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要银子不要男人!》 第248章 可偏偏…… 她仰慕爱恋多年的男子,却对云清絮这个寡淡至极的女子,一见倾心。 都已割袍断义了,竟然还惦念着她…… 绿芜怎能不妒,怎能不恨? 刚才那些话……是她故意说的! 她要让云清絮时时刻刻想到决裂那日的羞辱,要让三爷死了与云清絮重归于好的这条心! 缘分,天定。 三爷与云清絮,今生注定无缘无份。 三爷……只能是她的。 …… 摄政王府。 一身黑衣的暗卫,如飞燕落林一般,几个闪身,越到玄翼的书房前。 隔着门窗,朝殿内小声回禀。 “王爷,半刻钟之前,云姑娘在街上遇见了林从鹤与那个侍妾绿芜,发生了一些争执。” 殿内。 玄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凤眸里射出淡漠的寒芒。 “受欺负了?” 暗卫便将当时的言语重复下来,一一回禀。 汇报完了,殿内许久都没有传来动静。 就在暗卫心头打鼓时,犹豫着要不要声音再抬高些,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一抹笑声。 “如此,她今夜之前,会主动来找本王……” “对吗?” 殿外,暗卫满面错愕。 这……这是重点吗? …… 云清絮很纠结。 她已在摄政王府外,绕了三圈了。 若非那门房认识她,早差人将她绑了拷问她的动机和意图了。 眼观鼻,鼻观心,下巴盯着那青石铺就的路面,鞋底都快磨破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想到半个时辰之间,当着林从鹤与绿芜的面,她随口甩出的大话,云清絮懊恼至极。 那会儿被气到了,说话没有经过脑子,大言不惭地替玄翼做了决定…… 她糊涂啊。 玄翼的行踪,岂是她能左右的? 若是提前半个月,也许她还会借柳叶之手,试着跟玄翼聊一聊。 可上回在云府门前,在那架马车中,她那样的狠话都说出来了,如今怎好厚着脸皮主动上门? 手中拨弄着一根街边随意拔下来的野花,一边揪着花瓣,一边数着数。 “去,不去,去,不去……” 野花有七瓣。 最后一瓣被薅掉,她将那花梗往地上狠狠一甩,心里萌生一股勇气来。 怕什么! 大不了被他赶出去! 这摄政王府纵然是龙潭虎穴,纵然上辈子她宁死都没爬出来,可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 如今,她后日还要入宫朝拜,看在陛下和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玄翼总不能吃了她吧? 云清絮下定决心,几步冲到那正门前,看着那九级的大理石台阶,看着那巍峨的快要赶上宫门的门头,深吸一口气,走到守门的兵差面前。 清了清嗓,“这位差爷,我是……” “是云姑娘吧。” 不等她自报家门,那门房已围了过来。 面上堆叠起讨好的笑意,恭声道,“王爷吩咐过,若您有事进王府,不必通传,让小的直接引您进书房便可。” 云清絮一腔话音哽在喉中。 “额……” “好吧……” “您跟小的来。” 门房弓着身,眼底笑意不减,引着云清絮迈入那两尺高的门槛,进了前院。 摄政王府极大。 面积与皇宫齐平。 可皇宫里不仅是帝王与妃嫔居住的地方,还隔出了皇子府和前朝来。 虽然大,宫人却很密,显得有些压抑。 摄政王府却不同。 仆从的数量,只有宫里的三分之一。 除了摄政王起居用的三进院子之外,剩下的地方,全都是花园垣台,各样的靶场与林湖,纵横阔朗,比皇宫舒坦多了。 等到夏日,林荫密布,比北戴河的避暑山庄还要凉快。 云清絮虽在这府中住了五年,但都是在冷僻的西苑,根本不敢跨过那处湖泊,更不敢来到这正元。 所以,这是她头一次,迈入玄翼起居的正院。 与她想象的大不相同。 她以为,遍地珠玉琳琅,处处华贵瓷器,一砖一瓦都应该极尽奢侈。 不曾想,这三进的院子,竟然朴素至极。 从房顶的瓦片到地上的砖石,用的都是漆黑的大理石,间或点缀着黑曜石做提亮,低调内敛,沉稳又肃穆。 殿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 就连挂在墙上的卷轴,都是墨色的行楷,配上白色的宣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杂色。 一个人的房间布置,能反映出他的真实性格。 所以…… 这便是玄翼的内心吗? 到了书房外,里头隐隐能听见谈话声,或高或低,正在争论。 守在外头的赵管家看见云清絮后,眼底一亮,急忙迎上来。 “云姑娘,王爷正在和幕僚商议政事,您先去偏殿等一会儿吧?” “茶已泡好了,府中的厨子也新作了许多糕点,您尝一尝是否合适胃口,提些意见给他们,好让他们精益求精。” 迎着赵管家讨好的笑,云清絮心底讪讪。 这也…… 太客气了吧。 她上门求人,哪里敢挑剔主家的毛病? 更何况……这还是摄政王府。 …… 书房内。 听到动静的玄翼,眼底一亮,抬了抬手,示意两个争论不休的幕僚停下来。 幕僚纷纷看向玄翼。 “王爷,您有办法了?” “是啊王爷,此事还需要您来做决断啊。” 玄翼心不在焉道,“就按照第一个计划去做吧,三日内,本王要看到成效。” “本王还有些私事,你们先退下吧。” 幕僚见状,眼底闪过错愕之色。 等等。 刚才王爷不是亲自毙了第一个计划吗? 还把提出计划的裘柯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就是蠢死也不会用这个计划,把头递过去给人家砍…… 怎么一眨眼,又同意了? 王爷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第249章 玄翼来到偏殿时,正好听到赵管家与云清絮的对话。 “云姑娘,这茶是西南土司进贡的高山茶,殿下最喜欢这馥懿的香气,每日处理政务前,都要饮上一盅。” “您尝尝味道如何。” 云清絮自从迈进摄政王府,便开始心绪不宁,哪有心情饮茶? 囫囵吞灌了两口,舌尖尽是苦涩,她眉头微皱,苦笑着说,“大概我没那个口福,品不出什么味道来。” “王爷常饮的,想来是极好的东西。” “您还是给王爷留着吧。” 话刚落下,一道狭长的身影从侧殿迈进来。 整个屋内的气氛瞬间陷入低压。 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冰冷的嗓音。 “倒了吧。” 玄翼摆了摆手,“这茶叶只有个苦味,确实比不得淮南的碧螺春,” “去将陛下赏赐的秋霜绿茶取来,让云姑娘再尝尝别的茶味。” 赵管家咽了口口水。 这点子高山茶,一年只产一斤,王爷抠搜至极,便是陛下来了,都不舍得给陛下泡喝。 如今……只因云姑娘一句不喜欢,便要扔了…… 这…… “嗯?” 见赵管家迟迟未语,玄翼凛然的目光刺过来。 赵管家立刻回神,急忙应声答下,而后捧着茶盅匆匆离开。 临走之前,不忘同屋内其他伺候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别耽误了殿下的好事。 能在摄政王府伺候的,哪个不是人精? 众人鱼贯而出,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大殿便只余玄翼与云清絮二人。 角落处销金的瑞兽,徐徐吐着烟气。 清冷的雪梅香弥漫在这宽阔的殿内,让本就幽静的大殿,愈显清冷。 云清絮浑身僵直,如坐针毡,双手无论放在哪只腿上,都觉得多余。 她想开口,说出今日来王府的目的。 可那点隐晦的自尊,又强压着她,逼着她无法开口。 左右为难的模样,落在了玄翼眼中。 他唇角微勾,眼底浮上一抹兴味。 原来,她着急是这个模样…… “年关将至,家中都布置妥当了?” 玄翼恶趣味的引开话题。 云清絮顺着他的话,点头答道,“嗯,东西都采买齐了,今日去华裳阁取衣服时,那沈掌柜看在王府的面子上,另外赠了几匹锦缎,民女多谢王爷垂爱,那料子极好看。” 有求于人时,云清絮把姿态放得极低。 玄翼又问了许多,从衣服鞋袜,问到吃穿用度,从诗经礼记,聊到贞观政要,从皇宫里的寒梅,聊到江南四季如春的绿茵,总之,想起什么聊什么,话题都没断过,却始终不问云清絮今日前来所闻何事。 聊的口干了,便招手让外头的赵管家续茶。 直到续了三次茶,外头夕阳渐落,天色将昏时,云清絮再也聊不下去了。 “王爷——” 她打断兴致正浓的玄翼,“其实,今日所来,是有一事相求。” 摩挲着手中扳指的玄翼,眼底一闪,掠过笑意。 他将带着扳指的右手往桌上一按,惊讶道,“本王还以为云姑娘今日入府,是为了陪本王排遣日头,与本王闲聊来了。” “不曾想……竟有要事。” “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有事怎么不早说?” “别耽误了正事啊。” 云清絮黑了脸。 拖了这么久,难道怪她吗? 分明是摄政王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嘴啊! 心头纵有再多郁气,云清絮也不好这时候发作,只能强咽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民女疏忽了。”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长春侯府邀民女去侯府做客,可民女此前从未去过侯府,只怕礼节不周,冲撞了侯府的贵人。” “不知王爷今夜是否有空……能否赏脸……陪民女去一趟侯府?” 玄翼手指轻敲桌面,唇角微勾,“云姑娘有事相求,直接实话实说便好,何必遮遮掩掩的?” “不就是那玉老夫人快死了,想再见我一面吗?” 此话一出,云清絮面色微变,脱口而出道,“你跟踪我!” 玄翼眼底一闪。 他那不叫跟踪,叫派了暗卫,十二个时辰一刻不停地护着絮儿的安危。 意外听到些什么……看到些什么都是巧合罢了。 清了清嗓,玄翼掩去眼底的尴尬之色,露出端正凛然之态。 “怎么可能!” 云清絮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不可能? 玄翼将锅甩在林从鹤身上,“这位林三爷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日日与那些青 楼女支子们流连相处,不知抱了什么心思,最近一个月来,更是频繁上门,想要邀本王入府一聚。” “本王命人私下查探,这才知晓他那嫡母油尽灯枯,即将不久人世,临死之前想再看本王一眼。” “可本王既不是仙丹又不是灵药,跟侯府也没有任何瓜葛,玉氏为何偏偏要见本王?” “所以一直没理会他。” “怎么,今日 你是过来劝本王的?” 云清絮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却只能硬着头皮道,“当时跟林从鹤解除婚约时,是答应了他这样的条件,如今斗胆来请示王爷,若您不方便的话……” “呵。” 玄翼佯装恼怒,“你们之前的婚约,为何牵扯本王身上?” “本王自然是不方便的。” 云清絮面色陡然涨红。 双手攥拳,难堪至极。 她就知道。 玄翼做事向来自私自大,唯我独尊,只有他要求别人的份,哪有别人过来求他的份! 早知这样的答案,她今天就不该迈进这摄政王府。 香炉里的香火燃尽,骤然爆起一丝火花。 像在嘲讽她的自以为是一样。 云清絮蓦然起身,强压住面上的羞恼之色,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些。 “是民女唐突了。” “今日打扰王爷,还望王爷莫怪。” “民女保证……从今往后,绝不——” 头顶,传来一道笑声。 玄翼阔步而来,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紧绷的身体,眼底也跟着泄出笑意。 “开个玩笑而已,你看你,又着急。” “车马已经备好了,随时都可以陪你一同去侯府。” “不过这会儿天色垂暮,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不如我们先垫垫肚子?” 第250章 云清絮表情僵住。 这么爽快?他愿意陪她去? 准备好的说辞,哽在喉中,双手不安地放在身侧。 玄翼见状,眸光更幽深了些,“如何?” 他的鼻息暧昧至极,扑在她的脸上,呼吸缠 绵,如同情人的低语,让云清絮的双颊浮上一抹晕红。 这个混蛋! 云清絮像触电一般,急忙后退两步,避开那灼热的,暧昧不清的眼神。 “多谢王爷……” 她垂眸,眸光遮掩,挡住眼底的情绪,“来王府之前,已用了些吃食。” 此时夜色刚起,云清絮的行踪也早有人汇报给玄翼,看她的脸色和语气,更不像酒足饭饱的模样。 吃过晚膳是假,不想与他同席是真。 玄翼看出了她的谎言,却并不打算逼她,只是吩咐赵管家,“本王也没什么胃口,让膳房备些携带的糕点便可,林氏铺子新上的云片芙蓉糕味道不错,给云姑娘备上。” “是!” 赵管家恭声出去,不大会儿,便命人提了十几个食盒进来,一并装在备好的马车上。 玄翼既要出门,便将身上的常服换下。 到里间穿了一身墨蓝色的长衣,足蹑洒银的月牙靴,腰上配着一块漆黑如墨的龙凤玉佩,衣衫晃动间,少了几分冷肃,多了几分贵气与俊逸。 这是云清絮头次见他穿蓝色的锦衣,月光朦胧,屋内渐起的灯烛映照着他挺削又坚毅的五官,他的面容渐渐和记忆中山洞里的那个少年重合,云清絮一时有些晃神…… 到底哪个才是他? 山洞里脆弱的相依为命的少年? 前世王府里那个冷着脸看她和孩子被仆人打骂折辱的王爷? 还是寻了她七天七夜,带着一条鲜血淋漓的废腿,和她在马车上共度一夜的玄翼? “走吧?” 玄翼见云清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将脊背更挺直了几分。 冲她招了招手,袖口处的龙纹,华光四溢,刺入云清絮的瞳孔。 云清絮所有的怀念与迷茫,在看到那浅色龙纹的瞬间,都消散不见。 她深吸一口气,逼自己的心脏冷静下来。 不过换了身衣裳罢了。 他还是他,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瞬间的喜怒哀乐,掌握着万千人的生死。 她,只是个身世不显的农家女。 不…… 兄长做了官,她的身份也成了官家小姐。 可兄长的这份官职,比白身还要可怕。跟逆贼同党,如同走在悬崖的钢丝上,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敛去心神,敛去妄动的心思。 云清絮提裙,跟上了玄翼的步子。 …… 一路无言。 到长春侯府时,天已全黑了。 虽然临近年节,但侯府并无筹备新年的喜气。 旁边的官宦府邸,早已挂上了明艳的灯笼,红彤彤的灯笼昼夜亮着,门口值守的小厮和石狮子,都穿着红衣,挂着红绸。 长春侯府,却一派肃穆。 近来,侯府老夫人身子不适,京中有名的大夫请了一波又一波,门槛都快踩断了,进的气还没有出的气多。 府中愁云惨淡,即便临近年关,也不敢挂红。 更何况,前些日子府里还死了一位成年的小姐。 这个新年,对侯府来说,注定不是个喜庆的年节。 守门的小吏看到摄政王府的令牌后,吓得话都不会说了,跌跌撞撞地进去回禀,再出来时,带上了在家中停职多日的林侯爷。 林侯爷恭敬地迎了玄翼下车,等看到玄翼身后的云清絮时,面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近日,玉老夫人卧床不起,一日十二个时辰,只醒半个时辰。 吃什么吐什么,嘴中喃喃,说要见摄政王一面,有事相商,否则死不瞑目。 可侯府跟摄政王府本就没什么情谊,摄政王这些日子为了逆贼叛党一事,又差点将京城掀了个底朝天,见谁查谁,半点情面都不讲。 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人牵线搭桥,能让摄政王来侯府一趟。 三弟与这位云姑娘的恩怨,他是知道的。 自家女儿林七说这位云姑娘与摄政王有情感纠葛,他以前是不信的。 如今…… 却不得不信了。 能请动摄政王亲自上门……这云氏女,好大的本事! 心中万般念头,面上却不显。 所有的心思都藏在脸颊上那久经风霜的皱纹上。 林侯爷上前两步迎上,姿态放得极低,为玄翼与云清絮引路。 “王爷,云姑娘,二位来的正好,老太太刚刚醒了,正在院中念叨着。” “家中私事,却要劳烦王爷亲自上门,这份恩情,本侯记在心里。” “往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王爷尽管开口。” 玄翼眉头微挑,看着林侯爷那张与林从鹤略有些相似五官,唇角微勾,有些讥讽。 “侯府就老夫人一个明白人,余的都不怎么清醒。” “如今还有一个在宫里忙前忙后的蹦跶着,不给本王招惹麻烦,便是万事大吉了。” “侯爷若有精力,倒不必浪费在本王身上,不如多抽出些功夫,好好教教自家贵女的礼义廉耻。” “省得让侯府本就四处漏风的门风,最后连底 裤都不剩……” …… 林侯爷黑了脸。 他如今四十有五,子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跟玄翼他爹一个辈。 如今,竟被一个小辈当面指责。 还当着侯府仆从的面…… 往后这家主还怎么做! 纵然是有求于人,可也没必要这般桀磨! “王爷放心。” 林侯爷捂着发痛的胸口,咬牙切齿在心中将林婉如骂了一顿,“本侯定好好收拾这孽女,让她择日上门,给王爷磕头请罪!” 玄翼冷笑一声,正要继续开口嘲讽,瞥见云清絮晦暗的面色,心里一个咯噔,生出几分懊恼,忙止住话音。 “废话别说了,浪费时间。” “快点带路吧。” …… 与此同时。 宫苑深处。 正跪坐在佛堂前的蒲团上,焚香念佛的嘉华太后,猛地抬起双眸,看着那进来汇报消息的嬷嬷,不可置信道。 “你说什么?!蕈月真的找到了?” “人在哪儿!立刻将她带进宫来!” “不——” 哗啦—— 她猛地起身,手中一百零八颗的檀木珠子被扯断,洒落一地。 声音激动,带着颤音,“不,哀家亲自去接她!” 第251章 药气弥漫。 内殿时不时传来苍老又虚弱的咳嗽声。 玄翼同玉老夫人在内殿聊天,二人的声音都很低,就连伺候的丫鬟仆从,都听不清楚里头在谈论什么,更别说候在外殿的云清絮与孙氏了。 孙氏手上泡着茶,耳朵则恨不得凑到里头去听,等茶温烫手时,才反应过来茶水已倒满了。 将那快要溢出来的茶碗递给云清絮,看她的眼神复杂至极。 “云姑娘,这是上好的玉观音,我们家老太太最爱喝的茶,你尝一尝。” 酒满敬人,茶满赶人。 云清絮看着那快要溢出来的茶水,心里叹了一声,还是接了过来。 孙氏出身名门,又在侯府做了多年的媳妇,不可能不知道这送茶的规矩,近日若非有求于玄翼,侯府只怕不会对她敞门迎客。 自第一次见面起,孙氏便觉得她是那攀龙附凤的小人,恨不得早已与她了断因缘,早点撇清关系。 谁曾想兜兜转转,侯府与她的孽缘如此深重,玉老夫人之事,最后还是找上了她,才能联系上摄政王。 在孙氏心里,只会觉得她又使了本事,攀上新的高枝了吧。 怎么不算呢? 云清絮心底一派复杂,接过那茶碗,一饮而尽后,对孙氏笑了笑,客套地开口,“池儿最近还好吗?” 孙氏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尴尬,又变成嗔怒。 她就知道,这云氏女是个携恩图报的。 一开口,便要问池儿的事。 不过是仗着当初她救了池儿一命,好处没讨够,如今又来拉关系罢了。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人,逮着恩义使劲儿薅,她只是帮了池儿一把,难不成还要池儿记她一辈子不成? 孙氏面上牵强的笑容淡去,带上几分冷意。 “云姑娘不必担心。” “前些日子,虽然因为他堂姐的死,受了惊吓,梦靥了一些时日。” “可年关将至,这也两日也快好起来了。” “现在府中的精力,没时间放在小辈身上,都盼着老太太早日好起来呢。” “寒山寺一事,对我们家老夫人打击太大,为此一病不起……” “那些逆贼杀了斩了一批,可头目至今都未揪出来,实在叫人心恨!” “倒是云姑娘好本事,能从逆贼手中逃出,虽然暴露了其余贵女的位置,但这世道如此,我也不开口多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她的话,冷潮 热讽带着刺,让人极为不适。 云清絮眉头微簇,眸光落在那手绘残荷的茶杯上,顿住。 她想为自己解释,孙氏口中的背叛,满京盛传的她为了活命出卖她人之事,只是子虚乌有。 可想到幕后真凶,靠她的一味乌头藤活了下来,那辩解的话,便也说不出口了。 眸光投向别处,盯着那轩窗外头的一树白梅,没有开口。 白日天晴,夜里星光盛明。 星芒与月光洒在那梅树之上,映照着朵朵白梅,素心若雪。 梅花疏影处,一位中年女子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身浓紫色的半裙,上身是素色的锦衣,面容端肃,眸光中,时不时闪过一抹哀色,被仆从簇拥着往这边走来。 正是侯府的侯夫人赵氏。 侯府逝去的二小姐,正是她嫡亲的女儿。 第252章 林婉如至今仍未坦白寒山寺之事。 云清絮在京城的名声,依旧未能得改善。 失了贵女的那些门庭,虽然碍于摄政王的权势,不敢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蹦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但对云清絮的恨意,都压在了心底。 长春候府的侯夫人也是。 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告诉自己压抑住情绪,可进来看到云清絮那张脸,想到自己枉死在寒山寺的女儿,到底还是没能掩住眼底的恨意。 落在云清絮身上的眼神,更是跟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云清絮自然能察觉到那眼神中的恶意。 行礼的动作顿住,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适地避开那眼神。 侯夫人见状,恨意中闪过一抹轻蔑。 瞧,这就是低贱出生的小家贱民,上不了什么台面的东西。 她端着姿态,迈着步子走到云清絮面前,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攥,正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被身后的孙氏给拽住。 “嫂子。” 孙氏怕她失了理智,隐晦地提醒道:“摄政王在里间同老太太说话呢。” 侯夫人嚣张的气焰歇住。 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母鸡一样,瞬间没了音息。 是啊. 如今这贱婢被摄政王护着,轻易动弹不得。 且让她再嚣张些时日。 侯夫人眼神略过云清絮,看向她身后的茶盏,茶剩半杯,已冷透了。 忍不住讥讽道:“怎么,云姑娘是嫌弃我这侯府的茶水简薄,不愿喝吗?” “也是,天寒地冻,喝茶到底不妥。” “来人,去后厨将那温好的绍兴黄酒提来,给云姑娘备上两盅,定要看着她一滴不露的全喝罢!” 话语间,带着侯府女主人的蛮横与威慑。 这才是云清絮记忆中,这些豪门贵族真实的模样。 话音落下不久,便有仆妇捧了两盅酒壶进来。 又高又长的壶柄,一只将近有一升,别说是一个女子了,就是成年男子,都饮不了这一壶。 这不是酒,这是下马威。 那仆妇得了侯夫人的命令,不等云清絮拒绝,已端着酒壶走了过去。 “云姑娘,咱们都是粗人,您千万别跟奴婢客气。” 取下壶盖,端着酒壶往云清絮唇边送去。 云清絮闪避不及,被灌了一嘴。 辛辣的酒水,顺着呛进喉咙里,刺鼻又辣眼,呛的她不停的咳嗽。 云清絮避开仆妇的动作,看向侯夫人,“夫人,您不必——” 侯夫人眼底射过一抹狠意。 报仇她做不到,可这贱人既到了她的府里,若半点皮毛不留,让她这么得意的来去,她侯府主母的面子往哪里放? “云姑娘不必客气。” “你既来了,不问身份,都是我侯府的贵客。” “府中的酒水多的是,地窖里还藏着许多陈年佳酿,这两盅若嫌不够,再抬两壶过来。” “给我灌!” 话中闪过厉色,那仆妇闻言,动作更大。 不顾云清絮的挣扎,一人抓着她颈后的衣裳,一人箍住她的双手,攥着她的下巴,拼命地往她云嘴里灌去—— 不过瞬间,小半盅酒便灌了进来。 云清絮满面涨红,酒水顺着她的唇角往下滴落,狼狈不已。 又恨又怒,正要发火时,里间听到动静的玄翼,缓步走了出来。 他的衣襟上仍带着残余的药味,眸光落在云清絮身上的酒渍时,渐渐危险。 “你们在干什么!” 几步上前,冷着脸夺走那酒盅,砸在那仆妇身上。 “王爷恕……” 侯夫人见状,面色微变,求饶的话还未说完,玄翼已一巴掌抽到那仆妇的脸上,“滚!” 踹翻那两个拿酒盅的仆妇后,犹嫌不够,当着姗姗来迟的林侯爷的面,狠狠抽了侯夫人一耳光—— “啊!” 侯夫人被打的发容散乱,惨叫一声后,不可置信地看向玄翼。 她身为侯门主母,何曾在人前受过这样的羞辱! 捂着脸正要为自己据理力争时,身后传来林侯爷的厉呵声。 “还不够丢人现眼吗!” “回你的院子里去!” 迎着林侯爷暴躁的视线,侯夫人的悲愤实在压不住了,“侯爷,你忘了我们的女儿吗,含辛茹苦养了十几年,前些日子刚定了嵩阳候家的独子,嫁妆我都为她备好了,我盼着她风光大嫁,幸福美满一生啊!” “可谁曾想,去了一趟寒山寺,被这姓云的贱人所害,尸首分离!” “若没有她,我又何至于遭受中年丧女这样的灾痛!” “一没杀她二没打她,不过是以待客之礼,喂了她两口酒水罢了,她还要如何?要我给她磕头下跪认错吗?” 侯夫人双眸血红,含恨带悲。 侯爷见状,想到这一个多月来的侯府的动荡与哀丧,实在不忍斥责她。 朝玄翼拱了拱手,沉声道,“王爷,丧女之痛,还请您体谅……” 玄翼将云清絮护在自己身后后,冷笑着看向这对侯门夫妇,“丧女之痛?林侯爷您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也同这群内宅妇人一般,白长了一双瞎眼吗?” “本王无法体谅。” “你侯府的待客之道,本王近日也算见识了。” 他眼底,冷然的杀意一闪而过。 眼神落在另外一壶酒盅上,讥讽道。 “林侯爷如此好客,本王又怎忍心看你们滴酒不沾?” “本王不是那等暴虐之徒,也不想在你侯府大开杀戒。” “这酒,贵夫人若能喝上三盅,滴酒不漏,今日之事酒暂且揭过。” 林侯爷面色微变,一脸苦涩,“王爷,内子她不懂酒水……” 玄翼冷眸刺过去,“哦?” “所以,你是想让本王把这酒灌进你家老太太嘴里?” “也对,你家老太太的身体,也就这两天的功夫了,临死之前醉一场……” “喝。” 林侯爷看到了玄翼眼底的戾气,打了个寒颤,急切地开口。 他有种预感,今日若敢与眼前之人对着干,明日眼前之人就能放火烧了侯府的百年陈设! 急忙地将手中的酒盅递给侯夫人。 “你,你快点。” 侯夫人泪水盈眶,不可置信地看着林侯爷。 “侯爷,您……” 林侯爷错开她的眼神,他的心中也有不甘和怨气,可想到侯府这些时日的动荡,想到床榻之上气若游丝的母亲,不甘,化为了重重的长叹。 “赵氏,你若还想做我侯府主妇,便别逼我灌你。” 第253章 一旁的孙氏眼看事情越闹越大,也不好再作壁上观,急忙站出来劝和。 “王爷您消消气。” 她伸手去推云清絮,想让云清絮帮忙说两句好话,面上,跟着露出尴尬的笑来。 “清絮与侯府渊源深重,早有交情,让她饮酒,不过是看外头天气苦寒,怕她冻着,让她暖暖身子罢了。” “王爷莫误会了嫂子的好意。” “你说对吗,清絮?” 孙氏看向云清絮,眼底带着一点淡淡的威胁,“我们家老三常说,你是个温和宽厚的,你们也素有交情……” 闺阁女子,最重声誉。 摄政王动了凡心,对这云氏多有看重,可以理解。 但天底下哪个男人能允许自己的心上人,跟别的男子有暧昧与婚约呢? 孙氏想靠林从鹤与云清絮议婚之事,拿捏住云清絮,让她投鼠忌器,劝住发怒的玄翼。 岂料,她的这番说辞,彻底激怒了玄翼。 玄翼冷厉的眸光从侯夫人身上挪开,落在孙氏脸上,讥讽一笑,遍是寒凉。 “你也渴了是吗?” 孙氏眼皮一跳,心底生出不妙的预感,松开抓着云清絮袖子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正要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时,外头跟来的摄政王私卫,已提了两坛冷酒,进了内殿。 玄翼指了指面色发白的孙氏,又指了指那躲在林侯爷身后的侯夫人,“一人一坛,莫要厚此薄彼。” 摄政王的私卫,都是刀尖舔血拼出来的战士,耳边只有命令,没有男女之分。 听了玄翼的吩咐后,二话不说,三两成群,将侯夫人与孙氏按在地上,压着她们的胸口,箍住她们的下巴,拎着酒水就往里头灌。 侯夫人终于惊住了,一边挣扎一边叫嚷,“你们放开我,我父……唔……” 辛辣的酒水,全灌进她的唇鼻之中,堵住了她后面的狠话。 任她手脚如何动弹挣扎,她的脖子都被狠狠按着,嘴巴撑 开,酒水肆漫…… 一旁的孙氏更惨。 小半坛灌下去,眼皮上翻,几欲昏死过去。 殿内伺候的仆从,看到这一幕,纷纷心有余悸的别开脸,不敢出声。 两位侯府的女主人,被上门拜访的摄政王欺凌至此,被手下的私军压在地上灌酒……这要传出去,侯府的脸面怕是要掉光了! 整理好衣襟的云清絮,摸着自己领口处的酒渍,看着孙氏与侯夫人的惨状,忍着酒水带来的晕眩的感觉,正要开口劝说—— 哗啦。 殿外的帘子被掀开。 几个穿着棉衣的仆从打开帘子,请外头的一男一女进来。 男子一身白衣,眉眼俊美而修长,唇鼻高 挺,从前疏狂洒逸的气质,如今染上了从前没有的沉静和严肃。 错开他半步的位置,则是一位穿着水红色绣并蒂莲长裙的女子,眸光温柔缠 绵,似黏在身旁的男子身上似地。 抬脚进来时,扶住林从鹤的胳膊,担忧地提醒。 “三爷,地上有水渍,您小心些,别踩滑了。” “老夫人屋里这些人愈发惫懒了,这么多水渍都不知收整,冲撞了贵客如何是好?” “无碍。” 林从鹤安抚地拍了拍那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一男一女,正是回府的林从鹤和绿芜。 第254章 林从鹤一眼便看到了那坐在黄杨木椅子上的云清絮。 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慌乱。 下意识地挣开了绿芜挽扶她的手臂。 快走两步到云清絮面前后,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整了整衣袖,结结巴巴地说。 “实在是抱歉……下人们只说摄政王入府拜访,并未告知你也在此。” “若早知你也在……”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玄翼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林从鹤的叙旧,上前两步,挡在云清絮与林从鹤中间,将云清絮的身形挡的严严实实,不给两人任何接触的机会。 看林从鹤的眼神,带着审视与警告。 “林三,本王素知你风流成性,可如今在自己府中,当着你兄嫂的面,总要顾及着些吧?” “瞧瞧你背后的美婢,脸都要绿了,你不好好安抚自己的侍妾,过来同旁的良家女子搭话,你当这里是何处?是你流连的花楼吗?” “更何况,本王听说……月前,你曾与云府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怎么,如今又反悔了不成?” 林从鹤脚步顿住,胸口涌起一阵无言的苦涩来。 这一个多月来,每每想起那日的情景,他都懊恼至极。 不该那么决绝的…… 如今朝局再乱,侯府的现状再棘手,只要有心,总能解决,左右不过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他当时悲急之下,人也糊涂了,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每次回想起来,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可如今,后悔也晚了。 一旁的绿芜见状,急忙围过来,一边扶住林从鹤,一边朝玄翼盈盈做拜。 “摄政王恕罪。” “我们三爷……只是见了故人,担忧故人的现状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听说王爷来府大驾光临,是为了探望我们家老夫人,不知王爷同我们家老夫人商议好了吗?” 玄翼像听不到绿芜说话一般,或者,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兀自看向林从鹤,继续警告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读了多年的书,总要明白这个道理。” “既有佳人在怀,往后就收起你那些不安分的心思。” “从前本王看在清絮的面子上,对你几番忍让,如今没了这层关系,你若再奢想些有的没的,就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林从鹤闻言,瞳孔微缩。 一旁的林侯爷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快要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恨恨地瞪了一眼那跟着林从鹤过来的小厮,心里责怪怎么要把这个不省心的三弟给带过来,面上却只能扬着讨好的笑,冲玄翼道。 “王爷放心,本侯一定好好教管侯府家规,不让他们给您惹麻烦。” “不知我们老太太……” 提起玉老夫人,玄翼收敛了眉眼间的冷意,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老夫人为了你们这群不争气的子孙……可真是操碎了心。” 扫了一眼满殿的狼藉,嗤讽道,“满屋子的儿孙,不及一个性命垂危的老人看的通透,当年如日中天的长春侯府,也是老长春侯拿命博出来的,如今……苟延残喘,成了勋贵家族的末流……” “不知老侯爷在地底下,看到你们这一群‘孝子贤孙’,会不会气得掀开自己的棺材板……” 此话一出,众人的面色皆难堪至极。 “你一个小辈,怎敢这样侮辱我们林氏的先祖!” 被压在地上灌酒的侯夫人,终于挣开了那群侍卫的逼迫,双手撑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玄翼。 “你掌权不过数十年,如今虽如日中天,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惹恼了我们勋贵世家,若我们联手,你摄政王也绝讨不了好!” 侯夫人还要再说,却见玄翼唇角微勾,说出那锥心之言。 “联手……怕是不行了。” “玉老夫人刚才留下遗愿,要本王向陛下请命,让你们长春侯府搬离京城,五十年不得回京……” “本王,已应了。” 玉老夫人的这个要求,他听时也觉得荒唐。 可玉老夫人拿出长春侯府的一半家财做保,又泄露出许多先朝的秘密来,他才勉为其难的应下,答应帮这个忙。 “你胡说!” 侯夫人面色大变,不可置信地指着玄翼,怒道,“母亲为了侯府殚精竭虑,操劳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一定是你胡言乱语、从中作梗!” 京城富贵如云,万般豪奢。 若离了京城,五十年不得回京,她的孩子们怎么办?这满京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老夫人就是病糊涂了,也不可能说出这般荒唐之言! “我亲自去问母亲!” 侯夫人推开那拦路的私军,转身朝里间走去,谁料,刚走两步,那隔开内外殿的屏风后,哭哭啼啼地跑出来一个丫鬟。 正是贴身伺候玉老夫人的秋月。 扑通—— 秋月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声音哀戚不止。 “侯爷!夫人!三爷……老夫人……她,她去了……” 什么?! 秋月一边擦泪,一边将玉老夫人的遗言说与众人。 “老夫人说了,从今往后,侯府所有在京中的关系,都交给王爷,全由王爷掌管。” “侯府直系子弟与女眷,皆奉命离开京城,回到荥阳老宅之中,五十年不得入京。” “老夫人还说——” “这不可能!” 侯夫人打断秋月的话,怒目看向玄翼,“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死了母亲对不对?母亲这一生殚精竭虑,日日盼着能让长春侯府长盛久住,临死之前,怎可能做出如此荒唐的决定!” “你——” 侯夫人的指责与谩骂,像跳梁小丑一般。 玄翼回以一声冷笑。 “若非玉老夫人苦苦哀求,你们这群蠢货,本王还真看不上。” 刚才与玉老夫人交谈时,他看出玉老夫人大限将至,也就这么几天了。 却不曾想,竟这么急。 罢了。 就当卖死者一个面子,侯府离京之事,来日再议。 转身,抓着云清絮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扶起来,“我们先回去吧。” 下一刻,香软的玉体,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他手臂之中。 他惊讶地低头,看着云清絮脸上的潮 红,看着她迷 离的眼神,喉头一哽。 这是…… 喝醉了? 第255章 云清絮是被抱上马车的。 林从鹤面色难看地跟了两步,又停下。 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毕露。 眼底,一片晦暗。 他想追过去,可深知自己此刻没有资格追出去。 名义上的母亲刚刚去世,侯府如今内忧外患,一堆琐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没办法撇下一切,去跟玄翼据理力争,让他将云清絮留在侯府,等后者清醒过来再送走。 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资格。 绿芜察觉到了他的失态与挣扎,清秀的五官,微微扭曲,一抹嫉恨之色浮上来,又被她压下。 “三爷……” 绿芜拽着林从鹤的袖子,将他的眼神从云清絮身上扯走,眉头皱起,担忧地道。 “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老夫人吧。” …… 林从鹤重重叹了一声,转身跟上步履匆匆的林侯爷,迈进内殿。 …… “痒……” 窝在玄翼怀中,云清絮不安地翻了个身,散乱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犹如被柳叶拨动的池水,泛起片片涟漪。 玄翼心里也痒。 按耐下那丝异样的情绪,将云清絮抱上马车,手指抚着她紧皱的眉头,看着她潮 红的面色,嗓音沙哑至极。 “絮儿,你睡了吗?” 云清絮不胜酒力,两口下肚,已意识模糊起来。 此刻到了车厢内,熏软的空气蒸腾着,浑身放松下来,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玄翼那曾经让她不盛恐惧和敬畏的脸,也没有了多少恐惧。 胆子,也大了起来。 “是你。” 玄翼怔然,不知她作何问此。 只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语气温柔至极,“是我。” 云清絮抬手,抚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如石般坚毅的眉眼,声音里带了三分祈求。 “看看渊儿好不好?” “你是他父王,渊儿三岁的生辰宴,过来看他一眼好吗?” “你便是赏赐一点吃食给他,像对待阿猫阿狗那样……底下人也不会这样欺辱他啊。” 云清絮已经很久没想起上一世的事了。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前世,她攒下银钱为渊儿从厨房买了点心与果子,还赊了一壶甜米酒,想为渊儿办一场生日宴。 可米酒刚倒上,那群逢高踩低的仆妇便冲了进来,牵着恶犬,说她偷拿了膳堂的蔬果,要让她还。 那些素果与点心,连狗都不愿吃,却是她们母子俩难得的飨宴。 她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护着那些吃食。 渊儿言辞义正地说这些是他的父亲赏赐的,那些仆妇们笑的猖狂而讥讽。 “你把这些下人都不要的破烂,说是王爷的赏赐?” “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吗?” “就算是王爷穿烂的破袜子,都是用金线缝的,一条拿出去都能卖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够买一屋子这种破烂了!” “你娘是个贱人,贱人生的自然是贱种,爬床的贱婢罢了,还敢在咱们院里装主子,打量我们都瞎了眼不成!” “蔬果是偷来的,这院子里的东西想必来路也不干净。” “都给这对贱人砸了!” …… 那一晚的打砸,一直折腾到深夜。 满院狼藉。 渊儿被断裂的扫帚抽中脑袋,当场昏厥。 半夜醒来时,抓着她的袖子,期待地问她。 “娘,您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父王准备的吗?” “娘,她们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云清絮抱着他小小的身体,心痛地几欲窒息。 那些仆妇们纵然千错万错,却有一句话不错。 摄政王那样的富贵权势,随便手指头缝里漏出一点,便足以让人衣食无虞了。 怎可能给些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不过是……骗他的话,哄他开心罢了。 …… 借着酒意,云清絮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到最后,歪在玄翼怀中,沉沉睡去。 玄翼手指抚过她的眉眼,想到她刚才说着那些话中的哀戚和绝望,心疼的欲要窒息。 在另一个时空,他究竟对她做过多少恶事,让她郁结于心,无法宽释。 第256章 马车久久未动。 侯在外的赵管家,实在受不住冷,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爷,咱们是直接回王府,还是将云姑娘送回去?” 马车内。 玄翼取过一旁的丝帕,指尖轻柔,帮云清絮擦拭着刚才被酒水濡 湿的脖颈。 怀中之人已睡着了。 呼吸清浅,紧皱的眉头散开,身体也软下来。 香玉在怀。 指尖摩挲过那白 皙的肌肤时,心尖都忍不住颤动。 密密麻麻的爱意和眷恋,沿着他的指尖,在他骨血中缠 绵。 贪念一闪而过。 他想带她回府。 可他没那个资格。 更何况,这座王府前世囚禁了她一生,噩梦之地,囚牢之所,今生,她肯定也不愿再踏进来了。 “回云府吧。” 玄翼淡声吩咐。 “留两队人在长春侯府,等玉老夫人发丧之后,将长春侯府的众人离京。” “玉老夫人临死前既求了本王,本王也不可置侯府于不顾。” “这侯府里虽一群蠢货,不值一提不堪为伍,可玉老夫人倒是个妙人。” “濒死之时断臂求生,也算拿得起放得下……” 后面的话,渐渐息音。 赵管家恭声应下,冲身后的侍卫统领耳语几句后,小心翼翼地坐上了车辙,拉着马车调转回头,朝未央街赶去。 车马辘辘,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云府门前。 彼时。 云府外头的灯笼正亮,灯火辉映,云清川站在门檐下,衣衫与天穹的苍色同光。 看着被玄翼从马车上抱下来的云清絮,他的双眼被灯笼熏成赤红色。 上前两步,将云清絮横抱在自己怀中,看着她坨红的脸颊,面色难看至极。 “王爷可还识得礼义廉耻四个字怎么写?” “你招招手,满京的权贵都恨不得将女儿脱光送到你的床榻上,你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为何偏偏要为难舍妹?” “你是想逼死她吗?” 絮儿外出,他是知道的。 久久未归,他心里着急,却又不便出去,因为今日有要事安排。 只能按捺住焦虑,在门外苦苦等着。 不曾想,等来等去,竟等到絮儿被玄翼这个混账抱回来,还喝的锒铛大醉。 混账! 云清川心头气急,若非此刻抱着云清絮腾不开手,早已抡着拳头上手了。 管他什么权势尊卑,管他什么理智冷静三思而后行。 但凡是对他妹妹起了非分之心的登徒子,他都想拎起棍子敲断他们的狗腿。 云清川恨怒至极,玄翼也不好受。 抱了一路,嗅了一路心仪之人身上的幽香,这场美好的梦,如雾似幻,他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份温柔,就到云府门前了。 如今,怀中之人被抱走,他的心脏像是也被挖走一大块似地。 心里空落落的,生起许多怅然若失。 对上云清川难看的面色,他也叹了一声,眸光落在云清絮身上,不舍更重。 “云兄误会了。” “本王若想,凭本王的权势,她早已搬进王府后院去住了。” “你珍视自己的妹妹,视她如珠玉,本王亦不差你毫分,怜她敬她,不会在她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对她行非分之事。” 云清川却并没有被这话宽慰到,反而连连冷笑,逼问:“你既然要当君子,那就当个彻底!”“你敢立誓吗?此生此世,你对她绝无任何非分之心,绝不会将她纳入你的后院,你与她往后若有任何瓜葛,天打雷劈,谁都逃不了!” 云清川虽说的是气话,言语偏激了些。 可他明白,絮儿与摄政王的这条线,早断早好。 相依为命数十年的情分,云清川就是个傻子,也能看不出絮儿心里的波动和犹疑。 自从被玄翼从京郊救回府中后,絮儿对玄翼的感情就变了。 每每在她面前提起玄翼,絮儿都会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 若旁的事,别的人,絮儿想做想嫁,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举双手赞成。 可絮儿不能跟玄翼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流离磨难,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的苦难人生,父母双亡的痛,家族被灭的恨……皆拜玄翼所赐。 絮儿如今失忆,对玄翼暂时有了些好感。 可有朝一日若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仇人,她又该如何痛苦? 想到那一幕,云清川的语气愈发决绝。 “除非杀了我,否则你们之间……绝不可能。” …… 玄翼见云清川这样的姿态,心底微叹。 时间和行动,自会证明一切。 他没必要同任何人解释。 即便此人是絮儿的兄长。 不过…… 玄翼想到近来京中的疯言疯语,声音压低,劝警道。 “大理寺是权力机构,其中鱼龙混杂,人员关系混乱,每个官员背后的势力都错综复杂。” “你初入官场,实在不宜直接去这样的地方。” “若你有意,本王可以为你在户部寻一处清闲之所……” “不必了。” 云清川断然拒绝,声音隐带嘲讽。 “贫民之身,能有一官半职已是陛下恩赐,云某怎敢挑剔?” “更何况,云某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君臣之道,尊的是皇位正统,又怎会与你摄政王一脉牵扯?” “王爷的好意,云某心领了。” 语罢,就要抱着云清絮回府。 谁料,就在这时,路边的暗哨处,传来一声轻巧的提醒声。 玄翼似有所查,眸光投过去,眉心微跳。 那是…… 巷道尽头,一辆澄黄色的雕凤銮驾,在一群褐衣太监的簇拥下,揭开厚重的漆黑的夜幕,缓缓停在云府门前。 玄翼认出了那为首的大太监,正是太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康顺公公,还有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南宫氏。 认清来人后,玄翼的眸光,渐渐深凝。 凤眸眯起,认真地盯着那銮驾,一言不发。 大半夜的,这位嘉华太后不在自己的德胜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还大张旗鼓的来云府? 玄翼猜测中间,康顺公公已来到近前。 “奴才给摄政王请安了,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顺公公将手中的拂尘一撩,袍子掀起,半跪在地上,恭声道。 “不知王爷夜半在此,可是有公务要事?” 玄翼冷笑一声,半点情面都不给,“这话,该本王问你们才是吧?” “圣祖有令,后宫之人无诏不得离宫,太后大半夜出府,跟本王请示了吗?” 康顺公公闻言,面色微变。 第257章 “奴才……” 康顺公公支支吾吾,正要回答时,銮驾上的琳琅玉帘被揭开。 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面。 盛装出宫的嘉华太后,穿了一身正黄色的团鹤锦服,尊贵华美,气质非凡。 她用手指拂开挡在额前摇曳的点翠流苏,双眼灼灼,看向玄翼。 “哀家出宫之前,已向陛下报备,得了陛下的首肯这才出宫。” “摄政王若不信,尽可去宫里询问陛下。” 解释完后,嘉华太后加重了语气,眼底掠过寒芒。 “圣祖谕令,本是为了保护后宫女眷的安稳,而不是为了让某些乱臣贼子借机生事,借权拿捏皇室……摄政王,哀家说的对吗?” 话中,带着一点警告。 警告玄翼不要得寸进尺,管到她的头上来。 玄翼却把她的警告当放屁,冷笑着开口:“本王的权利是先帝赐的,受命于天,算不得乱臣贼子。” “太后若有异议,不如你我连夜赶去皇陵一趟,略备些薄酒告祭先帝,问问他为何要将堕王赶往荒夷之地,永世不得回京……为何,要给太后您下了禁足令,禁止您出宫闹事……但凡出宫,需要备上本王的手谕。” “你!” 凤銮之上,嘉华太后面色巨变。 看玄翼的眼神,从警惕变成恨怒,恨不得将他生吞了一般。 可碍于玄翼的威势,她只能将那忌惮与恨意压下。 强挤出一抹难看的笑。 “哀家只是举个例子,王爷何必当真?” “王爷劳苦功高,为天下殚精竭虑,是国之栋梁……” 罢了。 今日有急事在身,匆匆出宫,没必要和摄政王撕破脸皮。 他们之间的新仇旧恨,且等来日再算…… 嘉华太后收回眸光,眼神落在云府门外的牌匾上,缓缓往下,最后定在云清川……还有他怀中所抱女子身上。 眸光微亮,嘉华太后扶着宫人的手,匆匆下了銮驾,朝云清川这边走来。 “你怀中之人,是蕈月吗?” 她得了密信,蕈月已被找到,就住在未央街的云府上。 蕈月是赵王仅存的骨肉,她与赵王又有多年的情谊,如今赵王身死,满府抄斩,只留下这么孤零零的一个血脉。 寻到蕈月,也算对得起故人死前的交代了。 云清川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幕,这一切都在他和连雍的计划之下,只是不曾想,久居深宫的太后娘娘,竟然会亲自出宫,只为寻蕈月而来…… “太后误会了。” 云清川正要解释,话到一半,得了他吩咐进院子叫人的月牙,已领着蕈月一起,前后脚迈出院子。 一身红裙的蕈月,五官明媚张扬,抬头之时,侧颜与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后娘娘有五成的相似。 嘉华太后眸光颤动,看着那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模样,喉头哽动。 扶着宫婢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向蕈月,抬起手指,在后者复杂的眼神中,轻抚她的五官,长叹一声。 “蕈月,你还记得哀家吗?” 蕈月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还是郡主时,过得是何等肆意的人生。 她只记得自己被连雍所救,才死里逃生,堪堪为人…… 掩去眼底的复杂之色,蕈月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缓缓抬头,看着嘉华太后,语气茫然。 “奴婢不记得您了。” “只是……” 她眼底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孺慕,“只是总觉得,您有几分亲切……” 第258章 酒水浅薄。 只睡了一觉的功夫,酒意已随着呼吸散去。 云清絮在云清川怀中醒来时,后脑勺虽然带着醉后的沉闷和胀痛,但人已完全清醒过来。 她缓缓挣开云清川的怀抱,站稳在地上,眸光滑过这陌生的场景,最后,落在蕈月与嘉华太后身上。 看着她们相认的情景,怔然无言。 这…… 是在做什么? …… “……太像了。” 嘉华太后压下翻涌的回忆,压下对故人的思念,死死攥着蕈月的双手,眼底泛潮。 透过她,像在看一个故人一样。 “好孩子。” 嘉华太后十指用力,恨不得替蕈月抚平这些年的委屈与流离。 “哀家一直在寻你,可总是寻不到。” “怕动静大了惹来朝臣非议,又怕动静小了寻不到你的踪迹。” “一晃数年,害的你在民间辗转流浪……这些年苦了你了。” “每每午夜梦回,哀家总是愧疚自责,懊悔当年没能护住拟……本以为,再也寻不到你了……” “不曾想老天竟送来这么大的惊喜。” 嘉华太后眼神灼灼,像是又燃起什么斗志一般,像蕈月保证,“从今往后,你贴身跟着哀家。但凡哀家有的,必然也有你一份。” “哀家没有的、这些年欠下的,往后,一一都给你补回来……可好?” 嘉华太后说着说着,眼底已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蕈月眼神闪烁,偏过身来,不着痕迹地与云清川对视一眼,接受到后者的眼神示意后,心下稍安。 半屈膝盖,扶住嘉华太后的手腕,嗡声道。 “卑贱之躯,能有幸面见太后,已是无上荣盛,哪里能让太后娘娘再为奴婢劳心劳力?” “太后娘娘实在抬举奴婢了……” 嘉华太后打断她的话,语气义正言辞,“往后不许再自称奴婢。” 她声音重了几分,交待道,“你本就是皇家血脉,身份贵重,虽然明珠曾经蒙尘,可如今既被哀家寻到了,哀家绝不会让你落于人后。” “你放心,接你回宫后,哀家定会向陛下求情,会为你父王翻案正名,将你拖出奴籍。” “从今往后,宫里便有两位郡主了,一位是沁柔那丫头,一位便是你……” “不,郡主还不够。” 嘉华太后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决绝之意更重。 “你父王这一脉,如今只剩你孤零零一个,可不能这么没落了,一个郡主之位,远远无法弥补你……” “该封个公主才恰当。” “你放心,你位分之事,哀家绝不会亏待了你。” …… 夜深天寒。 纵然嘉华太后再激动再兴奋,也不能在宫外冷风中站一夜。 丢了两道嘉赏的懿旨给云清川,表彰他救回了流浪在外的蕈月郡主后,便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蕈月身上,带着蕈月一起回宫。 车马浩浩汤荡,来的仓促,去的也快。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云府门前的未央街再次恢复平静,只剩下摄政王的车马。 迎着云清川吃人一般的眼神,玄翼担忧地看着衣衫轻薄的云清絮,问道,“酒醒了吗?可好些了?” 第259章 不等云清絮回应,玄翼已朝身后招手,命赵管家将准备好的解酒丸递了过来。 解释道。 “这是太医为王府特调的,本王试过多次,效果不错。” “可以缓酒静心,你若头脑昏沉身子不适,用温水吞服两粒便可。” 赵管家听着玄翼的吩咐,笑眯眯地捧着药瓶递过来,谁料,却被云清川抬手推开。 云清川扫了一眼那药瓶,沉声拒绝,“王爷是听不懂话吗?” “刚才我已说了,清絮与你毫无瓜葛,往后你……” “多谢王爷。” 云清絮突然开口,打断了云清川的话。 云清川满面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接过药瓶的云清絮,他无法相信,素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妹妹,今时今日,竟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云清絮则面色平静地将药瓶放在掌心,指尖摩挲,轻声道谢。 “今日之事,多亏王爷出面,此间事了,民女与长春侯府便再无瓜葛了。” “民女……欠王爷一桩人情。” “往后,若有吩咐,民女定……尽力而为。” 玄翼难得云清絮一个好脸色,听她这样温言细语的讲话,声音发紧,连连摆手,“一点小忙罢了,无需道谢。” “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 “夜已深了,今日折腾一天,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这话一出,玄翼便后悔了。 眼底闪过一抹懊恼。 她既已醒了,他还想多同她待会儿…… 果然。 云清絮抬头看了一眼朦胧的月色,月上中天,已近子时。 街上人影清寂,灯火稀疏,大半个京城都入眠了。 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颔首道,“是有些挽了,民女也不方便邀王爷入府了。” “夜里难行,更深露重,王爷回府的路上小心些。” 云清絮客气了两句后,不再多言,抬步跨过门槛,迈进院中。 月牙急急追了过去。 云清川也有话要问,便也跟了进去。 看着那缓缓被合上的大门,玄翼的身形渐渐僵硬,五官微微扭曲。 艰难地问道,“你听到了吗?她原本要邀本王入府的。” 赵管家眼角一抽,连连点头,“没错,奴才都听着呢,云姑娘今日对您态度极好。” 月光洒在门把手上,铜质的瑞兽映照出玄翼微微扭曲的五官。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本王还可以借机宿在云府,偏偏这张嘴……” “竟说出让她早些睡的蠢话!” “你怎么不提醒着本王?!” 玄翼声声质问。 赵管家黑了脸。 这……今晚一出接一出的,先是长春侯府的老夫人去世,又是太后寻到失散多年的小辈,出宫亲迎,他魂儿都回过神来呢,哪里有功夫关注自家王爷的恋爱脑? 眼见玄翼面色越来越沉重,赵管家低声劝道,“王爷,您忘了吗?除夕夜云姑娘也要受邀入宫,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在宫里留宿。” “那宫里……跟咱们府里有何区别?” “云姑娘头次入宫赴宴,处处生疏,您多照拂着,还怕没有相处的机会吗?” 玄翼冷厉的眸光收起。 “也对。” 他颔首点头,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姿态。 抬了抬双袖,故作沉稳。 “来日方长。” “本王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