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
1. 入局正轨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杨瑞以一本小说中恶毒女配的视角度过了一生。
生命的尽头是熊熊大火,被火焰灼烧的痛是如此真实可感,仿佛灵魂也被打上火的烙印。
杨瑞猛地惊醒,刚想张嘴说话却发出了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恭喜夫人!是个小小姐。”产婆将杨瑞抱着举到一位女子面前。
女子微微侧头看着杨瑞,额角布满细汗,鬓边碎发湿透粘连在一起略显狼狈却满目温柔。
杨瑞盯着女子,对此时的一切还有些迷惑不解。
不一会儿,杨瑞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睁大双眼将女子看了个清楚。
这不就是恶毒女配的母亲白焰清吗?
刑部尚书独女,丈夫是光禄大夫郁信。
在梦中杨瑞便觉得这是一位顶顶好的人,如今一看果真如此,眼神交汇给人春风化雨的感受。
有这样的母亲,其女儿郁书蕤万不该会成为一个恶毒的人。
杨瑞在梦中便觉得在男主出现后,这小说对郁书蕤的刻画就有失公允、略带偏颇。
她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父母均为至善之人的高门贵女,不缺爱又怎会突然变成为追求虚无缥缈爱情不择手段的恶毒女配?
难道就是为了做一个凸显男主魅力的背景板,成为男女主爱情的催化剂吗?
杨瑞不以为然。
“快抱出去给老爷瞧瞧。”白焰清轻轻地摸了摸杨瑞的头。
“是。”产婆抱着杨瑞退出产房。
郁信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眉头紧锁,双拳紧攥,不时便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
“吱呀”
郁信快步上前:“如何?”
产婆难掩喜色福了福身:“恭喜老爷,母女平安。”
院子里丫鬟小厮跪了一地:“恭喜老爷!”
郁信小心翼翼地将杨瑞从产婆手中接过。
“好,好!都起来吧,待会儿都去管家处领赏。”
下人们互相望了望,喜上眉梢:“谢老爷!谢小姐!小姐洪福齐天,吉祥如意!”
杨瑞盯着郁信眨了眨眼,这便宜老爹对女配真的好的没话说。
“带我进去看看焰清。”郁信扭头对产婆说。
产婆拉开房门:“夫人,老爷来了。”说完低头退出了产房,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三口。
“达理…”白焰清撑着床边作势要起身。
“快躺好,被这小家伙折腾得厉害吧,辛苦了。”
白焰清摇摇头:“并无大碍,老爷取个名儿吧。”
郁信看着杨瑞沉思了片刻。“书蕤,就叫郁书蕤吧。”
“书蕤,葳蕤自生光,这个名字好,这个名字好啊。”白焰清喃喃道。
郁书蕤,杨瑞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果然,自己变成了梦中那本小说的女配。
这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又是为何到这儿?
那本小说杨瑞从未看过或听别人提起过,种种疑惑与不解萦绕在杨瑞心头。
孤儿院长大的经历塑成了杨瑞沉稳冷静的性子。杨瑞不一会儿便停止了胡思乱想。
自己既然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情节,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肯定都是有缘由的。
杨瑞眉头紧锁。
一旁的黎话看着一脸板正的杨瑞不禁担心:“咱们的小姐怎么不哭也不闹,安静得不像话,别家小姐也如此吗?”
“别家小姐怎样咱是不知道,但我家妹子就比小姐大五天,可闹腾了。”一旁的大丫接嘴道。
“唉!”黎话满面愁容地给杨瑞翻了个身。
杨瑞听着这段对话哭笑不得,唯有无力望天。
21岁成年人的心智配刚出生一个月的奶娃娃身子,老天真残忍。
没辙,只能等长大了,她到要看看这是命运跟她玩的什么把戏。
日子一天天过去,郁书蕤也一天天长大。
在郁书蕤五岁时,郁府又添新丁,是个小公子唤郁书峥。
每每郁书蕤在窗前温书时左侧身子总会突然一沉,扭头一看又是那小肉团子。
每当郁书蕤目光扫过去,郁书峥就会赶紧将微张的眼睛闭上假寐,生怕姐姐将自己赶走。
“黎话,将少爷抱到床上。”
黎话憋笑福了福身:“是。”
郁书峥一听急了,也不装睡了,赶紧开口:“姐姐!我没睡,别叫黎话姑姑抱我走。”
郁书蕤摸了摸他的头:“姐姐可以不赶你走,但你得和姐姐一起看书,之后才能陪你玩。”
郁书峥撇了撇嘴:“好吧。”
大丫立即递上了郁书峥昨日未看完的图册。
“小姐少爷,老爷叫您二位到堂屋去。”二丫进屋走上前一脸凝重道。
郁书峥一听可以不用看书,将图册快速丢到大丫手中,兴奋地作势要跑出去。
二丫急忙福了福身拦住去路:“少爷不可,是大事。”
听罢,郁书峥停下走回郁书蕤身边,扯了扯郁书蕤的裙摆:“姐姐…”
郁书蕤牵过郁书峥的手沉思,原身今年十岁,府中发生的大事是什么?
有了,书中女主、原身堂妹郁书云,母亲患大病早亡,从小随父亲镇军大将军在北疆边塞长大,逢年过节都不曾回京城。
在原身十岁,女主七岁时镇军大将军因中计身陷敌营,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郁书蕤紧了紧牵住郁书峥的手,理了理衣襟:“走吧,去看看。”
沉重的气氛笼罩了郁府的堂屋,不少下人在外头忙碌,似在布置灵堂。
“父亲。”郁书蕤和郁书峥向郁信行礼。
郁信点了点头,“蕤儿峥儿来了,那我便开始说了。”
郁书蕤和郁书峥走至白焰清旁站住。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镇军大将军战死一事。作为大陈的子民,我深感悲痛,叹息天妒英才收走了我大陈的战神。作为达情的兄长,我无比骄傲,我郁家人为大陈、为苍生可居庙堂出谋划策,亦可赴边疆冲锋陷阵。郁义不后悔当初跪请长缨,我亦不后悔将唯一的胞弟送至疆场!”
郁信眼角湿润,不少郁家人都在擦拭眼睛啜泣。
郁家百年诗书世家,谁知当初的郁二公子毅然决然地请缨驻守北疆,郁大人将郁二公子抽了个半死,关在祠堂向祖宗请罪,郁夫人为其流干了泪水,一度晕厥。
郁二公子却心如磐石,恳请父母亲的成全。
所有人都拗不过他。
最终皇帝发话了,既郁二公子有如此保家卫国之心,便由他去吧,点了郁义为昭武校尉,命其前往北疆。
这一去便是十五年,郁义也一步步从昭武校尉到了官至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
郁信牵过一旁的小女孩,面向众人:“这是镇军大将军的孤女,是其唯一的血脉,从今天起这便是我郁府的二小姐,任何人都不得怠慢。”
“我言尽于此,散了吧,书蕤留下。”
“是。”其他人快速退出了堂屋,黎话最后出去,将堂屋大门紧合。
郁信叹息:“蕤儿,叫你留下是希望你平时多照拂照拂你妹妹。”
“你母亲管着这一大家子,难免会对云儿有些许疏漏,小女儿家细腻的心思我们也不懂,父亲知你一直聪慧沉稳,就连懂事也比一般孩子早。”
“父亲你不说我也会的,云儿妹妹只剩我们了。”
郁书蕤不由在心里叹惋,女主真是小可怜。
小说中郁父也将郁书蕤留下说了这一番话。
可原主虽不会欺压郁书云,但也不会去亲近,更别说引导女主走出失父的悲痛、化解女主寄人篱下的不适了。
郁书蕤想起刚才郁父旁边的小女孩,郁书蕤在她身上看到了孤儿院那群小孩的影子,一样孤独一样灰暗一样小心翼翼。
“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郁书蕤再次承诺。
郁书蕤回到自己的院子。
“大小姐,老爷安排二小姐住在了我们隔壁,老爷取名晏然院。”二丫扶着郁书蕤进了屋子。
“晏然自若,这倒是好寓意。”
“姐姐,为何是好寓意?”
郁书蕤惊讶地看着郁书峥:“你怎么在这儿?”
“少爷一定要等小姐,奴婢拗不过,只好先带少爷回来了。”黎话在一旁解释道。
郁书蕤点点头。
“你看啊,晏然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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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安定。父亲希望你云儿姐姐放宽心,把这儿当做自己家,安安心心住下来。”
郁书蕤心想,应该还怀着纪念小叔的心思吧,小叔征战北疆希望四海晏然啊。
郁书蕤摸了摸郁书峥的头:“你要好好和云儿姐姐相处,多逗她开心。”
“姐姐,我可以带云儿姐姐去斗蟋蟀、掏鸟窝、抓大鱼和大黄赛跑吗?”郁书峥眼睛亮晶晶,很是憧憬。
郁书蕤失笑:“为什么想带云儿姐姐做这些事呢?”
“因为好玩儿呀!我每次做这些事就很开心!云儿姐姐和我一起肯定会开心的。”
“你喜欢做的事云儿姐姐不一定喜欢呀,你得问云儿姐姐喜欢做什么。”
郁书峥一听噌的一声站起来,拉着郁书蕤往外走。
“那我们快去吧!”
一入晏然院便见新拨的丫鬟小厮乌压压地站在院子中。
“大小姐,少爷。”
“怎的不进屋伺候?”郁书蕤示意大家起身。
“回大小姐的话,二小姐说想独自静静,只留下了情已和情然姑娘。”一旁的紫菱福了福身。
郁书蕤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别在这儿站着了,做自己的事去。”黎话提高音量。
“是。”
郁书蕤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轻叹,梦中的郁书云经此一变从沙场自由的小太阳变成了后院谨慎小心的郁二小姐。
郁书蕤敲了敲门,“云妹妹,方便我们进来吗?”
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紧闭的房门轻开,是情已。
“大小姐、少爷来了,快请进。”说完便缩手让出道来。
郁书云起身迎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小心翼翼地叫人“大姐,小弟。”
郁书蕤弯腰将郁书云扶起:“一家人不需如此生分,你和峥儿一样直唤我姐姐便行。”
郁书云缓慢起身,和郁书蕤眼神交错几秒,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目光,向下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紧张的叠放在身前。
郁书蕤拉着郁书云坐下:“院子里的一切可还适应?”
“一切都很好。”郁书云轻轻点了点头。
郁书蕤环顾四周,被一块毯子下露出的银光晃了眼。
郁书云顺着郁书蕤的视线看去,发现郁书蕤看的是何物后顿时慌了。
“大姐!我……”
郁书蕤轻轻拍了拍郁书云的手背。
“别害怕。”
说完转头看向黎话。
“黎话,让李管家找个顶好的木匠来府上,按二小姐带来的兵器打个合适的架子,再在院子里安几个木桩,具体样式和二小姐商量。”
黎话眨了眨眼,浅笑:“是,大小姐。”说完便退出了屋子。
郁书蕤转头却看见了郁书云一双湿润的眼睛,眼睛周围也是红红的。
这下弄得郁书蕤有些手足无措,拿着手绢轻拭郁书云的眼角,“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当在自己家里。以往你如何在北疆,如今就如何在这儿。出了个你父亲那样的将军,府上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别拘着自己。”
郁书云猛地一下栽进郁书蕤怀中,传来闷闷的声音:“谢谢姐姐。”
这温情的时刻却被情然的一声急呼打破了:“少爷!不可!快请放下!”
郁书峥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赶忙将手中的匕首放下,双手交错在前,站得笔直,看着郁书蕤讨好地笑了笑,果断认错:“姐姐我错了。”
郁书蕤盯着郁书峥不禁暗笑,惯会用这招。
“过来。”
郁书峥扭扭捏捏地走到郁书蕤面前,轻轻扯了扯,晃了晃郁书蕤的衣袖,撇了撇嘴。
“错哪儿了?”
“玩危险的兵器。”
“不对,你错在未经过你云儿姐姐的允许随意动用了云儿姐姐的私人物品。”
郁书峥歪着头想了想转而对郁书云说:“云儿姐姐,我错了。”
郁书云赶紧摇了摇头:“没事,你若喜欢可常来。”
郁书峥一听便又拿起匕首左看看右瞧瞧,爱不释手:“谢谢云儿姐姐!”
看着郁书云郁书峥一起蹲在地上摆弄一堆兵器,郁书蕤心想:看来得让父亲请一位武师傅了。
2. 游街之见
“这郁家又多了一位大脚小姐,造孽哦!”街上的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看着出府的郁书蕤郁书云,头都微侧掩嘴小声嘀咕。
郁书蕤身后的二丫一听,气得怒瞪碎嘴的人:“都住嘴!什么人敢这样编排我郁府的两位小姐!都仔细着你们的舌头!我们小姐别说大脚了,就是一辈子不出嫁也和你们这些长舌妇没关系!”
二丫早郁书蕤几天出生,姐姐大丫是郁书蕤出生便伺候的丫鬟,二丫也是跟着郁书蕤一起长大的。
在郁书蕤四岁时,府中开始准备缠足。在众人眼中一向乖巧懂事的郁小姐却如何也不肯缠足,甚至以死相逼。
最后郁信发话,罢了罢了,左右就这一个女儿,随她去吧。
二丫作为郁书蕤的贴身丫鬟,也随了主子,做了个大脚丫鬟。
刚才说话的人都闭嘴了,私下议论议论得了,谁也不想得罪郁府。郁信可是天子近臣,从二品的光禄大夫。
“好了二丫,没事。”郁书蕤见二丫气出得差不多了开口制止道。
二丫作状还要说话。
郁书蕤看着她摇了摇头。这才作罢。
在北疆长大的郁书云哪里见过这仗势,只好紧紧地靠着郁书蕤沉默不语,眼睛里闪烁着害怕,显得很无措。
郁书蕤拉过她出了点细碎冷汗的手:“没事,别怕。”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
说完郁书蕤拉着郁书云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不要在意他们说的话,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子缠足天经地义,他们这样想也无可厚非。虽如此,我不认同,做了这大脚小姐,也无畏别人怎么说,坚定自己就好了。”
郁书蕤也知不宜说太多,毕竟郁书云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人,不能把自己现代的思想强加给她。
“姐姐,我怕,要不然今日回府便叫黎话姑姑给我准备缠足吧。我父亲常日在边塞一线,回家日子甚少,我母亲早逝,府里没有女主人,我缠足这事便搁置了。”郁书云惴惴不安。
郁书蕤心里一咯噔。
“别这么想,别害怕,缠足也不是一件好事,很痛不是吗?”
“肯定很痛,当初情已、情然缠足我不小心看到了。她们还说走路特别痛。”郁书云仿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脸惊恐。
“所以没缠足带来的坏处只有别人的指指点点不是吗?所以别再说回去缠足的傻话了。”郁书蕤轻轻地摸了摸郁书云的头。
郁书云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走吧,接下来带你去胭脂铺,相映红在我们这儿可火了。今日带你来踩踩点,以后你便可以自己来了。若不想出门,派人通知掌柜的一声,让他们把新上的样式册子送来你挑,安排送到府上便可。”
郁书蕤刚拉着郁书云踏进相映红,掌柜便迎了上来。
“郁小姐今儿怎的有空来小店,快让小桃带您好好逛一逛。”
“我就不用了,上次在你们这儿拿的面桃花还没用完。今日主要是带我这妹妹来踩个点,让小桃给她好好介绍一下吧。”
这掌柜是何等人精,联系最近郁府发生的事儿:“我说呢!早就看出郁小姐旁边这位小姐的不俗了,原来这就是郁二小姐啊!小桃!好好招呼着郁二小姐,怠慢了贵客我可不会放过你。”
“是!奴婢知道了。请郁二小姐跟奴婢来。”一旁的小桃福了福身。
“姐姐……”郁书云有点无措。
郁书蕤松开牵着的手,拍了拍:“没事,我在这儿,我总不能以后都陪着你吧?”
郁书云听罢,也明白这个道理,跟着小桃走了。
“郁小姐,小桃这丫头办事您且放心吧!机灵聪慧。这不,刚给我出了个好点子,让我把三楼改成几个包间,做些精致的点心,再沏上一壶可口的茶,供夫人小姐些聊天逗趣儿呢。”
“是个好点子,我再给你锦上添花一下可好?”
掌柜一听喜上眉梢,如今这京城鲜少人知这郁小姐的厉害,她当初可是亲眼目睹且亲耳所闻郁书蕤是如何用几言便让酒楼醉春光从门可罗雀成为垄断客源的存在。
若自己这相映红能得郁书蕤的几言,岂不是比如今更红火?离今年皇商大比的头筹岂不是更进一步!
这郁小姐大出风采之后的三年却选择了沉寂,淡出了众人的视线。
所以如今知这郁书蕤能力的人便寥寥无几了,再说了,谁会相信醉春光如今的红火是因为一个七岁的女娃呢?
这对掌柜来说却是件好事。
“这是我们相映红莫大的荣幸啊!在下洗耳恭听郁小姐的指点。”掌柜腰更低了,语气更恭敬了。
“找几个和你们这儿贵客们肤色脸型相似的丫鬟,在她们脸上试用贵客们想了解的样式,让顾客在包间里边享用茶点,边看你们家胭脂上脸的效果。”郁书蕤把现代VIP的服务换了个方式说给掌柜听。
掌柜听后沉思,越想越觉得可行,对于那些贵客,可不得就要用这种服务吗!
“郁小姐,您真是我们的贵人啊!我就知郁小姐您是一个有能力的!”掌柜仿佛已经预见当上皇商,进宫给各位贵人展示自家产品的场景了,双眼发亮。
“借鉴了大师之法罢了。”郁书蕤有点惭愧,当不起掌柜的吹捧。
“请问您这儿有适合年纪大一点的妇女用的胭脂吗?鄙人作诗卖画得了些许碎银,欲买胭脂送母亲。”
一男子身着满是补丁的麻衣,却难掩独特的气质。他肤色白皙,五官温润中带着一抹俊俏,鼻梁高挺,眼睛明亮有神,眉宇间透着书卷飘逸之气。身材颀长板直却不单薄,语气恭敬有礼。
掌柜打量了一下男子,又粗略看了看他手中的碎银数目,面露难色:“照客官的意思,可能没有适合你买的价位。”
“如此啊,谢谢掌柜了。”男子再次作揖转身准备离开。
郁书蕤不愿孝心落空,拦下男子:“这位公子,看上去你的家境并不是特别富裕,想必令慈在家干粗活比较多,何不去前面那家润颜买罐护手霜露?价格合适且份量多。这马上入冬了,想必令慈更需要此物。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如何选择还是看公子你。”
男子看着郁书蕤,笑了,如四月暖泉般清澈:“在下李玉威,感谢这位小姐的建议,李某觉得甚好,这便去那家润颜看看。”
李玉威作揖感谢。
郁书蕤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姐姐我看好了,这款柳枝头可真好看!可惜现在没货了,小桃姐姐说等货到了就送到府上。”
“有喜欢的便好,如此我们便回家吧,也该回去试试新裁的冬衣了。”
“郁小姐,郁二小姐慢走!”掌柜带一众人送别。
原来是郁府的小姐啊,男子默默在心中记下。
男子正准备踏出店门前往润颜,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下了。
“哪来的叫花子,也不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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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相映红的档次!”马车上下来一个趾高气昂的丫鬟。
“小酌,吵吵嚷嚷的,何事?”清丽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出。
“公……小姐,有个小叫花挡门!”小酌瞪着李玉威。
“好了,无妨,瞧我给你惯的,既是苦命人,便接济点银子吧,小菀。”
“是。”马车上又下来个丫鬟,倒是比小酌看着稳重。
“小姐!”小酌不服气。
“别说了小酌,回去真得好好管管你!快去拿我订好的货。到时候赴约迟了,那个载云旗又要说本小姐了!”
小酌冷哼一声,跑着进了相映红。
掌柜摸了摸差点出冷汗的额头,这位贵人可真的冲撞不起,几个脑袋都不够自己掉的。
“小梅,快把贵客的货拿出来,快点快点!”
说完朝李玉威使着眼色,让他快离开。
李玉威点点头表示理解,缓步走出大门。
小菀趁机将一个钱袋塞进了李玉威手中。
“不……”李玉威刚想拒绝,小菀便快速地回到了马车上。
“我们小姐的好意,收下。”语气不容拒绝。
原来是个习武的丫鬟,这皇帝可是真的宝贝这个女儿。
李玉威颠了颠被小菀强塞的钱袋。
这架势,又能和礼部尚书之子载云旗扯上关系的便只有宫里的那位昭月公主了。这小酌确实也该管教管教了,一开始差点儿将公主真实身份说漏嘴。
被娇惯着,倒没什么坏心肠,实属难得。
李玉威沿路将钱袋里的钱分成好几份,给了几个瘦如柴骨的乞儿。
几乎花光身上所有的钱买了罐护手霜露,李玉威小心翼翼地攥在手中。
转过好几个巷子,来到一间破屋。
“娘,我回来了,快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一个慈祥的老妇人迎上来,手上还滴着水。
“威儿回来了。”
“娘,你怎么还在洗衣服啊!快入冬了,咱就别挣这个钱了。再说了,我写诗卖画也能挣钱。”李玉威拉过李氏冰得开裂的双手。
“洗衣服这活就是冬天才挣钱呢,娘没事,娘这样还能帮衬着你一些,娘很开心。”
李氏挣开李玉威的手,在围裙上把水擦干后,双手摸索着摸上了李玉威的脸颊。
“又瘦了,别省那几口吃的!娘看不见,只干的了这活,娘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正因李氏看不见哪里有污垢哪里没有污垢,洗衣服时会将衣服的每个地方都搓几遍,整件衣服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倒也有许多人愿意把衣服交给她洗。
李玉威深知他娘的脾气,与其让娘成天无事可做,越发对儿子感到惭愧,倒不如让她做着事。
自己如此说也是为了让娘收下这罐护手霜露,直接给娘的话,娘肯定会让自己退回去的,说别花这冤枉钱,自己一个瞎老婆子哪有那么金贵。
“娘,我可以不阻止你给人家洗衣服,前提是你必须每天用这罐护手霜露,不然我现在就给他们说你不接这活儿了。”
李玉威将护手霜露放在李氏手中握住。
“好好好,威儿,娘用,只要你肯让娘帮你。你快去温书吧,娘不打扰你学习了。”
李玉威看李氏确实将护手霜露收下了便放心地进屋了。
李玉威坐在窗前,望向窗外,阵阵冷风吹过,心想: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冷吧。
3. 鸿门花宴
寒气席卷了整个大地,郁府的众人也都换上了新裁的冬衣。
“大小姐,那叶小姐让人送了请帖,请大小姐和二小姐去柱国将军府上赏梅。”二丫将请帖递给郁书蕤。
郁书蕤翻开请帖:
郁小姐鉴,久违
距昭月公主府簪花宴一别已有数月,甚思甚念
偶闻近况,竟不知郁二小姐归府,深感惭愧
日来稍获清闲,恰逢梅花正艳,拟邀三两知己,畅叙幽情
未知足下其能惠然携妹来耶?
兹择于明日巳时,于柱国将军府等候台驾
叶翩颜谨启
郁书蕤无奈扶额,这叶翩颜,又让宫榕礼代笔了。
叶翩颜打小就和郁书蕤不对付。
郁府和叶府仅一墙之隔,是前朝的丞相府一分为二,建了这二府。
前朝这丞相一家独大,现如今新朝取缔了丞相的位置,将其权力下放给六部,凝聚民脂民膏的丞相府也被拆分。
郁信和叶光,一文一武,一世家一草根,左右邻居的缘分也不过是帝王之术的牵制结果罢了。
郁书蕤与叶翩颜又年岁相仿,免不了这比较,加上宫里那位的授意,这两位小姐断不能关系亲密。
叶夫人说她没郁书蕤沉着懂事,做事咋咋呼呼的。
叶将军说她没郁书蕤听话贴心,一天尽闯祸,让做爹的替她善后。
国子监夫子说她没郁书蕤踏实努力,字是一个不写,书是一本不看。
纯妃娘娘说她没郁书蕤知书达理,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宫榕礼说她倒是比郁小姐多几分灵气,叶翩颜高兴了没几天,后知后觉,这不是说她不稳重吗?
这下梁子便结大了。
京城里谁人不知叶翩颜特别宝贝她的小跟班、小伴读宫榕礼。
柱国将军一脉这一代只有叶翩颜一个孩子,日后注定是要招婿入赘的。
人们都说啊,这宫榕礼才不是什么伴读跟班,而是童养夫呐!
宫榕礼哄了几天,叶翩颜才愿让他继续跟着。
打这儿以后,叶翩颜看见郁书蕤都是横眉怒怼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转性了?
郁书蕤抬头望向窗外,郁书云、郁书峥正在院子里练武。
明明两人院子里有完备的器材,却偏爱到郁书蕤这空荡荡的院子里练武。
是该带郁书云出去社交了啊。
“黎话,叫二小姐进来吧。”郁书蕤合上请柬。
大丫一脸担心:“小姐,我们要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是该带云儿出去走走了。”
“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郁书云满头大汗进了屋。
郁书蕤拿手帕擦了擦郁书云额头的汗滴:“小心别着凉了。明天你跟我去隔壁柱国将军府参加赏花宴。”
镇军大将军郁义与柱国大将军叶光虽同为武将,却也不曾相熟,一个守北疆,一个打南蛮,一年到头只有回京述职时能见着面。
而郁义却数年未回京了,郁书云与叶翩颜也未曾照面。
如今这叶翩颜要见郁书云,是要干什么?
郁书蕤自认为对叶翩颜的脾性略知一二,她向来不屑于加入京中贵女互扯头花的大战中,这次倒摸不准其目的了。
“好的姐姐,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吗?害怕让姐姐丢了脸面。”
“倒也无事,你这么优秀,让姐姐长脸还差不多。一切谨慎小心,勿逞口舌之快,也不要让别人平白欺了去。若你我二人分开,别害怕,放心大胆地去做,一切有我。”郁书蕤拉着郁书云引她坐下。
郁书蕤招来大丫:“去看看新衣做好没,做好了就送到晏然院去。”
“没想到这衣服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还想着是为过年做的准备呢,明儿回来让他们再做一套。”
“不用了吧,穿过了也还能穿。”
郁书云在北疆时一件衣服穿好几年,新衣难得才做一件。
北疆条件艰苦,有时饭都吃不上,便也无谓衣服的新旧了。
“知你节俭,我也不愿浪费,多少百姓衣食有忧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门在外便不单单代表着自己,不只一言一行被多双眼睛盯着,仪表仪态也不可躲过。”
“姐姐你不是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无畏别人怎样说,坚定自己就好了’,你怎得变了?”
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当初自己对郁书云说出这句话除了宽慰她,更是警醒自己,让自己坚定内心,不要逐渐迷失在落后糟粕的裹挟中。
“你说得对,是姐姐糊涂了,那就依你的,不做了。”
郁书云雀跃:“太好了!谢谢姐姐!”
该是我谢谢你,郁书蕤看着郁书云心想。
次日叶府。
叶翩颜身着如石榴花般艳丽的红裙站在叶府门前迎客。
“不愧是郁大小姐啊,提早得恰如其分,实在是让人揪不出错来。”
“叶小姐说笑了。”郁书蕤示意黎话上前。
“一点薄礼聊表谢意,还请叶小姐笑纳。”
叶翩颜身旁的宫榕礼接过:“谢谢郁小姐的美意。”
“哼,就你们讲礼。别弯弯绕绕了,你妹妹呢?”
郁书云上前一步:“叶小姐妆安。”
叶翩颜一把将郁书云拉到身前,弯腰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唔……看上去好像还行。”
“好了翩颜,让客人们都进去吧,别在这大门口堵着了。”宫榕礼轻声提醒。
叶翩颜挥了挥手唤来丫鬟:“带郁府二位小姐进去。”
叶府的风格和郁府很是不一样。
一入院子,一棵巨大的迎客松屹立,这是当年叶光受封柱国大将军时皇上赐下的无限荣光。
丫鬟一路引着二人来带了湖边的一个亭子,亭子上挂着牌匾,上面写着“倚虹亭”,里面已经稀稀疏疏坐了几位贵女了。
丫鬟伸出手拂开帘子:“二位小姐请进。”
郁书蕤领着郁书云踏入倚虹亭:“感谢。”
郁书蕤和里面众小姐对视,微微福身行礼。
其中身家地位和郁府大差不差的便微笑、微微点头以示回礼。而不如郁府的便起身行礼:“郁小姐,郁二小姐。”
郁书蕤带着郁书云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领路的丫鬟低着眉眼说:“二位小姐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奴婢。”
说完便默默地站在了二人身后,和黎话、情然并排。
周围的贵女聊着天,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二人身上。
郁书蕤虽是胎穿,却甚少和贵女们攀谈,只出席一些必要的宴会,每次也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所以与诸位小姐并不熟络。
更别说第一次来京城的郁书云了。
贵女们窃窃私语着,她们还一时摸不准郁书蕤乃至郁府对郁书云的真实态度。
倒也不是没有听说当时郁书云到郁府的第一天郁信说的那番话,只是这大家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暗昧之事实在太多,有眼界的家族长辈们或多或少都叫她们今日好好探探郁府态度的虚实。
郁书云小声地对郁书蕤说:“姐姐,你往常一个人出席这种宴会都是干些什么啊?太无聊了。”
郁书蕤笑着摇摇头:“你呀!这才刚坐下呢,就耐不住了?”
古代的生活相较于现代确实少了很多娱乐性,平时生活可以说得上是枯燥。平时在府里,郁书蕤也就看看书,写写东西,和府里的众人交流,学习一些能让自己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知识和经验。
至于宴会的等待时间,离开相对安全的郁府,与她不熟识的人们在一起,她不想交流,她会回忆。回忆自己的现代生活,回忆那个梦。她怕遗忘过去,她怕错失信息,她怕悲剧真正上演,她怕她不再是她。
郁书蕤眼神示意黎话:“早就知道你耐不住,带了你最喜欢的话本。”
一旁的黎话赶紧拿出话本给了郁书云。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个话本!”郁书云看着话本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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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情然出声解释:“二小姐恕罪!那日小姐练武实在太累,趴在大小姐屋内的桌子上就睡着了,嘴里念叨着‘吃本将军这一剑’,大小姐听到了问起,奴婢便告诉了大小姐您喜欢看这本《女将军我人俏武功高》。”
郁书云赶紧捂住情然的嘴:“好了好了!你怎么还把名字念出来了,我不要面子的啊!我怎么敢治姑奶奶您的罪啊?”
情然得黎话的悉心教导,又得了郁书蕤的撑腰,天天盯着郁书云和郁书峥,以免这两个小魔头上房揭瓦。
搞得二人现在看着情然就心虚。
郁书云捧着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读到精彩之处还不由出声叫好。
郁书蕤也开始沉思,尝试着分析这场宴会的目的。
其他人都不重要,试探郁府态度这一目的太过明显。郁府对郁书云的态度关乎着其他家族相看联姻对象的选择,以往稳定的牌面被打乱,有同龄男孩的家族要观察其是否可以带来郁府这个助力,有同龄女孩的家族要观察其是否会给自家孩子带来威胁。
但是这叶翩颜,她可是从来不关心这些弯弯道道的,而柱国将军府也无需关注郁府增加的一个女儿,毕竟以后他们是要招婿的,与其他需要联姻的家族自是不同。
线索太少,一时没有什么头绪,主要是叶翩颜这人让郁书蕤很难用恶意来揣测她,她要是干什么坏事,那一定是被夺舍了。无他,只因叶翩颜被保护得太好了,太清澈了,还一直怀着天真且正直的使命感。
“昭月公主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止住了话语,起身行礼。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今天就开开心心地玩吧!”只见女子一身白色,如江水拍到岸上的浪花,朵朵红梅泼洒点缀在裙摆上。略施粉黛,发间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与一对梅花耳铛相配。手腕上戴着一对御赐的金丝镂空花纹手镯,手镯上镶嵌着几颗圆润透绿的翡翠。
这昭月公主为中宫所出,身份极为尊贵,又深受皇帝喜爱,如今的太子更是养在皇后膝下,可谓万人之上。
其性格与叶翩颜相似,年龄也相仿,很聊得来,关系自是很好,更何况这也是上边那位愿意看到的。
昭月公主和叶翩颜一同坐在上位,这赏梅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整场宴会郁书蕤表现得中规中矩,也拗不过众人的起哄做了一首平平无奇的诗。
郁书云也十分谨慎,未出差错。
其中倒是有个贵女出了彩,又是抚琴又是作诗,皆为上品。
昭月公主来了兴趣:“妹妹如此有才,怎得第一次见?”
“回昭月公主的话,小女是庆国公的二女儿林楠。”女孩行了个十分规范的礼。
“倒没听说过庆国公有两个女儿啊?林桃。”昭月公主疑惑地歪了歪头。
一旁的林桃赶紧走上前来:“家妹因自幼体弱,便打小在适合养身体的别庄长大,如今身体状况变好,自是接了回来一家团聚。”
“竟是如此,倒也没听你提起过。”昭月公主若有所思。
林桃眼观鼻鼻观心。
“也是个妙人。秋雨,把那日母后给我的流云簪拿来,倒是十分配林二小姐。”
林楠喜上眉梢:“谢公主赏赐!”
郁书蕤想起来了,这林楠在梦中是郁书云和男主夏灵靖之间最大的阻碍,她本就是庆国公为身为太子的夏灵靖专门培养的,一切为了满足对权势的渴望罢了。
宴会就这样无惊无险地平安度过了。叶翩颜站在门前送客,到郁书蕤二人时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你最好一直这样善待她!”
说完又朝着郁书云说:“他们要是对你不好,尽管来找我,我罩着你!”。郁书云一愣,答道:“……好。”
郁书蕤脑海突然浮现出刚才一直安静地待在她们身后的丫鬟俯身在叶翩颜耳边说话的画面,笑了,不愧是她。
一直被叶家二老和宫榕礼护着的女孩也开始长大了,可能是她透过郁书云看到了曾经初回京城的那个自己吧。
4. 蝴蝶效应
自上次柱国将军府的花宴后,郁书蕤便再未出过府。一是没什么事,二是确实很冷。
郁书云和郁书峥倒是时不时往校场跑,郁信每次看到都摇摇头感慨:“看来我后继无人啰!”
二人每日还早早地把郁书蕤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锻炼身体。早起的郁书蕤怨气比鬼还大,却又不能拿二人怎么办。
最后郁书蕤想了个法子,旁敲侧击地提醒郁信,宫里的福乐公主要挑选伴读了,妹妹是不是该学点儿东西了?弟弟也貌似到了该上学堂的年纪了,可不能错过入国子监的机会呀。
郁信一拍脑袋,哎呀!怎么把这两件事忘记了?大手一挥把二人打包送去了学堂。
这下二人每早忙着上学,也顾不上郁书蕤了。
当年昭月公主挑选伴读时,郁书蕤故意藏拙,不愿踏入权力的中心,最终林桃当选了公主伴读。
如今庆国公又盯上了福乐公主的伴读之位。
原书中林桃未成功入选,培养个林楠倒是无可厚非。
可现当下林桃不仅成功当选且和昭月公主私交甚笃,那庆国公怎又弄出个林楠来和林桃争呢?郁书蕤不解。
福乐公主六岁了,需要入上书房学习。其正如封号福乐一般是个有福气的快乐小女孩。
生母是后宫中鲜少有的不参与争斗的纯妃,其家世显赫却无野心,不会找其他妃嫔的麻烦,他人也不敢轻易对她出手。纯妃无比庆幸生了个公主,之后便守着福乐过日子了。
福乐不如昭月聪慧伶俐,但也娇憨可爱,一些天真无邪的话很是逗人开心,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宫里的人也都比较宠爱她。
所以纯妃的长乐宫是宫中难得的净土。
郁书蕤记得,书中福乐的结局很好,远离纷争,还招了个如意的驸马。若郁书云能选上伴读,倒是好事一件。不过书中最终是林楠胜出。
临近新年,宫里来了人,照例送来宴会的帖子。每年崇明帝都会下令举办宴会来告别过去的“年”,迎接将要来临的新年。
郁书蕤和郁书云仍然穿着上次赏花宴的衣裙,只是在外面又加了一件披风。郁书峥年龄太小,倒还不用参加这类宴会,但想着他留在府里怪寂寞的,郁信把他也带上了。
这倒是郁书云第一次入宫,在马车上就不由地紧张。
郁书蕤轻拍她的手:“放松,迟早要面对的。”
“前些天黎话给你理了理宫中的关系,可还记得?”
“还记得。”郁书云点了点头。
“当今圣上乃先帝五子,在血雨腥风中脱颖而出,皇后娘娘是圣上为桐川王时便迎娶的王妃,伉俪情深,亲生只昭月公主夏灵箐一女,但如今的太子殿下夏灵靖也承皇后娘娘膝下。太子殿下生母乃宁贵妃娘娘,在生太子殿下时血崩而去,宁贵妃与皇后为闺中密友,感情颇深,去时将太子殿下托付给了皇后娘娘。”
“不错,宫中最重要的几位你都大致有了了解,待会儿我会让黎话跟着你,万事皆要小心。”
马车逐渐放慢速度直至停下,一下马车便是高大巍峨的宫门。
“小的林福见过各位贵人,各位贵人这边请。”只见一内侍满脸喜庆为郁府众人引路。
一路上众人都不敢四处张望,噤声低眉直至宴厅。
大陈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规矩,林福将几人安置坐下便安静站在一旁。
宾客陆陆续续地坐齐了,只差最上面的几位了。
没过一会儿,皇上和众嫔妃便到了。
众人皆起身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上在空中虚扶。
“此乃家宴,众卿不必拘礼。”
“是。”众人再次行礼后坐下。
“奏乐起舞!”皇上身边的徐公公高呼。
宫中的宴会大同小异,众人也不可能真的像皇上说的那样不拘礼,所以乐趣甚少。
“姐姐,我想如厕......”郁书云透红着脸喃喃道,她太紧张了,一直在喝茶水来缓解自己的手足无措。
“要我陪你去吗?”郁书蕤侧头轻声问。
郁书云摇了摇头:“不用,有黎话姑姑和情然陪我去就好了。”
郁书蕤看着郁书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前才转过头来。
一转头便与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对上。
郁书蕤控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快速移开了视线。
那正是当今太子,书中的男主夏灵靖。
郁书蕤对这位男主嗤之以鼻,书中他便为了郁府的支持与郁书蕤周旋、装一副深情模样。但这还不够,他既要又要,对郁书云也甜口黑心,不断地pua、折磨她,真是一本虐女主千遍万遍,男主最终幡然醒悟、浪子回头的好虐文啊!
郁书蕤的紧追猛打让他享不了齐人之福,他便利用郁书蕤对郁书云设套,让郁书云再也离不开他,那出生高贵、家人疼爱、端庄守己的郁大小姐魔改成了男主登天的踏板,那自立自强、自尊自爱、纯真善良的郁二小姐魔改成了男主深情的证明。
想到这里,郁书蕤恨不得冲上去将其千刀万剐。她在孤儿院长大,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拼,自己去搏,哪怕结果不甚好,也说得上一句问心无愧。
而夏灵靖就因为是男主,纵使又坏又蠢也能成就人生,被别人叫好,哪怕以无数努力生活的人的人生为代价。
看着自家小姐异样的表情,大丫不解:“小姐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郁书蕤看大丫眼睛都要掉糕点里了,紧绷的神经也松了松,笑着轻声说:“等下偷偷装几块回去,你和二丫分。”
“好耶!小姐最好了!”大丫乐呵呵地笑了。
而上方的夏灵靖一愣,这郁大小姐似乎对自己有恶意。
看着女子回避自己的示好,夏灵靖有点恼怒,若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位置更稳,他还不喜欢这种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呢,不及月娘半分可人。
“皇兄怎得心情不好?”
夏灵靖看着这个仅小自己两岁的皇弟,更闹心了。
夏灵溱声音不算小,闻言,皇上皇后都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老三,怎么了?”
“儿臣看皇兄眉头紧锁,这才出声询问。”夏灵溱悠悠地说。
夏灵靖暗恨了他一眼:“那真是谢皇弟的关心了。父皇,儿臣并没有心情不好,只是突然想到了守边关的将士们,有些惆怅罢了。”
皇帝闻言展颜:“难得老二你有这份心啊!等开春,我大陈英勇之士挥剑北上,来年定可让北疆的将士们过个好节!”
“父皇所言极是,过不了多久,那启国必对我大陈俯首称臣。”
夏灵溱一言不发,没有接话,战乱停止、安居乐业才是众望所归,而不是为了拓宽版图而肆意发起战争,百姓何苦呢?
这时,一位宫女飞快走到纯妃跟前,俯身说了些什么。
“什么!快带本宫过去!”纯妃急急起身,还撞倒了桌上的玉酿。
“慌慌张张地,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恕臣妾失仪,只是悦儿她落水了。”纯妃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
皇帝一听,也赶忙站了起来:“什么!快带路!”
宫女引着皇帝和纯妃离开,皇后落后半步,对身边的徐公公说:“劳烦徐公公去请太医,越快越好。”吩咐完也跟着一同前去了。
郁书蕤看着眼前的混乱一惊,书中这场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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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可没这档子事,郁书云现下也不在身边,郁书蕤觉得大事不妙,带着大丫也急忙地跟了过去。
只见一堆人围在湖边,郁书蕤费好大的力才挤进去,只见情然和黎话焦急地望着湖面,郁书蕤暗叫不好:“云儿呢?”
“二小姐跳下去救福乐公主了!这可怎么办!”情然着急地快哭出来了。
郁书蕤气急了:“她逞什么能,一旁的宫女太监干什么吃的,需要她去救吗?”
正当黎话张嘴欲解释,湖面上泛起阵阵波澜。
“上来了上来了!”
只见郁书云浑身湿透,头发胡乱地贴在脸上,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福乐公主。
纯妃赶忙扑了上去:“悦儿!悦儿!”两行清泪随之而下,夏灵悦是她漫漫深宫中唯一的慰籍。
趁所有人都看着福乐,郁书蕤用披风将郁书云裹得严严实实的,恶狠狠地对她说:“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幸好太医及时赶来,将福乐呛的水排出,已无大碍。
“若不是这位小姐及时将公主救上岸,晚一刻就来不及了。”江太医对皇上说。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郁书云。
“你是谁家的小姐?倒是有几分胆识。”皇上鹰一般的目光锁定了郁书云。
郁书云上前行礼:“回陛下的话,臣女是郁家的,排行二,生父是镇军大将军郁义。”
皇上眸子微动:“竟是郁义的女儿,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该赏!”
郁书云回道:“臣女不敢揽功,若非太医来得及时,再早上岸臣女也没辙。”
“陛下,郁二小姐既然救了福乐的命,也是有缘,何不让郁二小姐做福乐的伴读?”皇后在一旁提议。
纯妃也接道:“是啊陛下,臣妾也正有此意,这孩子与悦儿有缘。”
“既如此,准了。”
郁书云跪下领旨:“臣女遵旨,臣女当竭心尽力。”
“此事希望内卫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散了吧。”皇帝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便拥着福乐离开了。
郁府一行人也带着郁书云赶快回了郁府。
白焰清叫来大夫看了看郁书云,见她没什么大碍便松了一口气:“此事你们应该自有想法,我们不干涉,处理不了再叫我们来兜底,这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好啦娘亲,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你们的,你也吓坏了,快回去休息吧。”
白焰清无奈,笑着点了点郁书蕤的额头:“你呀你,打小主意就大,带着你弟弟妹妹也是。好了我走了,你们两慢慢说体己话吧。”
说完带着一众丫鬟出去了。
“姐姐别生气了~当时实在是没办法,周围没有一个宫女太监,你恰好教过我和峥儿凫水,我又不能见死不救,这才下去的。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郁书云晃了晃郁书蕤的袖子,一双大眼睛眨呀眨。
“你既想清楚就好。我也只是一时气而已,看到你从水中出来的模样,气一下子涌了上来。救助别人当然是好事一件,但自身安危才是重中之重。”郁书蕤摸了摸郁书云的头。
“只是这福乐公主为何会落水呢?当时身边竟无一人。”郁书蕤沉思。
郁书云倒是看得开:“肯定有人搞鬼呗,皇上既叫了内卫去查,等结果便是了。”
“说的也是。那你快睡吧,今日也累了。”郁书蕤帮郁书云掖了掖被子。
郁书云挥手:“姐姐也是。”
郁书蕤回到自己的屋子。
“大小姐,水已经备好了,大小姐快沐浴吧。”大丫上来替郁书蕤卸掉身上的银饰。
郁书蕤将自己浸入水中:蝴蝶效应竟这么大吗?接下来又有何变化呢?
5. 棋局展开
外面是冬日暖阳,养心殿内却宛如冰窖,威严的皇帝高坐,翻阅着手中的奏折。
徐公公站在一旁,敛容缩手。
下面跪趴着一中年男子,只见男子头埋在交合的双手上,冷汗止不住地从头上往外冒,身体也不由得颤抖。
“常爱卿,你来说说,朕怎么不知这郁义的女儿何时回京了呢?”皇帝慢悠悠地发问,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常秉忙不迭开口:“内卫办事不力,请皇上恕罪。”
“尽会说一些虚的,朕问你,福乐公主落水一事,查得如何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凝视着常秉。
常秉砰砰磕了两个响头:“这……皇上恕罪啊!臣实在是不敢妄言。”
“在朕面前还敢支支吾吾?”皇上皱眉。
冷汗顺着脸颊划过下巴滴在地上:“臣不敢,只是此事似与三皇子有关,臣惶恐啊!”
“似?再给你些时日,给朕查清楚。”皇上皱眉。
常秉又砰砰几个响头:“臣,遵旨!”
“滚吧。”皇上捏了捏眼角,这个常秉实在是成不了大器,怎还是这般小家子气,枉费他一路将他提拔上来。
常秉快速倒退出殿内并将殿门合实。
出了宫门,只见常秉一扫在殿内时的唯唯诺诺,转头低声对旁边的小厮说:“告诉你家主子,事已办妥。”
小厮无声行礼,快步离去。
“公主,福乐公主落水一事您怎么看。常大人对陛下说似与三殿下有关。”秋雨递过鱼饲料。
夏灵箐接过,小把小把地抓过丢入池塘,看着鱼儿争先恐后地分食着饲料嗤笑:“好一个似字。”
二哥太心急了,若任之必将酿成大祸。往日在太子位上的安坐真是废了他,如此拙劣的手段又陷害得了谁?
“罢了,走吧,是时候去给母后请安了。”夏灵箐接过春水手中的手绢擦了擦手。
东宫之内,夏灵靖盯着穆瑞嗤笑:“在本宫手下做事便收一收你那花花肠子,本宫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凡是阻碍本宫之人,杀无赦。谅在此次本宫可借你的小伎俩除掉一个小虫子,再给你一次机会。”
“草民感念太子殿下的宽宏大量,此后定不敢有二心,也定不会负太子所托。”穆瑞低眉顺眼答道,心中不由得对太子高看了一眼:原以为这太子真如传闻一般,无大主见,资质平庸呢。
看着夏灵靖自负的模样,穆瑞不由得暗笑,上位者的通病,他会在他从来都看不起的蝼蚁手上输得一败涂地。
“是时候去向母后负荆请罪了,甲一,备马吧。”
一黑衣男子忽地现身:“是。”
立政宫内,皇后盯着下面的一双儿女,叹息:“所为何事?”
夏灵靖不经意地瞥了瞥夏灵箐,作犹豫状,张了张嘴又闭上,似在顾虑什么。
“看来二哥有要紧的事禀告母后,儿臣的事倒是无关紧要,便先退下了。”夏灵箐嘴上这样说着,却无任何退意。
“无妨,都是一家人,没什么需要避嫌的。靖儿,到底是何事?”
夏灵靖一听,扑通地跪下:“母后!儿臣有罪啊!”
皇后示意内侍将夏灵靖扶起,夏灵箐坐在一旁戏谑地看着夏灵靖。
“都怪儿臣没有管束好手下的人,才害得悦儿妹妹遭此劫难。谁知那余历对柱国将军心有怨怼,将自家弟弟的死怪在了柱国将军的头上,要知道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啊!儿臣有罪,竟没有发现他存了这般心思,只求母后帮帮儿臣。”
纯妃乃柱国将军胞妹,二人手足情深。
皇后扶了扶额,思索片刻:“余历何在?”
“儿臣已将人交由内卫处理了,并将在其屋内搜出的信件证据一并给了常秉。”
“本宫知道了,你回去为福乐誊抄几份祈福佛经吧,明日送到你父皇那儿去。”
夏灵靖起身行礼:“谨遵母后的话,儿臣先告退了。”
“殿下,您为什么不等昭月公主表明她来拜见皇后娘娘的意图再离开?”乙一不解。
甲一掀起马车的帘子,乙一扶着夏灵靖的手臂,夏灵靖矮身坐进马车。
乙一坐在了夏灵靖的旁侧,甲一拉过缰绳驱着马车动了起来。
“我这个妹妹呀,有些小聪明,她定是察觉到此事与我有关,怕我闯祸牵连她们母女二人。”夏灵靖满不在乎地说到。
乙一似懂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皇后看着女儿:“你怎么看?”
夏灵箐蹭地跑到皇后身边坐下:“那个余历是您给二哥的人。”
安敏馨笑着摸了摸夏灵箐的头:“不错,是我给他的人,所以绝不是余历的手笔,你二哥身边混了其他的人。”
“只是不知你二哥有没有发现,若是发现了还将余历推出来,那问题可就大了。”安敏馨叹了口气。
“常大人说似是三哥。”此时夏灵箐已经推翻了之前二哥只是为了单纯地嫁祸给三哥的想法。
二人对视,悟了。
安敏馨一愣:“这你也发现了?”
“若你是男孩该多好?”安敏馨喃喃道。
夏灵箐只当作没听见,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
伴读按照往例是需住在宫中,皇子公主寝屋旁的,但郁信以郁书云回京不久,还需与郁府众人增进感情为由让皇上特许郁书云下学后可自行回郁府。
皇宫是多事之地,郁书云还小,也不懂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宫里暗中磨搓人的手段多了去了,还是尽可能远离的好。
郁书蕤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挑过了接郁书云的担子,当然了,没有送,早上的一寸金是要留给睡觉。
这天,郁书蕤照常到宫门口接郁书云回府,出来的却不止郁书云一人。
“你说的人性本恶就是胡扯!自己恶还要将所有人一概而论!”郁书云气冲冲地声音传过来。
一旁的夏灵溱无奈地盯着她:“本就如此,善良是一种选择,需后天的教导方可为善。”
郁书云握紧拳头作势要打夏灵溱。
郁书蕤赶紧上前拉过郁书云:“三皇子恕罪,家妹不懂事,望殿下莫怪。”
夏灵溱正欲说话却急促地咳了起来,一旁的护卫急忙拍了拍他的背,为其顺气。
郁书云吓了一大跳:“你……没事吧?”
“无妨,老毛病了。”夏灵溱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宫门要落钥了,你们快回去吧。”
“那臣女便带家妹回府了。”郁书蕤行礼。
夏灵溱颔首,示意其自便。
郁书云还欲说什么,却被郁书蕤直接拉走了。
郁书蕤牵着郁书云快步向前走:“车上再说。”
夏灵溱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转身没入深似海的宫门。
郁府马车走在青石板道路上,车轮碾压石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郁书云担心地发问:“他是得了什么病?怎么会咳得如此厉害,仔细想想,他在上书房也不时地咳嗽。”
“五年前,三殿下在凉亭偶然碰到一岁多的福乐公主,便留下和公主玩耍。下人们上了糕点,三殿下吃了第一口,有毒,虽救回一条命,却落下了病根。”
郁书云叹息:“那他便是替福乐公主挡了这一灾,可查出了幕后主使?”
郁书蕤摇了摇头:“下毒之人只说因自己记恨纯妃娘娘便加害于公主,并未受人指使。”
“众所周知纯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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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可不会苛待下人的。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说得清呢?”
“好了,不说这些深沉的事了。”郁书蕤捏了捏郁书云的脸。
“那姐姐当时干嘛拦着我!他这人好没道理的,尽会打胡乱说。”郁书云不满地嘟囔着。
郁书蕤拍了拍郁书云的手:“知你与三皇子私交甚笃,无论私下如何胡闹,表面上还是得有礼有节,免得有小人借此事向你发难。”
“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会把握住分寸的。”郁书云笑嘻嘻地说。
郁书蕤不像一些小说中的穿越女,高呼人人平等,却在面对原住民古代人时不经意露出一丝现代人的优越感。
古人的智慧和城府是可怕的、古代的权势更是能压死人的,所以郁书蕤从不觉得她可以凌驾于这些人之上,也一直本本分分按当今的游戏法则生存。
而手握剧本便可高枕无忧、肆意横行更是胡扯,从郁书蕤穿过来那一刻起,蝴蝶便扇动了它的翅膀。
郁书蕤对古代的礼节适应良好。只因在现代,无父无母、毫无依仗可言的她为了生存下去,独自面对了无数看似平等却不平等的事与人。若能用表面功夫保太平,何乐不为呢?
回到郁府,郁书蕤叫来情已:“带二小姐下去换身衣服,我去看看菜备好没。”
郁书云穿不习惯高门小姐的一些衣裙,偏爱那骑装,而骑装却不适合在上书房陪公主读书时穿着,每每郁书云回府都要先将身上繁琐的衣裙饰品通通换下。
情已领命,带着郁书云回了晏然院。
郁书蕤朝小厨房走去,挥了挥手招二丫来了跟前:“人都找好了吗?”
二丫压低声音回道:“按小姐的吩咐,奴婢已找好了风耳玉手阁的人,保证那杜小娘平安无事。”
“如此甚好。”郁书蕤点了点头。
“只是不知那杜小娘是何人物,为何小姐要找人去保护她?”二丫不解,她也不知为何自家小姐知杜小娘会遇害。
郁书蕤神秘一笑:“之后你会知道的。”
“走吧,去看看今日吃什么好吃的。”
“姐姐,快来吃饭了!好香呀。”郁书峥乖乖地坐在饭桌前等着两个姐姐。
郁书云也刚好换完了衣服,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郁书蕤给二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都饿坏了。”
郁书峥端着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今日在军营如何?”
由于郁书峥实在是放不下习武,郁信便让他上半日去学堂,下半日去军营,前提是功课不落下。
“大姐,我决定好了,开春我要和大军一起去北疆!”郁书峥嘴巴被塞满,含糊地说着。
郁书蕤语塞:“你才六岁……”
“大姐,我看了一个话本子,里面的主角五岁就从国子监出师了,是个文武全才,还孤身入敌营偷走了布防图,大败敌军!”郁书峥眼中闪着光芒。
这……这是郁书蕤闲来没事恶趣味写的逆天小说。
郁书蕤扶额:“你信吗?这话本子都是假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郁书云突然幽幽开口:“反正我的女将军是真的。”
“那我的天才小将也是真的!”郁书峥不服气。
郁书蕤叹气:“好了好了,都是真的,但开春上战场的事免谈。”
郁书峥嘟着嘴哼哼。
“等你学有所成再去好吗?”郁书蕤摸了摸他的脑袋。
郁书峥看着是妥协了,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好吧。”
“那到时候我也要去!”郁书云嚷嚷道。
郁书蕤拗不过二人,只能打着哈哈:“到时候再说吧,要看父亲母亲的意思。”
6. 初次交锋
二丫面色沉重地走进屋:“小姐,杜小娘死了。”
郁书蕤一听,手里的茶盏碰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怎么回事!?不是请了风耳玉手阁的人吗?到底怎么回事?”
“前后来了两波人,只防了第一波,等风耳玉手阁的人反应过来,杜小娘已经死了。”
这时,门扉轻响,一道男声透过木门传来:“郁小姐,在下风耳玉手阁阁主令微,不知能否得郁小姐一见?”
郁书蕤和二丫对视一眼:“让他进来吧。”
“小姐,这不妥吧?”二丫担忧,私会外男传出去可不得了。
郁书蕤知其的迟疑:“无妨,这里并无外人。”
二丫点点头。
“令阁主请进。”二丫引着令微进入屋内。
郁书蕤沉默不语,只直勾勾地盯着令微。
令微戴着半截青面獠牙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真面目,身着墨蓝色长袍,将整个人包裹住,露出的皮肤苍白。
“敝阁办事不力,深感抱歉,我们会退还全部押金并赔偿总额的七成。”令微率先开口划破了屋内的安静。
过了半晌,郁书蕤才幽幽开口:“人死不能复生,死人也张不了嘴。”
“知郁小姐找我们保护杜小娘的用意,作为额外赔偿,我们会以另外的方式助郁小姐达到目的。”
郁书蕤一听,也打起了精神:“什么方式?”
令微正欲说话却急促地咳了起来。
郁书蕤张嘴还未出声便被打断。“无妨,老毛病了。”令微摆了摆手。
“关于补偿,郁小姐静候佳音便可。”令微笑了笑。
郁书蕤思索片刻:“除此之外,我要知道那两波人分别是谁派来的。”
“依郁小姐所言。”令微作揖。“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令微离开后,郁书蕤喃喃自语:“怎么会多了一波人呢?除了男主还有谁也想让郁家万劫不复?”
“小姐,咱且等着他们的回复吧。”二丫看郁书蕤焦虑不已,出声安慰。
“告诉小稞,警觉些,看看那些贵妇人嘴里有没有关咱们府上的事,一旦有,马上告诉我。”之前为相映红出那样的点子郁书蕤是含了些私心的,偷偷安插了个丫头进去听贵妇人的口风,好琢磨出京城的一些风向。
“还有窈娘那一头,她一定一定要和月娘打好关系。”郁书蕤思虑重重,生怕漏了细节。
二丫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安:“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
此时的东宫,夏灵靖放下毛笔,举起宣纸仔细端详,许久才出声:“啧,穆先生怎么还跪着?你看本宫这记性,快快请起!”
穆瑞不动:“草民惶恐。”
“惶恐?你也会惶恐?”夏灵靖嗤笑。
“你主意不是很大吗?你是觉得本宫无能吗?”
穆瑞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草民不敢,草民所作所为皆奉殿下为圭臬。”
“看来本宫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杜小娘早就被风耳玉手阁的人救下了。”夏灵靖戏谑地盯着穆瑞。
“为殿下分忧是草民的本分。”
夏灵靖将宣纸递给乙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穆瑞:“这字,本宫便赏你了。”
乙一接过,走到穆瑞跟前展开:“殿下的心意,请穆先生一定要收好了。”
“是成为本宫的刀,还是想些不该想的,执意当那贱狗,你可要选仔细了。”夏灵靖笑道。
穆瑞抬头深深地看了纸上的黑字一眼:“草民深悟殿下教诲。”
出了宫门,寒风吹起纸的一角,露出“安分守己”四字。
夏灵靖摇了摇头,将又写好的宣纸举起端详,对乙一说:“这几个字写得还不错,裱起来吧。”
“是。”乙一小心接过,退出屋子。
‘待到陈旗满天下,马踏启国赏落霞’彰显字主人的野心。
夏灵靖看着屋外巍峨的宫殿和湛蓝的穹庐,虽不知是谁察觉到杜小娘这枚棋子,但不论是谁,挡我大业者都得死!
大火在梦中肆意蔓延,将郁书蕤吞没。
画面一转,午门下,郁府人的头一颗颗点地。
郁书蕤双眼紧闭,额头不停地冒冷汗:“不要……不要!”
高呼后郁书蕤噌地直起了身。
“小姐,怎么了?”大丫焦急地跑了进来,拿出帕子擦了擦郁书蕤汗水细布的脸。
“无妨,做了个噩梦。”郁书蕤似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
她望着大丫焦急的脸庞,脑海中浮过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夏灵靖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她要护好整个郁府。
翌日,郁书蕤照常接郁书云下学。
每月十五,梨春园的戏班都会在芳草街搭台唱戏,二人便叫马夫这日将郁书蕤送到宫门后自行回府。
郁书云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拉着郁书蕤小跑:“姐姐快快快,不然赶不上了!”
“要不是有只馋猫非要吃糖葫芦,我们早就到了。”郁书蕤无奈地看着郁书云,加快了步伐。
二人穿过拥挤人流,“啪嗒”,忽然冲出个人影将郁书云手中的糖葫芦撞到在地。
一双玉手攀上郁书云的裙摆:“姑娘,求您救救我!”,泪水流满了巴掌大的小脸。
郁书云一惊,说不出话来,无助地盯着郁书蕤。
“小娘们儿跑得还挺快,给我站住!”一群大汉朝三人吼道,不断地向三人靠近。
郁府的家丁迅速挡在三人身前,黎话和情然也紧紧护在各自主子跟前。
大汉们见状,放慢了脚步,几人窃窃私语一阵后为首的大汉别扭地行了个礼:“劳烦二位小姐将这小娘们儿交出来,她家欠了我们三百两银子,她爹娘已经将她押给我们抵债了。”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郁书云一听,气急了。
为首大汉耸耸肩:“小姐别为难我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爹娘把她给了我们,我们也没辙。”
“我给你们三百两银子,就当买下这位姑娘。你们拿了钱赶紧走,在她爹娘面前也当这位姑娘被你们带走了,以后也别来纠缠她。”郁书蕤朝黎话使了个眼色。
黎话点点头,掏出银票,点好数目后递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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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
“行吧。”大汉见拿到了钱,也不做多纠缠,挥了挥手带着手下离开。“这有钱人就是爽快。”
见大汉一行人走后,那姑娘“扑通”跪在二人面前:“二位小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郁书云急忙将她扶起来:“举手之劳,姑娘无足挂齿。”
“小姐唤我依依便可。”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手绢,轻轻地打开,“这白玉螭龙发簪是我阿奶给我的,约莫值个百两银子,请小姐一定要收下。”
郁书云摆摆手欲拒绝。
依依直接将发簪塞进了郁书云手中:“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报答,剩下的我之后会努力还上的!”
“他们抓你的时候怎么没拿出这发簪去抵债?”郁书蕤盯着依依的双眼。
依依不闪不躲地答道:“这发簪只能抵消一部份,最后他们还是会把我抓走。这是阿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她知道爹娘靠不住,直接将发簪偷偷地给了我。既然都会被抓走,我想留下它。”提起阿奶,依依眼中又似有泪水闪过。
“太苦命了。”郁书云听着眼眶也湿润起来,很是动容。
“感谢二位小姐相助,依依日后必当衔环结草以报恩德,就此别过。”依依擦了擦眼泪,行大礼后转身离去。
郁书云看着手中的发簪:“姐,这咋办?”
“先让黎话收着,这个依依来路不明,还是得谨慎些。”
“也好。哎呀!这戏曲怕是已经开场了。”郁书云一拍脑袋,懊悔地说。
“无妨,下个月我们再来便是,正好前面就是玉垒街了,去盈果斋买一些板栗饼吧。”
郁书云一听,一扫失望,眼睛又亮了起来:“对哦,好久没吃了,这次多买些。”
“当然得多买些,还得买双数!不然你和峥儿又会为了最后一块打起来。”郁书蕤打趣道。
“略略略。”郁书云做了个鬼脸,往前面跑去。
“姐,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郁书云嘴里包着板栗饼,含糊地说。
郁书蕤拿着发簪对光细看。
“簪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是男子样式,还是收检到库房里吧。”
这时,黎话从外面进来:“小姐,果然,依依和那几个大汉是一伙儿的。”
“啊?”郁书云嘴微张,很疑惑。
“她说日后必定报答我们,却没问我们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挺奇怪的,我就让黎话派两个人偷偷跟着她。”
“那这发簪怕是赃物。”郁书云表情凝重。
郁书蕤将发簪递给黎话:“而且看样式和质地,也不是一般的发簪,恐怕不好直接销毁,放库房也不妥。”
黎话接过发簪,转身按开了梳妆桌一处暗格,将发簪放了进去。
郁书云点点头:“这样也好。”
“好了,去看看峥儿吧。听说今天在军营被另外一个小孩打败了,回来偷偷哭呢。”郁书蕤捂嘴浅笑了一下。
郁书云一听,乐了:“可不是,那小孩比他还小一岁呢,伤心得晚饭都不吃了。”
二人往屋外走去,大丫拿着另一份板栗饼跟在两人身后。
7. 石头落地
来到深溪阁,情已上前叩了叩门。
“吱呀——”开门的是勒泰:“大小姐二小姐。”
“我们来看看峥儿。”郁书蕤踏进屋子,郁书云从大丫手中接过板栗饼跟在她身后。
勒泰见状和大丫一同将门掩住在屋外站定。
只见郁书峥拿着与郁书云初见时送他的匕首一下接一下地往比他还高大的木人上扎,边扎还边抹眼泪。
郁书云将板栗饼举到郁书峥面前晃了晃:“猜猜这是什么呀?”
“板栗饼!”郁书峥眼睛一亮后又暗了下来,将头扭至一边:“我不吃。”
郁书蕤走到他身边坐下:“不吃板栗饼就吃饭,我叫勒泰再拿出去热热,不吃长不高。”
郁书蕤作势要出声,郁书峥急忙拦下:“我吃板栗饼!不想吃饭。”
他从郁书云手中接过袋子。
“那小孩儿叫啥名字,哪天我也去会会他!”郁书云顺势坐在了郁书峥另一侧。
郁书峥嘴里包着板栗饼模糊不清地说:“秦澜,我才没有输呢!那是因为我每天只去半天,要是训练一整天,他肯定打不过我!”
“大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国子监了,我想一天都去军营。”郁书峥眼睛亮亮地盯着郁书蕤,一脸期待。
郁书蕤拿手帕擦了擦郁书峥嘴角的残屑:“那不行,想当好一位大将军也是必须博览群书的,若是一点理论知识都没有,到了战场该如何排兵遣将呢?”
郁书峥撇了撇嘴很是难过。
郁书蕤眼珠子一转:“那个秦澜是哪家的孩子?”
“哪家都不是,就是平头老百姓,许将军特收的。”郁书峥耷拉着脑袋。
“那我们出面安排他也进国子监如何,这样你二人都是半天读书,半天习武。”
郁书峥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对耶!就这样办!”
郁书蕤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你慢慢吃吧,我们走了。”
“嗯嗯。”郁书峥含糊地答道。
踏出房门,郁书蕤看着勒泰:“吃完就让他早点歇息,有什么情况立马派人来告诉我。”
勒泰表示包在他身上。
“到时你看看这个秦澜品行如何,若是个不错的倒是可以好好交往着。”郁书蕤轻声说。
郁书云点点头:“我也想看看这小孩儿啥样,峥儿的武功在同龄人里倒也算得上出挑。”
依照峥儿的性格,到时他上战场是必然的,她必须尽一切办法保证他能好好地回来。
回到葳蕤轩,翻看着小稞传回的信息。
窗户轻响,“郁小姐。”令微的声音透过窗户纸传来。
郁书蕤放下手中的信,抬头:“进来吧。”
只见一身黑的令微翻了进来,黑色显得其皮肤更白皙。
令微将一叠泛黄的书信递给郁书蕤:“弥补上回风耳玉手阁的失误。”
郁书蕤接过,正是沈家命令杜小娘伪造的郁义勾结启国,假战死,真投靠的证据。
书中,沈家凭借这些书信让成为皇帝的夏灵靖有了对郁家开刀的理由,郁义的青史留名不复存在,背负上叛国贼子的骂名,郁家百年基业也毁于一旦。
夏灵靖的疑心与狠心让郁书云心灰意冷,选择了自戕,而此时的夏灵靖仿佛才醒悟,视其为自己唯一的爱人,遣散六宫,守着郁书云的牌位一年又一年,被满朝官员、天下百姓称赞:真是一位重情义的帝王!
写些酸诗歌颂帝后伉俪情深却无真正才学的丑角也登上了百官朝见、国家议事的庙堂。
郁书蕤无语,化用现代的一句话:郁书云失去的只是性命,夏灵靖失去的可是他的爱情啊!
“感谢,希望他们发觉信件失踪后能放弃诬陷郁家的想法。”郁书蕤将这些书信一股脑丢在火盆里烧了。
“他们不会放弃的,沈家人惯是心狠手辣,信奉一不做二不休,如今的沈自凇更是。宫里的沈嫔娘娘沈自凝,他自己的女儿沈岫白,皆是他的踏板。”
“郁家绝不成为他们的登天梯。”郁书蕤铿锵有力地说。
令微察觉到郁书蕤眼中的坚定,有些许动容。
“在下已经安排好了,自是有对策。”
“我们又造了一些书信替代原本的书信,密封的外表一模一样,但里面的内容嘛……”令微徐徐道来。
郁书蕤皱眉:“太险了。”
“此招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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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算却大。等那沈老头拿出书信交到皇帝面前,皇帝打开一看,却是置沈家于死地的东西,你猜他会是什么表情?”令微玩味地说。
“沈自凇必然会极力否认……”
“不。”令微打断了郁书蕤,“我是说皇帝,他必然气急了,亲手选的利刃居然自己断了。”
“既是皇帝的刀,皇帝必然会保。”
“若是那些证据都是真的,甚至有些事皇帝都不知道,他当然不会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毕竟自己坐得稳才是真的。”令微勾起嘴角。
郁书蕤直勾勾地盯着令微的一双黑瞳:“且不说他会不会交给当今皇帝,他的野心可不止当一个辅佐大臣。若不能立刻置其于死地,他就有重新攀咬的机会。”
梦中的沈自凇可没有将这些书信给崇明帝,他将书信给了夏灵靖,并将沈岫白送进了红墙。夏灵靖回报了一个妃位,沈岫白也成功诞下了二皇子,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令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道:“总之郁小姐请放心,事情敝阁自会办妥。”
罢了,郁书蕤心想,反正一时半会儿沈自凇也不会用上这些书信,后有变动再销毁便是。
“既如此,阁主的意思我知道了,请回吧。”郁书蕤开始赶客了。
令微也没有客套的意思,直接翻了出去。
“诶诶,令阁主,该走这边。”大丫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
令微却跑得飞快,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
郁书蕤听见大丫的声音:“怎么了?”
“他往西走的,出去不是该往东吗?”大丫一时摸不着头脑。
“他估计有什么自己的路子吧,别管他。”郁书蕤又拿起小稞的信继续看了起来。
郁书蕤没什么发现,倒是庆国公府的林桃林楠两姐妹有点儿意思。
按理说,处于竞争关系中的真假千金,真的应怕假的取代其位置,假的该使劲浑身解数陷害、打压真的,以求上位。
从小稞的描述中来看,她们两个虽表面上看着很疏离,但貌似并非如此。
莫非这次她们之间也有变数?
不论如何,她一定会护好她所珍视的一切。
8. 千丝万缕
翌日,在郁书峥强烈要求下,郁书蕤郁书云二人从皇宫离开后便马不停蹄赶去国子监接他。
“闭嘴!他是本少爷的人,只有本少爷能欺负他!”郁书峥小脸涨得通红,伸出手臂将秦澜护在身后。
“还不快滚,以后本少爷护着他,欺负他就是对本少爷不敬。”
周围的人听罢,三三两两离开,嗤笑:“也不怕跌了身份。”
郁书峥扭头看着秦澜沉默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军营里不是很神气吗?这时候开始装哑巴了?”
“他们说得对。”
“对对对,对个大头鬼啊!”郁书峥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秦澜。
郁书峥托起秦澜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知识面前不分贵贱。他们因门第之见肆意欺辱他人,这才该感到羞耻。”
秦澜沉默许久,笑了:“好,看我在之后的月课上怎么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这才对嘛。”郁书峥点点头。
郁书峥转头看见郁书蕤郁书云二人,眼睛一亮:“大姐二姐!你们来啦!”
说完扯了扯秦澜,示意他叫人。
秦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郁大小姐郁二小姐妆安。”
郁书蕤制止了他:“不必如此生疏,你是峥儿的朋友,便随他唤我们大姐二姐吧。”
秦澜也不扭捏,乖巧地喊道:“大姐、二姐。”
“好孩子,今日去我们府上吃晚饭可好?”郁书蕤揉了揉他刺猬般的头。
郁书峥不乐意了,撅着嘴:“什么嘛,我不要。”
“家中姐姐还等着我回去呢,下次有机会一定拜访。”秦澜抱歉地笑了笑。
郁书峥左挽着郁书蕤,右拉着郁书云:“走了走了,人家可不承你的情。”
“说好了下次来哦,就你们月课放榜那天吧。”郁书蕤扭头对秦澜说。
秦澜点了点头。
三人坐上马车,郁书峥脸颊气得鼓鼓的,扭着头不愿说话。
郁书蕤感到好笑,郁书云戳了戳他的脸蛋,“我讨厌你们!”
“好了好了,峥儿如此心胸宽广,肯定会和秦澜好好做朋友的对吧?你看他们都嫌弃欺负他,多可怜呀!你就像个盖世英雄,救他于水火之中!”郁书蕤哄道。
郁书云也接道:“是呀是呀,话本子里的大将军不都这样吗?侠肝义胆,锄强扶弱。”
郁书峥一听,欣然接受了,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和秦澜做朋友,毕竟他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秦澜走在狭小的巷子中,地上的石板有些碎了,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迎面走来一位麻衣男子,手中拿着几卷书画。
“李大哥,又去卖字画吗?”
李玉威看清来者:“是小澜啊,这不快开春了吗,好些东西需要置办,不卖不行呀。”
秦澜正开口打算说些什么,“小澜,回来了就快进屋。”一间屋子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既然你姐姐回来了,就快回去吧。”李玉威笑了笑。
秦澜抱歉地看了看李玉威,几步走进了屋子。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秦澜把背上的书箧取下,放在木桌上。
秦漪继续着手中的针线:“院子开了个大单,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愁了,回来看看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阿姐,我还进了国子监学习呢。”秦澜摇摇头。
秦漪听罢,放下手中的针线,皱眉道:“怎么回事?”
秦澜如实将事情经过托出。
“既如此你便好好学,但你要记住,万事都要小心谨慎,切勿暴露你的女儿身。若发生意外,我便一根白绫送你我下去给爹娘赔罪。”
秦澜拉过秦漪的手臂晃了晃:“知道啦阿姐,我一定会小心的。”
秦漪看着秦澜,心里忧思重重,郁府究竟有何目的?若是心存歹念,她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和他们拼一个鱼死网破。
“还有,阿姐,你别做那个生意了。”虽然秦漪没有细说过,秦澜也没有细问过。
可她知道自己的阿姐做的并不是什么道德的生意。
秦漪摸了摸秦澜的头:“依你依你。”
一直这样坑骗别人,倒卖赃物确实不是个长久的生意,更别说还是个损阴德的活儿,看来确实该做另外打算了。
翌日,家里读书的读书、练武的练武。郁书蕤带着二丫独自女扮男装去了仕林阁。
一进去便听见了学子们的争执。
郁书蕤不经意地撇过二楼上紧闭的几间房间。
今日太子与三皇子都秘密出行,来提看看这些即将参加会试的学子。
“如今我国国力雄厚,正是开疆辟土的好时期,就应该挥剑北上拿下启国。大丈夫就应该心怀大一统的理想。”一位蓝衣男子慷慨激昂地说着。
旁边也不少赞喝声。
“林斌兄此言差矣。罢战息兵才是众望所归,为官者不可为了虚渺的名利而置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战争再起,边关百姓无一宁日,关内百姓赋税加重,惶惶不可终日啊!”一位着补丁麻衣的男子站起来。
下面的学子也议论纷纷:“说得也是啊,百姓何苦?”
林斌见状,怒目:“李玉威,妇人之仁!常言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若放之任之,待启国壮大,你我便为鱼肉,这时你又该当如何?跪地乞怜,向他们诉说战争带来的疮痍,求他们不要攻打我们吗?”
李玉威闻言摇摇头:“并非如此。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们陈国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也不会让他们侵染我们国土的一分一厘。当今之计,应是大力推进两国之间的交流、贸易,让两国人民都能更好地生活。”
“你……”林斌语塞。
“哼,上次秋闱是本少爷发挥不好,让你得了解元,这次春闱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完林斌便一甩袖子离开了。
李玉威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坐了下来。
“少爷,原来他就是秋闱的解元呀,听说他才华超群,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三元及第。”二丫嗑着瓜子,扭头对郁书蕤说。
郁书蕤看着李玉威,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郁书蕤摇摇头:“他不会三元及第的。”
二丫惊讶:“少爷你怎么会知道?”
“要不我们打个赌?”郁书蕤笑了笑。
二丫撇了撇嘴:“才不要!少爷你每次都神机妙算,我才不和你赌。”
郁书蕤起身:“走吧。”
二丫赶紧将一个糕点塞进嘴里,又揣了一把瓜子,含糊地说:“公子等等我!”
郁书蕤又带着二丫把芳草街和玉垒街都走了个遍,走走停停,在一些铺子停下,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思索。
“小姐,累死我啦,我们这是在干嘛啊?”二丫回来后一屁股坐下。
郁书蕤眨了眨眼:“这叫市场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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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疑惑。
“等下你就知道了。”郁书蕤神秘一笑。
郁书蕤又往外走,“小姐!等等我!哎哟!”二丫一瘸一拐地起身跟着。
“娘~那几间铺子你就交给我打理嘛~反正现在那几间也是入不敷出,就当给我练练手了。”郁书蕤晃着白焰清的手撒娇。
白焰清无奈,另一只手食指微微弯曲,刮了刮郁书蕤的鼻子。
“你啊你,我本来就有此打算,既如此,赶明儿你便去接任吧,我让李管家把账本给你。”
“好耶!”郁书蕤欢呼。
那几间铺子,有卖药材的、卖茶叶的、卖首饰的等等。种类不同,门可罗雀的状况倒是相同。
郁书蕤先是把药材店换了个位置。
起初药材店开在了同仁堂的旁边,同仁堂有名医坐诊,药材也更齐备,郁家的店铺自是没有任何竞争力。
郁书蕤将店铺搬迁到一处离同仁堂较远的里坊,取名“寿安院”,并聘请了一位大夫坐诊,专治一些小毛病。
里坊的百姓有什么感冒咳嗽的小病便不再走很长一段路去同仁堂,直接在寿安院抓药喝了。
如此一来,里坊人多,倒也不至于入不敷出,药材都烂在铺子里,且方便了里坊的百姓们。
卖茶叶的铺子,郁书蕤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卖茶叶,一部分喝茶,一部分卖奶茶。
郁书蕤穿来之前,曾在奶茶店兼职过,原料配方之类的都记得,便将其利用了起来。
茶叶铺子的上面两层楼本是一家客栈,也是生意惨淡,店家一听郁书蕤有意盘下便立马出手了。
整座楼临江,最上面的一层郁书蕤做成了品茶区,与载云旗合作,请了教坊司的乐师们长期来此演出。
浓茶、美景和仙乐吸引了许多文人骚客前往。
第二层专卖茶叶,郁书蕤找人设计了精美的包装,进了许多大户人家家中常备的茶叶,大部分人从楼上品完茶下楼,也会顺手带些茶叶走。
一楼便是奶茶店,一开始推出时,街坊百姓都觉得奇怪,这茶加奶,能好喝吗?
郁书蕤派几个小二在门口免费为大家分发试喝,大家一尝,这可不得了!
除去最开始几天生意异常火爆,客源也是稳定不断。
这“茶鲜”是进入玉垒街的第一家铺子。
玉垒街外面是大大小小的里坊,百姓去街上采买必会路过茶鲜。
后面郁书蕤又盘下了玉垒街和芳草街交界处的一层铺子,专卖奶茶。
芳草街是首饰店、成衣店和各种小摊的聚集处。买一杯奶茶再逛岂不乐哉?
至于其他卖首饰、字画等等的铺子,郁书蕤直接升级重组,将东西都放在一个超大的铺子里一起卖,取了个名字叫“礼尚往来”。
顾名思义,送礼的。
宫榕礼任吏部侍郎,郁书蕤将合同转交给他时加了一句:想多挣点聘礼就签。
之后每次有官吏的升降和调动,郁书蕤总会旁敲侧击地让他们知道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儿。
毕竟身在官场,总是要送送礼来联络联络感情,但怎样才能送到别人心坎上一直是一个难题。
于是郁书蕤又往相映红安插了几个人,让小桃管着,并结合窈娘的情报和缠着郁信得到的消息,郁书蕤著成了一本厚厚的送礼指南。
至此,几间亏损铺子全让郁书蕤给盘活了,郁书蕤两袖一挥,深藏功与名。
9. 开春宴会
寒气逆极,地上的积雪也渐渐加厚,年关将至,各地的税银如期送达京城,这一年的税银丰厚,国库充盈。
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这个冬天似乎不是很难熬,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大面积诉说着这个冬天一眨眼便过去了,且粮仓丰盈,百姓家中余粮甚多。
看着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崇明帝很高兴,皇后便顺势提议在开春这天设宴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皇帝大手一挥,允了。旨意马上送到了京城各家,曲江亭也大张旗鼓地布置了起来。
宴会当日,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女眷们沿江漫步,绿柳拂岸、迎春盛开。女子莞尔笑颜倒比花俏。
“你们两慢点!”郁书蕤坐在裙幄里看着郁书云郁书峥二人在草地上跑着放风筝。
白图南在郁书蕤身边坐下。
“表姐,你的身子可还好?如今不算暖和,你怎么出来了?”郁书蕤赶忙将手中的热茶塞进白图南手中。
白图南柔柔一笑:“不碍事,我的身子已大好,再不出来怕是大家都以为我去了呢。”
白图南体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白家找了无数大夫,试了无数偏方也无法根治。
“再说了,你表哥怕我在屋子里闷坏了,一定要让我出来。”
白培风特别疼这个妹妹,只求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郁书蕤了然:“话说表哥是不是在议亲了?”
“是时候了,可他还不愿,说是没有心仪的女子,希望先立业。”白图南摆弄着手中的花束,思考怎样才能更好看。
郁书蕤打趣道:“他那个老古板,怕是很难和女子两情相悦了。”
白图南身后的画屏捂嘴偷笑。
“谁说不是呢。”白图南也笑。
不一会儿便开宴了,郁书蕤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二人,无奈:“你们呀,也不怕着凉,先将就着擦擦,一会儿时机合适就去换一套衣服。”
郁书蕤知他们的性子,提前备好了更换的衣物,本想在开席前让两人换下的,没想到一跑便没影儿了。
一旁的白图南温柔地看着二人,拿出手帕替他们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孩子难免好动,挺好的,多有活力呀。”
众人陆陆续续地入座。
餐食都置于面前的流水之上,随波漂流。
崇明帝坐在最上方,目光如炬,扫视着下面的众人。
他缓缓开口,声音铿锵有力:“诸位爱卿,朕承天之命,牧守一方,赖尔等忠良之臣辅佐,得穰穰满家,国泰民安。国之兴衰,系于尔等之肩。望尔等,以国事为重,焚膏继晷,兀兀穷年。”
“臣等接旨。”
“好了,开始吧。”崇明帝大手一挥。
一旁的乐师开始演奏,大家从流动的盘子中夹菜到自己碗中。
不一会儿郁书云便将嘴巴塞得鼓鼓的:“快吃快吃,还真别说,这宫里的就是不一样。”
“嗯嗯,好吃好吃!”郁书峥埋头和一个大鸡腿做斗争。
郁书蕤却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可能穰穰满家。
和她合作的几个茶叶贩子都说这是最后一次交货,而后给不出茶叶了,大家打算把土地都拿来种庄稼,百姓们实在是无粮可吃了。
地方官员们为了上缴更多的粮食给中央,不断加大对老百姓的征收。
百姓们没有办法,只好把所有的土地都拿来种庄稼,可这仅能维持基本温饱,若是上缴指标再增加,那便是要了命。
崇明帝看不到百姓的苦楚,满意于国库的充盈,等待着向启国发起冲击。
白图南察觉到了郁书蕤的沉默,关心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郁书蕤强打起精神勉强地笑了笑。
见状,白图南也不好再问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两先别吃了,先去换衣服。黎话,你带小姐少爷找个偏僻的空殿。”
郁书云郁书峥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食物跟着黎话出去。
情然和勒泰拿着衣物跟在后面。
一个丫鬟急步走到皇后跟前,俯身侧头说着什么。
安敏馨神色变得凝重。
崇明帝察觉:“何事?”
“这……”安敏馨面露难色,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崇明帝脸一黑,一甩衣袖起身:“带路。”
安敏馨使了个眼神,一旁的德妃点点头。
“无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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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继续。”德妃招呼大家坐下,还不经意地让几个护卫站在了门口,以防有心之人尾随。
见状,白图南拿出手帕,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其中的液体倒在了手帕上,往眼睛周围晃了晃。
画屏惊呼:“小姐,这……”,自家小姐怎么用辣椒水往脸上招呼啊。
白图南眼眶顿时红起来,额头上也冒虚汗,随后她将头发松了松,全然一幅虚弱的病美人模样。
郁书蕤起身走到德妃跟前,行礼:“德妃娘娘万福金安,臣女表姐身体不适,望娘娘允臣女带姐姐前往偏殿休息片刻。”
德妃端详郁书蕤片刻后看向白图南的方向,白图南无力地倚靠在画屏身上遥遥行礼,看着很勉强。
“是否需要叫太医来看看?”
“谢娘娘美意,表姐的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便好,不用如此兴师动众。”郁书蕤行礼,坦荡无比。
白图南身子情况人尽皆知,德妃也未再说什么话,颔首,袖子一挥指了林福为二人带路。
“谢德妃娘娘。”
郁书蕤回到座位,搀着白图南往外走。
出去走了一段路后大丫往林福手中塞了一个荷包:“公公就送到这儿吧,劳烦公公了。”
林福颠了颠手中的荷包,扬着其一贯的喜庆笑容作揖行礼:“贵人们慢走。”
白图南理了理头发,又成了先前的端庄模样。
郁书蕤压低声音:“谢谢姐姐相助。”
“我也担心他们两个。”白图南轻拍郁书蕤的手背。
四人朝较偏僻的宫殿群走去。
迎面撞见了郁书云郁书峥。
还没等几人松一口气,郁书云便一晃跳到了四人面前,一脸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一手拉着郁书蕤一手拉着白图南:“快走,有大热闹看!”
说完便拉着二人往一处宫殿走。
郁书蕤白图南对视无奈一笑,由着郁书云拉着,也加快了脚步。
郁书峥的小短腿跑得慢,跟不上几人,拍了拍勒泰的肩。
勒泰半蹲,郁书峥一跳,勒泰牢牢地接住了郁书峥。
“快走快走!”郁书峥又拍了拍勒泰的肩。
勒泰点点头,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众人。
10. 宴会风波
郁书云带着众人在一排置放花盆的木架子后蹲下,示意众人向前看。
只见崇明帝和皇后站在最前方,听着殿内的声响,皇上一脸阴沉,眸子黑得仿佛可以滴出墨来。
此处虽说较偏僻荒凉,可这宫殿是宁贵妃娘娘生前所居的瑶光殿,宁贵妃娘娘去后未再有嫔妃入主,终年无人,这才荒芜了。
皇帝想不出何人敢在此处行腌臜之事。
一旁的夏灵靖眼眶微红,哽咽地说:“请父皇为母妃做主啊!”
“这贼人也忒大胆了些,究竟是何等身份才敢如此,扰宁姐姐清净。”沈自凝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
“哼。”忽地传来轻蔑的一句哼声,郁书蕤吓了一跳。
转头发现是三皇子。
众人正想行礼,郁书云的声音却快人一步:“你怎么还不过去?”
夏灵溱勾起嘴角:“再等他们聊一会儿。”
皇家众人都在殿门口,缘何三皇子会在这儿?
安敏馨发话了:“纯妃沈嫔,先带着你们的两个公主回去,玩闹了一个上午想必精力不济。”
纯妃点点头,公主年岁小,确实不适见这样的场面,抱着福乐就要离开。
沈自凝却似有犹豫:“那,几位皇子……”
俗话说儿大避母,虽不是生身母亲,但父皇的女人终归是要避避的。
安敏馨拂袖示意他们也离开。
“呀,三皇子怎得不在?”沈自凝身旁的一个美人小声嘀咕。
众人面面相觑,安敏馨和昭月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凝重。
听者有心,崇明帝的脸更黑了,正要发作叫人把门撞开。
夏灵溱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抚平褶皱:“这下该过去了。”
“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父皇。”夏灵溱走到崇明帝跟前见礼。
见到老三,崇明帝脸色有些许的缓和,沈自凝脸色却一沉。
崇明帝捏了捏眼角,挥了挥手。
一旁的太监几人合抱着一根大木头用力撞紧闭的殿门。
“砰”的一声,殿门开了。
一群太监冲上去将二人分开,双手反扣在身后压跪在地上。
皇上身边的安临上前扯过二人头发迫使二人抬起头露出容貌。
透过女子散乱的头发看清其模样,沈自凝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这不是沈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竹灯吗?”一声惊呼点明了女子的身份。
沈自凝扭头一看,是本该出现在榻上的萧婕妤。
眼中杀意闪过,这贱人,竟敢背叛本宫,真把拿她一家人的话当说笑吗?
当务之急,沈自凝快步上前,一巴掌打偏竹灯的脸:“本宫平时待你不薄,本打算等你三月满年岁就放你回家与亲人团聚,你怎可做如此糊涂之事啊?”
说完转身跪下,泪水连连:“皇上,臣妾治下不严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臣妾自愿领罚。”
竹灯一家老小都在沈自凝手里,她偏着头脸左侧微微肿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挣脱后面两个太监的束缚,朝旁边的红柱撞去。
“砰”的一声,竹灯向后倒去,留下红柱和额头上的血迹。
沈自凝见状松了一口气,竹灯是从沈府便跟着她的丫鬟,若是将竹灯拉去拷问,自己做的一些事儿恐怕就瞒不住了。
崇明帝见竹灯自戕后,挥了挥手,将那个侍卫也就地正法。
这终究是件丑事,宜遮不宜扬,此事就此作罢。
夏灵溱落在最后,等众人都离开了才从殿中走出。
躲在一旁的几人才出来。
“让诸位见笑了。”夏灵溱抱歉地笑了笑,这本来就是沈自凝为他设的一个局。
郁书云拍了拍他的肩:“亏得我和峥儿撞见了,不然你可就百口莫辩了。”
“是,多谢云儿小姐相救,改日必登门致谢。”
郁书云摸了摸鼻子,夏灵溱这讲理的模样她还不是很习惯。
萧婕妤站在一旁也未离开,有些揣揣不安,如今摆了沈嫔一道,不知该如何在宫中保全自身了。
夏灵溱见了,开口道:“去找昭月公主吧,求她给你指一条明路。”
昭月公主?萧婕妤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她跪下来叩谢夏灵溱的大恩大德。
原以为走这一遭她必死无疑,没成想能绝处逢生。
白府马车与郁家众人在岔路分别,马车驶回白府。
一众人回到郁府后,郁信和白焰清和其他大臣、家眷觥筹交错一上午,有些疲了,先行回房。
郁书蕤让大丫和勒泰也先将郁书峥带回屋休息。
郁书云进了葳蕤轩一屁股坐下,拿起茶盏大大喝了一口。
“今日是怎么回事?”郁书蕤在一旁的凳子坐下。
原来,郁书云郁书峥去换衣服的路上,远远瞧见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搀扶着昏迷的夏灵溱,正欲往瑶光殿中走。
“若是喝醉醒酒,找个偏殿即可,这瑶光殿可不是寻常地方,肯定有问题。”郁书云撇了撇嘴。
勒泰偷偷上前一个手刀将侍卫劈晕,接住了三皇子。
几人又进入瑶光殿查看,张婕妤正在香炉旁踌躇。
瞧见几人,萧婕妤瘫坐在地上,面露惊恐之色,手中的香也掉落,滚到了几人面前。
情然用手帕捡起,扇闻味道后又碾碎细细察看,是迷情香。
这下阴谋昭然若揭,萧婕妤呆滞地坐在地上望着前方。
这下全完了!谁都不会放过她。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萧婕妤想一触而死,就在额头即将碰到红柱的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将她拦住,她脱力又倒坐在地上。
是三皇子身边的问寻,昏迷的三皇子也不知是何时清醒过来的。
“你还有得选。”夏灵溱看着失魂落魄的萧婕妤。
萧婕妤一听,踉踉跄跄地跪爬到夏灵溱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求三皇子指明一条生路。”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揭穿你。你传信给联络你的人,告诉她你有急事,必要一见。”
萧婕妤忙不迭地让身边的宫女去送信。
不一会儿竹灯骂骂咧咧地来了:“都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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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事?”话没说完便被问寻用帕子捂住口鼻止了声音。
竹灯身子软下来,问寻将她放到了床上。
随后将那个昏迷的侍卫也拖了进来,一同丢到了床上。
“我当时有些不忍,虽说他们也欲用此法毁了夏灵溱的清白,但是这样对女子实在是不耻。”郁书云面露忧伤。
郁书蕤点点头,可罚可杀,这样做确实……
萧婕妤面目有些狰狞,声音不觉也有点撕心裂肺:“郁二小姐,您是菩萨心肠,可他们有您这样的心肠吗?他们可曾想过我?我父亲在户部为官,沈自凝给他哥哥递信拿捏我们一家,叫我为她办了多少腌臜事?如今为了陷害三皇子,我的清白便是可以随意辱没的吗?可怜竹灯?要知道多少害人的法子都是她给想的,就连今天这一出,也是她进献给沈自凝的!”
“听她这样说,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郁书云叹气。
最终众人还是将二人留下离开了。
郁书云走后,郁书蕤独自坐在床边,抬头望着不见尽头的天空,无力感涌上心头。
翌日,礼部尚书载重章以萧潭颇通吉礼、凶礼等事务为由向皇上提出将萧潭调任至礼部的请求。
崇明帝召来萧潭,未等崇明帝询问其意见,萧潭立马跪下叩谢圣恩。
沈自凝带人至祈云殿寻萧婕妤,只道德妃娘娘与萧婕妤一见如故、相谈甚欢,萧婕妤已搬去萦华宫与德妃娘娘同住。
沈自凝回到水凝宫将桌上的茶具一扫至地:“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好好好!这萧婕妤进宫三载终是和德妃娘娘谈上话了。”
一旁的竹芯上前收拾残渣:“娘娘息怒,萧婕妤是个胆小的,谅她也不敢往外说的。”
这竹芯是竹灯的同胞妹妹,一同从小就跟在沈自凝身旁伺候。
沈自凝瞥了竹芯一眼:“你也想给你姐姐报仇吧,跑得了村跑不了庙,且看着吧。”
“德妃为何会帮萧婕妤呀?”郁书云趴在桌上,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
记得那日夏灵溱叫萧婕妤去找昭月公主。
郁书蕤举起刚画好的花鸟图看了又看:“德妃娘娘乃礼部尚书的堂姐,昭月公主与载家关系颇深,即求到昭月公主那儿,德妃娘娘自是不会吝啬这举手之劳的。再说了,谁会嫌朋友多呢?”
日后若要扳倒沈嫔,这萧婕妤也能算一份力呀。
夏灵靖这边气氛也不算得好。
“真是个废物,本宫都同意她用瑶光殿设计夏灵溱了,竟这般结果。”夏灵靖面色发青。
他一直派人暗中在瑶光殿周围巡视,不愿有人冲撞母妃,若不是他许可,沈自凝的人自是进不去。
他一拳打在墙上,有丝丝鲜血顺着墙壁流下:“本宫这三弟说是个病秧子,命可硬着呢!给本宫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甲二领命。
若夏灵溱真的不似他面上表现得那么简单,那就得加快速度了。
不管你是真愚钝蠢笨,还是蛰伏另有企图,本宫都不会允你活在这世上!
夏灵靖握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11. 原是故人
“今日月课放榜,姐姐你们可一定要来呀!”郁书峥出门前再三叮嘱两个姐姐。
“好好好,记着的,还要请秦澜来咱家吃饭呢。”郁书蕤半弯腰给郁书峥理了理领子,而后又拍了拍他的头:“快去吧。”
郁书峥撇了撇嘴,不乐意扭头上了马车:“这件事姐姐倒是记得清楚。”
郁书蕤捂嘴偷偷乐,挥了挥手:“王叔快走吧。”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郁书蕤才转身回府。
“夫人,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一中年男子跪在堂中。
白焰清坐在上方眉头紧锁,眼神晦暗不明。
“母亲,发生何事了?”郁书蕤在白焰清一旁坐下。
白焰清摆了摆手让那人退下:“情况我已知晓,你先回去吧。”
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起身离开:“是。”
原来,这男子是白家的远房亲戚,在青川郡靠着一些田产倒也衣食无忧。
可就在前一个月,沈自凇的侄子沈峭墨接任青川郡郡守,凭借权势,低价收购甚至强行霸占了大量良田,并高价转售,想留下自家田地,不知要给出多少银子。
“郡监呢?”郡监掌管监察事务,可以直接弹劾郡守的所作所为。
“上一任郡守税银未缴够数目,被贬为郡丞了,郡监也被认为失职,此时郡监的缺还没人填上。”
“州牧总没缺吧,州牧也不管吗?”
“州牧是沈自凇一手提拔的,怎么可能会管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焰清叹气,这沈家人真的是不做人事。
郁书蕤听了之后若有所思。
“我打算让你父亲明天向皇上举荐一个可靠的人接任青川郡郡监,看能不能掣肘住那沈峭墨。”
郁书蕤摇了摇头:“不妥。”
白焰清看了看她,眼中透着疑惑。
“再等等。”
“等到何时?”
“殿试之后。”
许久,白焰清点点头:“行。”
回到葳蕤轩后郁书蕤叫来二丫,招了招手,二丫俯下身来。
“你先……然后……”二丫听着不时地点头。
“行了,去吧。”
“是。”
剑花纵横交错,地上的水渍反射出银光。
男子的瞳孔骤然放大,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响,像是鼓鼓的气球突然被戳破,那声音低沉而短促,带着一丝不甘与绝望。鲜血顺着刀刃滴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腥味,揭示着发生了何事。
“大人,大人!”一旁的小厮一边奋力地躲避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朝男子靠近。
“在那边!”二丫带着人追上了男子,不曾想看到了这般场景,赶紧招呼着府兵上前去支援。
剩下的黑衣人对视几眼,点点头:“撤!”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追,快去请大夫!”二丫赶紧上前查看男子的情况。
男子缓慢地举起手,嘴微张尝试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只能蹦出一两个音。
男子头侧偏耷拉在肩膀上,他的手软软地垂下,无力地摊开,手中的令牌滑落在地。
一府兵捡起递给二丫:“二丫姑娘,你看这……”
令牌正面雕刻着精细的纹饰,中央是一条盘踞的蛇,蛇目圆睁,仿佛发着莹莹的光。
二丫神色凝重,将令牌仔细收捡在袖子里。
“前方道路恐怕还是不太平,劳烦小哥和我们走吧。”
小厮沉思,最终跟着二丫走了。
黑衣人入了一处别院:“大人,处理好了,只是那小厮被人救下了。”
帘子中一道身影若隐若现,面前摆着棋盘,黑子最终落定,发出清脆而短促的“笃”声。
“下去吧。”
“姐姐!你们可算来了!”郁书蕤和郁书云一到国子监门口,一颗小脑袋就凑了上来。
一旁的秦澜乖乖地喊人:“大姐,二姐。”
郁书云摸了摸郁书峥的小脑瓜:“饿坏了吧,都怪那个臭老头留我堂。”
“略略略,肯定是你自己没好好学。”郁书峥做了个鬼脸。
上书房的夫子是个古板的老头,陪读只需顾好那些皇子公主是个不成俗的规矩,这个宋太傅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是谁,都得给他好好学。
郁书云常常被留堂,回来叫苦连天。
四人挤着上了一辆马车,在打打闹闹中回了郁府。
“小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郁书蕤看着乖乖扒饭的秦澜。
秦澜乖乖地回答:“想当个大官,好官。”
“哼哼,庸俗!要我说就得去当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用自己的力量来保家卫国,平定边疆!”郁书峥在一旁大声嚷嚷。
郁书云点了点他的脑袋:“人各有志。”
“当个好官也可以保家卫国嘛。”郁书蕤笑着看着他们。
“这次月课小澜是第一名吧?”郁书蕤给郁书峥和秦澜一人夹了一个大鸡腿。
秦澜很谦虚:“运气好罢了。”
“哼哼,就一次月课。”郁书峥不服气。
“那你下次也考个第一名当当?”
郁书峥见郁书云不信任他:“考就考!”
郁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着。
“小澜,下次有机会再和峥儿一起来吃饭。”郁书蕤笑着替秦澜拢了拢披风。
秦澜乖乖点头。
“小澜。”
几人抬头。
“阿姐!”秦澜扑倒来者的怀里。
郁书云惊呼:“依依?”
秦澜疑惑地转头,难道二姐和阿姐认识吗?还叫这么亲热。
秦漪见着郁书蕤和郁书云面不改色:“郁大小姐,郁二小姐妆安。小弟承两位小姐照顾,秦漪感激不尽。”
“啊啊,秦小姐不必多礼。”郁书云似乎还有些疑惑,那日的依依怎的成了秦澜的阿姐。
郁书蕤盯着秦漪笑而不语。
秦漪再次见礼:“妾身先带家弟回去了,明日再登门致谢。”
说完拉着同样是状况外的秦澜走了,离开时不经意地和郁书蕤对视了一眼。
“阿姐,这……”
“你不是不喜欢阿姐做那个生意吗?看来很快阿姐就能找到新的差事了。”秦漪神秘一笑。
秦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任由秦漪拉着回了家。
回到葳蕤轩,郁书云一屁股坐下:“这个秦漪明日还要登门致谢?”
郁书蕤拍了拍她,眼里含笑:“这不正好让她把发簪拿回去?”
“啊?我们可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呢!”郁书云嘟着嘴不乐意道。
郁书蕤摇了摇食指:“不不不,我们换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郁书云眼睛一亮:“什么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郁书蕤招呼着情已将她领回去睡觉。
“不要嘛,好姐姐,你就告诉我~”郁书云被情已拖着往外走。
“秘密~”郁书蕤挥了挥手。
翌日,郁书蕤正在算着几间铺子的收益。
“小姐,秦小姐来了。”大丫进来禀报。
“终于来了,请她进来吧。”郁书蕤停下拨动算盘的手。
秦漪缓缓走进来,从容不迫地行礼:“郁大小姐妆安。”
“秦小姐快起来。”郁书蕤上前将秦漪扶起来,转身按开了梳妆桌的暗格,将当初那只白玉螭龙发簪拿了出来,递到了秦漪面前。
秦漪将郁书蕤的手轻轻推了回去:“这只发簪,妾身无法消受,只能凭郁大小姐处置。”
“谁的?”郁书蕤闻言眯了眯眼。
“李,玉,威。”秦漪慢慢吐出三个字。
“李玉威?秋闱的解元,春闱的会元?”
就在刚刚结束不久的春闱里,李玉威也得了第一名,中了会元,前途不可限量。
“正是。”
闻言郁书蕤又将发簪收回了梳妆台的暗格:“行,那我后面自有安排。”
“胆子够大,人也机灵,怎么不做点正经生意?”郁书蕤手中捣鼓着为妹妹弟弟做的剑穗。
黎话搬了个凳子让秦漪坐下,秦漪也不客气。
“做正经生意那得需要本钱,需要人脉,妾身一个孤女带个幼弟,没那本事。”
“那你可愿为我做事?”
秦漪起身行礼,眼神坚定:“妾身求之不得。”
“我有个院子在城西,你看看你那院子里的小孩有没有愿意随你去的。我知道你是念过书的,你且和我请的几位夫子一起教教他们吧。”
“若日后还有无家可归的孩童,也可一并收容。”
秦漪不解:“可这事只出不入。”
“功在千秋。”郁书蕤望了望窗外的蓝天。
秦漪凝视郁书蕤侧颜良久:“明白了。”
待秦漪见到郁书蕤说的几位夫子,翻阅敲定的教纲时,她才恍恍惚惚地明白为何是功在千秋了。
从秦漪那儿拿到了李玉威的住址,郁书蕤准备寻个日子去会会他。
城西院子差不多走上了正轨,一切有条不紊地发展着。
“小姐,就是这个巷子。秦家是第三户人家,而这李家是第五户。”大丫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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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面前小巷。
郁书蕤点点头,交代身后的府兵留在原地待命,她和大丫进去便可。
小巷狭窄幽深,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脚下缝隙间长满了嫩绿的小草。
坐落在小巷里的几户人家高低错落不齐,阳光透过高矮不一的屋檐,洒下斑驳的光影。
在李家门口站定,大丫上去扣了扣门。
“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出,由远及近。
开门的是李玉威的瞎眼母亲。
“请问夫人,这里是李玉威的家吗?”郁书蕤上前一步扶住李母。
“是的是的,孩子,我是威儿的母亲,你找威儿有什么事吗?”李母拍了拍郁书蕤的手。
“有一物需相还。”
“原来如此,那别在外面干站着了,进来坐吧,威儿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李母便拉着郁书蕤往里面走。
郁书蕤朝大丫点点头:“那便叨扰您了。”
屋内空间狭小而昏暗,墙壁由土坯砌成,表面粗糙不平,墙壁上挂着几盏破旧的油灯。
由于空间有限,屋内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
正中央是一张破旧的木桌,桌面斑驳,边缘磨损严重。桌旁是几张简易的木凳,李母慢慢摸索过去拿过一张:“孩子,快坐。”
“伯母您也坐。”
一角堆放着一些杂物。另一角则是用土坯砌成的灶台,上面架着一口黑乎乎的铁锅,灶台前是一张矮小的板凳,灶台旁边堆放着一些干柴。
想不到,李玉威家清贫至此。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这还是第一次有威儿朋友来家里呢。”李母慈祥地问着郁书蕤。
“伯母唤我蕤儿便好。”
“好蕤儿,你和威儿是怎么认识的?我叫他多交交朋友,别天天闷在屋里读书,他一直不听。”
“这……”郁书蕤有些语塞,不知道如何说。
“娘,我回来了。”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
郁书蕤松了一口气。
李玉威一进门,便看见郁书蕤端坐在自家的破木凳上,像仙女误入了凡尘。
她身着一件淡绿色罗裙,裙摆轻轻铺散在泥地上,与灰扑扑的背景形成强烈对比。
双手轻轻被李母攥着,细长白皙的指尖透出几许柔情。
眉弯如柳,目光柔和而深邃,看向他的眼中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乌黑的长发如瀑,发髻上插着一支精致的步摇,随着因侧头看向他时的轻微晃动,发出了细碎的银铃声。
李玉威愣神了。
“李公子,李公子?”在郁书蕤连续几声轻呼后李玉威才醒过神。
“你们两聊,老婆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李母乐呵呵地说,贴心地为二人留出空间。
“郁小姐妆安,不知郁小姐到访所为何事?”李玉威赶紧行礼。
“李公子不必多礼,今日特地前来是为了归还一物。”郁书蕤从袖中拿出那只白玉螭龙发簪,递给李玉威。
李玉威看清楚是何物后一愣,接过:“竟有缘被郁小姐拾得。”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知这发簪为你所有?”郁书蕤见他很干脆地收下了发簪,不解。
“郁小姐冰雪聪明,知晓任何事都不足为奇。”
“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为何知道我姓郁。”
“郁小姐偏好淡绿色罗裙,头上这只玉蝴蝶步摇是御赐的宝贝,只此一只。”
郁书蕤点点头:“细心敏锐,不愧是会元。”
“郁小姐不要折煞在下了,实是因为那时在相映红与郁小姐有过一次相遇,郁小姐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在下。”不知是不是郁书蕤的错觉,李玉威的眼神似乎有些幽怨,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郁书蕤盯着李玉威瞧了又瞧,上次在仕林阁便觉得他有些面熟。
“啊!你是那位想给母亲买胭脂的公子。”
李玉威含笑:“托郁小姐的福,那罐护手霜露家母用得正正好。”
闻言郁书蕤也笑了:“那便好。”原来是他。
外面的大丫进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小姐。”
郁书蕤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感谢郁小姐将发簪送回,此恩此德,李某必有所报。”李玉威行礼作别。
“那我可就期待着李公子的回报喽~”郁书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至少表面上李玉威没有多加过问这发簪的具体流动,二人也算是相谈甚欢结交了个朋友。
这秦漪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回去就扣她的月银!
12. 拉郎胡配
“小姐,你真是神了!状元是林斌,李公子是探花。”还不见人影,二丫的声音便从外头传进来。
“那你还不去赌坊把我赢的银子拿回来?”郁书蕤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说。
“姐!外面正在游街呢,咱们快去看看!”郁书云跑进来拉着郁书蕤的手往外走。
郁书蕤无奈:“慢点慢点。”
几人站在茶鲜三楼望着街上。
“来了来了!”郁书云摇了摇郁书蕤的胳膊。
春日暖阳下,芳草街和玉垒街两旁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鼓乐喧天,彩旗招展,一派喜庆气象。李玉威身着崭新的进士袍,头戴金花,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缓缓行来。
马蹄声和着鼓乐,节奏鲜明,回荡在街巷之间。
街道两旁的百姓们争先恐后地往前挤,想一睹年轻才俊的风采。妇女抱着孩子,教他们认识这些新科进士;学子眼中满是羡慕和敬佩,暗暗立志来日也要金榜题名;女孩们在阁楼上,手中握着精心绣制的手帕含羞带怯地朝心仪的学子丢去。
沿街的商户纷纷拿出自家货物,或挂彩绸,或撒鲜花。偶有顽童追逐在马队之后,嬉笑着捡起掉落的彩球。
“怪不得这李公子是探花郎呢,瞧瞧这小脸,瞧瞧这细腰,谁看了不迷糊。”郁书云托着脸趴在窗台上。
“那让父亲替你榜下捉……”还没等郁书蕤说完郁书云就急忙忙地打断了她。
“姐!这可不能胡说,我又不喜欢他,我得找个两情相悦的人。”郁书云嘟了嘟嘴。
“好好好。”郁书蕤朝她嘴里塞了个糕点。
郁书蕤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看也看了,快回去吧,宋太傅布置的功课是不是还没做?”
“姐啊,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郁书云欲哭无泪。
郁书蕤坐在郁书云身边辅导她完成功课,忽的瞧见了她袖口上绣的一朵昙花。
“这昙花绣得挺别致的,谁的手艺?”郁书蕤抚了抚那朵昙花。
郁书云停下笔看了看:“这个呀,这个是紫菱绣的,那天我不小心划了个口子,她就给我绣上了。”
“紫菱?”
“晏然院的一个丫鬟。”一旁的情已解释道。
郁书蕤点点头:“这样啊。”
锣鼓声一直响到了小巷门口,
李玉威下马行礼:“载大人请留步,谢谢载大人。”送李玉威回来的正是载云旗。
“探花郎,皇上似有意招你为驸马,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载云旗有些戏谑地说。
“士子微末之身,岂敢辱公主千金之躯。”
“你说的可不算。”
“载大人特来相告,士子定不负大人美意。”
载云旗站在巷口看着李玉威的背影,久久不动。
“大人?”一旁的手下不解自家大人怎么还站着。
载云旗收回目光:“走吧。”
穿过小巷,“娘,我回来了。”
“威儿回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李母迎了上来。
李玉威进门将进士帽取下放在桌上。
跪下给李母磕头:“儿今日得以金榜题名,全赖母亲多年含辛茹苦的养育。愿以微末之身,光耀门楣,报答母亲如海深恩。”
李母眼角含泪,赶紧向前伸出双手,想把李玉威扶起来:“儿啊,母亲不需要大富大贵,也不要你光耀门楣,母亲只要你开开心心、平平安安。”
李玉威赶忙握住了李母向前摸索的双手:“威儿明白了。”
翌日,李玉威早早地出了门。
“在下李玉威,前来拜访载云旗载大人,劳烦小哥通传一下。”李玉威向载府门口的小厮行礼。
小厮直接将大门打开:“李探花请进,我家大人已经等候许久了。”
进入堂屋,白烟萦绕在香炉上,整个屋子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
载云旗正在将研磨好的香料粉末与榆树皮粉混合,制成香泥。
“士子参见大人。”
“探花郎快请起。”载云旗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大人可是在制香?”
“聪明,不愧为探花郎,博学广闻,倒不似一些学子满嘴酸诗腐词。”
“制香工艺讲究天人合一,注重香料的选择,而其中配伍又讲究君臣佐使的原则。”
载云旗仿佛这才用正眼瞧了瞧李玉威。
李玉威站在下方,从容不迫,身劲如松,单薄却不卑不亢。
过了许久,载云旗轻笑,拿出一个漆盒:“这里面是制好的梅花香,我与昭月约好午时到醉春光给她,你便替我去吧。”
李玉威接过沉甸甸的漆盒:“士子定不负大人所托。”
看着李玉威转身离去的背影,载云旗嘴角微微勾起,可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啊。
午时,醉春光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李玉威站在一处厅房前,一手抱着漆盒,另一只手抬起正欲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小菀。
昭月公主一身紫色,发间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一对梅花耳铛坠在耳上。
“士子参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李玉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坐。”夏灵箐手轻抬,手腕上和田玉雕刻而成的梅花绕枝玉镯和金丝镂空花纹手镯相碰,发出声响。
李玉威双手呈上漆盒:“载大人所托。”
一旁的小酌接过收下。
“你不愿娶本宫,要知道本朝驸马也有实权,照样可以上朝堂议政,你无任何家世背景,赐婚于你有利无害。”夏灵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银耳汤。
“士子不求大富大贵,封官授爵但凭本事,且士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公主千金之躯,权力富贵已是囊中之物,唯这真心难求。”
夏灵箐放下手中的汤勺,鹰一般锐利的双眸直逼李玉威:“本宫凭什么帮你?与你成亲,本宫便可在父皇那儿落个好,拒绝则生疑。”
李玉威直视夏灵箐双眼,不卑不亢,坚定地说:“士子知公主鸿鹄志,士子愿往青川,但凭公主差遣。”
夏灵箐鼓掌:“好一个但凭差遣,回去准备吧。”
“士子谢公主大恩大德,定不负公主所托。”
待李玉威走后,载云旗从屏风后走出来,又为夏灵箐盛了一碗银耳汤:“最后一碗了。”
夏灵箐赏了他一个白眼:“你管我。”
随后把梅花绕枝玉镯从手腕上扒拉下来,扔到载云旗手中:“干得不错,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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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云旗无奈地笑了笑,拉过夏灵箐的手又给她戴上:“这明明是我送你的。”
然后伸手将夏灵箐腰上系着的一枚梅花状玉佩扯下来揣进怀里:“谢公主赏赐。”
待到崇明帝正式授官时,众人们才惊奇地发现,皇帝不仅没有给李玉威和公主赐婚,还将他外放到青川郡做郡监。
要知道状元和榜眼都封在京城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且现在青川郡的郡监可不好做啊,谁没事去弹劾沈大人的侄子呢?恐怕李玉威这辈子也就在青川郡打转了。
得到宫里的消息,郁书蕤当下立断,到了李家寻李玉威。
郁书蕤将沈峭墨侵占良田的作为如实相告,并拿出黑衣人掉落的令牌:“这令牌系那日暗杀我郁府远亲之人掉落,大人此去凶险万分。”
李玉威接过令牌,看到那莹莹的光,眼神一凛。
察觉到气氛的变化,郁书蕤轻声询问:“李大人可是认得这令牌?”
李玉威回过神,将令牌递还给郁书蕤:“不曾见过。”
见状,郁书蕤也不好多问。
“无论如何,定与沈自凇脱不了干系。”郁书蕤神色凝重。
“多谢郁小姐特来相告,在下一定尽力还大家一个公道。”
李玉威转身拿出一把折扇,递给郁书蕤。
“此去青川,恐几年无法再见郁小姐,这把折扇权当在下的一点心意,谢郁小姐当初相映红之谋,归还发簪之恩,今日相告之情。”
郁书蕤无言,就在刚才,她向父亲母亲表明了要前去青川的意图,她可不放心李玉威一个人去,他能解决好这件事吗?
若是他慢悠悠地干,或者被沈家按死在郡监之位上,无法快速折了沈自凇的爪牙,等到沈家在其余各地如法炮制不断壮大实力,那一切便迟了。
郁书蕤接过,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既然他想还她的情,她也承。
见郁书蕤收下,李玉威不察地松了一口气,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马车上,郁书蕤打开折扇。扇上女子正是去相映红那日郁书蕤的模样。
探花郎的墨宝,自是画得很好,算他用心了。
“收到暗格里。”郁书蕤递给大丫。
翌日,李玉威启程,回首望着背后的城门。
沈自凇,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就从这里开始吧。
“殿下,您说这李探花有能耐拿住沈家的把柄吗?”答止看向坐在软榻上看书的三皇子。
夏灵溱头也不抬:“将人安全护送到青川。”
答止和问寻对视一眼,看来自家殿下是相信这个李玉威了。
小菀忽地现身:“公主,他出城了。”
“派几个人护送。”
“还有一事,奴婢发现郁家大小姐也出城了。”
夏灵箐有些意外:“郁书蕤?她去干嘛?”
“奴婢这就去查。”一旁的春水应声。
夏灵箐点点头,这郁大小姐果真不似表面那般。
“殿下,我们可要……?”乙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辣。
“不必,如今我们和沈家又未直接关联,他们如何干我何事?没有了这个沈家还有无数个沈家。”夏灵靖不屑一顾,只要他想,随便勾勾手,便有无数家族涌到他身边。
13. 不谋而合
郁书蕤从来没想过和李玉威一日出城。
李玉威此行必将遭各方势力阻拦,脚程自然快不了。
她本想晚个一两日出发也无妨,可窈娘密报,沈家在青川有动作了。
郁书蕤不得不连夜收拾东西出发。
出发前郁书云来到葳蕤轩,“云儿?快来让我抱抱,这下怕得几个月之后才能见到你们了。”
郁书云眼角含泪,最终像是下定决心:“出来吧。”
十二道黑影顿时现身,显得葳蕤轩有些狭窄。
郁书蕤讶然,书中有写到,郁义培养了十二个死侍,以十二时辰作名字,陪他征战北疆,身手是个顶个的好。
自郁书云出生那日起,郁义也为郁书云培养了独属于她一人的十二死侍。
书中的郁书云就是嫁给了夏灵靖之后都不曾告诉他。
“姐,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侍卫,让他们和你一同前去青川吧。”
郁书蕤有些迟疑,她带去了,京城怎么办。
郁书云似知她心中所想:“姐,你就带六个过去,京城留六个,这样写信也方便不是?”
“好,依了你。”郁书蕤也不再推脱。
郁书云嘴角微勾,狡黠地笑了。
郁书蕤带走了大丫和二丫,二丫手下管着的情报网仔细交接给了秦漪。
就在郁书蕤乘着马车离京时,沈府却有些不安宁。
“逆女!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沈自凇气得两边胡子一颤一颤的,手中握着一根马鞭作势往跪在地上的女孩儿打去。
女孩身着鹅黄色百褶裙,背上赫然是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父亲,今日就算您打死我,我也不嫁!”女孩身子颤动,连带着声音也微微颤抖,双眼睛闭,语气却格外强硬。
“你!你!你!好,那我便成全你!”
鞭子落下的一瞬间,一道人影冲出来挡下了这一鞭。
“老爷,您要打死我们的女儿,那就连我一起也打死吧!”沈夫人泪水涟涟,抱着沈岫玉。
沈自凇愤恨地将马鞭往地上一扔:“跪在祠堂里好好反省反省,看看你对不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
随后又吩咐下人:“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放小姐出来,也不可送任何吃食!”
待一切归于平静,沈岫玉从袖中拿出一个粗制的竹编小兔,凝视着小兔无言,却泪水涟涟。
竹编小兔模样虽不太好,却无比光滑,想来主人经常盘玩,很是爱惜。
就在马车即将驶入青川地界时,一位身着粗布素衣的女子,步履匆匆,从道路边的草丛奔了出来,不时地往身后看去。
她的发髻已完全散乱,脸颊上是大大小小的泥巴痕迹,眼中闪烁着忧虑却坚毅的光。一个女孩紧紧依偎在她的怀里,小手紧紧抓住女子的衣襟,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一会儿到了青川,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
话还没说完,忽而听到了马匹受惊的嘶鸣声,车夫猛地停下马车,三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二丫拉开帘子:“发生何事了?”
“这……”车夫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子有些为难。
郁书蕤闻言起身出去查看,大丫和二丫将女子扶上马车。
见她闭口不言,还有些惊魂未定,郁书蕤想先将她手中的小女孩接过来。
女子瞥见郁书蕤的动作,摇着头抱紧小女孩拼命地向马车角落蜷缩:“不要不要!”
见状,郁书蕤示意大丫二丫先到车外。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马车平稳向前。
“这位姑娘,我们没有恶意,你先坐上来好吗?”郁书蕤坐在了另一个角落,和女子保持距离成对角。
待女子平静下来后,郁书蕤将水囊递给女子。
女子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谢谢这位小姐。”
郁书蕤摇摇头。
此后马车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一路无言到了客栈,二丫和车夫在外面停马车喂马。
女子在看清楚客栈四周后有些慌张,作势朝来的方向走。
郁书蕤赶紧将她拦下:“姑娘,天色渐晚,夜里不安全,还是先歇息一晚吧。”
女子不听劝,声音低沉似怕被人发现,有些撕心裂肺:“青川比夜晚更危险!”
就在争执间,客栈又来了客人。
“公子,今晚我们就在这歇息吧。”
郁书蕤抬头,居然是李玉威。
李玉威看见郁书蕤,眼中一抹喜色闪过。
“郁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
郁书蕤趁机拉过女人坐下:“白家族亲被害,我前来慰问,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顺便将其小厮送回。”
“那这位是?”李玉威看了看抱着孩子坐立不安的女子。
郁书蕤将情况托出,至于其中的隐情,郁书蕤表示无奈,这位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姑娘,我们家大人是新上任的青川郡郡监,你有何冤情都可向我们大人申诉,大人定会为你做主。”李玉威一旁的南箫拍了拍胸膛,满脸骄傲地说。
女子猛地抬头盯着李玉威:“你是新的郡监?”
李玉威点点头。
“你们和沈家是什么关系?”女子异常警觉。
“没什么关系。”
李玉威勾起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木桌。
随后笑着轻声说:“若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便算仇人吧。”
女子端详李玉威许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作势要跪下。
一旁的郁书蕤急忙拉住她,摇摇头,靠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上楼回房间。”
待一行人上楼,掌柜朝小二使了个眼神,小二点点头出门了。
郁书蕤和李玉威站在二楼拐角将底下场景一览无余。
郁书蕤叹气:“这下难度更大了啊。”
“无妨,邪不压正,兵来土掩喽~”李玉威倒是看得很开。
“你怎么到得如此之快?我还以为你一路上会有很多阻拦。”郁书蕤看他身边也只有南箫一人。
李玉威眨眨眼,神秘一笑:“自是有人相护。”他们可不能让他死在赴任路上,不然可就白费功夫了。
一进房间,女子便扑通一声跪下。
“求求大人救救我家老爷,救救齐府上下!”女子泪水涟涟。
“齐府,可是齐郡丞?”李玉威若有所思。
郁书蕤将女子扶起来在木凳上坐下,为其倒了一杯茶:“润润喉,不急,你慢慢说。”
原来,就在前两日,李玉威接任青川郡郡监的消息一出,沈崤墨便突然发难。
连夜带人押了齐家上下数几十号人,说什么当时税银未缴够数目不是因为没有征收够,而是因为齐良私吞,并未上缴。
齐夫人因带孩子回娘家小住,暂时逃过一劫,等她回来弄清楚情况后便急忙带着孩子又离开青川。
不曾想,当时没注意郁书蕤马车驶来的方向,又被带了回来。
“那齐大人可否真的……?”
“郡监大人明鉴啊!我家老爷清清白白,至于为何会少缴税银,那是因为朝廷的税收太重了,老爷心疼百姓,便偷偷少收了一些杂税。可由于交通和通讯不便,税银的征收和解送往往都会存在一定的出入。不知为何遭到弹劾,降了职。”齐夫人焦急地说。
“之前的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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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呢?他肯定能证明齐大人并没有贪墨税银吧?”郁书蕤问。
齐夫人摇摇头:“可如今,那位孙大人已不在青川了。”
郁书蕤与李玉威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道:“河西郡!”
孙平被调到河西郡下的掖县做县令。
现在才发现,这一操作怎么有点明降暗升的味道。
河西郡同其他郡的情况有些不同,其为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也是大陈防御西北少数民族和西域诸国的重要屏障。
最特殊的一点是,河西郡上属的凉州未设州牧,而是由大陈唯一的异姓王河西王季竟遥直接管辖。
河西郡作为凉州的中心,更是重中之重。
女子走后,郁书蕤和李玉威坐在昏黄烛火下。
“此事恐怕牵连颇深,齐良当时税银之事怕不是孙平的手笔。”郁书蕤神色凝重。
李玉威想到了其他事:“还有一事,为何白家远亲会求到郁府上?”
“我母亲是……不对!纵有千般冤情也合该去求我外公,怎会来求我母亲一个外嫁女?白家可还没倒。”郁书蕤细思极恐,大意了,这是在诱她郁家入局。
想到这,郁书蕤有些自责,怪自己还不够谨慎小心。
似察觉到郁书蕤在作何想,“没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看背后之人究竟有何阴谋。”李玉威宽慰道。
“你再仔细想想,那人当日可有什么异常?”
郁书蕤沉思,那日男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浮上心头。
“那日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我原以为他是因母亲没有立即答应帮忙想再求求情,如今看来怕是想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可惜人已经死了,线索只有这枚令牌了。”郁书蕤又将蛇纹令牌拿出。
“齐家人定于下月初十问斩,看来我们得走一趟河西郡了。”李玉威和郁书蕤对视一眼。
“齐夫人明天不能和我们一道去郡署,现在恐怕也不太安全了。”郁书蕤想起刚刚看到堂下的那一幕,沈峭墨估计已经知晓了齐夫人,也不知为何没前来拿人。
“你先偷偷将她母女二人和小厮一同送到青川白家,他家主人遇害,想必定会帮这个忙。”
“好。”
待郁书蕤回到房间,“夜半,鸡鸣。”
两道黑影现身:“大小姐。”
“你们将齐夫人母女和小厮一同送至白家,这是我的亲笔信,一同交给白家。即刻出发。”郁书蕤将笔墨刚干的书信装至信封。
二丫有些迟疑:“小姐,如今天色……”
“迟则生变,若沈峭墨一会儿突然来拿人就晚了。”郁书蕤神色凝重。
几人到了齐夫人房间,郁书蕤说明情况后,齐夫人泪水涟涟:“谢谢郁小姐和李公子。”
夜半和鸡鸣连夜将三人送至白府安置下来。
青川沈府。
“大人,我们何不直接去客栈将那母女拿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旁的属下不解。
沈峭墨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嘴边勾起一抹笑:“那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不够刺激,浪费我精力。”
说完将令牌丢进黑盆,黑瞳倒映着熊熊火焰。
不一会儿令牌的木质部分便被烧毁殆尽,只余中间的黑蛇。
黑蛇反光晃了晃沈峭墨的眼,他眯了眯眼:"玄铁?有意思。"
沈峭墨冷哼一声,随后朝着一处阴影说:“告诉你家主子,我沈峭墨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别妄想和我谈合作,我可不会受人安排。”
是做棋子还是执棋之人,沈峭墨一向都想得很明白,且坚定不移。
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呢?可别让我失望啊!
14. 久仰大名
翌日,郁书蕤化为丫鬟,随李玉威去了郡署。
看见沈峭墨居然在郡署门口迎接,两人讶然。
沈峭墨并未住在郡署里,他单独在外置办房产修了宅子。
“想必这位便是李大人了吧,百闻不如一见,这探花郎果真名副其实。”沈崤墨笑着上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李玉威身边敛容缩手的郁书蕤。
“都说李大人家贫,竟也有丫鬟?”
李玉威上前见礼:“沈大人,久仰大名。矮子里拔高个,比在下更贫穷的大有人在,也只不过能保这丫头不在外朝不保夕罢了。”
“想不到李大人竟如此心地善良。”
沈峭墨话锋一转,一脸为难地说:“李大人赶上不巧,这不,刚刚押解了贪墨官员,郡内事务繁忙,新官到任拜谒神祠,进行祭祀一事,我看就……”
李玉威接过话茬:“无妨,郡内事务更要紧。”
“沈大人可否和我详细说说贪墨之事?”
沈峭墨侧身抬手:“李大人先进屋。”
李玉威点点头。
“这事其实说来简单。齐良因未缴够税银被陛下认为办事不力,贬为郡丞。前几天,齐府管家找上我,说少收税银一事不实,那些税银可都在仓库里躺着呢。我带人去拿,人赃并获。”说完,沈峭墨端起茶杯品了起来:“好茶!李大人可得尝尝。”
“只是可惜,齐夫人和齐小姐还没和齐大人团聚,不过估计也快了。”沈峭墨不经意地提起母女二人。
“好了,李大人请自便,我该回去处理公务了。”沈峭墨不给李玉威提问的机会,自顾自地起身离开了。
李玉威和其他官员交接所辖事务,郁书蕤则到郡署四处逛了逛。
“刚刚我问了齐府管家龚直的事,他已经死了,说是畏罪自杀。”郁书蕤低声在李玉威耳边说。
李玉威将手中的公文放下:“走吧,去龚家。”
“大人,他们朝龚家去了。”一个下人匆匆跑进来向沈峭墨报信。
沈峭墨喝了口茶:“找机会把尸体处理了。”
“是。”下人又匆匆离去。
两人来到龚家,龚家挂着白缎子,一片凄凉。
抬脚入内,只见一老妇携一男童跪在灵前泪水涟涟。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呀,留下我们祖孙两该怎么活啊!”
郁书蕤走上前:“老夫人节哀。”
老妇抬头:“你们是?”
“老夫人,这位是新上任的郡监李大人,特来哀悼。”郁书蕤指了指李玉威。
随后郁书蕤又压低声音说:“李大人怀疑龚管家的死另有隐情,老夫人可觉龚管家生前有何疑点?”
可老妇像没听见一般,答非所问:“谢李大人挂念,劳烦这位姑娘扶老身起来一下,跪久了腿脚不中用。”
郁书蕤不解,还是照做。
就在郁书蕤将手搭上老妇时,老妇偷偷地将一封书信塞进了郁书蕤的袖子里,郁书蕤眼神一凝,“您慢点。”
老妇起身后向李玉威行了个礼:“龚直是个老实人,作此隐瞒实在内心难安。”
二人返回郡署,在案台上将书信打开。
大人亲启,虽不知您是哪位大人,但您一定是好人。
我告诉母亲将此信交给前来质疑我死亡情况的第一位大人。
大人读到这儿应该可以猜到,我确为自杀,毕竟一个被突然他杀之人无法留下此般遗书。
户曹掾史关曲以我寡母孤儿为挟,迫使我诬告齐大人。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我丧命,遂诬告了齐大人。
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齐大人一家因我的自私丧命,遂留下此封书信。
我已无颜苟活于世,况只有死人才不会张嘴,他们定不会放过我,入局注定死路一条,不如干脆自杀换祖孙二人存活于世。
这些天我一直活在愧疚与恐惧交织而成的大网之中,我已签字画押如实托出事情真相,望大人能救齐府上下于水深火热之中。
读完书信,郁书蕤和李玉威对视一眼,不由得叹气,真是万般不由人。
“大人!”外头有人来报,听上去很焦急。
“龚家灵堂被烧了!”
郁书蕤和李玉威猛地起身:“什么!”
“龚家灵堂不知为何突发大火,龚管家的棺材已经被烧毁了。”
郁书蕤气愤:“人都死了还不让安生!太狠毒了吧。”
“可是为了什么?”李玉威不解。
“大人,外面有一仵作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李玉威说:“带进来。”
“见过李大人。”仵作在下方见礼。
“有何事?”
“在下听闻龚管家灵堂失火之事,当初龚管家尸身是由在下查验的,故特地前来助大人查案。”
“说说看。”
“龚管家是中毒而死的,可现场并未检测出任何有毒的器具,所以在下斗胆推测龚管家是被人害死的。”
说完仵作示意一旁站着的徒弟,徒弟拿出一根变黑的银针:“此为插入口中变黑的银针。”
李玉威轻念:“他杀啊。”
“正是如此,故齐大人之事背后定……”
未等仵作说完,外头传来喊叫:“仵作仵作,郡西有一具尸体,速去。”
见状,李玉威说:“你先去吧,你徒弟留下,我还有一些细节要问。”
仵作作揖后离开。
二人看着仵作的徒弟,“为何你师傅说话的时候你有些诧异。”郁书蕤率先发问。
“我……”仵作徒弟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解释。
郁书蕤打断他:“据我所知,银针验毒,通常是用银针插入尸体胃内容物中而不是口中。”
李玉威威严的声音落下:“说实话,本官自不会怪罪,若是发现你撒谎……”
仵作徒弟腿一软,跪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说。”
“银针虽在插入口中时变黑,可在胃内没有变黑,可见嘴中的毒是人为添加的,在这之前龚管家已经死了。”
仵作徒弟头埋得很低,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行。
“你回去吧,本官不会告诉你师傅。”李玉威发话了。
仵作徒弟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谢谢李大人,谢谢李大人!”
待仵作徒弟离开,郁书蕤坐下,不解:“他们什么意思?把自杀装成他杀?”
“可能是希望我们认为是有人安排了这一切。”李玉威沉思。
“但这有什么区别吗?都说明齐大人是清白的。”
“不,若是自杀便无法说明,背后之人并不知道龚直留了书信,所以才出此策提供线索。”李玉威勾起食指叩了叩案台。
郁书蕤眼睛一转,亮了起来:“那我们便走走这背后之人给我们指的路,看看和我们的路是不是同一个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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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玉威圈出纸上写出的户曹掾史关曲,笑了笑。
翌日,两人到了青川郡最大的钱庄。
郁书蕤一身千金小姐打扮,李玉威在她身边充当小厮。
“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郁书蕤一进门就趾高气昂地吩咐着。
掌柜一看郁书蕤的打扮,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这位贵客,欢迎光临本钱庄。”
郁书蕤将一沓票据拍在桌上:“给本小姐兑三千五百两银子。”
三千五百两,正是少的那部分税银的数目。
“我勒个乖乖,怎么这几天一个二个的都来兑这么大的数目。”掌柜看着那一沓票据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拿。
郁书蕤闻言和李玉威对视一眼。
李玉威上前按住票据,掌柜抽了几下没抽动。
“贵客,这是……?”掌柜疑惑地看了眼郁书蕤。
“哼,听你的意思,还有人和本小姐兑一样的大数目?那是何人?”郁书蕤双手抱臂,看上去很是不满。
掌柜怕这一单跑掉,连忙说:“就是那户曹掾史关曲关大人,前些天也从我们这儿兑走了三千五百两银子。”
“确定是三千五百两?”
“哎哟您这哪儿的话,怎敢骗您啊,再说了这么大的数目在下还能记错不是?”
郁书蕤转身就走:“哼,什么阿猫阿狗。”
李玉威在后面将所有票据收回,小跑跟上郁书蕤头也不回地走了。
掌柜在后面喊:“诶诶!什么情况?这什么人啊!怎么戏耍人呢?”
出来后李玉威将票据递给郁书蕤:“没想到郁小姐如此有钱。”
看来自己得更努力地赚钱才行。
郁书蕤将票据拿回来,摸了摸鼻子:“哎呀,这些都是假的,我哪能这么有钱呢?”
干嘛干嘛!不会看上我的钱了吧!?
沈府,沈峭墨正在品茶。
“大人,他们已经从钱庄出来了。”
“不错,这个关曲真的是蠢得如我所料。”沈峭墨满意地点点头。
茶也不错,事情进展也不错,一切都是如此顺心。
回到郡署,郁书蕤对李玉威郑重其事地说:“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找到关曲的兑换收据了。”
“不错,钱庄定有备案,得让他们愿意提供账本。”
“真麻烦哎,不过不用去河西郡找孙平也算好事了。”郁书蕤趴在案台上用手指画圈。
李玉威轻笑:“郁小姐怕是忘记了我们前来青川所为何事了。”
郁书蕤闻言,更疲惫了:“啊,还有沈峭墨侵占田产之事,还有令牌。”
“活着好累啊。”郁书蕤有些丧气。
李玉威宽慰道:“大家都在拼尽全力去好好活着,去守护自己所珍视的。”
是啊,只要有所求,那就不可能轻松。
“待齐府事一平,我便去河西。”郁书蕤想到家人,又充满了干劲。
李玉威委屈:“郁小姐是嫌弃在下办事不力吗?为何不说同在下一道去?”
“啊,我没有,你一个青川地方官如何去河西,不怕参你一个玩忽职守吗?”郁书蕤连忙摆手。
“入京的奏折过重重关卡送到皇上跟前,再等皇上处罚的折子来到青川,这一去一回得花不少时日,也够在下陪郁小姐去河西了。”
“你……”郁书蕤语塞,
“不讲理。”
15. 沉冤昭雪
钱庄的账本不难拿到,派人知会一声让他们协助官府办案即可。
至于这毒,郁书蕤和李玉威二人打算去试试关曲。
郁书蕤神秘一笑,对李玉威说:“这事就交给我吧,今晚就出结果。”
郁书蕤召来夜半、鸡鸣,又让二丫上街置办了一些物品。
“到时候你们这样……然后……”郁书蕤让三人围成圈。
二丫听了眼睛一亮,偷笑。
李玉威派南箫前去钱庄取账本。
“大人,他们不给,看了带您官印的书信也不给,说是账本上有其他客人的隐私,让我们找关曲拿他手上的那份收据。”南箫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李玉威皱眉,关曲手上的收据肯定早就被销毁了,看来只能动硬,可如今他新上任且毫无根基,如何能拿下?
郁书蕤兀地出声:“我去吧,商人重利,有办法。”
郁书蕤再次到了钱庄:“劳烦请你们东家出来。”
掌柜的眼尖:“哟,这不是要兑三千五百两银子的那位小姐吗?”
郁书蕤笑着盯着掌柜,不语。
“行行行,我真是怕了你了,这就去给你请。”掌柜晃晃头朝里间走去。
顷刻,掌柜出来:“东家请小姐进屋。”
郁书蕤点点头:“谢谢。”随后进了里屋。
一位女子端坐在上方,身着宝蓝色罗裙,略施粉黛,全身未配任何饰品,容颜隐于面纱下,只露出一双美目。
“这位小姐找妾身是有何事要谈?”女子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郁书蕤也不含糊:“只求关曲兑三千五百两银子的凭据。”
“这可是大案,搞不好会给钱庄带来危险,凭什么帮你?”女子声音柔柔的,语气却不容人置喙。
“霍小姐有手段有胆识,没人敢轻易对钱庄发难。在下可以在京城助霍小姐一臂之力。”
女子盯着郁书蕤看了片刻,笑了:“郁小姐果真真是个妙人,居然这么了解妾身,妾身岂有不从之理?”
说罢挥了挥手,一旁的丫鬟递上账本。
郁书蕤收下:“今后霍小姐有何难处尽可找我。”
“期待和你在京城的再次见面。”女子双眼弯了弯。
出了里屋,郁书蕤将账本递给二丫:“成了,走吧。”
“小姐,怎么就同意给我们了?”二丫将账本收好后问郁书蕤。
“和东家谈了笔交易。”
霍无思,青川霍家大房嫡长女。三年前,父母马车坠崖,只留下14岁的霍无思和5岁的胞弟霍无念。
面对霍家族亲的虎视眈眈,一人将父母留下的钱庄守住并不断发展,在青川根深叶茂。
在了解霍无思这个人之后,郁书蕤很是佩服她。
霍无思想在京城发展,郁书蕤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到了晚上,郁书蕤和李玉威早早地吃完晚饭。
夜半和鸡鸣将二人带上关府的屋檐,正对着关曲的书房。
郁书蕤朝二人点点头,二人得到了示意,跳下屋檐。
突然,屋内的蜡烛全都熄灭了。
一声尖叫传出来。
“别找我!别找我!是明穹说必须除掉你,也是他把毒药拿给你的,对!不是我!你要索命就去找明穹!”
听见动静,关府众人开始举着火把朝关曲书房靠近。
夜半从窗户溜出来,还端着一盆东西。鸡鸣身披洒了鸡血的白衣,将头发散披下来,脸庞若隐若现。
二人回到屋檐上看着下面的这场闹剧。
李玉威眼尖,看着夜半手中端的东西:“这是白灰?”
“不错。”
郁书蕤让二丫买了大量的白石,夜半将白石放在盆中放入关曲书房中燃烧。
白石燃烧产生了大量二氧化碳,氧气不够导致蜡烛熄灭,关曲也因供氧不足而头晕脑胀。
这时鸡鸣突然出现,关曲无法思考,以为是龚直回来索命。
直到关曲说出确是其吩咐人送的毒药,夜半将白石燃烧后的白灰收回。
几人收工回到郡署。
夜半和鸡鸣去处理白灰和血衣。
郁书蕤和李玉威进到屋内。
“若要找到身后之人,怕是得找到他口中的那个明穹。”李玉威坐下。
送毒药之前龚直便死了,若关曲知情绝不会如今夜这般慌张。
定是有人买通了明穹,让他引导关曲送毒药并伪装成他杀。
郁书蕤点点头:“虽然不出意外绝对是那个沈峭墨,明天我们还是先帮齐大人翻案吧,押解关曲的时候顺道打探明穹的下落。”
二人达成共识,各自回了屋。
平旦忽地现身:“大小姐,小姐来信。”
郁书蕤接过看了起来。
姐姐,见字如唔,展信舒颜:
家中一切都好,我和峥儿都很想你。
峥儿这次月课又没考过秦澜,我狠狠地嘲笑了他,用板栗饼都能没哄好,还是我把他一直找我讨要的一把宝剑给了他才理我。
京中有秦漪姐姐和窈娘姐姐,未出差错。
有几事事关重大,现说与你听。
北疆一战已平,启国有和意,闻已派使臣前来议和,不知是附属上贡还是……和亲。
沈岫白嫁与太子做了太子妃,此时正在筹备大婚,听闻她曾绝食抗议,不知最后为何妥协了。
图南表姐距上次开春宴一别身体每况愈下,如今舅舅舅母死马当活马医,听了一道长的话,将表姐送至大慈寺带发修行。表姐言若想她,可随时来大慈寺。
培风表哥向皇上请辞,放弃大理寺少卿一职,自愿前往益州下望丛郡任郡守,言大丈夫应走到民间百姓中去。表哥去意已决,舅舅舅母苦劝不得。表哥请我向你代他辞别,下次一见不知多久。
不知青川一切可顺利?姐姐快回信说与我们听听。
希望姐姐早日解决回家团聚。
爱你的云儿。
读完,郁书蕤将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收好。
哎,她也想家了。
没想到离开这段时间京中倒也发生了几件大事。
北疆战事这么快结束,启国怕是本就无意争战,最好的结局便是他们俯首称臣。
没有了原女配的存在,沈岫玉居然提前嫁给了太子,还是做太子妃。
这下表姐表哥都离开了白府,不知舅舅舅妈心中多忧伤。
就着蜡烛昏黄的灯光,郁书蕤也将这些天发生的事写下来,将信交给了平旦。
平旦收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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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空气中。
翌日,郁书蕤和李玉威拿着证据,请来沈峭墨。
沈峭墨慢悠悠地来到郡署:“李大人真是勤政为民,沈某真是自愧不如。”
“沈大人过誉了,沈大人请看。”李玉威递上账本和仵作的证词,还抓了个那夜在关府现场的小厮在一旁站着。
沈峭墨摸摸下巴,最终断言:“唔……放了齐府上下,将关曲捉起来。”
听了沈峭墨的话,两人皆是一愣,似是不相信沈峭墨竟如此爽快地放了齐家。
沈峭墨看着二人的脸色,知二人心中所想:“动机充分,证据确凿。沈某不至于睁眼干瞎事儿吧?”
“怎么不至于?”郁书蕤在一旁小声嘀咕。
沈峭墨目光落在郁书蕤身上:“郁小姐未免对在下误解太深,实在冤枉。”
闻言,郁书蕤也不装了:“你怎知我身份?何时知道的?”
“见你第一眼,丫鬟可没郁小姐这气度,再说了,沈某也是从京城发配到这儿的好吧,自是在京中一睹过郁小姐芳颜。”
李玉威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好了别叙旧了,既然如此先去看看齐大人吧。”
“那沈某就先走了,怕齐大人见着沈某气不打一处来。”沈峭墨扇着扇子悠悠地往外走。
二人来到地牢,狱卒正在开门。
郁书蕤提前叫二丫去白府将消息告诉了齐夫人,此时母子二人已到。
待齐良一出来,齐夫人便扑上去,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待情绪平定下来,齐良带着齐府众人朝郁书蕤和李玉威二人跪下。
齐府众人对着二人磕头,齐良声音洪亮:“齐府上下谢郁小姐李大人救命之恩,日后必将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二人将齐良和齐夫人扶起来。
“齐大人是好人,好人不该含冤而死。”李玉威笑着说。
齐良请郁书蕤李玉威二人晚上到齐府赴宴,再次表达感谢。
二人欣然答应。
离开时,正好碰到关曲被压进大牢。
“没人说得出明穹这个人的消息,仿佛凭空蒸发了。”南箫对二人摇摇头,将刚刚在关府的所得告诉二人。
“无妨。”李玉威只觉意料之中。
齐府餐桌上,觥筹交错间,李玉威提起这突然之事:“齐大人,以您之见,缘何遭此劫难?”
“李大人细心敏锐,又心地善良。也许身后之人怕您查明当初齐某被弹劾之事,又或许是杀鸡儆猴,不让您管更多事儿罢了。”齐良叹气。
话里话外似乎都是在说沈峭墨。
齐良被弹劾,沈峭墨便来了。沈峭墨利用权势侵占良田,齐良没少劝阻,最后都是无疾而终,也许是他想给齐良一个教训呢?顺便敲打敲打李玉威,让他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郁书蕤和李玉威只觉得此事解决的似乎太容易了,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纠结无益,李玉威郡内事务处理得越来越得心应手,郁书蕤也尝试找沈峭墨的破绽、把柄,可惜这人像泥鳅一样。
而白家族亲的死亡也疑点重重,他已从白府出来,却仍被杀害,说明凶手可能并不是因田地一事下毒手。
郁书蕤最终决定还是得去河西一趟,也许那个孙平会是个突破口。
16. 前往河西
就在郁书蕤准备出发前往河西时,朝廷来了道指令。
李玉威被调回京城,齐良接任郡监一职。
“怎么回事?”郁书蕤得知后立即找到李玉威。
原来,李玉威向昭月公主传信,表明其需要一段自由的时间前往河西。
但因无合适缘由,无法将李玉威调任至河西。
昭月公主对崇明帝言:探花郎在齐良一案中表现也算不错,女儿不该因不喜而埋没此等人才,不如将其调回京城,也算才有处伸。
当初青川郡郡监一职空缺,无数大臣向崇明帝举荐人才,但崇明帝一直未表态,便是等着殿试后寻一个合适的新进进士。
但也未想着外放李玉威,故崇明帝欣然允之,令李玉威交接好青川郡事务,在一个月内回京城上任。
李玉威早已提前交接好郡内事务,这样,李玉威便只需快马加鞭十日从河西郡返回京城,剩下的时间可和郁书蕤一同在河西郡查找线索。
两人收拾好东西便结伴前往河西郡。
一进入凉州境内,两人就感觉到了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
凉州风沙较大,建筑多为方形或矩形围合,形成所谓的四合院,材料以生土为主,起到防风隔沙、冬天保暖、夏天隔热的效果。
凉州百姓更加豪迈奔放,以游牧为生的不在少数。
李玉威扮作一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商人,特来进购陶瓷,学习陶瓷艺术。
“陶瓷?现在陶瓷可不怎么赚钱了。”守城的士兵小声嘀咕,将几人放了进去。
闻言,郁书蕤和李玉威对视一眼,掩下眼中的深意。
奇怪,凉州的陶瓷极为出名,不仅往京城及各州输送,就连大陈周围的几个国家也均有进口。
几人找到一家客栈歇脚,在一窗边雅座坐下,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呐,这凉州的繁华居然都堪比京城了,还可能更盛!”大丫望着窗外之景感到惊异。
郁书蕤也惊叹地望着窗外,河西王居然有这般实力。
街上不少浓眉大眼的异族面孔,服饰风格也大有不同,却在这同一片土地上和谐共生。
河西王果真是个奇人!
几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小二上来招待,南箫疑惑地走到柜台。
掌柜的似乎吓了一跳:“哎哟客官。”
“怎么没有店小二?看你这个店规模也挺大。”
“客官一看便是从外地来的吧,今日是到寺庙参拜的日子,店里的小二都去了,一会儿小的也要去呢。”掌柜笑了笑。
南箫回到雅座将掌柜的话告诉众人。
“庙会?”郁书蕤疑惑。
李玉威眯了眯眼:“既如此,那我们便去看看这个庙会吧。”
说完几人起身朝外走去,二丫走在最后,回头对掌柜说:“劳烦帮我们留三间屋子。”
南箫随便问了一位路人这寺庙的位置,路人很热情地给众人指了路,若不是南箫极力阻拦,路人怕是要将他们领到寺庙才肯离开。
庙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整个寺庙都笼罩在一股奇香中,看上去香火极盛。
一进寺庙,右手边便有免费发放香的和尚,每人限领一支。
几人领了香后便进入殿内,殿内很安静,百姓们有秩序地排队上香。
在排队的间隙,郁书蕤端详起这个殿四周的陈设。
整个宝殿四处都雕刻着精美的佛像和浮雕,抬头望庙顶,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凸起的脸,或悲或喜、或瞋或怨,神态各异,情绪万千,令人眼花缭乱。
几根粗壮的柱子支撑着整个建筑,柱子上刻着神秘的经文和古朴的花纹。
墙壁上是凉州著名的画像砖,砖中所刻人物似乎正在激战,领头的是一身着盔甲的男子,其神色激动却无比坚定,嘴大张,似乎正在发出最后冲锋的号角。
继续顺着往下看,领头男子坐在高位上,四周围着的人神色无比虔诚,抬头仰望着男子。
殿中供奉的是一座郁书蕤叫不出名字的像,和普通的佛像不同,其为玉制,巨像是一男子模样,与砖中男子似乎为同一人。
男子手持巨剑,身着盔甲披风。端坐在宝座上,平静地盯着朝拜的每一位信徒。
巨大的玉佛像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供桌上摆放着铜制的香炉和锡制的烛台。
很快便到了郁书蕤的前一个人,只见那人虔诚地跪下,口中念念有词:“愿王爷保佑信徒家宅平安、身体健康。”
郁书蕤听清其言后一惊,瞳孔骤缩,他们拜的是河西王!
她转身拉过李玉威快步离开了宝殿。
待二人站定,郁书蕤抬头一看,李玉威也神色凝重。
“怎么会这样?怎么供奉的会是他?”走出寺庙,郁书蕤压低声音开口道。
李玉威若有所思:“恐凉州百姓只知河西王,不知崇明帝。”
“如此大的阵仗,河西王不可能会不知道。”郁书蕤摆弄着腰上玉佩下面坠着的流苏。
“其必有异心,只是不知崇明帝是否察觉。”
郁书蕤叹气:“外头烽火连天,内里也暗流涌动啊。”
几人回到客栈,一进门便听到掌柜的声音。
“是啊,我也把我们家小子送去矿上了。”
掌柜见几人回来:“几位客官也拜过庙了吧,三间屋子给你们留着呢。”
说完拿出三串钥匙,南箫上前接过。
李玉威接起掌柜刚才的话头:“掌柜,刚刚听你说矿,这是怎么一回事?”
掌柜很乐意为几人解答:“就在前些天啊,昌郡在建寺庙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呈块状的粗糙矿石。官府便征人开矿,报酬可丰厚了!就连我都想撂下这掌柜不干了到那矿上去。”
“那是何种矿石?如此有价值吗?”郁书蕤对这矿石感兴趣。
掌柜摇摇头:“不知道是啥,只知道那矿石黑得发亮,异常坚硬,普通的火还没办法将这矿石熔掉呢。”
李玉威若有所思,随后朝郁书蕤看了一眼。
郁书蕤与李玉威对视,心领神会,从袖中拿出令牌:“是像这样的吗?”
掌柜接过郁书蕤手中的令牌仔细端详:“有点像中间这条蛇的材质,黑亮黑亮的,但那矿石更糙一点。”
果然,郁书蕤心下暗暗想,这条蛇八九不离十就是那矿石制成的。
二人又向掌柜询问了铁矿的具体位置,掌柜不留痕迹地瞥了李玉威几眼:“客官这身板可能还差点……”
郁书蕤低头偷笑,肩膀不由地轻轻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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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威的脸渐渐染上粉红色:“我们只是去看看。”李玉威高挑精瘦,但谈不上健硕,比不得常年劳作的男子。
闻其言掌柜也不多言,将铁矿的具体位置告诉了两人。
二人决定明日去铁矿上看看。
郁书蕤回到房间,平旦忽地现身,郁书云又来了信。
姐姐,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平旦说齐良一事已解决,此刻你们应该已到凉州。
大娘说白家族亲一事尽力而为,自身性命为要。若竭尽全力仍无头绪,便回家吧。这些重担理应在她和大伯二人肩上。
京中另有几事事关重大,现说与你听。
庆国公府林桃,与庆国公断绝关系,上次已将沈岫玉嫁与太子一事告知姐姐,就在沈岫玉嫁与太子做太子妃后,庆国公仍想将林桃嫁与太子做侧妃。林桃拒绝了庆国公为她安排的路。
昭月公主在宫外开了公主府,顺势将林桃收入公主府做其身边的幕僚。
崇明帝一开始不同意,昭月公主言林桃无处可去,投奔于她,昔日伴读之情仍在,况虽其与父决裂,仍为庆国公嫡长女,不可为奴为婢。
崇明帝思忖,罢了,一个公主府幕僚,也掀不起大风浪,便默许了。
启国使臣已至,崇明帝命夏灵溱与礼部载云旗前去接待,并未任命太子和礼部尚书。
和谈结果如何,下次写信也许就会有一个明确的章程,待那时我再细细说与姐姐听。
差点忘了,还有一事。
窈娘急报,月娘怀孕了。估计沈大人不久之后便会知道,希望姐姐能赶上大戏。
想你的云儿。
读罢,郁书蕤将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收好。
真是没想到这个庆国公如此利益熏心,偏要将自家女儿送入火坑。
可这事之后的发展也挺令郁书蕤惊讶,昭月公主和林桃,郁书蕤若有所思。
这夏灵靖果真一如既往的混蛋,太子妃刚定下还未进门便搞出一个私生子,也不知道沈自凇会如何。
以郁书蕤对这位沈大人的了解,他并不会真的为沈岫玉撑腰,顶多以此为挟,向夏灵靖讨要更多的好处罢了。
只是可怜了沈岫玉。
郁书蕤将目前得到的线索写在信中,叫郁书蕤转达给父亲母亲,并保证自己会将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平旦收下信,消失在了空气中。
半夜,郁书蕤心事重重,转转反侧难以入睡。
最终叹了一口气,披上衣服下楼。
郁书蕤走过转角便看见窗边有一道人影。
窗户大开,露出空中的点点繁星,墨色的天空充满了未知。
听见声响,窗边人影转过头,二人眼神交织。
面对李玉威炙热的眼神,郁书蕤率先败下阵来,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楼梯,安静地往下走。
“郁小姐也有心事?”李玉威先发制人。
郁书蕤在李玉威对面坐下:“也?李大人不妨先说说,或许我能替李大人排忧解难。”
“若仇人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这条路能走多远?”李玉威望着无垠的天空。
郁书蕤语气坚定:“根除犹豫,拼尽全力。”
李玉威转过头,对上郁书蕤黝黑的双目:“那便如郁小姐所言。”
17. 他山攻错
翌日,李玉威仍一副商人打扮,和郁书蕤一同去了矿上。
不少人也和他们同向而行,到矿上谋个营生。
靠近矿区,里面热火朝天,工人们光着膀子、喊着号子来来往往。
二人站在矿区边朝下看,只见无数锄头在双臂结实有力的挥舞下狠狠凿向矿石。
矿石不断地被开凿出,另一些工人迅速将开凿出的矿石搬上推车,合力运回地上。
“兄弟们,加快速度!只要大家肯卖力气,王爷必定不会亏了大家!”一旁的工头振臂高呼,鼓舞着人心。
工头扭头,看见了格格不入的两人。
“欸,那边的两个,干什么的?别妨碍大家干活儿。”工头一脸不悦地朝二人走来。
李玉威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不语。
一旁的郁书蕤接过话头:“我家公子自京城而来,想和季王爷谈个生意,劳烦大人牵个线。”说完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元宝朝工头手里塞。
工头将金子推回去,皱眉:“走开走开,王爷凭什么见你们?想和王爷谈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来一个就见一个的话,那还得了?”
见工头不收受贿赂,“你好好看看我家公子身上所饰令牌!”郁书蕤也露出不悦状。
闻言,工头下意识看向李玉威腰间。
李玉威丝毫没有取下来让工头看的意思,工头只好俯下身凑近眯眼看。
只见令牌上刻着“皇商”二字。
见工头已看清二字,郁书蕤不满地开口:“看清楚了吗?”
工头直起身来,有些迟疑,片刻后道:“跟我来。”
闻言,郁书蕤偷偷长呼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工头没见过真的。
这个令牌是昨晚郁书蕤和李玉威连夜制作的一个仿品,唬唬人倒还行。
工头进了矿区旁的一间小屋,让郁书蕤和李玉威二人在外面等候。
郁书蕤低头辗着脚下的石子。
“吱呀”木门开了。
工头走出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大汉,身材高大健壮,眉眼深邃。
“二位请跟我来。”大汉开口,声音不如想象中那般粗旷,反而像一股清泉淌过。
郁书蕤和李玉威对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大汉带着二人离开矿区。
“请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李玉威率先打破沉寂。
大汉热情地说:“公子叫在下大松便可。”
“大松哥,来见王爷的人多吗?”李玉威接着问。
大汉侧头笑着说:“求见的人多,见到的五指可数。”
“那真是在下的荣幸。”李玉威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直视大汉的双眼,也笑着说。
大汉带着二人左拐右拐,进了一座府邸,看牌匾,倒不像是河西王王府。
进去通报的人一会儿便出来了:“王爷有请。”
进入堂内,一风神秀逸的男子坐在上首,翻着手中的书。
听见声响,男子抬头,眼神清澈透着一股机敏劲。
大汉抱拳行礼:“王爷,人带来了。”
男子颔首,放下手中的书,似乎等着二人的行礼。
李玉威和郁书蕤却没有动作。
突然,李玉威转身,朝大汉恭敬地行礼:“草民李玉威参见王爷。”
大汉不语,深邃的双眼平静地盯着李玉威。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李大人。”大汉突然笑了起来,走到上首坐下。
上首的男子起身:“大哥。”
季竟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这是我家小弟怀远。”
三人相互见礼。
随后季怀远退出堂厅,将空间留给了三人。
“李大人前来必不是真的谈矿石生意吧。”季竟遥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李玉威认真地说:“望与孙平孙大人一见,求王爷牵线。”
“孙平?所为何事?”
“孙大人曾为青川郡郡监,草民前为其继任,受齐良齐大人所托前来拜访。”
季竟遥点点头,这些事儿他也知道。
“为何不直接去掖县孙府,倒找上我这儿来了。”季竟遥玩味。
比起一个不知背后下棋人是谁的棋子,郁书蕤李玉威二人自然想先来试探试探这明显的执棋之人。
李玉威正欲胡扯个理由,外面传来了声声奶音:“爹……爹~”
“棉儿太想王爷,妾身没拦住。”门口王妃往后拉着迈着小短腿便要往大堂中走的奶娃娃,看着季竟遥赧然一笑。
二人只觉面前一阵风卷过,扭头一看,季竟遥已将女孩抱了起来。
走回两人面前,女孩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二人。
“漂亮姐姐,棉儿,抱!”女孩朝着郁书蕤伸手,身子也朝前往郁书蕤身上栽。
郁书蕤赶紧将她接住,郁书峥小时候她也没少抱,抱起女孩倒也熟练。
季竟遥笑着说:“棉儿就喜欢好看的人。”
“罢了,去吧。”季竟遥没有再深究李玉威的用意,眼神示意王妃先将棉儿抱走。
王妃点点头,从郁书蕤手中接过棉儿。
待王妃带着棉儿离开后,季竟遥书信一封,递给李玉威。
郁书蕤上前一步:“李大人所为一事无关生意,可民女想同王爷谈谈这玄铁生意。”
季竟遥摇了摇头:“本王已将铁矿一事上奏皇上,这铁矿的归属与之后的管理如何,皇上还未明示。郁小姐恐怕要失望了。”
郁书蕤一愣,季竟遥居然没有直接将此矿归凉州官府所有。
季竟遥察觉到郁书蕤的不解:“铁矿用途特殊,怀玉其罪,自是要皇上定夺。二位似乎对本王有些误解。”
说完季竟遥戏谑地看着二人,笑不及眼底,还带有些许寒意。
二人暗叫不好,急忙请罪。
“罢了,许多人都对本王有误解,早就习惯了。”季竟遥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
郁书蕤和李玉威对视一眼,退出了堂厅。
一踏出府邸,二人仿佛才卸下重负,加紧步伐回了客栈,倒也没察觉路上有人跟随。
以防万一,待郁书蕤令日出检查完客栈四周没有设埋后,二人才开始交谈。
“这个河西王实在有些捉摸不透。”郁书蕤看着季竟遥亲笔所写的书信。
李玉威沉默,理不出玄铁的线索,无法定论那令牌就是河西王势力所有,也没办法从河西王那得到任何消息。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得季竟遥书信牵线孙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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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万幸。
至于别的,他对河西王可没有任何价值。
“如今这边线索太少,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掖县,运气好说不定能拿到沈峭墨的把柄。”
郁书蕤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季竟遥看上去对孙平很是熟悉,孙平应该不是沈家的人。
孙平人虽然走了,但曾经带的班子仍在青川行监察职责。
李玉威曾向他们暗示,所有官员作奸犯科之事,不论是谁,均可一一呈上。
可惜无人有行动,不少官员仍在观望,权衡利弊。
若能得孙平一言,想必定能给沈家制造些麻烦。
郁书蕤回到房间,郁书云又来信了。
姐姐,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原以为太子这一出戏还有得唱。
但……月娘逃了!
看到这儿,郁书蕤瞳孔骤缩,月娘怀着孕,恐凶多吉少。
郁书蕤继续往下读。
此事她连窈娘都未提前告知,如今下落不明。
东宫、沈府皆在暗中偷偷寻其踪迹。
秦漪姐姐也已派出人手。
另外我寻了风耳玉手阁相助,还望姐姐不要怪我自作主张。
还有一事,太子身边有一幕僚,在皇上跟前露了脸,得了官职。
这本是一件小事,可偶在宫中见过一面,他给我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妙……
最重要的一事,启国使臣已死,启国国君不问缘由,大战一触即发。
我父亲过世后,北疆一直未有人能够接过此任,而我又身为女子,未被纳入考量。
皇上似有意命一皇子前去应战。
如今时局不清,京城人人有自己的算盘,恐还有变故横生。
愿姐姐早日归来,我们一家团聚。
爱你的云儿。
读完这次的信,郁书蕤神色凝重。
无论之前朝中争斗如何,战争一打响,可能会重新洗牌。
郁书蕤紧攥信纸,她必须迅速结束沈峭墨一事,尽早回京。
京城,一面容姣好的女子快步走在无人街道上。
头顶一蓑帽,着粗布麻衣,右手轻抚在小腹上,左手掩在袖中,有寒光闪过。
忽然,一双手从黑暗中伸出,将女子拉过。
女子压下惊呼,看清来人,一斗篷覆面男子。
女子抬头:“先生真可救妾身和孩子一命?”
“都毫发无损出了云香楼,月姑娘还不放心吗?”男子冷哼。
女子心一紧:“是妾身失言了,谢先生救命之恩。”
男子转身,头也不回:“跟上。”似是很笃定月娘会跟上。
月娘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看着男子越来越远的身影,咬了咬牙,小跑跟了上去。
此时的东宫,因夏灵靖的震怒不得安宁。
“一群饭桶!本宫平时如何待你们?个个说得出花,关键时刻连个怀孕的女子都找不到!”夏灵靖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下面跪着的几个东宫官大气不敢出。
若被崇明帝知道他正妃还未进门便有了一个和风尘女子的私生子,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再去找!找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