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绝嗣五年,王妃把药下猛了》 第9章 杀人诛心,打人打脸 果然,听闻此话后,裴不负立即转身趴到床榻上,八爪鱼似得抠进席面。 “我不走,我便要在这里睡,乳娘也在这边睡……” “我说过了,我的身侧只能有一人入睡,但凡是多一个人,我便睡不好,我睡不好,你的豆豆可就……”桑离做了个【嘎掉】的手势,半是威胁的笑道:“所以说,你,和你的乳娘,只能选一个在这边睡。” “我……”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胆小害怕,所以才要拉扯着你的乳娘一起睡,”桑离上下打量了一眼裴不负,鄙夷的眼神沾了小娃娃一身:“瞧你这样子,也是个无用的胆小鬼,就你也想参加百兽斗?呵呵!去干什么?给人家当笑话吗?” “你说什么,”裴不负炸毛似得跳起来,短粗的小手指狠狠的指向桑离:“你,你莫要胡说八道,谁,谁是胆小鬼……” 小孩子就是不经诈。 桑离只是简单出手,便踩了小家伙的尾巴,但是这种手段却入不了乳娘焦氏的眼。 她立即抱住气哼哼的裴不负,将他抱入自己怀里,请拍着后背,柔声安慰道:“小公子,别听旁人胡说,你怎么会是胆小鬼呢!咱们家的小公子最是勇敢了……” “勇敢什么?哪勇敢?躲在你怀里勇敢吗?呵呵,”桑离不客气,趁势追击:“也是,你就这样躲在女人的怀里也可以,反正这间屋子里只有我,也没人看到你这丢人现眼的一幕……还是肃忠侯的儿子呢!一点男人的血性都没有,出了事,就只知道躲在女人的怀里哭唧唧……” 这话算是彻底拿捏了裴不负。 他迅疾起身,一把推开焦氏,气急败坏的抱起枕头,小脑袋瓜梗了梗:“谁说我没血性?我今天便让你看看,我,我……” 枕头一落,横在了床头,不等乳娘焦氏说话,手指头指向外面。 “你,你在外面睡!” 焦氏一惊,连忙起身:“小公子,我……” “今晚上我自己睡,你在外面陪着我便好了,”顿了下,裴不负想到什么,连忙道:“你在外面谁,不许关门哦。” “呵!”桑离挑高了声线,手指压着眉梢,极尽嘲讽的翻了个白眼:“我看还是算了,你还是让你乳娘搂着睡吧,免得半夜哭闹,还要麻烦你家乳娘辛苦起身。” 一转身,走向自己的床榻,头发甩下纤腰:“还说自己不怕,有血性呢,呵呵,好好笑的嘞!” “!”裴不负的小奶牙咬上枕头一角,气到说话都含糊:“你又笑我……哼哼!” 瞥了眼乳娘,终于下定最后的决心:“你,出去!” “小公子,别闹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边睡?”焦氏说着,还特意白了一眼桑离的背影。 ——这女人,就会用激将法对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桑离似乎感受到了焦氏的敌意,呵呵笑着拖长尾音:“是啊,你怎么能一个人睡在我这里呢……” “我偏要睡,我就一个人睡,乳娘你回去睡,我今天就要一人睡在这边,”裴不负小脑袋一梗,傲娇的很:“我便是让她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胆小。” “不行,你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我呢。”焦氏咬紧下唇。 裴不负是她奶大的,在某种意义上说,她便相同于他的娘亲,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很依赖自己的原因。 再者,她今日在这边陪小公子安睡,也不只是简单的陪睡那么简单,还是有着特殊【任务】的。 如果就此离开,那【任务】怎么办? “这样,我在这边睡,”焦氏指向脚踏,冲着桑离不自在的谄媚一笑:“夫人,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说话,不会打扰到夫人您和小公子安歇的!” 桑离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裴不负。 裴不负人小鬼大,一下子看懂了她眼里的挑衅和嘲讽,当下梗起性子,叫嚷起来:“乳娘你莫说话了,快些走,我要安歇了,快点走,走啊!” 此时,芙蕖等人也过来劝说焦氏。 焦氏没法,在裴不负的催促中和芙蕖等人的拉扯下,收拾了衣衫离开。 裴不负到底还小,嘴巴上虽然犟的很,可看到焦氏离去,眼里还是多了些怯色惶恐。 “怎么,怕了?”桑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似笑非笑:“她还没走远呢……给你个机会,现在唤她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哼!” 裴不负傲娇的哼了哼,一扭头,拉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半跪在床榻上,撅着小屁股趴在枕头上,不搭理人。 桑离笑了:“若是如此,我便熄灯安歇了?” “……”裴不负在被窝下拱了拱,没应声。 “夫人,天色不早了,”芙蕖走过来,手里端着两个玉瓷盏:“这是安神汤,您和小公子用过便安歇吧。” 都城的人富贵人家,在安睡前都习惯饮用安神汤,大人小孩尽是如此。 裴不负习惯了,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身子,从芙蕖手里接过玉瓷盏一饮而尽后,又钻了回去。 桑离是第一次喝这种东西,只喝了一口,感觉怪怪的:“这什么东西?怎么一股子药味?” 芙蕖笑了:“这安神汤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晓得里面有些燕窝等物件,是养生安神的,自是有股子药味的。” 桑离皱着眉头,浅浅的又喝了一口,便放弃了:“不行,这个东西我吃不惯,以后不要做了……对了,小公子的那一份也断了。” 是药三分毒。 她正当青春年少,大好年华,哪用得着这些暮年补药,更不要说裴不负只是一个几岁的奶娃娃,更不能打小便吃这些东西。 想要养好身子,想要健康成长,那法子多的是,吃补药是最低段位的方式。 芙蕖应了声,伺候两人都睡下后,便吹灭蜡烛,退出房间。 看了眼看剩下大半的安神汤,她犹豫了下,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都吃了,自己也去偏屋安歇。 … “啊——” 骤然出现的尖叫惊醒了桑离。 她方起身,陡然感觉头重脚轻,脑壳上像是被人绑了个锤子,坠的她差点一头栽倒,幸亏扶着床榻边的角柜才稳下身形。 屏风外侧,裴不负还在酣睡,小被子瞪到了地上。 桑离刚过去捡起被子,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人呢?怎么还不见小公子起来?” 是俞姬。 她咋咋呼呼的,一个劲的吵嚷:“我同你们说,这件事我要听夫人亲自解释,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拦我?滚开!” 说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俞姬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恰好与拿着被子的桑离撞了个正面。 不等桑离开口,俞姬便指向她手里的小被子:“夫人,眼下已经是深秋了,这么冷的天,你竟然不给小孩子盖被子?” 桑离:“……” 不是——你哪只眼看我没有给他盖被子? “我这是……”桑离刚要说自己是从地上捡起来的被子,小被子已经被俞姬抓在手里了。 一抓,她的脸色就更是一沉:“你们摸摸看,这被子都是凉的……” 她又顺势一摸裴不负的小脚,神色更沉了:“瞧瞧,这脚心都是冷的,怪不得乳娘说是没跟着一起睡呢……” “俞姬,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虐待孩子?”桑离眼尾一挑,便看穿了俞姬的小心思:“孩子调皮,睡觉不老实,夜里蹬被子那是常有的事,哦……你没生养过孩子,也没带过,所以不知道,可以理解!” 杀人诛心,打人打脸! 桑离并不知道,她简单的一句嘲讽的话,此时如同一把刀般扎进了俞姬的心。 俞姬是最早【嫁】给裴邈的一个,自然也是裴方氏的主意。 她原本是裴方氏买的丫头,养在身边久了,便以裴邈不在家,二房没有女主人的名义,将俞姬强势扶成了姨娘。 但是自从俞姬变了身份,裴邈便没在家里过过一日。 与俞姬从未同过房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俞姬在去年突然有了身孕,大家心知肚明这是裴书期的种,可裴邈从未近过她的身,此时传出身孕那便是家族丑闻。 裴方氏命裴书期亲手给俞姬灌下落胎药,打下一个成了形的男胎。 这件事当时只有几个当事人知道,其他人一无所知,可在俞姬的心里,【生养孩子】四个字却是她的禁忌,是她的伤疤。 如今,这道疤被桑离硬生生的撕开了,她怎么不难受? 第10章 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不能硬抢 可是,再难受,俞姬也得将这口气给咽下去,不能让桑离抓住把柄。 她狠咬后槽牙,阴鸷回怼:“夫人,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没生养过的,夫人难道是生养过的吗?” 这言外之意便是——你难道嫁给肃忠侯之前,还嫁过人生过孩子吗?不也是清白之躯嫁的人,难不成还是残花败柳吗! 本以为桑离会因为这番话闹一个大红脸,没想到,她竟然云淡风轻的一笑。 “我自然是没生养过的,但是在乡下的时候,却是带过孩子的,所以知道一些,这孩子淘夜时总是会蹬掉被子,俞姬娘子不知道,所以才会大惊小怪,不是吗?” 桑离说着,神色却突然一变,若有所思的看向裴不负。 裴不负还在熟睡,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睡相很是可爱。 可是—— 他睡的太沉了! 俞姬踹开房门那么大的动静—— 她与俞姬说话那么大的腔调—— 这小子却依旧睡的又香又甜,直到现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孩子固然贪睡,可睡的这么沉就不对了! 她立即推开俞姬,反手握住裴不负的手腕,试向脉搏。 孰知,俞姬却冲过来,用力将她撞开,一把将裴不负抱起来:“来人,去把郎中叫来,还有老夫人,国公爷,都一并请来……” 她叫嚷的时候,跟着她进来的那群侍女们一拥而上,迅速将她与裴不负包围起来,虎视眈眈的看向桑离,好像生怕她冲过去抢孩子似得。 桑离眸色瞬然一沉,若有所思的看着屋内众人:“俞姬娘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你心中有数,”俞姬抱紧裴不负,咬牙阴笑:“你自己做了什么,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我告诉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又是闹腾什么?”裴方氏的声音在院子里传来。 桑离:——来的倒是快的很! 婚房着火的时候,都没见她来的这么利索过! 裴方氏拄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还未站稳,俞姬便哭着跑了过去:“母亲……” “噗通——” 她哭嚎着跪在裴方氏脚下:“母亲,你要替小公子做主啊!” “不负怎么了?”裴方氏吊梢着眼尾,斜睨向桑离:“不是说,昨晚上是跟着桑氏安歇的吗?乳娘呢?怎么不见乳娘?” “太夫人,奴婢在,”乳娘焦氏突然从人堆里走出来,顺势跪在俞姬身边,眼泪哗哗的落下:“太夫人明鉴,昨晚上奴婢是要陪着小公子安歇的,衣衫都宽了,可是二夫人说,她不习惯屋子里有太多的人,便将奴婢给赶了出来,这之后的事情,奴婢便不知道了……” “母亲,媳妇知道后面的事,”俞姬说着,眼泪断了线般掉下来,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母亲是知道的,不负这孩子一向闹觉,是离了乳娘不肯睡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上他竟然睡的很是沉重,媳妇觉得事情不对,便让人去查了,结果……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门外快步走来一个侍女,手里托着一个玉瓷盏——正是昨晚上盛安神汤的那个盏子。 俞姬继续道:“母亲,这是不负昨晚上所用的安神汤,媳妇让人查了,说是里面有迷香,如今郎中就在外面,母亲若是不信,唤郎中过来一验便知。” “……” 裴方氏默默的听着。 半晌后,斜睨向桑离:“桑氏,你如何说?” 桑离看着玉瓷盏,会心一笑:“母亲心里想必已经有了决断,何必还要问我如何说呢?” ——怪不得早起的时候,她头重脚轻,脑壳像是挂了秤砣,原来是安神汤里被人下了药! ——也正是这个嗜睡的药,裴不负才会到现在还在沉睡。 ——那么,这药是谁下的呢? 桑离都不用想,便猜到了结果—— 俞姬一来便将裴不负给抢走,还做足了阵仗又是请郎中又是请裴方氏的,眼下又是跪在这里又哭又闹的,为的不就是坐实她在裴不负的安神汤里下药的【事实】吗? 而裴方氏来的那么及时,自然也是与俞姬串通好的——既如此,她还要【解释】的必要吗? 裴方氏看向俞姬。 双方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裴方氏随即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在不负的安神汤里下药的事了?” “是与不是,母亲心里有数,我也有数,郎中什么的也不必过来验了,尽管说结果吧,”桑离悠然的看向俞姬,微微勾唇:“今日是我成婚的第二日,也是过了宗牒的正室宗妻……总不至于是要休了我吧?” 裴方氏惊讶她的坦然和沉着——一般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总是要自我辩解一番,自证清白的,她倒好,好像就这样默认下了。 但事已至此,她也就不多说了。 咳嗽一声,正色道:“休妻是大事,更何况是过了宗牒的,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做出什么七出之事,自然是不会休了你的,只是……不负这孩子还是要交给的俞姬来照顾的为好!” 按照规矩,家里来了正妻,那妾室生的庶子也好,外室所生的私生子也罢,都是要养在正室膝下的。 也就是说,只要桑离开口,裴不负是肯定要养在她身边的。 可如今出了【给孩子下迷药】这样的丑闻,裴方氏便可以以太夫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将孩子从她身边带走。 桑离恍然的点点头,笑道:“原来,母亲同俞姬娘子弄出这么一出,是要将不负这孩子继续留在身边啊……其实这样的事,母亲只要说一声便可,何必要在安神汤里下药,害得我也中招,到现在还是头重脚轻,晕晕沉沉的呢!” “你说什么呢,”俞姬听出了不对劲,立即起身呵斥:“二夫人,青天白日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可不要乱说话,我同母亲是看你给孩子下药,不忍孩子在你手里受摧残,才将孩子带走的,你,你怎么能反咬一口,说我们在你的安神汤里下药呢?” “是与不是,你们心中明白,我心里也有数,”桑离冽衣而坐,优雅的翘起腿,身子微微后仰,桀骜的气场倏然而出:“如果是要找证据的话,我只要略施手段便能找出来,但是我不屑去找……” 不过是下点迷药而已,只要她用点【血腥】的手段,不出一天,便能将整条运动轨迹给翻出来。 眼下,她是懒得也疼,也不屑与这些后宅女人玩那些手段。 指尖轻挑,指向裴不负:“说来说去,你们是想要这个孩子,是吧?” 俞姬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即抱紧裴不负,谨慎的后退两步:“……你要做什么?” “本来吧,我对养孩子没兴趣,尤其是这么大的孩子,那是狗都嫌的年纪,但是,”话音一顿,桑离的唇角漫上一抹邪笑:“现如今,我被你们勾起了好奇心,也激起了胜负欲,所以嘛……这孩子,我要定了!”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狗见了都躲三步的年纪。 更不要说,裴不负还是恶名在外的【小瘟神】! 寻常人见到他躲都来不急,桑离自然也不想与这个小东西有太多瓜葛。 结果,没想到裴方氏与俞姬竟然为了他而设计陷害她,目的,仅仅是将裴不负从她身边【抢走】,她当然不会忍让了。 “桑氏,你要做什么?”裴方氏沉下脸色:“你是要强抢孩子吗?”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正室嫡妻,是他嫡母,这孩子是要叫我一声母亲,自然是要养在我身边了,”桑离粲眸一笑,乖巧中又带着邪魅的坏:“而且,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这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们不能从我手里抢!更不能硬抢!” 第11章 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可能!孩子不可能给你的!你在不负的安神药里下迷药,导致他现在还没醒,怎么可能再将孩子给你,”俞姬抱紧孩子,银牙一咬,梗声道:“母亲也是不会答应的。” “是吗?”桑离淡眸一笑,挑衅的眼尾漫上冷意:“母亲,你可是如她所说,不会将孩子给我?” “……”裴方氏不语。 今日俞姬敢在这里同桑离这个新夫人叫板,自然是仗着她这个太夫人的势。 本想着桑离是新妇,娘家又是那样的光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敢同俞姬太较真,毕竟裴不负也不是她的孩子,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强势。 尤其是桑离看向她的眼神,疏离中带着嘲讽,甚是让她不舒服。 而此时,一直等着裴方氏回答的俞姬,见她久久不语,连忙唤道:“母亲。” 她需要裴方氏拿出强硬的态度,以来支持自己,好讲裴不负带走——这也是她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 不等裴方氏开口,桑离又笑了,咄咄沉眸:“俞姬娘子,母亲心里自有分寸,你何必要让母亲把难听的话挑明了说呢?我为什么会嫁给侯爷,成为肃忠侯的娘子,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你做的那些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情,难道还适合教育好一个孩子吗?除非……” 话音一顿,桑离的语调多了些意味深长的调侃:“母亲,除非您是想要毁掉不负这个孩子,否则断然不会将一个白纸般的孩子,交给如此劣迹斑斑的妇人!” 裴方氏脸上的皱褶明显颤了颤,眯缝着眼睛斜睨桑离:“桑氏,你此言何意?” 俞姬也在跳了出来,一张脸红成了大破布:“夫人,你又在胡说什么!我,我那些,我,不负一直都是我在养着,你何曾见我把他养坏了……” “孩子都是白纸,有没有养坏了他,你比我心里清楚!你做的那些事情,哪里配抚养孩子?”桑离也不再客气,眼神阴沉下来:“还有,俞姬,论身份,我是肃忠侯正妻,又喝了你的妾室茶,你便是如此同当家主母这么说话的吗?” “好了,”裴方氏用力顿了顿手里的拐杖,低声大喝,打断她们的争吵:“勋贵人家,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母亲,母亲可要为我做主啊,”俞姬秒变柔弱小白兔,可怜兮兮的摸着眼泪:“夫人才来几天啊,便如此看我,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这若是传出去,我,我还怎么活?” 桑离:……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你自己做出那些不要脸的事情,都没觉得活不下去,她不过是阐述事实,你便活不下去了? 裴方氏的拐杖再次用力敲了敲地面:“桑氏,如今你已经是二郎的正室,那之前你看到的那些事情便不复存在,若是你以后再提起此时,可告别怪我对你动家法了!” 俞姬站在裴方氏身后,得意的冲桑离扬起下巴。 ——她敢在洞房夜与裴书期做那样的事情,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这小妮子自以为握住了她的丑事,便能在国公府压她一头,也是太天真了些! ——殊不知,只要她愿意,又不碍着裴方氏的利益,那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果然。 裴方氏紧跟着说道:“不负一直养在俞姬手里,也喜欢她的很,桑氏,你也是没生养过的,不懂孩子是认生的!眼下你与不负还生疏的很,他不适合养在你这边,还是暂时由俞姬养着,至于以后……等他稍大些,懂事了,再送来你这里。” 俞姬更是得意,转身将裴不负交给自己的侍女:“带回去,好生伺候着。” 一个闪身,搀起了裴方氏:“母亲,一大早便惊动了您老人家,媳妇伺候您老回去用点早饭,再睡个回笼觉吧?” “睡什么睡,哪还有心思去睡?”裴方氏拄着拐杖走向门外,不耐烦的故意啐骂:“市井小民,沐猴而冠……以后这种闹心的事情多了,哪还有睡回笼觉的心思!” 俞姬想到了什么,突然转首阴沉而笑:“对了,夫人,忘记同您说一声了,豆豆——死了!”黑猫并没有死在猫窝里,而是像个垃圾一般,被人扔在花坛边的碎石子上,脑袋怪异的扭曲着,浑身僵硬。 俞姬路过花坛时,冲着猫尸踢了一脚,将它给踢到了桑离面前。 “这么多人都看到它死了……夫人可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这说话间,不负可就要醒了,到时候看不到豆豆……不知道夫人打算如何收场呢!哈哈……” 她故意让人将黑猫的尸体扔在院子里,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到。 这样,桑离想要用另外一只猫滥竽充数,鱼目混珠也没用——半个国公府的人都看到豆豆的尸体,桑离除非是神仙下凡,让豆豆起死回生,否则她这辈子都要欠裴不负一条猫命。 这样,以裴不负的性格,铁定是要报复她的,断然不会再认她做【母亲】。 俞姬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裴方氏斜睨冷眼:“你倒是得意!” “母亲,我是一想到裴不负看到猫尸以后,同那个贱人撕扯的画面,就很是畅快……母亲难道不高兴吗?您当初不也是想要羞辱她的吗?” 裴方氏倏然站住,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俞姬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讪讪一笑:“母亲放心,您当初交代我的事情,谁都不知道,我也打死不会同外人说的……” “之前让你羞辱她,是要她知难而退,自己主动提出退婚,谁知道她却是改了婚约,半路上嫁给了二郎……虽说到底是解除了书期的婚事,却也便宜了二郎这个祸害!” 没人知道,俞姬当初在洞房里与裴书期【胡搞】一事,其实是裴方氏的授意。 她的目的,是要让桑离见此一幕后,主动提出退婚,这样便能堵住裴国公的嘴,不至于让他们夫妻关系更恶,又能彻底摆脱裴书期的婚事。 没想到,桑离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半路改嫁,阴差阳错的过了宗牒,成了裴邈的正妻。 “母亲放心,这个桑氏虽然嘴皮子厉害,可到底是个乡下丫头,又没有娘家撑腰,在国公府过不安稳的!”俞姬揣摩到了裴方氏的心思,谄媚笑道:“到时候,她丢人了,便是侯爷丢人,母亲一样也能畅快。” “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手段,看看你是如何让她丢人的!” “是!” … 裴不负刚睡醒,鞋子还没穿好,便听说了黑猫豆豆的死讯。 “你胡说,昨晚上我看它的时候,它还好好的呢。” “诶呦,我的小公子啊,你可真是好哄骗呢,”乳娘焦氏夸张的叹了一声:“你昨晚看到的都是真的,豆豆也确实是好转了,可是架不住有人心思恶毒,将它的脖子给扭断啊……” “你说什么?”裴不负尖叫着跳到地上。 “我可以対天发誓,我都看到了,不止我看到,国公府的人都看到了,你若是不信,可以随便去问,真是可怜呢,豆豆的小脖子就这样耷拉着,一看就是被人扭断了骨头,诶,小公子,你的鞋,鞋子还没穿呢,你去哪……” 不等乳娘焦氏说完,裴不负便冲出了门外。 焦氏拎着他一只鞋子,装模作样的喊了两声后,得意的将鞋子扔到地上。 “贱人,竟然敢赶我走……看你今天怎么收场!” 第12章 我会法术,能起死回生 裴不负一路狂奔,径直冲到西耳院,一脚踹开门。 “豆豆……” 院落的花坛边,几个侍女正跪在那儿挖着什么,见他进来,立即加快速度,将周围的土一股脑的堆积在一起。 “快点,快些……” “你们干什么?”裴不负怒吼着冲到花坛边,也不管面前的是谁,用力将那人撞开。 只见这几个侍女的手里都拿着铲子,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泥土,最恐怖的是,在她们中间,竟然有一个鼓起来的小土包。 裴不负再小,也知道小土包意味着什么。 “豆豆……”他的声音瞬间哽咽,僵硬的跪在那儿。 “小公子,这不是……” 一个侍女连忙解释着去抓他,可是话没说完,便被裴不负一手推开了。 “滚——” 他小小的身躯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骤然爆发出了一股强横的力量,竟然将比他高许多的侍女给甩飞了十多步远。 众人一愣神的瞬间,裴不负已经扑到了小土包前,一边哭一边徒手便去扒拉。 “小公子,你住手,二夫人有令,不许任何人挖里面的东西。”侍女们还想阻拦,但都被裴不负给甩开了。 别看他小,但是速度快的很,不过一小会的功夫,便将小土包扒拉开了。 可在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他瞬间僵在那儿。 此时,芙蕖也急匆匆的跑过来了,从身后将他抱住,原地转了一圈,给抱走了。 “小公子,你莫要坏了二夫人的事……” 下一刻,她也转头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似乎也愣住了,竟然也僵僵的看着小土包不说话。 许久,裴不负才愕然道:“这是什么?怎么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豆豆吗?”桑离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个诡异的鬼脸面具,慢悠悠的走过来:“难道你是想要在里面看到豆豆的尸体吗?” “当然不想,但是这个,”裴不负还小,生平也是第一次见到土包地下的东西,惊愕不已:“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傀替!”桑离示意芙蕖将裴不负放下来,优雅的伸出右手,眼尾挑了挑。 裴不负犹豫着看着她,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 桑离勾唇,牵着他走到土包前,半跪在地上,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个草编的猫玩具,表面用鲜血画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像是符咒。 “这是,树枝和枯草吗?”裴不负此时既紧张又好奇:“你用它来做什么?” “都说了,这是傀替,你来此之前,想必已经有人告诉你,你的豆豆已经死了吧?” “……”裴不负咬着嘴唇,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同你一样,也是被人告知豆豆的死讯——等我找到它的时候,它被人扭断了脖子,扔在花坛这儿,想必也有人告诉你,是我杀了豆豆吧?” “……”裴不负眨巴着大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桑离勾唇:“不是我干的……你信我吗?” “信!”这一次,裴不负毫不犹豫的用力点点头。 小小的人儿,莫名多了些老练的味道。 桑离笑了:“这么信我?” 裴不负点头:“阿爹说过,信任是一种感觉,要相信这种感觉……” 裴不负不知道怎么去说这种感觉。 就是很奇怪! “嗯,我不喜欢你,但是我信你。”裴不负估计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话,但这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桑离摸摸他的小脑袋:“既然信我,那我便同你说,我会法术,比如说起死回生之类的法术……” “——咦!你骗人!”裴不负是小,不是傻。 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可能还能起死回生。 “你不信?” 桑离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翻手,她的手底下多了个包裹,打开以后,正是黑猫豆豆的尸体。 芙蕖此时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桑离的动作—— 之前桑离让她们埋下这个草编猫的时候,可没说要搞什么【起死回生】。 现如今,黑猫豆豆已经死了,难道她真的能【起死回生】吗? “芙蕖,去,把人都散了,我这种法术是不外传的,不能被旁人看到。”桑离给了芙蕖一个眼神,同时也向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 芙蕖愣了一下,但是在看到门口的东西后,恍然:“哦,好,我这就去。” 那边有一个陌生的竹篓,她跑近了,发现里面有东西在动。 打开看时,真是一只黑猫。 芙蕖:——她就说呢,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术。 一切还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当然,还是要她来配合的。 她当下拖着竹篓,一步步的走到门外,勾着头看里面的动静,就等着桑离一个示意,便配合她行动。 芙蕖只顾着看里面,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逼进。 直到—— “你在看什么?”裴方氏的声音骤然传来。 声音很近,就在耳边。 芙蕖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思急转,刚要大喊一声给桑离警示,嘴巴上蓦然被人捂住了。 只见几个腰圆膀粗的妇人一拥而上,或搂或抱,硬是捂住芙蕖在嘴巴将她给拖走了。 刘瑞媳妇冷眼瞥着她,将竹篓拖到裴方氏面前:“太夫人,您看,是只黑猫。” “母亲,你看,我就说她有幺蛾子手段吧,果不其然,就是如此。”俞姬幸灾乐祸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乳娘焦氏。 焦氏勾着头,顺着缝隙打量里面的黑猫,呵呵一笑:“也是难为二夫人了,竟然找了个七成像的黑猫。” 黑猫长的差不多,也就熟悉的人才知道它们的区别。 焦氏常年照看裴不负,见豆豆的时间也长,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既如此,母亲,咱们可要好人做到底了,”俞姬坏笑着,示意刘瑞媳妇将黑猫给收走:“咱们今天就陪着不负,好好看二夫人能搞出什么把戏!” 裴方氏阴阴一笑:“走吧,我们过去……近些,也方便看的仔细些。” … 桑离并不知道身后有人靠近,还在同裴不负解释着。 “天地万物都有灵性,也叫魂性,便是咱们死后的魂魄,只要我们将魂魄收拢,豢养起来,便可操控,是为傀替……如今,我以草猫为媒介,将豆豆的魂魄收回来,养在这里,再找机会将它放到豆豆的体内,豆豆便能起死回生了——我这么说,你可懂?” 裴不负一个五岁的孩子,连生死都是一知半解的,哪还懂得魂魄之事。 但是人家说的深奥,他也只能点点,懵逼又不失礼貌道:“……懂!” “懂了便好,我现在已经将豆豆的魂魄收回来了,只要再一作法,便能将豆豆起死回生了……” 说着,便抱着草猫在那边念念有词起来。 裴不负茫然又好奇的看着她的小动作,一转头,看到裴方氏等人,立即起身。 刚要行礼,裴方氏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免得【打扰】了桑离。 而桑离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在念完一长串莫名其妙的【咒语】后,一个转身,指向门口的方向:“猫来……” 但是这一转身,也看到了裴方氏她们,吓的她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还看向门口的方向,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夫人,您在找什么呢?妾身帮您找找?”俞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附和着。 “不用,你这种人污秽太重,会脏了我的法术,那样,我的法术就不灵了。”桑离此时被抓了现行,略有慌张,但还在嘴硬的敷衍着。 “诶呦,还有法术呢?什么法术?起死回生吗?”俞姬嘲讽的哈哈大笑。 “不许笑,”裴不负突然梗着小脑袋一声叱吼:“法术不容亵渎,不许笑!” 俞姬的嘴巴还大张着,笑容硬生生的被卡住了,一动不敢动。 第13章 它,真的活了 “不负,乖孩子,她是在骗你,”裴方氏及时开口,摸了摸裴不负的小脑袋瓜,笑道:“猫死了便是死了,哪能再活过来呢?她不过是要用另外一只猫来替代而已。” “不,我不信。”裴不负从心里是希望豆豆【起死回生】的,所以此时别人不管说什么他都不愿意相信。 “你……”裴方氏甩手就想抽他一巴掌,奈何眼下还要保持【慈详祖母】的人设,只能笑道:“乖不负,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猫腻,以后你会懂的……祖母是不会骗你的。” 俞姬咳嗽两声,掩饰了方才的尴尬道:“是真的,我们没有骗你,二夫人的骗术我们都已经知晓了,包括她拿来哄骗你的猫,也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说着,乳娘焦氏拿着竹篓走过来:“小公子,你看。” 竹篓里正是一只黑猫。 此时见到一群脑袋勾下来看着自己,它吓的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不负,你看,祖母没有骗你吧,”裴方氏低下头,在裴不负的耳边低语:“你放心,祖母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裴不负的小拳头捏紧了,大大的眼睛里噙满泪水,心惊又带有希冀的目光,可怜巴巴的瞄向桑离。 许久,带着哭腔道:“你,你在骗我吗?” 桑离勾唇:“当然不会。” 她抬起手背,温柔的拭去小脸蛋上的泪珠:“我答应过你的,说要帮你将豆豆复活,只是……我也说过,我的法术不能碰到脏东西。” 眼尾一挑,斜睨向俞姬:“一旦触到,那我的法术便失灵了。” 裴不负不懂桑离话音中【污秽之物】是什么,但是看她盯着俞姬,便道:“你是说,是俞姨娘坏了你的法术吗?那我的豆豆还能不能复活?” “……”桑离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眼底尽是遗憾:“其实,我只差一步……只一步,豆豆便能起死回生了……” “你住口吧!”俞姬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二夫人,你的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子,不负已经五岁了,而且还那么聪明,怎么会被你的话骗住……不负,这世间本就没有起死回生之事。” “俞姬娘子,不要用你的无知去揣测世界,”桑离把玩着的手里的诡异面具,似笑非笑:“你蠢,不代表旁人也蠢!” “呵,我蠢?”俞姬被骂笑了,气急败坏道:“好!你说我无知,那就拿出点有知的东西给我们看看……红口白牙的说废话,谁不会呢!你说你会法术,我还说我会飞呢!” 笑话! 说大话谁不会? 不就是胡说吹牛么? 她也会! 孰知,桑离遽然挑眸,幽沉的眼底沁出一点点邪气:“你会飞?” “你要是会法术,我便会飞!”俞姬笃定了桑离是在说大话吹大牛,当下梗着肩膀得意笑道:“怎么,你想看我飞吗?可以啊,你先表演个法术看看……你能起死回生,我就能飞!” “好啊!”桑离突然笑了,转头看向裴方氏:“母亲,您意下如何?” 裴方氏活了一把年纪,什么样的幺蛾子没见过——就像俞姬说的那样,【会法术】这样的把戏,哄一哄三岁小孩还可以,像她这种活了一把年纪的人,怎么会轻信法术这种鬼把戏! 她不耐烦的点点头:“我们国公府一向正道,从不信江湖把戏,你既然做了二郎的正头娘子,还是不要弄那些手段的好!” “这么说,母亲也是怀疑我在撒谎了?那好吧,”桑离轻叹,手指尖翻转着诡异面具,敛眸而立:“只是,诸事都有代价的……俞姬娘子,你想好你的代价了吗?” 话音落下,诡异面具也化成一道流光,从她的指尖直接【飞】到脸上。 众人一惊,都诧异她是怎么做到的。 唯独裴不负的眼神明显一亮,惊喜又期待的走上前,但是乳娘焦氏眼疾手快,一把拦下了他。 “小公子,别过去,危险!” 当桑离戴上诡异面具的刹那,她身上的气场也随之改变,一股莫名而诡异的气息弥漫而出。 所有人的心态都沉了下来,裴方氏更是厉声呵斥:“桑氏,你可别胡来!” “母亲放心,不过是个小法术而已,不要紧的!” 话是如此,可是随着桑离的指尖翻转,一个个让人眼花缭乱手诀呼应而出,这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阵阵冷意。 一些承受不住的人更直接打了冷颤:“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有点冷了?” “是啊,这个季节,不应该啊!” “……” 虽然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好像就是——桑离做了什么【法术】,从而降低了他们身边的温度。 “呼——” 一股疾风平地而起,这让原本就心惊的众人更觉得鬼鬼祟祟,怪里怪气。 突然—— “啊,你们看,那,那个……”刘瑞媳妇尖叫着往后退,却不料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但是她顾不上什么,指着桑离的脚下嘶声大叫。 “鬼,鬼,有鬼……” 不用她多说什么,所有人此时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见方才还躺在桑离脚下的草编猫,竟然一下又一下的抽了起来,吓得众人惊叫着往后退。 “那是什么鬼东西?” “它怎么真的会动啊?” “……” 草编猫抽动了几下后,犹如一只猫儿般拱起腰背伸了个懒腰,旋即又舔了舔自己的前爪,慢悠悠的转头看向众人后,迈着小碎步走向裴不负。 “这是……” “……见鬼了!” “……” 众人被这一幕吓的再次后退,唯独裴不负非但不害怕,还满脸笑意的走出来。 他疾步迎上草编猫,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慢慢的跪在地上,轻声问道:“豆豆,是你吗?” 草编猫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脸颊,亲昵的像是在讨主人欢心。 可随即,它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三两步的跑向一侧。 那边正是包着豆豆猫尸的那个包裹。 在看到包裹里猫尸的时候,草编猫浑身的毛刺突然竖立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溜烟的逃窜到裴不负脚边。 虽然它不能发出声音,但是人们好似从它抖动的身体里,听到了它悲伤恐惧的哀鸣。 “豆豆不怕,不怕哦,”裴不负搂着它,不知所措的安抚着:“你等一下,等一下便能回到你的身体了哦。” “不负,”桑离柔声打断他,甚是无奈的轻轻摇头:“本来,我是可以让他的魂魄回归本体的,可是……” 话音一顿,她再次叹息,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转头看向俞姬。 俞姬此时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见鬼! 一只草编的猫,怎么会【复活】? 而此时,她又感觉到了刀子一般的目光,扭头看时,正对上桑离与裴不负的眼神,惊恐的连忙后退。 “你,你们看我做什么?” “我说过的,我的法术见不得脏东西……原本,我是可以利用借尸还魂的术法,让豆豆复活的,但是因为你的出现,你冲撞了我的法术,导致我的术法功亏一篑,所以……现在就只能靠俞姬娘子你了!” “……什么?” 桑离冷不丁的甩了一口锅过来,砸的俞姬晕头转向,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你方才不是说,我若是会法术,你便能飞吗?如今,我已经展示了我的法术,想必你也是能飞的起来的,”桑离微微勾唇,阴鸷而笑:“只要你飞起来,我便能想办法抓到豆豆的魂,这样依旧能让它起死回生……所以,现在的关键便是,你要快些飞!飞的晚了,豆豆的魂飞的远了,我便抓都抓不回来了!” 俞姬:——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第14章 不过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桑离能不能抓住黑猫的魂她不知道,但是自己肯定是飞不起来的。 不等俞姬开口,桑离便紧跟着添柴烧火:“怎么,俞姬娘子不会是要开玩笑,说你飞不起来吧?” “我……” “我可是把前面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就等着俞姬娘子你纵身一飞了!” 桑离根本不给俞姬说话的机会,三言两语的将自己的责任再一次甩锅甩到了俞姬身上。 ——这言外之意就是说:你之前已经弄坏了我的法术,如今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可要是把这第二次机会都搞砸了,那可就是你的责任了! “俞姨娘,”裴不负期待的昂起下巴,眼睛亮闪闪的:“你,你能飞吧?” 俞姬:……你说呢! 她又没有翅膀,怎么飞? “不负,我,”俞姬讪讪的抽了抽嘴,无助的目光瞥向裴方氏:“母亲……” 眼下,能救她的只有裴方氏了。 裴方氏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的瞧向桑离:“桑氏,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母亲这话何意?”桑离粲眸一笑。 裴方氏摸了摸裴不负的小脑袋瓜,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向桑离,避过视线后,压下声音:“你这挖坑的手段用的很好啊!” “……”桑离的眼尾勾起一丝弧度,悄然撞上裴方氏的目光,笑而不语。 裴方氏继续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一些新奇玩意,家里也有些余钱,所以能请得起一些戏班子和玩杂耍的班子,因此也见识过一些小手段。” 她突然抓住桑离的右手,干枯的手指拂过少女温润的指尖,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在那些戏班子之中呢,有一种戏法叫做皮影戏,是用皮子剪出人的样子,再杵上小木棍,这样便能操控那些皮影了……你方才操控那个枯草假猫的时候,用的也是那样的手法吧?” 桑离的手指很是柔软,也没有裴方氏想象中的茧子或者是什么东西,但她就是笃定桑离用的便是这种手段。 桑离不动声色的笑道:“到底是母亲,这见多识广,知道的就是多……您说的不错,我用的是一种傀儡线,比起您看到的小木棍更细,更不惹眼,所以一般人若是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傀儡线?倒真是高级了很多,只是……你这个,好像什么都没有啊?”裴方氏摸了半天,就是想要摸到她想象中的【操纵线】。 可奇怪的是,摸来摸去,桑离的手指干干净净的,不像是有什么东西。 桑离抽回手,拢起袖口,像是隐藏了某些小秘密:“母亲见谅,这是祖传的手艺,不能见人的!” ——原来操纵线是藏在袖子里了! 裴方氏看到了她的小动作,顿时如同窥视到了桑离的死穴,心中得意又鄙夷。 ——果然不出所料! ——一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她就说呢,这世上怎么会有的借尸还魂这种手段! “尤其是你画出来的那些东西,倒像是符咒似得,不知道的人,确实是要被你吓到的,”裴方氏抓住了桑离的【命门】,倒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语重心长道:“不过呢,这种小把戏用一次也就够了,你总不至于是要让俞姬真的飞起来吧?她可不像你,还有傀儡线的手段!” “我懂母亲的意思,可豆豆已经死了,我总是要有所交代的,总不能让这个孩子因为一只猫恨我一辈子吧?” “这个事情我来解决,”裴方氏听出来桑离的言外之意,立即道:“只要你就此收手,我保证不负也不会追究你豆豆的事。” “只要豆豆的事情解决了,我与俞姬娘子的事情,自然也是一笔勾销。” “……”裴方氏会意的拍了拍她的衣袖,转身笑道:“不负,你过来,祖母同你说件事……” 她揽过裴不负的肩,低下身子同他说了什么,他的神色遽然一震,愕然抬头:“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难道你还不信祖母的话吗?” “可是,豆豆它……” “豆豆是你亲手养大的,陪了你这么多年,算是同你一样了,如今,你母亲想念你,又不能带你走,所以便将豆豆给带走了……豆豆这一走,也算是替你在你母亲面前尽孝呢。” “……” 桑离还以为裴方氏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可以降服裴不负,原来是将他的亡母拉出来顶坑。 虽然说此举很不厚道,但是也不失为平定风波的一个手段。 俞姬满脸不情愿,不甘心的上前:“母亲……” 奈何裴方氏一个眼神杀过来,她也只能悻悻闭嘴,只是恶狠狠的瞪了眼桑离——真是可惜了! 本以为可以利用的豆豆的死,好好的收拾一下桑离,没想到竟然让她完美躲过去了。 裴不负红了眼睛,幽幽的转首看着草编猫,极其不舍的低下头,啜泣着将它抱在怀里:“豆豆,你要好好的陪着母亲,同她说话,同她玩耍……” 草编猫勾起尾巴,在裴不负的手心里转了个圈。 裴方氏立即咳嗽一声:“桑氏!” 这是在提醒桑离——该断了【操控线】了。 只有彻底断了傀儡线,让草编猫变成死猫,这件事才算是彻底结束。 桑离缓步走到裴不负身边,温柔的递给他一个火石:“你来送它最后一程吧!” 裴方氏皱眉,咳嗽道:“桑氏,他还小,还是不要动火了……我看,留着这个草编的小玩意,也算是与他的慰藉,不烧也罢。” 草编猫留着也不算是浪费,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 若是烧了,那可就彻底断了今日之事了——那将来裴邈面前,她连说嘴的证据都没有。 桑离悠然起身,敛息垂目:“生死之事,火为终结,烧了它的寄生之物,才算是彻底终结它的一生,将来也才不会惹出祸端!” 裴方氏听的莫名其妙:“将来惹出什么祸端?你在说什么呢?” ——不过是断了操控线的事,怎么就扯出祸端不祸端的了? ——搞得好像这个草编猫真的有什么诡怪似得的! 裴不负打着火石,火花喷到草编猫身上,瞬间腾起半米高的火苗。 火焰之中,豆豆的黑影一闪而逝,随即被一道白光吞噬。 “豆豆……”裴不负下意识的去抓,但是桑离眼疾手快,一手拦下:“不能碰!” “可是豆豆它……” “它去陪你母亲了,若是沾了你的气息,那它将来便会惦记你,就不能好好的在下面陪你母亲了,”桑离捏着他的鼻尖,低声道:“生死有别,你要学会放手,懂了吗?” 裴不负的眼神很是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 俞姬见情况不对,立即过来,一手将裴不负抱走:“好了,我们得回去收拾收拾,好去学堂了呢!” 裴不负本来还挺乖巧的,但是也不知道这句话哪儿刺激到他了,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俞姬的怀里挣扎下来,光着脚跳到地上。 “谁说我要上学堂了?谁说的?我说过了,我不上学堂,谁再让我上学堂,我杀了他!” 这一刻,他吊梢着眼尾,眼底满是凶光,龇牙狠厉的模样,与之前同豆豆告别时的温顺乖巧判若两人。 桑离:——许是,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也是被人称为【小瘟神】的原因吧。 俞姬被他弄的下不来台:“不负,你……” “俞姬,”裴方氏突然拦下她,给了一个眼神后,转向桑离:“桑氏,我看这样吧,看你与不负也算是投缘,他上学堂的事情,便交给你来处理了!” 第15章 一个个的白费心机 俞姬瞬间领会到裴方氏的意思——裴不负惹下的那些祸端,到现在还没处理好,如今正好甩锅给桑离,一了百了。 “那,母亲既如此说,夫人,不负便交托给你了。” 俞姬做戏做全套,红着眼睛,很是不舍的看向裴不负。 “不负,你在这边要好好的听夫人的话,不可再像以前样的混耍,不去学堂了!” 裴不负是三十斤的体重,二十九斤半的反骨,听闻此话,更显偏激:“我偏不,我说过了,这辈子都不上学堂,你们谁让我上学堂,我便杀了他,把他的骨头扔到学堂去,不信的可以试试!” 他威胁的龇牙,冲着众人一通嘶吼,转身跑开了。 裴方氏与俞姬趁机唤着他的名字,一起追了出去。 杂乱的西耳院转眼间冷静下来,只留下草编猫冒着余烟的灰烬。 “夫人,”芙蕖端来一盆凉水,“要,浇灭它吗?” 眼下是深秋,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得警醒火苗。 “无妨,它不会惹事的,”桑离看着袅袅长烟,若有所思:“这是它在人间的最后一程,就让它自由飞吧。” 芙蕖听的莫名其妙,抬头看向天际——听夫人的意思,好像豆豆的魂魄真的在天上飞似得。 “对了,学堂是怎么回事?”桑离打断她的念头:“听她们那意思,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个……”芙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道:“夫人,太夫人有令,不许我们在家里提小公子的那些事。” “这是西耳院,是我的地盘,你怕什么?”桑离提起裙摆,转身走进屋内:“去,煮上一壶热茶,你慢慢的说。” “夫人,夫人……” 一个侍女急匆匆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指向后门的方向。 “走了,不见了,没了……” “什么没了?”芙蕖心下惊异,上下打量她:“你是俞姬娘子身边的侍女吧,你……” “是,我是奉命来告知二夫人的,”那个侍女不等芙蕖说完话,便将她推开,急切的走到桑离面前:“二夫人,小公子不见了。” 这一说,桑离也顾不上她是谁的人了,蹙眉沉眸:“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怎么不见的?” “就是跑没,不见了,他自己跑了……” 侍女说,裴不负从这边离开后,便一路狂奔出了后门,还呵斥所有的下人都不许跟着他,否则便打断他们的腿。 “那些侍卫们不敢违拗他,又不敢不跟着,可跟了没出一道街,小公子便不见了……如今,他们正在找呢!” 桑离不明所以,也听的一头雾水,但听说裴不负【失踪】不见,总是要去寻的。 当下,换了一身简洁的墨蓝色长裙后,便带着芙蕖出了后门,直奔裴不负消失后门街。 后门街莅临闹市口,是个十字路,四通八达,道理宽阔,人头攒动,拥挤繁华。 在这个地方别说丢个孩子了,就是丢辆马车,都不见得有人见到。 桑离赶到那边时,管家刘察正同几个人坐在路口的茶棚里喝茶,见到桑离过来,几个人立即起身行礼。 “见过二夫人。” 桑离一眼看到了桌上的茶水糕点,若有所思:“小公子呢?” “回二夫人,还在找,”刘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立即解释道:“二夫人也无须太过担心了,小公子调皮,经常这样跑丢的。” 一转身,他打了个响指:“陈护卫,你来说。” 陈护卫正是陪着刘察喝茶的几人之一,闻言连忙抱拳道:“二夫人,小人是小公子身边的贴身护卫,刘管家说的对,二夫人无需太过担心了,小公子向来执拗,生气时总是要离家出走的闹上一番,我们都习惯了。” 【离家出走】是裴不负打小就会的手段。 从他三岁时,便学会了这一招。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火急火燎的寻找,前几次还差点掀翻京城,后来生气的次数多了,离家出走的也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一般来说,小公子不会离家太远,天擦黑的时候便会回来,所以我们只要将消息散出去,并且在各个街口安插下眼线,等到小公子回来时,便能第一时间知晓。” 刘察用衣袖擦了擦身后的凳子,不失谄媚的一笑。 “二夫人,要不,您也在这边歇歇脚,等一等消息?” “……不用了,你们守在这边,我去那边看看。” 桑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芙蕖转身走向裴不负【失踪】的地方。 “夫人,小公子确实是这样的,”芙蕖跟在身后,低声解释着:“之前我便听俞姬娘子院里的人抱怨过,说是小公子太骄纵了,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还说……” 她话音一顿。 桑离侧眸:“还说什么?” “……他们都说,这样走法,早晚要出事。” 芙蕖只是简单的一句吐槽,但是桑离听后却是神色一震:“是啊,早晚出事……如果这样出事了,也就名正言顺了!” 茶棚这边。 刘察目送桑离的背影离去,与陈护卫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陈护卫会意,冲着自己那几个兄弟一点头,悄然消失在街角。 … 桑离走到裴不负消失的地方。 这里正是十字路口,车来车往,人潮涌动。 “二夫人,他们说,看到小公子是往那边走的。”刘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指向一条街:“要不,我让人陪着二夫人过去问问,或许能问到些什么呢。”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问。” 桑离并未领他的好意,只带着芙蕖前行问话。 连续问了几个人后,终于有一个修鞋匠告诉她们:“之前确实看到一个小孩跑过去了,穿的很好,但是没看清脸……穿的是一身葱绿色的衣服,脑袋上还带着一个瓜皮小帽,帽子后面坠着一对玛瑙玉,他一跑起来,叮叮的响,所以我记得呢。” 桑离又问了一些细节,带着芙蕖顺着他的指引往前走去。 一路上,果然又有几个人说是看到了狂奔的裴不负。 就这样一直问一直寻,桑离与芙蕖最后竟然直接出了东城门,站到了官道上。 芙蕖看着身后的城门:“小公子这是……出城了?” “不是他出城,是有人要引我出城!” “什么?”芙蕖并未听到桑离的低语。 桑离不动声色的敛眸:“没事,你回去吧,回去报个信,好让国公府的那些人知道,我出城了,免得她们一个个的白费了心机!” “……夫人,您说什么呢?”芙蕖听的一头雾水,越发疑惑了:“您不会是要,要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边吗?这怎么行?这可是外城啊!” “怎么不行?我打小在乡下长大,什么样的外城没见过,”桑离侧眸,眸心沉了些:“你只管回去实话实说。”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看情况吧,左右等天黑关城门之前,我是要回去的。” “可是……” 芙蕖还是不放心,不想走,但是被桑离一个眼神压制了,不得不点头,乖乖的转身回了城。 桑离则左右看过,确定无人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香囊,小心翼翼的拿出几根头发。 正是昨晚上裴不负遗落在枕榻上的碎发。 她将头发团成一团,咬破指尖,以血在掌心画了个符,在将头发点燃。 点燃后的头发生出一股白烟,但是白烟没有飘散,而是尽数飘回了血符之中,最终变成了一个路线图。 跟着路线图的指示,裴不负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庄子里。 第16章 你是在侮辱我 “这小子,竟然真的出了城?”桑离心下泛起了疑惑。 自从见到刘察坐在街边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她便猜到一切可能都是俞姬所设下的局,再后来,刘察及时出现,一步步的【指引】她往城外走,她就断定局是为引自己出城而设计的。 当时只是想着要看看俞姬在玩什么鬼花招,没想到,她这边稍微的一卜,竟然真的在外城搜存到了裴不负的踪迹。 “难道是——俞姬为了做局做的真实,让人将裴不负抓来这里?” 桑离疑惑的看着掌心里的路线图。 迟疑片刻后,还是一挥手,将路线图隐于掌心,向着那个庄子走去。 在京城外围,遍布大大小小的庄子,这些多数都是达官贵人们的私产,因此多数都悬挂着各自主人的旗幡。 而裴不负所在的这一个庄子却是什么都没有,而且还阴沉沉的,大白天也透着一股子鬼气,有点不对劲。 她走到门口,发现地面布满灰尘杂草,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那小子,翻墙进去的?” 庄子不大,桑离绕着围墙转了一圈,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看到了枯草折断的痕迹。 痕迹很新,显然是有人刚进去过。 “折断的痕迹不少……里面不止一个人呐!” ——莫非,是抓了裴不负人在里面设下了陷阱? 事到如今,桑离也不怵。 折腰翻身,灵巧的跃上墙头,侧身跃下,稳稳的落在地上。 “不负……裴不负!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 桑离站在树下,挑眸扫过院落之后,大声叫嚷起来。 “你要是再不出来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呜呜……”屋子里传来呜咽声——听上去,像是方要说话的裴不负被人捂住了嘴巴。 “还真是被抓来的!”桑离立即断定裴不负情况不对,当下足尖在地上一挑,挑飞一把泥土,探手抓住后,跃身扑向有声音的房子。 也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破窗而出。 两个人瞬间一个照面。 对方一身黑衣,黑巾蒙面,看不清脸,但是从眼睛来看,他的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而且身形极其矫捷。 仅仅是照面的一瞬,对方已经拔剑,剑锋直指桑离。 桑离手无寸铁,唯一的武器也就是手里的一把泥土。 在对方出剑的瞬间,她手里的泥巴也砸到了对方脸上。 男人还以为桑离在下毒,下意识的连忙躲闪,但身上还是落下了不少,等仔细看去的时候,才发现满头满脸的都是泥巴。 他崩溃了:“你……用泥巴砸我?” 桑离没有说话,而是迅速后退。 男人此时也发现身上还有其他的东西——软乎乎的,黏黏的,还蠕动着一下一下的顺着衣领往胸口钻。 他一阵恶寒,连忙扯开领子,将里面的东西拽出来。 但是一看之后,整个人更不好了:“这,蚯蚓?你,你用蚯蚓砸我?” 他也算是刀剑里滚出来的,什么样的杀招没见过? 但是这种见面就扔蚯蚓的【下下招】,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的衣领里还有,可也懒得弄了,一巴掌拍下去,拍死了好几条。 “不是,姑娘,你,你就用这个对付我?你,你这是侮辱我!”男人感觉宁可挨上一拳,也好过被人家扔蚯蚓。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也太强了! 桑离却依旧不说话,只是迅速后退。 “虎林,看她的手,”屋子里突然传出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有血!注意些!” 外面叫虎林的男人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桑离的手,果然发现正在滴血的指尖。 他立即指过去:“你少碰瓷,我的剑根本就没碰到你,你的伤同我无关……啊!” 话音未落,他突然一声大叫,随即捂住心口痛苦的半跪到地上。 同时,屋内的男人也冲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描金的大氅,大氅盖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点金色面具。 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飞跃,如同一只黑翼蝶,翩然灵秀的呈现于阳光下,尽显优雅魅惑。 但是桑离无心欣赏。 在男人飞出来的瞬间,便以冲锋的姿态冲向男人。 两人错身而过。 四目相对,双方都默契的没有出手。 男人扑向虎林,一指点在虎林的后脖颈上。 “噗!” 虎林一口鲜血喷出来,男人则反手撕开他的衣服,露出了结实的后背。 此时,他的后背上满是吸血的【蚯蚓】。 多数蚯蚓都已经钻进了皮肉,随着男人大手落下,它们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更疯狂的往血肉里面钻。 “唔——” 虎林疼的整个人后仰,呈现极致的角弓反张状,就像是一张拉到了极致的弓箭,喉结似乎都要爆出来了。 男人单手托住他的后背,空出一只手虚空一抓,一股炫目的金色漫布指尖,落在了虎林的心口上。 随着金色破出,那些往里面钻的蚯蚓像是遇到了要命的东西,竟然一股脑的往外爬,不多会就纷纷掉落。 与此同时—— 桑离与男人错身而过时,本以为男人会动手,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出招。 这一刻,桑离也迅速调整了策略,及时收手,冲进了房间。 “裴不负!” 裴不负就坐在桌边,此时还在吃着什么,满嘴里塞的满满的。 “你还有心思吃?”桑离都要气笑了。 她冒着被人坑埋的危险,跑来这里救人,他倒好,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能坐在桌边吃东西。 裴不负嘴巴里塞的满满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想说话,但是嘴巴又被糊了,“吧唧吧唧”的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桑离见他叽里咕噜的说不清话,还一个劲的端着碗碟,让她吃里面的糕点,这气更不打一出来了。 “还吃!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不是都叫你小瘟神吗?弼马温的温吧!走!”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尽责的抓起裴不负。 而裴不负则是紧紧抓着糕饼的碟子,好似生怕丢手打碎了,懵懂又不伤脑的被提溜起来,跟着桑离出了门口。 男子还在为虎林驱逐蚯蚓,听到动静,立即转头看来。 桑离则将裴不负护在身侧,戒备的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过去。 在确定离开了男子的范围后,她一个闪身,跃上墙头,撒腿就往城门的方向跑。 孰知—— “嗖——” 一股破空声从暗处传来,她本能的抱紧裴不负,将他护在心口,尽可能的撤步回旋。 奈何她怀里多了一个人,身形受钳制,脚下已经尽力的回躲了,身子还是满了半拍。 “噗嗤——” 她的左肩上硬生生的挨了一刀。 也就是这一个迟滞,身后又多出来两个人,刀刃翻飞,彻底断了桑离的退路,同一时间,又有七八个人跑出来,横刀于前,彻底将她困在了小路中间。 “呜呜呜……”裴不负嘴巴里的东西像是个浆糊,怎么都嚼不烂,也咽不下去,更吐不出来,只能吱哇乱叫。 “你们杀人,都不换把刀的吗?用国公府的佩刀来杀我们,”桑离转眸看向杀手手里的刀:“是不是太明显了些?” 杀手们神色皆是一凛。 他们所用的,的确是国公府的佩刀。 在京都那样的贵胄之地,勋爵人家所用的东西几乎都是定制的,大到桌椅床铺,小到锅碗瓢盆,都有各自独特的标记。 至于侍卫侍女们所穿的衣衫首饰,佩刀鞋袜等等,更是统一定制分发。 一来这样可以区分各家的物件,二来也能彰显自己家的气势与优势。 而此时杀手们手里拿的刀,便是国公府的标配佩刀。 “住口,胡说,我们的刀是我们自己的刀,哪来的国公府佩刀!你才来几天,你认得什么刀不刀的?”为首的杀手虽然蒙着脸,但是一双眼涨的通红,梗着脖子大声辩解。 “切,”桑离不屑冷眸,嘲讽笑道:“我不止认得你的刀,还认得你的人……陈护卫,你不会以为把脸蒙上了,我就不认识你那双贼眼了吧?” 第17章 都说了让你闭嘴 陈护卫——之前同刘察坐在路边摊喝茶吃点心的那个家伙! 虽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可以桑离的眼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真是难为你们了,跟了我这么久,现在才出手。”桑离看向身后的庄子。 她不确定里面的两个人是否与陈护卫等人是一伙的——想来俞姬不会那么瞧得起她,还派两拨人来杀她! 眼下最大的可能,便是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人互不相识——他们可能是误打误撞的一起行动,以至于在这边撞上了。 若是这两拨人不认识的话—— 桑离心思急转,电光火石之间便想到了对策。 当下,不等陈护卫回话,立即一个转身,冲着庄子大喊:“你们两个是死人吗?我们都要被人砍死了,你们还不出来……” “嗯?有人?”陈护卫瞬间警觉起来,冲着后面的人一挥手:“去看看!注意点,别让二夫人虚张声势,吓唬到了!” 出门之前,他早就打听好了,自始至终只有桑离一个人出了城,连侍女芙蕖都回去了,所以——哪来的【帮手】?肯定是桑离虚张声势,想要金蝉脱壳的伎俩罢了! 对面的两个杀手会意,双双撤招奔向庄子,一起纵身跃上墙头。 而在他们即将飞上去的瞬间,庄子里飞出两个身影。 两个人一人一脚,将两个杀手一起踹飞。 见此一幕,桑离迅速抱起裴不负:“你们可算是来了!” 不给双方反应机会,她抬脚踢向最近的杀手:“你不是说要杀了我吗?来啊!杀我的!” 那杀手见自己人被踹飞了,又被桑离挑衅,当下也不等陈护卫的命令,立即提刀杀向桑离。 桑离的目的就是拱火——只要挑起黑衣人与陈护卫他们双方的摩擦,她便能渔翁得利,趁机开溜了。 所以,她方才才会那么嚣张的直接挑衅。 可挑衅过后,她又迅速向着男人的方向后撤——不恋战,及时退,能跑便跑是现下最要紧的保命策略。 更不要说,她已经受伤了。 因此,在踹了那个杀手一脚之后,她一个翻身便冲向了黑衣人。 而此时,身后的杀手也提刀砍向了她的后背。 双方激战,一触即发。 其他杀手也紧跟着提刀杀来。 虎林则是微微一个躬身,率先挑起,身在空中,剑锋出鞘,发出了一声颤鸣,随即如同破竹之势,在空中直接劈下。 这一刻,连桑离都感知到了刺骨的冷意——好浓的杀意! ——这家伙,刚才在与她对照的时候,留着后手呢! 若是他之前便是这样的杀招,她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更不可能讨巧的带走裴不负。 可——为什么他方才出手的时候,没有下杀招呢? 正在惊疑间,宽袍金面的男人也随之到了近前。 还没等她看清楚他的身形,怀里一松,裴不负竟然被他抢到了手里,而随即,她的肩膀也是一沉,被男人抓住甩出了杀手们的包围圈。 桑离一个趔趄,靠着墙壁才稳下身形。 抬眸看去,只见那个叫虎林的家伙已经蓄招完毕,此时肆无忌惮的一剑斩下。 剑气横飞,不等落地,便将冲上来的杀手们一并震飞。 除了稍微有点功底的陈护卫,所有人的虎口都被撕裂了,鲜血直流,惨叫不已。 陈护卫跪在地上,以剑锋撑着身子,勉强爬起来:“你,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敢,敢插手国公府的事……” 他自知不是对手,打不过,又逃不掉,只能搬出身份来镇压对方。 虎林蒙着脸,以衣袖擦去剑锋上的血尘,一步步的走过去:“姓陈的,好威风啊!不过是几日没见,你都能代表国公府出门办事了?” 听到虎林的声音,陈护卫的瞳孔一缩,难以置信的惊骇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你你是……” “嘘!”虎林以剑锋压上他的嘴巴,轻轻摇头:“姓陈的,慎言!” “你,你是,那,那他,他是……”陈护卫想到了什么,哪还顾得上虎林的警告,瞳孔大睁的看向宽袍金面的男人。 而此时,男人正背对着他,温柔的将裴不负放到地上,还摸了摸他的头。 即便没有看到男人的正脸,但是那高大宽肩的身影,以及那只满是茧子的大手,瞬间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侯……” 陈护卫的喉咙里刚爆出一个字,便蓦然一声闷哼。 虎林的剑锋毫不留情的切开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虎林则是一脸嫌弃:“都说了,让你闭嘴!” 看着剑锋上的血,再看看其他倒地不起的杀手,他转向身后:“主子!” “斩草除根!”男人云淡风轻的四个字,简单结束了一切。 虎林答应一声,依次过去,一人一剑,尽情收割性命。 裴不负此时总算是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半,抻着脖子哽咽:“噎死,噎死我了……” 话没说完,被桑离拽着肩膀拎到身后:“还吃,快吐出来!不怕毒死你!” 男人并没有因为桑离的粗暴而生气,反倒是微微昂起头,眸光虽然被兜帽挡下了,但桑离能感知的出来,他是在看着自己。 当下,警觉的后退一步:“看什么……” 金色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他缓缓倾身:“裴不负,你吃的这个有毒吗?” “没有,唔,”裴不负还在嚼着剩下的一半,虽然还是很吃力,但已经可以勉强说话:“可,就是太,太难咬了……” “那你要不要告诉我,我是谁?” “哦,他是我师父,师父,她,她是……”轮到介绍桑离的时候,裴不负突然顿下了。 因为他还不知道要怎么介绍桑离。 “嗯,她是二夫人,我爹的娘子……”最终,裴不负给了桑离一个身份。 “二夫人?”男人的嘴角弧度更翘了:“那岂不是你母亲?” “她不是……”裴不负下意识的摇头。 桑离也像是炸了毛的猫,整个人跳起来:“我不是!” 她与裴不负几乎是异口同声,都一起否认了【母亲】这个身份。 “不是?”男人的表情僵了下,声音多了些玩味:“不是说,你是他……他爹的娘子吗?” “你别胡说,这不一样,”桑离打断他,正色道:“我只是一个挂名夫人,又不是真的睡过的那种,也就是个名誉夫妻,所以自然不是他母亲了……这是本质上的区别!” 裴不负不会说这么多,但是听后觉得有道理,也就跟着点了点头:“对嘛!我阿娘只有一个,她不是!” “可是,从大观上来说,你既然嫁给了他父亲,他便要称你一声母亲的……”男人还在纠缠这事。 “我是嫁给他爹,又不是卖给他爹了!如今不过是暂时的而已,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俩便一拍两散了,叫什么母亲?” “不唤母亲,那唤什么?姨娘吗?可你是正妻……” “你这人好怪!旁人的家事,你这么好奇做什么?”桑离挑眸斜睨男人一眼,不耐烦的很:“看你这样子,也是一方霸主的英雄人物,怎么尽打听人家家里的鸡毛蒜皮!我们叫什么,我们高兴便好……” 说着,一指裴不负:“你,从现在开始可以叫我阿离!” “阿离?”男人一怔。 裴不负咬着手指头,也懵了懵。 桑离傲骨的很:“我也就大他几岁而已,若不是身份摆着,我还想叫他唤我姐姐呢!” 谁想做阿姨谁做,谁相当母亲谁当! 她才不想十多岁的年纪,便跑去给旁人家的孩子做后妈呢! 她指向自己的鼻尖:“我呢,同你爹的关系,那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我们各论各的,你只管唤我阿离……也免得你为难!” 唤阿离,总好过叫她二夫人,那样显得多生分啊! 第18章 杀她就是顺手的事 裴不负唤了几声【阿离】,桑离很爽利的答应了,他整个人都轻松高兴起来。 在他心里,他挺喜欢桑离的,但是又不想唤她【母亲】。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当得起【母亲】二字。 但是不唤她母亲,只唤她二夫人,还怕她因此生气,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更离谱,直接让他唤她的名字。 嗯,阿离,也很好! “阿离,你等我,我收拾东西,同你回家。” 裴不负高兴的很,蹦蹦跳跳的回庄子里去拿东西。 桑离方要跟进去,男人却抬手拦下:“那个……” “什么?”桑离警觉的后退几步,双手戒备。 男人沉眸:“你不觉得,这个……各论各的说法就,就很离谱吗?” “……啊?”桑离懵了下。 “你看,你是肃忠侯的正妻,可是他的儿子却唤你的名字,这岂不是显得你们之间的辈分……有点乱吗?” “关你什么事?”桑离瞥了眼院子,发现裴不负没来,便不耐烦的转身:“你这人也是有趣,枉你还是他师父呢!难道你就没看出来那孩子心里的纠结吗?” “……纠结?” “在他心里,母亲只有一个,便是已经过世的那一位,那他父亲后来所娶的那些女人,在他眼里,也仅仅是他父亲的续弦而已,并不是他的母亲……他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只知道母亲的位子不容亵渎,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行!若是强行让他唤我母亲,那才是生疏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呢!” “……”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走向虎林。 等裴不负抱着一个小包裹出来的时候,男人与虎林都消失不见了。 “咦?我师父呢?” “你那什么师父啊?走了也不说一声,没礼貌。” 桑离也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总之等再看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尸体。 她迅速牵起裴不负的小手:“我们也快些走吧,这种是非之地,你一个小屁孩还是不要沾惹的为好!” 裴不负被拽着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突然挣开手跑向陈护卫的尸体。 桑离眼疾手快,从身后环住他的小腰,整个人拎起来:“你又要做什么?” “你方才说,他们是国公府的人,真是那个陈护卫吗?” “……”桑离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说话的时候,裴不负就在她怀里,那些话肯定是都听到了。 可他毕竟才五岁,刚刚断奶不尿床的年岁,还是不要知道这些勾心斗角的为好。 “你听错了,什么陈护卫?我说过吗?哦,我说的是陈护卫就在那边,只要我喊一声,他便会来救我……” 话说了一半,桑离便看到裴不负那种【看白痴】的眼神。 她不由闭上嘴:“干嘛这样看我?” “阿离,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小孩子,很蠢的吗?”裴不负不屑的叱喝一声:“我师父都同我说了,他们是要杀我的!你也只是凑巧上了名单而已。” “……杀你?”桑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才五岁啊!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怎么有种老谋深算的感觉?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裴不负不屑道:“我出城之前,陈护卫他们便在谋算了,后来,我遇到了师父,同他来了这里,那些人也跟着的,只是后来你也来了……师父说,他们是要杀我,顺带手的捎上你罢了。” “你师父……挺狂野啊!都教到你这些了!你才多大啊……” “哼!要不是师父教我的那些,我还活不到现在呢!”裴不负傲娇的挺起小脑袋。 桑离气笑了:“说你胖,你还真就喘起来了!你是国公府的小公子,你爹是肃忠侯,有你爹护着你,哪那么容易死……” “我爹?哼!”裴不负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已经记不得我爹的样子!” “怎么会?你爹他?”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裴不负的情绪黯然下来,小大人般的长出一口气:“后来,我遇到了我师父,是师父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但是师父也不常来,他说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能不定时的过来看我。” 谁能想到,外人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国公府小公子,骄纵到无法无天的【小瘟神】,竟然也是一个没娘疼爹不管的【野孩子】。 桑离抚摸着他的发髻,心中踌躇着要怎么安抚这颗受伤的小心脏。 “那个,裴不负,以后,我来照顾你……” “为什么要你照顾?”裴不负突然不高兴的昂起下巴,皱着鼻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要你照顾!而且,你又不是我娘,照顾我什么!哼!不用!” 小腿一扒拉,扔下一脸错愕的桑离,一蹦一跳的走了。 桑离待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气到咬唇:“……诶呀!你个小没良心的!早知道你这样,我……” 转念一想,她的心又软了好多——没有哪个孩子生来就这样的倔强倨傲,只有岁月磨烂了他们身上的棱角尖刺,才会有如今的结果。 可是,他也才五岁啊! 什么样的事情,能磨碎一个五岁孩子身上的锋锐天真呢! … 国公府。 刘察将事情回禀了俞姬。 “娘子放心,这一次我们用的是陈护卫,此人娘子是知道的,有些手段,而且带去的也都是他平日里的兄弟,不会露出什么口风,也定能完事。” “确定能成事吗?”俞姬坐在窗前,迎风梳理着头发,看似轻松,但是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刘察思忖了片刻,谄媚笑道:“娘子是知道的,小公子每次生气的时候,都会去外围的那个老庄子,这次也是,所以我们便提前安排了人手过去,后来我们又收到您的消息,说是把二夫人引过去,一并处理了……” “什么?”俞姬蓦然站起身,诧异的很:“你说什么?你 们把二夫人也引过去了?” “……”刘察的表情瞬间僵了僵。 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俞姬不是在开玩笑,连忙道:“是啊,不是娘子您的意思吗?是您身边的彩云告诉我们的,说是按您的意思,把二夫人也引去老宅子,一次性的处理了……”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俞姬气的大叫,但又想到了什么,一摔梳子,冲着窗口就叫嚷:“彩云,你给我过来……” “叫嚷什么?”裴书期不耐烦的掀开帘子,大踏步的走过来,身后跟着彩云——正是去往桑离那边传话的小侍女。 彩云见到俞姬,连忙跪下:“娘子息怒,都是小世子的意思,是他让我那么做的。” 裴书期挥挥手,示意她起身,拢着她的肩膀转身坐到贵妃榻上:“是我的意思,我要除掉那个女人的……左右你们要除掉裴不负,再多杀一个贱人而已,顺手的事!” “小世子,你,你们……”俞姬看着他与彩云的动作,身为女人,再蠢也猜到了其中的深意,当下冲上来,恶狠狠的甩了她一记耳光:“小贱人,我的人你也敢招惹。” 叱骂着,她再次抬手,还要再打,但是被裴书期单手拦下了。 “行了,差不多行了,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也值得你吃醋!” 一转身,甩开彩云的手,将俞姬揽到了怀里。 刘察虽然早就见过了这样的场面,但自己这身份站在这里终究不合适,他识趣的迅速低头:“那个,小世子,娘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小的先出去了,算算时间,陈护卫那边应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该回来回话了,我先去门口守着,若是回来,我也好第一时间过来禀告一声。” 裴书期答应了一声,刘察头都不敢抬的迅速退出去。 直到出了院子,方才长出一口气:“可算是出来的及时啊……这要是再看到不该看的,嗯?斯哈……” 他倒吸一口凉气,双眼圆睁,如同大白天见鬼一般,直勾勾的盯着从门口走过去的两个人。 “二,二夫人……小公子??” 第19章 犯罪嫌疑人,走一趟吧 桑离正与裴不负争论着什么,听到刘察的声音,俩人一起转头看来。 随即,桑离一指刘察:“他!” 刘察心虚的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下意识的就往后面窜,奈何也就跑了两步,便听到一声呵斥。 “站住!再不站住,小爷我扒了你的皮!” 裴不负的【小瘟神】名号不是虚的,只一声,便让刘察硬生生的收住脚步,颤巍巍的转身谄媚一笑。 “小公子,您换我,有,有事?” “你跑什么,又不是要弄死你,”裴不负走过来,扒拉开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在外面新得的糕点,你尝一口。” “……啊?”刘察看着那软糯白色的糕点愣了一下神:“吃,吃这个?” 他唤了他站住,就是为了给他吃东西? 莫不是——里面下了毒? 想到这儿,他立即摆手后退:“不,不吃了,小的就不吃了。” 裴不负不耐烦道:“这是酸酪,是我从外疆那边得到的,你以为是京都的东西,想吃便能吃到的吗?” 刘察眼珠子急转,躬身道:“既然是如此金贵的东西,小的就更不敢吃了,小的身贱低下,怎么配吃这么金贵的宝物?” “咋个,你怕我下毒?”裴不负眼神一沉下来,吊梢了眼尾:“还是要小爷我亲自喂你?” “小公子说,说笑了。”刘察僵直着脸,不敢违拗裴不负,只能弓着身子双手接过。 但是看到手里那一坨白色的东西,总还是不敢下嘴。 一抬头,发现桑离正玩味的看着她,讪讪的抽了抽嘴角:“那个,要不,二夫人,您先来一口?” “我吃不惯这个,再者,这是小公子赏你的,刘管家,小公子巴巴的把外面的东西带来赏你,你不会不给面子,不吃吧?” 桑离的话语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惹得裴不负大眼睛瞪的溜圆,不高兴道:“你是嫌弃我的东西不好吃吗?” “不敢,小的怎么敢……” “那就吃!” “……” 裴不负一声呵斥,刘察不敢再怠慢,只能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小口。 “大口吃!”裴不负一抬手,趁着刘察张嘴的功夫,托着他的手腕,将一口酸酪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刘察就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糊上了糨糊,怎么都嚼不烂酸酪,弄的他只能【吧唧吧唧】的在那里嚼巴。 “怎么样,好吃吗?”裴不负昂起笑脸,激动又期待的问。 刘察:——好吃个屁!老子都要吐了! 但是看到裴不负那小眼神,他又只得硬着头皮猛点头,嘴巴里呜呜的,却说不上一个字。 裴不负的小表情变得奇怪了些。 他直勾勾的盯着刘察看了好一会,猛地转向桑离:“我,那个之前也是这个,这个样子吗?” 桑离重重的点点头。 裴不负瞬间一脸的嫌弃:“咦,好丑……也好傻的样子呢!” 想着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他又小孩子心性的笑起来。 刘察不知道什么情况,见裴不负笑成那样,也只能跟着笑,殊不知这笑的比哭还难看,惹得裴不负更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这边的笑声终于还是惊动了裴书期和俞姬。 两人刚走出门,便看到了笑成一团的裴不负。 “他怎么没死?”俞姬一惊。 裴书期也是咬牙:“她也没死!” 俩个人瞬间对视一眼:——裴不负与桑离既然都没死,那陈护卫便是任务失败了,可既然失败了,为什么也不回来禀告一声?除非…… 两人的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此时也不能发作,当下便让彩云从后角门出去,去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彩云去后,很快便会来了,但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只说陈护卫没有回来,而且同他一起出门的那几个人,也一个都没人回来。 就在他们两人都觉得事情不妙的时候,外面又传来说话声,是门房过来回禀。 “二夫人,小公子,刘管家……有司衙门的巡捕来访,人就在门外。” 刘察此时还在嚼巴着酸酪,听说巡捕过来,立即陪着笑脸指向裴不负,示意自己要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好去接待客人。 孰知,裴不负却说坏坏一笑:“你敢!你要是吐了,我就把这些东西都塞你嘴巴里!” 刘察瞬间僵在那儿,愁眉苦脸的看向桑离,想要求她说句好话。 桑离接下他的眼神,侧身笑道:“不负,刘管家既然没工夫,咱们过去看看吧。” “好啊!”裴不负扬起手里的酸酪:“顺便,也请他们吃好东西。” … 有司衙门这次一共来了七八个人,每个人的腰间都配着刀,面色严肃的站在门楼下。 裴不负蹦蹦跳跳,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开开心心的跑向大门口。 为首的巡捕见到他,连忙抱拳行礼:“在下有司巡捕周巡,见到小公子。” “呀,那是什么?”裴不负的注意力都在外面,并未搭理周巡,而是一蹦一跳的跳出了门槛:“怎么这么多白布呢?” “小公子,且慢。”周巡一个闪身拦下他,同时也看到了跟出来的刘察与桑离。 周巡不认识桑离,当她只是个寻常侍女,便未搭理,而是与刘察行礼:“刘管家。” 刘察已经尽力在嚼了,可是满嘴糨糊似得,怎么都嚼不烂,眼看着周巡与自己搭话,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顿时急得满头大汗。 桑离则是直接越过他们,径直走到白布边上,掀开了其中一片白布。 不出所料,白布下面的就是尸首——眼前的这个,正是之前杀他的杀手之一。 周巡此时陪着刘察也走了出来,低声道:“他们都是被一剑毙命的,说明对手的功力非常高,我们发现他们都拿着国公府的佩刀,便猜测是你们的人,所以这第一时间……” “呀,这不是陈护卫吗?”桑离站在一具尸体前,故意提高了声音,诧异道:“刘管家,你快来看,这个人是不是陈护卫,他早些时候,不是还同你一起喝茶吃点心的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他就死了?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可是知道你们分开后,他是去做什么了吗?” 这一串【无意】间的话语,成功将几个巡捕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刘察身上。 奈何刘察现在的嘴巴还不能说话,急得只能支吾。 “刘管家,你这是怎么了?”周巡微微皱起眉头:“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的吗?” “呜呜……”刘察急得抓耳挠腮,但是在裴不负的眼皮子底下又不敢把酸酪吐出来,急得都要哭了。 桑离趁此机会,又去掀开了其他几个尸体上的白布,没掀开一个,她就夸张的“啊”一声,彻底将周巡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姑娘,你,你认识他们?” “见过,早些时候,他们都是同刘管家一起在外街喝茶的,当时他们就像是在密谋着什么,这个,人家的秘密嘛,我也不好多问,所以便什么都没听,当时就走了……对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几个人还在一起的呢!是吧,刘管家,我没撒谎吧?” “……唔。”碍于裴不负在,刘察不敢有其他动作,只能在桑离的催促下,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 “那,你这个算不算犯罪嫌疑人呢?要不要有司衙门走一趟啊?”桑离问这话的时候,还不忘瞄一眼周巡。 周巡也是不客气,行礼过后,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刘察跟自己走一趟:“如此说来,刘管家是知道内情的了?那便请刘管家随我走一趟有司衙门……毕竟出了这么多的人命案,这该有的问询还是要走的!” 刘察抻着脖子,冒着被噎死的风险,急急的将酸酪咽下,大吼一声;“不行,我不能去!” 第20章 世子爷的脸面也不好使啊 周巡的脸色瞬间一沉:“刘管家,你这话何意?莫非以为周某是在这里为难你吗?” “唔,不是,我……”刘察在那边站立不安,又不知道要如何说,一个劲的干陪笑脸。 “刘管家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桑离适时走过来,侧眸而笑:“他的意思是说,配合有司衙门破案,是咱们应尽的义务……” “那是你这样的贱民才会有的义务,咱们这样的勋爵人家可不用这么麻烦!”骤然出现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打断桑离的话。 刘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躬身错步的迎上去:“世子爷,您可算来了,我这……” “不用害怕,打狗还要看主人!有司衙门的人想要在我们国公府拿人,一个小小的巡捕可不够格!” 裴书期慢悠悠的踱着四方步,斜眼挑视着立于一侧的桑离,皮笑肉不笑。 “像你这样的贱民,自然是不懂我们公爵侯府的规矩的!还不快滚回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原来是你!”桑离沉下瞳色,侧眸迎上裴书期的目光,戾冷了唇角:“不知道我要如何称呼你!” “什么?”裴书期没料到桑离竟然敢这样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神。 像桑离那种乡下出身的女子,见到这样的场合,再被自己嘲讽呵斥后,会自卑的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济也是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回府内。 没想到,她竟然敢昂着头,丝毫不惧的同他大声说话。 但也仅仅只是刹那的愣神,裴书期就恢复了昔日的倨傲:“怎么,几天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你是忘了前几天晚上跪在我脚下的时刻了吧?” 本以为,戳到痛处的桑离会恼羞成怒的愤然离去,孰知她却微微勾唇:“世子爷确定要同我说这事吗?而且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裴方氏三令五申,谁都不许再提她与裴书期的婚事——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今,他竟然敢在外人面前,而且还是官府的人面前提前这事,那她也就不惯着了! “当日,你做了什么,世子爷,你比我心里清楚,莫不是当真要今日才同我说吗?再者,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我们如今的身份地位……”桑离挑了眼尾,傲然而笑:“如今我是你的婶母,是肃忠侯的正妻,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家族尊卑,你见到我都是要行礼的!” “你……”裴书期没想到桑离竟然这么【厚颜无耻】,居然堂而皇之的当起了他的【婶母】,恼怒之下,顿时斥吼:“你放屁!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给你行礼……” “大哥哥,”裴不负突然从一侧窜出来,大眼睛里满是怒意:“你不许对阿离无礼!要不然,我去告知祖父!” 裴书期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不惧裴方氏,就怕裴国公。 那老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同他过不去! 要不是家里有裴方氏护着,他现在还不知道要被脱几层皮呢! 最重要的是,裴不负这个小野种竟然很得老东西的宠爱,再加上裴方氏表面上也很【宠】他,这就让裴书期的心里窝了很大一团火。 “小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裴书期一把薅住裴不负的衣领,原地拎起来扔给刘察:“给我带进去。” “是!”刘察巴不得趁此机会开溜,抱着裴不负就往里面跑。 “站住!” 呵斥中,一把长剑弹出剑鞘,挡下了刘察的路。 “周巡捕,你这是做什么?”刘察胆颤的后退一步。 周巡冷眼:“刘管家,陈护卫的事情还没个着落呢,还得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有司衙门。”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是不是?”裴书期拽住刘察的衣袖往后一拽,自己迎上了周巡的剑锋。 周巡丝毫不退,剑锋依旧出鞘:“世子爷,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世子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你敢……” “周巡捕,你们这是打世子爷的脸,不给他面子啊!”桑离不等裴书期的话说完,便很是配合的补了一刀:“世子爷,看来你这脸面不好使啊!” “你给我闭嘴!”裴书期没好气的怒瞪桑离,但眼下没时间和她斗嘴,还是先处理好周巡的事为上。 他一把抓住周巡的手腕,咬牙斥责:“你好大的胆子!本世子爷也是你能威胁的吗?就是你们府衙的胡大人见到我,也不敢如此放肆!” “世子爷还不知道吗?”周巡突然咧嘴一笑:“胡大人已经调走了,今早上的调令,如今我们有司衙门是左大人做主!” “……左大人?左春年?”裴书期的表情骤然僵在那儿:“胡大人呢?他去哪了?” “这个,小的不能说,总之,今日是左大人第一天坐堂,恰好又遇上了这样的人命官司,世子爷,小的们也是要吃饭的,总是要给左大人一个好印象不是?”周巡意味深长的一笑,压下声音:“要是小的这一次带不走刘管家,左大人万一问责下来,保不齐就是一纸传唤令了……到时候,刘管家还是要去一趟有司衙门,这国公府的脸上就更不好看了!” ——这意思就是说,如果这一次我们带不走人,那下一次过来的时候,便是拿着有司衙门的法令文书来传人了! 到那时,傻子都知道丢人的是国公府! 果然,裴书期听到这话以后,不自觉的松开了周巡的手腕。 刘察见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就白了:“世子爷,我这,我不能,我……” “你怎么就不能了!难道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桑离打断他的话,笑意悠然:“莫不是陈护卫的死,真的同你有关系?” “怎么会?怎么会同我有关系,当然没有,不可能有的噻……”刘察连忙撇清自己。 “既然与你无关,你又问心无愧的话,那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我……” 刘察还想摘清楚自己,孰知桑离却一大步的走过来,毫无预兆的抓住他的手腕,强行将他左手上的一枚金镶玉的翡翠大扳指摘下来。 “二夫人,你,你这,我……”刘察不知道桑离要干啥,又不敢硬躲,眼睁睁的看着大扳指从自己的手上扒拉下来。 桑离低声:“人家都要来抓你了,你不得打点一下,要不然,进了府衙的杀威棒就够你受的了!” 刘察的嘴角狠狠抽了抽:——打点这个道理,他当然是懂的! 可是,这打点——是一定要用自己的大扳指吗? 那可是上等和田暖玉啊! 但是有什么办法? 眼下他一点多话都不敢哼哼,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大扳指,被桑离塞进了周巡的手掌心。 “周巡捕,有劳你受累,多照顾一下我们刘管家,切不可冤枉了他。” “原来是二夫人,”周巡握下大扳指,抱拳行礼:“方才不知道是二夫人您,多有得罪,还请二夫人见谅。” “没什么,你们也是公事公办,应该的,”桑离意味深长的拍了怕周巡的手肘:“只是这一次我们刘管家,就劳烦你们多照顾了!” “二夫人放心,我们家左大人最是公正,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周巡一个挥手,示意手下人将刘察押走。 刘察被推的趔趄,哀求的看向裴书期:“世子爷,我……” 裴书期脸色难看的站在那儿,双手紧握成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见此情景,刘察知道他目前是捞不出自己了,只能叫嚷道:“小世子,您,您一定要同老夫人说一声,劳烦她老人家去救我,一定要捞我出来啊!要不然我就死定了,那,那可是左大人啊……” 第21章 恶人先告状,不要脸! “左大人!左春年?”桑离默念着这三个字。 还别说,桑离的原身里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这个人是草根出生,一路摸爬滚打,靠着自己的武力值考上了武状元一职。 武状元不同于文状元。 文状元是一年一科考,武状元却是三年选一次,而左春年正是上上次的武状元,距今已经有五年了。 桑离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那年左春年跨马游街回家的时候,恰好路过她住的地方,她当时还跑去看过。 那是半下午的时辰,日头西沉,记忆里的左春年骑在高头大马上,人高马大,腿比马都长,浑身腱子肉,黢黑结实,即便穿着礼袍挂着大红花,却给桑离一种阎王爷挂花骑马的感觉。 此后,她就再也没听过此人的名讳。 没想到,几年的功夫,他竟然进了有司衙门。 有司衙门是京都的父母官。 别看这里是京城,有皇家坐镇,可老百姓的大小事务还是要有人处理,这个地方便是有司衙门。 其实,京官是最难做的。 因为这里遍地都是勋爵人家,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这些人。 之前的胡大人听说便是得罪了人,一直被人弹劾,这一次终于是被人弹走了,至于他的结局是好是坏,也就没人关心了。 桑离还在感慨京官难做着,冷不丁察觉到冷意,一转头,正对上裴书期的目光。 “小贱人,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算有点胆识,竟然敢在外人面前如此下我的面子!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下还在国公府的大门口,裴书期不敢乱来,气吼吼的提着衣服进了门。 裴不负昂起小脑袋,看着桑离的眼神多了些不寻常:“你得罪他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得罪他!” “你完了!”裴不负的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他不会放过你的!他的心眼比我还小呢……嘿嘿嘿!”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竟然很开心的笑了声,随即一蹦一跳的跑了进去。 桑离被笑的莫名其妙:“他不放过我,你真开心?” … 芙蕖听说刘察被有司衙门带走问话,手里的衣服一时没拿住,掉到了地上。 “你干嘛?像是见了鬼似得。”桑离自己捡起衣服,披在了身上。 “这不对啊!”芙蕖紧皱眉头,恍然道:“这有司衙门的胡大人,同咱们家世子爷是同门,都是钟老先生的门下,关系很好的,逢年过节什么的,那位胡大人还会来咱们家做客吃酒……怎么会抓了刘管家?” “现在不是胡大人了,是一位姓左的大人……” “左春年?” 不等桑离说出左春年的名字,芙蕖便说了这三个字,倒是让桑离吃了一惊。 “连你都知道这个名字,想来……这位左大人也有些故事吧?”想到裴书期的反应,桑离幸灾乐祸的笑道:“莫不是他与咱们家那位世子爷不对付?” “岂止不对付,那位左大人还差点死在世子爷手里呢。” 具体的情况,芙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大概三年多前,世子爷霸王硬上弓的侮辱了一个姑娘,好巧不巧的,那姑娘竟然是左春年的未婚妻。 “那姑娘受辱之后,先是喝下了毒药,然后找到了左春年,将事情全盘告知于他之后,便死在了他怀里,听说左春年当时是抱着未婚妻的尸体找到世子爷报仇的,那时……” 说到这儿,芙蕖警觉的看向外面,确定没人偷听,方才压下嗓音低声道。 “那时世子爷正在青楼喝花酒呢,左春年找到他时,二话不说就动手,三两下差点没把他打死,后来还是侯爷身边的侍卫出面,才将左春年拿下,并且交给了世子爷处置。” “世子爷为了报仇,没有把人当场弄死,而是好一通折磨,说是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骨头也打断了不少,还说要扒皮抽筋的呢,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后来便让他逃了,此后便没了消息。” “如今,怎么就成了有司衙门的衙官了呢?” “……” 桑离听的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怪不得当时听说左大人这三个字之后,世子爷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原来是有这渊源呢!” “夫人,我还听说,当时世子爷处置左春年的时候,刘管家也是出力不少的……这一次,如果那位左大人真是左春年的话,那刘管家,啧……” “凶多吉少?” “嘘!夫人,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芙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狡黠笑道:“就算隔墙有耳,我也什么都不承认!” “隔墙有耳也没关系,倘若真是你说的那样,这次刘管家……怕是想囫囵个的回来都难了!”桑离幽幽的一声轻叹:“只是有点小遗憾,不能亲自动手了!” 暗杀她与裴不负,这位刘管家也是主要推手之一。 所以,她才会借刀杀人,借着有司衙门的手,先让刘察吃点苦头。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左春年竟然与国公府有这样的冤仇。 像周巡这样的老手,只要稍微用点心思,便能做出证据证死刘察,保证他站着进去,血淋淋的横着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夫人,二夫人,”小丫头在门口行了礼:“俞姬娘子的侍女彩云过来传话,说是太夫人请夫人您去后厅说话,说是有要紧的事,让夫人您现在就过去,不要耽搁了。” 桑离与芙蕖瞬然对视一眼。 芙蕖连忙去取外衣:“这才刚回来,衣服都还没还完呢,来人,快去打水来,夫人还得梳洗一下。” 桑离不喜装扮,只是用清水过了一遍脸,没有上任何妆色,抓了外衣便跟着小丫头去了后厅。 后厅正门大开,远远的边看到裴不负坐在门口玩着什么,而俞姬蹲在他身边说话。 见到桑离过来,裴不负缓缓抬头,清澈的大眼睛里,透着与年纪不符的老道眼神。 桑离不由挑眉:……小东西,惯会扮猪吃虎的哈! 要不是之前与他接触过,还真要给这小东西的年纪诓骗过去。 不等众人开口,他先跳起来指向桑离:“就是她!是她带我过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问她!” “嘭——” 裴方氏重重的一拍桌子,大声呵斥:“桑氏,你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桑离一头雾水。 进门时,目光迅速扫过屋内,发现除了裴方氏,裴国公以及裴书期外,并无外人,连个侍候的丫环都没有。 “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裴书期说着,给了俞姬一个眼神。 俞姬心领神会,立即抱起裴不负,快步离开:“不负,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裴不负答应着,趴在俞姬的肩膀上,眼睛看向桑离,却什么都没说。 桑离一脸茫然,先是行了礼,继而乖巧又无辜道:“世子爷是在怪我让有司衙门的人带走刘管家吗?可是,那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人也不是刘管家杀的,所有,让他去有司衙门解释清楚了,不也就没事了吗?怎么,这样……也是我做错了?” “不是说这个,说陈护卫!”裴书期猛地跳起来:“有人看到,你出现在陈护卫死亡的地方,方才不负也说了,是你带他去的!你说,你去那里做什么?莫不是陈护卫的死,都是你干的?” 桑离一听就笑了:——这是恶人先告状,贼喊抓贼吗? 也太不要脸了点! 第22章 养点蛊,防防身吧 “你说,有人看到我出现在陈护卫被杀的地方?是谁啊?叫出来,我也见一见嘛,”桑离悠然一笑,看向裴书期的眼神多了些挑衅:“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问一下,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又是看到的?” “……你什么意思?不承认?呵!”裴书期暴跳起来,厉声呵斥:“方才不负的话你已经听到了,他都承认你在现场,而且还是你带他过去的……他才五岁,还是个孩子,他会撒谎吗?” 桑离:……你是不是对你的这个小堂弟有什么误解? 他不会撒谎? 他挖个坑,埋点土,能把你种出一把狗尾草来! 不过,她并未理会裴书期的咆哮,而是一转身,款款的冲着裴国公行了个大礼:“父亲,莫非你也信我与陈护卫的死有关?” 裴国公侧了侧身子,侧向裴方氏一边:“有司衙门的左大人同我说,刘管家说的是陈护卫的死,确实与国公府有牵连,但是是何牵连,他却没说,夫人,你看这事?” 他的声音不大,话音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显然,这话也是要让桑离听到的,好让她得知自己这边并未有什么关于她的确凿证据。 果然,裴方氏一个甩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只信人证的话,如今,不负的话便是证据,想必你刚才也听的很清楚,他说的是——是桑氏带他过去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是,不负是说了此话,可是……” “而且,书期还有人证,说是亲眼看到桑氏与陈护卫的死有关,书期,你的人证呢?” “回祖母,人证就扣在门外。”裴书期说着,阴狠又得意的挖了桑离一眼,走到门外。 不多会,拎了一个乞丐的衣领走了进来,一脚将他踹翻。 “知道怎么回话吧?” “是,知道,小的知道,”乞丐慌忙点头,头都不敢抬,直勾勾的跪在地上:“小的是城门口讨饭的,早些时候,看到国公府的二夫人领着小公子出了城,小的想着小公子是有钱,就想讨点赏钱,便跟着去了,没想到看到,看到了……” “看到什么,说话!”裴书期在他后背上又狠狠踹了一脚:“之前是怎么告诉你的!” “小的看到二夫人同,同一群人一起,一起杀了陈护卫他们,这些都是小的亲眼所见,若是有,有半句虚言,就让小的不得好死……” 桑离走过去,微微倾身:“你看到的人,是我吗?” 乞丐仓皇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又迅速看向裴书期,见后者点头,立即也跟着点头:“是,是,就是您,您,您就是二夫人……” “我们之前见过?” “……没,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我昨天是第一次出门,就是这京城也是第一次见,你竟然认得我?” “……呃,这,这个……” 眼见乞丐慌乱的不知如何回答,裴书期上来一脚将他彻底踹翻,恶狠狠的站到桑离面前。 “你也不看看你这张鬼脸,那么大的一个胎记,瞎子见了你都能认出你,一个乞丐认得你,有什么稀奇?” 桑离灼然迎上他的目光:“认得我这张脸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胆子够大,竟然敢跟在小公子身后讨要赏钱……我还以为,他那个小瘟神的称号,满京城的乞丐无人不知呢!” 小瘟神是谁? 那是一言不合,一个不高兴就挖掉人家小姑娘眼珠子的祸害! 这样的一个瘟神,叫花子敢跟在他身后讨要银钱? 那不是讨饭,那是讨命! 桑离转身,隽雅的提裙拜向裴国公:“父亲,此事如何,想必我不说,您心中也有些决策了!” 眼尾一挑,她带有几分嘲讽:“裴书期,你为什么要找一个假证人来证明是我杀了人呢?我如今是国公府的二房正妻,若是我牵扯到杀人案子里,与你有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你想趁此机会,将杀人这个锅,栽赃到你弟弟身上,好让他更臭名昭著,毁了国公府的声誉?” “你,你胡说什么?”裴书期没想到桑离竟然话锋一转,扯到裴不负身上,猝不及防下,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我,我哪有栽赃给不负的,的意思?” “难道不是栽赃吗?”桑离莞尔勾唇,眼底却透着阴鸷的坏:“我还以为,你是嫉妒父亲疼爱不负,想要除掉他,好独吞家产呢……” “胡说八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裴书期咬牙切齿的跳起来:“我要是想弄死他,他早就被弄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是吗?”桑离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不负活到现在,全靠祖宗庇佑和自己好命呢!” “你……” “你住口!”裴国公这样的老狐狸,在乞丐一开口,便已经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过就是裴书期找了个乞丐,串供以后做些文章,想要趁此机会对付桑离罢了! 但是,桑离怎么委屈,怎么含冤他都无所谓,他在乎的,是要护着裴不负。 “裴书期,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他的脸色阴沉,浑身透着一股子冷意。 “……爷爷。”裴书期咽了口口水,气场莫名的弱了下来,求救般看向裴方氏:“祖母……” “是要求皇后出来主持一下公道吗?”裴国公根本不给裴方氏开口的机会,点头道:“也好,这有些事情,也的确需要惊动娘娘了!” “……”裴方氏刚刚蓄起来的气势,沉了沉。 裴国公的目光扫过两人。 片刻后:“来人,把这个乞丐带下去……处置了。” 他面无表情的挥挥手,立即有人过来捂住乞丐的嘴,直接拖走。 “桑氏,你也下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 “父亲,确定要我走吗?”桑离看向裴方氏。 裴方氏没开口,这件事便不算结束。 孰知,裴方氏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与裴国公唱对台戏,而是转头看向一侧,不接桑离的目光。 桑离:——不对劲啊! 从他们见面的第一场戏开始,裴方氏就是个强势的! 甚至于还敢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抬出皇后来压制裴国公。 如今在自己家里,没有外人了,裴方氏的气焰怎么反倒是弱了呢? “今日这事是个误会,我会同有司衙门那边解释清楚的,你且放宽心。”裴国公的语调柔和下来,同时也给了桑离一个眼神。 桑离会意,屈膝行礼,默默退了出来。 屋内,裴书期走过来,脸色难看的关上了屋门。 桑离一直与他视线交错。 直到房门彻底关闭,才悠然撤回目光——裴书期的眼神里除了惶恐不安,更多是愤恨不甘,就像是……像是他有什么要命的把柄落到了裴国公的手里,而今被他旧事重提,拿起来要挟,不得不从似得。 “可惜了,要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便好了!”桑离自言自语,遗憾的轻声叹息:“好想念我的雁翅虫啊!” 上一世,她虽然出身于养蛊世家,擅长各种医药蛊毒,但是最喜欢的还是将古生物蛊虫与现代化科技联合运用。 就比如她所豢养出来的雁翅虫,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昆虫,但是最擅长的却是搞窃听,以至于后来还被军方给征用了。 因为它是纯生物结构,可以顺利通过任何的电子扫描,再通过翅膀接收到的语音频率,在仪器上完美翻译出来。 想到这儿,她心思一动:“不行!我在这个世界势单力薄,还是养些蛊虫防身的为好。” 之前与虎林对峙的时候,是她利用符术的加持才控制了蚯蚓攻击,但那样的攻击力也就是个皮毛,缓兵之计还行,并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杀敌。 也就是虎林是自己人,没有真的对她下杀招,若是直接对阵陈护卫那些人,只怕现在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嗯,还是得养点蛊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