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总裁穿上娇夫马甲》 第92章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变没变心?早在青岛你就跟那个小提琴手背着我裹上了。”林希锐手搭在腰间,冷笑,“你以为我查不出来?那是在给你机会,谁知道是不是你阳奉阴违,告诉了可欣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装作不知情,来质问我,段冉冉,我真的受够了!” “我没有…在这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范可欣…”段冉冉眼泪鼻涕横流,“我跟夏也早就断了,他申请了长留米兰,好几年都不会回来,这之间是有误会啊!” 她恳切地挽留,抓住林希锐的手臂,被他嫌恶地一把拂开,“没有误会,我跟可欣就是好上了,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不能装作不知道,那就这样断了吧!” 段冉冉一脸不敢置信,连哭都忘记哭。 前几天林希锐还在人前宣布,自己是他正式的女朋友,这才不到一个月,他就翻脸不认了。 “你不能这么绝情!”段冉冉靠在墙壁,秋叶一般地滑落到地上。 她为了维系这段关系,用尽全力地讨好林希锐,不停地做小伏低,不断地忍气吞声。 没想到,吃中林希锐官二代光环的下场,是像垃圾一样被撇开。 “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心思瞒得过我吗?在外你大肆宣扬我们的关系,我带你去的那些局上,你跟多少男的眉来眼去,我会不知道?你势利眼,看着锅里吃着碗里,还以为自己是大罗神仙啊,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面前耍这些把戏!” 林希锐被她搅和这一通,也是心烦意乱,“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别在来电视台找我,来一次我让保安轰你一次,也不要用任何方式联系我,我会觉得很恶心。” 阮虞探出半个身子,瞥了一眼蜷地上,埋在膝盖呜咽哭泣的段冉冉。 没过一会儿,林希锐跟两个安保说明她不是台内部人员,直接一左一右把她请了出去。 阮虞回到办公室,见段冉冉那模样,说不上痛快高兴,不对等的两个人,一方一味的贪图,依赖,索取,关系是不会长久的。 施与受,从来是不可逆的关系。 … 晚八点,谢欢带着软阮哲打车到龙湖湾大门口,这地方进出皆要人脸识别,或者刷门禁。 阮虞杵在路边花坛处,堵他们。 “妈,这附近好多新开张的馆子,特别火爆,线上折扣力度也大,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 她接过谢欢手里的购物袋,挽上她手臂,往反方向走。 “你这孩子,我选的牛肉特别新鲜,而且还买了整只鸡准备给你煲汤庆祝,你怎么不领情。” 谢欢顿住脚步,“你该不会是在跟男生合租吧?还是这屋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从来不在我面前这样遮遮掩掩的。” 阮虞刚想了个借口能搪塞她,见着熟悉的红旗车从匝道口丝滑地开入了停车场,她脑子一片空白,一瞬间什么理由全忘了。 阮哲手插兜里,意兴阑珊地走过来,“姐是被人包养了!” 话音刚落,谢欢一巴掌拍他镜后脖颈上,“混球小子,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吗?什么叫包养,简直是辱没家风的词汇,阮阮怎么会做这么没尊严的事!” 阮哲吃痛,一手握着后脑勺,一手指着阮虞脚,“姐穿的这双鞋,是顶奢品牌,二手都要不少钱呢!” 第93章 “我妈妈思想比较传统,谈恋爱归谈恋爱,但是同居住在一起,她会骂我的。” 半晌,电话那头只有衣料摩擦声,靳宪廷穿好衣服,回复了一个字,“好。” 他在意她的感受,也尊重她家里人的看法。 “阮阮,这小区的环境好是好。”谢欢仰头环顾附近的高楼大厦,“但你到底租的哪一栋单元楼啊?” 阮虞抬手一指前面,“26栋,三单元。” 电梯数字从高层有节奏的往上跳,阮虞为谢欢分担了几包菜,重的肉类和调料,提在阮哲手上。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敞露的落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松江大桥,此岸彼岸,连绵成一片炫目的霓虹。 阮虞开灯,空气里还残留着靳宪廷身上那股淡淡的苦橙雪松香,他显然离开没多久。 原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阮哲迫不及待参观了每一间屋子,“妈,这里还有健身室,我不想住校了,想搬过来跟姐住。” 谢欢四处看了看整间精装修的大平层,地板,卫生间收拾得纤尘不染,不免疑惑,“阮阮,你一个月到底花多少钱租下了这里?” “这房子是舒喜哥哥帮忙找的,他朋友出国,空着也是空着,低价租给我了。”阮虞胡诌,在厨房吧台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来。 挽起袖子,谢欢也来帮忙,“也对,舒文科经营酒吧,路子比较野,但是你一个女孩子住,还是要注意自身安全,不要贪小便宜,更别太爱慕虚荣,你年纪小,才二十岁出头,对社会上的男人必须要留个心眼。” “姐,你卧室还有大浴缸啊!” 阮虞急冲冲跑进屋,“谁让你进我卧室了?你到底有没有边界感。” 阮哲视线扫过梳洗台,她侧过身体挡住,靳宪廷的剃须刀还摆在洗手台上,阮虞推了弟弟一把,“出去,这是女生的房间。” “我进来的时候,门又没锁。” 他走到客厅,自在摊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全然小孩的心性,一点不客气,不把自己当外人儿。 “帮妈去择菜。” 阮虞夺过遥控器,扽他一脚,阮哲不情不愿的起身。 谢欢手艺是在家里做全职主妇,锻炼出来的,还炖了最拿手,阮虞最熟悉的松茸鸡汤。 “阮阮,你在这里是一点不煮东西吃,调料都没了,小哲下去买。” “我不去,这附近我不熟,让姐去。”阮哲主动去摆放碗筷,他是偷懒,最近临春化雪,晚上室外温度更冷了。 阮虞没辙了,穿鞋子下楼,从附近生鲜超市提着塑料袋返回时,从路灯倒影下,察觉有个人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子,一路尾随着她。 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刚拐过街口,一道高大黑影,从身后迅速晃出,力道几乎是压制性,一把从背后抱住她。 阮虞惊慌失措,尖叫一声,挥舞地手臂劈头盖脸往那人身上砸。 但男人力量是碾压性的,身体抵上她,牢牢将她桎梏在阴暗无人的楼道墙根,“别喊,是我。” 熟悉低沉的磁性嗓音,掺着几分诙谐笑意,阮虞喘着大气仰头,熏黄的路灯晃过她,也晃过靳宪廷那张脸。 她腮帮子涨得通红,气鼓鼓的,“大晚上的,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是酒鬼劫色。” “我劫色。”男人抬手拉下她御寒的毛线帽,盖住阮虞的眼睛,只留下她小巧挺翘的鼻和色泽红润的唇。 视觉被掠夺,听觉和触觉就变得异常敏感,阮虞感受男人温热的鼻息,挨在她面颊。 靳宪廷吻她的鼻尖,花瓣唇,耳垂,没有规律和顺序,不知道下一秒,吻会落在哪里。 阮虞比平时更敏感,痒得背脊发麻,往他怀里蜷缩。 “你讲一句甜言蜜语给我听。”男人醇厚的嗓音,已经有几分欲念了。 她晃头,长发晃得凌乱。 “是不想说,还是我不想亲。” 阮虞都不想,不远处就是人来人往的主街道,她臊得慌,也挣扎得厉害,发出的哼唧声惹得靳宪廷腹火在烧。 撩开她的帽子,一双狐狸眼委屈又水灵,他眼尾浮动着笑意,“不想我在这里亲,你为什么伸舌头。” 阮虞被揭穿,垂着眼睛,看也不看他,“我要送佐料上楼了。” 再逗下去,她恐怕要找个地缝钻走,靳宪廷整理好她的衣帽,“我在这附近,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 到单元门时,阮哲笔直的站在她前面,阴森森开口,“我看到了。” 她翻个白眼,绕开他去坐电梯。 阮哲声音放大了些,“我说我看到了。” 觉得他神叨叨,也不知在故弄什么玄虚,阮虞仍旧不打算搭理。 控制不住表达欲,阮哲手舞足蹈,“我刚才已经看到了,你跟一个男人,在其他楼里接吻。” “你胡说八道什么。”阮虞理直气壮瞥他。 料到她可能会耍赖,阮哲掏出手机,给她展示拍下的照片,很会找角度,也是确有其事,照片里男人俯下身,阮虞半张脸在他肩膀后面,很暧昧,吻得很深情。 她伸手去抢,阮哲更快一步,手机揣进兜里。 “你拍这个有什么用?” 阮哲耸肩,“给妈看啊,她肯定有很多话要问你。” “你给她看也没事,我难道不能正常谈个恋爱。”照片没拍到靳宪廷的脸,阮虞稍稍松口气。 阮哲陪她走进电梯,“是正常的吗?你房间里面有男人的剃须刀,牙刷,衣柜里还有男款的领带,衬衣,你分明就是跟他同居了!” “谈恋爱,妈不会说什么,但同居可不好说了,之前二表妹刚成年就搬出去跟黄毛同居,闹出怀孕扯皮多大的糗事,妈在家里气得多狠,你知道她态度。” 站在屋门口,阮虞迟迟不开门,思忖一阵,问他,“你什么条件能让你跟妈,绝口不提这件事。” 阮哲唇角一勾,他眼睛长得像阮风涛,有点狭长的单眼皮,有男生的硬朗骨相,除此之外,其余五官跟阮虞差不了多少,“这个嘛,确实是可以商量的。” 第94章 阮虞双臂抱在胸下,“什么条件?” 他抓了抓头发,难为情开口,“我想要迪士尼限量乐高。” “你喜欢迪士尼?”阮虞微眯双眼,“还是买来送女生的?” 到底是姐姐,一下猜中他的心思,阮哲有些难以启齿,“你别管嘛,你只要给我买,我绝对不跟妈说你恋爱同居的事情。” “多少钱。” 阮虞摸出手机,准备转账给他,阮哲报了个数,她一脸不可置信望着他,“什么积木要五千?我一个月工资4806块,买不起,你自己攒钱。” 她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伸手拉门,阮哲急切又将门推上,“海外版,现在炒得很火爆,算上邮费手续,就是这个价,我马上出国了,跟她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交集了,就想买个她最喜欢的礼物,姐,算我借你的行不行,我以后还给你。” 气氛僵持着,阮哲将手腕上的梵克雅宝褪下来,塞进她手里,“我读的寄宿,每月只有几天能出来,妈把伙食费这些都提前给了,我没多少生活费可以攒,以后不闹你了,你给我转钱,我给她买乐高。” 见他难得的一本正经,阮虞也不是不想给他转钱,是她卡里真没这么多。 “我发了工资转你。” 阮哲面露难色,“下个月,可能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你…”阮虞沉了口气,东拼西凑转账给了他,“你以后要买什么,靠省吃俭用,靠勤工俭学,攒了再买,之后写张借条发给我。” 阮哲收了钱,立刻下了单,肉眼可见开心地点头。 进屋,谢欢已经做好一大桌子菜,正往保温食盒里装另外一份,给医院里的阮风涛带过去。 阮虞父亲原本也想过来,被谢欢阻拦了,怕舟车劳顿,他身体过于折腾。 “买什么东西买了这么久。”谢欢接过调料,往汤里怼了点,“快坐下吃吧,你爸那边还需要人看顾。” 阮虞落座,“他身体好点了吗?明天回老家几个小时的车程抗得住吗?” “应该扛得住,他情况一直很稳定,小哲也陪我们回去办手续,能照顾你父亲。”谢欢往她碗里夹菜,“是个人难免会出点急事,难事,需要身边有人帮忙,照顾,阮阮以后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工作,还是多交几个朋友,或者找个对象能陪伴你。” “妈,你不用操心姐,她肯定好的很,长得…算是好看,工作也体面,不缺对象…” 怕他心直口快,说漏了嘴,阮虞在桌底下狠狠踩了阮哲一脚,他吃痛,闭上了嘴巴。 谢欢也觉得对,“阮阮,之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跟家里常联系。” 吃过饭后,阮虞送他们下楼,正准备叫网约车,王荀开着辆奥迪a6从主干道拐出,停到路边,他主动下车,“阮小姐,靳总让我来送你家人。” 阮虞取消约车,招呼谢欢,“麻烦你了,我妈去市中院,我弟弟去z大。” 坐进车里时,阮哲一头雾水,“姐,你在啥平台约的车,能约到辆BBA?” 阮虞瞪一眼,“你闭嘴,把你那边窗户关上,别让妈着凉。” 谢欢握着她的手叮嘱,“你明天好好上班 你进电视台,你爸爸很欣慰,小哲在,就别来送我们了,好好的阮阮。” 两人眼眶都已经通红了,阮虞是强憋着,露出笑。 之后,家里人都返回老家,只她一人在滨市了。 第95章 阮虞第二天回台里,刚在录音棚结束最后的录音工作,莎莎抱来一大摞资料,搁在办公桌边。 “小阮主播,这是你要尽快熟悉的企业资料,财经类节目就这样,比新闻部算的好了,他们要熟悉的是政策大方向,就连那些领导的职务级别,排名座次,都一点不能出错。” 工作需要,她没意见,“我这两天会看完的。” 两声叩门响,范可欣手里握着餐盒,“小阮主播没去食堂吃饭?” 阮虞正专注按照页码整理资料,“吃过了,范主播找我有事吗?” 范可欣抚摸着素色美甲,“世纪广场附近新开了家美容院,我团得有券,下班要不要一起去体验一下,体育栏目的余姐,还有交通频道的黄主播也会一起去。” 她初来乍到,电视台许多资深的前辈对阮虞并不熟悉,范可欣有意带她认识老同事,这类社交,她不该拒绝。 可昨晚刚转了阮哲五千块,刮干净了积蓄,她手里非常拮据,犹豫片刻才回答,“我晚上还有事,下次跟你们约。” 范可欣露出可惜神情,“行吧,小阮主播,你可以发我一个现居地的住址吗,台里还有上次没发完的年货,我正好邮寄给你。” 阮虞疑惑,“在电视台不方便给我吗?” “纪念品比较大件,邮寄更方便。” 她也没多想,当下才在工作群里添加了范可欣的社交账号,把寄件地址发给了她。 顶置页面上,今早她给靳宪廷发了四五条信息,询问宋夫人状况怎么样。 男人昨晚一夜未归,消息也石沉大海了。 阮虞其实也理解,他跟宋乔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在台里也听到了风声,说宋夫人病情恶化得很快,昏迷一夜,下了两次病危。 靳宪廷是有义务,在病房陪护,跟医生了解治疗方案,大概率这两天,是回不来了。 … 宋家的家庭医生是二十四小时伺候宋夫人的,与省军医脑科泰斗级专家,商讨之后,纷纷摇头。 “病情恶化太突然了,宋小姐,您要做宋夫人面临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陪护了一夜,宋乔没合眼,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神情萧索,又听闻这个消息,心里强绷的那根弦,啪地断了,“宪廷,他们是在胡说八道是吗?妈,昨天还好好的,跟我说滨市太冷了,明年去南方过冬。” 她如同遭逢大难的幼鸟般,绝望地扑进靳宪廷怀里,为了更好处理所有事,而强压住的情绪,一瞬间倾泻,伏在他肩头,崩溃地大哭,涕与泪都洒在男人胸口。 靳宪廷腮侧鼓了鼓,抬手拍了拍她肩膀,“只是现在情况不乐观,有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宋伯母会挺过来。” 男人情绪稳定的嗓音,以及往日沉稳的行事,令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宪廷,你会一直陪着我,等到我母亲好转是吗,请你一直陪着我可以吗,求求你。” 走廊尽头,卓明轩狂奔而至,面色带着焦急地风尘仆仆,“干妈情况怎么样了?我昨天在公海,听我爸一说这消息,马上包机赶回来的。” 他趴在病房玻璃窗,极尽所能往里瞧,宋夫人躺在病床上,上了呼吸机,以前精致保养的脸,此刻显现出苍老颓色,“怎么这病来得这么突然?” 专家回复,“宋夫人本来就体弱,年轻时又劳损身体,基础病多,突发急性了脑梗阻,这是很凶险的。” 宋乔褪去身上女强人的面具,哭得像个孩子,“是我,我昨晚跟妈妈拌了几句嘴,不想她安排我跟宪廷的婚事,还冲她砸东西了。” “干妈要跟你和宪廷指婚…”卓明轩脸上表情十分微妙。 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宋夫人不只一两次想撮合她跟靳宪廷。 卓明轩走上前,握住她肩膀,“我爸已经花重金聘请了国外的专家,今晚跟这边连线诊治,干妈年轻做刑辩大状,这么要强的一个女人,不会甘心被一场病击垮,你别担心了乔乔。” 宋乔啜泣不语,整张脸埋进靳宪廷前胸。 这一遭,靳宪廷也经历过,荣婉晴去世时,他不过十岁,甚至被靳宥宗吩咐两名人高马大的警卫,摁在病房外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连生母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事后靳宥宗又迅速火化了她的遗体。 十岁的靳宪廷浑身淤青,衣不蔽体,孤凉地捧着骨灰盒,站在墓碑前。 是靳宥宗身边的龙宁海秘书告知他,荣婉晴是死于败血症引起的各器官衰竭。 这个病逝理由,他在此后的二十年间,每逢深夜总会细细在脑海里抿一遍。 至今都未能相信。 靳宪廷心底同情宋乔,她如今面临的这一遭,不好过。 生离死别是扎根于人的心口,永无宁日的创伤。 第96章 无人察觉的昏暗角落,宋乔闭上的双眼,眼珠子不由自主轻动了两下。 她翻身背对卓明轩,眼角滑下了两滴泪水,没入头发。 靳宪廷走出病房,已经有不少得到消息,前来看望宋夫人的知交。 王荀凑到他耳边,“宋舟山老先生来了。” 宋乔父亲宋舟山,年纪近七十,跟宋夫人年轻时,是老夫少妻的组合。 一身月牙白唐装,刺绣布鞋,百达翡丽手表,典型传统儒商打扮,坐在诊室的休息室里。 靳宪廷进门双手垂在身侧,很恭敬的态度,“宋老师。” 宋舟山嗓音沙哑,“嗯,我人在疗养院,听说是你陪了乔乔一整夜,你做事稳妥,不会情绪化,有你在,我心放下不少。” “师母吉人自有天相。” 他点点头,颓老生斑的手掌上缠绕着好几圈纳祥的帝王绿翡翠珠子,“生死由命,琼花年轻时诉了多少冤假错案,但愿累积的福报能祝她度过这次危机。” 宋舟山双眼望向窗外,面孔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却含着点晶莹,再没有二话。 这头除了轮番来探望的商界各人士,还有从外省外地来的,宋夫人政法口曾经的同事。 靳宪廷向中岳告了假,片刻不离地挑起大梁。 … 这头,阮虞按照主任的指示,如火如荼在准备自己的新节目《财经时界》。 第一次进演播厅,试录节目,她穿了身水红色的工作制服,时下主播最标准的披发高颅顶。 为了增加收视率与主流媒体接轨,电视台聘请了一位脱口秀演员将讲稿诙谐幽默地润色过。 试录效果还不错,导播给她看回放的切片,“口播很专业,不像有些主播播了好几期,看提词器还在吃螺丝,人也上镜,阮主播很期待你的第一期栏目哦。” 阮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之后她进卫生间卸妆,林希锐整理裤链,从男厕所走出。 两人同站在洗手池,林希锐从镜子里瞥她一眼,“阮虞,你是怎么沉得住气的?” 她不解,“你有话就说,别打哑谜。” “靳总在医院照顾宋家一家子的事,在圈子里传遍了,宋夫人病危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跟宋乔能够永结同心,这事你是一点儿没听说?” 阮虞撕睫毛的手一抖,拽到眼皮,火辣辣地疼。 “也难怪,你离这个圈子十万八千里,有什么事情当然传不到你的耳朵。”林希锐抽纸巾擦干净湿漉漉的手,揶揄看着她,“他跟宋家联姻,捆绑,你又何去何从?” 怕露怯,阮虞紧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嘴上有讥讽意味,“林主播,我发现你进电视台之后,专业能力没提升多少,嚼舌根的功夫倒是见长了,这么厉害,以后会做电视台名嘴吧。” 上月的收视率排行,挂在电视台大厅公告栏,林希锐所在的体育组,因为做功课的失误,将市里举办的“足球杯”两队人马的组合名念错。 在网上引起不小的谩骂和争议,被台里在会上批评。 阮虞睬他痛处,林希锐大力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冷哼了一声。 第97章 转天周六,大清晨。 阮虞从靳宪廷怀里抽身,进厨房煮了两碗清水面,几颗娃娃菜卧在碗沿边。 再回卧室,男人醒了有一会儿了,没打算起来,目光凝视着窗外,她跪在床沿边,装模作样,“老爷,起床,我伺候您更衣。” 暴露的娇憨相逗笑靳宪廷,声线含着浅浅的鼻音,略沉重沙哑,“夫人挺贤惠。” 随后,男人坐起,被单从肩膀处滑落,他胸膛到粗壮人鱼线之间,遍布着牙印。 阮虞瞥了一眼,脸瞬间烧红了,昨晚靳宪廷佯装意兴阑珊,诱惑她主动把握节奏。 这方面的经验,几乎全来自于他。 喘息之间,她下口也没轻没重了,对靳宪廷反而是种别样的刺激。 男人快到巅峰时胸口肌肉剧烈膨胀,一滴滴汗珠宛如滴落在她背脊上,宛如油蜡般灼烫… “起来吃饭,再等面就坨了。”慌忙拽了件保暖衣给他披上,阮虞也去换了身衣服。 普陀寺坐落在桃花山半腰,气温渐热,桃花到了盛绽的时节,点红点粉绽在枝头,张扬缠绵。 这寺庙名气特别大,平日香客就众多,也吸引了许多五湖四海的游客慕名而来。 谨防太过惹眼,靳宪廷没让王荀开红旗国礼,开了辆三十来万的红旗h9,停在普陀寺门口。 来的时间尚早,主殿空空荡荡,还没多少人,阮虞上完香,跪在蒲团上许愿。 她也不求世俗中的大富大贵,只求心里惦念的人,都平平安安。 殿中和尚诵经,敲磬声,余音绕梁。 靳宪廷站在殿门外特定的吸烟区,抽完一支烟,才进来点香。 结束之后,阮虞在不远处的水池边洗手,“你不到菩萨面前许个愿吗?” 男人不紧不慢扣上大衣纽扣,整个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的,“你许就行了。” 靳宪廷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主持亲自领着他们参观各个殿宇。 空气里浮动着浓厚的烟灰香火味儿。 阮虞又从偏殿求完签出来,她想起范可欣说过,这里的解签很灵验。 望见一处长亭的尽头,生长得有棵百年的合欢树,壮硕的树干中间是空心的,姿势像两个拥抱交织的恋人。 树干被锁链一圈圈缠绕,上面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同心锁,火红的相思结层层叠叠的交错,坠在枝杈上,成千上万之多。 象征姻缘的寓意特别好。 阮虞拽了拽靳宪廷袖口,“我也想挂。” 男人仰头,望向树冠最高处,“想挂哪里?” “哪里都行。” 她喜滋滋牵着他到旁边窗口买相思结,二十块一支,靳宪廷掏皮夹付了钱。 流苏下坠着洒金红信笺,阮虞在其中一只笺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把笔递给他,示意他写。 从始至终,她很兴致勃勃,“你来挂,挂得越高越好。” 男人直男性格,对于浪漫的情节没那么敏感,皱眉,“为什么越高越好?” 她甜笑,“越高感情越长久呀。” 靳宪廷噙着笑意,择开她吃进嘴角的几缕发丝。 全程配合她往左往右的指挥,将相思结挂在了空荡的高处,眼底全是纵容。 王荀审时度势,这时候没刻意打扰。 等待结束之后,才上前将手机交给靳宪廷,“宋小姐打过三通电话,说宋夫人昨晚病情恶化,现在保守治疗住在ICU,让您过去,宋夫人有话想当面跟您说。” 靳宪廷脸色微变,“有话对我说?” 王荀在电话里听出宋乔情绪不好,声音倦怠悲伤,只说了原因,具体要说什么,宋乔也没明讲。 第98章 他点头肯定。 “宪廷,主持说我的签解出来了,你要一起听吗?”察觉到气氛不对,阮虞洋溢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靳宪廷接过手机,面色严肃,没开腔。 “靳先生得去一趟医院。”王荀回复。 她问,“是宋小姐她…还是宋夫人状况病情反复了。” “宋夫人目前病情稳定了,不过病来如山倒,宋小姐让靳先生专程过去一趟。” 说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是假的,可生病这样的理由,不可抗力,阮虞只能强迫压下心里的别扭,“上了年纪的人,抵抗力弱,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过去一趟。” 两家是世交,宋舟山对他有托举之恩。 荣家在南方根深蒂固,北方势力却薄弱,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 没有宋舟山财力资源的帮助,靳宪廷在北河省不会这么迅速地扎稳根基。 尽管近几年,房地产行业萧索,不及卓家的船舶业,外贸出口势头强盛,宋家实力也没二十年前欣欣向荣。 可他不是忘本的人。 在阮虞额角落下一吻,靳宪廷柔声安慰,“解的签保留下来,晚上见面跟我说。” 阮虞轻轻点了下头,跟主持进入解签室。 她走出几步,又转身,靳宪廷仍站在原地,同样注视她。 此时阳光正盛,阮虞恰好立在几棵桃树底下,花瓣掉落,落在她头顶,肩膀,娇白脸蛋被晒得如春桃般,粉绒绒的。 但她身姿太纤瘦单薄了,抱起来也是轻飘飘的一具,靳宪廷心底涌出怜惜,爱一个人到极致,就会觉得她可怜。 … 靳宪廷踏入病房,“师母,你感觉怎么样?” 宋夫人虚弱靠在床头,宋乔正躬着身,用棉签徐徐打湿她的嘴唇。 “宪廷,你来了。” 宋夫人气声,垂在白色床单上的手,轻轻抬起,靳宪廷伸手握住,“您好生静养。”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的状况,怕是不好了。”一句话,宋夫人说得断断续续。 “妈,我不许你这样讲。”宋乔哽咽,转身用手指勾了下湿润的眼角,“宋家有的是钱,和资源,一场小病而已。” “钱,资源,地位,我年轻时不爱,现在也通通能放下。”她将靳宪廷的手攥得很紧,“唯独,放不下我这个好强,爱面子的女儿。” 靳宪廷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回应。 宋乔有一丝窘迫,“妈,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讲这些做什么?” 宋夫人不理会她,“我只想问问你,宪廷,你对乔乔,还有感情吗?” 靳宪廷没立刻回答,先注视宋乔煞有介事的表情。 她心里也不清楚宋夫人会讲这些,眼神逃避开。 男人先是沉默,最后也郑重,“师母,我跟乔乔以前在一起,是因为工作需要,没精力顾及感情。” 宋夫人有一瞬错愕,“可你跟乔乔分开之后,感情也很长一段时间没着落,她那时候多喜欢你,你恐怕都没看到,每逢回家…” 关于两人相好时的细节宋夫人还没讲出口,靳宪廷打断,“乔乔当时也同意,没挽留。” 感觉到他的抵触,宋乔脸色一沉,“我只是没想过你会这么决绝,以为你那时候至少有片刻…片刻认真动心过。” 当时为了配合靳宪廷,仗义相助,没成想,后面真有些稀里糊涂地爱上了。 分手时,他只当做逢场作戏,态度果断,决绝,毫不犹豫,宋乔骨子里极强的骄傲和好胜心作祟,憋住那口气。 愣是头也不回,也断掉了。 第99章 她从未向靳宪廷吐露过这些,世间极痛,极苦,极涩,都来自一个永远无法掌控的男人,衍生在寂寞或堕落的黑夜里。 唯有崩溃时,灌了很多酒,大哭又胡言乱语,被卓明轩撞见过。 靳宪廷看她一眼,目光沉沉。 宋夫人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我看你们之间,是还有纠葛的,宪廷,你宋老师受荣家所托,对你一向是有求必应,从不吝啬,这辈子他没自私过,唯独对乔乔,想自私一回,麻烦你一回。” “趁着我还有口气。”宋夫人呼吸声粗重起来,宛若一团棉絮塞在喉腔里,呼气和吸气之间像是拉风箱般费力难受,“想看见你们…你们…你们订婚…” 靳宪廷表情一凛,“师母,有人曾跟我说过,感情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硬凑在一起谁也不会快活…” 他话音还未落,宋夫人脸色霎时涨得发紫,唇色发白,宋乔大惊失色,猛摁了好几下护士铃,“妈,妈,你怎么了?” 靳宪廷起身摁住宋夫人,有些癫痫发颤的身体,须臾之间,主治医生火急火燎赶来,“怎么回事?宋夫人现在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特别是情绪上不能过于激动,你们做子女的,在这种危急情况下,应该尽量顺着宋夫人的意思来啊。” 病床幕帘被迅疾拉上,医生在里面指挥急救。 宋乔又气又急,将床柜上精致的小卡包,狠狠地掷向靳宪廷,金属锁在他脖颈处破开一条红痕,“妈现在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宋乔。”靳宪廷抹开一缕血,“你难道不该跟我站在同一边劝服师母吗?我们当时只是做戏。” “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宋乔盯着他,“我反悔了,我并非对你一点私情都没有!你嘲笑也好,看不起也好,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你走!” 靳宪廷眉拧得很深,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师母的身体,你先看顾。” 宋乔扶住门框,泪眼婆娑望着他背影,“宪廷,倘若妈情况真的不乐观了,你会让她留遗憾吗?” 男人脚步顿了顿,没回答,径直走了。 她心里原本对靳宪廷不抱希望,但宋夫人心思细腻,怎么会看不懂自己女儿的心思。 只要动过心,隐藏得再深,也是有迹可循的。 宋夫人在靳宪廷面前,率先开口,宋乔反而心里畅快了。 只是此刻,并不是打算这些的最佳时机,正在她焦急地等待医护的救治。 … 阮虞将抽到的上上签注解,放到她贴身口袋里,是主持说这样更灵验。 王荀开车送她会龙湖湾。 中途,阮虞接到了主任电话,吩咐她将电视台前几日让她配音过的企业文件,送到附近的宝鹤楼。 能让有体量的企业将宣传造势的工作外包给电视台,也是需要有人牵线搭桥,去应酬的,主任为了分成费,自然首当其冲。 阮虞联系了莎莎,这个助理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玩儿心重,一到周末就跟脱缰的野马,不知跑哪儿去撒欢儿了。 她没别的办法,劳烦王荀绕路送两次。 宝鹤楼建立在温泉湖畔,是民国旧上海类似的风格,挺有怀旧的情调,女服务生停一都穿旗袍,许多企业老总愿意来这个地方。 “我在楼下等你吧,阮小姐,要是二十分钟你不下来…”王荀思索,“我就上去接您。” “只是送个邮件,不需要太多时间。” 阮虞觉得他过于谨慎,带上了文件夹。 她做事仔细,文件上的页码和企业条件,分类得整齐,直奔二楼找主任。 唯一的包间敞着门缝,阮虞先给他拨出去一通电话,隐约听到里间有铃声响。 她推门欲进未进,听到主任相当洪亮的声音,“阮主播是长得不赖,资源还好,不过她根本不是市长夫人的人,我起初还以为她跟缚市长…后来才知道是中岳上层的人。” 有人接茬,“可别低估现在的小年轻,靠爹,靠身材脸蛋搏前程的多了去了,倒显得我们这些好好做节目的,人老珠黄了。” 阮虞听出这是新闻部台一姐的声音,她是四川彝族人,剪着齐耳短发,上镜是很干练的风格。 中性化的播音腔,辨识度挺高的。 主任端起酒杯,冲着台一姐敬酒,“华姐,你谦虚了,没有你从中斡旋,市台新闻口怎么会在省里都有一席之地,你不是人老珠黄,你是镇台之宝啊!” 一姐给他碰了酒杯,被夸开心了,呵呵笑了几声。 再说话的人,是电视台领导层,阮虞接触不多,听不出是谁了,“市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级别还差了些,看看省级卫视,弄了个什么企业五红五黑榜,赚得是盆满瓢满,我们市台何不如效仿一下。” 第100章 主任留意到她的电话,接通了。 阮虞从门口退到电梯口,“于主任,你要的文件,我带来了。” 那头回复,“直接送进来。” 她推门而入时,从包房里间厕所里,出来一个人,主任手势招呼她靠近,热络的话确是对着那人讲,“罗大男神,大家难得一聚,你尽躲酒了。” 罗峰这号人物,阮虞听说过,莎莎是他的大迷妹,是省台卫视著名的“男神”,此男神非彼男神,他身高175左右。 跟其余上镜主播相比,罗峰外表算是其貌不扬了。 这个外号的由来,是由于他在省台主办了“企业五红五黑榜”,除了在台里拥有名气度极高的广告大权,省内任何发展中的企业,想在红榜上露脸,黑榜上除名。 得像拜神一样,对他“上供”。 他并未搭理主任的调侃,而是怔怔地盯着阮虞看,她模样过于年轻,有生机,眉眼又妩媚灵秀,由于搞不清身份,罗峰也没贸然开腔。 “这是我们市台新来的财经主播,阮虞。”主任搭腔介绍,“这位是省台广告部主任,资深话事人,罗峰,罗主任。” 到底是业界的前辈,阮虞礼貌示好,“罗前辈好。” 罗峰主动伸手,“阮主播今年多大?” 她微笑回握,“21。” “阮主播才21,前途无量啊。”罗峰手指挠轻挠一下她的手心,阮虞脸色微变,迅速抽回手,转头冲着一姐,“筱梅姐,你也在。” “是啊,听说你节目最近要上了,罗大男神,我们市台的财经栏目也有革新,你到时候也提提意见。”一姐已然喝了不少酒,颧骨上有两处酡红,突然和罗峰说话,手肘不小心撞倒了桌上刚添的茶水。 阮虞正给主任递资料,毫无预兆,茶水泼到她衬衫的前襟,腰侧。 一姐惊诧,伸手递给她纸盒,“不好意思,没烫到吧?” 她抽了几张纸巾,背过身擦拭,“姐,没事的,不是很烫。” 衬衫打湿之后,内衣的颜色和兜住的饱满半弧形若隐若现。 阮虞将风衣外套扣得严实,正好遮挡。 发生的这一切,她的动作和胸口那一瞬的湿濡,罗峰还未入席,刚巧看全了。 主任翻阅过几页,把文件递给了旁边的中年男人,是台里的管理层,“小阮,你吃饭了吗?既然碰上了一起吃点吧。” 王荀还在楼下等,阮虞本身也没胃口,婉拒,“文件已经送到了,主任我还有些其他事,先告辞了。” 往她要离开的方向,罗峰往前走了半步,“今天周末,阮主播怕不是要回家陪男朋友吃饭。” 阮虞脚步变慢,露出很客套的笑意,“是,跟他约好了。” 罗峰让开了道,她前脚刚走,他后脚露出兴趣索然的表情,对着酒席上的众人,拱了下手,“你们忒能喝,我吐了两次,胃已经受不了了,还是回家陪老婆要紧。” 一姐打趣,“哪有年纪越大,酒量越小的道理。” 罗峰捡起从椅背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今天真遭不住,改天再约。” 他想追上阮虞,对席上众人的挽留置若罔闻,走出包厢,二楼电梯门凑巧要关,罗峰摁住按钮,门又缓缓拉开。 阮虞立在电梯灯柱之下,见到是他,有些愣住,“罗前辈不聚餐了吗?” “没意思,不如早点回家。”罗峰迈步进去,“你回哪里?我开车送。” 两层距离,下行的速度很快,阮虞走出电梯,“你喝酒了,不太方便吧,而且我有车送。” 她预计的时间短,王荀就把车停在了路边,没开进地下停车库内,蹲在红旗旁边抽烟,见她出来,从车头绕到驾驶座。 罗峰伸手拦了她一下,冲王荀的方向仰头,“这就是你男朋友?气质看着像个司机,平时工作难不成是给人开车的?”他目光从好奇打量变成嫌弃瞧不起,“我觉得他一点配不上你,你不如跟我。” 不明所以他这通话,阮虞睁大眼,手里已经被塞入一张名片,罗峰单手插兜,“好好考虑考虑,你刚进市台,有很多事看不清楚,我可以带带你,而且你这样的女孩子,太单纯,需要有人保驾护航,才能保留最纯净的初心。” “你误会了,我不需要。” 阮虞试图把名片还给他,罗峰抬手制止,眼神看向她时,滑腻腻的,“你别这么着急拒绝,这个机会不是人人都有,市台对你这样的条件来说,有些屈才,要是你情愿跟我,省级卫视平台更大,有空缺儿,我是核心人物,也说得上话。” 红旗H9鸣了两下笛声催促,阮虞秉持着不得罪业界前辈的想法,收了名片,急冲冲的,“我先走了。” 没得到她确切的回应,罗峰不太爽快,“你好好想,我等你电话。” 坐上车,王荀瞥后视镜问,“刚才那位男士是谁?” 阮虞将手里捏得皱巴巴的名片,往窗外一丢,“没谁,不重要。” 不觉得跟罗峰之后会有什么交集,只是也没料想到,他在这个圈子里作为被夸赞吹捧的前辈。 私下竟有如此自大拙劣的一面,阮虞心里挺膈应,也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 靳宪廷风尘仆仆抵达龙湖湾,又是深夜。 听到门口指纹认证的轻响,阮虞原本就因为等待他,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如今是彻底清醒了。 卧室门一推开,阮虞从被窝里伸出手,摁亮了床头灯,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射,令她眼睛一时间还不能适应。 靳宪廷脱了大衣,搭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正解衬衣纽,“还没睡?” 她起身,靠在床头,“有你在,宋夫人病情是不是好转很多?你是宋家的顶梁柱,大还丹。” 男人挑眉,鼻腔里溢出一丝笑,“我怎么听出你有不满?” 阮虞勾着一缕秀发在指尖缠绕,晃悠脑袋,“可不敢…” 被单搭在她胸前,露出一截胸衣的黑色蕾丝边,靳宪廷记得她在家里的睡衣没这款式,多是颜色浅淡的长袖长裤。 他眯起眼,眸光炽热得很,“你里面穿的什么。” 第101章 他掀开被子,阮虞嬉笑着翻过身,瓷白的肌肤与黑色蕾丝交映,身材凹凸有致,给男人视觉上极强的冲击力。 靳宪廷俯下身,手指拨开她背脊上铺泻的长发,她细窄的脊骨弓起,他鼻梁贴上去,鼻间浮动着沐浴露的幽香,“哪里学的?” 阮虞轻轻颤栗,“不告诉你。” 沿着她身躯往下,用力托起她,靳宪廷呼吸乱了,肩颈处青筋一缕缕鼓胀,藏在紧实遒劲的肌肉里。 “挺骚。” “你喜欢吗?”阮虞转过身,捧住他的脸,阻止他想进一步的动作。 靳宪廷呼吸起伏剧烈又跌宕,肌肉火烧火燎的,喉腔里一声压抑的闷哼,“嗯。” 他平日里有多禁欲,面对阮虞时,另一面就有多放荡。 英雄本“色”。 … 开春之后,日头逐渐变得暖融融。 电视台汇集有四面八方的消息,阮虞是听说宋夫人病情好转了许多。 向宋乔主动打过电话询问。 她捎带着一些营养品和水果花篮去了省军医,彼时宋夫人穿着薄衫,坐在轮椅上,在一层的花园大平台晒太阳。 宋舟山不忍女儿一边打理宋氏企业,一心照顾母亲,医院公司两头奔劳。 让她那位海外归来的亲哥哥,暂时接管了宋乔的位置。 “今天的车厘子甜,妈,你尝一个。” 宋夫人正在生闷气,躲开她的手。 宋乔又递去早晨刚空运来的白草莓,“草莓也不吃吗?您老人家最爱吃草莓了呀。” “你明知我最忧心惦记的就是你的姻缘,婚嫁,为什么偏偏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宋夫人偏头,“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哥哥三胎都生了。” “宋家已经后继有人了,我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又有什么要紧。”宋乔低头摘草莓蒂。 “这是什么道理?”宋夫人皱眉,“宪廷虽然童年不幸,但家世背景又无可挑剔,他本人也上进,在单位做事,也有分寸,从不开隐患的口子,你父亲常说他前途无量,我跟圈子里那么多太太打交道,见过的世家子弟里,没一个能比得上他。” 宋乔咀嚼着草莓,不吭声。 靠台背景特硬,贺家是王权富贵的象征。 作为被男人豢养的金丝雀,我也跟着沾光,吃喝不愁,混成圈里的榜样。 直至又一年5月27,寓意我爱妻。 男人酩酊大醉,索着吻问我:“阿栾,跟我,你快乐吗?” 我小心翼翼,假笑说,快乐啊,你会给我花很多钱。 他蹙眉不悦:“那你爱我吗?” 这一次,我沉默了。 圈里谁人不知,贺纪庭爱惨了迟微。 打架,醉酒,受伤,痛苦。 喜怒哀乐,全来自她。 六年前的今天,他们在法国香榭大道,交换戒指,差一步私定终身。 而我,无非是他治愈情伤的一个物件儿。 1. 姐妹儿苏玫,发来玫瑰会所的定位。 “阿栾,你还不来救火?包房里下单了俄罗斯混血,金发碧眼的双胞胎姐妹花儿,围着你那位姓贺的活爹不撒手了!” 第102章 宋乔没逗留多久,跟上宋夫人乘电梯。 早在见到宋夫人之前,母女俩之间的对话,阮虞已经听全了。 她转头问靳宪廷,“我们还去病房吗?” “你想去吗?”靳宪廷反问。 “不想…” 宋夫人鼓动宋乔对他主动,对阮虞表面温和,其实心存芥蒂了。 靳宪廷不勉强她,“去车上等。” “宪廷,你之前跟宋小姐之间,已经说清楚了吗?” 正逢最晒的日头,阮虞额头发林里浮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靳宪廷用帕子擦拭掉,“我对谁有感情,你清楚。” 她抿唇,“我去车上等你。” 靳宪廷进vip病房时,宋夫人遵循医嘱,服过药,已经睡下了,宋乔在一旁沙发上,浏览电脑。 男人问,“明轩呢?” 宋乔半掩笔记本,“卓伯父过来探望了,跟我妈没聊上几句,她累了要睡,明轩在外面陪他父亲说话吧。” 靳宪廷没二话,关上门要走,她唤住,“你没必要这样刻意保持距离,你知道我什么性格,我妈妈的意见我不会采纳,感情,婚姻,的确强求不来。” 自从上次,靳宪廷险些让宋夫人进入急救室之后,该有的问候,他让卓明轩代劳。 该进行的治疗方案,他线上沟通交流。 总之有关怀,却再没跟宋乔碰过面。 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他了解宋乔的性格,宋乔又何尝不了解他? 早期圈子里对他的评价,是显赫尊贵,沉稳冷漠,任谁也无法左右。 宋乔觉得埋藏自己的心思是对的。 他这样男人中的男人,是典型的狩猎型,如果对一个女人不主动,而女人对他又非要有执念,是注定会栽跟头,受情伤的。 靳宪廷面无表情,“你能明白就好。” 他走到露台,给卓明轩拨了电话,他正跟自己的父亲卓国谷,在二楼休息室聊闲。 卓家能在北河省稳居龙头企业的盛名,包揽超七成的城建项目,主要是靠上面的扶持。 若说宋舟山是儒商,发家在江浙一带。 卓国谷就是典型的红顶商人,官场商场两得意者。 几十年前的商场上还流传着一句话,说卓国谷是酒桌上谈不成的生意,就到灵堂上谈。 听着夸张,意思却够味儿,任何庞大的家族企业,早期原始资本的积累,多是灰暗不堪的。 二楼茶水厅门口,杵着两位冷脸的彪形大汉,为靳宪廷推开玻璃门。 卓国谷穿着一身难见牌子但质感很正的西装,四仰大敞坐在皮沙发上,两只粗壮手指间,夹着帕特加斯d6雪茄。 钱气养人,他面色红润,身形壮硕偏胖。 卓明轩五官的精致俊美,主要继承于卓夫人的天人之姿,唯有那管挺拔的鼻梁跟卓国谷,是如出一辙。 室内充盈着雪茄的淡淡榛果香,不太好闻。 卓国谷乐呵呵起身,同他握手,“小靳,你来了。” 靳宪廷姿态谦驯,回握,“卓伯父,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了。”卓国谷打手势,站在沙发背后严阵以待的女秘书,递出雪茄盒,他接过,撂在桌上,“最近听说中岳闹出了不少事情啊,你这个位置风险太高,顾虑太多,可十分不好坐。” 靳宪廷向来抽不惯洋烟,觉得味道奇怪,焚上了自己的烟,“是,下有对策,上也有政策,已经在着手整顿了。” “明轩借你的七千万花干净了吧。”卓国谷时时刻刻带着笑,是笑面虎那类人精。 企业座右铭是“宁做温和的狮子,不做沉默的羔羊”。 知道逃不过他的眼睛,靳宪廷索性直说,“填了中岳部分亏空。” “我可不想参与你们内部的争斗。”卓国谷往后一倒,女秘书十分熟悉他,手打着圈在他太阳穴两侧按摩,“这七千万就当是卓伯父送你高升的随礼了,中岳可不单单只是做企业这么简单,这背后多少省里的大人物暗中控股,多少仕途中的权力纠缠,我觉得这不是你的地盘,不如早做准备,整顿完了,也该撤了。” 靳宪廷没搭腔,饮了一口桌上的茶水。 卓国谷不信他看不清楚里面的门路,是心里对他有赏识,开门见山,“宪廷,有些河道里的水,你能掌握深浅,有些却未必,我知道你对谁不满,前几天旧改项目,我还跟靳书记见过一面,但是他如今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卓伯父想帮,但是商怎么能与官斗?” “我只是想弄清母亲去世的真相。”靳宪廷目露本性里的阴狠凶光,“一个春风得意,稳坐高位的人,是永远不会忏悔的。” 卓国谷笑容略微收敛了,“你考虑清楚没有,你现在拥有的身份,你的荣光,你一意孤行下去,最后怎么向中岳做出交代?”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烟在指尖燃尽了,灼烧他的手指,靳宪廷横眉冷目,浑然未觉,“我才不会管任何。” 女秘书眼利,伸手将他指尖的烟摘下,语气温和有礼,“靳总,您小心。” 靳宪廷警惕瞥了她一眼,气氛有瞬间僵持,卓国谷恢复笑眼盈盈,“这位是你卓伯母远房的堂妹,叫何玉,在我身边快一年了,是自己人。” 何玉垂下眼睑,“卓董,靳总你们聊,烟灰缸满了,我去倒烟灰。” 路过门口时,卓明轩才出现,抱着臂,懒洋洋靠在门框上,对她呼了个口哨。 何玉不明所以看他一眼。 受过卓夫人的吩咐,私下也知道这位卓小少爷片刻不停,爱在异性面前,散发魅力。 她不能对其有任何反应,甚至勾连,冷着脸快步离开了。 “你们在说什么?说这么激动。”卓明轩捡起桌上水果拼盘里的橙子,在手里颠,“我也想学着点生意上的事。” 卓国谷笑容更灿烂了,“我儿子总算开窍了,有出息了。” “他一年说这句话,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靳宪廷收敛神情,拆卓明轩的台,从来是当着本人的面。 卓明轩不服气,回怼,“哼,你也是受感情滋养的人了,难道在阮虞面前嘴也这么毒?” 第103章 靳宪廷扣上西装纽,站起身,“她不一样。” “恋爱脑。”卓明轩摇头,一副对他无可救药的神情,“一个自小沉迷于压抑,克制本性的人,一旦在情爱里上岸,往往凶猛至极,又孤注一掷,通俗点说,认定了谁,容易死心眼儿。” “管好你自己。”靳宪廷冲卓国谷示意,“卓伯父,集团还有公务,我先告辞了。” 狠嘬了一口手里的雪茄,卓国谷在烟雾缭绕里看着他,若有所思点头。 穿过医院二楼悬空的廊桥,阳光在玻璃镜面上空折射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靳宪廷硬挺的脸在大片浓白中逐渐清晰,有摄人心魄的张力。 他停在一处拐角,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点上火,“东西呢?” 何玉看得失神,闻声才从隐蔽的角落走出,手里紧握着一份用塑料文件袋封装好的资料,“我一直放在厕所马桶的水箱里,卓董表面好相处,实则内心固执,自大,能劝动他亲自过来医院,探望宋夫人不容易。” 卓家跟宋家的身价,在近几年逐渐拉开了差距。 宋舟山在商业理念上,是求稳派,跟卓国谷叫喊的商人不图财,简直天诛地灭,是截然相反的。 靳宪廷观察四周,确认没人,择下烟夹在指尖,拆封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旧改计划的详细复印件。 还未在任何平台公开。 靳宥宗对长留区旧改相当重视,从政头顶悬着经济这把利剑,一有法律,二有纪律。 但到他这地位,靳宥宗已经把颜面,口碑看得比命还重要。 因此他不贪,反而清正廉洁,教人抓不住经济上的把柄。 但有类清官还不如贪官。 贪官贪的无非是酒色财气。 而他一心求升迁,为了丰富任职期间的个人功绩,什么事都敢干。 “靳总。”何玉看他,眼底浮现似有若无的柔情,“您小心,卓国谷并非明面上看到的那么想帮助你,他野心在北河省众多企业里,算得上是一骑绝尘,能制定规则的人,从来不是好人。” 靳宪廷头也不抬,不放过文件里的任何蛛丝马迹,“你觉得我是吗?” 何玉笃定,“您是,我受难时您愿意出手搭救,在我心里,是大大的好人。” 他不以为意勾了下唇角,将文件放入密封袋,“尽早回去,别露马脚。” 眼看他快进入电梯,何玉鼓足勇气,“靳总,我瞧您第二颗衣纽应该是崩开过,新缝上的,跟原本的不太匹配,我针线活儿不错,不如…” 她说完之后,又察觉自己说多了,何玉知道,在靳宪廷眼里她有固定的作用和身份。 是安放在卓国谷身边的美女蛇。 不该跟他产生过多的交涉。 “不必,我认为挺好,你做自己该做的事。”男人摩挲着那颗麋鹿纽扣,不记得是阮虞哪天半夜起来打着瞌睡,一针一线亲手缝的。 针脚凌乱不堪,她在做手工活这方面,实在没天赋。 靳宪廷倒是不嫌弃。 第104章 经理被他震慑得发了慌,“不好意思,我不打扰了,你们吃。” 包房门从外面关上,阮虞才抬头与男人对视,噗嗤笑出声,“是靳总魅力太大了,谁见,谁流连忘返。” “你也知道。”他漫不经心哼笑,有几分风流的味道,“上次去寺庙解签说了什么?” 阮虞放下筷子,掰着手指,“说我桃花旺,事业旺,这几年会发老公财。” “除了吉祥话,没说点别的。”靳宪廷并不十分信这些。 早年在地方纪委工作时,同僚里有两位,信玄学走火入了魔,家中家具摆设,夫妻同房时的方位和时辰,全让大师算过,说是旺事业。 上面出了明文规定,gong职人员禁止封建迷信,下面仍旧屡禁不止。 不过这类风气,在商场上还是相当强盛。 阮虞咬着筷子头,翘睫扑簌,“说我六甲生女,你喜欢女儿吗?” 男人注视她,语气温和,“你生什么我都喜欢。”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憋不住笑,“跟别人生的,你也喜欢吗?四舍五入,也是我生的。” 靳宪廷靠在雕花椅背上,眼底漾起凉嗖嗖的深意,“皮痒了是吗。” 吃过饭,从火锅店出来,是华宇时代商场,阮虞刚发工资,走进一家名品首饰店。 “我们买一对戒指。” 靳宪廷心头微动,饶有兴趣望着阮虞。 她挽住男人手臂,娇里娇气,“结婚有婚戒,恋爱当然也要有恋戒,这次我买单,你一定要戴。” 实则,阮虞是受了点宋夫人的刺激。 女人心思敏感,跟宋乔比家世背景,比赚钱能力,甚至比先来后到,她心里多少缺乏点安全感。 却不是因为靳宪廷,他在关系里,做的其实已经足够多了。 柜姐迎上来,一瞧阮虞通身的气质打扮,再瞧靳宪廷,瞬间热络起来,“两位新人是要看婚戒吗?我们店里更新了更精细的雕刻工艺,有寓意龙凤呈祥,多子多福的戒指。” 她转身从柜子上取出一只红色丝绒盒,雕工精美的对戒,被放置得相当妥帖。 “戒身是999足金的,戒面是玻璃种翡翠,最好的切割工艺,请的是南方最好的雕刻大师,有国检证书,女士,先生,你们喜欢吗?” 阮虞瞥了眼坠在戒指上的价签,快接近六位数。 她摇头,一来是兜里钱不够,二来样式过于高调,只能转头去浏览柜台里的小直径男女素戒。 其中一对戒身雕刻紫荆花图案的银圈戒指,阮虞挺中意,手指点着玻璃,“取这个出来,我看看。” “这…”柜姐以为今天碰上贵客了,能出个大单,略显尴尬,“这做婚戒,恐怕跟女士,和先生的气质不太匹配吧。” “有什么不匹配的。”靳宪廷扬颌,“取出来。” “好。”柜姐抽出托盘,摆到阮虞面前。 她指头骨感修长,最小号戴在无名指刚好,“我给你试试呢?” 靳宪廷恰巧进了通工作电话,手机放在耳边,伸出左手配合她试。 男人的骨架宽阔,手指也是,指腹,手心附有薄茧,手背青筋虬结,极赋力量感。 等一秘在电话里,将许董事长传达的意思表述完,阮虞已经付了款,把银戒严丝合缝套到他无名指上,“这个款式,颜色不夸张,在公司也能戴的。” 靳宪廷拇指摩挲片刻,笑了一声,“是为了给我挡桃花,让那些向我介绍女人的死心?” 生出的小心思,还真一点都瞒不过他法眼,阮虞伸手与他十指紧扣,仰头,“是,我只想你属于我。” 第105章 她说这话时,表情天真灵动,像一汪活泉,缓缓注入靳宪廷的心田。 … 《财经时界》第一期节目采取录播的方式,在每周三周五,下午六点到六点半的时段,市台特定的频道首播。 她是新晋主播,年纪太轻,资历不够,又是做的第一个节目。 市台高层并未将她的节目设置在周末,晚七点之后这类的黄金时段播出。 阮虞挺满足的,有些边缘栏目甚至被设置在深夜档。 她准备充分,面对镜头,坐在讲说台前,字正腔圆流利地做着口播。 不足五米开外的摄影机旁,有巨大的题词频,黑底绿字,有规律的 不断在刷新。 她并没有紧张,因为在学校脱稿主持过,更是花了学费跟校外老师补习过,算是“实战”经验很丰富。 反倒是助理莎莎,拳头肉眼可见在胸前捏紧了。 录播完成后,阮虞走出镜头外喝水,并未立刻离开,要等待导播拉片,确认有没有需要补录的地方。 莎莎凑上来,“小阮姐,你播音腔和平时说话是两个人诶,下次过春节的时候,你能不能就用这个腔调说祝福语,让我录个视频发给我爸妈,他们肯定觉得是打开了春晚。” 她被逗笑,“这次的文稿编辑通过了吗?没什么问题你投给商业杂志。” “已经投了。”莎莎点头。 导播看完片子,从隔壁房间过来,敲了敲门,“阮主播,第一期过了,没什么需要补录的,发挥很稳定。” 阮虞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至少没浪费大家的时间。 范可欣捧着粉色保温杯走进,“小阮主播已经录完了吗?” “是啊。”阮虞上台收拾桌面的纸质稿件,“有什么事吗?” “晚上要不要一起聚餐?结束之后,再去附近的ktv唱歌。”范可欣表面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很文静温顺,实则爱张罗。 阮虞听说她上一档常驻的综艺节目,第二期已经录制结束了,接下来会进入另一档相亲综艺。 但范可欣对此好似并没多大的兴趣,一直在跟文娱部主任沟通换栏目。 莎莎摘下工作牌,“我能去吗?” “可以呀。”范可欣点头,再三确认,“小阮主播呢?” 上次阮虞拒绝跟她去美容院,这次她没拒绝,怕给同事造成不合群的印象。 电视台里,文娱部工作氛围相对轻松许多。 新闻中心则不然。 气氛沉甸甸的压抑,严谨。 因此去酒吧街聚会的,多是文娱中心的年轻人。 下午,阮虞被主任叫去办公室。 没两星期就到法定假日,他安排了栏目下一期的录制工作。 到达“苏梅岛”ktv,迟到了近个小时。 穿过一条五光十色的长廊,范可欣在包厢门外向她招手。 开的是vip豪包,里面音乐声震耳欲聋,容纳了十五个人,包含眼熟的灯光,摄像,导播,以及在电视台各栏目打过照面的主播。 豪包中心有处圆形的大舞池,稍年轻的几对男女正勾肩搭背热舞。 莎莎提前到了,正站在点唱机前唱歌,举着话筒热情跟她打招呼。 因为来的人普遍偏年轻,图开心,玩得也开,游戏是嘴对嘴传递扑克牌,失败的两人,喝掉一杯酒。 阮虞坐在皮质绿色长沙发右侧角落,靠门的位置,任他们软磨硬泡,愣是不参与。 “别做扫兴的大人呀,阮主播。”文娱中心另一位女主播汪淼鼓动她,“这都什么年代了呀,你谈过恋爱吧,肯定也跟男人亲过嘴,这点尺度不算什么的,玩开心嘛,给你安排到齐枫弟弟前面,上一年他可当选了文娱部最帅主播。” 有人起哄,“男的不准伸舌头啊,揩油的一律吹干净一瓶酒。” 桌上摆的酒,度数都不低,阮虞让服务生单独给她准备了汽水。 哪知刚端上来,就被一男同事强行往里掺满了酒,溢了出来,“这里可不兴喝儿童饮料,范可欣海量,千杯不倒,她叫你来的,你可不能当小趴菜。” 阮虞没撤,汽水掺了酒之后,后劲儿更大。 她拿杯子重新倒了半杯,范可欣直接给她倒满,“阮虞,来都来了,别拘着,喝光这一杯,都是在电视台的同事,你还害怕喝醉了有人揩油,赖账不成。” “就是。”汪淼几轮游戏下来,已然醉得晕头转向,瞧见她无名指的银戒,“你刚过法定年纪就结婚了?结婚这么早哦!大学谈的,还是高中谈的,长啥样,有齐枫弟弟帅吗?” 阮虞摇头,“我还没结婚,这是情侣对戒。” “淼子,阮虞她刚来电视台,还没见过识过你们私底下的疯劲儿,你可别吓着人家。” “男人聊女人,女人聊男人,成年了不是很正常嘛,你懂个屁。” 汪淼怼开男同事,一屁股坐在阮虞旁边,“我现在可不羡慕任何在婚姻中的女性,我23岁结婚,老公大我五岁,已经一年半没碰过我了,男人过了25,十点半后话越来越多,只能用来聊聊天。” 阮虞盛情难却地喝完一杯酒,很快上了脸,两腮红扑扑的,耳朵也烫,“也不都是。” 至少靳宪廷不是,他比她大可不止五岁,奔三十一的人了,按理说男人到这个年纪,多数已有发福,疲软的征兆。 他长期保持健身,骨骼健硕,腹肌块垒分明,性0能量高涨,如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强悍,持久,更是使不完的牛劲儿。 第106章 靳宪廷也刚结束一场商业应酬,喝得挺多,身上的酒气极重,但他酒量是练出来的,上劲儿没那么快。 渗着严肃感的面孔英俊,对汪淼的话并不在意,接阮虞离开了包厢。 “阮虞的男朋友竟然是靳先生?她不过才离校的大学生,哪有机会能链接到这样地位的人。”汪淼深吸口气,敲敲脑袋,回溯之前记忆,“我刚才没说错话吧,没做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吧?” 范可欣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欺软怕硬,她没这背景,你就能做惹她的事了?” “我是这意思吗。”汪淼恼了,“你怎么一点不惊讶,你提前知道?” “知道一些。”范可欣三番四次邀请阮虞,是为了拉拢关系。 她以为阮虞谈上的中岳高层,会是个什么核心部门的小领导,是年纪比她大十岁不止,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在电视台,女主持人面对的诱惑颇多,本身气质形象佳,又能言善道。 有姿本能走到台前,镜前的,多少都招风。 况且主持人这一行,得名多过于求利。 而女人的名誉价值是享有社会地位男人的强烈春药。 但阮虞平日里挺低调的,不炫耀,不显摆,以至于,范可欣低估她了。 之前文娱部有个女主播,傍上了市广电局局长,在台里耀武扬威得很,甚至抱着自己的宠物狗做节目。 工作人员劝阻,她嚣张跋扈不予理睬,直到事情闹大到台长那里,她扬言不让带狗上班,就让台长下台。 这事之后台里怎么处理的,范可欣也不清楚,听说是局长被举报双规了,女主播涉嫌包庇,洗钱罪入狱了三年。 诸如此类的事,别说市台,省台也这样,权贵喜欢捧角,无论是主持界还是娱乐圈。 捧主们各尽所能,大显神通,将这里当做自己的斗兽场,用自己喂养的兽在台前展示自己的深厚实力,从而显摆自己的势力范围。 斗兽退场,不是战力不足,仅仅是失了宠,或者捧主失了势。 … 车里,阮虞枕在靳宪廷膝头,一头黑发倾泻,胃里难受得哼哼唧唧。 到龙湖湾,她没忍住吐了一场,靳宪廷扶着她进卫生间,阮虞趴在水池边漱口。 男人捏住她的小腿,帮她脱裤子,“以后还喝吗?” 浅色牛仔裤包裹住的蜜桃型,展露,阮虞胯宽,臀翘,有两处很性感的腰窝。 “不喝了。”她含含糊糊,水溅得头发,衣襟上全是,紧贴在莹白如玉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靳宪廷忍不住吻她,阮虞脑子昏涨,被堵住嘴,更不通气,动作是想推搡开他,身体却一个劲儿往他怀里扎。 男人托住她的臀,呼吸声重,“不是说很想要我吗。” 她现在完全不清醒,怎么还记得贴在他耳边说的话,“宪廷,我难受…” 抹开她散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靳宪廷亲吻缠绵过她的鬓角,“头晕吗?” 阮虞浑身冒汗,点头后又摇头,靳宪廷另摸到她水汪汪,笑里有一声喘,火辣辣的。 喘得阮虞耳朵酥麻麻。 下半夜,她秀发发尾垂在床边,激烈荡漾。 靳宪廷压制着她,缠绵,野蛮,狂浪。 他身躯滚烫勃发,像才炙烤出炉的钢板,从里至外燃烧她,太清楚阮虞,知道何时吊着她,何时进攻她,全程收放自如。 占尽了主导的地位。 事后,阮虞俯在枕头边,睁着眼,眼珠像抛光过的玻璃球,亮悠悠的,懒洋洋的。 第107章 呈现出心满意足之后的舒适温软。 靳宪廷清理干净床单,从背后拥住她,手指穿梭过她顺滑,潮湿的发林,“阮阮,在想什么?” “你跟宋小姐,也做过跟这样的事吗?” 靳宪廷眯眼,撩开被单,一巴掌拍她屁股上,没收着力道,震得阮虞尾椎发麻,“我跟她很清白,你不嫌累,还能胡思乱想,那就再来。” 折腾够久了,阮虞招架不住,她翻身抱住他腰,她只是不清楚,靳宪廷是了解她,还是了解女人。 是天赋异禀,这么会,还是熟能生巧。 次日早晨,天大亮了,阮虞才睁开眼。 是被手机里弹出99+的消息,生生吵醒的,窗帘半开,刺目浑白的阳光照射进来。 她用手捂住眼睛缓了一阵儿,才打开手机。 舒喜入职中岳集团,做小文员快半个多月了,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入职前精神抖擞,一张入职后,蔫蔫巴巴。 点开她发来的语音条,“小虞,工作之后,我连人种都变了。” “还有,还有,你有没有接到学校通知,说是因为六十年校庆在即,毕业典礼的时间也提前了,这次学校会安排你主持吗?” 其余的消息,全来自台里的工作群,阮虞恍恍惚惚记起昨晚是靳宪廷到ktv接的她。 她原本有些忐忑,但昨晚在场的范可欣,汪淼,以及其他几位同事,默契的没有一个人议论这件事,才松了口气。 “今天不去电视台?” 靳宪廷端了杯鲜榨豆浆,走进卧室,阮虞回复工作群里的消息,根本不想动。 他于是搁在了床头。 “第一期节目录播已经结束了,晚到一会,主任不会抓我,你呢?工作狂怎么还不去公司?” 靳宪廷打量她暴露在被子外的纤白手臂,形状漂亮的南瓜肩连接鲜明薄翘的锁骨,波沟也丰满。 阮虞是很在意电视台高清镜头前的形象,他也特别注意了,没在这些地方留下令人遐想的齿痕吻痕。 “在办出差手续。” “多久?” 靳宪廷转动无名指的银戒,“三四天。” “法定节假日,公司也会外派出差吗?” 她放下手机,身体还软绵绵的,昨晚靳疯得有些没节制,新换的垃圾桶里,丢了好几个。 男人去湖城不单出公差,也是为了解旧改计划,没解释过多,“嗯。” 阮虞其实私底下买了两张长湖滑雪场的双人团票,三天两晚,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现在看来跟靳宪廷是彻底去不成了。 阮虞躲被窝里,一件件把衣服穿好,“去哪个城市出差?” “湖城。”靳宪廷倚靠在沙发,双膝微敞,姿势松弛,“豆浆喝了。” 她微微皱眉,本来就没胃口,“我不爱喝这个,觉得腥。” “腥的又不是没吃过。”靳宪廷隐约笑了一声,又一本正经,“娇气什么,喝了。” 杯底豆渣里混着薏仁和去核的红枣碎,他发现阮虞为了赖床半个小时,多数时候不爱早起吃饭,怕她又饿出低血糖。 男人严肃时,又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阮虞不对着干,几乎是捏着鼻子,往嘴里倒,监督她一杯喝得见底,靳宪廷才整理着装,准备出门。 她踩着拖鞋,从衣帽间里取出一条暗红色领带,男人微微倾身,将就她的身高,她伸手搭在他颈间。 熟练打结,阮虞摩挲着领带尾部的金属扣,“宪廷,我能不能陪你去湖城?” 巨大穿衣镜里映出男人英武笔直的身躯,下颌弧线利落,他眉头微微一挑,瞧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本来定了去长湖雪场的双人票,你要是去湖城,我只能跟喜喜一起去了。”阮虞拍了拍他西装袖的褶皱,“可是,我更想陪你。” 靳宪廷眉眼深邃,溺着笑意,“挺粘人。” 他是去做集团安排的正经公事,阮虞也怕妨碍,打扰他,“如果不方便…” 瞧出她的纠结和顾虑,甚至带些小心翼翼,靳宪廷打断,“我没说不方便,阮阮,跟我在一起,你不必花心思讨我喜欢,有要求也不用闷在心里,不必犹豫,可以直接提。” “那去滑雪…” 靳宪廷眸色凝了凝,“我不喜欢雪,雪上运动也很少参与,心理上有阴影。” 她一愣,“什么阴影?” 男人侧脸处腮骨凸起,线条紧绷。 他八岁时,还不理解靳宥宗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既然不受待见,那就事事做圆满,让父亲待见。 那年下了五十难遇的大雪,靳宥宗过寿,摆了丰盛的家宴,靳宪廷已经不记得自己买了什么礼物,想飞奔回去送给他。 只记得,在返回途中,出了场车祸。 为了避让迎面失控的大货车,司机猛打方向盘,路面结的薄冰让刹车失灵了,车身轰隆隆翻转了几圈,撞上了石墩护栏。 司机当场休克昏迷,幼年的靳宪廷浑身剧痛,满脸是血,恍惚从后座爬出来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想着不能错过靳宥宗规定的开宴时间。 鼻息里是铁锈味儿混着燃油味儿,左脚的棉靴在车祸中丢失了。 他被迫赤着一只脚,一瘸一拐,在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郊外,走了很久,脸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冰碴,覆盖在皮肤表面,刺痛得麻木了。 走到靳家家宅门口,冻得牙齿不住的上下磕碰,活生生吓了老管家一跳。 但靳宪廷还是错过了时间,靳宥宗坐在温暖的壁炉边,怒斥了老管家,吩咐不让打开门锁放他进来。 年幼的孩童,身上只裹着一条老管家偷拿的薄毯,战战兢兢蹲在墙根处。 逐渐冰冷的不止四肢,五脏六腑,还有渴望温情的心脏。 八岁的靳宪廷,踮脚扒在墙根处,观望屋内的其乐融融,摆盘精致,冒着热气的食物。 冤有头,债有主。 他自小就在靳宥宗的打骂侮辱下煎熬,眼里迸射出无尽的颓败与恨意。 “后来呢?”阮虞攥紧拳,呼吸急促得很,胸口沉钝。 “后来我很幸运。”靳宪廷眼里有笑意,却没温度,“被路过的老疯子,用石头砸破了头,昏迷了。” 她细眉皱得形状破碎,“这哪里算幸运?” “至少不用忍饥挨冻。” 轻飘飘揭过前尘往事的一句话,是靳宪廷经年累月才得以和解的。 第108章 王荀猜测,“万开老总的妻女,正在找各种局里的关系,想免牢狱之灾,捞他出来,如果真是靳老先生出手,恐怕大概率出不来了。” 靳宪廷喜怒不明,“也未必,万总性格软弱,经不起恐吓,更容易在大事上露怯,但做生意踏实,谨慎,靳宥宗是想敲山震虎,才捏了个软柿子,你通知他妻女,就说在办理取保候审,过几天人会放出来。” “您要出面?”王荀面色诧异,靳宪廷曾经在市纪委任职,是行政核心五大部门之一,他愿意给万开资本背书,求情,市局肯定卖面子。 “可这样不就公然叫板靳老先生了吗,他知道您在对着干,敌暗我明,岂不是很危险?” 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库,王荀躬身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靳宪廷坐后座扣上西装外套,眉宇阴鸷,“我已经叫板了,他想销毁万贸诈骗性融资的证据,我不同意,吴副董挪用公款,求我保全他职务,我也不情愿,最后被他人教唆,畏罪自杀,这其中跟万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岳两个亿的亏空,吴副董为表对靳宥宗绝不出卖的忠心。 两横一竖就是干,一力两点就是办。 闭眼一跃,从三十六楼到一楼,只需要四秒,完成了他最后的“进步宣言”。 经过四十五分钟车程后,靳宪廷在办公室点上一根烟。 窗户外正对一片人工湖,阳光投射在湖面,波光粼粼的,一秘将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他,掩上了一半窗帘。 男人弹了下烟灰,“去湖城的往返机票,再订一张。” “好的靳总,谁的身份信息呢?” 他摊开文件,“阮虞。” 一秘犹豫了下,“酒店房间需要订吗?” 这次出差考察,不止他一人,还有几位同僚随行,住的是集团统一安排的酒店。 靳宪廷不想闹点动静,公司上下皆知,“找附近的酒店,再订一间。” … 阮虞下午回的电视台,收到莎莎的简讯,让她去员工休息室分零嘴,好巧不巧,林希锐也在。 他消失这段时间是被台里外派到邻省,播报一场别开生面马拉松赛事,上午的飞机刚回,跟范可欣毫不避讳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人同喝一杯水。 看来跟段冉冉断得彻底,两人也不打算搞地下情了,已经公开恋爱。 莎莎周围围着不少同事,家里人从老家给她带了不少卤味,她一个人吃不完,放久了又会坏,索性带到台里分享。 保姆午餐做得营养,但清淡,阮虞没吃多少,在莎莎的盛情邀请下,端起塑料碗,用公筷夹了几块海带结,豆腐皮,难得又夹了几块巴掌大的卤牛肉。 她端着碗,找休息室的空沙发坐下。 范可欣在邻近的沙发,笑盈盈望着她,“阮主播,开荤了?” 往常在食堂碰见,阮虞餐盘里净是素菜,或是祛湿养胃的荷叶小米粥。 她唇角微微勾起,“莎莎家里人做的卤味,在当地很有名气,牛肉看着挺有食欲的。” “我的意思是说,阮主播红光满面。”范可欣笑容微妙,“是昨晚开荤了?” 明显话里藏着话,昨晚靳宪廷来时,她清醒在场,阮虞仍旧笑着,不搭腔。 倒是林希锐,听了范可欣这番话,好奇向她投来目光。 在学校搭档过一年多,算是见证过她气质的转变。 阮虞长相是清纯那一挂,有时不说话,或者太认真,面无表情时,薄薄一片,有清冷气质。 现在眉梢眼角有被滋润过的妩媚风情了,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瞧着光彩照人的。 他之前其实也觉得阮虞不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这次才明白了,不由得又多看两眼,“可惜跟阮虞搭档台上台下接触这么久,没擦出过什么花火。” 范可欣转头瞪他,阴阳怪气的,“林主播,你现在也有机会,但恐怕是有贼心,没贼胆了。” “开玩笑的。”范可欣比他还大两岁,在感情里,没段冉冉这么低声下气,愿意处处哄着他,林希锐陪笑,“我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可欣,你别多想。” “你把油放锅里,看油溅还是你贱,总找这样的理由…” 阮虞端起碗,换了张沙发坐。 她第一期栏目上了,阮虞下班也没走,进导播室,布控台前,是九个巨大的液晶屏幕,正在轮番播放,市台各时段的栏目。 阮虞看完《财经时界》全程,导播被叫走了,一会儿又推门进来,“阮主播,外面有人找你。” “谁?”厅里光线昏暗,只有摁钮五颜六色的荧光亮着,她摸索着拎起包。 导播回答,“穿着富态的中年女人,但身体好像很虚弱,姓宋。” 阮虞喃喃,“宋夫人。” 完全不清楚宋夫人不在省军医高干病房里养病,特地到电视台一趟,找她做什么? 天色渐晚,太阳光线从远处地平线消失了,天空白惨惨,阴沉沉的。 宋夫人上半身仰躺在轮椅上,不能见风,护工用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 尽管大病未愈,精神不太好,宋夫人依旧把自己收拾得十分体面。 宋乔不在,只有开救护车来的司机和护工,宋夫人是单独来的。 年纪上好歹是长辈,阮虞真心关切她,“您老人家应该好好在医院静养,到这里来,会让宋小姐忧心的。” “她不知道。”宋夫人保持着略微急促的呼吸,“我专程来,是有话要对你说。” 她病情这段时间,反复好几次,阮虞握住轮椅把手,“先回医院可以吗,我陪着您,有什么话在路上您也可以说,宋夫人,你是宪廷的师母,他很在乎宋家,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让他难过。” “阮小姐,你也知道这一点。”护工扶着宋夫人缓缓坐起身,“乔乔是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没有一个女人在他身边陪过这么长的时间,宋家一直想让宪廷做未来女婿,这是我的执念。” 第109章 阮虞手缓缓松开,“宋夫人,宪廷跟宋小姐之间,没有感情…” “你年纪轻,恋爱才谈感情,婚姻谈条件,至于适不适合,投不投缘,婚后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而且历经时间更稳固。” 宋夫人白帕遮口,咳嗽了几声,“阮小姐,你工作体面,长相也讨喜,受男人喜欢不奇怪,但年轻漂亮的女人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是稀缺资源,对宪廷更不是。” “宋夫人,你要表达什么?”阮虞蹙眉。 “离开他,你现在就算不离开,以后也会离开,你跟宪廷从始至终不是同路人。”宋夫人笑,“你如今的吃穿用度,连电视台这份工作都是依仗着他才得到的,如果你不甘心这些,我也可以帮你,不过你必须调去外省…” “您还生着病,这些费心劳力的事情,不用多想了。” 阮虞一句听不进去,更不想跟一个重病缠身的妇人争论,攥着拳,扭身想走。 宋夫人抬手招呼护工,是为戴着口罩的男护工,伸手将她拦下,“阮小姐,请听宋夫人讲完话。” 手腕被牢牢抓住,阮虞使劲挣脱,抡起包往他脑袋上砸。 护工伸手格挡的同时,另一只手惯性将她一推。 高跟鞋鞋跟,被低洼的排水沟抵挡了一下,阮虞整个人后仰,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宋夫人冷眼瞧着这一切,阻止护工搀扶她,“阮小姐,我身体已经不行了,如若真有那一天,会尽可能促成他们在一起,这是父母对女儿未来的筹谋,我本意并不想伤害你,但我想以你的能力,和身份,好像也没有什么能与之反抗的。” 她语气轻蔑,带着不屑,从第一面见阮虞就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宋夫人忧思多虑,想到宋乔若是能早早在两人相好的时候,就把婚事定下来,何必又牵扯出来这些。 别说宋乔,就是宋家的其他年轻小辈,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似的,在感情追求自由,追求真爱,不肯选择最稳妥,也是最轻松的筹谋,势均力敌的家族联姻。 可这往往是最稳妥,能互相兜底,让家族得以长此延续下去的办法。 护工看了眼手表,“宋夫人,您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该回医院,吃药了。” 宋夫人合上眼,喘息,“阮小姐,你好好回去想想,按照我的要求,去外省发展,你现在在电视台的地位,我能给得更高。” “我不会接受。”阮虞撑着水泥地面,仰头,发丝狼狈的附着在脸侧。 宋夫人冷哼,没再说话,也是失去了大部分力气,救护车随后悄无声息离开。 夜幕低垂了,整个市台大楼灯火通明,阮虞这返回办公室我,她的膝盖,手心被磨破了皮,红艳艳的一片。 莎莎参加完实习生培训总结,也进办公室,“小阮姐,你怎么受伤啦?” “没事,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阮虞用酒精差不多消完毒了,将棉签丢进垃圾桶,“你怎么还不回家?” 第110章 许董事长仍旧在医院静养,并未露面,等他陈辞之后,会议差不多临近尾声,人员陆陆续续离开。 手机突兀地又几声震动。 靳宪廷仰靠在椅背,松泛了些领带。 吴晓光贪污公款,又在中岳自杀的丑闻,传到了省里,上面极其重视,为了不影响形象,中岳在外界众说纷纭的舆论,首当其冲已经被全部撤销。 对整件事情的善后工作,靳宪廷做了详尽的报告说明,两亿的亏空,省里开会商讨后,酌情拨了款,填补了一部分。 长桌之下,男人打开了聊天框,阮虞发的几张自拍,都穿着水红色制服短裙,很增气色,双腿显得纤细白腻。 同僚凑近,“靳总,看什么这么入迷?” 他翻扣手机,在桌面,“资料。” 也不敢真的去探究,同僚笑,“晚上外贸部的lucky姐组织大家和几位新入职的员工聚餐,靳总肯不肯赏脸?” “我去大家喝酒不自在。”靳宪廷整理好发言稿,利落起身,“你们聚,我写材料。” 走到空旷的楼梯口,地上铺着不甚张扬的红毯,靳宪廷拨出电话。 阮虞刚进门,手里提着从附近生鲜市场买回的新鲜菠菜,“你今晚回家吗?” “回不了。” 几名女下属从楼梯拐下来,发现他,局促又害羞地打了招呼,“靳总好。” 他捂住听筒,随和地点头回应。 舒喜也在其中,她刚入职不久,跟着两个同事熟悉集团环境,一起拿着发票,去财务室盖过公章。 尽管在入职培训时,她已经知道了靳宪廷的真实身份,阮虞说得含含糊糊,员工手册整整两页关于他过往履历的介绍,可不含糊。 当下站在原地,瞪圆了眼睛十分惊讶,被同事撞了下肩膀,“小舒,你愣着干嘛呢?” “靳…靳总好。”舒喜鞠了下躬。 靳宪廷职业化的微笑,“舒小姐,你好。” 其余两位同事表情各异地死盯她,舒喜慌忙又鞠了一躬,“不打扰靳总了,您先忙。” 男人淡淡嗯。 被同事连拉带拽到角落,开启了对她盘问。 “中岳不算各市里设置的分部,就是总部上上下下也有几百上千号员工,靳总怎么知道你姓舒,你跟他以前认识?怎么不告诉我们。” “对呀,亏我们对你这么好,摸鱼的时候讲这么多八卦,认识高层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闷声不吭,还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舒喜翻了个白眼,她何止是认识,还托好闺蜜的福,坐过靳总的车,甚至被套过话。 “不熟,真不熟,也许领导是天生记忆好,对下又亲和有礼,恰巧记住了呢!”被缠得不耐烦,她索性满嘴跑火车, “要不你们现在也去他面前介绍几句,保不齐下次再碰见靳总说的就是,周小姐,孟小姐,你好。” “得了吧,我可不敢,最近公司出了这么多事,上面忙得团团转,我可不去打扰他。” “我也是,领导体恤我们,我们也要体恤领导,别用这么件小事去叨扰靳总。” 舒喜瘪嘴,心里暗骂怂包! … 进屋后,阮虞将手机搁在一边,沸水里烫了几株菠菜,将就对付了一顿。 下午吃过莎莎从家里带来的卤味,晚上她没多少胃口,不打算吃太多。 有一搭没一搭冲着电话聊天,疑惑没得到对面的一句回应。 “宪廷,你还在吗?” “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靳宪廷将手机贴回耳侧,“刚才碰到下属,是你的好朋友舒喜。” 第111章 “喜喜啊…”阮虞进卧室脱下牛仔长裤,没留意力度,蹭到了膝盖的伤口,激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 听筒里传来一声娇弱低吟。 靳宪廷敏锐感知,“什么动静?” 窸窸窣窣的动静,是阮虞换上了睡裤,在拿湿纸巾,“蹭到了伤口。” “又摔倒了?” “不是。” 才结上的伤痂,渗了几丝血,阮虞擦干净,是不想对他有所隐瞒,也是心里委屈,“今天宋夫人来电视台找过我…希望我能成全你跟宋小姐。” 电话那头,静谧几秒,靳宪廷表情不太好看,宋夫人是支开宋乔去城东买点心,来回近两小时的车程,她包了辆救护车,私自出的院,几乎没人察觉。 男人问,“你怎么说的?” “我不肯,你跟她又没感情。”阮虞看着被磨得乱七八糟的膝盖,又想起宋夫人那张毫无血色生气的脸孔,却无比的执着与心狠。 她心口发堵,声音也发闷,“宪廷,宋夫人病重,倘若真有熬不过去的那一天,如果她执意让你跟宋小姐在一起,你肯吗?” 言下之意是,若宋夫人以临终前的遗愿相要挟,让他和宋乔相互捆绑。 靳宪廷聪明过人,抿出味儿来,“阮阮,你在担心什么?” 阮虞咬着嘴里一块软肉,“宋夫人的意思,宋家跟我,你总是要做出取舍的。” 这天平两边,承载的,是对他而言,完全不可能之于比较的。 靳宪廷神情严峻,从兜里摸出烟,“你别想的极端,事情的解决办法并非只有一个。” 阮虞没作声。 自知要与宋夫人对抗,她的地位和能力,确实太渺小了,太无力了。 “她为难你了吗?”男人语气放柔,放缓了。 阮虞摇头,意识到是在通电话,出声回应,“没有,只是她病那么重,还费那么大的力气来见我,我觉得这是不是并非她一厢情愿,宋小姐对你也许…” “她不会。”靳宪廷笃定。 “宪廷,你不够了解女人,我了解,我就是,宋小姐性格大方,有教养,但面对喜欢过的人,也并非能立刻拿的起,放得下。” 男贪女爱,男人想要的太多,金钱,名利,地位,多数在这里栽跟头。 而一个女人只要不在男人那里栽跟头,很难栽什么真正的跟头。 靳宪廷腮侧鼓了鼓,“我会处理这件事,先挂了。” 放下手机,阮虞瘫倒在床单上,整个屋子没开灯,黑洞洞的幽暗。 省军医vip病房,窗外夜色翻涌,窗内亮如永昼,护士们匆匆划过的身影拓印在磨砂玻璃上。 宋夫人吃过安眠药,开着电视,在酝酿睡眠。 走廊外,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靳宪廷沉着脸,护工迎面拦住他,“靳先生,宋夫人已经休息了。” 猜到阮虞不会独自咽下这事,宋夫人提早吩咐过护工,将他拒之门外。 男人搪开他,整副身躯有煞气,态度居高临下,“让开。” 护工吃痛,仍坚持守着门,“宋夫人是重症病人,养病需要足够的休息和清净,请靳先生谅解。” 察觉到屋外的动静,宋乔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然昏昏欲睡的宋夫人,关了电视,关了灯,拉门而出,“宪廷,妈需要休息,你有什么急事跟我说?” “你忘记我父母是怎么结合的吗,貌合神离的政治联姻,长辈自以为是,能促成一段佳话,实则感情里充满虚伪和自私,后果是我母亲死因未明,含恨而终。” 阴沉冷漠汇聚在男人面孔之上,着实令宋乔一惊。 病床上的宋夫人听完这番话,缓缓睁眼,房门敞着一条缝,靳宪廷眼神犀利,“我若是真的权衡利弊,想借女人的家世背景上位,北河省宋家,不够看。” 话太直白,宋夫人终究是没忍住,捂唇低咳,宋乔一脸受伤的表情,“宪廷你…” “乔乔,让他走。”扶着床边的护栏,支起半边身子,宋夫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哪里…是看不起宋家,他是选定了…那个低贱没背景的女人,让他去…没良心的…” 宋乔心中那股子倔劲儿燃起,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强忍着不落下,“宪廷,这是你心里话吗?你从始至终觉得我宋乔配不上你对吗?” 她紧咬牙关问,“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她可以,我不行,我从前以为你是天生不爱跟人亲近,是性格,是命中注定的,我认了,但原来你是可以爱的,可以心疼一个人的…” 靳宪廷闭上眼睛,又睁开,沉下口气,“师母不该强求你我。” 手指抹掉眼泪,宋乔转身,“你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想见到你。” 不远处的阴影里,卓明轩提着一袋从广聚楼打包的昂贵糕点,目睹了眼前这一幕。 表情隐入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 … 几天之后的下午,是市台举办的招商宴,地点订在市中心的凤悦山庄的一十二层。 阮虞是临时接到的邀请通知,没准出席的礼裙,正巧范可欣爱凑热闹,慷慨从更衣柜里借了一件给她。 林希锐开着大奔,接范可欣,顺道也把阮虞捎上了。 明显去过不止一次,她比阮虞了解流程得多,“这次宴会,分内场和外场,外场说不上高端,市里有名的企业也就那几个,比不上省里的,你就当是去吃免费冷餐了。” “内场呢?”阮虞问。 “内场必须得邀请,旧人带新人才能去,希锐倒是争取到内场名额了,不过只能他本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