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觊觎我!!》
1. 第一章
病毒暴发前,已经有征兆了。
一户居民去菜场买菜,传染了整个菜场,导致菜场封锁,去过菜场的人被挨个筛查。
学校隔壁的高档小区是重灾地,穿防护服的医疗人员进进出出。
舍友劝叶之瑜:“你还是别去了吧。”
叶之瑜也有点犹豫。
高档小区里一户人家请了他当家教,一小时八百。
时薪挺高的,叶之瑜也挺缺钱。
想了想,抱着侥幸心理,最终还是去了。
……
进小区的时候,门口排了一条长龙,有送外卖的,也有送快递的。
大家都在赶时间,也在抱怨。
叶之瑜问前面的快递小哥:“已经封锁了吗?”
“没呢。”快递小哥一边回答,一边拿起手机扫了下安全码,是绿色的,绿色代表安全:“查了四栋楼,还没测出感染者。”
叶之瑜松了一口气。
听说病毒感染性强,死亡率高,对神经系统也会造成损坏,有些患者在恢复后落下了终生残疾,为了制止疫病扩散,感染者要被集中送到专门的地方隔离,大家都人心惶惶。
其实叶之瑜也是害怕的。
但他妈妈颈椎处生了一颗肿瘤,刚开完刀住进疗养医院。
病房是互相传染的高危地方,叶之瑜在考虑帮妈妈换个单人间,减少传染风险。
单人间价格贵,所以叶之瑜急需用钱。
扫完安全码,叶之瑜熟练地掏出电梯卡,雇主家在十二层,门口没有驻留的医疗人员,看样子已经做完检测,没什么问题了,叶之瑜悬着的心,跟着刚获得的消息,一起放回了肚子里。
按响门铃,屋里的女主人看到他愣了愣。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诶呀……”
“不好意思啊叶老师。”她给叶之瑜寻了双拖鞋,歉意地说道:“附近菜市场疫病爆发了,我们这里保姆买菜都去那里,昨天半夜就等着做核酸做到现在,真是太忙了,忙着忙着,就把这件事忘了,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不应该让你跑一趟的……”
“没关系。”叶之瑜笑了笑:“只要小区没封锁,我都可以按时上门。”
女主人四十不到,又保养得妥当,年轻漂亮,她非常健谈,笑眯眯道:“幸苦你了叶老师,最近晨晨语文成绩提高了不少,开家长会的时候,班主任还特地表扬他了呢,这都是您的功劳……”
叶之瑜跟着客套:“哪里哪里,是晨晨自己聪明。”
哪有当妈不爱听孩子好话的,女主人喜笑颜开,摆手道:“诶哟,叶老师太客气了。”
说着说着,女主人话锋一转:“对了,今天阿晗回来了,你们从前关系不是很好吗?正好一起叙叙旧。”
……阿晗?
叶之瑜愣了愣。
猝不及防地,礼貌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江左晗回家了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退却之意。
江左晗是这家大儿子,刚上大学。
他不是眼前这名女主人生的。
十几年前,江左晗的妈妈就因为感情问题跟男主人离婚了,现在的江夫人跟丈夫属于二婚,也是弟弟江佑晨的生母,江左晗的继母。
“是啊。”女主人笑着解释:“学校不安全,他们提前放假了。”
怎么提前放假了呢?
叶之瑜不敢相信,才再问一遍的。
得到确切的答案,两条腿便像灌了铅似的直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一动不动。
可他最不想遇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女主人朝客厅的方向喊道:“阿晗,快出来跟你的叶老师打个招呼!”
叶之瑜来不及阻止。
下一秒,亮眼的银色头发明晃晃地霸占了他的瞳孔。
……
银白色头发的主人生得极其好看。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
桃花眼下点缀着一颗痣,好似蕴含着潋滟的风情。
江左晗的身高比叶之瑜高出半个头,走到他面前时,肩膀半靠在门边,目光几乎俯视着,往他周身打量,似笑非笑道:“叶老师,好久不见。”
他很年轻,也很帅。
但他的帅带着某种侵略性。
侵略性的声音像触发某种机关的按钮,以至于让叶之瑜宛如一只警觉的猫,浑身炸起,散发着抗拒警惕的气息。
真讨厌。
江左晗呼吸过的空气他都觉得讨厌。
叶之瑜想把自己缩起来当乌龟,甚至眼神都不给眼前的少年一个,然而江妈妈似乎尚未发现异常,不由分说将他们俩拉到沙发旁:“你们先坐着聊一会,晨晨还在睡觉呢,我去叫他起来。”
“放心吧。”看着如芒在背的叶之瑜,江左晗勾起唇角:“你不说我都会好好跟叶老师叙旧的。”
他故意把“叙旧”两字着重了讲。
但叶之瑜可以肯定,他在不怀好意。
所以一等江妈妈离开,他立即往旁边挪了挪,空开两个身位的距离。
“叶老师,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江左晗微笑:“我刚做完检查,不会把病毒传染给你。”
叶之瑜仍是抗拒,轻轻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十一月份的天渗着一股微凉的冷意。
叶之瑜穿着件米色毛衣,圆领的口正好半遮半掩盖在锁骨上。
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色。
以江左晗的角度,可以完完全全地欣赏。
欣赏叶之瑜低垂着脖颈,用殷红润泽的唇,慌张地酝酿着措辞:“我们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印象里,叶之瑜一直是温吞的性格。
语气淡淡地,大多数时候,态度礼貌又谦和。
动作慢但是细致,连身上的这件毛衣,都熨得一丝不苟。
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这么不待见我?”江左晗挑眉问道:“因为那次毕业庆祝会?”
叶之瑜别过脸,碎发遮挡住清亮的眼眸。
黯淡的神色明显不想提及庆祝会上的事。
“我记得那天你喝醉了酒,连来接你的龚学长都认不得了,我只好送你回家,难道因为这件事,龚学长生气了?话又说回来……”偏偏江左晗那壶不提开那壶:“你那个龚学长平时这么紧张你,这两天病情严重,怎么没见他来送你?”
他说话阴阳怪气地,更是戳中了叶之瑜的痛处。
惹得叶之瑜终于忍不住,抬眸狠狠瞪了江左晗一眼:“关你什么事。”
凶狠的目光仿佛兴奋剂。
江左晗逐渐扩大笑容,悠悠道:“龚学长也怕死啊?”
“还是,你们已经分手了?”
叶之瑜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和无措。
江左晗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火焰,在炙烤着他。
是啊,他和龚学长分手了。
连一次约会都没有过,手没牵,吻也没来得及接,就被江左晗搅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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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之瑜暗恋龚学长整整两年。
甚至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龚学长的样子,是在大学的开学典礼上。
奶白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洒在开学典礼站在演讲台上高大清俊的少年上,自信和阳光一下子吸引住了叶之瑜的全部目光。
后来得知龚学长是篮球社的社长,叶之瑜也加入了篮球社。
他身高矮,不占优势,体力差,拼耐力比不过同龄人。
打篮球不是他的优势,但可以让他经常见到龚学长,所以叶之瑜每天都很开心,他偷偷给龚学长递水,默默记下他的爱好,付出了诸多努力,一步一步让龚学长一看到自己、喜欢自己。
龚学长是一个很好的人。
请客吃饭前,会提前征询每个人的意见。
也会敏锐的感应到大家的情绪,然后安慰。
可那次庆祝会后,再见到龚学长,他态度淡漠,眼底里的讥讽尽显:“叶之瑜,你很喜欢玩弄别人感情吗?不要再给我送水了,也不用再给我买早餐了,我嫌脏。”
叶之瑜愣住了。
委屈和羞耻宛如黑压压的乌云,积压在心头。
他心虚了,想起某段难以启齿的回忆。
那段视频……龚学长也看到了吧?
叶之瑜想问,但没有问出口。
问了又如何?
再被喜欢的人羞辱一遍吗?
叶之瑜的嘴唇张了又合,眼睁睁地看着暗恋两年,费尽心思追来的男朋友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抹黑点。
他想起了庆祝会。
庆祝会前,他还没有很讨厌江左晗。
一开始,叶之瑜教弟弟江佑晨,后来也教哥哥江左晗。
江左晗虽然只比他小一岁,实际上,算他的学生。
那天庆祝会,是为了祝贺江左晗顺利高中毕业,超常发挥考进了一所一本大学举办的。参加聚会的人,除了学校里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剩下的都是跟他差不多处境的富二代、二世祖。
这群人父辈有钱有权,能保他们一辈子吃喝不愁,安逸享乐,但不学无术、自甘堕落也使得他们基本跟继承家业无缘了。
原先江爸爸想把江左晗送出国,等办妥了所有手续,他突然不愿意了,坚持留在国内高考,还破天荒地考上了一本。
震惊江爸爸的同时,也震撼到了这群平时一起混吃等死的小团体。
他们说,那必须给晗哥庆祝啊。
庆祝会的日期,恰好撞上了龚学长的生日会。
原本江左晗邀请叶之瑜,他打算拒绝的。
可江左晗支着下巴,略带委屈地说道:“要不是叶老师补课,我怎么考得上大学?叶老师,你不去同学们都不敢去了。”
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巴巴的小狗。
叶之瑜耳根子软。
没纠缠几下便答应了,他跟龚学长约好了晚上十二点前会赶来生日会,一起吹蜡烛的,可真正到了晚上十二点,叶之瑜已经喝醉了。
庆祝会上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他在大庭广众下坐进江左晗怀里,被扣着后脑勺,撬开了双唇。
纤细的脖颈向后弯出漂亮的弧度。
二世祖们在一旁起哄。
江左晗把手机扔了过去:“录下来,回去之后我要好好欣赏。”
第二天早上,江左晗就把这段视频发给他了。
他说,叶老师,你把我的嘴都亲肿了,你要对我负责。
2. 第二章
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龚学长。
刚确认关系的时候,龚学长送给他一只线条小狗手机链。
江左晗问他哪来的。
叶之瑜没有防备,羞涩地告诉他了。
后来线条小狗在某一次家教后莫名其妙失踪了。
从前叶之瑜不懂,当自己不小心弄丢的。
现在想起来,里面应该有江左晗的手笔。
江左晗天生什么都有。
对于没得到过的,就会抱有一种“我也要”的占有欲。
所以会在知道他跟龚学长已经确认关系的情况下,亲吻他。
拍下视频戏谑他。
让二世祖朋友们喊他嫂子。
龚学长会这么失望,一定看到那段视频了。
视频里的他,目光迷离,耳垂晕染着淡淡的绯红,怔怔地窝在江左晗怀里,不像被强迫的。
所以叶之瑜愧疚、自责。
他气江左晗,更气自己不堪。
他再也不要喝酒了。
……
江左晗这人很奇怪。
有时候叶之瑜生气了,他反而高兴。
为了不再让他胡言乱语,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叶之瑜选择闭嘴。
然而明晃晃的视线犹如蛇蝎般,有种粘稠的灼烧感,放肆地在周身游荡着。
叶之瑜坐立不安。
就在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江佑晨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了。
“叶老师早上好……”叶之瑜讲课有趣,人也温柔,长得还漂亮,江佑晨蛮喜欢这个老师的,就捧着许许多多的零食,放到他手上:“给你次。”
“谢谢。”叶之瑜松了一口气,揉揉江佑晨脑袋:“最近学习怎么样?有没有没听懂的?”
“有。”江佑晨拉着他的袖子:“不过我都整理好了,专门等叶老师来了问。”
说罢,便冲他露出一抹乖巧、等夸奖的笑容。
江佑晨小学三年级,今年十岁,脸颊上还长着奶膘,软萌又可爱。
江夫人把他教育得很好。
江佑晨不仅嘴甜,还十分懂礼貌。
也不怪江爸爸喜欢江佑晨,不喜欢江左晗。
叶之瑜想,如果他是江爸爸,也喜欢这样的。
给江佑晨讲解过一遍错题后,便开始上初中的课程。
倒不是江夫人对自己孩子期待值有多高,只是学校里同学之间过于内卷,学钢琴、学游泳已经属于兴趣班了,据江夫人说,班上将近一半的学生都已经学到了初中课程,江佑晨自己感觉到了危急,才想紧跟步伐的。
说到底,再怎么乖巧懂事,也只是个孩子。
连续上了一个小时,江佑晨打起了哈欠。
叶之瑜摸摸他的脑袋,刚想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就听到江佑晨揉了揉眼睛,奶呼呼地说道:“嫂嫂,我有点困了。”
叶之瑜先听到他困了,又听到了“嫂嫂”。
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后,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可思议地,他重新确认了一遍:“……晨晨,你叫我什么?”
“嫂嫂啊。”聊起八卦,江佑晨也不揉眼睛了,神神秘秘地说道:“我看到了噢。”
他看到什么了?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难道江左晗给他的弟弟也看了视频?
叶之瑜面白如纸。
他心“砰砰”地跳,慌乱地几乎蹦出了胸口。
不过下一秒,江佑晨说:“你喝醉了,哥哥一直在照顾你。”
喝醉酒的第二天,他确实是在江家醒的。
清醒后,叶之瑜头痛欲裂,身上原先的衣服也被调换了。
江左晗说他喝醉之后呆呆傻傻,动作迟钝木讷,把红酒碰翻洒身上了都无知无觉的,不过这件衣服已经被保姆洗好打包还回来了。
叶之瑜喝断片之后没什么记忆了。
可能是江左晗在大庭广众之下戏弄他的补偿心理吧。
至少没把他直接扔在街头。
“那天老师身体不太舒服……”叶之瑜酝酿着措辞,他对江左晗有情绪这件事,不想被看出来,因为很难解释,也难以启齿:“你看,要是晨晨的同学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也会站出来帮忙?”
谁知江佑晨摇摇小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告诉老师,请老师帮忙,但不会把他抱进浴室脱光光,哥哥说,这种事情只能对未来老婆做。”
叶之瑜的头“嗡”地一下炸开了。
他只知道江左晗帮他换了身衣服,却不知道还帮他洗澡了。
江家的浴室,没有淋浴,只有浴缸。
2米5的圆形嵌入式按摩大浴缸。
江左晗是怎么在浴缸里,帮他洗澡的?
……
之后的一个小时,叶之瑜保持着神情恍惚的状态。
他想赶快逃跑,却又不敢离开江佑晨的卧室,去面对江左晗。
直到江夫人削了苹果送进来,叶之瑜深吸一口气:“今天就上到这里,我该回去了。”
江佑晨冲他挥挥小肉手:“嫂嫂再见。”
叶之瑜面色一白,想阻止,让江佑晨不要再说了。
又碍于江夫人在场,只得紧张地攥紧手心。
江夫人也是一愣:“你叫叶老师什么?”
江佑晨捂住嘴,用一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口吻说:“和叶老师的秘密,不能告诉妈妈。”
好在江夫人没有多追究,只是点点他的脑袋,警告道:“小孩子要讲礼貌,不能给老师乱起绰号,知道吗?”
江佑晨疯狂点头,对着叶之瑜,露出狡黠的笑容。
叶之瑜在他身上看到了江左晗的影子。
是他想错了。
兄弟俩一样,都是恶魔。
一只小恶魔,一只大恶魔。
他心情沉重地整理着背包。
走神的空隙,江夫人道:“阿晗,你送送叶老师吧。”
叶之瑜愣了愣。
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江左晗。
“不用了……”叶之瑜很勉强地牵动着嘴角。
江夫人体贴地说道:“叶老师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我看您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有人陪着聊聊天,抒发一下情绪,说不定会好一点。”
江夫人说的没错。
如果那个人不是他郁结于心的罪魁祸首的话。
但江左晗已经披上了外套。
自然而然的态度,让他再拒接下去,就有点怪了。
……
小区里还有几栋楼在排队做检测。
听说唾沫也会感染。
出门在外,是一定要戴口罩的。
江左晗走前面。
他个子很高,腿也长,至少一米八五,背影挺拔。
黑色的冲锋衣一半压在肩头,一半滑在臂膀上,散发着肆意不羁的痞气。
落日的晚霞倾洒下来,照在他左耳的银色耳钉上,熠熠生辉。
“叶老师。”感觉到身后叶之瑜正越走越慢,离他越来越远,江左晗悠悠道:“我后妈让我为你排解下心事。”
叶之瑜道:“那你把手机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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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视频,叶之瑜一直想删掉。
江左晗真把手机给他了。
叶之瑜警惕地看着他:“密码。”
江左晗刷脸打开了。
叶之瑜惊讶于他的爽快,但也顾不上这么多。
找了片树荫,在夕阳下,匆匆点开了他的相册。
打开相册的霎那,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几乎同时,叶之瑜仿佛在平地踏空,宛如一下跌入了谷底。
他浑身僵硬,犹如木头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夕阳映出他的脸颊是绯红的。
江左晗的手机里,几乎全是他的照片。
有笑着的,有生气的,有戴上围裙在厨房做饭的,甚至有趴在书桌上睡着的,一张一张,全是处在不同状态中的叶之瑜。
“你拍我这么多照片干什么?!”叶之瑜蓦然觉得自己拿了块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握在手里会灼伤皮肤。
“觉得可爱就拍了。”
江左晗欺身上前,一副绅士地、替他遮挡阳光的模样。
实际他的影子也跟着主人,一起缓缓叠在了叶之瑜的影子上,他很享受:“叶老师不觉得自己很可爱吗?”
一个男人,会莫名其妙地、觉得另一个男人可爱吗?
叶之瑜头皮发麻。
庆祝会以后,江左晗就变了。
攻击性极强,也不再对他藏着掖着了。
明明之前,他是异性恋,喜欢女人。
叶之瑜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性格温和,脾气好。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江左晗会对自己起龌龊的心思。
快速删除照片和视频,叶之瑜把“烫手山芋”还给江左晗。
却听男人漫不经心地说:“我都存进网盘了。”
叶之瑜气急败坏道:“你玩我——”
江左晗微笑:“我只想让你开心一点。”
想要他开心,就把存进网盘里的东西也删掉。
叶之瑜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他知道他不会做。
就算做了,说不定还有别的储存方式,没完没了。
叶之瑜没好气地推开他,提了提口罩。
第一下没提好,便又提了一下。
口袋里的手机频繁震动着。
叶之瑜背过身,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是医院里的护工发来的消息。
——母亲恢复得不错,精神也好,午饭全吃完了。
他松了口气。
这些年,母亲一直深受偏头痛的困扰,去年年底体检,她才知道自己颈椎处长了一颗肿瘤,医生说,幸好发现得及时,万一破裂了,再送医院就晚了,现在必须马上开刀。
然而开刀是有风险的。
颈椎的神经密集,那颗肿瘤生长的位置刁钻,可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手术失败,一旦失败,母亲将会变成植物人。
一时间,叶之瑜陷入了两难。
那时候,多亏了龚学长。
他是医药专业的,正在实习阶段。
实习的公司是制药企业,跟各大医院都有合作。
龚学长到处托关系,终于找来了三甲医院最知名的肿瘤科主任医师帮忙开刀,普通预约是根本挂不上号的,但他有时候会在专门接待贵宾的私人医院看诊,但接待贵宾的医院是有门槛的,龚学长就是帮他解决了“门槛”,才让他顺利挂上号,做上手术的。
龚学长对他这样好……
可他都做了什么?
叶之瑜胸口微微发酸。
3. 第三章
江左晗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恭喜咱妈,手术顺利。”
“……”
谁是谁妈妈?
叶之瑜一只耳朵烧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被调戏了,后悔没装防窥膜,生气地说道:“做人要有边界感。”
“妈妈的主刀医生可是我找的。”
江左晗声音轻飘飘的,却宛如一把重锤砸进了叶之瑜的胸口:“我连问一问都不行?”
“谁说的……”叶之瑜反驳:“明明是龚学长……”
“哦?是龚学长告诉你,他请到了全医生?”他看到江左晗的眸光微冷,带着豪不掩盖的嘲弄与不屑:“啧……以龚泽霖的能力,能让三甲医院知名的肿瘤主任医师亲自操刀?恐怕连面都见不到吧。”
好像每次提及龚学长,江左晗都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鄙夷。
跟拿了他家钱似的。
“不知道。”叶之瑜瞪他:“反正他比你可信。”
“噢。”江左晗悠悠道:“全医生是我外婆,开刀的那家私立医院,是我亲妈家的产业,当初我妈和我爸结婚,属于家族联谊资产重组,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网上搜一下这家医院的股东,里面有没有我爸的名字。”
他说得言辞凿凿。
叶之瑜垂下眼帘,一时间不知如何辩解。
细想起来,龚学长家庭普通,毕业踏上社会全靠自己。
当初叶之瑜麻烦他,只是病急乱投医,抱着侥幸心理,没有真盼望能帮上忙,谁知道竟然成了。
现在江左晗却说龚学长骗人。
可没有帮忙,龚学长怎么会收他的谢礼?
三千块的红包。
对于叶之瑜来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我会查的。”叶之瑜喃喃道:“回去就搜。”
江左晗没再逼他。
空气里带着阵阵桂花香。
他似乎心情不错,呼吸的每一口都感觉心旷神怡。
叶之瑜却心事重重的。
连小区大堂发生了骚乱,都没第一时间注意到。
高档小区有陌生人进出是需要通过户主同意的。
像叶之瑜这种在江家当家庭教师好几年,已经跟物业混熟了不需要,但外卖员,快递员这些,保安都得重点检查。
大堂里一向喧闹。
可像今天这般嘈杂喧哗,却是第一次。
叶之瑜寻了一名看热闹的退休大妈问道:“阿姨,那边怎么了?什么情况?”
“诶呀,小伙子,完咯。”大妈全副武装,眼睛上戴着护目镜,脸上戴着口罩,两只手穿着消毒手套:“刚来了个送外卖的,进来时检测还好好的,结果送完几家要出去了,又一检测啊,两条杠阳性!”
话一出口,叶之瑜和江左晗皆变了脸色。
大妈叹气:“这小伙子也真是不当心,我们小区不是大吗?保安又不让他们把电瓶车开进去,你说一天到晚的,戴个口罩跑来跑去也没办法呼吸啊……就图舒服拿下来了,结果不仅自己被感染,送的那几户人家也要被纳入重点检查对象了……”
叶之瑜恍惚了一霎:“那……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先封锁呗。”大妈耸耸肩:“等四十八小时,确定小区里没第二个感染者了,才能解封。”
叶之瑜急了:“可我不住在这里,如果封锁小区,我住哪呢?”
“那就不知道了。”大妈指了指大堂前台,已经被跟叶之瑜有着相同情况的人围住了:“你去问问他们。”
叶之瑜去问,被告知小区已经只进不出了。
快递员和外卖员最危险,需要集中检测,物业只好把自己的办公室分割出来一部分,让他们暂时住下,像叶之瑜这类的,前台为难地说道:“您可以优先考虑住在雇主家里……”
叶之瑜脸都白了,又一次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他不该为了八百块钱,铤而走险的。
“没问题。”江左晗耸耸肩,表现得极为淡定:“反正一年前,叶老师也在我家住过。”
说罢,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已经熟门熟路了吧。”
叶之瑜僵在原地。
确实,一年半前,他也是住在江家的。
因为疫病不是第一次暴发。
首次暴发的时间,是在一年半前。
……
两年前,叶之瑜参加完高考,想攒点生活费。
他成绩优越,被名校录取,有这样的头衔,要当家庭教师还挺容易的。
这份工作是邻居李大婶介绍的,觉得他踏实,性格听话懂事。
自己做工的女主人,恰巧要一名家庭教师。
江家两个孩子。
大儿子江左晗,高二,小儿子江佑晨,小学一年级。
江左晗身份微妙,是江爸爸前妻的儿子。
听说当年不管结婚还是离婚,江爸爸和前妻都没有产生过感情,一直淡淡的,没有爱也没有恨,从小到大,江左晗都是被保姆带着养大的,有的保姆对他好但心贪,偷了家里的首饰和包,被赶了出来,有的保姆拿着江家的钱,却看不上他,人前勤劳踏实,人后态度及不耐烦,长大一点后,江左晗就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逼迫保姆辞职。
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江左晗还是那个江左晗。
明明已经八岁了,跟父母相处的时间,总共不超过一年。
不过有钱人没感情归没感情,却很讲究血脉。
离婚的时候,双方都想争夺抚养权。
最终以江左晗的爸爸在江左晗一个月大时,为他换过一次纸尿裤,又恰巧记录了下,能够提供“证据”获得胜利,而江左晗的妈妈因一次没有,连生日都不记得了,还协同男友一起开庭而失败。
父母离婚后,江左晗开始堕落。
能上高中,全是江爸爸花了大价钱买的私立名额,江左晗本人不是抽烟喝酒泡吧,就是旷课逃学怼老师,处分上一个刚撤,下一个紧紧跟上,永远在退学边缘徘徊,江妈妈不再是原先的江妈妈,而江爸爸,也在偶尔想尽一些父亲职责的时候找不到他。
不问不知道,一问……
不是在酒吧就是在夜店。
江左晗灯红酒绿的糜烂生活没把江爸爸气死,一会大骂逆子,一会怒骂孽障。
反正失望透顶了。
大号练废了,江爸爸不愿意让小儿子也重蹈覆辙。
叶之瑜考上的是师范大学,又是名校。
加上长相清秀斯文,特别有读书气,夫妻俩十分满意。
李大婶告诫他,不要去招惹江左晗,离他远一点。
以前江夫人也请过大学生当家庭教师。
碰上女生,莫名其妙就跟江左晗好上了。
要是遇到男的,不到三次就会自己提出辞职。
李大婶在江家打了八年工,除了对江家情况了如指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审时度势——不该惹的人别惹。
“江夫人还是大方的。”李大婶悄悄跟叶之瑜说:“你好好做下去,逢年过节红包少不了,还有他们家供应商送过来的购物卡,礼盒,夫人和先生都会分我们一点,你说,别的家庭教师哪里有这样的福利?”
叶之瑜觉得李大婶说得对。
遇到江左晗绕着走就行。
决定好了以后,每次家教,见到江左晗,叶之瑜都选择不跟他对视。
不接触,就不会有矛盾。
叶之瑜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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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天,一大清早,他看到江左晗歪着身子仰在沙发上,一副松散慵懒模样,衣衫半开,修长的指尖把玩着打火机,目光隐晦暗沉,吞云吐雾。
晨光下,他吐出烟圈。
薄纱般的雾在客厅中蔓延开来。
……呛人。
叶之瑜讨厌烟味。
更讨厌室内抽烟的人。
他爸爸以前就爱抽烟,但为了他,会专门跑到室外抽。
可那又怎样?四十七岁就得了肺癌。
花了大笔的钱买靶向药治,最后没救活,还是死了。
叶之瑜没忍住,皱起了鼻子。
江左晗从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掀起眼皮,打量了一会叶之瑜,嗤笑道:“受不了就滚。”
狂妄傲慢的语气,很凶,也让人望而生畏。
叶之瑜想了想。
辅导江佑晨数学,一个小时六百块。
没必要跟六百块过不去。
就真一句话没辩驳,捂住鼻子往楼梯上跑。
偏偏江左晗不肯放过他,他腿长,几乎顷刻间挡在了叶之瑜面前,然后恶劣地朝他吹了一口气,浓烈的烟味呛得叶之瑜咳嗽了好几下,江左晗好像被愉悦到了,居高临下地命令:“我饿了,去给我烧饭。”
叶之瑜总算知道为什么前几任家庭教师会做不下去了。
谁会把一个高才生当佣人使唤。
这是在践踏尊严。
江妈妈仿佛预见了事态发展。
听李大婶说,明明上一任老师课时费才四百。
多出来的两百,算精神损失费了。
叶之瑜的爸爸死后,家里就挺缺钱的。
她妈妈是家庭主妇,没有收入来源,也没买医保,加上身体不好,一劳累就会头痛,护工、陪诊、上门做饭都尝试过,都以大病一场告终。
现在只能待在家里,做一些手工,卖出去赚钱。
做饭……他会的。
叶之瑜后退一步,默默去厨房捣鼓。
爸爸得癌症后,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叶之瑜就自己给自己做饭吃,吃完饭打扫卫生,家务全做完了再写作业。
他很会照顾自己的。
换成普通男大学生,估计只会煮方便面。
江家某些厨房用品比较先进,叶之瑜想用,还得研究一会。
他没注意到江左晗的目光。
一双墨色深邃的双眸正盯着他的背影看。
这个新家庭教师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平时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现在他故意找茬,这人又换成一副乖巧听话的顺从模样。
让他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扭捏感。
叶之瑜煮了一碗青菜面,上面放了一只荷包蛋。
“这么清淡?”江左晗山珍海味吃多了,哪看得上这个,兴致缺缺地拿筷子捣了两下,嘲弄道:“没下/毒吧?”
“我看你另一只手一直放在肚子上,猜测你的胃是不是不太舒服……”
见对方没反应,叶之瑜犹豫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所以下了清汤面,面条养胃,胃病发作的时候,最适合吃了。”
江左晗嘲弄的表情逐渐挂不住了。
心脏仿佛被一丝电流击中,连神经末梢都在颤动。
抿着唇,垂下眼帘。
他今天心情很差。
因为一大早就胃疼,五脏六肺在灼烧,像针扎一样刺痛。
竟然被看出来了。
还在他冷嘲热讽后,做这样一碗面,说这样一番话。
江左晗沉默半晌。
捧着青菜面,一口一口吃完了。
换做以前,他最不爱吃的,就是清淡的食物。
4. 第四章
第一次被刁难后,叶之瑜一度以为自己做不久了。
今天让他做饭,明天就会要他跪着捡钱。
叶之瑜是脾气好,但并非毫无底线,总有受不了的时候。
等到了那时候,就该辞职了。
然而自那之后,江左晗没再为难他。
李大婶听了描述,也觉得奇怪:“大少爷吃东西很苛刻的,而且他从来不吃早饭,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关系。”叶之瑜很会自我安慰:“江太太偷偷给我塞了红包。”
李大婶心下了然:“现在小年轻心气高傲,受不了委屈,她怕你撂挑子不干了……我听太太说,这次考试小少爷进步明显,她对你十分满意。”
江太太不是江左晗的生母,管不了他。
为了留住家庭教师,只能在别的方面补偿。
其实叶之瑜没想过轻易离职。
江家的人都蛮好的。
江太太热情开朗,江爸爸沉默寡言,但不会为难人,江佑晨可爱懂事。
除了江左晗。
但一个江左晗,忍一忍就忍一忍。
总之,瑕不掩瑜。
时间一天一天过着。
直到变数降临。
在叶之瑜在江家当家教的第七个月,致人死亡的传染病正悄悄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到了春节前后,首次进入爆发期。
全球死亡无数,病毒犹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大家毫无准备,各大医院接诊了感染者,却反被传染,无数医生护士死于病毒,后来医院瘫痪,机场、火车站停运,一时间全部陷入混乱。
那几天叶之瑜正好有空,天天给江佑晨补习。
江爸爸在国外谈生意,江夫人陪着一起去了,现在被困在国外回不来了。
而李大婶,也被困在了老家。
所以江家除了他,只剩江佑晨和江左晗。
病毒爆发后,江夫人给叶之瑜打了个电话。
李大婶不在,他们一时半会又回不来,家里的两个儿子,是否能否帮忙照看一下。
江爸爸的父母已经病逝,江夫人家里的老人倒还健在。
但他们惧江左晗。
从前帮女儿带外孙留下的心里阴影,如今说什么也不肯去江家了。
江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叶之瑜这孩子最合适。
勤劳踏实,晨晨喜欢,至于阿晗……好像也不排斥。
叶之瑜却有些为难。
快过年了,留在江家,妈妈怎么办?
江夫人立即表示,钱不是问题,一切费用由他们承担,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妈妈接到江家过年,
“叶老师,你看啊……天寒地冻的,我们家还能开地暖。”江夫人循循善诱:“厨具被子应有尽有,独立影院随便看,叶老师你是知道的,晨晨是特别懂事一孩子,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故意避开了江左晗。
江夫人继续道:“回国后,给你涨课时费。”
叶之瑜妥协了:“……行吧。”
江夫人出国前,还刚给他发了五千块奖金。
吃人家的手短,拿人家的手软,他不好意思拒绝。
电话里,江夫人也松了一口气。
她带孩子太累了,才想放松一下。
结果一出国回不去了,真是倒霉。
现在晨晨有人帮忙看着,她可以安心一些。
叶之瑜打包了换洗衣物,跟妈妈一起住进了江家。
再往前推个二十年,叶妈妈也算个美人,叶爸爸在时,赚不到几个钱,但十分宠老婆,会花一个月的工资,给叶妈妈买裙子,请她吃大餐,这也导致了家里存不到什么钱,叶爸爸死后,叶妈妈苍老了许多。
叶妈妈翻出了十年前老公给她买的正装,小心翼翼地问:“瑜瑜,妈妈这样穿,不会给你丢脸吧?”
“怎么会?”叶之瑜知道她有点社恐,不然也不会二十多年待在家里不愿出门上班,安慰道:“雇主家里没有其他人,就两个孩子,他们不会嘲笑你的。”
“噢噢……”叶妈妈点了点头,接着又犹豫道:“你上次不还抱怨,他们家的大儿子不好相处吗?”
“放心吧。”叶之瑜合上行李箱:“他夜不归宿的,只要小区不封,江左晗就不会待在家里,我们不用天天面对他的。”
闻言,叶妈妈安心地笑了。
江家在郊区有一栋老宅,市区也买了别墅,可惜为了方便孩子上课,就近买了套学区房,三百平方,有阁楼,平时补课,就去阁楼上补。
叶之瑜和妈妈把阁楼整理出来,放上自己的日常用品。
本来阁楼就大,有床有沙发,书柜旁摆着一架复古的钢琴和一盆盆垂丝茉莉,一看便是江夫人精心装饰过的。
整理完房间,黄昏形成一道残霞,已经傍晚了。
刚巧,叶妈妈买菜归来。
“妈,菜市场不安全。”叶之瑜取出一半清洗,再把剩下的放进冰箱里:“你别总出门,网上买多好。”
“那怎么行呀?”叶妈妈摘下口罩,柳眉一竖:“网上价格贵,东西我也看不到,怎么知道他会不会以次充好?”
叶之瑜解释:“菜不好可以找客服换的。”
“妈习惯了,改不过来。”叶妈妈提起蓝色塑料袋晃了晃:“喏,瑜瑜最爱吃的河虾,才四十块一斤,妈妈跑了三个菜市场才挑到的河虾,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你网上买,能买到吗?”
叶之瑜脸一烧,低声道:“这不是在自己家,你怎么尽买我爱吃的?”
“诶呀。”叶妈妈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一激动给忘了,你快去问问,那两个小孩喜欢吃什么?”
江佑晨在楼上看动画片。
叶之瑜敲开房门,揉揉他的脑袋:“饿了吗?”
小孩垂帘了一眼自己瘪瘪的肚皮:“嗯……”
“想吃什么?”
“排骨、鸡翅膀,鱼汤……”
都是些家常菜,对他和妈妈来说不难。
叶之瑜心理负担没那么大了,又象征性地问道:“你哥呢?”
“哥哥喜欢西餐。”江佑晨想了想:“牛排意面之类的。”
“他今天不回来吧?”
江左晗生活状态一向混乱,浑浑噩噩。
常常夜不归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又什么时候回家,只要酒吧还开着,就彻夜狂欢。
叶之瑜下意识认为他不会安分地待在家里。
“啊……哥哥就已经回来了,只不过……”
江佑晨眨了眨眼睛:“一直没有出过卧室。”
叶之瑜一愣:“是吗?”
“恩……”江佑晨点点头,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努力回忆道:“前天凌晨回来的,我跟哥哥打招呼,哥哥都没理我。”
现在是傍晚五点。
前天凌晨到傍晚五点,少说二十多个小时。
竟然一步都没踏出过卧室吗?
叶之瑜心中渐渐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晨晨,有你哥的房间钥匙吗?”
江左晗的卧室一片黑暗,打开门后,才有一丝光亮照进来,他不开窗户,地暖也一直开着,空气沉闷,床上,薄被下露出一簇银发。
“江左晗?”
将杯子掀开一角,叶之瑜看见他苍白且病态的脸孔,额角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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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渗湿了刚刚挑染过的银发,眉心似有万般痛楚般紧蹙。
往常见他都是一副乖张不羁的模样,第一次见到虚弱成这样:“你身体不舒服?”
江左晗遮住眼睛,没理他:“关灯。”
叶妈妈有偏头痛。
偏头痛的时候惧光,不允许卧室里有一点亮光:“是头疼了吗?”
他碰了碰江左晗的额头,不正常的滚烫。
“体温计在哪里?”叶之瑜问道。
“少管老子。”江左晗拍开他的手,声音沙哑虚弱,听上去凶,其实没什么力气。
他只想安静地躺着。
但耳边又不断传来絮絮叨叨的盘问,搞得头都快炸了。
江左晗很烦躁。
叶之瑜只好问江佑晨:“你知道吗?”
江佑晨想了想:“妈妈房间里有。”
叶之瑜把体温枪放进江左晗耳朵里,三十九度八。
……再烧下去,离火化的程度不远了。
要不要送医院?
可现在的医院很危险,很容易遇到感染上传染病的病人。
而且……现在暴发的传染病症状之一,就是持续不断的高烧。
一天两天三天,逐渐摧毁免疫系统。
然后,蔓延到脑子,损坏神经,变得疯疯癫癫,直到死亡。
叶之瑜戴上口罩,又给江佑晨拿了一个。
江佑晨神情紧张:“哥哥……是被传染了吗?”
“不一定。”叶之瑜对他笑笑:“病毒在B市暴发,我们作为邻市,只是接收了一些病人,昨天早上我市发布的病例,只有几十个而已。”
“可是……”江佑晨垂下脑袋:“今天的病例,已经上涨到一百多人了……”
叶之瑜:“……”
江佑晨呆呆道:“叶老师,笑不出来可以不笑的。”
“先吃粒退烧药吧。”叶之瑜叹了口气,问江左晗:“你起得来吗?”
回应他的是几声沉闷的咳嗽。
他看到江左晗双眼紧闭,被虚汗渗湿的额发黏在一起,异常红润的嘴唇微微张了张,说了什么很轻但听不清。
现在这种情况,再怎么凶,也变成了纸老虎。
叶之瑜陷入两难。
如果江左晗的高烧因为被感染,他和他妈妈继续待在这里,恐怕逃不掉。
可他走了,以江左晗现在的情况,不是被烧死,就是被饿死。
他不喜欢江左晗。
可也没办法见死不救……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发了一会呆,等回过神,已经站在妈妈身后了。
厨房里,叶妈妈忙忙碌碌,她安静的听完发生的一切,竟然一点都不慌张、害怕,而是淡定地将蛋打碎、搅拌,倒入锅中:“瑜瑜,你跟他接触的时候,没戴口罩吧?”
叶之瑜愣了愣。
“说不定只是普通的流感呢?”叶妈妈柔声道:“你看,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担心了,你小时候一得流感不也浑身痛、站不起来吗?后来吃了感冒药,休息几天就恢复了,我们收了雇主的钱,总不能一遇上事就卷铺盖走人吧?至少先观察一下。”
妈妈一向如此。
温柔坚定,又生性乐观。
当年爸爸诊断出肺癌,她也没有过多焦虑,而是想着如何救治。
医生说没救了。
她四处求医,最后靠靶向药让爸爸多活了一年。
叶之瑜倒出一些生米。
叶妈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饭已经烧好了。”
“煮点粥。”淘完米,叶之瑜按下电饭煲的开关:“他吃不下饭,总不能白白饿死。”
5. 第五章
叶之瑜把粥端进来,看见自己之前放在桌上的感冒药片和水杯,纹丝未动:“把药吃了就舒服了。”
“你怎么还不走。”江左晗翻了个身,拿背对着他:“不怕被感染?”
“现在戴口罩了。”叶之瑜道:“之前没戴口罩,会不会感染只能听天由命。”
说罢,把药片和水杯递到江左晗嘴边。
这家伙终于动了。
“咳咳咳——”江左晗撇开脸:“什么味道?”
“消毒/药水。”喂药前,叶之瑜已经做完了消杀,江左晗整张脸蒙在被子里,一时半会没闻到:“杀菌的。”
说完,又轻轻顺了顺他的背。
太刺鼻了。
江左晗绿着脸:“开窗。”
叶之瑜坚持:“先吃药。”
江左晗一口吞下药片,不耐烦道:“去开窗。”
窗户在沙发的正上方,叶之瑜身体前倾,跪在了沙发上。
他穿了条海蓝色的长裤,由于开着地暖的缘故,裤脚是卷起来的,一直卷到膝盖,露出笔直细白的小腿和线条优美的脚踝。
裤子不合身。
tun部有些撑了,浅浅勒出了形状,小小的,圆润饱满。
皮肤白得发光。
男的能白成这样?
江左晗回想了一下跟自己一起逛酒吧的兄弟,都没有这样的。
给窗开上一条小缝,叶之瑜走回来:“把粥喝了。”
江左晗闭上眼睛:“没力气。”
叶之瑜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朝碗里舀了一勺,吹了吹,等看上去不烫了,再递过去:“只张嘴都不行?”
没反应过来,勺子往上一倾,江左晗下意识把粥咽了下去。
他眉心直跳。
这家庭教师怎么回事?不怕他就算了,还乘人之危:“你敢对老子霸王硬上弓??”
“是啊。”人一旦虚弱就没了气势,难得叶之瑜处于高位,自然想把先前受的气还回去,故意膈应他:“还有更硬的,要不要尝试?”
果然,江左晗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嫌恶道:“男同吗你。”
叶之瑜还真是男同,天生的。
不过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况且,男同不轻易招惹直男,这是铁纪。
省得自讨没趣。
自他来到江家半年,江左晗谈过的女朋友,他知道的就有五六个,纯纯一直男。
“放心。”叶之瑜回道:“就算我是男同,也不会饥不择食,喝粥吧。”
“……”
从小到大,江左晗没被喂过东西,有些别扭。
至于哪里别扭,又说不上来。
叶之瑜手里的粥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他没什么胃口,可真正滚进喉咙的那一刻,又突然想多喝两口,没一会,碗见底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进食了,昏沉的大脑在摄入能量后变得清晰起来。
卧室里没有其他人。
能看到的,只有眼前在日光灯包裹下,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少年。
纤细白皙的脖颈,深褐色的头发,耳垂晕染着浅浅的粉色,穿着宽大的衬衣和不合身的长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跟他的发质一样柔软。
从前江左晗就觉得,他后妈给弟弟请的新家庭教师,长得还蛮顺眼的。
是那种,一看到,心情就会莫名变得平静的顺眼。
“你有女朋友吧?经常照顾人?”江左晗无法想象怎么有人能天生拥有这种特质:“这么熟练。”
“没。”叶之瑜特别想回答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又怕吓到他,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小时候,妈妈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他突然想起江左晗是离异家庭,自己的话可能有歧义,便补充道:“我在学她而已。”
“也对。”江左晗嗤笑:“双休日都在赚补课费,怎么找得到女朋友。”
“……”叶之瑜不想聊天了,加快了喂粥的速度:“快点吃掉。”
等碗底渐空,叶之瑜迫不及待地离开,身后传来意犹未尽的声音:“等等。”
像小孩子讨要喜欢的玩具一样,非常任性:“我还要。”
叶之瑜没办法,又盛了一碗给他。
江左晗上瘾了,偏要他继续喂。
对江左晗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只知道生病了就躺着,实在饿得受不了,让保姆烧点东西将就着吃,一直以来都这么过来的,可叶之瑜不一样,会探他的额头,关心他的温度,默默给他贴上冰宝贴,还会注意他有没有好好吃药,甚至喂到嘴边。
这种感觉不差。
所以,他很快提出了新要求:“等我睡着你才能走。”
叶之瑜抿了抿唇,有点不情愿,正酝酿理由,又听江左晗理所当然地说:“要不然有事不方便叫你。”
……感情真把他当保姆了。
叶之瑜从江佑晨的玩具箱里找一个口哨,随便冲洗了一下挂到江左晗脖子上:“那就吹口哨吧,我听到声音,就会过来找你的。”
江左晗垂帘看了看口哨。
黄色的,印着唐老鸭的图案,真丑。
“少糊弄老子。”江左晗皱着眉狂扯口哨带子。
“别。”叶之瑜赶忙阻止:“你喉咙不是还疼吗?一会我要出去帮你削梨,要是突然不舒服,用口哨喊我更方便一点。”
这招挺管用。
江左晗“啧”了一声,没再挣扎了。
——但是整个生病期间,客厅、卧室时不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口哨声,等叶之瑜急匆匆过去了,发现也没什么大事,不是“头疼、喉咙疼、睡不着”,就是“无聊、没胃口、吃不下”,把叶之瑜忙坏了,忍不住抱怨:“真难伺候。”
“瑜瑜,别这么说。”马上过春节了,叶妈妈高高兴兴地研究菜谱:“人生了病,难免脆弱,我第一眼看他,就知道这孩子的性格比较缺爱,这样闹,八成想让你陪一会,你就去陪他一会吧。”
“妈——”叶之瑜气得直翻白眼:“他把你儿子当保姆,你还帮他说话。”
这段时间,妈妈乐在其中。
不过也正常,爸爸死后,他便上了大学。
一个星期才回来两天,自己又不愿意主动出门社交,常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即使叶之瑜回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热闹。
江左晗咳嗽未完全好透,但高烧三天就退了。
脑子没坏,也证明只是得了个普通流感。
叶之瑜松了口气,庆幸他和妈妈安全了以外,新闻上也播报,病毒暂时得到控制,机场和火车站在未来的一周到两周内即将逐步恢复。
一周后,江夫人终于回国。
在国外,她听说江左晗高烧不退,也是心急如焚。
刚放下行李,先去看望了大儿子,确认了没事,含泪再抱住小儿子:“晨晨,你知不知道,这两天妈妈吃不好睡不着,担心死你了……”
直到下午,江夫人才从江佑晨房间里出来,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
她红着双眼握住叶之瑜的手:“叶老师辛苦了。”
说罢,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柔声道:“阿晗这个节骨眼上生病,症状还跟传染病一样,叶老师,你明明可以走,但选择留了下来,冒着生命危险照顾孩子,一点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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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应该的。”
红包很厚。
摸上去,应该有一两万块。
春节被搅得一团糟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叶之瑜的语气跟着温和起来:“没什么的,谢谢江夫人。”
江夫人道:“另外上次说好涨课时费的,我也不会食言,以前是六百,我打算上调两百,你觉得呢?”
一次性涨两百,一个小时就是八百。
寻常大学生的课时费,一小时也就一两百的价格。
不过雇主大方,叶之瑜自然也是开心的:“我没问题。”
“那就好。”江夫人笑了:“还有一件事想请叶老师帮忙。”
先是收了红包,后又涨了课时费,这下江夫人的请求,不管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帮忙了,叶之瑜点点头:“你说。”
“诶呀,其实小事一桩。”江夫人避重就轻地说道:“叶老师,你也知道,我家阿晗今年高二,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我看你是重点高中毕业的,又考进了重点大学,比起晨晨,教阿晗要更如鱼得水一点吧?”
“……”叶之瑜心中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江夫人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除了晨晨的两个小时,叶老师愿不愿意再腾出点时间,当阿晗的家教呢?”
……见鬼了。
江左晗一毕业就要送出国的,现在高二过半了,还补个什么劲?
况且,江夫人对兄弟二人表面一碗水端平,实际对江左晗的学业也是懒得管的态度,怎么一下子转性了?
江左晗的八百块,听上去是不错。
但里面说不定还包含了当保姆的钱。
“江太太……”叶之瑜委婉的说道:“学习成绩的提升需要老师和学生共同努力,如果学生的心思不在上面,其实请家庭教师用处不大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夫人笑眯眯道:“所以阿晗找我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还挺让我惊讶的,不过孩子愿意刻苦读书是好事,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能丧他的气呢,你说是不是,叶老师?”
原来是江左晗要求的。
这下更不该答应了。
可看着江夫人期盼的眼神,手里的红包蓦然变得滚烫。
整整一两万块。
如果今天拒绝,江夫人会不开心吗?
以后的红包,会不会也拿不到了?
“好……好吧。”他听到自己用唯唯诺诺的语调说道:“我试试。”
春节后,叶之瑜正式上岗。
江佑晨两小时,江左晗三小时,周六一整天,几乎都耗在了江家。
……
就是一年半前病毒爆发,一念之差住进江家,他的生活轨迹才逐渐走偏的。
江左晗这个变tai,性格阴晴不定,总喜欢捉弄他。
叶之瑜害怕之后又会发生与毕业庆祝会相似的事,能远离尽量远离,于是想再争取一下:“没有其他可以提供住宿的地方了吗?”
“能住的地方都被快递员、外卖员、装修工人塞满了。”前台也满面愁容:“八成啊,我们也没办法正常下班,得住这儿了,你不能让我睡在外面吧?”
物业的前台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话说到这份上了,叶之瑜不好再穷追猛打。
他抬眸看向江左晗。
正巧发现漆黑深邃的眼瞳也在望着自己,好似漩涡,要将他生吞一般。
叶之瑜局促地撇开脸。
算了,四十八小时,也就两天时间。
家里还有江夫人,江佑晨,江左晗还能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他不成?
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自我安慰地想。
6. 第六章
江家。
江夫人看到他们去而复返很惊讶:“怎么了?”
江左晗耸耸肩,简单解释了一下。
“没关系的,叶老师安心住下吧。”江夫人知道最近抑制住的病毒又开始四处扩散开来,经过几代的变异,威力逐步渐弱,但依然有危及生命的情况发生,好在叶老师跟他们熟悉,住在一起也不会太过拘束:“一会我让李婶打扫一间房间出来。”
提及李大婶,江夫人忽然想到什么:“坏了。”
她转身拨通电话,没一会,叹着气回来:“原本我做了点蛋糕,让李婶带去琳琳家尝尝,我说怎么到现在没回来,打电话一问,琳琳小区也查到一例疑似病人,李婶被四十八小时隔离,暂时回不来了。”
琳琳是江夫人的小姐妹,就住在隔壁别墅区。
“没关系。”叶之瑜道:“我自己收拾就行。”
“不好意思啊……”江夫人将目光转向江左晗:“阿晗,要不你跟着叶老师一起,整理一下房间吧?”
叶之瑜立即头皮发麻:“不用……”
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他只想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跟江左晗待在一起,浑身紧绷着,连基本的放松都做不到,别说休息了。
“客气什么?”江左晗勾住他的肩膀,银白色的发丝似有若无蹭了蹭叶之瑜柔软的黑发:“有我在,不会累到叶老师的。”
大少爷说到做到,主动包揽了铺床和扫地,只是嘴上不闲着:“客房采光不好,窗又对着床,一下雨,室内空气潮湿闷热,很不舒服。”
一开始,叶之瑜忙着在APP上下单一次性内裤,没顾上搭理他。
江左晗又道:“叶老师,你没闻到吗?”
“什么?”
“一股霉味。”
下完单,叶之瑜给笔记本充上电,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你又作什么妖?
“跟我睡吧。”江左晗的手指骨节分明,瘦削而修长,明明单纯的搭在床垫上,却莫名有种被掌控的压迫感:“我的床又大又软,还温暖,叶老师这样纤细的身板,风一吹就要折了,适合被人抱在怀里。”
叶之瑜怔了一下,声音有点飘:“……你说谁?”
“叶老师啊。”江左晗不知廉耻地说道:“我想抱着叶老师睡,不行吗?”
叶之瑜惊愕地瞪大双眼。
脸颊的颜色由白变粉,最后涨得通红。
“滚出去!”
他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的猫,控制不住地跳脚。
然后猛地站起,拼了命地推着江左晗的肩膀往外送。
“砰——”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叶之瑜将脊背紧紧贴在上面。
他心乱如麻。
比起从前任性张狂、爱使唤人的江左晗,现在挖空心思、想着如何为他服务的江左晗更可怕一些,他总喜欢说莫名其妙的话,是叶之瑜一辈子都对龚学长说不出口的调情话,即便面对龚学长,叶之瑜都从未有过不好的肖想,生怕玷污了喜欢的人,可江左晗竟然能够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骚扰的对象,还是曾经的老师。
怎么想,都很不可理喻。
叶之瑜盯着整理到一半的床铺发了半天呆。
工具人被赶走,剩下的只得自己收拾了,他甚至怀疑江左晗是不是不愿打扫,故意惹他生气。
晚上,叶之瑜婉拒了江妈妈一起用餐的邀请。
正巧,室友发来一条消息。
妩媚大蒜头:【兄弟,今晚不回宿舍了?辅导员在统计人数了,我看咱们学校得封。】
哭泣小鹿:【我已经被封在雇主家了……】
妩媚大蒜头:【这么倒霉?什么都别说,一首祝你好运送给你。】
哭泣小鹿:【谢谢……不用了。】
妩媚大蒜头:【对了,龚泽霖今天来找过你。】
屏幕前,打字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分手那段时间,正值龚学长大学毕业,他们闹得很僵,没怎么再见过面,后来叶之瑜妈妈住院,叶之瑜想发消息感谢他的帮忙,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之后重新加上微信,是特意备注了想送谢礼,没其他意思,才通过的。
等送完谢礼,叶之瑜的微信又被删除了。
现在龚学长主动找他。
……是不是代表已经原谅他了?
叶之瑜燃起一丝细微的期盼。
妩媚大蒜头:【他让我跟你说,不要因为你妈的事再去骚扰他的同事了,当初那家私立医院,放整个A市都算高端的,他旗下的疗养医院,在病毒大规模扩散的情况下更是病房难求,你知道当初他这个忙帮费了多少心思,又有多不容易吗?没想到你还不知足,要再托关系换单人间,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你挤占名额的患者家属心情?他们家属的病说不定要比你妈严重得多,做人不能太自私。】
妩媚大蒜头:【不好意思啊,龚泽霖让我原话转告,这不是我说的啊,是龚泽霖说的,你……别生我的气。】
叶之瑜宛如被浇了一壶冰水,从头到脚透心凉地冷。
其实看到一半,他就无法做到心如止水了。
龚学长这番话,更是让他羞愧难当。
本来,叶之瑜为了给妈妈换单人间,问了医院护士。
护士也说普通单人间没位子了,除非出钱,住三万块一天的特需病房。
当初龚学长告诉他,这家医院的关系并不是他一个人搞定的,还有同事,然而之瑜已经跟龚学长分手了,没脸再麻烦他,就想着去找他的同事,看能不能帮帮忙。
可没想到,这举动,同样给龚学长带来了困扰。
哭泣小鹿:【对不起,你遇见他,能不能也帮我带句话?就说,我不会再去打扰了。】
微信另一头,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有回复。
妩媚大蒜头:【我看你刚跟龚泽霖谈上就分手,心情一直不好,其实不用太自责,你知不知道,龚泽霖又交新男朋友了,咱们的小学弟,长相蛮清秀的,本地人,家里三套房,有钱,上次我在餐厅撞见他俩约会,情意绵绵的,说明人家早走出来了,没受影响。】
是吗?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叶之瑜也怅然若失。
真好……龚学长找到新男朋友了……
他不用再因为庆祝会上犯的错内疚难受了。
可叶之瑜又止不住地沮丧。
明明,他们分手才三个月啊……
或许在龚学长的心里,他也没那么重要吧。
不知不觉,笔记本的电量已经充满。
叶之瑜按下开机键,搜索帮妈妈开刀的那家私立医院。
法人姓全,旗下除了医院,还开了家医疗器械、药物研发公司,股东有5人,其中三人姓全,剩下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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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姓江,一个叫江澜,另外一个……
叫江左晗,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叶之瑜搞不懂。
如果江左晗说的是真话,那龚学长就撒谎了。
但龚学长今天明明白白地说了,为了帮忙,他费了不少心思。
撒谎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叶之瑜突然想起自己包的三千块红包。
念头刚冒出来,又很快被掐灭。
不会的。
龚学长一直是开朗正直,谦逊温柔的性格。
怎么会为了三千块,把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心安理得地揽在身上?
叶之瑜没想出个所以然,肚子倒是饿了。
婉拒江夫人,就是不想跟江左晗一起吃饭,不过江夫人人美心善,特意告诉他,饿的话冰箱里的食材随意用。
也幸好李大婶被封前,已经买好了这几天的食材。
叶之瑜打了个鸡蛋,挖了勺剩饭,切了点葱,打算简单做个蛋炒饭。
江夫人家的灶台用的是米技炉,加热起来有点慢。
等待的间隙,蓦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宛如一条黏腻的毒蛇,自上而下,紧紧缠绕。
“叶老师在做饭?”江左晗双手抱环,身上穿了件黑色睡衣,胸口半敞开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他盯着叶之瑜看有一会了,明明一件普普通通的围裙,只是细长的带子将腰线浅浅勾勒出来罢了,江左晗却觉得格外性感,仿佛堪堪用手掌,便能牢牢裹住纤细的腰肢:“也帮我做一份吧。”
……真无耻。
饭桶吗这个人。
叶之瑜狠狠铲了两下锅,压下心中的不悦:“你晚饭没吃饱?”
“我后妈那厨艺。”江左晗不屑地勾唇:“恐怕只有她亲生儿子愿意迁就。”
“饭没了。”叶之瑜不走心地敷衍:“做不了。”
“可我刚给你当完田螺姑娘。”江左晗歪了歪脑袋,邀功一般:“叶老师舍得让我饿着肚子睡觉吗?”
“……什么田螺姑娘?”
“铺床,打扫卫生。”江左晗一边回答,一边靠近:“刚才叶老师虽然地生气把我赶跑了,但我答应的事就会做到,保证叶老师今晚能睡到温暖的床榻,这不值得一顿饭?”
叶之瑜不睬他了。
但还是蹲下身,在橱柜里找了包火锅底料。又洗了些青菜和豆芽,将午餐肉切片,煮上鹌鹑蛋和鲜牛肉。
江左晗站在他身后:“需要帮忙吗?”
……装模作样。
叶之瑜打算拒绝的,但江左晗老是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后背,让他毛骨悚然,只得道:“准备两双筷子,双只碗,一口锅。”
“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江左晗把三种大小的锅一一拿来,给叶之瑜挑选。
叶之瑜看了一眼,指着最小的说:“这个吧。”
江左晗挑眉:“两个人不够吃吧?”
叶之瑜道:“我有蛋炒饭。”
“所以这是为我加的餐?”江左晗太聪明了,心领神会得太快,递碗过来的时候低低笑出了声:“明明自己不喜欢吃辣,却专门做了辣锅,叶老师真是嘴硬心软。”
随着红色的汤料冒泡,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来。
叶之瑜想,莫名其妙。
他怎么总是莫名其妙地,给江左晗当保姆?
7. 第七章
江家的客厅大,饭桌也长。
可惜江爸爸不常回家,一家人也不常坐在一起吃。
方长的饭桌,看上去有点突兀。
叶之瑜的饭菜带着一股家常的、温馨的味道。
要说厨艺比李大婶好,也不见得,但江左晗就是喜欢。
“叶老师,今晚对我这么好,网上已经查过了吧?”
叶之瑜摆动筷子的手顿了顿。
是啊,江左晗指使他,戏弄他,欺负他,这些对叶之瑜来说,应该觉得恶劣、讨厌才对。
但如果妈妈开刀,帮忙的真是他的话,做一顿饭也没什么,他的恶劣与帮的忙没必要混为一谈,不过这种情绪跟从前的各种交织在一起,太复杂了,让他感觉十分矛盾。
叶之瑜垂帘看着自己的蛋炒饭,喃喃道:“别偷看我的电脑。”
“冤枉。”江左晗露出委屈的表情:“是叶老师自己没关屏幕,我进去打扫,无意间瞥到的。”
撒谎。
屏幕十分钟后自己会暗。
他不去动,怎么看的到。
叶之瑜被缠得烦,又拿他没办法。
生怕多骂两句,眼前的男人又开始兴奋,往他浴室里装监控。
换成庆祝会前,叶之瑜也不相信江左晗有严重的恶趣味。
可现在不一样,江左晗会亲他,会让他产生一种,要是不反抗,真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举动的恐惧感。
“我有一个想法。”江左晗道:“不知道叶老师愿不愿意听。”
叶之瑜不想听。
他觉得江左晗变得奇怪,都是因为太闲了。
生活无忧无虑,所以想法总一个接一个冒出头。
叶之瑜犹豫了一下,郑重其事地抬眸:“我不会同意跟你睡一张床的,谢谢你帮我妈妈找全医生开刀,但你知道我是同,就不应该老拿它开玩笑,我……我不是你的玩具。”
话一出口,江左晗微怔。
接着肩膀一阵颤栗,然后捂着嘴大笑:“叶老师,原来你一直沉默,是在意这件事啊……”
漆黑深邃的眼瞳蕴含着意味深长的戏谑:“我没开玩笑……”
“我说的那些话,包括叶老师适合被人抱在怀里都是真的。”
“你——”
叶之瑜先生气了,后又委屈,眼眶泛红。
浓密卷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微微颤动着,宛如一盏易碎的琉璃灯。
哪里没开玩笑。
他明明看到了江左晗溢出眼底的玩味与挑逗。
叶之瑜起身就走。
“等等。”江左晗拉住他的手腕,发现手腕很细,稍一用力便摸到了骨头,也很凉,冰冷冷的没什么温度:“我的意思是,这几天传染病严重,你妈住的不是双人病房吗?太容易被感染了,我打算帮她安排一间单人病房,想听听你的意愿。”
叶之瑜果然顿了顿,他微微地愣神,思绪飘远了。
甚至在男人岔开五指,紧紧扣住他的手掌后,也没有激烈地反抗:“你……是认真的吗?”
江左晗笑道:“当然。”
“可是……”猛地,叶之瑜想起龚学长的谴责,深恶痛绝,掺杂着对他自私的失望:“这样做,不会抢走别人的床位吗?”
如果因为他,赶走原本属于其他病人的房间。
损人利己,叶之瑜也干不出来。
“怎么可能。”江左晗嗤笑:“三万一晚的高级病房,几个人住的起,你以为我家的医院是超市的打折面包,人满为患地抢?”
那不就是护士说的特需病房吗?
把他卖了都住不起,才想看看还有没有普通房间的。
叶之瑜又失落起来,不死心地问:“普通病房已经住满了吗?”
“可能还有几间空房吧。”江左晗托着下巴,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但普通病房的床不软,沙发颜色难看,装修简陋,只有一个破烂电视机,咱妈金贵的身体,住在里面会发霉的。”
叶之瑜呆呆地回答:“可、可我没有钱……”
“叶老师,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都讲钱的。”江左晗将他拉回位子,趁机道:“要不然,就做饭抵债吧,很久吃你做的饭了。”
庆祝会前,江左晗想尽办法地蹭饭。
庆祝会后,维持于表面,摇摇欲坠的关系被打破,叶之瑜来补课,总躲着他,度过了一段漫长的你追我逃的时光,他们将近也有三个月,没见过面了,自然也不会再给他做饭。
“就这样?”叶之瑜茫然地看着他。
专门接待贵宾的私人医院,一天三万的高级单人间。
江左晗提出的,是他和妈妈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
“怎么。”江左晗挑眉:“觉得我要得太少?”
叶之瑜一僵,眼中划过慌乱,有些后悔一时性急的脱口而出:“没有……”
“要不这样。”江左晗伸出手,指尖勾住他的围裙肩带,漫不经心地往里扯了扯:“叶老师为我做饭的时候,必须穿黑色的围裙,腰带系紧些,tun部才显得圆润好看,这么简单的要求,应该做得到吧?”
这对叶之瑜不难。
为了不让油溅在身上,他本来就会戴上围裙做饭。
可图方便和特意穿给某个人看,感觉大不相同。
像是,在勾引……
“我……”叶之瑜矛盾又纠结。
他tun部那里肉比较多,其他地方又纤细,一眼望去显得突出。
曾经也想过用减肥的方式瘦下来,可每次先瘦的总是腰,一对比差距就更大了,他羞耻过,后来长大了,上了大学,看到有的同为了丰tun故意训练才想通的,今天江左晗竟然直白地说了出来,甚至要他故意勒紧给他看……
“叶老师。”江左晗不着急,含笑着提醒道:“这么实惠的买卖,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是啊,他可以任性。
但妈妈在医院里,万一感染了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穿件江左晗喜欢的围裙而已,又不会真摸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之瑜垂下眼帘,指尖绷紧又松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轻轻道:“我答应的话,你要说话算话。”
他同意了。
叶之瑜从来没有穿给龚泽霖看过,却同意穿给他看了。
江左晗笑容扩大,愉悦道:“当然。”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难以入眠。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闪现出叶之瑜双颊泛红、害羞雀跃的模样。
下一秒,便用这副表情跟龚泽霖发消息,聊天,令人不爽。
好在,龚泽霖这狗东西终于滚远了。
巧的是,叶之瑜困在了他家里——
他们有的是时间。
回到卧室,江左晗拨通了电话。
他后仰在沙发上,长腿交叠,大剌剌地搁在茶几上,直到一道防备掺杂着恐惧的男音,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江左晗?”
江左晗冷笑:“龚泽霖,你可真不要脸啊,什么时候认识的全医生,老子怎么不知道?”
电话另一头明显迟疑了一下:“你是说,汇金医院全医生吗?”
“不然呢?那是老子亲自请来帮未来丈母娘动手术的,你算什么玩意,敢冒领老子功劳?你当初怎么实习转正的,心里没点数吗?”
龚泽霖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这个疯狗,从他答应跟叶之瑜交往之后,就阴魂不散。
其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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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叶之瑜的感情,算不上多深。
他只是享受。
没有人会讨厌一双无时无刻投来崇拜目光的眼睛。
况且,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它的主人不仅体贴入微,细腻周到,还肤白清秀,窄腰腿长,放到床上,一定非常带劲。
就是性格太认真了。
容易滋生出一种上了他,就要负责到底的无形压力。
加上叶之瑜家境不好,父亲死了,母亲不上班,别说靠不住,将来也会拖累到他,龚泽霖小县城出生,考进A市重点大学不容易,性向的问题一直不敢对父母说,他更偏向于找可以带来助力的伴侣。
叶之瑜告白后,他原想试一试的。
然而事与愿违。
第一次约会,他被爽约了,收到叶之瑜发来的短信:
【不好意思龚学长,我舅舅的那批酒,补课的学生说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他急着看样品,约会时间能改成晚上吗?】
龚泽霖看不上自己原生家庭,也看不上叶之瑜的。
叶之瑜一家虽是这座城市的本地人,却不懂得努力。
父亲不求上进,母亲好吃懒做,连舅舅也是个不懂做生意的蠢材。
——他舅舅花光所有积蓄采购了一仓库的进口红酒,打算做直播当经销商大干一场,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可直播没人看,他本身也没有人脉消耗这批红酒?最后烂在仓库里,每月租仓库的钱,还来问姐姐借。
姐姐当家庭主妇的,根本没钱,最后只能求助刚上大学的儿子。
为了解决一仓库的酒,叶之瑜急得发愁,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
【没关系,先忙你的。】
龚泽霖一边回复,一边庆幸。
幸好,叶之瑜只是把烦恼告诉他,没有要他帮忙。
他一个实习生,哪来的途径钱消耗这么多红酒?
要是问他借仓库的租金,那就更麻烦了,不愿意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做男朋友的吝啬?如果同意了,又会后悔,听说仓库的租金一个月一千五,按叶之瑜的条件,生活费能有多少?恐怕有借无还了。
回复完,龚泽霖便没再看手机。
直到晚上八点,叶之瑜音讯全无。
按照叶之瑜的性格,计划有变,肯定会告诉他的。
龚泽霖有些疑惑,犹豫片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接听的是一道慵懒、带着几分痞气的少年声音,一字一句道:“龚、学、长,晚上好啊。”
“你认识我?”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龚泽霖愣了愣,甚至怀疑是否打错了电话,检查了一下号码,确定没有,才问道:“这是之瑜的手机吧?你是哪位?”
“之瑜?”少年嗤笑了一下,似乎很是不悦:“你说的之瑜是谁啊?不会是坐在我腿上的叶之瑜吧?”
龚泽霖才听到电话里好像还有一道声音。
轻微的嘤吟,像是在撒娇,又像是不舒服地呢喃。
龚泽霖心中涌上一丝怪异,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质问道:“你在干什么?你把之瑜怎么了?”
严厉的质问仿佛触动了少年某根脆弱的神经。
低低笑了两声后,龚泽霖听到细微的唔嗯与暧昧的水渍声。
是进去……
搅动的声音。
龚泽霖眉心的青筋狠狠跳动了两下,愤怒的情绪直冲天灵盖。
叶之瑜在干什么——
就放任他肆无忌惮的行径?
而这个混蛋,分明在挑衅——
良久,水渍声停下。
少年音说:“叶老师的嘴好甜啊,你尝过吗?喔差点忘了,叶老师说他没有过,所以我是第一个。”
语毕,他声音又冷了几分:“跟他分手吧,这个人是我的。”
8. 第八章
哪来的疯狗——
“凭什么?”他几乎怒吼着质问。
龚泽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也被轻视了,头顶一片绿,甚至怨恨上了那个时时刻刻仰慕自己,常常送早餐,加油打气的男孩。
不是喜欢他吗?
为什么还要跟一个莫名其妙的疯狗接吻?
还眼睁睁看着他被挑衅却没有丝毫表示?
忽然,龚泽霖想明白了。
叶之瑜今天去见的是他的学生,一个能给予帮助,带来利益的学生。
所以愿意了是吗?
顺便,把他当成消遣的工具,供金主开心。
因为他没有在叶之瑜说出苦恼后,第一时间提出帮助。
他在报复……
哈哈,多么讽刺和可笑。
喜欢算什么?
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令人作呕的少年声音还在继续:“我调查过你,龚泽霖,在一家‘津吉’的药企当医药代表,手里正好有一个跟汇金医院谈合作的项目。”
龚泽霖的手指颤栗起来。
愤怒瞬间被害怕替代。
找工作不容易,他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绝不能被毁了——
“你调查我?你想干什么?”
“跟他分手。”电话那头轻飘飘地说道:“那个项目就是你的了,五百万的合同,还是要叶之瑜,选一个吧?”
龚泽霖的大脑“嗡嗡”作响。
宛如被并不锋利的锤子,一点一点敲击着,又闷又沉又痛。
那可是……五百万的大单。
领导应酬跑断了腿,都希望渺茫的单子。
只要拿到了,可不只是简单的提成。
他将享有直接转正,把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经理踩在脚下的权力。
龚泽霖感觉自己的声音正兴奋地发抖:“你没骗我吧?”
“怎么会?”电话里的语气带着淡淡的鄙夷:“你只要负责答应,然后做到就行了。”
他瞧不起他。
龚泽霖察觉到了,却也忽略掉了,咬着牙应道:“一言为定。”
既然叶之瑜选择了利益。
他为什么不呢?
仿佛形成某种默契般,他以为叶之瑜不会再找来了,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龚泽霖勾勒出讥讽的笑容:“酒全卖完了?”
“我给他喝了样品,还没结果。”叶之瑜摇摇头,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在学生家睡着了,放了你鸽子……”
“是吗?”
“嗯……”叶之瑜拧着太阳穴:“一喝醉,就没什么印象了。”
龚泽霖看向他红彤彤,肿成樱桃的嘴唇,又扫了一眼雪白的脖颈,没什么痕迹,蓦然回想起那“学生”的态度与不堪入耳的水渍声,不禁生出几分厌烦和焦躁。
嘴肿成这样了,还说不知道?
伪装,博同情给谁看呢……
可一对上叶之瑜纯净透亮的眼瞳,又让他一霎那地恍惚,无辜直率,轻拢的眉头仿佛在诉说着无限委屈,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龚泽霖心中微梗。
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可以做全了。
叶之瑜说的,是真是假又能如何?
他已经脏了。
“不用跟我解释。”龚泽霖淡淡道:“上课去吧。”
叶之瑜愣了愣:“可是约会……”
“最近没什么时间。”本该一刀两断的,话到嘴边,龚泽霖又拐了个弯:“下周是我的生日,你会来参加吗?”
叶之瑜眼睛一亮,脸颊浮现出一抹绯红:“当然!”
“嗯。”龚泽霖想,过完生日再说吧,就当给一个机会。
或许,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答应完,龚泽霖又唾弃自己。
之前毫不在乎的人,现在一被抢,怎么又纠结起来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对叶之瑜也起过某种念头。
可深想起来,又一阵反胃,说到底,还是接受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到了生日会,龚泽霖又一次收到了叶之瑜发来的消息:
【龚学长,我学生说,舅舅的酒已经找到下家了,现在就要确认……生日只能晚点来了,但是我一定能赶上的!】
我学生,我学生,又是我学生。
上次他吻了你,这次又会得到什么?
整个生日会,龚泽霖都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与汇金医院的合同已经进行中了,估计很快,就要履行承诺了。
可他的胸口,为什么总时不时地闷疼?
晚上八点,叶之瑜的短信说:【我喝醉了,能来接我吗?】
龚泽霖犹豫了一下,问:【在哪里?】
【南御国际酒店。】
南御国际酒店?
那可是A市数一数二、排得上名号的酒店。
当时的龚泽霖没多想,做了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他打车到南御国际酒店楼下,却被告知当天有人包场,没有预约涵不给进,在冷风里足足等了二十分钟,酒店经理才慢悠悠带他走进了包厢。
包厢里热闹非凡。
十几个十八岁左右的少男少女围坐在一起。
餐桌上摆放着一盘盘精致的佳肴。
正中间的位子,坐着一个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他怀里揽着一个人。
绯红的脸颊,凌乱的碎发,微张的嘴唇,纯白色的衬衣湿了一半,明亮清澈的葡萄眼蒙上一片水雾,是叶之瑜,龚泽霖从未见过的模样,纯净,又掺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妩媚。
他看到清澈的眸子被苍白有力的五指挡住了。
少年垂帘,凑到叶之瑜耳边,咬牙切齿道:“不许看他。”
叶之瑜只是轻哼了两下,就被迫扬起了下巴。
那张艳丽散发着水光的唇被含住了。
他们在起哄,在嘲笑。
“晗哥,没想到他真来了,人都看傻了。”
“怎么办啊?都没留位子……”
“就让他站着呗。”
江左晗亲爽了,才放开怀中的人,悠悠道:“人家今天过生日,告诉酒店,上最贵的蛋糕,让他坐在这里,一口一口把蛋糕吃完了才能走。”
龚泽霖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酒店的了。
蛋糕不甜,含在嘴里发苦。
他用勺子挖蛋糕的时候,江左晗也在亲叶之瑜,从额头到眉心,从鼻梁到下巴,每一处,泛着水光,牵起银丝,晶莹剔透。
龚泽霖的恨意随着蛋糕的减少也在慢慢增加。
他恨叶之瑜的愚蠢。
被自己学生惦记而不自知。
也恨叶之瑜死乞白赖地追他,要不然也不用受今天这份委屈了。
都怪叶之瑜。
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
所以,当他签下合同,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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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正后,心中是畅快的,骂叶之瑜脏,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也是畅快的,甚至收下了送上门来的三千,据说是感谢费,他也心安理得。
这些,都是他龚泽霖放下尊严得到的。
偏偏,叶之瑜还要去骚扰他的同事。
这家人果然都蠢。
不会以为区区三千块,就能约到全国闻名的专家医生吧?人家可不图钱,而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实习生,又有什么本事帮他妈更换单间病房?
是叶之瑜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怪他干什么?
不满的情绪压抑在胸口,面对江左晗的质问,他却不敢反驳,含糊地解释:“叶之瑜之前确实求助过我,我也让同事帮忙问了,还以为奏效了呢,没想到是你在从中安排,都是误会。”
“那就道歉吧。”江左晗的语气平静如水,危险的气息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溢出:“怎么道歉,不需要我教了吧?”
龚泽霖嗫嚅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谦卑道:“……我明白。”
道歉简单。
但三千块怎么办?
龚泽霖刚谈上一个小康家庭出生的男朋友。
为了摆阔,已经花了不少钱。
龚泽霖烦闷地挂断电话。
三千块……送不起就别送啊。
别都到他手里了,又要还,真晦气。
……
临睡前,叶妈妈打来视频。
她穿着蓝色住院服,面孔浮现出病态的白色。
离开刀已经过去两个月,叶妈妈虽能够下床行走,却未完全康复。
“妈,高压氧舱做了吗?”
开完刀后,叶妈妈双脚虚软无力,几乎站不起来。
医生说,每天做一次高压氧舱有助于更快恢复。
“做了,小梅扶我去的,你舅舅来,他会陪我做。”
叶之瑜白天上课,余下的时间需要做兼职,舅舅跟妈妈感情好,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天天来医院看妈妈,只能花钱请护工。
小梅就是医院里帮忙照顾叶妈妈的护工。
“那就好。”叶之瑜点了点头,又问道:“最近睡得着吗?”
“挺好的呀。”叶妈妈冲着他笑。
叶之瑜看到妈妈眼底淡淡的乌青,心里发酸。
他知道,妈妈的隔壁病床住着一名植物人,呼吸道不畅,一天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打呼,老年人睡眠浅,自然会受影响,妈妈怕他担心,宁愿忍着也不肯表露出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妈妈,再过几天,你就能住上单人间了。”
“真的吗?”叶妈妈愣了愣,疲倦的神态染上几分欣喜:“是不是那个龚学长帮的忙?是的话,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上次三千块的红包,你给人家了吧?”
“……不是他。”说起龚学长,叶之瑜的语气明显失落起来:“是江左晗,我们该谢的,一直是江左晗,我之前……搞错了。”
“啊……”叶妈妈对江左晗印象深刻,一副叛逆毒舌不太有礼貌的样子,实际在她看来,这孩子没什么安全感,可能原生家庭的缘故还有些缺爱,但心眼是好的:“瑜瑜,不是妈妈说你,这段时间,常听见你在自己房间里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地讲他坏话,你呀,是时候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了。”
……什么反思自己。
叶之瑜有苦难言。
江左晗对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难以启齿。
又怎么能直白地跟妈妈说。
9. 第九章
不过叶妈妈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商量等出了院,买些东西向江家大少爷道谢,她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传染病愈演愈烈的趋势上:“瑜瑜啊,妈妈今天看电视,据说传染病又严重了,你一个人在学校,口罩也要戴起来,去食堂吃饭,桌子椅子用酒精擦一遍,要注意身体,知道了吗?”
叶妈妈唠唠叨叨半天,忽然发现儿子身后的背景不对,好像不是寝室,愣了愣道:“……你不在学校啊?”
“嗯。”叶之瑜叹气:“我去给晨晨补课,结果他们小区查出了感染者,要封四十八小时。”
叶妈妈也一阵感慨:“你跟江家挺有缘的,两次病情暴发,都住在他们那。”
叶之瑜才不要这种缘分,认真强调:“过两天就回去了。”
“住别人家到底是不自在的。”叶妈妈点了点头,一边告诫道:“你也别整天对江左晗板着个脸,前年我们一起过春节,看春晚,那孩子虽然嫌弃,最后还不是陪我们到凌晨十二点?”
“是吗?”叶之瑜回忆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印象。
可能因为太累,睡着了的缘故。
那天为了跨年,叶之瑜跟妈妈一整天忙着备菜做饭,连晨晨都过来帮忙了,江左晗这个混蛋,就知道躺在沙发上干等,跟个大爷一样。
叶之瑜很难不嫌弃他。
“是啊。”叶妈妈说:“你还睡人家肩膀上了。”
叶之瑜一愣,紧张道:“我……我不是靠你肩膀上睡着的吗?”
“当然不是。”叶妈妈噗嗤一笑:“如果是,你不会觉得我的肩膀太宽阔了点?”
叶之瑜茫然地捏着手指。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触感,确实又硬又结实,但他没多想,反而透过布料滚烫的体温让他觉得安心。
那时候的江左晗,高烧还没退吧,怪不得这么热。
……好社死。
嘴上说讨厌,睡着了却靠人家肩膀上。
“……我先挂了。”
叶之瑜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跟妈妈说完再见,便立即缩进了被窝里,仿佛只有四面八方萦绕的温暖,才能给予安全感。
那时候……
江左晗应该不会以为他在故意勾引吧?
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同。
叶之瑜难免胡思乱想。
被褥里,淡淡的薄荷柑橘味蔓延开来。
是江左晗身上的味道,他除了抽烟,还会喷一点香水,特别骚包。
叶之瑜一下子睡不着了。
躺在满是柑橘气味的被子里,好像被结结实实圈进怀里似的,让他怪异又别扭,李大婶不在,甚至没有人告诉他新的床单被套放哪里。
这个混蛋——
叶之瑜气极,分明故意的。
辗转反侧,直到半夜,他才浅浅睡去。
被褥里的味道似有若无,太过缠人,又让他梦到了庆祝会的那天晚上。
回去的路上,江左晗抱他上了江家的专车。
他的脸,贴在温热的胸膛上。
潜意识里,他知道这不是龚学长,龚学长不抽烟,不会呼出带有烟草味的气息,叶之瑜就推他,但手没有力气,触碰到肌肉发烫得厉害。
江左晗握住了他的手腕,冰凉的唇印在脖颈处,声音沙哑:“别乱动。”
痒……叶之瑜轻颤了一下,真的不敢动了。
他坐在车上,车是有人开着的,司机……会不会看到了?
看到他难堪地,坐在江左晗身上。
会不会告诉龚学长?对了,龚学长……好像还在等着他……
“我要回家。”叶之瑜胡乱推搡着他的肩膀。
为了给龚学长过生日,他特意买了一件新衬衣,搭配了一条米色短裤,想穿得干净清爽一点,偏偏出门时,江左晗的电话打来了。
要把红酒销售出去,必须得敬酒。
新衬衣也被酒打湿了。
明明穿给龚学长看的,最后看的人,却变成了江左晗。
江左晗很享受似的,轻哄:“好,我们回家。”
车开向了江家住的高档小区。
开门的是晨晨,他探出小脑袋,在看到江左晗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叶、叶老师晕过去了吗?”
“叶老师只是喝醉了。”
话音刚落,江左晗垂帘,发现叶之瑜眼睛红了,本就迷茫的黑眸涌上层层水汽,十分委屈一样,大着舌头抗议道:“你、你骗人,这、这里不是我家……”
看来,也没有醉得六亲不认。
江左晗被逗笑了,亲了一下他白皙的脸颊:“叶老师,我家不就是你家吗?”
江佑晨看呆了。
叶老师在他心目中清贵温和的形象轰然崩塌。
他哥哥对着叶老师,做了爸爸对妈妈才会做的事!
江左晗把叶之瑜放在沙发上:“你妈不在家?”
江佑晨呆呆道:“妈妈……妈妈跟琳琳阿姨出去做头发了。”
“很好。”江左晗牵起嘴角,半哄半威胁地诱骗道:“江佑晨,你多久没看平板了?小猪佩奇更新到第几集了?老老实实滚回房间看平板,我保证不向你妈告状。”
乖宝江佑晨,露出了渴望的目光:“我……我可以吗?”
江左晗眯起双眼:“别打扰我,就可以。”
打发走江佑晨,江左晗一颗一颗,解开了叶之瑜衬衣的纽扣。
解的过程非常磨人,叶之瑜一直护着自己,展现出十打十的防范心。
江左晗气笑了:“当老子会强了你?”
显然,这句话没有对叶之瑜起到效果,他缩成了一团。
江左晗直接把他抱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打湿了衬衣和短裤,紧紧贴在皮肤上,逐渐透明。
湿透了,雾气迷晕了叶之瑜的大脑,没再反抗下去,轻而易举地被剥下了外衣,他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冷……”撒娇一般。
浴缸里,水漫过了膝盖、腰间、直到胸口。
他一样让叶之瑜坐在怀里,给他擦上沐浴乳,揉出泡沫,洗干净。
“舒服吗?”江左晗问。
被人伺候着洗澡,肯定是舒服的。
如果……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就好了。
叶之瑜别扭地躲避。
下一秒被锢住了腰。
渐渐的,害怕和羞耻,浴室涌动的蒸汽和早已流入胃部的酒气冲散了,他感觉江左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哑地说道:“你这里有一颗痣。”
“这么隐秘的地方,龚泽霖应该不知道吧?”
“他想看的话,你会给他看吗?”
说到后面,江左晗自己都有些生气,带着泡沫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问:“现在给你洗澡的人是谁?”
叶之瑜的头昏昏沉沉。
他好困,也好累,下巴吃痛,逼迫着他回道:“不知道……”
“是江左晗。”江左晗凑在他耳边道。
也对,只有江左晗,才会无止境地打扰他。
想睡觉的时候不给睡觉,一到约会的重要时候,总提出几个要紧事情来找,叶之瑜想往东他偏要往西,特别讨厌。
“江左晗……”叶之瑜嘟囔道:“我讨厌你……”
他错过了江左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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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到极点的眼神,仿佛讨厌就是喜欢。
明明,现在就可以要了他。
可这样很没意思。
他想让叶之瑜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热烈爱慕的眼神只看向他,主动坐在他身上,为他生气、伤心、快乐。
比喜欢龚泽霖还要喜欢他。
他现在这样,等叶之瑜酒醒了,一定会生气吧。
江左晗温柔地为他顺了顺湿/漉/漉的头发,轻笑道:“叶老师,现在放手我有点不舍得,要不然,送你个奖励吧?”
……
叶之瑜猛然惊醒。
薄汗沾湿了枕头,天空微亮,晨雾迷蒙。
卧室里,缱绻的气味钻进鼻翼。
手一摸,裤子……湿了一大半。
叶之瑜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庆祝会醉酒后发生的事,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对。
自从晨晨透露,那天晚上江左晗帮他洗过澡后,叶之瑜便有些惊慌失措,介意了,晚上才会做梦,可怕的是,他梦到的,不仅仅只是洗澡……
怎么会这样?
他连龚学长都不敢遐想,会觉得亵渎,却梦见了江左晗咬他。
像江左晗这样狂傲不羁的人,怎么会俯下身来服务他?
叶之瑜并拢双腿。
黏稠的感觉十分不适。
他懊恼着,又不敢置信。
一开始,江左晗对于他,只是一个性格顽劣的学生,后来发接吻照过来,对他死缠烂打,叶之瑜也一直处于防范的心理,江左晗喜欢女人,拥有无数的前女友,招惹自己,十有八九也是图新鲜好玩。
可现在性质变了。
他的身体……竟然对江左晗起了反应。
明明喜欢的是龚学长,梦境里却全是江左晗的抚慰。
他一边抗拒,一边被撕咬吞噬。
难道他的潜意识里,隐隐约约,在渴望江左晗的触碰吗?
叶之瑜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心神不宁地换下裤子,冲完澡还是浑身燥热。
他睡不着,想着早上还答应了要给江左晗做饭,干脆起床刷牙洗脸。
当初答应只给江左晗做饭,实际操作起来不太可能。
太暧昧了。住在同一屋檐下,江妈妈和晨晨看到了会怎么想?
像喜欢江左晗,刻意倒贴的小媳妇。
何况,让江妈妈知道了他和江左晗的那点破事,不管谁对谁错,叶之瑜都会失业的,没有哪个家长愿意聘用一个同性恋当自己儿子的家庭教师,万一将来影响到性向怎么办?他们赌不起。
叶之瑜越想越烦,搅拌面粉的声音就特别大。
他的黑色围裙松松垮垮根本不敢系太紧,怕江左晗盯着看。
江夫人惊讶于他的早起:“叶老师没睡好吗?怎么有黑眼圈了?”
叶之瑜心虚地回答:“我有点认床。”
“可怜孩子……”江夫人慈爱道:“一会病毒筛选的检测做完,再好好休息一下,等明天解封,就能回家了。”
小区每天都要做检测。
查到感染者立即转移,避免其余的居民被传染。
叶之瑜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我煮了白粥,一会还要煎葱油饼,江妈妈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叶老师自己吃就好,一会我自己来。”
一道怯生生的童声自江夫人身后响起:“妈妈,我想吃叶老师做的饭。”说罢,江佑晨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肚子叽里咕噜地叫。
“晨晨……”江夫人紧张道:“你怎么下床了?肚子还疼吗?”
10. 第十章
“已经好多了。”昨晚妈妈烧了一桌子菜,叫了他和哥哥吃,哥哥没吃两口就说饱了,他不舍得扫妈妈的兴,忍着吃完了,结果一到半夜腹痛难耐,直到凌晨才缓和,为此,江佑晨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妈妈,我能吃叶老师做的饭吗?”
江夫人尴尬地看向叶之瑜。
“先去客厅坐一会。”叶之瑜顺水推舟:“马上烧好了。”
江夫人眉头松了松,笑盈盈地夸赞:“叶老师脾气好,厨艺也好,长得又帅,将来不管跟谁在一起,那个人都是有福的,不像阿晗……”
她顿了顿,叹息一声:“这孩子我是真担心,脾气差,性格执拗,将来谁受得了……”说罢,时不时抬眸观察叶之瑜的神色。
叶之瑜没注意到江夫人的目光,剁肉的力道加重几分,赞同道:“恩,确实受不了……”
“恩?”
惊觉自己的情绪不该在江夫人面前太过外露,叶之瑜慌忙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才找到合适的说辞:“他前女友太多,当他老婆很幸苦,容易吃醋。”
“原来如此。”江夫人感慨:“也不怪你不信他,都是这小子之前自甘堕落,造的孽太多。”
叶之瑜慢吞吞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觉得今天江夫人的话有点奇怪。
好像顺着独自生闷气的儿媳妇,一起骂不成器的儿子。
“其实,阿晗那些女朋友,谈的每一段,都算不上正经什么感情,短则两三天,最长不过一两个星期,他又不喜欢人家,学着那群狐朋狗友,在身边放个伴才算有面子,我保证,他跟那些女朋友什么都没做过。”江夫人自顾自讲了一通,又笑盈盈地扯回了话题:“叶老师,你别介意,我跟你解释,主要想挽回一下我那不成器继子的名誉,没有别的意思。”
“喔……”叶之瑜被唬得一愣一愣,消化了一下信息量,才怔怔道:“他每一段恋爱,都这么短吗?”
“是啊,有些都是顶顶漂亮的女孩。”江夫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都怀疑他,性取向是不是不对。”
叶之瑜一下子心虚了。
手一颤,菜刀没拿稳,“咣当”一下掉在了砧板上。
江夫人吃了一惊:“怎么了?”
“……没什么。”
叶之瑜飞快地拾起菜刀,动作很忙,又格外慌张,把剁好的肉又重新切了一遍,剩下还没剁的,一整块扔进了盘子里。
“……”江夫人看在眼里,体贴地闭上了嘴巴。
默默回客厅督促孩子功课去了。
面对晨晨,江夫人算一个严母,不仅饭桌上要求用英文对话,临睡前还会放原版的国外名著听书,让儿子潜移默化地学习外语。
叶之瑜却乱了。
他怕江夫人看出来了。
可他们只是亲过,关系却是清清白白的,那些都是酒后糊涂作不得数。
江左晗……又没在他身上盖图章,顶多这几天缠得紧,导致他有点应激,才会做奇怪的梦。
还能退回来的。
只要小心一点,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踏踏实实度过四十八小时,江妈妈就不会发现了。
安慰完自己,叶之瑜心情由阴转晴。
他用保鲜袋,将肉泥封好,放进冰箱里,然后开始做葱油饼,部分葱尾端的颜色已经微黄,看上去买回来已经有两三天了,洗净后,挑出不好的,其余的切成葱花当备菜,接下来的步骤,需要搅拌面粉。
叶之瑜打开橱柜,李大婶……把面粉放哪了?
“在找什么?”慵懒痞气的声线自发顶上方传来。
似有若无的薄荷柑橘味在空气中膨胀。
一瞬间,叶之瑜迅速回忆起昨夜的chun梦。
江左晗蹲下身,埋了进去。
片刻后,又微微仰起头,用那双饱含春水的桃花眼望着他。
叶之瑜哆嗦了一下,用僵硬的语气下意识道:“我要换床单和被子。”
“好啊。”江左晗双手插兜,耸了耸肩:“乐意效劳。”
就在他转身的霎那,叶之瑜意识到床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痕迹,连忙拉住他:“等等,我不换了。”
说罢,心虚地移开视线,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我在找面粉,你知道面粉……放在哪里了吗?”
江左晗好脾气地陪着找。
他的发丝和脸庞都凑近了,单用余光就能瞥见面颊上细小的绒毛,薄荷柑橘味也更浓郁了。
好香,叶之瑜有些晕。
一大早,对谁孔雀开屏啊……
叶之瑜推开他,不自在地问道:“你不抽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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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起,江左晗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消失了,从前叶之瑜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所以也没察觉,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没有了。
“叶老师不喜欢。”江左晗把未开封的面粉递给他:“就戒了。”
叶之瑜才不信。
他爸爸戒了二十年的烟也没成功。
这几日的感染病严重,说不定没买到烟,他一问,撞到枪口上了,江左晗就顺便调戏了过来。
想是这么想,但叶之瑜的耳垂,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成了粉红。
因为搅拌面粉的时候,江左晗的胸膛贴上了他的脊背,臂弯圈住了他的手臂,就着这个姿势,抽走了他的筷子和碗:“我来吧。”
真挚的态度,礼貌体贴的语气,看似没有半分越界。
可叶之瑜分明感觉到自己是被揽着的。
有一霎那,他靠在了江左晗怀里,隔着布料,触碰到微微鼓胀的胸肌,侵略性的荷尔蒙在此刻迸发,宛如巨浪一般,从头到脚,盖过每一处毛孔。
他以前……有那么明显的胸肌吗?
叶之瑜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江左晗性格乖张霸道,狠戾阴沉,常年夜不归宿,也不按时吃饭,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长是得帅,四肢修长也匀称,但不是特别紧实的身材,他是不是……专门练过了?
江左晗打断了他的思绪:“叶老师,你出神了,在想什么?”
叶之瑜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左晗无辜地问道:“什么?”
“昨晚的被子和床单,是不是被你睡过了?”
“李婶不在,我也找不到新的。”江左晗漫不经心地回答:“叶老师有洁癖吗?用不惯别人用过的东西?”
叶之瑜不想在厨房跟他吵架。
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会被江夫人听到,嘴唇张了合,合了张,最终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刚刚抱我……”
“只是单纯地帮忙而已。”江左晗把搅拌完的葱油面糊还了过来,低低地笑着,用暗哑的语气说道:“叶老师好敏/感啊。”
叶之瑜半边脑袋炸开了。
像是浸在滚烫的水池里,脚不能沾地。
他总有理由,随后反客为主地调戏。
果然,他最讨厌江左晗了。
11. 第十一章
叶之瑜想报复,也只敢在江左晗的葱油饼涂上甜辣酱。
这个男人不喜欢现成甜辣酱,觉得味道奇怪,偏偏钟爱他自制的甜酱和辣椒酱,每次都要求他耗费精力调一个,十分难伺候。
江左晗知道叶之瑜生气了。
也知道过犹不及。
看见沾满甜辣酱的葱油饼,破天荒地没折腾,慢条斯理地吃完了。
叶之瑜见他毫无反应,反而更生气了。
连下楼做检测的时候,都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劲。
江佑晨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小心翼翼扯了扯叶之瑜的袖子:“嫂嫂,你是不是又生哥哥的气了。”
叶之瑜触电一般颤了颤,快速捂住他的嘴:“不要喊我嫂嫂……”
“噢噢。”江佑晨点了点小脑袋,悄咪咪道:“哥哥跟我说了,大庭广众下,不能叫叶老师嫂嫂,不然叶老师会害羞的。”
江左晗整天都在教点什么东西。
叶之瑜又生气又无奈:“是你哥让你来的对不对?”
“嗯嗯。”江佑晨竖起一根手指:“一包薯片。”
……卑鄙狡诈的男人。
江夫人不让江佑晨吃零食,但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不爱零食?每次到了利用他的时候,江左晗就会以此作为条件。
叶之瑜不愿为难孩子:“……他想说什么?”
江佑晨眨了眨眼睛:“哥哥让我告诉你,阿姨的病床已经转到单人间了哦,他顺便支付了接下来三个月的床位费和医疗费。”
叶之瑜愣了愣。
他们说好的条件,只是安排房间,江左晗竟然额外垫付了三个月的费用……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时间上,也足够妈妈康复出院了。
原先积攒在心底的那些气,一下子没法生了。
叶之瑜并非不懂得知恩图报,也不是受了好处,感觉到耻辱,叫嚣着要还回去的人,但今天承的这份情,太重了,让他无所适从。
其实多打几份工,也能付的。
日子过得紧巴巴,他和妈妈节约一点,少用一点就好了。
偏偏江左晗二话不说帮忙付了,一点考虑的时间都没给他。
一番举动像在求和,也像小狗,摇着尾巴讨好。
叶之瑜五味陈杂。
各大医院派了医护人员驻扎在出现感染者的小区里,排队做检测的途中,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确认,明天是不是可以解封。
住在这个小区里的大多都是社会精英,停工一天损失上千上万,生命安全固然重要,但也不希望对自己的收入造成影响。
医务人员解释道:“今天试管样本检测出来没问题,明天就能解封了。”
话音落下,大伙儿纷纷松了口气。
叶之瑜在队伍后面听着,也放松下来。
明天就能离开江家了,等想办法还了妈妈那份情,他的生活也会恢复原状,只要跟前三个月一样,把补课的日子跟江左晗回家的时间岔开就好了。
他没能高兴多久。
临近中午,小区里的情况急转而下。
先是叮咚买菜一直显示无法配送,换了几个软件还是一样,不过之前拿外卖的时候,小区门口蹲了几名菜贩子,他们留下电话,愿意隔着大门,与封在小区里的居民交易蔬菜水果。
接着,早上的报告结果出来了。
两组试管异常,一组试管代表着一栋楼,也意味着小区里的两栋楼里,存在感染者。
所幸江家居住的那栋楼是安全的。
很快,医务人员在纳入危险的楼栋里进行了二次筛查。
一辆大巴接走了感染者。
听说他们的家住保姆在小区未封锁前,曾经去过传染病暴发的菜市场,只不过当初做病毒检测在潜伏期,没能查出来。
这就危险了。
即便现在安全了,也不代表将来是安全的。
万一在潜伏期呢?
病毒潜伏期间,会不会感染给家人?
有人去问了驻守在小区里的医护人员,才知道封锁小区四十八小时的原因,就是病毒会有四十八小时的潜伏期,过了这段时间还未发作,便代表着没有被感染,但感染者在病情潜伏期间很有可能感染给别人,所以每天的病毒检测是必须做的。
学校里,一部分本地的学生已经回家了。
外地的留在寝室里,辅导员在群里强调,能不外出尽量不要外出,避免被感染,要是带到学校里传播就完蛋了。
最倒霉的,就是像叶之瑜这样,被困在校外的学生。
突如其来出现的感染者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他还要跟江左晗相处多久。
除了每天要面对捉摸不透的江左晗,害怕和不安在心底逐渐扩散、蔓延。
上一次传染病暴发,妈妈在身边,他会安心一点。
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也会害怕,感染到病/毒。
整个中午,叶之瑜的情绪都是低落的。
下午,他联系上菜贩子,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穿鞋出发,才到楼下,发现龚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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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微信,正安静地躺在好友申请列表里。
叶之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手机看了又看,才点下同意。
换成从前,他的失落一定烟消云散,会开心很久。
现在只剩下惊愕和诧异,想高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龚学长撒谎了。
甚至为了圆谎,说了重话羞辱他。
就像完美无瑕的玉,突然多了一道裂缝,无法修补。
对此,叶之瑜是有些逃避的。
长久以来的崇拜和敬仰被打碎了,要让他立即接受,太难了。
往事随风:【之瑜,在吗?】
叶之瑜犹豫了一下,回答:【在的。】
庆祝会后,叶之瑜有想过解释清楚。
至少……不能让龚学长认为他放浪形骸,谁都可以。
可龚学长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嘲弄讽刺的语气,让他沮丧、退却。
他以为……龚学长这辈子不会再理他了。
往事随风:【抱歉,昨天我让段柒善给你带的话严重了,我才知道,那次开刀,其实我同事没有帮上忙,他连全医生的面都没见着,我被他蒙骗了。】
段柒善是叶之瑜的室友,网名妩媚大蒜头。
……原来,龚学长也是被骗的。
叶之瑜舒了口气。
完美的玉还是完美的,没有沾染上瑕疵。
哭泣小鹿:【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往事随风:【三千块给他了,也不愿还给我,放心,我会想办法垫付。】
垫付……
明明也是受害者,却要帮坏蛋出钱。
叶之瑜知道龚学长毕业后,过得并不滋润。
他老家在县城,留在A市需要租房,工资勉强凑合,但平时应酬打点一样不少,每个月的工资都如流水般花完,压根存不了多少。
哭泣小鹿:【算了,不是你的错。】
过了一会,叶之瑜又打字:【我自己去要回来。】
没想到,这一次龚学长的回复异常迅速:【千万别,他已经当上领导,我不想跟他翻脸,三千块我会还的,之瑜,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好吗?】
哭泣小鹿:【我自己要,不经过你,不会牵连到你的。】
龚泽霖急了,发过来的文字又快又密:【叶之瑜,你怎么这么轴?我那些同事,哪个不知道你是我的前男友?你去找他们算账,谁都不是傻子,难道不会联想到我吗?有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自私呢,还是无知,做事情只随心意,半分都不为他人着想。】
12. 第十二章
叶之瑜呆了呆,心如刀绞。
他好像……总是踩在龚学长的雷点上。
这样不对吗?
明明龚学长也是受欺负的人。
哭泣小鹿:【被欺骗了,不能声讨回来吗?我没有自私,我只是觉得,属于自己的东西应该争取,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该拿,他骗了我们,我想要回来,难道也错了……】
往事随风:【呵呵。】
往事随风:【是我没把话说明白,三个月,你干的那点破事就一点不记得了?我可是彻夜难忘,我心痛、愤怒、绝望、精神恍惚,以至于上班出了差错,被他捉住了把柄,叶之瑜,我没办法向他声讨的原因,全是因为你啊。】
庆祝会上犯的错误,是叶之瑜人生中最愧疚,也最无法面对的事。
龚学长的话,宛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口上,鲜血淋漓。
忏悔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对不起龚学长。
在与龚学长确认关系的第一个星期,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可没想到,这个错误牵连到了龚学长的工作。
哭泣小鹿:【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脚踏两条船,江左晗是富二代,性格桀骜不驯,那天是他的恶作剧……】
往事随风:【恶作剧?你自己信吗?他桀骜不驯,呵呵,那你第一天知道他的脾气?叫你去你就去,他一有事你就爽我约,你是他的狗?叶之瑜,他吻你的时候你也爽到了吧?……不然为什么不提辞职?难道整个A市就他一家雇主?】
往事随风:【你装无辜的样子,真令我作呕。】
叶之瑜捧着手机,眼眶瞬间泛红。
事情发生后,他不是没想过提辞职,但网上找的雇主,听到他只是大学生,开的时薪只有一百到两百区间,他上四小时、甚至八小时,才等于给江佑晨上一个小时的费用。
他太缺钱了。
要照顾妈妈,也要养活自己。
况且,江左晗已经高中毕业,大学生回家也就周末两天,他给江佑晨补课,没有特殊情况是碰不到江左晗的。
龚学长家庭条件跟他差不多。
父母原先是农民,中年后,搬到县城里居住,夫妻俩拿出所有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卖部,几年前,龚学长的父亲重度脑梗,生活无法自理,母亲为了照顾父亲,在小卖部和家来回蹦波,时间一长,身体变得也病恹恹的。
叶之瑜以为,只要解释清楚,相同的家庭背景下,龚学长会理解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不会。
换作一天前,他还能坦荡地说出,面对江左晗,从未享受、迎合过,偏偏昨夜的梦让他心虚,怀疑自我,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
眼泪掉落在手机上,模糊了屏幕。
好一会,叶之瑜手指才恢复知觉,慢慢打字:【对不起,那三千块,我不会找他要了。】
龚泽霖不肯放过他。
积攒的怨气与不满仿佛到达了顶峰,朝他发泄。
往事随风:【昨天我问段柒善你在哪里,他说你去补课了,你知道那是几点吗?五点二十,哪户人家会在吃晚饭的时候找老师来补课?你去的哪家,又是补哪门子的课,你自己心里清楚。】
往事随风:【你就是轻浮、随便。】
往事随风:【你被他上过了吧?舒服吗?爽吗?】
他越骂越难听,单单看下去,就耗尽了叶之瑜所有精气神。
怎么会这样?
他犯的错误,需要被这么过分的侮辱吗?
叶之瑜拼命忍着眼泪,但还是不争气地抽泣起来。
龚学长是他暗恋了整整两年的人啊……
两年里,他为龚学长打过饭,拿过外卖,送过早餐,龚学长想学吉他,他就努力存钱,送了一把两千块的吉他当生日礼物。
他这么缺钱的人。
他这么需要钱的人。
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大学生,存了两年才存够的两千块。
他也付出了很多啊。
这些侮辱的话,叶之瑜生生受着,是他错了,他对不起龚泽霖,可这些话,像刀割着血淋林的伤口,像刚愈合再划开的疼痛,像喘不上气的窒息。
好痛啊。
但是,他不该这么揣测他。
他也再也不想见到龚泽霖了。
接下来的行走,戴口罩,拿菜,叶之瑜犹如行尸走肉。
站在楼栋口,他呆呆地,看着电梯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直到江左晗出现在电梯里,银白色的发梢微翘,漆黑狭长的眼眸正望向他,眉眼夹带着轻佻的笑意。
目光交替,刚好对了个正着。
讨厌的江左晗。
他避如蛇蝎的江左晗。
叶之瑜想,如果他的人生没遇见过江左晗会怎样?
是不是已经跟龚学长平平淡淡交往三个月了?
可是没有江左晗,妈妈的手术会顺利吗?
恐怕也住不进单间病房了……
“叶老师,你眼睛红了。”江左晗盯着他:“谁欺负你了?”
“没什么。”叶之瑜抹了抹眼角,佯装镇定道:“你下来做什么?”
“来接你啊。”江左晗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顺势拿过了叶之瑜的蔬菜袋子:“买个菜买了一个多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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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我后妈怕你路上突然被感染,送上大巴运往隔离点了。”
叶之瑜片刻地恍惚了一下。
看到龚学长的好友申请后,他就一直站在原地。
发送消息的时候,也没有一边打字一边走路,等结束了,他又魂不守舍,在原地发了好长时间的呆,没想到,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叮。”
抵达楼层的声音响起。
并肩跨出电梯口的同时,江左晗问道:“叶老师为什么哭?”
叶之瑜不想提。
他有自尊的,龚泽霖侮辱的话,哪里说的出口。
于是抹了抹眼角:“我没哭。”
江左晗张了张嘴,还想追问,手腕微微震动起来。
叶之瑜也注意到了,抬眸迅速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电子手表,上面显示有来电:“魏沁找你。”
那群富二代里,有一个常年跟江左晗关系特别好的哥们,叫魏森。
他妹妹就是魏沁,从小到大喜欢江左晗。
叶之瑜记得他俩谈过恋爱,是江左晗诸多莺莺燕燕里的其中之一。
不过第二个星期,就分手了。
叶之瑜见过魏森,也见过他妹妹魏沁。
魏沁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娇小可爱,大眼睛鹅蛋脸,跟明星一样,庆祝会那天她也在现场,叶之瑜不敢想象,当时的场面有多尴尬。
“她能有什么事。”江左晗皱了皱眉,按断电话。
屏幕暗了不到一分钟,又重新亮了起来。
一来一回连续三次,江左晗“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接听:“魏沁,我跟你没共同语言,有什么事让你哥在微信上替你说。”
女生是想送点物资来。
江左晗的小区那一片都封了,商店,菜场统统暂停运营,魏沁家不在危险区,正好囤点吃的喝的,顺便给江左晗送来。
魏沁还在那边甜甜的撒娇:“左晗哥哥,送物资是我哥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主要想看看你,我们好久没见了……”
江左晗看了一眼叶之瑜。
叶之瑜撇过脸。
江左晗说:“你嫂子也在,现在接受你的好意,得看他心情。”
女声音量拔高:“你玩真的?!”
“他都跟我同居了。”江左晗挑眉:“我总要对他负责吧?”
他开着免提,越说越离谱。
“不要胡说八道——”刚开始,叶之瑜只是紧张地瞪着他,后来直接急了,冲上去捂住他的嘴。
江左晗捉住他的手腕,顺势舔了一下。
湿热的触感让叶之瑜轻颤,触电般缩了回来。
13. 第十三章
电话里似乎听到了叶之瑜微弱的声音,受到的刺激更大了:“江左晗我恨你!跟我谈恋爱连手都不让我牵,现在跟一个男的同居,死基佬,臭变态,不要脸!”
电话挂断了。
江左晗看向叶之瑜,摊手:“看,我不想接你偏要我接,害我被骂了,你要对我负责。”
……胡搅蛮缠第一名。
叶之瑜使劲揉搓着手心上的口水:“……是你自己负心汉。”
“冤枉,我们是和平分手的。”走进家门,江左晗放下装满了蔬菜和水果的塑料袋,抽了张擦脸巾,往叶之瑜脸上捯饬两下,眼泪是没了,但眼睛红红的,跟小兔子似的,可爱又可怜:“叶老师,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哭呢。”
换成从前,叶之瑜不会放任他给自己擦脸。
但此刻,是他最脆弱的时候。
他需要关心,心里防线随时都会崩塌。
“……我不想说。”叶之瑜嘴一撇,委屈极了,一边抗拒着情绪外露,下一秒眼泪刚被擦掉,又如泄洪一般涌了出来。
都怪江左晗。
最近遇见的倒霉事,没有一件跟江左晗无关的。
他被关在江左晗家里,每天还要给他做饭,简直比奴隶还要惨。
偏偏江左晗健身了,一碰到那片薄肌,他不由自主地心慌意乱,加上重逢之后,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曾经那样强势,内心的抗拒减轻了不少。
这是他最瞧不起自己的地方。
他应该像一天前一样,毫无顾虑的讨厌江左晗。
叶之瑜哭了多久,江左晗就给他擦了多久。
久到叶之瑜都不敢相信这是江左晗,以前的他,不仅脾气暴躁,还是很没耐心的性格,又顽劣又霸道,现在,竟然跟龚泽霖反了过来。
“……我先回去了。”
等恢复平静,叶之瑜有些不好意思。
他拿起擦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
“晚安。”江左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
与此同时,含笑的桃花眼寒了下去,透着蚀骨的冷意。
他薄唇紧抿着,勾勒出向下的、冷峻的弧度。
沉思片刻,江左晗微眯双眸,打开微信,手指不断向下划着,找出了某个头像:【龚泽霖,老子让你跟叶之瑜道歉,你还对他说什么了?别让老子发现你在背后搞小动作,不然别说你现在的公司,将来A市所有的药企都会把你拉黑,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威胁完,他将自己陷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不知道何时起,他对叶之瑜的感情开始见不得光。
可能是发烧发得神志不清时喂的粥,或者是那年春节,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家的温暖。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直到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要了解叶之瑜,调查叶之瑜的家庭,朋友,学校,社交,像下水道里的老鼠,藏匿在叶之瑜看不到的每一寸角落。
叶之瑜的社会关系单纯得可怕。
寝室有一个玩得来的朋友,也是同,叫段柒善,跟男朋友谈了三年,感情稳定,他这么喜欢隐忍的叶老师,就算跟朋友吵架了,也不会崩溃到这种地步,所以不是他。
工作上,叶之瑜还有两户中产家庭的二年级学生要教,不过自从被困在江家,授课也暂停了,看样子也不是他们。
至于父母……叶之瑜的父亲几年前生癌症死了,只剩下叶妈妈,现在,刚转进单人病房,在他眼皮子底下,健康安全,没出什么问题。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龚泽霖。
贪婪虚伪的怂包,为了蝇头小利,就能轻易放弃男朋友的小人,自私自利,满嘴谎言,三千块都不愿放过,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一身常年打篮球锻炼出来的腱子肉,江左晗搞不懂,叶之瑜到底怎么做到暗恋他两年的。
只是喜欢胸肌和腹肌的话……
难道他就不行?
明明,他也可以给叶之瑜摸。
龚泽霖的消息迅速回了过来。
密密麻麻解释了一堆,全是拐弯抹角为自己狡辩。
欺软怕硬的东西。
江左晗的目的,也并非直白地质问,而是恐吓和警告,毕竟没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真的欺负了叶之瑜。
“少来那套。”江左晗冷笑:“老子还不知道你?”
从小到大,虚荣势力的人,他见得最多。
以至于就算外皮镶嵌过一层完美无瑕的珠宝,也能一眼看穿。
“你老实点,老子还懒得弄你。”江左晗说:“皮痒了,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
叶之瑜傍晚睡下,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清晨。
一骨碌爬起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稍微坐了一会,才好一些了。
脑子还是半懵懂的状态。
睡觉前,他沉浸在悲伤和疲惫里,没怎么注意周围。
……身下的床单被换过了,做完难以启齿的chun梦后,上面还残留着痕迹和味道,原本想买完菜就洗掉的,可龚泽霖把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连晚饭都没烧。
谁换的床单,不会是江左晗吧?
叶之瑜脸一白,感觉昏沉沉的大脑更晕了,仿佛有架直升飞机在耳边“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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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煽动着螺旋桨。
走进厨房,才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放在恒温箱里,随时可以拿出来吃。
叶之瑜才系上围裙,见状愣了愣,看向江夫人:“这是您做的吗?”
“噢,阿晗做的。”李大婶不在,江夫人只能自己给客厅里的花浇水了:“这小子最近在健身,吃的清淡,都是些虾仁,三文鱼,牛肉,也没放调料,就撒了点盐,你随便吃吃。”
“江左晗……健身吗?”叶之瑜露出茫然的神色。
印象里,他还是日夜颠倒,生活混乱,过度亏空身体的高中生。
“是啊。”江夫人笑眯眯道:“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吧。”
吃完早饭,热量充盈着全身,精神好多了。
叶之瑜想着,顺便把碗洗了,便又进了厨房。
……要是知道江左晗会半路下来,就不那么勤快了。
“叶老师,早上好。”他看上去刚运动完洗过澡,银白色的发梢上挂着一层水蒸气,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沐浴乳的香味,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叶之瑜记得,二楼是江佑晨的书房,不知不觉,竟然建了一间属于他的健身房。
江左晗问:“叶老师,今天心情好转了吗?”
其实,回到卧室时,微信还在不断探出龚泽霖的消息。
不过到后面,叶之瑜没再回复龚泽霖,对方估计也觉得无趣了,没再继续
,只不过龚泽霖骂得这么过分,他一想到,胸口便隐隐抽痛。
浑身上下,他好像没有丝毫优点,一无是处。
“我自私吗?”他问江左晗。
“自私的话,上一次疫病暴发,我发高烧,叶老师也不会留下来照顾了吧。”
“……恩。”闻言,叶之瑜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冲他笑道:“谢谢你。”
这是叶之瑜第一次对他笑,眉眼弯弯的,眸里,像藏着星星。
虽然平时生气的模样也很动人,但江左晗的心,剧烈地颤了颤。
怪不得,他讨厌叶之瑜对龚泽霖笑。
这样美好,让人忍不住地想占为己有。
洗完碗,他要走了。
“等等。”江左晗捉住叶之瑜的手腕:“叶老师自己舒服了,留下我不管不顾,是不是忘了昨天的补偿了?”
叶之瑜怔了怔:“……什么补偿?”
“你害我被魏沁骂了。”江左晗将他的手腕高高抬起,欣赏因动作而勾勒出来的流畅腰线:“还试图勾/引我,致使我彻夜难眠,不该补偿吗?”
果然,这个男人表面看上去好了一点,实际根本没有改变。
14. 第十四章
“我不是——”
叶之瑜要挣扎,一只手被禁锢着,另一只手推搡着,放在了他胸口上,江左晗就顺势又握住了那只推搡的手,从胸,移到心口,缓缓往下,一直到腹部,真切地感受到训练到位的、结实的腹肌。
叶之瑜脸红了,挣扎的幅度都缩小了。
江左晗承认自己是小心眼。
想让叶之瑜知道,龚泽霖有的,他也可以有。
“怎么不是?”江左晗的目光流连在他锁骨和下巴之间:“我说喜欢黑色围裙,你就一直穿在身上,不舍得脱下来,叶老师,今天都不需要你烧饭,怎么还穿着围裙?”
一大清早,叶之瑜的脑子便晕乎乎的。
看到早餐放在恒温箱前,下意识地把围裙系上了。
后来思绪也神游天外,迷迷糊糊忘记脱了,现在落得个想解释都无从说起的窘境。
江左晗一边说着,一边贴心地替他系紧了。
只有系紧了,才能享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比例完美的丰tun蜂腰。
“叶老师。”江左晗笑:“你好性感。”
叶之瑜闪电般推开他。
但厨房的出口被挡住了。
不管身高差,还是体型差,都无法做到硬闯。
叶之瑜无奈,妥协道:“……你要什么补偿。”
“给我补课吧。”江左晗兴致勃勃地说道:“跟以前一样。”
一个中文系的师范大学生,给财经大学的经融系补课?
叶之瑜无语。
他想听《毛思》还是《马原》?
好在,江左晗也没太变tai。
说是补课,实际上就是要他陪着上网课。
他们学校已经发布了通知,停课两周,所有的课都在线上以网课的形式进行,但叶之瑜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这几天,只是跟辅导员说明了情况,统统按照请假处理。
这节课上的是高数。
高数老师四十多岁,刚调试上麦克风,就传来他老婆辅导儿子学习的怒吼,一些同学忘记开摄像头还是黑频,一些同学开着摄像头偷偷看美女直播,美女透着眼镜片折射出来了,还有一个忘记关麦克风的,里面传来老母亲不悦的催促声:“别拉屎玩手机了,小心得痔疮!”
“噗。”剩下想认真听的,也憋不出笑出了声。
根本没在上课。
场面一片混乱。
江左晗手臂舒展,懒散地搁在椅子上,视线刚好落在叶之瑜的半边脸颊上,晨光洒在他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映出一个柔和的光影。
高考前每一次补课,他都喜欢这么看。
时至今日,叶之瑜终于重新坐回他身旁了。
江左晗挺想念当初补课的时光的。
至少那时候,叶之瑜对他毫不设防,也不像今天,坐开的距离能塞下三四个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这半年来,江左晗自认为脾气已经改善许多。
后妈也能自在地跟他交流了。
一年半前,疫病刚刚好转,国内交通恢复,他后妈从美国赶回来,甚至不敢第一时间看望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风尘仆仆地、优先关心了一下继子的身体状况。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得知你在国内发烧,老江一直睡不安稳。”江夫人放下精致的小包,担忧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着:“他让我回来以后,多多关心照顾你。”
他这个后妈,面子工程一向做得很足。
“可惜啊,让你们失望了。”江左晗咧开嘴角:“老子没被感染,也没死成。”
“阿晗,我们不是敌人,没必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江夫人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我家那些美容院经营状况不比江家差,我和老江走到一起,只是单纯相爱,并不是图钱,你将来那些资产,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看不上,也不会抢,何必说气话?”
江左晗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眸色微冷。
巧了,他也不是为了钱。
父母离婚时,他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爱情。
但他这个后妈自从来到江家,一直在打他的脸。
凭什么后妈和老头子琴瑟和鸣,唯独跟他亲妈在一起时就相看两厌?他们婚结了,床上了,孩子都生了,唯独没有爱情?真是可笑。
每一次,他看见老头子那满是褶子的脸上,对后妈流露出来的宠溺和包容,没由来的厌烦和不爽就会涌上心头。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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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
慈祥的父亲,体贴的母亲,乖巧的儿子。
还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继子。
他算什么?
前妻留下的包袱,迫不得已需要抚养的累赘,更是江家的污点。
事实上,他的确是污点。
差点连高中都没能考上,为了面子,老头子迫不得已花钱让他读私立。
江夫人习惯了江左晗眼底的讥笑和一言不发。
自打跟老江结婚,这位继子就一直处在叛逆期。
再怎么说,婚前她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嫁给老江,处处让着江左晗,一方面看在老江的面子上,一方面也觉得这孩子可怜,从小没得到过父爱母爱,江佑晨出生后,老江对他就更不上心了,其实在美国,老江真正担心的,一直只有江佑晨。
江夫人暗暗叹息,却不能实话实说,只能道:“你爸爸是真的担心你,零花钱还够吗,他刚在你的卡上打了二十万。”
江左晗冷冷道:“谁稀罕。”
江夫人知道他不在乎。
老江前妻每月也会往她儿子卡上转二十万抚养费。
某种意义上,老江和前妻算同类人,给不了爱,只能给钱了。
表面上的慰问算到位了。
江夫人拎起包:“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
即将踏出房门那一刻,江左晗忽然叫住她:“等等。”
江夫人回头:“怎么?”
江左晗猛地意识到如果疫病好转,叶之瑜是不是要回家了。
当然,回不回家的无所谓。
他在意的是,没人做饭了。
对,那个皮肤嫩得跟白瓷一样的家教转行当厨子挺不错的。
他煮的粥是他喝过最好吃的粥,还有火锅、面条、饺子……
味道也不错。
做餐前准备前,叶之瑜会系上黑色围裙,跟着妈妈一起忙前忙后。
江左晗下意识瞄上两眼,视线便挪不开了。
他身上好像有一道光。
莫名地温柔,有种家的感觉。
“让叶之瑜留下来给我做饭。”江左晗狂傲道:“他一个小时多少钱?”
15. 第十五章
“我们家不是一直由李婶做饭吗?”江夫人看不懂他:“难道她的菜不和你的口味?”
就算不和胃口,也吃好几年了,不至于今天才提出来。
平时江左晗作妖惯了,一旦提出匪夷所思的要求,都让她心里毛毛的。
“李婶一个人做四个人的饭挺累的。”江左晗耸耸肩:“叶之瑜上岗正好为她减轻负担。”
江夫人眉心一阵阵地疼。
年轻的时候,她也管理过自家产业。
当时不能理解店长的抱怨,一个两百斤的武大郎想整成西施,华佗再世也做不到啊,现在她终于明白这种感觉了,很荒谬。
“江左晗。”江夫人深吸一口气:“你已经赶走晨晨六个家教了,叶老师是第七个,他温顺善良吃苦耐劳,教书教得好,晨晨喜欢他,我也最满意他,疫病发作那几天,人家没少照顾你吧?请问叶老师哪里得罪你了,硬要人家给你当牛做马?”
“没有啊。”江左晗托着下巴:“我觉得他烧饭好吃,不能行吗?我很喜欢看他穿围裙的样子——”
“不可以,你这样侮辱叶老师,他会辞职的。”
江左晗愣了愣。
一提到辞职,他莫名不太舒服。
本来他的初衷,也不是让叶之瑜滚蛋。
“好吧。”江左晗妥协了,在江夫人震惊的目光下,理所应当地说道:“叶之瑜不是重点大学的吗?教一个高二学生应该绰绰有余吧,让他过来给我补课总不会闹辞职了吧?”
江夫人沉默了。
良久,才开口:“你打算在国内参加高考?”
毕竟,以江左晗现在的水平,别说本科,能上个好点的大专就烧高香了。
他爸爸的计划是,高考前送他去国外上大学。
江左晗没想这么多,懒散地往后一靠,胳膊肘挂在椅背上:“差不多,时间紧迫啊后妈,我都高二了,再不努力将来连大学都考不上,说出去,不是给你们二老丢面子吗?”
得了吧,
有这等觉悟,中考也不会做出一半乱填一半交白卷的破事,来气老江了。
“想让叶老师教课也可以。”江夫人选择了一种比较迂回的方式,反正她觉得继子也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隔一段时间我会检查成效,成效好,我才会继续聘用,成效不好,他也没有继续教你的必要,你认为呢?”
江佑晨维持年级第一已经有一学期了吧。
虽然只是小学二年级,但那所学校都是豪门子弟,竞争挺激烈的,每一次富太太聚餐,他后妈都是昂首挺胸、容光焕发的姿态。
就这么怕叶之瑜被他欺负,提辞职?
“放心吧后妈。”江左晗眉眼波光微转,笑得一脸痞气:“我会好好学习,也会好好‘爱护’叶老师的。”
江夫人不禁有些后悔。
人家叶老师斯斯文文的,不会被欺负吧?
真要打起来,细胳膊细腿的,也不是她继子的对手啊……
可按照江左晗不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脾性,她不答应,万一直接去找叶老师……她怕伤了叶老师的自尊。
只能先这样了。
幸好,叶老师温顺,家庭困难。
在工资方面,她能弥补一下。
自那以后,叶之瑜开始了给江左晗的补课生涯。
真正接触到江左晗的学习,叶之瑜发现他不笨,甚至接受知识的速度非常快,奈何基础差,思想容易不集中,打个比方,上着上着,这人就从兜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叶之瑜知道,他烟瘾犯了。
喜欢抽烟的人一天两三包不算多,隔一会就想来一根。
但至少在他上课的两个小时里,不允许江左晗抽。
叶之瑜一抬手,抽走了他叼在嘴里的烟。
江左晗没反应过来呢,愣了半晌,才觉得荒谬:“胆子肥了是吧,叶之瑜。”
叶之瑜摇了摇头:“据统计,长期抽烟的人群,得肺癌的概率要高出不吸烟人群的十到三十倍,你现在还年轻,能挽救得回来,等你年纪大了,一切都晚了。 ”
“得就得呗。”江左晗无所谓:“烂命一条,老子不在乎。”
“不是这样的。”叶之瑜解释得非常认真,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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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亮的眸子看过来,像在挽救濒死的溺水者:“早期的肺癌,大多没有症状,不会检查出来,等发现身体不适的时候,已经晚了,晚期的肺癌扩散到全身,腰、骨头、腿、手臂,浑身都痛,痛得觉都睡不着,一开始还能用吗啡止痛,可渐渐的,吗啡也失效了,与其是等死,还不如说是被活活疼死的……”
本来江左晗的表情还有些不屑,听着听着头皮发麻,最后“活活疼死”那句,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了好了别说了,老子不抽行了吧?”
总算听进去了。
叶之瑜欣慰地点点头,翻开课本继续为他讲题。
“嗡嗡——”
期间手机不停震动。
江左晗没理,把它翻了个面。
没一会,铃声响了起来。
江左晗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刚想挂断,听见叶之瑜轻轻说道:“还是接吧,一直耗着,会影响之后上课进程的。”
也对,江左晗按下接听键,挠了挠乱糟糟的银发:“有屁快放。”
“晗哥,在哪呢,出来玩呗。”
震耳欲聋的蹦迪声刺激着耳膜,江左晗把手机拿远了点,还是被吵得脑壳生疼:“慈菲也来了,你俩整个男女对唱啊。”
“唱个鸟,老子跟她分了。”江左晗说:“没事挂了。”
“诶诶——别呀——”电话里的人从包厢里出来,周围的环境总算安静一些:“怪不得我看那小美人今天心情不好呢,为啥呀?这么漂亮的妞,前凸后翘的,才两天就厌倦了?”
“关你屁事。”江左晗下意识往兜里摸烟,突然想起叶之瑜犹如老和尚念经一般的颈箍咒,又一脸暴躁地收回手:“老子在上课,没工夫陪你闲扯,最近不想玩,别来烦我。”
“……啊?”电话里的人一愣:“你在唱歌?唱啥歌?来我们这唱呀,我订的包厢啥歌没有?中日韩泰美英,应有尽有——”
“傻逼。”江左晗骂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抬眸瞥了一眼叶之瑜的脸色,漆黑明亮的瞳孔微微放大,带了一抹惊悸与呆愣,瞬间心情好转,挑眉戏谑道:“怎么,三好学生被吓到了?”
16. 第十六章
叶之瑜立即垂下了头。
他的确有些不安,平时江左晗一副懒散又轻佻的模样,说话没轻没重,但不会像刚才这样,流露出一身痞气,像社会上典型的流氓。
“继……继续吧。”握笔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叶之瑜看了眼时间,竟然才过了一个小时,顿时感到绝望,全身的力气也跟着消失了。
给晨晨补课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小时的钱赚得轻松,换成江左晗,每次都要看好几遍时间,度日如年。
江左晗说:“今天李婶不在。”
叶之瑜放下划重点的笔,不情不愿地问:“……你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吧?”江左晗打了个哈欠:“你随便做。”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给江左晗补课,李大婶都不在,明明事先确认过的,真正到了那天状况百出,叶之瑜还要被迫兼职当保姆。
“滴滴——”
江左晗胳膊搭在书桌上,稳如泰山,过了一会,又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
叶之瑜盯着他欠扁的长睫毛,木着脸道:“门铃响了。”
“物业管家吧?我后妈热衷网购,最近快递来得多。”
江夫人的所有快递会寄存物业管家那里,每隔三天管家确认家里是否有人,便会上门送一次,江左晗一动不动,看向叶之瑜,冲他笑了笑:“叶老师,帮忙拿一下吧。”
有时候,叶之瑜怀疑,江左晗不是真的懒。
单纯喜欢使唤人的感觉,看他生气,自己就高兴了。
因为他不来补课,江左晗照样帮忙收快递,他一来,就要被迫当奴隶。
叶之瑜穿上拖鞋,面无表情地开门。
一团五颜六色、宛如杂草般的乱发映入眼帘,眼前站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黑色的外套上挂满了吊饰,走起路来一定会叮叮当当地乱响,眉眼倒是不难看,就是眼睛下一抹浓重的黑眼圈过于醒目,让人忽略了其他五官。
“……”高档住宅的物业管家,打扮都这么超前的吗?
魏森看了看叶之瑜,又左右环顾,挠了挠脑袋:“咦,不对啊,是这儿啊,老子没走错。”
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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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瑜指了指门口的地垫:“快递放上面就行了。”
魏森愣住了:“啊?”
叶之瑜朝着他的脸打量了一会,回过神来了:“你不是送快递的吧,你找谁?”
“老子能是送快递的吗?”魏森抖着脚,拿出一根烟,点燃打火机,动作行云流水,刚要自报家门,打火机被没收了:“……”
叶之瑜闷闷道:“走廊上禁止吸烟。”
“你他妈——”
“吵什么吵?”骂到一半,江左晗就出来了,看到杵在门口那团五颜六色的头发,脸庞覆盖上一层冷冷的寒霜,一把将叶之瑜拉到身后,威胁道:“再说一句你他妈试试?”
魏森的气势一下子减弱了,委屈道:“晗哥,他不让我在走廊上抽烟。”
“你有没有文化?”魏森一来,江左晗觉得自己的美好时光被打扰了,语气不善:“走廊上抽烟容易着火,你想烧死老子?”
“……啊?”
他们一窝文盲哪来的文化?
“多读点书吧你。”江左晗抬手就要关门。
17. 第十七章
“不要啊,我特地打了二十分钟的车找你玩——”魏森看了看江左晗,又看了看被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挡在身后的叶之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晗哥,你、你你为了他要赶我走?”
“怎么?”江左晗冷哼:“有意见?”
“难怪最近找你出去玩,连电话都不愿意接,对我们这群兄弟厌烦了是吧?背地里交新朋友,也不带来给兄弟们认识认识,淡了,感情淡了。”话茬子一打开,魏森便收不住了,犹如泄洪一般,情到深处,还带了哭腔。
“人家高才生。”鼻涕眼泪齐飞,恶心死了,江左晗迫不得已松了手,朝他甩了双拖鞋,示意赶紧滚进来,别站外面丢脸:“我带他去你们那,是一起唱K啊,还是蹦迪啊?”
“说的也是。”魏森有台阶就下,勾住江左晗肩膀,嘿嘿一笑,跟他咬耳朵:“我就瞧着像学霸,皮肤白得发光,不晒太阳的吧?一看平时不出门,性格也一本正经的……”
说完,他勾了勾手。
江左晗一顿:“干什么?”
“烟啊。”魏森嬉皮笑脸地:“走廊不行家里总可以吧?”
江左晗也有些犹豫。
他烟瘾早犯了,要不是某人说了一大堆道理已经快活上了。
犹豫的间隙,江左晗瞥了一眼旁边的叶之瑜,看他轻轻蹙起眉,像在生气,又掺杂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伤心模样,顿时心底划过一抹异样,鬼使神差地说道:“不抽,知道吸烟生肺癌的概率多少吗就抽抽抽,趁年轻还有救早点戒了吧。”
叶之瑜:“……”
魏森崩溃地抱住头:“不是吧哥们,这是你说出来的话?”
“老子要上课了。”江左晗把电视机遥控器扔给他:“你自己玩。”
“上课?你?”魏森震惊:“你不是唱歌吗?”
“唱毛线。”江左晗:“上课唱歌听不清楚?赶紧回家挂个耳科看看。”
……不是分不分得清楚的问题。
是压根不会朝那个方向想。
而且他们不是都要被送出国的吗?学不学习有什么意义?
“不行,太不合理了。”魏森神情严肃:“我得跟着你,我怀疑你重生了,要么被夺舍了,必须仔细观察观察,晗哥,你跟我说实话,未来的江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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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破产了,不然你这么努力的动力是什么?”
“因为要为社会做贡献。”江左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单纯随心所欲想让叶之瑜给他补课就上了,后来发觉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还不错:“你想当渣滓没人阻止你。”
做贡献?
他们可是说好一起当垃圾的。
魏森越发怀疑江左晗魔怔了,坚持旁听。
但“家庭教师”迟迟不开口,魏森等得不耐烦了:“怎么,哑巴了?”
叶之瑜摇摇头:“要加钱。”
魏森挖挖耳朵:“我待在这,你不一样说?”
“不行。”叶之瑜合起书本:“两个人就要价钱。”
“你——”魏森刚要发作,江左晗就推了他一把:“快给老子付钱。”
魏森深呼吸,打开手机:“多少?”
“八百。”叶之瑜道:“现在还剩两个小时,一千六。”
“收款码。”
等魏森扫上准备付,叶之瑜又道:“算了。”
他垂帘,声音又轻又淡,但十分刺耳:“当你的老师,会影响我名誉的。”
18. 第十八章
其实,叶之瑜的初衷只是想赶魏森走。
一个江左晗已经让他心疲力竭了,再来一个魏森,很难不受摧残。
可魏森是江左晗朋友,一模一样的富二代。
付钱之果断。
让他没理由拒绝。
“你看。”江左晗挑眉:“叶老师嫌弃你。”
魏森撇撇嘴。
他本来就是单纯好奇,一被激,立马不服气了:“我要听我要听,学渣怎么了?学渣也想回馈社会。”
叶之瑜无奈,只好继续。
半个小时后,魏森后悔了。
完全听不懂,明明身旁同为学渣的还有江左晗。
偏偏他最格格不入,到了最后,屁股上像扎了钉子似的,坐也坐不住,一会东张西望,一会低着头扣手,总算度过了难熬的两小时。
傍晚,叶之瑜去厨房做饭。
魏森凑过来问:“你便宜弟弟呢?”
“我后妈带他学骑马去了。”江左晗转动酸疼的头颈,当学霸就是累,以前只干打架蹦迪这种体力活,现在还要动脑,书桌上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这会估计在外面吃晚饭。”
“噢……”魏森应了声,摸了摸下巴:“你有没有发觉……”
江左晗:“?”
“你不太对劲。”
“啊?”
“我仔细观察过了。”魏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道:“刚刚两个小时里,你偷看他侧脸五十八次,跟慈菲谈的时候,你从来不看她脸的,你不正常。”
江左晗眯了眯眼:“谁的脸。”
“那个姓叶的家教啊。”魏森一副“你少明知故问”的表情。
江左晗翻白眼:“有病啊,老子在看试卷。”
“是吗?”魏森怀疑了一下。
再想了想,说不定是他搞错了。
他兄弟没事老盯着一个男的看干什么?
这种行为的对象如果放在一个美女身上,算性骚扰了。
喜欢他兄弟的莺莺燕燕多得很,平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做不出性骚扰的事。
思及此,魏森不再多虑,拿胳膊肘撞撞他:“陶敏敏想跟你复合,你什么打算?”
江左晗:“没兴趣。”
魏森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明艳的大美女,36D,单单只看了一场电影,就提分手,不合适吧?总得给个理由。”
“看电影就看电影。”江左晗烦躁道:“她凑过来亲老子,恶不恶心?”
魏森睁大眼睛:“谁谈恋爱不接吻啊?”
“老子就不喜欢。”江左晗皱着眉,一脸嫌弃:“口水里面全是细菌。”
“……那裴慈呢,你干嘛分手,人家也没亲你。”
“她挽我。”江左晗不屑:“幸好被老子躲开了。”
魏森:“……你真的有问题。”
“你应该去查查了。”他直起身子,第一次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劝道:“趁着年轻,早发现早治疗。”
“滚。”江左晗推开他:“老子能有什么问题?”
“亲密接触恐惧症?”魏森猜测:“心里障碍的一种,听说很难痊愈的。”
江左晗扯了扯嘴角,冷冰冰回道:“我看你才有障碍。”
“我没有。”魏森连连摆手:“我是有正常yu望的男人,我喜欢36D,她亲我我绝对不拒绝。”
“谁跟你一样,来者不拒。”江左唅露出嫌恶的神色:“小心得x病。”
“唅哥!咒我对你有啥好处?”
他们聊了蛮久。
等走出卧室,叶之瑜已经把饭做完了。
魏森饿了,闻到饭香肚子咕噜噜乱叫,伸手:“谢谢啊。”
“你借个屁。”江左晗一脚踹开他:“厨房里有泡面,自己煮。”
“你——”魏森不敢置信地捂住屁股,含泪道:“江左晗,老子抛弃队友不远万里来找你,你连口热饭热汤都不让吃,还是人吗?”
“都说了。”江左晗把筷子当笔玩,细长的竹筷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流畅地转了两个圈:“想吃饭,自己做,老子付了钱的。”
“小气。”
等魏森灰溜溜地去煮泡面,江左晗发现今天准备的晚餐是比平时多了点。
……这个家伙,不会真把魏森那份一起烧了吧?
凭什么?
江左晗很不满:“你这样逆来顺受,学校里没人欺负你吗?”
叶之瑜诧异地抬眸:“你在跟我说话?”
“不然呢,老子……”江左晗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瞳,到嘴的脏话卡在喉咙口:“我能跟谁说话?”
叶之瑜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
“不可能。”江左晗斩钉截铁。
任人捏圆搓扁的性格,谁看了不想揉一把。
叶之瑜似乎不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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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默默挖了勺炖蛋到饭里,搅拌两下:“学校里碰不到你这样的人。”
江左晗:“……”
魏森恰巧从厨房里出来。
第一次见兄弟吃瘪,乐得开怀大笑:“哈哈哈,江左晗,你也有今天!”
江左晗的脸瞬间黑云密布。
魏森端着泡面,视线却一刻离不开桌上的饭菜。
他实在太好奇了。
跟江左晗认识七八年,他阔不阔绰能不知道?为了几口饭小气吧啦还是头一遭,味道真有这么好?
趁江左晗不注意,魏森偷偷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结果大失所望。
普通的味道,甚至有点寡淡。
不就是家常菜吗?跟他们常吃的米其林大餐差远了。
谁知他偷吃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江左晗。
连带煮好的泡面一起遭殃,一起被倒进了水池:“少白嫖老子的东西。”
“江左晗。”魏森面色凝重地喃喃:“你有问题,你真的有问题……”
念叨了半天没人理,他只能灰溜溜地坐回来,找叶之瑜搭话:“叶老师,像你们这样的好学生,高中谈恋爱吗?”
“没有时间。”
叶之瑜没说谎,高中时候,忙着考试,忙着读书,忙着择校,压根没时间考虑情情爱爱,也没遇上喜欢的人。
魏森翘起二郎腿:“啧啧,看着也像啥经验的,没体验过放纵的乐趣吧?要不要哥哥带你——”
江左晗狠狠道:“滚!”
……
高数老师的麦一直调整不好。
连慢性子的叶之瑜也等得有些急了,加上江左晗一直盯着他看,便不自在起来,想找个话题打破怪异的氛围:“魏森考上哪所大学了?”
当初他来蹭的课最多,日积月累地,也被浓重的学习环境影响了。
魏森还加了他微信,积极主动地拍下题目发过来问。
在江左晗看来就十分不爽了,老是打扰他跟叶之瑜独处。
影响他俩培养感情,人差点都被龚泽霖抢走了。
“你问他干什么?”
疫病大面积在国内蔓延,也影响到了他们这群富二代本来的计划,除了他原本就打算留在国内,魏森纯怕死,一听国外一点防护措施不做,就犹犹豫豫,拖到高考结束,考了个财经大学旁边的三本。
江左晗双眸微眯:“他比我帅?还是胸肌比我大?”
19. 第十九章
“……不可理喻。”
“叶老师,我也是帅哥啊。”江左晗低低地笑,似是而非地说道:“以后想要了,随时随地来摸我,干嘛找别人。”
叶之瑜被臊得满脸通红,把头垂更低了,抗议道:“……我才没这么猥琐。”
高数老师终于开始讲课。
然而叶之瑜坐在身边,网课江左晗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想起魏森曾经说的,叶老师长着一张清秀干净的脸,看上去人畜无害,举手投足却蕴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媚意,不知道哪里散发出来的,也有可能天生就带着的,靠近的人一开始无从察觉,但回过神已经侵骨入肺,难以自拔了。
那时候,江左晗还不理解,冷着眸子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我让你小心点。”魏森提醒:“他有人妻属性,人妻属性知道吗?很容易激发男人保护欲的,周茗,咱们一起玩的兄弟,变成gay后,我看见他,心里都慎得慌。”
江左晗满不在乎道:“人家有老婆,你怕个鸟。”
“不是因为这个。”魏森惆怅道:“他跟他老婆谈恋爱后,变化太大,我快不认识他了,夜店不逛,酒不喝,烟不抽,开始认真学习了,问他出不出来嗨,这家伙竟然说要陪老婆……”
江左晗沉默了一下:“那是挺可怕的。”
“所以你也小心点,别万劫不复啊。”魏森看着他直叹气:“且不说他是不是gay,你自己沦陷就很伤。”
江左晗听后嗤笑:“我能喜欢一男的?没胸没——”屁股的。
话到一半,脸色微变。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叶之瑜饱满圆润的臀,在厨房戴上围裙后,更为明显,还挺……晃眼的。
“那可说不准哦。”魏森耸耸肩:“你这种情况,连女人的手都不肯摸,不是阳痿就是深柜,建议早早看清自己,省得追悔莫及。”
江左晗看到他就烦:“滚远点。”
从前,江左晗不信。
现在信了。
叶之瑜仿佛沾染了某种媚/药,让他沉迷,欲罢不能。
甚至梦里,都叫他魂牵梦萦,恨不得死在他身上。
……
回过神,叶之瑜还在正襟危坐。
明明不是他的课,却也能听得认真。
“叶老师今年大三了吧?”江左晗托着下巴,绕有兴致地问:“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考教编。”
“来我家学校上班怎么样?”他笑盈盈地邀请:“工资高,福利好。”
江左晗就是在自家产业里上的幼儿园小学初中。
后来中考成绩没眼看,江爸爸嫌他丢人,送到其他国际学校糟蹋对手去了。
“不用。”在江家产业下干活,岂不是一辈子活在他的阴影下?叶之瑜才不想答应。
江左晗伸出三根手指:“年薪这个数,考虑一下。”
三十万……
叶之瑜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你又不能决定。”
“谁说的。”江左晗道:“我爸家产不一定分得着,我亲妈又没再婚,她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未来老婆的,当我老婆最划算了,叶之瑜。”
他好像在暗示什么。
吓得叶之瑜从位子上弹了起来。
回过神后,又懊悔自己反应太大……明明江左晗什么也没说。
“我开玩笑的。”江左晗勾起嘴角,他喜欢看叶之瑜坐立不安,也明白欺负人要张弛有度,不能太过了:“下半年,我就要去我妈公司实习了。”
叶之瑜愣了愣。
他们这群富二代,就算不去上班,也能衣食无忧,竟然也有乖乖实习的时候。
“所以三十万年薪,开的出来。”江左晗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高傲又慵懒地说道:“叶老师放心,我没有开玩笑。”
曾经,他没有想过好好生活。
搞垮二老一辈子维护的产业是他未来最大的目标。
不过现在想通了。
要不是亲爹亲妈有钱,他的叶老师又怎能轻易地被拴在身边?
他给到的,是龚泽霖那个怂货策马扬鞭都难以达到的高度。
然而实习很无趣,管理公司也很无聊。
要是能看叶之瑜工作就好了。
叶老师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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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上课的样子,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生命力旺盛,娇艳又性感。
网课上到一半,叶之瑜趴着睡着了。
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但叶之瑜是那种上的不是自己的课,也能坐直身板一眨不眨听完的人,能睡着,说明真累了。
趴着睡不舒服。
江左晗托起他的脑袋,轻轻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叶之瑜头一歪,细碎的刘海搭在两侧,清秀的脸庞藏进了灯光的阴影下。
那年春节,叶之瑜也是枕在他肩上睡着的,江左晗只觉得嫌弃、僵硬,难受,刚想发作,瞥见他沉静的睡颜,又哑火了。
算了。
曾经,江左晗也起过跟着他们一起准备食材的念头,应该很温馨吧。
迟疑间,腿却动不了了,卡在喉咙口的话说不出,彷佛冒然打扰,就会破坏此刻的安宁。
直到江佑晨的加入,他才知道,原来是可以的啊。
如今的江左晗,哪里还会嫌弃。
他只想把叶之瑜融进身体里,不让旁人接近半分。
……
初冬的风伴随着凉意渗透进窗户里。
只盖一条薄被躺久了便感觉到一股从里到外渗进来的寒冷。
叶之瑜是被一阵晕眩感痛醒的。
醒来后,自己竟然躺到了江左晗的床上。
好闻的柑橘香味钻入鼻翼,不远处的电脑屏幕仍不断闪烁着光芒。
网课似乎还在播,但学生不在位子上了,他……是怎么躺上去的?
明明睡了一觉,大脑依然昏昏沉沉。
拧着太阳穴起身,一阵天旋地转,随之而来又是无法控制地心悸,虚汗从手心里渗了出来,叶之瑜脸色苍白,一股严重的恶心感蔓延在胃部。
……他想吐。
重新躺回床上,才稍微好了一点。
叶之瑜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睡不好才会出现的症状。
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头晕脑胀,但至少能正常说话行走,可现在,一起床,四周跟地震了似的,坐都坐不稳。
……他不会,被感染了吧?
20. 第二十章
隔离前,他是接触过快递员的,还说过话。
当时戴了口罩,相隔的距离也不近,叶之瑜没怎么担心过被感染。
可现在……
叶之瑜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他自己感染就算了,还会连累到江左晗一家。
再怎么样都是他雇主,江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怨他的。
“醒了?”江左晗双手抱环,依靠在门口。
见叶之瑜只是眨巴着眼望着自己,也不说话,像小兔子似的,不由失笑:“干嘛盯着我看?终于发现我长得帅了?”
叶之瑜将自己半张脸缩进薄被里,闷闷道:“戴口罩。”
“你不舒服?”江左晗才发现他神情恹恹的,好像早上开始,讲话就轻声轻气没什么精神,刚往前迈了两步,立刻被阻止了:“别过来!我……我可能发烧了。”
头晕目眩,身体虚软,一直出汗,不就是发烧的征兆吗?
叶之瑜心如擂鼓,慌张又惊恐。
江左晗皱了皱眉:“我给你量个体温。”
“不用了,你快走吧。”叶之瑜闭上眼睛:“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不想传染给你。”
“哈?”江左晗觉得荒谬又好笑:“你觉得自己被感染了?”
“嗯。”
“你确定?”
“……差不多。”谁会无缘无故不舒服。
跟上一次江左晗发烧不同,这次他没有任何咳嗽,鼻塞,喉咙疼,也就排除了普通感冒的可能,感染的概率更高了,可能过不了多久,接送病人的大巴就会停在他们楼栋口,载他去隔离点吧。
叶之瑜沉浸在阴霾中,没有意识到江左晗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近,修长的手指滑进被子里摸索,直到腰间触碰到一丝凉意,耳廓瞬间泛红:“你干什么——”
“找手机,今早做的检测,现在结果应该出来了,到底感没感染看一看不就知道了。”江左晗抬眼,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戏谑道:“都这种时候了,我还能非礼你不成?”
叶之瑜:“……”
猜得没错,手机被放进睡衣的口袋里了,但是……
他怎么知道的?
“抱你上床的时候摸到的。”叶之瑜表情太明显,江左晗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起来也坦坦荡荡,仿佛对过分亲昵的行为问心无愧:“密码多少?”
原本,叶之瑜想自己看的。
单单侧身的动作便让他双眼昏发,无奈只能告诉他。
报告正常。
江左晗又给他测了体温,三十六度七,也没问题。
既然没发烧,看样子不是疫病。
叶之瑜稍稍疏了口气,他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刚才的担忧与害怕,也是一时遐想到最坏结果下的应激。
可能真的只是没睡好吧。
再休息休息,说不定就康复了。
到了下午,头晕目眩不仅没能好转,恶心的感觉却愈演愈烈。
有一霎那,叶之瑜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了。
恍惚间,温热的手掌托住了他的脸颊。
指腹摩挲着白皙的皮肤,声音有些哑:“去医院吧。”
“不用,我没事……”叶之瑜的额角全是虚汗,好看的眉毛因忍耐皱在一起,红润的嘴唇此刻泛白干涩,仿佛失去了光泽。
“笨蛋。”江左晗没好气地走了。
一小时后,才去而复返。
身上的薄被一把掀开,凉意让浑浑噩噩的叶之瑜哆嗦了一下。
下一秒,一件羽绒服盖在他身上。
一双手从臂弯里横穿而过,托起柔韧的腰身和膝弯,江左晗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区封锁出不了门就不去医院了是吧?谁告诉你遇到问题不想办法解决而是先解决自己的?都吐两次了,还说不用?老子可不想守寡。”
叶之瑜被颠得脸色发白,嗫嚅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被江左晗横抱着出门,撞见江夫人惊错的目光,羞臊得几乎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又坐上电梯,一路乘到地下车库,换成平时,被围观是必不可少的,幸亏疫病的缘故大家都窝在家里,没有被左邻右舍看见。
“法拉利sf90,帅不帅?”
系安全带的间隙,江左晗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不忘炫耀了一下考上重点大学获得的战利品:“将来我们约会,也坐这辆。”
明摆着,这个混蛋趁他生病无法反驳,故意说的。
叶之瑜一生气,浓重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红着眼忍了又忍。
他刚买的五百万新车。
换成别人,江左晗不仅嫌弃,都要皱着眉让对方滚下去了。
现在只觉得身旁虚弱的小兔子可怜,把准备好的塑料袋递了过去,语气轻柔地说道:“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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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吐就吐出来吧。”
捧着塑料袋,叶之瑜干呕起来,但胃里已经没食物,嗓子火辣辣地疼,只带出一些酸液。
路上,凉风刺骨。
合上双眼眯了一会,倒是没有之前那样,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附近的小区陆陆续续被封锁了,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冷冷清清,叶之瑜愣了好一会,才问道:“我们怎么出来的?”
“跟居委报备,办理通行证。”红色法拉利在空旷的大街上格外显眼:“二十四小时检测报告正常,有特殊情况可以持通行证暂离小区,就是回去要重新隔离四十八小时,不能擅自出门。”
狂风把他的银白色头发吹起,张狂与傲慢并未褪去。
居委会都是群快退休的叔叔阿姨……
想起身旁的男人一副对谁都不耐烦的态度,叶之瑜迟疑着开口:“你没吓着她们吧?”
江左晗挑眉:“当我是恶霸?不会正常交流?”
叶之瑜垂帘。
有些时候,他确实这样想。
江左晗的生活,跟他比起来太割裂了。
如果不是家教,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他这样的人。
叶之瑜看多了社会新闻,潜意识里,就是少跟嚣张跋扈的富二代接触。
“叶老师,我很尊老爱幼懂礼貌的。”方向盘打了个弯,江左晗的跑车转进医院入口,保安看了一下检测报告,挥了挥手,示意允许通行:“况且……耽误了办通行证的进度,也就耽误了叶老师看病,叶老师一难受,我也会心疼的。”
谈话间,跑车已经倒进车库。
叶之瑜眼睁睁看着江左晗站到自己身前,忍着不适倔强道:“我能走。”
“好啊。”江左晗没硬来,打开车门,绅士道:“请。”
只是简单的起身动作,就让叶之瑜摇摇欲坠。
等双腿真正踩在地面上,像站上了两团棉花,双眼发黑,天旋地转。
江左晗搂住他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刚好稳住了平衡,下一秒又松了松手,体贴地问道:“叶老师怎么站不住,要不然再试试?”
叶之瑜脸颊通红。
控制不住地抓紧了江左晗胸前衣襟。
他不想的,可不这样就站不稳:“你扶我……”
“怎么扶。”江左晗演上了,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不会,叶老师教教我?”
21. 第二十一章
叶之瑜让步了。
如果不让步,他们会保持纠缠的姿势僵持好几分钟。
四周也有开进开出的车,叶之瑜羞耻又无奈:“你抱我,抱我好不好?”
江左晗爽了,听话地把人横抱起来。
医院是离江家最近的一所公立三级已等,叶之瑜的病情来得急,江左晗没时间思考,就近找了一家,初冬的季节,不仅疫病泛滥成灾,流感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医院里人满为患。
嘈杂的质问,混乱的秩序,拥挤的病患。
一进门,江左晗蹙紧了眉头,叶之瑜问:“你会挂号吗?”
“怎么不会。”江左晗嗤笑,转身找服务台,发现没人,兜了好大一圈子,问了同样看病的老人,才知道挂号需要社保卡,在机器上操作挂号就行,只好回来问叶之瑜讨要社保卡。
叶之瑜叹气:“你果然不会。”
一副理所当然拿他当傻逼的模样让江左晗十分不满:“下次去我家医院,不用排队也不用挂号。”
向来,他进医院都是由院长亲自接待的。
自家产业,自然享受优待。
初进公立医院,鬼知道要办哪些程序。
叶之瑜不愿意:“私立医院很贵的,医保还不能报销。”
“是吗?”江左晗语气酸溜溜地:“上次你妈开刀,你求龚泽霖的时候,怎么不嫌私立医院贵,现在我让你来,你就贵上了?”
“那是没有办法,公立医院挂不到号……”一开始,叶之瑜还轻声轻气地解释,忽然想起龚学长昨晚那番话,心中又莫名浮现出一阵酸楚,头晕目眩的感觉变得更加清晰汹涌起来。
纤细的身板犹如枯叶,靠在医院的座椅上微微颤栗。
“……”江左晗闭上了嘴巴。
乖乖拿起医保卡,在机器上对着繁冗的科室摸索。
身后排了好几个病人,见他一直举棋不定,忍不住问道:“小伙子,选完没有?我看你杵那犹豫老半天了……”
然后对着正巡逻的工作人员,大声嚷嚷:“小姑娘,快帮这小伙子看看,他不会挂号——”
“谁说老子不会挂号——”
江左晗单手插兜,剑眉上挑刚要发作,对上不远处递来的幽怨目光,吞了口唾沫,老老实实跟走到身边的工作人员描述:“他头晕,站不稳,不能动,一动就反胃,吐两次了,这种情况挂哪个科?”
眩晕科病患不少,需要等医生叫号。
江左晗说:“难受就睡我腿上。”
一开始,叶之瑜还在坚持,但他太难受了,眼睛里看到的世界也在不停旋转,咬了咬牙,还是枕在了江左晗的腿上。
维持着同一姿势不动,便没那么晕了。
叶之瑜抬手,拧了拧胀疼的太阳穴。
就在稍稍缓过劲的时候,温热的、结实的、犹如弹簧,触到了面颊上。
隔着布料,都能勾勒出庞大的轮廓。
叶之瑜愣怔,好半天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它甚至……还在轻轻拍打着他的脸……
叶之瑜耳垂红了一片,身体直颤:“你怎么能这样——”
这个姿势,一伸手便能摸到他柔软的黑发,江左晗指尖插/进叶之瑜的发根,跟梳头发似的,缓缓往下顺:“叶老师对着我吹气,还不允许有反应,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没有……”
叶之瑜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左晗碰到了他的嘴角,那样真实、清晰。
初中开始,确认自己是gay后,他就会刻意注意和男同学之间的距离。
他也会害怕,迷茫,自我怀疑。
所以,当他看到身材好的男生,第一时间不是兴奋渴望,而是匆匆移开视线,更别说贫瘠的感情经历,让他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他怎么能——
怎么能——
一霎那,叶之瑜几乎陷进了情绪旋涡。
幸好医生叫到了他的号。
江左晗有些惋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叶老师。”
坐诊的是年纪较大,经验丰富的男医生,眼睛看着电脑屏幕,头抬也不抬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叶之瑜描述完具体症状,男医生问:“有基础疾病吗?高血压?糖尿病?”
“没……”
“最近压力很大吗?有没有睡不着觉,或者熬夜的情况?”
叶之瑜犹豫了一下。
大学生,熬夜算普遍现象了。
至于压力大……龚泽霖的嘲弄和侮辱,刺痛着他的五脏六肺,无时无刻扰乱着他的心神,即使睡着了,也浑浑噩噩,于是轻声应道:“……有一点。”
“少熬夜,少焦虑。”男医生淡淡道:“先出门打个止吐针,再做下磁共振,排除下是否是脑子的问题,如果不是,可能是耳石症,等会再给你做个耳石症诊断。”
打完止吐针,叶之瑜舒服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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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磁共振的报告是正常的,医生让他坐在仪器上,罩住双眼:“觉得难受是正常的,忍着点。”
仪器仿佛是个太空舱的座椅,启动后几乎一百八十度旋转。
“耳石症,熬夜压力大会得,回去后多补充维生素D,避免骨质酥松。”确诊后,医生帮叶之瑜做完复位,又给他配药:“三天之内往右侧躺,躺下起来动作要慢,对了……”
他顿了顿,难得抬眸瞥了叶之瑜一眼,余光又看向江左晗:“你这个病,近期是不能剧烈运动的,要减少性生活,明白了吗?”
“我……”叶之瑜涨红了脸:“他不是……”
“好了。”医生懒得听他辩解:“七天后最好复诊一次,还有症状的话需要继续治疗,付钱拿药去吧。”
回去的路上,江左晗问:“还要抱吗?”
经过复位,除了起身坐下还有点晕,正常走路已经没问题了。
“……不用了。”叶之瑜跟他保持将近五米的距离,在人潮人海的医院大厅,几乎跟单独行走没什么区别。
江左晗眼神一暗,声音瞬间委屈起来:“叶老师用完我就扔?来的时候还求着我抱。”
两人间隔得远,说话的声音自然比平时大,身旁几个路人用诧异的目光朝他们看了过来,迫不得已,叶之瑜只好向他走近一点点。
江左晗满意了。
长臂懒洋洋地搭在叶之瑜的肩膀上,似是无意,又像故意为之:“那医生觉得我俩是一对。”
叶之瑜木着脸:“他看错了。”
“有没有可能……我们看上去很般配?”
不要脸。
叶之瑜赶也赶不走他,说又说不过他,只能无力地骂:“不要脸。”
这些天,他都有些免疫了。
好像江左晗做任何过分的事,都不会太惊讶了,按理说,应该抗拒的,但有时候,江左晗也会对他好,一想到这里,叶之瑜总不自觉地让步。
之前头晕脑胀,完全没发现红色法拉利有多惹人注目。
初冬的天气坐在敞篷车里,有种为了装逼不惜冷死自己的美感。
叶之瑜忍无可忍地竖起衣领,吐槽道:“连遮风挡雨的顶棚都没有。”
江左晗:“冷?”
随后,扔了条围巾给他。
一条纯白的羊绒毛巾,上面缝着熟悉的小兔子花纹。
叶之瑜看着感觉眼熟,下一秒就想起来了。
22. 第二十二章
去年圣诞节,学校里流行给对象、喜欢的人织围巾,叶妈妈手工天生灵巧,叶之瑜耳濡目染,当然也不在话下,他买了毛线,打算织好了当圣诞礼物送给龚学长的。
普通织好的围巾太单调了,叶之瑜特意设计了一只小兔子,当作自己,再拿妈妈的针线缝出来。
他没计算好时间。
临近圣诞节了,才发现有点赶,所以把围巾放在书包里,有时间就拿出来织一会,然后被江左晗看到了。
“给妈妈的?”江左晗调笑道:“叶老师真孝顺。”
叶之瑜愣了愣,轻声回答:“不是的。”
他眸光潋滟,描述的时候,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和羞涩。
“……”江左晗神色淡了:“帮龚泽霖织的啊。”
接着,又问道:“你们有新进展了?”
“没,我……我还没表白。”问到这个,叶之瑜有些失落,他向篮球社的其他社员打听,确认龚学长是喜欢男生的,可他从暗恋到示好,已经一年了,龚学长只接受,不主动,不拒绝,听说其他专业的男生也在追求他,叶之瑜害怕龚学长接受了别人的追求,毕竟他没敢表明心意。
“哦……”江左晗心情又好了,轻描淡写道:“这种事情,不宜操之过急,顺水推舟更好。”
换成魏森,他早怂恿上了。
但叶之瑜不一样,每次看到他为龚泽霖付出,抱着手机对龚泽霖发来的信息傻笑,心里就不痛快。
一开始,江左晗也会质疑自己微妙的心态。
不过很快找到了理由。
谈恋爱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像叶之瑜这种傻子,八成恋爱脑一个,万一谈了,还会一门心思给他和江佑晨上课吗?还会继续耐心地给他做饭吗?不会了吧?心都飞到龚泽霖身上去了吧?
所以,虽然他对叶之瑜跟谁谈恋爱无所谓。
但如果影响到了老板的“正当权益”,那肯定会不开心的。
江左晗认为他作为老板,有这样的心态没错,非常合理。
“那你想什么时候送?”江左晗听见自己紧张地追问。
“圣诞节吧……”回答完,叶之瑜掰了掰手指:“还剩十五天,有点来不及了。”
“织围巾很难吗?”江左晗瞥过视线,看见身旁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低垂着眼帘,转动手腕,棒针在纤长的手指下,画一轮又一轮的圈,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不难啊。”叶之瑜露出温和又羞涩的笑容:“我想在上面缝个专属我的东西,显得特别一点。”
“……什么专属东西?”
“小兔子。”叶之瑜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给他看。
肉嘟嘟的脸庞,粉色的长耳朵,黑黝黝的眼珠子。
捧了个红色爱心,背着跟叶之瑜一模一样的书包。
“……没必要吧。”
江左晗敷衍地应着,烦躁像海底的旋涡一样蔓延开来:“你这样不仅浪费时间,也不见得多稀奇。”
不是的,江左晗觉得这只兔子好可爱。
跟叶之瑜长得如出一辙。
但兔子捧在怀里的爱心,却倍感刺眼。
叶之瑜愣了愣:“亲手做的,不够特别吗?”
江左晗的感情经验……一定很丰富吧?
他懂得,要比他懂得多的多。
“嗯哼。”
叶之瑜还在疑惑:“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因为他在撒谎啊。
江左晗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撒谎。
但现在,他比较想要这条围巾。
藏在身体里的黑暗因子疯狂发酵,脸庞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刻意装作漫不经心:“要不这样,你把围巾织好送我,我帮你重新选个礼物。”
“保证,他喜欢。”
“可是……”叶之瑜茫然:“你缺围巾吗?”
江左晗噎住了,半晌才道:“最近脖子冷。”
说罢,又欲盖弥彰:“不愿意就算了,我无所谓,那玩意准备起来也麻烦。”
叶之瑜心动了。
难得,江左晗愿意帮忙。
况且,他还是有十几个前女友的情场高手。
叶之瑜眼睛亮晶晶地:“成交。”
收到围巾,老板却不太满意,指着小兔子的肉垫质问:“怎么是胡萝卜,爱心去哪了?”
暗恋龚学长的缘故,叶之瑜才想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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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送给江左晗,怎么能还缝爱心呢?所以换成胡萝卜了。
叶之瑜只能说:“胡萝卜也很可爱。”
“算了。”江左晗冷笑两声,将一个礼物盒子抛了过去。
外观精巧,上面绑着淡黄色的缎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叶之瑜想打开它,被江左晗阻止了:“别动。”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找大师开过光了,要本人拆才有用。”
“噢……”
叶之瑜想,开了光的,一定是好东西吧。
龚学长会喜欢的。
果然,还是情场高手有办法。
那时候的叶之瑜,心里喜滋滋的,被期待塞满了。
现在的叶之瑜,坐在江左晗跑车上,陷入了怀疑和沉思:“去年圣诞节,你给我的礼物盒里,真的是大师开过光的东西吗?”
“什么?”风太大了,江左晗开着车,没听清楚。
“你是不是骗我了?”叶之瑜戴上围巾,瞪向他:“混蛋。”
这下,江左晗听清了。
“谁会给情敌好东西?”他挑了挑眉,轻佻地回道:“从我后妈盆栽里随便拿的鹅卵石而已。”
“江左晗——”叶之瑜气得不轻。
他一点道德都没有。
“你送给龚泽霖的礼物哪样被他特别喜欢过了?”江左晗不屑:“两千块的吉他从没见他弹过吧?因为同一场生日会上有人送了一把五千的给他,龚泽霖真喜欢你,你放一个屁他都会觉得香,那他为什么只弹五千块的吉他?不就因为虚荣吗?”
以前他不嘲讽龚泽霖,是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叶之瑜。
如今目标明确,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编排情敌的机会。
“我……”
送五千块吉他的人,也是同校的男生。
应该……也喜欢龚泽霖吧。
叶之瑜总是怪自己,送礼物都能跟别人撞上。
示好,都示不到心坎上。
见他沉默不语,江左晗幽幽地提醒:“圣诞节又要到了。”
叶之瑜慢吞吞地抬起脑袋:“?”
“再帮我织一条吧叶之瑜。”江左晗说:“我脖子冷。”
23. 第二十三章
“可是……”叶之瑜迟疑了。
这不是普通男生跟男生之间会做的……
“两千块。”江左晗眯了眯眼:“我要定制款。”
他提出了早就想提的要求:“不要那根胡萝卜,给我改成爱心。”
两千块……
又拿钱贿赂他。
可叶之瑜还是答应了。
谁让江左唅有的,是他极其缺的东西呢。
回到小区,魏森的车停在外面。
本人顶着依然五颜六色的卷发,戴着N95口罩,东张西望,看到江左晗显眼的红色法拉利,兴奋地挥手:“这呢,这呢!”
江左晗的小区在东区,魏森住在西区。
西区的疫病传染得还不算严重,也没有像东区那样大面积封控,魏森还能自由行动,听说东区的超市都被买空了,特地采购了点零食和鲜肉送过来。
“嫂子,你也在啊。”魏森挠了挠头:“你们没被封吗?怎么进出自如的……”
“他不舒服,去居委办了通行证才能出门的。”江左晗道:“再不去医院,你嫂子就要死在家里了。”
魏森是这群二世祖里第一个喊他嫂子的。
叶之瑜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微信上喊就算了,现实中,他竟然也能毫无负担地叫出来……
叶之瑜喃喃道:“我没跟江左晗……”
“诶,我知道,还没谈嘛。”魏森嬉皮笑脸地:“但不影响我叫,你说是不是,晗哥?”
他们追老婆,都会互相打配合。
魏森成绩差,情商却不低,叶之瑜一不一样,他门儿清。
果然,江左晗心情大好,甩给他一张名片:“你的。”
魏森接住,看了眼:“戴小姐?谁啊?”
“经纪人,不是想见她手里的艺人吗?报我名字,会帮你安排的。”
最近魏森在追一人气爆火的小爱豆。
应援买了,粉丝群进了,疫病蔓延的缘故,抢到的演唱会延期了,定好时间的见面会也不办了,没有接近她的途径,魏森百爪挠心的。
“还是晗哥人脉广。”魏森替他大包小包地搬下车,狗腿地问道:“怎么认识的?”
江左晗咧开嘴,冲他恶劣一笑:“来我家医院堕胎,男朋友陪着呢。”
魏森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等等,她、她有男朋友了?”一会,又不敢置信地问:“她、她、她还堕胎了?”
“追星少打听隐私。”江左晗拍拍他的肩膀:“你只要负责喜欢,然后花钱就行了。”
“我做不到。”
魏森愣了好一会,看江左晗都进小区了,只能在他身后大喊:“让老子当煞笔老子做不到——”
情绪崩溃得连叶之瑜都好奇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亲我一口就告诉你。”江左晗嗓音低沉,脱口而出的戏谑像是在舌尖反反复复品磨了一遍,再说给他听的。
叶之瑜求知的表情消失了,抿起唇:“……那不听了。”
“是真的。”本来,江左晗也没奢望叶之瑜真会亲他:“那男的也是个糊星,没什么名气,软饭男一个,堕胎费都不肯出,长得倒是挺帅,女朋友家出了点状况,要他帮忙不愿意,两人在医院走廊上吵起来了。”
“真过分。”
“是挺过分。”
“叶老师。”说着说着,江左晗忽然一转话风,意有所指:“找老公要找肯花钱,对你好的,而不是一直索取的。”
叶之瑜沉默片刻,抬眸看向他:“你在说你自己吗?”
江左晗:“……”
印象里,江左晗就是喜欢一直索取的人。
老是蹭他的饭,用一颗鹅卵石骗走了他织了半个月的围巾。
庆祝会上,欺负了醉酒的他。
挺差的,任何方面,都不太行。
除了、除了……那方面。
叶之瑜回想起医院里抵在脸颊上的触感,睫毛又忍不住颤了颤。
……
回到江家,江夫人担忧地问:“怎么样了?没大毛病吧?”
“耳石症。”江左晗道:“他睡不好,压力大导致的。”
话里有歧义。
仿佛他住在江家不舒服似的。
叶之瑜不想江夫人误会,连忙摆手:“是我太认床了……”
“呵……”江左晗在一旁低低地冷笑。
叶之瑜吓了一跳,生怕他对着江夫人说一些无法挽回的话,手指扣着衣服下摆,眼神慌乱起来。
江夫人倒是没太在意,亲切地安抚:“叶老师安心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也别拘谨,当自己家就行。”
“嗯……”
有江左晗在,叶之瑜的精神总是紧绷着。
直到现在,走路还是不太稳,医生也嘱咐过不能上楼梯,他手脚掌握不了平衡,容易摔跤:“开了点药,医生让我一个礼拜后再去复查。”
“那就好。”江夫人松了口气,不知怎么地,自然而然便把目光移向了江左晗:“叶老师生病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别一直气他,知道吗?”
像是默认江左晗一定会照顾他一样。
叶之瑜缓缓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江夫人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江左晗已经笑着答应了:“好的,后妈。”
养病的这段时间,江佑晨也来看他。
叶老师性格温柔,讲题耐心,所有老师中最喜欢他。
小娃娃把自己偷偷囤的薯片塞进口袋里,走到叶之瑜床前,小心翼翼掏了出来:“给你吃。”
“晨晨自己留着吧。”叶之瑜失笑:“我不爱吃零食。”
小孩子也不懂客气不客气的,乖乖把零食收了回去,又给他倒了杯茶:“嫂嫂多喝热水噢,快快恢复。”
“……”对于称呼,叶之瑜还是适应不了。
耳垂泛起浅浅的粉色,他又羞耻又尴尬,只能强装镇定,无视。
只要……只要……别当着江夫人的面,这样喊他就好了。
江佑晨趴在床边守了一会,便觉得无聊了,碎发一晃一晃,差点要睡着了,不过很快挺直了身板,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叶之瑜问:“晨晨困了吗?”
“嗯……”江佑晨苦恼地点点头,小小地抱怨:“学校上课改成网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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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作业一点都没少,老师要妈妈检查完上传到软件上,她天天盯着我做作业……”
现在的教育,跟叶之瑜当年不一样。
学生负担重,家长负担也重。
批作业,盯作业,上传作业,家长要做的一样不少,没做完还要被老师点名,家长被点名了,再回过头教育孩子,态度自然不会好,像重新再上一次学似的,累但没有办法。
叶之瑜揉揉他可怜巴巴地小脑袋:“别待我这了,先回去休息吧。”
“才不要。”江佑晨吐吐舌头:“回去妈妈又要增加作业。”
……感情是来逃难的。
不过,叶之瑜正巧有件事想问他,内心又犹豫不决。
上次半夜做的chun梦,过于真实了,让他又害怕又心悸。
他害怕会不会是真的,又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怎么可能……光是亲吻,就已经太超过了,江左晗给他换了衣服,也能解释大家同为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在于浴室里发生的……
叶之瑜从床上坐了起来。
适应地震一般的晕眩后,试探地问道:“晨晨……”
“恩?”江佑晨双手托腮:“嫂嫂,你怎么起来了呀?”
“老师想知道,庆祝会那天,你说你哥哥一直在照顾老师,是怎么照顾的?”
问出来,叶之瑜舒服多了。
反正晨晨也不会跟着进浴室,说到底,他只想要一个心里安慰。
谁知道,江佑晨突然扭捏起来,小脸蛋红扑扑的。
“哥哥……哥哥……亲了你一口。”
江佑晨捂住脸,手指头岔开,偷偷打量叶之瑜的脸色:“就、就赶我去看小猪佩奇了,但……但我看见哥哥把你抱进浴室里了……”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
叶之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江佑晨描述的细节,跟那天晚上的梦境,几乎一模一样。
……
叶之瑜心脏跳得格外快,甚至觉得自己完全在自讨苦吃。
不问只是纠结,一问全乱了。
真实发生的,要比一个梦境可怕多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叶之瑜几次告诫自己别再想了。
可人有时候就是忍不住的,辗转难眠,原本康复了的病情,又反反复复地发作。
李大婶还没回来,叶之瑜生病后,家里的厨师换成江左晗了。
难得,风水轮流转,叶之瑜每晚都能吃上他做的饭菜。
而且厨艺直线飙升。
可叶之瑜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当江左晗的手搭在他额头上时,薄茧和温度犹如病/毒,散播蔓延,覆盖住了全身。
那天晚上,江左晗也曾仰起头,眨着这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叶之瑜不敢想了。
傍晚,夕阳西下,等卧室里照不进光了,他埋进被子里,打开了手机。
当初江左晗给他发的那段视频,点开后,他匆匆扫了一眼,就被吓得直接关掉了,现在打开聊天记录,还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叶之瑜知道,不该再去看的.
24. 第二十四章
明明那样过分地侵略,让他羞耻,难堪。
可却像已经打开了的潘多拉盒子,控制不住地,难以招架地、犹豫着将手指放了上去,点开了播放键。
视频将缩在被褥里的叶之瑜脸色照映得五彩斑斓。
他怔愣地发现,虽然他的意识在抗拒着江左晗,但身体不会。
可能那时候会吧,但现在不会了。
他看到自己红艳艳的嘴唇被撬开的时候,看到腮帮被迫变形的时候,看到双眼迷离,咽呜着推搡的时候,再也不会涌出难过伤心的情绪了。
而是矛盾地、害臊地、发胀发热。
停一会、播一会地看完了。
他脸红了,看不起自己。
明明是最讨厌的江左晗碰了他。
他却兴奋了。
一个星期后,小区突然解封了。
据说因为连续四天没有发现感染者,他们安全了。
可新闻里,西区的疫病范围正在扩大,总体的感染人数却是上升的,也意味着解封只是暂时的,一旦再次出现感染者,小区就会重新封锁。
得知解封后,叶之瑜舒了口气。
终于能回学校了,就在下床那一刻,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腿一软,胳膊挂在椅背上,完全站不起来。
医院里,医生还是原来那位医生。
他扶了扶眼镜,皱着眉道:“你没休息好啊?”
叶之瑜心虚地垂下眼帘:“……嗯。”
“今天再做一次复位吧,药继续吃。”医生看着电脑,手指不停敲击着键盘,应该在写医嘱:“这跟睡觉质量有关的,少熬夜,别太累,不然恢复起来很慢,你自己也痛苦。”
“好的。”叶之瑜乖巧地答应:“谢谢医生。”
起身,头顶的天花板又是一阵乱转。
江左晗扶住他,见状不由哼笑:“不需要我了是吧?想回宿舍是吧?叶老师,放你走,你走得了吗?”
叶之瑜攀住他的肩膀,闷闷地没吭声。
昨天还没那么严重的,吃饭洗澡都还正常,今天早上得知解封了,情绪一波动,脑袋“嗡”地一声,恶心的感觉又冲到嗓子眼了。
等他再想站起来,头晕目眩,一松开扶手,就会跌倒。
身旁的少年脸庞煞白,娇艳的嘴唇一丝血色没有,削瘦的身段脆弱得宛如一张漂浮的白纸,江左晗也不舍得欺负了,托着胳膊的手滑向了腰,将整个人紧紧揽在了怀里。
叶之瑜感觉到了,眼底的无措又添了几分。
怎么能搂他呢?
这个男人知不知道,这几天他情绪大起大落的诱因是什么。
叶之瑜心中跟天人交战。
在旁人看来,却像是矮的那个很乖地将半张脸贴在高个子胸膛上。
走廊上到处回荡着脚步声,说话声。
一楼门诊部,塑料椅上咳嗽的病人正吊着盐水。
叶之瑜就是在半游神,半纠结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那对情侣。
头戴着一顶蓝色棒球帽,单眼皮,鼻梁高挺,肩宽,标准的韩系帅哥,一旁的男生个头矮上一节,浓眉大眼,不是特别好看的类型,但并不难看,他应该不舒服,病怏怏地挽着棒球帽帅哥走在大厅里。
叶之瑜看向蓝色棒球帽的时候,对方也望了过来。
对视后,双双愣了一下。
叶之瑜恍惚的精神瞬间清醒了。
龚学长……怎么在这里?
龚学长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跟舍友闹掰了,之后便搬出去住了,刚开始房子租在学校附近,毕业后,嫌房租太贵,换到更便宜的郊区去,这家医院离学校近,但距离龚学长居住地,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能碰到,也太巧了。
对于叶之瑜来说,更是又尴尬又倒霉。
挽着龚学长的浓眉大眼,就是他新交的男朋友吧……
叶之瑜自己也没想到,他认识。
……那个送五千块吉他的男孩。
江左晗注意到他僵硬的动作,挑了挑眉:“叶老师运气真好,在这种地方,都能遇见前男友。”
叶之瑜反应过来自己还窝在江左晗怀里,连忙抽身,可离开的下一秒摇摇欲坠几乎摔倒,只好重新抱住他的胳膊。
这下,漂亮的脸蛋又染上了难堪羞窘的红霞。
龚泽霖脸色难看起来。
眼前的一幕,竟格外地刺眼。
裴安声见他一动不动,不满地撒娇道:“老公,你怎么不走了?”
龚泽霖莫名嫌他聒噪。
心中的怨恨,又随着浑身的血液,一起沸腾起来。
叶之瑜,那个木讷无趣,除了脸,其他一无是处的学弟。
满足他虚荣心的追求者之一罢了。
至始至终,他都没看上过,不然示好两年,会感觉不出来吗?
就算放手,也是他先不要的。
他先答应了江左晗的条件,放弃他的。
一只脏的、被染指过的破布娃娃而已……
可为什么看到他躺在那个富二代的怀里,他会这么生气?
明明,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唯命是从的男朋友。
家庭优越,听话,粘人,爱他。
他把郊区的房子退了,裴安声愿意帮忙支付学校附近的房租,也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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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即使将来失业,也会养着他,裴安声是第一次谈恋爱,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和他,他是干净的,身和心都属于他,除了没有叶之瑜好看,其他完美无瑕。
可为什么?
每次跟裴安声上床,他的脑海里,都会闪过叶之瑜的身影?
叶之瑜……虚伪,嫌贫爱富的伪君子。
口口声声说喜欢,却亲吻着别人,躺在别人怀里。
而那个人,那个江左晗的人,每当夜里,只要想到,就忍不住颤栗,让他一遍又一遍记起受辱、被威胁的画面。
这时,裴安声扯了扯他的胳膊:“老公,我不舒服……”
明显,他也看到叶之瑜了,眼里的警惕昭然若揭。
他认识叶之瑜,也知道叶之瑜跟龚学长有过一段短暂的关系。
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不计较,但不是傻子。
随着时间推移,裴安声越能感觉到,龚学长对叶之瑜的耿耿于怀。
譬如现在,他就有种患得患失的危机感。
“我知道,宝宝。”龚泽霖收敛起狰狞的神色,强迫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裴安声身上,在他唇上印了个吻:“走了。”
江左晗不咸不淡地说:“你前男友已经走了。”
刚才正面交锋,叶之瑜不知所措的间隙,江左晗顺势重新揽住了柔软的腰肢,狠狠地收紧,仿佛要嵌进身体里似的,挑衅地看向龚泽霖。
龚泽霖气走后,江左晗依然阴气森森,语调酸得很。
其实叶之瑜只是尴尬,酸楚是一点,但没有特别心痛。
单纯不想让龚泽霖自说自话地坐实他放荡,脚踏两条船。
龚泽霖投来的目光,总带着指责与怒气,还掺杂着幽怨与恨意。
他不知道,该如何让龚泽霖消气。
腰被按得生疼。
叶之瑜锤了他一下:“别抱我……”
“凭什么?”见到龚泽霖前,还逆来顺受地,现在就不乐意了?
江左晗不爽得要命。
偏偏怀里的人也没跟他确定关系,还老是躲着他,身体又差劲,像被扼住要命的白天鹅,重了怕拧断脖子,轻了又怕他逃走。
“我不行,难道他可以?”叶之瑜不让,江左晗抱更紧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裹在腰部,烫人的热量肆意炙烤着。
叶之瑜的骨头快散架了。
乌黑的瞳仁储起了泪,眼眶微微泛红,他果然,讨厌江左晗。
江左晗脾气发到一半,看见成串的泪珠无声滚落下来,顿时熄了火。
……该死的。
怎么把他惹哭了?
25. 第二十五章
回去的路上,江左晗递上纸巾:“擦一擦。”
“我没哭。”叶之瑜坐在副驾驶上,冷风早把眼角的痕迹吹干了,他想过了,回寝室会麻烦舍友,不如直接回家,他在A市,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家,只不过妈妈开刀后,他一个礼拜回去打扫一次,现在,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要回家。”
江左晗说:“好。”
叶之瑜的家在市区的某个老小区里。
95年左右建造的房子了,统一六层楼高,小区里都是本地居民,老人居多,门口的保安也上了岁数了,头一次看到亮眼的红色法拉利要进来,惊愕道:“你……你几号几零几的?”
叶之瑜说了个门牌号。
“送完人赶快出来啊。”保安打开道闸:“里面没停车位了。”
老小区道路狭窄,时不时有行人穿过。
草坪旁边,停放着电瓶车自行车,不仅车辆驶进来麻烦,找停车位更是艰难,江左晗绕着小区一圈又一圈,巡逻了好几遍,才总算找到一个,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就听见叶之瑜说:“你走吧,不用停。”
江左晗心想,车门一开就知道求老子了。
果然,叶之瑜下车便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车门,轻轻地喘息,面色发白。
江左晗试探:“我背你?”
一时间,叶之瑜又臊又窘。
上一秒,他还硬气得很,下一刻,又得求别人帮忙。
他住三楼,老小区全是楼梯。
以走路都走不稳的状态,没有江左晗背,还真上不去。
“要不回去吧?老小区上下不方便。”江左晗观察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求和:“李婶解封回来了,她还能帮忙照顾。”
叶之瑜不说话。
回家要换床单,打扫卫生,收拾垃圾。
但他一样都做不了。
“别生气了。”江左晗说:“我脾气差,会改的。”
语毕,又不服气道:“主要你老看那个被用过的男人干什么,不是有一个没用过的站在你眼前吗?”
叶之瑜眨了眨眼睛,忽然被逗笑了。
他总是嚣张霸道,一下子变孩子气了还挺可爱的。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发出震动“嗡嗡嗡”。
叶之瑜点开屏幕看了一眼,才缓和的脸色蓦地惨白起来。
往事随风:【你还真心安理得啊。】
往事随风:【说一套,做一套,别忘了你把我害得多惨……那些借口,还说得出来吗?今天看到你那jian样,我差点吐出来。】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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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相信你这种人的表白?】
龚泽霖……在骂他吗?
叶之瑜怔愣,大脑一片空白。
那种被掐住喉管的窒息感重新回来了。
直到手机被夺走,才堪堪反应过来:“不要看——”
他骂得太难听,以至于到了被旁人发现,都宛如被当众处刑,无地自容的地步。
江左晗的眸子,随着他滑动屏幕的速度,爆发出冷冽的寒意:“往事随风是龚泽霖吧?嘴臭成这样你一句不回?叶之瑜,你是哑巴吗?”
叶之瑜一直在忍耐。
说他自私的时候在忍耐,怪他使龚泽霖职场上犯了错的时候在忍耐,直到现在,不小心撞见了,直白侮辱他的时候,还是在忍耐。
其实,这种情况之前也持续了几天。
他不回复,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龚泽霖又生气了。
就因为他生病,恰巧带他去看病的人是江左晗吗?
江左晗看他的聊天记录。
不单单今天的,前几天的,全都看到了。
叶之瑜鼻子红红的,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霎那间崩塌:“难道不都怪你吗?你搅黄了我跟龚学长,庆祝会上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
26. 第二十六章
“是啊,怪我,我心思不纯,引你醉酒。”江左晗冷笑:“那你也知道是我的错,龚泽霖不知道?他敢骂你,怪你,责备你,倒是对我一声不吭,屁都不敢放一个,请问叶老师,为什么?”
叶之瑜愣了愣:“他……他又不认识你……”
“哈?”原本江左晗走到副驾,是来扶他的,结果把人堵在里面,单手撑着车门,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那天晚上,他看着我亲你,还吃完了我准备的生日蛋糕,我送他离开,他也是唯唯诺诺,百般顺从,你说,我又不会打他,他干嘛这么害怕?真懦弱啊……懦弱又卑鄙,他自己都退缩了,又有什么资格把气撒在你身上?”
江左晗随意地把手机甩进口袋里,勾起他下巴,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瓣,眯着眼道:“叶之瑜……他连保护都保护不了你,干嘛还要喜欢他?”
“我……”嘴唇上的触感让叶之瑜颤栗。
无力阻止江左晗的动作。
他茫然地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对龚泽霖的憧憬确实消散许多。
甚至龚泽霖说出侮辱的词汇,愧疚彷徨下,他也会生闷气。
“还有,他说他上班出错,让同事抓到了把柄。”
这是最让江左晗恼火的地方:“叶之瑜,你真好骗,他说你就信?信完不去求证,三千块也不要了,还对他说对不起——”
“可是……”
他会骗他吗?
叶之瑜一直憧憬着龚学长,所以也深深信赖着他。
只有一次,龚学长冒领了他的感谢红包,但也主动道歉了,直到他提出想要拿回作为谢礼的三千块,才像被戳中了爆点,大发雷霆……
“你有他同事的微信吧?”
江左晗把手机还给他:“证实一下不是很简单?”
手里的机器在发烫。
叶之瑜擦了擦屏幕,下定决心一般,翻找熟悉的头像,拨通了语音。
龚泽霖的同事接到语音很是惊讶。
“我们只是一家小药企的基层员工,怎么联系得到汇金医院最顶级的肿瘤医生呢?上次你来拜托我,我就挺惊讶的,还让我帮忙换房间……说实话,现在公司里大大小小的单子都是龚泽霖审核过目的,他跟那里联系得比较多,我就跟他说了,让他告诉你一声,我实在帮不上忙。”
叶之瑜抓到了重点:“你是说,他跟汇金医院医院联系得更多?”
“是啊。”对方半分嫉妒半分羡慕地说道:“你不是他男朋友,难道不知道吗?他一个实习生,三个月前莫名其妙拿到了汇金医院五百万的大单,直接升主管了。”
原来,龚泽霖的同事一开始就没有人脉。
所谓的人脉是龚泽霖编的,而且,他同事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还奇怪要帮忙为什么单独会找他。
可龚泽霖一个实习生。
怎么签上江左晗旗下医院的单子的?
叶之瑜压下疑问,顿了顿:“……我听说,你当领导了。”
“怎么可能?”对方自嘲:“龚泽霖才是领导,原来的主管都被他挤下去了,我三个月没单子了,下个月说不定要走人了。”
叶之瑜又问:“那红包……”
“啊?”
“里面有三千块。”
“什么三千块?”
对方根本不知情。
挂断电话,叶之瑜回想起龚泽霖的措辞。
【不要再因为你妈的事再去骚扰我同事了。】
【那次开刀,其实我同事没有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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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全医生的面都没见着,我也是被他蒙骗了。】
【你干的那点破事就一点不记得了?】
【叶之瑜,我没办法向他声讨的原因,全是因为你啊。】
他不想让他再去联系同事,是因为一对措辞,就会发现他在撒谎是吗?
他的同事根本没有当上领导,那所谓的“过于心痛、愤怒、绝望,才犯下的工作失误,被抓住把柄”,还存在吗?
原来这些愤怒和辱骂,不一定是他喝醉酒,被江左晗强吻了。
而是龚泽霖不想还那三千块的红包,害怕被发现后的借口。
他愧疚了,才不会找同事要回红包。
不去找,就不用还钱了。
叶之瑜暗恋了龚学长两年。
总是远远地看着他,默默地爱慕、付出。
他每一番举动,每一个行为,叶之瑜都挂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但他真正是怎样的人,仔细想想,竟然迷糊了,他好像……很少跟龚泽霖单独相处过。
叶之瑜点开龚泽霖的微信,发了半晌的呆。
久到江左晗以为他出息了,能直接跟当事人正面对质了。
下一秒便看到他打开右上角,点击删除联系人。
江左晗闲闲地问:“斩断情丝了?”
叶之瑜:“嗯。”
“不喜欢了?”
叶之瑜排斥他一副看戏的表情:“我没说过。”
“啧。”江左晗又开始不满地顶着后槽牙。
“不过他侮辱我,我跟他没可能了。”
那还不错。江左晗心情大好,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我们回家。”
叶之瑜拍开他的手,猛地抬眸:“你是不是跟他做过什么交易了?”
27. 第二十七章
龚泽霖比他想象得还要过分。
江左晗用一张五百万的单子,让龚泽霖几乎没有犹豫地、放弃了他。
事成之后,竟然还用痛楚、惋惜的语气,说着最怨毒、责备的话语。
他就是傻子。
又忏悔又自责,一边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坐在副驾驶上,叶之瑜越想越气,狠狠道:“你也不是好东西。”
“是啊,我坏。”江左晗托着下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不过,我可不会为了十五万把心肝宝贝卖了。”
五百万的订单,百分之三的提成,就是十五万块。
江左晗连他拿几个点的提成都知道。
“你俩联合起来——”
“没有,我巴不得叶老师识破他。”江左晗懒洋洋地说道:“但凡他坚定点,你也坐不到我身边。”
说罢,不屑地笑了:“一个懦夫,老子能跟他合作?”
他一脸“我赢了”的骄傲感。
叶之瑜生气地说道:“我不跟他在一起,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江左晗挑了挑眉:“我被连坐了?”
叶之瑜移开视线,抿着唇,明显,他不开心。
江左晗转动方向盘,不停左左右右,终于开出了老小区:“叶老师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来,不用憋在心里。”
“……你们都商量好了,你……你知情。”良久,叶之瑜闷声道:“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内疚,伤心很好玩吗?”
“叶老师,我巴不得告诉你,但你已经三个月不理我了,让我怎么告诉你?”
叶之瑜噎住了。
庆祝会后,他把江左晗拉黑了。
电话也不接,直到疫病爆发,才被迫得到了相处的机会。
“始作俑者是你。”
“嗯。”
叶之瑜气不打一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江左晗笑了,漫不经心道:“慢慢来嘛,叶老师。”
叶老师,难道你不知道,感情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的吗?
就像今天,嘴上这么说,最后还不是坐上了他的车,一起回江家了。
要知道,他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
前些天,他确定了一件事。
叶之瑜的床单湿了。
上面的味道,同样作为男人的他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喜欢龚泽霖怎么了?他的叶老师一样有七情六欲,最重要的是,这是他的被套,上面有他的味道,叶之瑜是闻着带有他气味的物件起反应的。
叶老师,这样的你,还算清白吗?
……
回到家,江左晗拨打了全女士的电话。
这是他唯一一次一年内,主动联系两次生母。
全女士感到非常惊讶。
当年离开江澜,也就是江左晗的爸爸,是抱着决绝、孤注一掷的态度,更没有想过再去管判给江澜的儿子,听说他叛逆、颓废、经常打架逃学,被养废了,虽然对不起他,但对于全女士来说,一切都没有“自由”来的重要。
曾经的她,迫于父母的压力,跟江澜相亲,结婚,生下后代,算完成了使命,可她不幸福,她不爱江澜,江澜也不爱她,层层束缚包裹着她,让她痛苦,绝望,甚至抑郁。
她在乎的不是家庭,而是事业。
她喜欢在饭桌上跟人谈判的博弈感,喜欢拿下项目后的成就感,喜欢旗下的企业一点一点做大做强后,被敬仰被尊重,而不是待在家里,跟各种贵妇讨论着哪家美容院的技术好,今天又买了哪个昂贵包包。
所以,她在三十五岁时下定决心,选择离婚。
摆脱江澜,摆脱她的儿子江左晗。
当没有了负担,她可以肆意拼搏,重回属于她的战场。
她很成功,十年来,全家的基业甚至超过了江家。
可当身家到达了一定程度,又产生了几分茫然。
她已经四十多了,大病一场后,身体的机远能不如年轻时候利索,她迫切地想找一名接班人,犹豫了许久,自己的产业,到底还是让自己的后代继承妥当一点。
于是,想到了唯一的儿子,江左晗。
全女士跟江左晗的交流,局限于每个月一次的打款。
以前十万一次,后来二十万一次。
她想跟儿子缓和关系,但真正找上江左晗,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相顾无言,只能感叹一句,曾经模糊的影子,竟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江左晗双手插兜,不屑道:“我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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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你给别人吧。”
“你能不能态度放尊重点。”全女士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好歹也是我幸苦多年打下的基业。”
“你又是谁?”江左晗态度恶劣:“老子干嘛听从你的安排?”
全女士回答:“我是你妈妈。”
她试图用钱打动他:“每个月,我都会给你打生活费。”
“啊?老子原来有妈妈?这些年,我不都是孤儿吗?”江左晗嗤笑一声:“每个月的生活费,不是从阴曹地府寄过来的吗?你想要,等死的时候,老子再每年一点一点给你烧回去,怎么样?”
全女士总算明白江澜的痛苦了。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继承家业?”
江左晗咧开嘴:“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梦里。”
全女士是考量过的。
她做不到把基业送给外人,也不愿再生孩子,这才找上了江左晗。
没想到江左晗会不愿意。
她很苦恼。
直到江左晗第一个请求。
一笔五百万的医疗器械指定单。
她查了查那家公司,小企业,资质什么的倒没问题,就是开价一般,在常用的供货商里并没有优势,如果不是江左晗开口,医院是不会用的。
全女士说:“你继承家业,我就同意。”
“五百万想绑老子一辈子?这笔买卖未免也太好赚了吧?”
全女士皱眉:“你想怎样?”
“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江左晗眯了眯眼:“帮我追到我未来老婆,就勉强考虑一下。”
青春期的男生,荷尔蒙爆棚。
想谈恋爱也正常。
全女士呼出一口气:“什么样的女孩子?”
江左晗发过去一张照片。
黑色偏棕的碎发,清澈明亮的眼瞳,长睫如羽翼,唇色殷红,身形消瘦。
是个男生。
下面配字:你未来儿媳妇。
全女士呼出去的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男的?!你喜欢他什么?!”
“凭他会在老子生病时赏一口饭吃,一眼就能看出老子有没有得胃病,凭他爱管老子抽烟,在意老子死活,这些你做不到的事情你未来儿媳妇都能做到,怎么样,厉害吧?”
28. 第二十八章(含入V公告)
全女士哑口无言。
她忽略的了一个问题,一个从未得到过爱的孩子。
他可能是,恋爱脑。
全女士接起电话时,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结果果然验证了。
江左晗对她说,五百万的订单要取消合作,要么,就让对方把负责沟通联系的、叫做龚泽霖的员工辞退了。
“取消合作需要违约金,辞退员工也要付赔偿金的知不知道?”全女士深呼吸:“而且我们就算是甲方,也没有权力逼迫乙方公司辞退某名员工。”
“多少?”江左晗轻描淡写地说道:“该付多少就付多少,我们又不差钱,这个人,我还要在行业里封杀他。”
全女士沉默片刻:“……有必要吗?”
“有必要啊。”江左晗声音渐冷,充满了阴鸷:“他欺负你儿媳妇,不该封杀他吗?”
儿媳妇……
全女士想起照片上,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不由连连叹气:“改天把儿媳妇带来给我看看吧。”
毕竟不止儿子,她也花了不少力气。
全女士作为企业家,沉没成本原本是她用来吸引客户,提升销售额的手段,没想到却让儿子用在了她身上。
江左晗勾起嘴角:“追到了就带回来。”
感情还没追上,就在掏家底了。
全女士提醒道:“你提的要求,不难达到,但不要忘记答应我的条件,继承家业,寒假过来上班,别忘了。”
“没忘。”江左晗皱了皱眉,烦躁地说道:“答应了就会做到。”
全女士点点头,欣慰道:“那就好。”
挂断电话,江左晗仰倒在单人沙发上。
不到半刻,耳边传来“滴滴”的短信声。
全女士不愧是企业家,效率高超,不用看,也知道她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江左晗扬起下巴,姿态散漫。
面朝天花板,不断回味着叶之瑜删除龚泽霖微信的画面。
又想起第一次发现叶之瑜暗恋龚泽霖后,内心涌起的怪异,复杂,微微酸涩的不适感。
那时候,谁也没告诉他,这叫做吃醋。
“龚学长……叫学长都是男的吧?”江左晗扬了扬下巴,戏谑道:“他回你两个字,你回他一大堆,你不会喜欢他吧?”
叶之瑜手一抖,立即关闭了手机屏幕:“你……你怎么偷看我发信息?”
江左晗看着他白皙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绯色,突然失去了调侃的心情,眸色淡淡:“你真是gay啊?”
他还没说什么,叶之瑜便凝了凝神,郑重其事地抬眸,一脸认真:“我是gay,天生的,改不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你猜的那个龚学长,我……”
话到一半,他顿了顿,脸颊也有些红润:“我暗恋他很久了,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所以不用担心我喜欢上你,然后缠着你什么的……”
“噢。”江左晗牵起嘴角,但笑得毫无感情。
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悠悠说道:“随便,我又不歧视gay。”
之后的补课,叶之瑜总觉得他兴致缺缺。
到底……会有些膈应的吧……
于是主动往旁边移过去两个身位,证明自己确实对江左晗没有任何想法。
半个小时后,江左晗的表情更阴沉了。
等下课,叶之瑜低头收拾材料,身旁少年欲言又止,正当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辞退的时候,听见江左晗眯着眼问:“你谈恋爱,不会影响到给老子补课的质量吧?”
叶之瑜一愣,点了点头:“不影响工作的。”
“你最好是。”江左晗冷笑了一声。
……好像一切如旧。
但什么地方变了。
不然,他为什么这么不爽?
迪厅,舞池响起震耳欲聋的欧美音乐。
DJ在台上摇摆。
彩色的霓虹灯光打在魏森脸上,他勾住江左晗肩膀:“好久没跟兄弟们一起出来玩了,怎么不下去蹦一会?”
江左晗开了瓶啤酒,与他碰杯:“老子心烦。”
“哈?”魏森已是微醺状态,舔着脸凑过来:“心寒?你有啥心寒的,老子约你五六次你都不出来,老子才心寒!”
“你特么——”江左晗骂道:“是不是耳背?老子说心烦!去你妹的心寒!”
“噢,心烦啊……”魏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声喊:“你有啥烦心事啊——说给哥们听听——”
江左晗对准他耳朵说:“叶之瑜真特么地是gay!”
“gay就gay呗,你崆峒咋地?”
“他喜欢他学长。”
“他喜欢他的,关你屁事。”本来,魏森的眼睛还跟着舞池一漂亮妞乱转,渐渐地,回过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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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就说你有问题,整天就知道补课,夜店不逛,酒吧不泡,围着他转,还学习,我呸!你特么地,喜欢上人家了是吧?”
“怎么可能?”江左晗嗤笑,见魏森仍是一脸揶揄,当即蹙紧了眉头,不悦道:“那学长不是什么好货。”
魏森笑了笑,不禁觉得荒谬:“我说晗哥,人家叶老师喜欢的人,你见都没见着,怎么知道好不好的?”
突然,他跟江左晗对视一眼。
酒彻底醒了,震惊道:“不是吧,你查他啊?”
江左晗不置可否。
魏森肃然起敬,缓缓直起身:“叶之瑜喜欢他,你就背地里调查,你就像封建家族的老祖宗,我爸妈都不兴这套了,你还说对他没意思?”
“好歹他当了我一年多的家教。”江左晗淡淡道:“不想看他上当受骗。”
魏森心想得了吧,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这时候,魏沁走了过来。
今天她特意穿上了超短裙和露脐装,朦胧的灯光恰当好处地将优美的身材勾勒出来,目光在江左晗身上停留片刻,娇滴滴地撒娇道:“哥,你不是想问美女的联络方式?怎么还不去呀?”
魏森眉心一抽,拉住自家妹妹的胳膊就往舞池里带,嘴里不忘念叨道:“算了,放弃吧,你换个人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她喜欢江左晗,小团体里众所周知,曾经她鼓起勇气向江左晗表白,同意是同意了,然而相处起来,完全没有恋爱的感觉,没几天就分手了,平时哥哥不反对也不支持,怎么突然间就变卦了。
“你干嘛捣乱啊。”魏沁甩开魏森的钳制,秀眉紧皱。
“你跟江左晗不合适。”
“我知道我俩性格不太合适。”魏沁说:“我会努力改的。”
“不是性格不合适。”
“啊?”
魏森语重心长地说:“是性别不合适。”
……
四季转换,随着蝉鸣声到来,温热的微风轻轻拂过脸颊。
夏天要到了。
在夏天来临之前,江左晗顶着两陀硕大的黑眼圈,找到魏森。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片子吗?”
“有啊。”魏森翘着二郎腿:“20g网盘,我发你?”
“不是。”江左晗抓了抓银白色的头发,冷着脸,凶神恶煞地说道:“老子要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