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 第94章 宁喜儿一副惊愕的神情:“她去了,那孩子呢……” “孩子还在。”萧止淮神情松缓了一些,“云州云野,就是她为我生的两个孩子。” 这些话,他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起过,掩藏在心中最痛的过往,在宁喜儿面前,似乎没那么痛。 他喝尽了茶,声音暗哑,“我欠她太多了。” 宁喜儿低着头。 她知道,有些事不该问。 可,死前的宁孟薇的言语,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是太子下令,去母留子。” “不过是因为我生养困难,而你也是宁家女,太子才会宠你……” 她情绪涌动,忍不住开口:“那是宁侧妃拿命生下的孩子,为何,殿下让孩子认旁人为母?” 萧止淮自嘲笑了。 因为那时他是没有实权的太子,需要宁家孟家鼎力相助。 既然宁孟薇需要孩子傍身,那就顺势而为,正好,也为孩子寻两个有力的靠山。 但如今看来,这个决定太草率了。 因为宁孟薇并非真的疼爱孩子…… “不好了,有刺客!” 外头忽然传来惊叫声。 萧止淮所有低郁的情绪瞬间消失,他刚起身,屋门就被破开了,四五个黑衣人提剑袭来。 他一个转身,将宁喜儿揽在了身后,踢走椅子劈开一条路,厉声道:“喜儿,快走!” 夜幕已降临。 只见院子不知何时已经乱了,几十个黑衣人手持大刀,刀刀见血,罗宇带着一群御林军飞驰而来,与黑衣人激烈交战。 巨大的杀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热血溅在脸上,宁喜儿被萧止淮往外一推,她本能就要躲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她回过头,看到四个黑衣人围攻萧止淮。 虽然这个男人身手不俗,但也难以招架四个人的缠斗,一时之间落了下风。 死亡是什么滋味。 她也多想叫这个男人尝一尝,那样的痛苦、绝望、悲恸,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体会过…… 可。 若他真的死了,东宫所有的依附者,全都会万劫不复。 尤其是两个孩子…… 思及此,一股莫大的勇气从心间升起来。 转头,看到萧止淮肩膀重伤,她抄起一个大花瓶,朝最近的那个黑衣人后脑勺猛砸下去,她的动作太突然了,那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趁此空隙,萧止淮欺身而上,一剑穿过另一黑衣人喉咙,抓起宁喜儿的手,飞快冲出逼仄的室内。 罗宇正酣战,大声道:“殿下承徽快走,卑职断后!” 萧止淮眉眼发沉。 涌进这个小院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很明显,这场刺杀是冲他而来。 是谁要杀他?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莫非,二皇子当年并未殒命? “殿下,快走啊!” 罗宇被黑衣人逼的节节败退。 宁喜儿拉住萧止淮:“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拉着他,弯腰穿过一道矮门,外头也全是黑衣人,地上倒着不知道多少侍卫宫人,血流成河,许多女眷的哭声传开,四处都惨烈。 她对合颐宫不熟,也不知该往哪个地方躲。 萧止淮反手捅穿一个追来的黑衣人,受伤的肩膀血流如注,连提剑都难了。 他知道不能再缠斗下去了,当机立断,将宁喜儿背在身后,一个跃身上了墙头,飞快朝漆黑的地方奔去。 站在高处,宁喜儿看到许多宫人倒下,不知谁撞翻了灯笼,火光蔓延开,惨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萧止淮带着她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合颐宫。 第95章 刚到黑暗处,萧止淮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棵树,他剧烈喘息,明显在忍耐什么。 宁喜儿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顿时骇然:“殿下,你的肩膀,怎么伤成这样了,好多血……你怎么不早点放我下来?” 她手忙脚乱按住止血,可血越来越多。 她又去撕烂衣摆,准备替他缠上。 “追来了。”萧止淮艰难开口,“快走!” 宁喜儿声音哽咽:“殿下,快把你的衣裳脱下来,我去引开那些人……” 她的双眼浮上了泪光,在微弱的光线下莹莹生辉,萧止淮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当旁人都是傻子,分不出男人女人的身形么,你再磨叽,刺客就要追上来了,你我二人就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宁喜儿咕哝道:“天那么黑,那些人哪看得清……”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不太敢扔下萧止淮一个人,她撑起他的身体,带着他,朝林子更深处走去。 越走,越黑,伸出五指都难看清。 男人的身体愈发的沉重起来,她难以支撑,忽的踩了个空,还以为是陷阱,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个矮坡,她连同萧止淮一起,猝不及防朝下滚去。 一根树枝从宁喜儿脖子上划过,疼的她险些惊呼出声。 下一刻,那双大掌搂住她的脑袋,将她护在了怀中,她听见男人不断的闷哼,到最底时,那闷哼溢出喉咙,人直接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你醒醒……” 宁喜儿轻声唤着,可萧止淮没有丝毫反应,肩膀上的血还在流。 她不敢耽搁,用布条迅速系紧出血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没松多久,天空忽然又飘起了雪花,一片片雪花渐渐濡湿衣裳,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时候,她突然庆幸小时候经常偷偷跟着太子去上课,学了许多庞杂的知识,比如行军打仗如何分辨方向,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她将萧止淮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全身的力气将他扶起来:“殿下,我们往山下走,看能不能碰到房子避一避。” 她一个女子,撑着一个成年男子,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可雪越来越大,更可怕的是,她感觉男人的身上渐渐滚烫起来,他竟然发热了。 或许是运气好,她居然看到山里有个小木屋。 她连忙拖着萧止淮进去,里头铺着干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宁喜儿让他躺好,用布条沾雪水,覆在他的额头上,给他降温,一遍一遍循环…… 实在是太累了,她不知何时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吱呀一声门开了,一大股雪风吹进来,她被冻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这男人一身粗布衣裳,瞧着像是山里的猎户。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男人隐隐有些眼熟…… 男人粗着嗓子道:“你们在我的小屋里干啥子?” 宁喜儿心生警惕,挡住躺在地上的萧止淮,露出无害的笑容:“我和丈夫回乡省亲,在山里遇见了土匪,借贵地避难,日后必重谢。” “日后这俩字最是靠不住,要谢就现在谢!” 男人的眼神在宁喜儿身上流连,最后落在她头上的钗环上。 她立即取下,递过去。 忽然,眼神一扫,看到男人右手缺了两根手指,这一瞬间,一些记忆浮上来。 她不可置信抬起头。 难怪觉得这个男人眼熟,原来竟见过。 她缓声开口:“你是魏庚?” 魏庚眼神一沉,手中的剔骨刀登时压在了她的脖子上:“你从何知道我姓魏,你是何人!” 第96章 “当初孟家军中的佼佼者,我怎会不识?”宁喜儿一笑,“若没有当年那件事,你应该早就成了朝中武将。” 宁喜儿见过魏庚两次。 第一次是在宁家,孟老将军带着魏庚登门,魏庚偷偷与宁孟薇说话,被她撞了个正着。 第二次,是在宁家后门处,宁孟薇唾骂魏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命护卫将魏庚拖下去,斩断魏庚两根手指。 依然记得,魏庚被拖下去时,眼中的恨意铺天盖地…… “好男儿志在四方,而你得罪了宁家孟家,只能躲在这里潦草一生。”宁喜儿望着他,“难道,你没想过报仇吗?” 魏庚握紧手中的剔骨刀,狠狠砍在了屋子墙壁上。 “我从未伤害过她,一心爱慕,献出真心,却被她踩进烂泥里……”八尺高的男人声音都在颤抖,“我自知身份低微,从未想过和她有什么,只想保护她,可她却羞辱我,嘲讽我,践踏我,还剁了我两根手指……我被孟家军除名,我被迫离开京城,藏身深山,我一身武艺,只能拿来抓捕猎物,满腔抱负化成流水……” “不甘心是么?”宁喜儿循循善诱,“若还能再见她,你当如何?” “我……” 魏庚眼中透出迷茫。 宁喜儿缓声道:“给你一个与她见面的机会,如何?” 魏庚霍然清醒:“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宁喜儿蹲下身,摸了一下萧止淮的额,还在发烧。 她开口:“你帮我把人扶起来,去你们村,请大夫,帮忙开药看病。” 当看到萧止淮一身装束时,魏庚的神色霍然变了。 他曾在孟家军中待了近十年,深受孟老将军器重,是孟老将军近身护卫,曾多次入宫,他就算不记得萧止淮这张脸了,也认得出,他身上,是只有皇室之人才能穿的衣裳。 他上前帮忙扶起萧止淮,拿起那腰间的羊脂白玉看了一眼,反面写着名字。 “太子殿下……” 他满面震惊,紧接着,反应过来,宁孟薇不是嫁给了太子,成为太子妃了么? 那眼前这名女子,同太子这般亲密,看来是东宫女眷。 是为了与宁孟薇争宠,所以想将他变成一把利刃? 魏庚只思索了短短一瞬。 他弯下腰,将没有意识的萧止淮背在了后背上,沉声道:“随我下山。” 宁喜儿勾唇。 她会给魏庚铺路,希望魏庚不要太让她失望了。 风雪依旧很大,但有魏庚这个壮汉在前方引路,下山就轻松多了,不多时,就到了一个村子。 魏庚将萧止淮放在屋里的床上,开口道:“堂堂太子落到这个地步,看来是遇到了刺客,村子也未必安全,我出去拿药就行了。” 他转身出去,半个时辰后,带了几包药回来,坐在门口煎药,药煎好了,端进来,递给宁喜儿。 说完又出去灶房煮粥。 宁喜儿先喝了口药,等了许久,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这才给萧止淮喂下。 但他睡着了,药一进嘴里就吐出来,没办法,她只能捏住他的脸颊,勺子伸进他嘴里卡住,然后将半碗药,径直往下灌。 “咳咳咳!” 萧止淮剧烈咳嗽,好歹是将药吞下去了。 喝了药,他睡得更沉。 宁喜儿很累,但魏庚是什么心思,她也没有完全猜透,不敢真的睡过去,昏昏沉沉,时不时摸一摸萧止淮的额头。 “阿晚……” 男人突然开口说话。 宁喜儿忙起身凑上前:“殿下,我在这儿,要喝水吗?” 萧止淮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一张殷切的脸凑在他眼前,他忍不住抬手,摸那张脸,喃喃道:“阿晚,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殿下,是我,喜儿。”宁喜儿端起床头的水,小心用勺子喂给他喝,“殿下昏睡了一天一夜,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醒了就好,喝点水润润唇,魏大哥炖了小米粥,我端点过来给你喝。” 萧止淮眉目一沉:“哪个魏大哥?” “殿下带着我从合颐宫逃出来后就昏迷了,是魏大哥救了我们,背着殿下下山,给殿下抓药,给我们容身之所。”宁喜儿笑着道,“若没有魏大哥,我和殿下肯定在山上被冻死了,魏大哥是个好人。” 正说着,魏庚端着粥进来了。 他将小米粥重重放在桌子上,粗声粗气道:“我可没那么好心,是看你们穿的还行,记得给银子报答我!” 萧止淮本还在怀疑此人别有用心。 但这人开口要银子。 看来,并不知晓他身份,否则,绝不会这种态度。 他温声道:“多谢这位壮士救命之恩,等归京后,我定会叫人送来银子。” 魏庚转头出去了,忽然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闯进我院子做什么,擅闯民宅可是大罪……” 宁喜儿的神色蓦的变了:“殿下,你从后门快走,我出去拖延一下时间。” 前一瞬还病歪歪躺在榻上的萧止淮,瞬间起身,披上衣裳,提起放在床头的长剑,声音低沉:“你躲在床底下。” 从前,他没护住阿晚。 而今,他不会再失去了。 他推开门就走出去,风雪迎面而来,他看到院子里全是人。 那姓魏的壮士被一群人围攻。 “住手。” 萧止淮开口,收起了剑。 “殿下!”罗宇忙命人放下武器,大步踏来,“殿下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他看向手拿剔骨刀的魏庚,“这位壮士是?” “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人!”魏庚脸都气红了,“这是我家,你们擅闯进我家,还问我是谁,未免太过分了点!” 他指着萧止淮,“我院子被你们毁成这样,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 “误会,都是误会。”宁喜儿忙从屋里走出来,“魏大哥,这位是当朝太子,你救了当朝太子,殿下会好好报答你的。” 魏庚猛地呆住:“太、太子……” “给你两个选择。”萧止淮接过罗宇递来的披风,披在了宁喜儿身上,淡淡道,“你身手不错,孤可允你免试进宫中御林军,若你不愿,孤会叫人送来一千两银子,足够你置地娶妻生子。” 第97章 风雪停了。 宁喜儿随着萧止淮坐上马车。 马车里烧了炭,暖如春,还有热茶和点心,十分舒适。 也许是松懈了,不用再担心随时失去性命,她歪坐在榻上,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罗宇坐在马车外,正在汇报京中事项。 忽的,萧止淮声音传出来:“她发热了,快些回宫。” 女人娇软的身子靠在他身上,滚烫的体温叫他心脏发颤,他只知道自己伤了,却不知,原来她身体也抱恙。 马车飞驰,很快到了东宫。 刚下去,就听见一片哭声,一大群女人站在东宫门口。 宁孟薇正要哭诉。 就见太子抱着宁喜儿从马车上下来了。 “听说殿下伤了肩膀,抱着宁承徽小心伤口崩裂!”她冲上前,“宁承徽怎的这般不懂事,平日耍手段争殿下宠爱就罢了,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还这么娇气耍小性子……”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扫来。 宁孟薇不由打了个寒颤。 赵如雨本也想斥责宁喜儿,见状,话锋一转:“殿下,是不是宁承徽也受伤了?” 萧止淮声音冰寒:“孤四面受敌之时,宁喜儿舍命相救,助孤脱离险境,着即提拔为良媛。” “什、什么?”宁孟薇呆住,“越级获封,不合规矩,还请殿下收回……” “在东宫,孤就是规矩。” 萧止淮扔下这句话,大步踏进去。 “从承徽,越过良娣,封为良媛,一下子升了两级,啧啧。”赵如雨脸色也很难看,“宁喜儿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些,进东宫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就升了四级……” 宁孟薇正要说话。 忽的,她的视线落在了站在罗宇身旁的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穿着粗布衣裳,低着头,只能看到侧脸,隐隐约约,似乎有些眼熟。 见她视线扫来,罗宇开口道:“此人救了太子殿下,殿下破格给了一个御林军职位,日后守卫东宫。” 男人走上前,拱手:“属下魏庚,见过太子妃。” 宁孟薇瞳仁一缩:“你叫什么,本宫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男人慢慢抬起头,神色莫名:“魏庚。” “你……” 宁孟薇吓得后退一步。 这不是当年她外祖父的贴身侍卫么,因觊觎她的美貌,被她剁去手指,逐出京城了,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东宫侍卫! 来复仇? 呵,一个侍卫而已,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摁死。 思及此,她拉开唇角一笑:“原来是你救了太子殿下,是东宫大恩人,得重赏,随本宫来吧。” 魏庚低着头,跟着她走进去。 一进葳蕤殿,柳嬷嬷接到眼神示意,带着宫人全都退下。 宁孟薇随手拿起一个杯盏就砸了过去:“好你个魏庚,早就被孟家军除名了,居然设计成为太子救命恩人混进东宫,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魏庚不避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眸子里涌动着深情,男人周身释放出的气息,仿佛要将宁孟薇给淹没。 “我意外救了太子,太子许我白银千两,而我只想进宫。”他一字一顿,“我只想再见你一面……” 他说着,一步步走近。 男子炙热的呼吸萦绕在宁孟薇周身,让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知道自己痴心妄想,太子妃若容不下我,可下令逐我出宫,我没有任何怨言。” 他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柳嬷嬷随之进来,神情焦急:“他定心怀不轨,娘娘趁早除了他,免得暗中使坏……” “罢。”宁孟薇阖上眸子,“他对我有那样的心思,应当不会对我不利,再者,区区一个侍卫,我还怕了不成?” 第98章 柳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宁孟薇挥挥手,捏着眉心道,“多安排几个人盯着宁喜儿那个贱人,有任何异动立即上报。” 宁喜儿浑身高热。 她紧绷的精神一放松,就病了,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 她艰难撑开眼皮,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满脸焦急关切,伸手抱住她:“喜儿,你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大姐,你不知道,太子派人接我们过来时,我和娘还以为你出大事了……”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站在床边道,“大姐发热,太子急成那样,亲自喂药陪伴,看的出来真的很喜欢大姐呀。” 宁喜儿反应了好一会,才认出来,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原身的亲娘庞氏,一个是原身的亲妹妹宁悦儿,只比原身小一岁。 她呆呆问:“你们怎么进宫了?” 宁悦儿快言快语:“太子殿下说大姐做梦不停喊娘,就派人接娘了,娘没见过大人物,心里慌,就拉着我一块儿来了,今天早上刚到。” “喜儿……”庞氏垂泪,“你从十四岁进宫,到现在三年,变得娘都有点认不出了,长开了,高了,成熟了……” 宁悦儿开口:“娘,你哭什么,跟大姐能见面是多高兴的事呀,别哭了。” 庞氏忙擦掉眼泪。 宁喜儿难得放松:“既然进宫了,就多住几天再走。” “你小时候最爱吃疙瘩汤,娘去给你煮一碗。”庞氏站起身,“你好好躺着。” 叶桃笑着道:“夫人这边请。” 庞氏一走,宁悦儿就挤在宁喜儿床上,叽叽喳喳道:“大姐,我刚刚听下人说,你升为良媛了,什么叫良媛,很高的位分么?” “不高。”宁喜儿神情温和,“就跟地主老爷家的小妾一样。” 宁悦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太子平时对你好不好?” “若对我不好,怎会给我升位分?”宁喜儿捏了一下她的脸,“别担心我,说说家中情况。” 宁悦儿刚说了没一会。 外头就响起双红请安的声音:“见过殿下。” 宁悦儿忙从床上爬起来:“太子老冷着一张脸,我瞧着有点害怕,出去找黑球玩了!” 她低着头给走进来的萧止淮行了个虚礼,小跑着出去了。 萧止淮坐在床边:“这个惊喜如何?” “我很开心,特别开心。”宁喜儿眉眼弯弯,“多谢殿下费心把我的家人接来,我该怎么报答殿下呢?” 萧止淮揉揉她的头:“把病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砰!” 案几上的花瓶被宁孟薇掀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今天是十五,太子该来本宫这儿,哪怕是坐一坐也好!”她满脸恼怒,“那贱婢究竟有什么好,让太子一回东宫就往那儿钻?” “娘娘,消消气。”柳嬷嬷只能劝,“宁承徽、不,宁良媛刚救了殿下,殿下对她正心疼,过阵子自然就放下了。” “两个月,那贱婢已经受宠两个月了!” 宁孟薇气血翻涌,抬手又砸了一桌子的杯盏。 “母妃,怎么了?”听见声音的萧云野缩着脖子走进来,“是谁惹母妃生气了?” “你来得正好。”宁孟薇压了一下怒气,放缓语气道,“母妃叫御膳房做了你父亲最爱吃的膳食,你去落月阁,请你父亲来用膳。” 萧云野还未开口。 外头就传来萧云州的声音,小小的人儿紧绷着一张脸,声音不带任何情绪:“母妃不该让小野替你争宠。” 宁孟薇一脸难以置信:“你一个孩子,懂什么叫争宠吗?我只不过,是想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坐在一块儿用个晚膳。” 第99章 “一家四口?”萧云州的唇绷紧,“你真的是我们的亲生母亲么?” 宁孟薇手指一紧。 那天在合颐宫,那封信,那些流言,这个野种果然还是知道了。 柳嬷嬷忙道:“大公子这是说什么胡话,底下那些奴才嘴碎,最爱空穴来风,大公子可莫信那些。” “本来我不想信,可又不得不信。”萧云州一字一顿,“若你曾为我和小野熬过一次夜,若你曾为我和小野亲手做过一件衣裳,若你曾因为我和小野彻夜未眠,若你心中有我和小野,我又怎会感受不到?” 他一步步靠近,“我曾总在想,为何别人家的母亲,那样疼爱关切孩子,而我和小野,却始终得不到你一个眼神。我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我努力读书,努力成为国子监最优秀的学生,我做梦都希望,母妃能温柔的摸着我的头,抱着我,哄我……终究是妄想。” 宁孟薇惊得后退一步。 这个孩子,从小就不爱哭,话也少,总是沉静的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因为云州长得太像太子了,她看着就瘆得慌,是以,和这个孩子鲜少亲近…… 现在,云州长篇大论,眼神深黑,令她满心不安。 她艰难解释:“你、你父亲是太子,你是东宫嫡长子,你未来定然也是储君,怎能和寻常小孩一样……” “跟这些没关系。”萧云州抬头看着她,“是因为,你没有十月怀胎生下我和小野,你并非我与小野的亲生母亲。虽然你养了我们四年,但事实上,在你心中,我和小野甚至不如赤耳那条狗重要,既然如此,你不必再装良母,我和小野自有去处。” 他拉起萧云野,大步朝外走去。 宁孟薇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几乎控制不住要冲破胸腔。 “不是自己亲生的血脉,果然永远都养不熟,这四年心血,全都喂了狗!”她捂着胸口跌坐在榻上,怒到极点,情绪反噬,她眼泪淌下来,“若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绝不可能这样弃我……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娘娘……” 柳嬷嬷心疼极了,却不知从何劝起。 “你下去吧。”宁孟薇伏在案头,“本宫要静一静。” 柳嬷嬷带着一屋子下人走出去,合上门。 她前脚刚走,后一瞬,屋内的窗户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宁孟薇沉浸在情绪之中,并未注意到窗户口进了个人,直到一股滚烫的热度覆盖在她的脸上,她才猛地抬头看去,只见,穿着侍卫装束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属于男人的侵略性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魏庚!”她猛地起身,“你竟敢潜进本宫寝殿,亵渎本宫,好大的胆子!” 她劈手一耳光甩去。 她的手却被男人的大掌给握住了,粗粝的指腹摩擦在她的手背上,让她忽然一阵战栗。 “我进东宫这几天,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太子妃似乎并不受宠。”魏庚开口,“嫁进宫这些年,太子妃与太子一个孩子都没有,所以,只能抱养别人的孩子,而那两个孩子,明显不服管教,你四年心血付诸东流,我替你难过。” “若你是来看我笑话,现在就滚出去!”宁孟薇抽出自己的手,“若你是来表忠心,那么,就证明一下你的忠心!” 话音一落,她就被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疯了!放手!” 魏庚声音低哑:“太子妃,这就是我的忠心。” 他将人放在了床榻上,扯下帷幔,声音带着某种蛊惑,“太子妃当年名动京城,人人求娶,而今却守寡多年,明明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像即将枯萎的花儿,难道,不该浇灌雨露么?” “你……” 宁孟薇被捂住了唇。 月色皎洁。 落月阁仿佛独得月亮偏爱,满地月辉,室内也有月光透过窗格,照在地上。 宁喜儿的睡颜上浮现出笑容。 她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那时候太子刚出幽台,她也回了宁家。 太子抽空去宁家看她:“阿晚,我已经向父皇请旨,下个月十八就办你我大婚。” 她满脸羞意:“会不会太急了,都没时间绣嫁衣了。” “嫁衣自有礼部备办,你等着做新娘就是了。” “淮哥哥,你对我真好……” 忽的,窒息袭来。 宁喜儿满面扭曲:“淮哥哥,你松手,你掐我干什么,淮哥哥……” 呼吸被夺走,她剧烈喘息,猛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只是个梦。 不,不是梦! 那双手还掐在她脖子上。 她反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剪刀,朝黑暗中的影子扎过去。 手臂带起帷幔,月光漏进来,她看清了眼前这张脸,是太子! 大半夜,太子掐她脖子干什么! 她手中的剪刀滑落,艰难启唇:“殿、殿下,是我,喜儿……” 第100章 呼吸越来越稀薄。 宁喜儿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掐断了。 这短短几息之间,她脑中各种念头闪过,难道,她的身份被发现了吗? “喵——” 黑球突然从不知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咬住了萧止淮手臂的衣裳。 男人的大掌终于松开了。 宁喜儿滑落在床榻上,大口呼吸。 黑夜中,她看到男人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起伏的情绪,那双眼睛盯着她,声音深寒:“谁允你叫淮哥哥了?” 宁喜儿一怔。 她在梦里多次唤淮哥哥,难道,竟不自觉唤出了声,被这个男人听见了? 他因这声亲密的呼唤,怀疑她的身份? “是、是崔大人给的那封信,信中有淮哥哥三字,我忘了自己没有资格……”她声音晦涩,“妾身知道错了,还请殿下再给妾身一个机会。” 男人的宠爱,就是这么虚无缥缈。 方才还是和风细雨,一眨眼,就想要了她这条性命。 即便这宠爱可笑至极,可她,还是得,使尽浑身解数去争夺…… 她支起身子,伸手放在男人的肩膀上:“天还没亮,殿下再睡一会吧……” 萧止淮甩开她手臂,大力掀开帷幔,穿上鞋子,披上外衫,拉开门,踏着月色离去。 屋里的动静,早就惊醒了在外守夜的叶桃,也引来了在侧边厢房休息的庞氏和宁悦儿,几人一同冲进屋子里。 叶桃忙点灯。 庞氏一个箭步冲到床榻边上:“大半夜了,这是出何事了?” 宁悦儿满脸担忧:“我怎么看见太子殿下一脸怒气,大姐还在病中,他这是冲大姐发火了吗,他怎么能这样?” “我没事。”宁喜儿挤出一个笑,“都回去睡吧。” “怎么还有把剪刀?”宁悦儿一脸不可置信,“殿下还想伤大姐不成……” 随即,她唇角僵住。 太子一个大男人,要伤人断然不可能用剪刀,那么,就只能是大姐拿着剪刀和太子起了冲突。 大姐性格软绵,能让大姐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定是太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宁喜儿作出疲倦的模样,“我累了,要休息了。” 屋里人散去,她看向镜子,脖子上一圈红色的於痕,触目惊心,那个男人是真想掐死她。 就因淮哥哥三个字。 真是可笑。 接下来几天,太子再未踏足落月阁,东宫的人私底下都在议论,宁良媛刚获晋封,就失宠了。 一日三顿膳食慢慢敷衍。 银丝炭也减了分例。 庞氏默默垂泪:“村里人都说进了宫,就能一辈子荣华富贵,我瞧着并不是那么回事……若太子一天不消气,你就一天见不到他么?” “大姐,不然你找太子求个恩典,让他放你回家吧。”宁悦儿依偎着宁喜儿,“大姐之前给的那些银子,置办了几十亩地,足够我们一家人生活无忧了。” 宁喜儿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轻笑道:“后宫女子起起落落很正常,过个几天,我找殿下低头服个软,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凭什么是大姐服软?”宁悦儿坐直身体,“他大半夜不睡觉,把大姐掐成这样,是他错了,应该他道歉才对!” 庞氏捂住她的嘴:“这是东宫,说话小心点,别给你姐惹麻烦。” 这时,外头传来叶桃的声音。 “侧妃娘娘留步,请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赵如雨轻笑一声。 她已经找太后问过了,原来宁孟薇根本就不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那么,太子妃再没有任何威胁。 宁孟薇失了势,那么,就该收拾这个洗衣婢了。 第101章 正好,洗衣婢也失宠了。 “让开。” 赵如雨推开叶桃,大步走进去。 “哟,这两位,是宁良媛的母亲和妹妹吧。”她唇瓣挂着笑,“宁良媛,我比你年长几岁,那就托大提点你几句,后妃的亲属进宫探望,按规矩,不得留宿,而你家人已经住了好些天了。从前是太子宠你,无人说什么,但如今……都失宠了,还搞特殊?” 庞氏身子一惊:“侧妃娘娘说的是,我们今天就出宫。” “是太子殿下派人接我与母亲进宫陪长姐小住,太子殿下都没让我们走,太子妃也未曾说什么。”宁悦儿满脸不忿,“你一个侧妃娘娘应该没那么大权力吧?” 赵如雨眼神一冷:“本宫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质问我?” 言罢,抬手一耳光甩过去。 啪的一声。 这巴掌被叶桃给挡住了。 宁喜儿伸手一拽,将宁悦儿拉在了自己身后。 她锐利的眸子一眯,冷笑道:“赵侧妃未免太急着立威了,焉知我就不会复宠?” “嗤!”赵如雨揉了揉发麻的掌心,“当年谢侧妃谢莹盛宠三个月,也以为自己会复宠,结果呢,至今快四年了,还在禁足呢,你——”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宁喜儿的胸口,“你还不如谢侧妃有资本呢,居然还敢妄想复宠,做哪门子的白日梦?” 她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宁喜儿看向脸颊红肿的叶桃:“连累你了。” “良媛这是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一体,何来连累一说。”叶桃丝毫不在意,“奴婢先下去洗把脸。” 她一走,庞氏就在宁悦儿身上拍了一下:“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跟贵人大呼小叫做什么,这不,给你姐惹麻烦了……” “就算没有悦儿,赵侧妃也会撒一通气再走,跟悦儿没关系。”宁喜儿正色道,“宫中规矩大,贵人多,我想着,还是先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庞氏忙点头:“能见你一面我就知足了,我们在宫里帮不上你,反而还添乱,真不如早点走了。” “我不走!”宁悦儿咬住唇,“进宫的时候,我以为大姐过得很好,我是想来见见世面,可我万万没想到,大姐竟这么难,身边连个说话出力的人都没有,我要留下来帮大姐。” “你这丫头,你能帮个什么,别给你大家惹麻烦就阿弥陀佛了!”庞氏拉住她,“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姑姑准备给你相看人家,回去就把这事儿定了……” “我不!” 宁悦儿转身朝外跑了。 庞氏急的直拍大腿。 庞氏当天就离开皇宫了。 “悦儿小姐在雨秀苑,周奉仪同她一块在绣帕子。”双红回禀道,“奴婢去接悦儿小姐回来?” 宁喜儿按了按太阳穴。 原身性格软绵,而这个妹妹却截然相反,家中孤儿寡母被人欺压时,都是这个妹妹冲在最前方,从不退缩。 亲眼见到她这个姐姐失宠,按宁悦儿的个性,肯定不会一走了之。 罢,等她重得太子宠爱后,这丫头自然就放心回去了。 晚些时候,宁悦儿才回落月阁。 她咬着唇开口:“大姐,我找周奉仪打听过了,你晋升为良媛后,身边本该有十六个伺候的人,而现在,只有不到十个,我想留在宫里做宫女。” 宁喜儿抬起眼:“为奴为婢,一辈子都难直起腰杆,就像我,哪怕现在身为太子良媛,旁人私下议论我,都称我是洗衣婢,加在身上的烙印,终生难祛除。” “我不在意。”宁悦儿目光坚定,“大姐在宫里受苦,而我在家里享福,我没办法接受!” 第102章 “可是我在意。” 宁喜儿抿紧唇。 原身最在意的就是家人,在宫里勤勤恳恳洗衣裳,挣的每一文钱都拿回家,家人安定,是原身最大的心愿。 她占了原身的身子,那么,就要替原身护好这些家人。 宁悦儿低下头:“大姐,让我再住几天吧,至少得让我亲眼看到你好起来。” 宁喜儿没再拒绝。 天越来越冷了,燕京一进冬天就常下雪,一出屋子就冷。 屋里烧了炭,但不是最好的银丝炭,普通的炭烧起来烟大,有些呛人,得时不时开门窗通通风。 太子已经近半个月没有来落月阁了。 宁喜儿干脆称病,没再去葳蕤殿请安,天天窝在屋子里,喊周英来说话,几人乐得自在。 宁悦儿抱着猫儿,低声道:“我听好些宫人私下说东宫两位公子并非太子妃所出,是真的么?” “这事轮不到我们来议论。”周英转开话题,“倒是同我住一个院子的静昭训,近来很怪,也称病不再去请安,天天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宁喜儿一顿。 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抓住。 她开口:“两位公子彻底搬出东宫,太子妃性格阴晴不定,静昭训自然不敢凑上去触霉头,只能称病躲着了。” “听说镇南大将军班师回朝了。”周英捧着暖炉道,“镇南大将军平定了南方战乱,立下大功,这回归京,朝廷定会办庆功宴,喜儿妹妹,你或许可趁此机会和殿下见一面,服个软,讨个饶。” 宁喜儿一笑:“多谢姐姐提点。” 失宠近半个月,是该出现在太子眼前了,否则,那个男人可能该忘记她了。 大晋朝镇南大将军由太子一手提拔起来,为镇南大将军办的庆功宴,太子自然得早早到场。 萧止淮一身玄黑色衣衫,披着大氅,走在大雪中。 从东宫出来,旁侧就是宝象楼,秋天盛放的木芙蓉早就败了,光秃秃的枝条上落满了雪,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木芙蓉旁侧走过,径直走到宝象楼后头。 “是宁良媛。” 罗宇轻声提醒。 萧止淮湛黑的瞳仁一紧。 那夜,她梦中呢喃出淮哥哥三个字时,他也在梦中。 他梦见了少年时期最美好的那几年,是啊,曾以为最痛苦的幽台岁月,如今想起来,也只剩下美好,只因为,幽台有她。 梦里的一声声淮哥哥,变为现实。 那一瞬间,他真以为,他的阿晚回来了。 他情难自抑,抱紧枕边人,以为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回过神来后才发现,原来不是阿晚。 可她还在一声声唤淮哥哥。 一时之间,情绪失控,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差点失手杀了她。 可她又知道些什么呢? 凭什么承受他没由来的情绪? 萧止淮脚步一转,跟着雪地上的脚印,走到了宝象楼后面。 宝象楼后是一片小树林,大雪压枝,地上全是断掉的树枝,只见宁喜儿同一个宫女,将断了的树枝一根根捡起来。 她的肌肤与雪一样白,脸颊冻红了,唇更是嫣红,如同雪地里盛开的一朵娇花。 “这些够烧一天了。”叶桃开口,“良媛放着奴婢来,本来这几天就冻伤了手,小心长冻疮。” 宁喜儿一笑:“这算得了什么,从前在浣衣局时,两只手天天泡冷水都过来了,现在不用干活,还能捡柴烧火取暖,已经很好了。” 叶桃轻声道:“可现在早就不在浣衣局了,你是良媛,不该受这样的苦……”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宁喜儿一脸不在意,“殿下能让我进东宫,已经是我莫大的福分了,福分耗光了,以后就得靠自己……” 话音刚落。 她就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到穿着玄黑色大氅的男人一步步走来。 哗啦一声,手中的木柴全落在地上,她屈膝跪下:“给殿下请安,妾身不知殿下在此处,现在就离开。” 她还未跪在地上,腰就被男人给搂住了。 “地上凉,莫跪了。”男人嗓音没那么冰寒,“你院子里没有炭?” 宁喜儿挣脱开他的怀抱,咬唇道:“妾身的分例用完了,得下个月才能再领炭,多谢殿下关怀。” 萧止淮执起她的手,果然被冻红了。 她本不该受这样的苦。 他抚摸她的脸颊。 她再次躲开。 不知为何,萧止淮心头突然一闷。 他收回手,开口:“今日宫中办大宴,你随我一同前往。” 宁喜儿一愣:“妾身、妾身……” “走吧。”萧止淮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回头,“还不跟上?” “是,殿下。” 宁喜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快步走到了萧止淮身侧,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落后了半步,始终保持这个距离。 宴会在太和殿举办,殿内烧着充足的银丝炭,温暖如春,各朝臣女眷早早就到了,三五成群在一起小声说话。 太子殿下到,众人连忙行礼。 当看到太子身边跟着的女子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照理说,这等场合,站在太子殿下身侧的女子,应当是太子妃…… 第103章 宴会上,大部分人早早就到了。 宁孟薇正与几人在说话,抬眼就见太子带着宁喜儿走进了大殿。 她手中的帕子一紧,眼中浮现出冷芒。 这个洗衣婢,失宠近半个月,她还以为会像谢侧妃一样,从此被太子遗忘在脑后,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复宠。 “薇薇,你是太子妃,该大度一些,太子身边永远都会有女子来来去去,你非要和一个洗衣婢计较做什么?”宁夫人孟玉琳开口劝道。 她前阵子痛失嫡子,病了一场,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近十岁,声音也变得暗哑,“宁家没了香火,你父亲打算纳几个良妾进门开枝散叶,生下孩子后,记在我名下,由我抚养……就跟你抚养云州云野一样。” “哎,我听说两个孩子搬出东宫有半个月了,你得想想法子让他们跟你亲近。” 宁孟薇冷声道:“我养了他们四年,他们这般对我,端的是大不孝,现在他们年纪小,不明白大不孝的后果,再长个几岁就知道了,到时自然会主动与我这个母妃和解。” “你倒是能等,可是你父亲……”孟玉琳垂下眼睑,“你父亲说,若你没办法笼络两个孩子,就、就送你妹妹进、进宫……” “什么!”宁孟薇脸色大变,“父亲是疯了吗?” “你父亲只不过看清了局势!”孟玉琳沉着声音,“如今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迟早登基,你父亲为了宁家,就必须得让这两个孩子永远和宁家同心,你没办法做到的事,总会有人做到……你妹妹,也很愿意进宫伺候太子。” 宁孟薇心口剧烈紧缩。 她一直以为,父母亲感情深厚,以为父母亲拿她当掌心宠,却原来,在家族利益面前,她什么都不是。 是啊,宁拓这个嫡子都被放弃了,她一个外嫁的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抬眼,就看见宁意蕴手里拿着宫外带进来的时兴小玩意,吸引着萧云野去大殿侧边玩耍。 她十分不满。 她绝不会允许亲妹妹与她同伺一夫。 正要起身去喊萧云野过来。 就见大殿门口,皇帝白贵妃与镇南大将军走了进来。 镇南大将军十分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铠甲衬出勃发英姿,俊朗的面容引得许多未出阁的女子频频相望。 却被那些稍微年长的贵妇泼了冷水。 “这位镇南大将军曾有过三个未婚妻,还未出嫁就病死了,此人命中克妻,尔等就别抱那等心思了。” “他命格大煞,上战场杀敌能所向披靡,一般女子承受不了这等命格。” “真是可惜……” 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年轻的将军并未听进耳朵里,大步朝前,坐在了最前方的位置,与萧止淮对酌。 宁喜儿身为低等后宫女子,在这大殿里同谁都难说上话,她干脆起身,从侧门出去,正巧是一小片腊梅林,还没到最冷腊梅盛放的时日,只有稀稀拉拉几朵花儿在枝头绽放,林子那一头,她看见萧云野在那儿站着。 她唇角不自觉勾起温柔的笑,准备走过去。 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云野,你还没唤我一声小姨。” 宁意蕴弯着腰,脸上全是笑。 萧云野抿紧着嘴唇,许久才开口:“母妃不是我亲生母亲,那你也不是我小姨,我才不喊。” 那天夜里,大哥亲口告诉他这个事实。 他才终于明白,为何母妃总是拿厌恶的眼神看他,之前以为是自己不够听话,而今答案摆在眼前,叫他如何再与宁家人亲近。 第104章 “你知道宁孟薇不是你亲生母亲,怎么就不知你亲生母亲是宁家嫡长女宁知晚呢?”宁意蕴微笑开口,“不管这二人谁是你母亲,都改变不了我是你小姨的事实。” 萧云野抬眼看着她:“你知道我亲生母亲为何会死吗?” “想知道答案?”宁意蕴一笑,“只要你同太子殿下说,希望我进东宫照顾你,我就告诉你,你母亲死在了谁手上。” 萧云野猛地呆住:“你的意思是,我母亲是被人所杀?” “那人能杀了你亲生母亲,同样的,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叫你们两个毙命。”宁意蕴笑容幽深,“我是你们亲小姨,不会害你们,让我进宫照顾你们二人好吗?” 萧云野待了片刻。 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后退一步,咬牙道:“我才不要你的照顾,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去宁家参加外祖父寿宴时,你叫我同赤耳吃一个盆里的饭,还笑我不如赤耳这条狗!还有去年我去宁家探病,你把我关在房间里,放老鼠吓我,让我被老鼠咬了,病了三四个月,差点就死了,还有……” 他数出一桩桩往事。 让宁喜儿的眼圈瞬间一片赤红。 原来,这四年,孩子们过的这样艰难。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宁意蕴进东宫…… 宁喜儿眼神一寒,回头,轻声道:“叶桃,你去喊小桂子,叫他在太和殿后的金龙桥边候着。” 叶桃领命去了。 萧云野大声控诉完,转身就跑出了腊梅林。 “这个孽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宁意蕴脸色阴沉,“真以为他不点头,我就进不去东宫么,有我爹图谋,迟早的事……等记到了我名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三小姐。” 宁喜儿从林子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容。 宁意蕴眯起眼睛:“你方才都看见了?” “看见了,确实没想到宁三小姐会进东宫。”宁喜儿笑着开口,“只不过,东宫已有太子妃,侧妃之位也满了,宁三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难道当庶妃么?” 宁意蕴冷冷道:“这与你一个区区良媛有关系吗,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当然有关系,多一个女子分宠,谁都不会开心。”宁喜儿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姐妹了,宁三小姐,不如换个地方说话?” 宁意蕴绷着脸。 这几天她也在思索,如若能顺利进东宫,她会是什么名分。 庶妃之位太低了,可侧妃满了。 赵侧妃身后是太后,动不了。 那谢侧妃据说失宠很久了,如今在禁足,或许可以让人将谢侧妃先除了,她自然就会成为侧妃。 宫中办大宴,所有人都在大殿看歌舞。 外头飘着风雪,几乎没有人这个时候出来吹冷风,走到湖边,风更大了。 宁意蕴裹紧了披风:“你要同我说什么?” “我家世低微,最高怕也是只能做太子嫔。”宁喜儿开口,“若宁三小姐能许我庶妃之位,我可以想法子让侧妃的位置空出来。” “当真?”宁意蕴双眼一亮,“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宁喜儿一笑:“目前我还算受宠,殿下也愿意听我的枕边风,宁三小姐,你瞧湖面上,那是什么?” 宁意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湖面看去,那儿什么都没有。 她刚要回头。 嘴巴突然被捂住了,脑袋被一只手扣住,按着她的头,进了湖水之中。 她的脸碰触冰冷的水,冷的她剧烈挣扎,可越是挣扎,冰水越是往口鼻之中灌。 好不容易冒出水面。 第105章 她看到了宁喜儿那张充满了杀气的脸。 “你个贱婢,你竟敢这般对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句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再度被按进去,按的更深,直到她没了挣扎的力气,后脑勺的手这才松开,她以为自己得救了,却不想,后背被人一推,整个人跌进了湖水之中。 她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渐渐沉下去,再浮起来,顺着风向朝金龙桥那边飘去…… 宁喜儿的手上全是水。 她拿帕子慢条斯理的将手指头一根根擦干,唇瓣的狠戾一点点消失,又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正要走。 忽的。 一声轻笑从树后传来。 “精彩,真是精彩。” 穿着铠甲的男人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壶酒,视线扫了一眼湖面,然后落在宁喜儿身上。 宁喜儿浑身僵硬。 方才那一幕,全被瞧见了。 这男人,有些眼熟…… 一身铠甲,面容恣意,气场冷肃,应该就是今日庆功宴的主角,镇南大将军。 她从前应该见过这个男人。 她在记忆深处搜寻。 “怎么,这是在想如何灭我这个口?” 男人笑着喝了一壶酒,一步步走来。 宁喜儿忍不住后退,退到了湖边,再往后一步,就会掉进湖中。 她也想灭口。 但,对方是武将,她身上这点力气对付一个深闺女子绰绰有余,但对上一个大男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方才杀的人,是宁家三小姐,宁尚书刚痛失嫡子,又失去女儿。”男人勾唇一笑,“你承受得起宁尚书的怒火吗?” 他这样笑,让宁喜儿眼睫一顿。 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她确实见过,江家幼子,江聿风。 江家世代武将,男丁一个个死在战场上,只剩下这个幼子,家道就落败了,太子重回东宫后,送江聿风去前线,饯行那天,是她与太子一同前去,是以与江聿风见过一面。 宁喜儿脑中回忆闪过,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缓声开口:“我杀宁意蕴,是为了活命,就像当年,我敲开江府的门,同样也是为了活命。” 江聿风这才正色看向她:“你何时去过江府?” “宣武十八年的夏天。”宁喜儿垂下眼睑,“开门的是江家大公子,我受了他的恩惠得以活命,如今死在江家小公子手上,也算是一种缘分。” 江聿风的眉眼瞬间染上了沉痛。 他的大哥,曾经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因伤了右腿,再也没上过沙场,一个夜里,在屋中自刎,抱憾而去。 大哥救下的人,他自然得让其活命。 他仰头灌下烈酒,挥挥手:“你走吧。” 宁喜儿狠松一口气。 怕他反悔,她大步离开,身影迅速穿过腊梅林…… 江聿风喝尽了壶中酒。 突然一愣。 他大哥宣武十七年负伤归京,十八年时,情绪状态已经非常差了,春天时,大哥自刎了。 为了江府荣耀,母亲将这件事压下来了,等到秋天才对外称大哥病逝。 这个女人,说夏天去江府见过大哥,可能吗? 宁喜儿回到宴会上时,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 “脸怎么冻成这样?”萧止淮握住她冰凉的手,“衣衫太单薄了,等宴会结束,我让田总管给你送些衣裳。” 宁喜儿开口:“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萧止淮给她夹了一个肉丸子:“你都没吃什么,吃吧。” 她乖巧点头,却食不知味。 余光看到镇南大将军走进来,她手指不由发紧,不敢抬头,默默大口吃丸子。 “今儿可是特为江爱卿办的庆功宴,怎跑出去躲了大半晌。”皇帝失笑开口,“江爱卿也老大不小了,江家等着你开枝散叶,江爱卿可有心悦的贵女?” 江聿风笑了一声:“这就得问问,整个燕京有哪家敢把千金嫁给微臣了,前脚赐婚,后脚办丧事,也挺好。” 众人:“……” 皇帝也不好再提此事。 忽的,殿外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 “不好了,死人了!” “有人淹死了!” 宁喜儿下意识看向江聿风。 这个男人也正好在瞧她,还举起酒杯,朝她虚空碰一个,嘴角的笑,多了几分邪妄。 宁喜儿心一沉。 ——这个男人大概是知道她说谎了。 皇帝大惊从龙椅上起身,厉声道:“死者何人,究竟是失足淹死,还是被暗害死亡,须得好好查清楚。” 参加宴会的人一窝蜂走出大殿。 穿过太和殿后面一片腊梅林,就是一片湖,这湖的底层与护城河连在一起,是活水,是以冬天都没有结冰,站在金龙桥上,就见枯荷那处,飘着一具尸体,一身艳丽的衣裳,满头珠翠,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女子。 因是女子,只能小太监和老嬷嬷跳下水,将尸体打捞上来。 当看到尸体那张脸,人群瞬间一片沸腾。 “是,宁三小姐。” “天哪,宁三小姐怎会淹死了。” “我的儿!” 孟玉琳崩溃的扑上去。 第106章 北风呼啸。 雪花也渐渐大了。 但围观的人一个没少,一个个唏嘘不已。 “才十几岁未出阁,怎么就死了。” “方才大殿里,活生生一个人,死的太突然了。” “一定是被人谋害!”孟玉琳大哭着喊道,“求皇上为我们宁家讨个公道!” 皇帝震怒:“在皇宫,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杀人,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底,来人,封锁太和殿,所有人留下配合查案!” 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大殿内未出去过。 于是,重点放在了离开过大殿的那几人身上。 萧云野率先开口:“是她喊我一块出去,让我答应她进东宫伺候父亲,我没答应直接走掉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人群低声交头接耳。 “宁家居然还想再送小女儿进东宫?” “五年前宁家长女次女同一天嫁给太子,五年后,又送一个进去,三个女儿侍一夫?” “难道宁三小姐死亡与这件事有关么?” 几道视线若有若无飘在宁孟薇脸上。 宁孟薇眼中有泪花。 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她牵在手里带着长大,总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 她蹲下身,握住了宁意蕴冰冷僵硬的手,闭上眼任由眼泪落下。 大理寺卿开口:“还有温小姐,离开大殿去了何处,可有人证?” 温小姐低着头,结结巴巴开口:“我是见镇南大将军出了大殿,就、就跟上去,外头太冷了,我跟了一会就回来了,路上不少宫女太监见到过我,算人证吗?” 大理寺卿看向江聿风:“大将军去作甚?” 江聿风漫不经心开口:“诸公轮番敬酒,本将不胜酒力,便在湖边吹了会风。” 大理寺卿追问:“大将军可有人证?” 宁喜儿的指尖忍不住掐紧掌心。 她脑中千百个念头闪过,却没有哪个法子可以保证,她能全身而退。 心提到嗓子眼。 却听那男人道:“本将看见太子良媛在那处赏梅,算得上人证吗?” 大理寺卿一愣。 他下一个要盘问的对象,就是宁良媛。 若这二人在梅林碰见了,倒是可以互为人证。 宁喜儿的指尖慢慢的松开,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我看见大将军在湖边喝酒,为避嫌,就早早回大殿了。” 江聿风轻笑一声。 让她的心口又是莫名提起来。 好在,那男人没再言语。 大理寺卿同几个办案人员将所有宫人都盘问了一遍,最后视线突然落在一名小太监身上:“你是何故出现在太和殿金龙桥之上?” 那小太监,站在宁喜儿身后,正是小桂子。 小桂子吓得一个激灵软了膝盖:“奴才只是听从宁良媛吩咐候在金龙桥,绝没有谋害宁三小姐!” 大理寺卿眯起眼睛:“若你一直候在金龙桥,当该第一个发现尸体,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不是你。” “原来凶手是你!”孟玉琳情绪失控扑向宁喜儿,“你个洗衣婢,你哪来的胆子谋害我宁家三小姐,你去死,我要你偿命……” 她一把抓住宁喜儿的衣领子。 萧止淮大臂一伸,将宁喜儿护在了身后,声音冰冷:“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宁夫人还是冷静点。” “不是她还能有谁!”孟玉琳声音颤抖,“她知晓意蕴马上要进东宫,她怕意蕴分了她的宠爱,她心生恶念,让这个小太监杀了意蕴……” 萧止淮气笑了:“宁三小姐要进东宫,孤怎么不知?” 孟玉琳自知失言,嚅嗫着嘴唇。 “照宁夫人所言,那,东宫每个女子都有嫌疑了。”宁喜儿开口,“包括太子妃。” 第107章 “宁良媛为了洗清嫌疑,竟怀疑到我头上来了!”宁孟薇擦了一把眼泪,“你如今正得殿下盛宠,有殿下做靠山,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皇上,贵妃娘娘,以及各位大人都在此处,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她冷眼看向小桂子,“你还不从实交代清楚!” 小桂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奴才没有,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 宁喜儿看向大理寺卿:“因小桂子出现在金龙桥,就怀疑到我头上,不合理,因为,小桂子是太子妃的人,与我又有何关系?” 上回合颐宫赏雪,小桂子公然背叛她,她本想直接处置了。 后来遇刺客,就给耽搁了。 再回到东宫时,她忽然改了主意,就将小桂子给留下了。 这不,派上了用场。 宁孟薇双眸倏然瞪大。 她确实收买过小桂子,合颐宫那一次,让小桂子引宁喜儿到假山。 那件事之后,太子被刺杀失踪,她顾不上处理小桂子,后来就忘到了脑后。 万万没想到,宁喜儿竟利用小桂子,反摆她一道。 也就是说,她的妹妹,有极大可能是死在了宁喜儿手上! 好大胆的洗衣婢,好有野心的贱人,连宁家嫡出三小姐也敢谋害! 她是真小瞧了宁喜儿。 她阖上眸子,轻声道:“小桂子确实是我的人,但,我绝没有谋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无条件配合大理寺宗人府查案。” 皇帝面色冰冷:“在太和殿杀人,兹事体大,爱卿仔细查清楚。” 大理寺卿开口:“那就烦请太子妃随下官走一趟。” 宁孟薇抿唇,跟上去。 孟玉琳下意识要跟上去。 儿子死了。 小女儿也死了。 她就只剩下这一个血脉了。 她耳旁,却响起一个声音:“宁夫人,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回过头:“崔大人?” 崔钰压低嗓音:“宁少爷在地牢暴毙当夜,有宫女曾探监,宫女刚走,宁少爷就死了。” “你说什么!”孟玉琳瞪大眼睛,“那宫女是谁,你还知道什么!” “这就得宁夫人自个安排人去查了。” 崔钰淡淡说完,负手就走。 “夫人莫慌。”宁望川神色疲惫,“只要我们宁家不追究,认定意蕴是意外失足而亡,薇薇就不会有事。” 孟玉琳哽咽开口:“可意蕴分明是被谋杀……” “若咬死查案,堂堂太子妃卷进去,对她、对宁家,都十分不利。”宁望川开口,“走吧,去大理寺。” 镇南大将军庆功宴,就这样结束了。 宁喜儿抬眼看向走出大殿的江聿风,紧绷的弦并未完全松开。 有把柄在旁人手上,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她正思索着。 右臂突然被萧止淮挽起。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衣袖上:“这儿怎么湿了?” 宁喜儿一震。 袖子应该是按死宁意蕴时,被湖水打湿了。 当时忽然间看到江聿风,她忘了检查衣衫,却留下了隐患。 “应该是沾了酒水。”她将袖子卷起来,“不妨事,回去换一件就可以了。” 萧止淮眼瞳微顿。 他的指尖沾了那片湿,没有酒味,亦没有茶香,反而,有几分湖水的土腥气。 他本想问。 可一想到,他曾几次三番怀疑她,心中的质疑就咽了回去。 宁喜儿抬起眼,水眸一片雾蒙蒙:“殿下已有半个月未去落月阁了,黑球都长大了。” 当夜,太子宿在落月阁。 天还未亮,萧止淮就得起身去上朝,刚从屋里出来,田总管就走上前,低声开口道:“前阵子太医给宁良媛诊平安脉,发现宁良媛服用避子药过多,引起宫寒,以后再难受孕,这避子药,以后还送么?” 第108章 萧止淮唇瓣僵住:“你是说,她以后很难怀孕?” 田总管点头:“过去一个多月,宁良媛几乎一天一碗避子药……” 当初的谢侧妃,三五天受一回宠,喝的次数略少一些,即便如此,身子也败了,导致后来怀孕没留住孩子。 宁良媛更受殿下宠爱,天天承欢,因此服用过量了。 “以后不必再送了。”萧止淮沉眉,“叫太医院开些调养身体的药送来。” “是。” 宁喜儿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田总管眉开眼笑端进来一碗汤药。 一闻到药的味道,宁喜儿就知道换药了,她笑道:“这是什么汤药?” 田总管低头回答道:“天冷,宁良媛身子寒,殿下特意叫太医开的大补汤。” 宁喜儿垂眸。 这是允许她怀孕了么? 不应该呀。 她覆上小腹,自嘲一笑。 大概是这具身体被避子药毁了,怀不上孩子了,所以才给她换了大补药。 田总管离开后,小德子走进来道:“太子妃配合大理寺卿查案,最后查出宁三小姐是意外死亡,案子就结了,宁家办丧事,太子妃回宁家了,这几天都不需要请安。” 宁喜儿扯唇。 她就知道,她那位好父亲,为了家族荣耀,一定会让大理寺卿早早结案。 事情牵连不到她头上,自然是件好事。 可—— 她眼前又浮现出江聿风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头皮发麻。 后宫女子她尚且能谋划一二。 一个外男,难以接触,面都见不到,实在是想不到该如何化解。 她一想就头疼。 抬眼看到宁悦儿走进来,开口问道:“昨儿我从庆功宴回来时,你怎么不在落月阁,去哪了?” 本来只是随口问一问,却见宁悦儿眼神躲闪。 宁喜儿坐直了身子,目光变得严厉:“悦儿,这里是皇宫,不是你能胡乱来的地方,说,你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宁悦儿还是不说话。 看到黑球蹭过来,她弯腰抱起猫儿,准备躲出去。 “站住。”宁喜儿冷冷道,“我如今只是个区区良媛,在东宫都排不上号,更别说整个皇宫了,你若犯错,我兜不住,我现在就安排人送你出宫。” “大姐……”宁悦儿咬唇,“出宫可以,但我想先和太子殿下辞行。” 宁喜儿低头喝茶:“好。”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妹妹究竟捅了多大的篓子,居然得让太子来善后。 晚间,萧止淮来用晚膳。 刚进落月阁的门,宁悦儿直接跪在了地上。 萧止淮皱眉:“这是做什么?” “我有一件事求殿下。”宁悦儿头磕在地上,声音清晰传来,“我与范大人两情相悦,恳请殿下保婚。” 宁喜儿大惊起身。 她还以为,这丫头是求太子多留在东宫几天,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求太子化解。 根本就没想过,竟是要指婚。 范大人,哪个范大人? 何时认识的? 怎么突然就两情相悦了? 萧止淮坐在椅子上:“是吏部右侍郎范大人?” 宁悦儿点头:“昨日宫中办宴会,黑球乱跑,我四处寻找黑球,碰到了范大人……范大人赞我明眸皓齿,我看范大人仪表堂堂,一见倾心,是以定下终生。” “荒谬!” 宁喜儿气血翻涌。 重生之后,她鲜少有情绪起伏,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虽然她不是原身,但,已经拿宁悦儿当亲妹妹了。 自个妹子,在宫中与人私定终身,并不是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侍郎大人,官居三品,这么高的官位,怎可能在一场宴会上与小丫头私定终身。 要么是纳妾,要么只是调戏玩弄……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萧止淮不由看向她。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动怒,脸颊通红,唇紧紧抿着,双眸不受控制透出火气。 他递了一杯茶过去:“先消消气,不然等会更生气,小心气坏身子。” 宁喜儿扭头:“殿下这是何意?” 萧止淮轻咳:“那位范大人,今年五十四了。” “五十四……”宁喜儿手中的茶盏都翻了,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宁悦儿,“你别告诉我,你对一个六十四岁的老头子一见钟情。” 宁悦儿抬起头,眼中满是倔强:“我家世低,身份低,没读过书,什么都不会,若想做正妻,范大人是我的最优选择。” 宁喜儿深吸一口气:“娘给你相看了很多青年才俊,你随便挑哪个,都是正妻,安安稳稳过一生,不好吗?” 宁悦儿咬唇:“大姐能嫁得贵人,为何我不能,大姐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就要嫁高门,成高门主母……” 宁喜儿一怔。 这个妹妹竟生出这样的念头? 不,不是。 原身记忆中,宁悦儿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为了荣华富贵,就做这样的选择。 怕是,为了给她做靠山。 这段时间,正好她失宠,宁悦儿见证了她的落魄不堪…… 第109章 “叶桃,带悦儿下去。” 宁喜儿声音冰冷。 叶桃拉起宁悦儿,强硬的将人带了出去,关上门。 宁悦儿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很荒唐,可,她必须得试一试。 若成了三品官员的夫人,那大姐就不会再被人说是洗衣婢,不会再被人羞辱践踏,应当也不会说失宠就失宠…… 她惴惴不安在门口走来走去。 大概一盏茶功夫过后,门开了,萧止淮率先一步走出来。 宁悦儿不敢抬头,屈膝保持请安的姿势。 等萧止淮离开了落月阁,她一个箭步冲进屋子:“大姐,太子答应指婚了吗?” 宁喜儿看着她,缓声开口:“若你嫁给范大人,你知道以后别人会如何议论我吗?那些生来就是千金贵妇的人,会说,看,那个洗衣婢为了爬上更高的位置,居然将自己才十六岁的妹妹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此等用心险恶的女子,不配留在东宫伺候太子。” 宁悦儿呆住。 “范大人曾娶过两任妻子,都为他生了三四个嫡子嫡女,范家人口多,就算你是正妻,又如何?”宁喜儿剥开残忍的真相,“你一个乡下女子,什么都不懂,只会被人耍弄的团团转,最后,要么被人陷害赶出范家,要么范大人去世,你被送去庄子凄苦一生……你帮不了我,只会让我在宫中日夜担忧,不得安宁。” “大姐,我……”宁悦儿绞紧指尖,“我、我是想……” “悦儿,我已求得太子为你择良婿。”宁喜儿摸了摸她的头,“攀上高枝固然好,但摔下去要人命,收拾好东西,明早我送你出宫。” 她叫叶桃挑出一些布匹首饰,“你日后出阁,大姐怕是没法送你,这些添妆就提前给你了。” 姐妹二人说了一宿的话,第二天早上用膳结束,宁喜儿亲自送宁悦儿去皇宫侧门。 “大姐,等有机会再接我进宫啊,我会照顾好娘,会叮嘱老五好好念书,大姐就放心吧……” 宁悦儿大声喊了一句,挥挥手,这才坐上马车离去。 宁喜儿心头怅然。 下一回再见,也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她回身,慢慢走回落月阁。 却见前方,一个身影朝宫门走来,一身铠甲,不是镇南大将军又是谁? 她垂下头,侧身避开。 “宁良媛。” 一声戏谑响起,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喊出来,千回婉转,令人心尖一颤。 “怎么,宁良媛这是不认识本将了?” 宁喜儿依旧垂着头:“大将军日理万机,走好不送。” 江聿风轻笑一声。 他朝左右看了看,忽的,伸出大手就按住了宁喜儿的肩膀,推着她到了路边一棵大树后。 叶桃面色大变,差点惊呼出声。 “你去路边守着。” 宁喜儿保持冷静吩咐了一声。 叶桃吓得人都傻了,颤颤巍巍站到边上,警惕的望着四周。 宁喜儿抬手拂开男人的大掌,想后退一步,却靠在了树干上,她抬眉,淡声道:“大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江聿风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我们这样子,像不像是偷欢?” “大将军请自重。” 宁喜儿伸出食指,一根手指头,抵开了江聿风勾在她下巴的大掌。 她看到男人唇角勾着笑,可眼眸如狼,让人无法对视。 “你这女子未免也太翻脸不认人了。”江聿风伸手按在她身后的大树上,“本将为你洗脱嫌疑,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二?” 他说完,伸手就勾起了她一缕发丝,把玩,缠绕。 宁喜儿蹙眉。 第110章 那一年,她与太子送出城的江聿风,分明是一位清透的少年。 怎么短短四年时间,就变成了这般? 不过—— 从前那有风骨的少年,自有立场,她这个从深渊爬出来的人,自是有多远,离多远。 但,现在么? 她笑了。 抬起手臂,如白葱一样的手轻抚在了男人胸膛:“大将军想让妾身如何报答呢?” 江聿风只愣了片刻。 随即,唇角勾起邪笑,吐出三个字:“取悦我。” “大将军真是好雅兴,青天白日的,就要助兴取悦。”宁喜儿的手忽的往下移,从胸膛移到了男人精瘦的腰间,隔着衣裳都仿佛能感觉到肌肉的跳动,“听闻大将军曾三次定亲,婚事都以未婚妻暴毙而告终,既然需要女子取悦,那就该请旨让皇上赐婚。” 她话音一落。 右手就扣在了男人腰间的长剑上。 大力一抽,利剑出鞘。 江聿风眸色一冷。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夺他兵器,意图暗杀……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然。 下一刻,那柄剑被宁喜儿按在了自己的小臂上。 “大将军,你说,这一剑下去,会流多少血,若我大喊救命,会怎样?” “威胁我?”江聿风舌尖抵上颚,“你以为,这能威胁的了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露出来的那截小臂上,光洁白皙,比刚落下的雪还要夺目几分,若伤了,未免可惜。 “是不能,但——”宁喜儿开口,“大将军刚立功回朝,若传出调戏后宫女子流言,想必,皇上也会忌惮几分,江家前些年落败,大将军目前最迫切的事,大概就是重振家族,若为我一个小女子,与皇上太子离了心,得不偿失呀。” 她将那把剑,送回进剑鞘。 抬手为江聿风整理了一下战甲:“大将军,莫生气,小女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她转身就要走。 腰身却被江聿风大掌一掐,带着她进了一个充满了男人雄性气息的怀抱。 男人食指中指并拢,按住了她的唇,用力揉搓碾压…… “太子妃、太子妃到了……” 叶桃的声音低低传来。 宁喜儿心口一紧,还不等她挣扎,腰间的大掌就松开了,她毫无防备摔在了地上,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疼的她眼冒金星。 “宁良媛倒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宁孟薇嗓音从头顶传来。 宁喜儿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方才还站在她身侧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只是空气中隐隐还有那男人身上的煞气。 她大松了一口气,扶着叶桃的手站起身:“妾身没站稳摔了一跤,让太子妃见笑了。” 宁孟薇刚从宁家回来。 她哭了两宿,眼睛一片赤红,连着失去弟弟妹妹,她心如刀绞,恨不得将眼前人除之而后快。 可却见宁喜儿嘴唇嫣红到了极点。 一瞧就知道,一大早上,这个洗衣婢就承了太子宠爱。 就因这洗衣婢太受宠了,她屡次出手都落空,落到现在这个凄苦的境地。 她冷冷道:“起轿,回东宫。” 轿辇抬起,一路回东宫,进去后,她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门边的魏庚。 魏庚从前是孟家军,身量高大,身形勇猛,在人群中实在是太显眼了,她看过去的时候,魏庚也看过来。 待得她进了葳蕤殿,魏庚也进来了。 柳嬷嬷一脸愁绪。 天知道,那天夜里,看到魏庚从太子妃帐子里出来,她有多震惊。 她劝了半宿,最后被太子妃打发走。 劝不动,那就只能帮着藏。 第111章 她叹气开口:“所有宫人随我来。” 葳蕤殿寝宫门口所有人退下,魏庚毫无阻拦朝里走。 他一进去,一个娇软的身体就入了怀中。 宁孟薇阖上眼眸。 她嫁进东宫,只在第一天与太子圆房,从那之后,就开始守活寡。 直到魏庚爬上她的床后,她才知道,原来后宫女子争的不仅是权势,也有那一瞬间属于女人的快活。 她爱了太子那么多年。 爱而不得。 她没有别的选择。 魏庚欺身而上。 从前仰望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如今被他压在身下,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云雨结束,室内一片旖旎。 宁孟薇一脸嫌弃的将人给踢开。 魏庚眼神一暗。 他跪在地上,捡起衣裳,给宁孟薇一件件穿上。 宁孟薇光洁的脚踩在他肩膀上,声音冰冷:“别以为叫你进帐,就是把你当个东西了,记住自己的身份,别肖想不该想的东西,还有,守好你这张嘴!” “是。” 魏庚退下。 柳嬷嬷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娘娘,真要如此么?” 宁孟薇端起汤药,一口喝尽,手覆盖在小腹上,缓声道:“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种,永远都养不熟,我只不过,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罢了,等怀上了,你安排人,将魏庚处理干净。” 夜色微深。 宁喜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抿紧了唇。 叶桃连忙阻止:“良媛,别抿了,越来越红肿……希望殿下今夜不要来落月阁。”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外头传来小德子请安的声音。 叶桃一惊一乍。 宁喜儿放缓情绪:“换双红来伺候。” 她起身迎上去:“殿下。” 萧止淮一眼就看到了她红肿的唇,眉眼带着惊讶:“这是怎么了?” “吃了辣椒,辣到了。”宁喜儿摸着唇道,“喝了好多水,也不见消肿,以后再也不敢吃了。” “你竟还这般贪吃。”萧止淮逗她,“外头有积雪,抓一把雪冰敷,半个时辰应该就好了。” 宁喜儿忙摇头:“太冷了,我不要。” 萧止淮也不强迫,转开话题道:“小桂子已经驱逐出宫,你院里还缺几个人,我叫田总管一并安排过来。” “多谢殿下。”她替男人脱去外衫,看见他白色的中衣领子上,沾了几滴鲜血,面色浮现出焦急,“殿下是哪儿受伤了吗?” 萧止淮看了一眼:“是旁人的血,今儿镇南大将军发现宫中御林军中藏有叛贼,当众揪出来,叛贼意欲咬舌自尽,被镇南将军徒手拔掉了满嘴牙齿,血溅到了我身上。” 宁喜儿嘴角抖动了两下:“大将军,他是、是用哪只手拔的牙齿?” “右手。” 宁喜儿的胃部突然翻涌。 她捂住唇就朝外跑去,却什么都吐不出。 她方才还在想,江聿风为何要揉她的唇,原本以为是故意引起太子怀疑。 现在想来,就是为了恶心她吧。 她大口灌水漱口,洗嘴唇,本来就红肿的唇,越来越嫣红…… “我怎么跟你说这个?”萧止淮有些后悔,“还不舒服吗?” 宁喜儿摇头:“是我承受能力太差了,与殿下无关。” 她挥开脑中那一幕幕的画面,驱出江聿风那张脸,挤出一个笑,“时间不早了,殿下就寝吧。” 因着她身子不适,萧止淮就搂着她睡下了。 早上宁喜儿去葳蕤殿请安,太子妃倒也没为难,一群女子略聊了几句就散了。 想着今儿国子监休沐,她在小厨房做了点吃食,拎着朝永寿宫走去。 袁嬷嬷笑道:“烦请良媛等一会子,太后正在和赵侧妃说话。” 宁喜儿颔首。 站在廊檐下头,听见屋里隐约传来孩子们的笑声。 不多时,屋子的帘子被掀起,赵如雨率先走出来,手里还牵着萧云野。 “喜儿姨姨!” 萧云野兴奋的扑进宁喜儿怀中。 其实宁喜儿常常隔三差五来陪太后对弈,与孩子经常见面,即便如此,每回看到宁喜儿,萧云野都很高兴。 他偏着小脑袋道,“赵侧妃要带我去皇宫后山抓鸟儿,喜儿姨姨一块儿去玩吧?” 赵如雨唇角压下来:“马车怕是坐不下这么多人,就不带宁良媛一起了,下回吧。” 太后特意让她带孩子出去玩,是为了让她和萧云野培养一下感情,好叫太子同意将萧云野记在她名下。 毕竟,后宫女子,必须得有孩子傍身,否则,迟早被新人一脚脚踩下去。 她拉着萧云野就往外走。 却被萧云野挣脱开:“喜儿姨姨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赵侧妃你自己去吧。” 他屁颠屁颠凑到宁喜儿身前,“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宁喜儿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这是给太后她老人家做的绿豆糕,不是给你的。” “老祖宗才舍不得不给我吃呢。”小家伙牵住她的手,拉着她进去,大喊道,“老祖宗,喜儿姨姨来陪您对弈啦,绿豆糕我能吃一块吗?” 方才外头的对话,赵太后也听见了。 在考虑重新给孩子找母妃时,她就考虑过宁良媛,但必须得承认,宁良媛身份太低,让孩子记在宁良媛名下,会拉低两个孩子身份。 第112章 宁喜儿在永寿宫坐了近一个时辰。 刚回到东宫落月阁,守在门口的小德子就轻声道:“良媛,赵侧妃在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 宁喜儿笑着迈步进去:“妾身给赵姐姐请安了,早知道赵姐姐要来妾身这儿小坐,就早些回来了。” 赵如雨站起身,眼神阴冷:“你这般有本事,失宠了还能复宠,如此深得殿下宠爱,迟早怀孕,你为何非得跟我抢孩子?” “赵姐姐言重了,妾身从未想过抢什么。”宁喜儿对上她的视线,“太子宠爱女子,不在意女子家世,但皇室血脉选择母妃,家世排在第一,请问赵姐姐,整个东宫之中,除了静昭训,妾身的出身能比过谁?哦,不,静昭训有太子妃做靠山,妾身一无所有。” “既然知道,那就离云州云野远点。”赵如雨恨恨道,“惹恼了我,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 宁喜儿漫不经心喝口茶:“赵姐姐何苦来威胁我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只要你笼络住了大公子二公子的心,我做什么重要吗?” 赵如雨一噎。 她进东宫的时候,那俩孩子就出生了,她讨厌宁孟薇,自然也讨厌宁孟薇身边的孩子,从来不给好脸色。 现在才知道,原来孩子并非宁孟薇所出,而且孩子和宁孟薇之间也闹翻了,她自然得趁这个好时机,将孩子记在她自己名下,就连太后,也同意了。 可偏偏,孩子跟她不亲近。 她瞪了宁喜儿一眼,甩手就走。 她前脚出了落月阁,后脚就又有一个人上门。 宁喜儿看向静梅,有些不敢相信,也就半个多月未见,静梅怎的瘦成了这样,衣裳宽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瞧着很怪异。 “妾身给宁良媛请安。” 静梅屈膝行礼,声音很沙哑。 宁喜儿让她坐下,叫叶桃奉茶后,屏退了左右,这才开口道:“静昭训这是出了何事?” 静梅咬住唇,起身就跪在了地上。 “若没有宁良媛,妾身何来的机会伺候太子殿下,整个东宫,也就只有宁良媛,不会害妾身,所以——”她抬起头,“妾身只能来求宁良媛帮忙想想办法……” 她说着,解开了外头宽大的衣裳,只见腹部微微凸起。 宁喜儿一愣。 她终于记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了,那一夜静梅在狩猎之处替她受宠,太子大概是太愤怒了,是以,并未交代田总管备避子药。 静梅这是怀孕了。 算算日子,胎儿近两个月了。 “从前谢侧妃怀孕,就是被太子命人给打掉了,妾身真的怕太子容不下……”静梅护着腹部,声音颤抖道,“东宫之中每个女子承宠后,都必须喝下避子汤,所以,宁良媛这么久以来都未怀上孩子……妾身用这个秘密,换一个保全孩子的法子,可以吗?” 她说完,以为宁喜儿会震惊,会愤怒,会伤心,却见宁喜儿一脸平静。 她轻声问,“宁良媛早就知晓了?” 宁喜儿喝了口茶,声音清淡道:“太后她老人家喜热闹,天天盼望着东宫能添几个孩子,若我是静昭训,大概会先将怀孕之事告知给太后,有太后撑腰,定能保住腹中胎儿。” 静梅大大松了口气。 她怎么就没想到去找太后呢? 自从怀上孩子后,她犹如惊弓之鸟,不敢吃不敢睡,生怕有人要害她,既害怕太子妃,更害怕太子,不到半个月,就瘦成了这样。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 只能大着胆子来求助宁良媛:“等这孩子长大后,妾身定叫孩子孝敬宁良媛。” 第113章 她磕了个头,起身出了落月阁。 用晚膳之时,萧止淮过来了,他瞧了宁喜儿一眼:“今儿怎的似乎有些不高兴,黑球惹你了?” “殿下哪瞧出我不高兴了?”宁喜儿脸上浮现笑意,“黑球可乖了,不吵人,乖乖趴在脚边就是一天,就是不太认殿下这个主子。” 太子一来,黑球就躲到角落去了,轻易不现身。 她给萧止淮脱去外衫。 发现他耳朵擦破了一大块,血肉都翻出来了,忙问:“怎么伤这样了?” 每回在她这儿,萧止淮格外放松,也愿意说些朝堂上的事:“坊间有流言,说太子从立储至今,已有二十年,是大晋在储君位上最长年限的太子,此言论大肆蔓延,父皇因此疑我,砸了茶盏。” 若不是他微微偏了一下头,茶盏会砸破他的面门。 朝中之事,与后妃无关。 宁喜儿自是不能多言语,她一副心疼的模样:“我去找药。” 当年皇后家族被诬陷满门抄斩,皇后自缢,太子被囚禁在幽台那么多年,她知道,太子对这个父皇有着极大的怨气。 如今太子已经在朝堂站稳脚跟,可皇帝正值盛年…… 虽然她恨极了太子。 可,并不希望太子出事。 宁喜儿小心替他擦药,柔声道:“殿下累了一天,早些睡吧。” 萧止淮确实是累。 他日渐坐大,父皇的疑心也越来越重。 二皇子叛逃后,至今下落不明,始终是个大隐患。 三皇子年岁渐长,已与当朝太师卫家嫡长孙女定亲,渐成一势。 父皇才刚四十出头,男人盛年之时,若父皇再活个十余年,四五六七皇子,也会一个一个起势…… 萧止淮抱着宁喜儿,思索着,头疼欲裂,慢慢的才睡过去。 天还没亮,他就起身上朝去了。 宁喜儿多睡了一会儿也得起来去请安。 走在半路上,遇见了赵如雨,竟然见赵如雨同静梅走在一块。 赵如雨面上带着笑容:“静昭训,我屋里有支人参,回头叫人给你送过去,别贪多,隔些天含一片,补气血。” 静梅惴惴不安:“多谢赵侧妃。” 赵如雨向宁喜儿打招呼:“宁良媛似乎是没睡好,怎的,心情不好么?” 宁喜儿微笑:“那倒没有,就是要伺候殿下,难免影响睡眠。” 赵如雨皮笑肉不笑:“天天伺候殿下,也没见你肚子有动静,看来,是个福薄之人呀。” 她说着看了一眼静梅的小腹。 静梅低着头,一声不吭。 宁喜儿笑了笑。 看来,赵如雨已经从太后那儿知晓静梅怀孕之事了。 赵如雨性子冲动鲁莽,知晓静梅怀孕,竟这般冷静,甚至,还隐隐约约护着静梅。 难不成…… 思及此,宁喜儿唇瓣勾起几分讥笑。 皇室贵人,就是这般,只要她们想,就能叫人母子分离,痛苦不堪…… 一行人进了葳蕤殿。 “给太子妃请安。” “自家姐妹,不需拘礼,都坐吧。” 宁喜儿坐下,端着茶盏晃着,并没有喝。 她的余光扫向主位,瞧见宁孟薇一脸红润,丝毫不像是刚死了亲人的模样,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静昭训怎瘦成这般?”宁孟薇看了一眼静梅,皱起眉,“还病着就别来请安了,别将一身病气过给了旁人。” 静梅忙起身:“妾身的病已经大好了,多谢娘娘关怀。” 宁孟薇随意扯了几句,摆摆手:“都散了吧。” 话音刚落,柳嬷嬷就从外头走进来:“娘娘,袁嬷嬷带着太后娘娘的口谕来了。” 袁嬷嬷一脸笑容踏进门槛:“老奴代替太后娘娘给太子妃贺喜了。” 第114章 宁孟薇莫名其妙:“本宫何喜之有?” “静昭训怀上太子血脉,东宫添丁,难道不是大喜事?”袁嬷嬷开口,“老奴传太后口谕,静昭训为太子开枝散叶,立下大功,着即提拔为承徽,无论静承徽生男生女,生产后,即刻提拔为太子嫔,另,若静承徽怀胎十月中出任何事故,太后必罪责太子妃!” 宁孟薇浑身血液倒涌。 静梅这个贱婢,居然怀上了太子血脉! 伺候人的贱东西,哪来的资格? 这个贱人,怀有身孕后,不告知她这个太子妃,居然越级汇报给太后娘娘,不就是怕她对胎儿下手么? 呵,她根本就不需要动手。 因为,太子不可能容许这个孩子生下来。 宁孟薇压下怒气,沉着一口气道:“静昭训,不,静承徽能怀上太子血脉,是她之幸,亦是本宫之幸,本宫定会护着胎儿平安落地,袁嬷嬷转告太后请放心。” 袁嬷嬷点头离去。 她一走,宁孟薇的怒气就释放出来,叫静梅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始发抖。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赵如雨挡在静梅身前,“静承徽本就身子弱,别吓得早产了。” 一瞧这架势,宁孟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了,压低嗓音:“赵侧妃,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永远不会贴心,本宫就是前车之鉴。” 赵如雨扶了一下发髻:“多谢太子妃提点,但妹妹我心善,不可能与孩子离心。” 她当然也想怀上自己的孩子。 可,太子不来她的院子,她能凭空怀孕吗? 反正只要是太子血脉,谁生都一样,养在她名下就是她的孩子,只要她善待,自会孝敬。 等人散了,宁孟薇气得将刚送来的一套新茶盏给砸了。 “方才,袁嬷嬷去了太和殿门口候着,应该是等太子下朝后,就带去永寿宫见太后娘娘。”柳嬷嬷小心汇报道,“有太后插手,太子大概不太可能动静梅腹中的胎儿。” 宁孟薇阖上眸子:“若静梅这个贱婢能生下太子血脉,那本宫,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柳嬷嬷心乱如麻:“怀胎十月,日子还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葳蕤殿外。 余奉仪一脸羡慕:“双喜临门,恭喜静承徽!” 怎么人家就连着晋升,而她四年来,还只是个区区奉仪,人比人,气死人。 周英笑着开口:“看来雨秀苑风水好,前有宁良媛,后有静承徽,静承徽搬出雨秀苑后,可别忘了姐姐。” 静梅低着头道:“各位姐姐抬举了,妾身就是运气好……” “你太瘦了,我叫御膳房炖了补汤,去我院子里坐一会吧。”赵如雨看向静梅,“太后交代我务必护好你,既是太后发话,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害你。” 静梅点头,跟着去了。 宁喜儿回到落月阁。 不伺候太子的时候,她向来是练字,练字能静心,能思考,两个月时间,她的字大有进步,同曾经身为宁知晚的字全然不一样。 正要研墨,小德子走进来:“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姑姑,请良媛去一趟。” 宁喜儿的手一顿。 白贵妃,如今六宫的实际掌权者,虽不是皇后,但执掌凤印,身份尊贵。 不过白贵妃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并没有皇子搅进夺嫡之争,是以,皇帝对白贵妃格外信任,朝中常有人上奏,请皇帝立白贵妃为后。 白贵妃见她做什么? 宁喜儿换了一身正式一些的衣裳,带上叶桃和小德子,一起朝白贵妃所居的宫殿走去。 走了大概一炷香,就到了宫殿门口,早有宫婢候在那儿,领着宁喜儿走进殿内,穿过回廊,到了正殿门口,宫婢开口道:“贵妃娘娘喜静,宁良媛一个人进去就是了。” 叶桃和小德子候在台阶下。 宁喜儿独自走进大殿,里头空空荡荡,烧着檀香,很好闻的气味。 一个嬷嬷忽然走出来,笑着道:“贵妃娘娘等候宁良媛多时了,请随老奴这边请。” 穿过空旷的大殿,绕过一道门,后头居然还有个茶室,里面不止是白贵妃,还坐了一个人。 宁喜儿只看了一眼,就屈膝行礼:“妾身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三殿下。” 坐在白贵妃对面的人,赫然是三皇子。 她怎么都没想到,白贵妃居然上了三皇子这条船…… 而她是太子良媛。 双方天生就站在对立面。 叫她过来,怕是不安好心。 而她稍有不慎,今儿怕是难离开这里了。 “宫宴上远远瞧见过几回宁良媛,今儿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见面,真是芙蓉出水的容貌,难怪太子沉溺。”白贵妃声音很温柔,“坐下,来,尝尝今年西域进贡的茶如何?” 三皇子拿起茶壶,亲自给她倒茶。 宁喜儿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妾身农户出身,不懂品茶,怕是要坏了娘娘和三殿下的雅兴。” 第115章 茶香缭绕。 白贵妃笑着开口:“宁良媛倒是个实诚人,知道本宫请你来做什么吗?” 宁喜儿呆愣愣回道:“不知。” “早上本宫听说,东宫有位女子怀了身孕,本宫还真有些吃惊。”白贵妃依旧温柔的笑,“听说那位静昭训才承宠一回,就怀了太子血脉,而宁良媛进东宫快三个月了,几乎夜夜侍寝,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你没有身孕么?” “大概是因为妾身福薄。”宁喜儿垂下头,声音低落,“低贱之人,承不起太子恩露,自然怀不上。” 三皇子一声轻笑:“你错了,怀不上孩子,非你之过,而是太子皇兄不允许你怀孕。” “什么?” 宁喜儿双眼瞪大,满眸不可置信。 “每当侍寝后,必有一碗汤药,此乃避子汤,服用过多,女子宫寒,此生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白贵妃握住了宁喜儿的手,“我们女人,最大的念想,就是嫁个好夫君,生个孩子……可太子背着你喂避子药,不允许你做母亲,你如今有太子恩宠,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自古男人多情,更别说堂堂太子了,等你失宠后,膝下还没个孩子,以后几千个漫漫长夜,寂寂深宫,你该怎么办?” “不可能……”宁喜儿剧烈摇头,“太子殿下向来疼我,绝不可能这样对我,我要去问殿下!” 她转身就朝外跑。 却被外头的嬷嬷拦住了去路。 白贵妃按住她的肩膀,从旁侧取出一份太医院的案册:“宁良媛认识字吧,看得懂吗?” 宁喜儿一扫。 果然,太医院诊出她再难受孕,也正是那几天,太子断了她的避子药。 虽然早已知道了这件事。 但亲眼见到,心中还是难以平静。 她不在意,是因为她早就有两个孩子了。 可太子并不知情。 那个男人,一面给她盛宠,一面夺去她做母亲的资格。 若她真只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这会儿,怕是情绪早就崩溃了。 她咬了咬唇,让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为什么,就因为我出身寒微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别哭了。”白贵妃给她温柔的擦去眼泪,“女子被男人辜负,最不能哭,因为哭无济于事。既然太子这般对你,你又何必再不舍这一场镜花水月?” 宁喜儿睁着雾蒙蒙的眼眸:“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若你选择投靠本殿,本殿承诺,事成后,为你换身份,纳入本殿后院为侧妃。”三皇子朝她走近,低声道,“且,本殿会记一个孩子在你名下,让你后半辈子有所依靠。” 宁喜儿手指一紧。 原来这二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若她拒绝,必死无疑。 只能先应下来。 她咬住唇:“妾身、妾身能思索一会吗?” “当然。”白贵妃拉着她坐下,“只是三殿下不宜在本宫这儿留太久,你尽快给个答案。” 宁喜儿坐下。 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半盏茶功夫过后,她这才开口:“三殿下真会纳我为侧妃?” 三皇子眼底闪出鄙夷。 他最是瞧不上这等贱奴,真不知太子为何会宠爱一个洗衣婢,真是自降身份。 但为今他需要这名女子帮忙从太子那儿探听消息。 他抬臂,十分亲密的执起宁喜儿的手:“只要你追随本殿,本殿自不会薄待,侧妃只是第一步,日后定叫你为贵妃。” 宁喜儿十分反感。 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那妾身就先谢过三殿下了。” 白贵妃满意一笑,从茶台上拉开一个抽屉,取出小盒子:“宁良媛宫寒,本宫这儿有暖宫的神药,吃下它。” 第116章 她声音温柔。 却透着不容拒绝。 宁喜儿心口一沉。 难怪这二人敢这么大胆子叫她过来拉拢。 原来,早有准备。 若她拒绝,必死无疑。 若她答应,为防止她反悔,便喂药控制。 怎么选,都是个死字。 “宁良媛,本宫可是为了你好,吃下吧。” 黑色的药丸抵在了宁喜儿唇瓣。 “娘娘,妾身、妾身……”她后背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掌心都几乎被掐破,“太子殿下每日请太医给妾身诊脉,贸然服药,太子殿下恐会知晓妾身与娘娘三殿下的交易……” 白贵妃正要再说话。 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听说贵妃娘娘这儿得了好茶,末将可有幸品鉴?” 脚步声越来越近,屏风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那身影迅速转过屏风,露出一张棱角锋利的脸。 是镇南大将军,江聿风。 “贵妃娘娘的茶室还真妙。”他声音里带着戏谑,“臣以为,娘娘要么邀请三殿下与三皇妃喝茶,要么,邀请太子殿下与宁良媛,怎么偏偏是三殿下与宁良媛?” 三皇子站起身:“说来是我唐突,本来是给贵妃娘娘请安,见有新茶,就忍不住进茶室坐下了。” 白贵妃不动声色收了黑色药丸:“究竟是有何要事,叫镇南大将军这般贸然进本宫寝殿?” 江聿风抬眼:“末将听闻,娘娘给皇上吹枕边风,叫皇上下旨为末将与柔嘉公主赐婚?” 柔嘉公主,是白贵妃唯一的女儿,十分疼爱。 都说江聿风克妻,非良婿人选,在她看来,是那些女子命薄,压不住江聿风的八字。 皇室血脉,八字硬,与江聿风实乃良配。 是以,她特意找皇上说了此事。 哪能想到,皇上一转头,就告诉给了江聿风。 也好,至少说明,江聿风极得皇上看重,不会让江聿风婚后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 白贵妃一笑:“皇上赐婚与否,非本宫能妄议。” “末将不愿与贵妃娘娘闹得难看,是以,提前来说一声。”江聿风一笑,“若皇上真赐了婚,末将抗旨,还请娘娘莫要与末将计较。” 白贵妃脸色顿时难看。 江聿风拱手:“末将告辞了。” 宁喜儿屈膝道:“妾身改日再来陪娘娘喝茶,先行告退。” 她果断跟着江聿风朝外走。 白贵妃神色一沉。 三皇子开口:“太子皇兄早就在提防我了,这次的事,怕是不会善了。” 走出白贵妃寝殿,宁喜儿狠狠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江聿风出现,她今天得脱一层皮。 她正沉思着。 江聿风的声音响起:“宁良媛或许不知道,本将的听力远超出旁人。” 宁喜儿一时没反应过来:“镇南将军的意思是?” “宁良媛与白贵妃的谈话,本将听见了。”江聿风唇角勾起兴味的笑,“又欠我一个人情,准备如何偿还,嗯?” 宁喜儿一怔。 她还真没料到事实是这般。 他为何要帮她? “我是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自是太子船上的人。”江聿风伸手勾住了她的一缕发丝,用力一扯。 一缕头发被他硬生生扯下来,疼的宁喜儿面目扭曲。 他扯了头发,在手中揉搓了一下,然后轻轻一吹,头发被吹走了。 宁喜儿气息不稳:“镇南将军想要我怎么还?” “上回,本将就说的很清楚了,取悦我。”江聿风敞开双臂,“本将今儿没带佩剑,宁良媛打算用什么手段脱身?” 宁喜儿抿唇。 总觉得嘴唇有些肿痛。 她隐约感觉,江聿风对她似乎并没有恶意。 第117章 难道是,因初次见面,她就提及了英年早逝的江家大少爷? 她拔高声音:“叶桃,小德子,回落月阁了。” 天知道叶桃有多害怕。 上回在宫门口,这位大将军对良媛上下其手,差点被太子妃撞见。 这回可是在白贵妃宫殿大门口,来往都是侍卫太监,万一被人瞧去了,传出流言,良媛怕就是要失宠了。 她快速上前,走在宁喜儿身后,隔开了江聿风的视线。 江聿风轻笑。 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消失了,宁喜儿狠狠松了口气。 回到落月阁,她思忖着,该如何将白贵妃与三皇子密谋之事告知太子。 叶桃推开门,她迈步进去,像往常一样,坐在榻上,让人备茶,喝着茶慢慢思索。 鼻尖却嗅到了一股旁的气息。 她豁然抬头,看向屏风后的床榻,床上的帷幔竟轻轻晃动着。 一截衣摆露出来。 她直接气笑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 “叶桃,你先退下,关上门,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许进来。” “是。” 叶桃走了出去。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冬天黑得早,室内来不及点灯,光线晦暗,看什么都不真切。 宁喜儿刚要走过去。 江聿风就挑开床帷,靠着床头,声音幽幽响起:“过来,躺下。” “镇南将军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宁喜儿声音冷厉,“调戏凌辱后妃,焉知是何后果?” “太子平时就是躺这儿吧。”江聿风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撑着脑袋,更显得放松,“我不知道后果,不如咱们试一试,事后宁良媛再去告我?” 一口血堵在宁喜儿胸口。 这个男人亲眼见她杀了宁意蕴,她还真得罪不起。 而且,她能从白贵妃手中脱身,也是靠他解围。 没办法闹太难看。 她深吸一口,放缓了神情,好声好气道:“将军,晚膳之时,太子殿下就会来落月阁了,将军与太子殿下是挚友,若因为我一个小女子,影响了将军与殿下情谊,倒成了我的不是。” “挚友?”江聿风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是啊,我曾也以为,太子是挚友,只怪当年太年轻了,信了太子所谓的赤诚之心。” 宁喜儿眼睫一颤。 太子能坐稳东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亲手提拔了江聿风,少年将军江聿风踏平南疆,立下奇功,太子在朝中说话权也越来越重。 她从未想过,江聿风与太子,竟不是一条心。 似乎,还有宿怨。 “同你也说不明白。”江聿风恣意躺在床上,“过来,坐下,叫本将舒服了,本将立即就离开。” 宁喜儿看向窗外。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她还闻到了晚膳的香味,摆上膳食后,太子就该来了。 被太子撞破…… 她不在意江聿风会被太子如何质疑。 她在意的是,她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以及自己这条小命。 几番心理建设之后,她迈步走到床榻边。 江聿风突然就将衣裳给脱掉了。 宁喜儿闭上眼,艰难开口:“如何才能叫将军舒服?” “宁良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江聿风戏谑不已,“睁开眼看清楚,本将只是想请宁良媛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宁喜儿立即睁眼。 借着外头的光线,果然看到,男人腹部有个血洞。 “审个俘虏,反被偷袭,为避免本将骁勇善战的名声受损,只能劳烦宁良媛了。”江聿风将上身衣裳全部脱下了。 宁喜儿转过身,点灯。 从屋子里找出药粉和纱布,低着头将大半瓶药粉倒上去,紧紧缠上纱布。 “嘶——” 男人疼的吸了一口凉气。 “宁良媛莫不是恶意报复?” “将军说笑了。”宁喜儿再加大力道,皮笑肉不笑,“将军对我有恩,我怎可能报复恩人,系紧一点,免得伤口崩裂。” 她收拾好伤口,站起身:“将军说话算话,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叶桃请安的声音:“见过殿下。” 太子的身影映在门的窗格上,两只手臂抬起,推开门。 宁喜儿庆幸,她方才将门给栓上了。 她将药瓶纱布一股脑塞到床下,一抬头,看到江聿风还闲适自在的躺在床上,一下子急了:“你还躺着干什么,快穿好衣裳离开,就从窗户那,左拐,穿过林子出去,不会有人发现!” 江聿风不急不慢起身:“连怎么逃走都知道,看来,宁良媛不止藏过本将这一个奸夫。” 奸夫二字,叫宁喜儿无言以对。 这男人,衣裳解开躺在这儿,可不就像是奸夫么? “良媛,太子殿下来了。” 门推不开,叶桃在外头扬声提醒了一声。 宁喜儿更焦急:“将军先走吧,有什么事我们日后再说。” 江聿风笑的更深:“这是邀请我再来做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