。
她一定是进幻境了,又或是另一个像“鬼市”一样的小空间。
既然到了红月娘的地盘,那符纸估计也管用不了多久。
这不是个追逐战。
以易霖秀的能力,她跑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想起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红月娘此刻当真是恨极了自己,被追上定是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易霖秀心一横,钻进楼梯拐角处的黑暗里。
她袖中腕上落出一个白玉手镯,这就是方才将红月娘所伤的法宝,只要戴上,妖物近身便会被灼伤,若是碰到佩戴者身,杀伤力加倍。
易霖秀捏紧自己手中的符纸,就算是爆破符也够那想杀她的鬼魂吃一壶。
可她要的不仅仅是红月娘伤。
红月娘三番五次致她于水火中,将她困在法阵里,又将她拖入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幻境。
易霖秀咬唇,嘴里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胸膛里因快跑而极速跳动的心脏又重重跳了两下。
今天势必有一人死,死的人绝不会是自己。
原著里女配的父亲出生时天降异象,体质异于常人,血液能使妖鬼驱退避三里。
女配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拥有这样的能力。
事态从急,她的灵力驱使不了远程法器太久,紧迫的时间里,只选出一叠符纸,一只玉镯,和一把匕首。
闪电再次划过黑夜,易霖秀将左手手腕对准光亮,毫不犹豫用匕首划破手腕,奇怪的是,她现在全身高度紧张,痛觉也退化了。
将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滴在手镯上,镯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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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其然将这血液吸收殆尽,变成剔透的红玉血色。
匕首也同理,她又向上一秒伤口的几厘米处划下一刀,颤抖着手将血涂在匕首上。
这样,就完成了。
易霖秀深呼吸三下,她的右手向来是最稳的,此时牢牢握紧匕把。
黑雾一如之前,像一张大网再次落下。
红月娘,来了。
她抛弃那具沉重的身体,势如破竹地掀翻整个一楼的所有桌椅。
易霖秀在角落不忘吐槽:找我还要这么大费周章?纯粹是气疯了吧。
她思忖两秒,跳出来大喊一声:“红月娘!我在这呢!”
被动不如行动,正面刚没优势,偷摸就有优势了吗?答案是都没有。
易霖秀听到周围又静了下来,女配好歹也是个灵丹妙药喂大的,耳聪目明。
仿佛按了0.5倍速,风声又起,愈来愈近,易霖秀在听到“滋滋”声时猛地用匕首往左侧一刺。
刺中了!
红月娘的尖叫细长,震耳欲聋,四分五裂的桌椅板凳从地面升起。
易霖秀心道不妙,拔腿就往楼上跑去,但那四散的碎物已升得与楼并肩,齐刷刷地向她袭来。
她扔出三道爆破符,那些快要近身的桌椅在这震天响的威力下化成齑粉。
还有!
易霖秀已经跑到二楼,她心脏跳得飞快,大力丸的效果快没了。
一楼空无一物,高度……
不管了!
在碎木要刺向那白衣少女的下一秒,就见此人从二楼一跃而下。
易霖秀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撞到柱子才停下。
在大力丸的加持下她没受伤,但是能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气如潮水一般褪去了。
即使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易霖秀却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她没有起身,装作昏死过去的状态,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赌输了大不了就在这鬼地方等它个五十年!
红月娘从黑雾变成了一个飘在半空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
见大局已定,红月娘的行动也不急了,抑制不住地大笑。
“小老鼠,我想明白了,我才不会杀了你。我要用你的身体去勾引那个男人,再杀了他!”
红月娘将身子贴近易霖秀,嘴角裂得极开,咯咯笑着:“他不是很护着你吗?弄死我一具身体又如何,最后还是要死在我的手里!”
易霖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这“他”是指明松雪吗?
天啊!她真要笑出声。
易霖秀反手一巴掌扇红月娘脸上,红月娘的笑声戛然而止,手落下,贴着的可不就是一张定身符。
她从僵住的女人身下爬出去,站到红月娘身后。
“知道什么是反派死于话多吗?不知道的话还有机会,比如——现在。”
易霖秀双手紧握匕首,话未落就高高刺下,刺穿了红月娘的头颅,一路下滑,将女人整个身体划开。
看着红月娘的身体彻底裂成碎片四散,易霖秀就知道这是原著里写过的“死亡”。
红月娘死了。
四周景物化作点点光斑,她脱力地跌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身子颤抖,手也抖得不成样子。
易霖秀艰难咽下口水,想道:
还好,赌赢了。
小说定律,反派必定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