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炮灰成长手册》
1. 01
“......被告人李鹏举、周伟强/奸罪证据不足,判决宣告无罪。” 法官判决裁定结果一出,庭审现场顿时顿时嘈杂一片。
钟念如同被雷劈了一般,浑身战栗,胸前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
“别想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姚洁叹了口气,“这些人位高权重,我们斗不过的。”
斗不过?
为什么斗不过?
她遭受了非人的虐待,下巴脱臼,腰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胳膊和腿青紫一片,下/体严重撕裂。
支撑着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来到警察局的念头,就是把这些渣滓通通送进监狱!
明明第一时间就提取了体内的精/液,身体上那些被虐待的痕迹只要有眼睛就能看见,无论是警察还是医生都说会帮她讨回公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渣还是毫发无损?
看着两个强/奸犯与家人相拥的画面,钟念绝望地瘫软下来。
“鹏举和阿伟真是受了大罪了!”
“是啊,回去得好好补补......”
两个芝兰玉树的青年被父母簇拥着,丝毫没有被拘留的颓靡,宛如刚从奥林匹克的领奖台上下来。
离开前,李鹏举侧头,视线与钟念相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划过无声的挑衅:贱货。
钟念闭上眼,眼泪抑制不住的掉落,很快将衣襟打湿。待她哭够了,偌大的庭审室只剩下孤寂的两人。
姚洁疼惜地为她擦去眼泪,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轻声道,“走吧。”
走出庭审室的一瞬,强光如针般刺入眼眸,钟念闭上眼睛,没能看到麦克风争先恐后涌来的画面。
“钟小姐,李鹏举和周伟被无罪释放,你有什么想说的?”
“钟念,是否真的如被告人母亲所说,这起强/奸案是你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勒索钱财?”
“钟小姐,对于家人公开表示和您断绝关系,您如何回应?”
“钟小姐,当红小花钟蔓作为您的姐姐,先前被此起案件波及导致工作停滞,您是否感到愧疚呢?”
"钟小姐......"
直到看到熟悉的那栋楼,钟念才从记者的质问声中脱离。
"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你的压力太大了。"姚洁安抚道:“不要太担心舆论,人是善于遗忘的动物,很快就会被新的事件吸引。”
会吗?
如果只是一起普通的强/奸案,或许真的如姚洁所说的那样。可她是钟蔓的妹妹,又是上虞大学的学生。不用点开新闻就知道,有无数的人恨不能当面手撕她。粉丝说她自作自受,校友说她给学校抹黑。
“谢谢你,姚律师。”
下了车,钟念强打起精神,敲响了那扇令她渴望又绝望的门。
“钟念?”吴春蓉手拿锅铲,系着沾满油污的红色围裙,眉头耷拉的像是被什么重物拉扯,嘴角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来干什么?我们已经发了声明,跟你断绝关系。你可别再来祸害我们!”
哪怕知道不会有好脸色,钟念的心还是像被钩子狠狠剜了一把。
“妈,我来拿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吴春蓉将门挡得紧紧的,一只蚊子都穿不过去,“家里可没有你的东西!该给你的,出嫁那天都给你了!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离婚,还自甘下贱连累全家跟着蒙羞!我要是你,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根绳子吊死了!”
说完,吴春蓉挥动锅铲,满脸的不耐,“赶紧走!以后你跟吴家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叫我妈!是死是活都不要找我们!”
锅铲打在手臂的伤口上,痛得钟念直冒冷汗。痛意未消,肩膀又被狠狠推了一把,钟念来不及闪躲狠狠摔在地上。
“啪——”面前的门被用力关上。
明明是夏天,钟念却被刺骨的寒意包裹着。
“我真的错了吗?”她喃喃道。
所有的钱都用来付律师费来了,此刻她身无分文。姚律师已经帮过她很多,又要照顾病重的女儿,她不想再给她添麻烦。至于学校......宿舍还能住半个月,但舍友们敌意那么大,就算回去也会被赶出来。
天大地大,她能去哪呢?
"钟念!"
刚从小区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奔来,一把抓住钟念的胳膊,“你......还好吗?”
孟元白?
钟念诧异地看着对方。此时的孟元白眼中布满红血丝,嘴角挂着醒目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渗出来,白色的衬衣沾染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灰尘,整个人狼狈不堪。
“钟念......”他迟疑了几秒,“我知道判决结果了。”
钟念难堪地低下头。在选择这条路时,就知道议论声不会少,可比起所谓的面子,她更想要罪犯付出代价。
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面对孟元白,终究做不到毫无顾忌。
“孟学长,我不能答应你的告白。”钟念深呼吸,将哽咽压在喉咙里,“对不起,耽误了你一个月时间。”说罢,转身想走,手臂却被孟元白牢牢拽住。
“钟念,那不是你的错。”孟元白的目光无比认真:“别人伤害了你,你为自己讨回公道没有错。相反,你很勇敢,你做到了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
钟念怔住。事情发生了一个月,除了姚洁,所有人都认为她在自取其辱。她的父母、姐姐、同学、老师......所有人都劝她息事宁人。
她失败了,却有人说她勇敢。
汹涌的泪意犹如浪涛,再也无法忍耐。钟念放声大哭起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大脑渐渐失去意识。当她醒来时,身处在一个陌生而温馨的房间。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饭香味,饥饿瞬间翻滚起来。
一条信息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钟念,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给自己太大压力。这间房我租了三个月,希望能够给你提供重新出发的准备时间。最后,厨艺不精,敬请包涵。
钟念坐在餐桌旁,夹起一块鸡蛋放进嘴里。吃着,眼泪不自觉掉下来,嘴角却上扬。
孟元白这次没有谦虚,西红柿炒蛋和黄瓜炒火腿吃起来是一个味道,咸的发齁。她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如姚洁所说,人是善于遗忘的动物。十天不行就二十天,二十天不行就一个月,波澜总会停歇。再说了,上虞这么大,总有地方让她容身。
钟念收拾完碗筷,打开求职网站,忽略掉一些不善的消息。上虞大学是国内TOP10的院校,尽管心理学不算求职热门专业,还是有很多HR对她感兴趣。大部分问题都针对她的年龄——
她27岁,却刚刚本科毕业。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这个地方,除了孟元白以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钟念理了理头发,打开门,却看到一张被帽檐掩盖住的脸。心头闪过一丝不妙,下一秒,嘴巴被紧紧捂住,一股奇异的味道涌入鼻腔,大脑再次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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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睁眼时,大脑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被绑架了。不远处,两个陌生的男人在交谈,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戴着棒球帽。
“......就这么杀了,多可惜啊......”
“轮得到你可惜?你知道这条命是谁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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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运集团?”
“鸿运集团?难怪这么大手笔!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开到六位数!赶上道上一个小头目了!”
鸿运集团要买她的命?钟念觉得离谱。她是什么小喽啰,哪有机会得罪这种大企业?这两个人,不会是抓错人了吧!
“咦?醒了?”棒球帽男人回过头,金属铁锨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钟念活动发麻的右脚,卑微求饶:“两位大哥行行好,我根本不认识鸿运集团的人,也没有任何交集,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认识?没交集?”男人讥笑,“小姑娘长得挺乖,心眼倒不少。真像你说的那样,难道鸿运集团的大小姐抽风了,就想杀个人玩玩?”
“鸿运集团的大小姐?那应该是姓姜的喽?”矮个男人扭了扭肩膀,发出“咔嚓”的声响。
大小姐......姓姜......
难不成......是姜攸宁?
“看来是想起来了。”棒球帽男人扔掉铁锨,“仗着自己有个好皮相,就敢跟姜大小姐抢男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是不知死活!”
“大哥,你真的搞错了!我从来没有跟姜大小姐抢过男人!我连她男朋友是谁都不清楚!”
棒球帽男人“啧啧”两声,缓缓向钟念靠近,“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都住到人家的房子里了,还说不清楚?”
钟念惊呆。姜攸宁喜欢孟元白?可孟元白跟她表白的时候,姜攸宁也在场,还祝福了他们啊!
难道——
男人很快验证了她的猜测:“一个教训还不够,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姜大小姐的心上人那蹦跶,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该说你勇敢呢?”
钟念浑身战栗,牙齿都打着颤,“你是说,我被□□的幕后主使,也是姜大小姐,姜攸宁?”
“果然是蠢货,难怪被人骗得团团转,连自己的亲信身子往哪边歪都不知道,还指望人家帮你打赢官司呢!”
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锐意一闪而过,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管你信不信!人家小两口闹别扭,你非要插在中间。总不会做着那男人甩了姜大小姐,选你的美梦吧?太不知知天高地厚了!”
难怪......难怪孟元白跟她表白之后,她就遇见了那两个畜生!孟元白一直都知道姜攸宁是幕后主使,所以才会说错的不是她。
这两个人,把自己当做小丑,玩弄于股掌之中!安慰她、给她提供住所、给她做饭,不过是孟元白消除愧疚的方式罢了。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一个假情假意虚伪自私,果真般配得很!
还有姚洁,总是说一切交给她来处理,不让自己过多参与。原来她是姜攸宁的人!
“你啊,太不了解男人了。这辈子是没机会了,下辈子可把眼睛擦亮点,别谁的男人都敢碰!”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腹部被利刃刺穿的痛意席卷全身,钟念倒在了月光之下。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轻到脱离身体,漂浮在空中,看到了未能瞑目的自己。两个男人托起她的身体,放置在挖好的土坑当中。土壤刚刚盖住她的伤口,远处响起汽车的轰鸣声。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快速铲了几下,扔掉铁锨飞速驾车离去。
钟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人推着来到她的尸体旁。来人是她的前夫,沈其琛。
沈其琛的脸色很难看,双手撑在轮椅上,居然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腿居然治好了?
沈其琛吩咐了一声,身后出现几个人,很快将她的尸体挖出来。
没想到,最后帮她收尸的人竟然是沈其琛。
思绪渐渐空白,钟念轻飘飘的身体仿佛被缀了重物,越来越沉重,重到她再也无法承受,闭上了眼睛。
2. 02
“啪——”
钟念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扇的眼冒金星。
“要死啊!做个饭都能把碗摔了!钱多烧得慌啊!”
钟念睁眼,看到一脸嫌弃的吴春蓉,身上依然是那条红色围裙,只是比她记忆中的要干净许多。
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
“没用的东西!回房呆着去!”
推开房间的那一刻,钟念宛如做梦一般。垒满书本的写字台上,淡黄色的台灯照着一沓划满对钩的试卷,旁边是灰白色的床单,被子叠得很整齐,枕头旁放着一个绿色的青蛙玩偶。
“小呆.......”钟念抱起玩偶,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涌上大脑——
她重生了?
钟念环顾这间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卧室。不过六平米的地方,单人床和课桌椅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位置,墙边放着一个简易的组装衣柜,墙壁上贴着四个大字:高考加油!墙角的小台历上被翻到了3月,前六个日期被划上了叉。
今天是3月7号,距离高考还有整整三个月。钟念刚刚理清现状,一个纤细的身影推门而入:
“钟念,你没事吧?”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钟念心情复杂。作为姐妹,她跟钟蔓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可她知道,钟蔓看不起她,却又嫉妒她。或许是出于这种心理,钟蔓最终成为了让她跌入泥潭的帮凶。
“怎么了,姐姐?”
钟蔓递来一样东西,“听妈妈说你烫伤了,我这有药,你拿去用。”
“对了——”钟蔓的视线瞟向课桌:“二模数学最后一道你是怎么做的?我有个朋友没听懂,想看看你的解题过程。”
钟蔓是文科,文理科的模考卷完全不同,怎么会有朋友问到她头上呢?18岁的钟念不会有任何怀疑,但27岁吃了无数亏的钟念,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我也做错了。”
“这样啊。”钟蔓看上去有些惋惜,“那我再问问别人。你受伤了,早点休息吧,偶尔也要让自己喘口气。”
钟念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一边道谢,一边送钟蔓离开。关上门,钟念坐在写字台前,视线恰好落在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上,旁边有个大大的红色对钩。
上辈子高考的前一晚,一向生物钟灵敏的她居然到第二天下午2点半才醒,巧合的是,闹钟也没响。当她赶到考场前时,恰好超过开考时间32分钟。
她陷入无尽的自责和内疚,鼓起勇气提出复读的请求。可无论她如何哀求,钟成刚和吴春蓉始终不同意,理由是供不起两个大学生。
不允许她复读,却愿意供钟蔓学表演。
小时候的钟念还会因为父母的偏心而痛苦难过,十八岁的钟念,已经明白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可令她无法接受的是,没能高考的原因竟然是吴春蓉给她下了药!
这也是上辈子她决心脱离钟家的原因之一。
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绝不能辜负!她要参加高考,要考上虞大,让那两个渣滓下地狱!还有姜攸宁和孟元白,绝不能让这对渣男贱女好过!
上辈子,她为了第二次高考准备了三年,想要捡起高中知识倒是不难,难的是恢复到高三的状态。
钟念将一模卷仔细看了一遍,最大的失分点在语文作文上,因为跑题扣了十五分。她想起来,一模前一天晚上,吴春蓉弄丢了金耳环,喊她起来找到半夜。写作文时困意上涌,没看清题目,跑了题。
等年级排名出来,她从年纪前十掉到了五六十名,在家狠狠哭了一场,吴春蓉还难得的安慰了她。
看来她不仅要备考,还要让吴春蓉“放心”才行。
明确了目标,钟念抛开杂念,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全然不知自己是隔壁房间的话题中心。
“妈,钟念没做对最后一道大题。听说她的年级排名下滑的挺厉害的,排到五六十了呢。”钟蔓喝了一口热牛奶,舒服地叹息,“你问这个干嘛?”
“你傻啊!家里什么条件你不清楚?能供得起两个大学生?”吴春蓉白了钟蔓一眼,“她要是考得好,不让她去,说不过去。她要是自己考不好,那总不是我的问题吧!”
“妈,年级五六十已经很好了!重本没跑了!再说了,大学有助学贷款,花不了多少钱——哎呦,你打我干嘛!”钟蔓捂着胳膊埋怨道。
“我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冤家!花不了多少钱?生活费不要钱啊!再说了,她花不了多少钱,你呢?学表演那可是把钱当纸烧!”
钟蔓嘟了嘟嘴,没有反驳。
吴春蓉接着道:“家里就这么多钱,她多花一分,你就少花一分,你愿意?”
“可、可是......”钟蔓小声道:“就算不让她上大学,只要分够了,学校肯定会来劝的......”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吴春蓉信心十足,仿佛已经将钟念的前途捏在了手里,“去给钟念倒杯牛奶。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你们一人一杯。”
钟念看到牛奶后,心头冒着寒气。原来吴春蓉这么早就开始布局了,为了让她在高考前夜,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下了药的牛奶。
她不由胸口发闷。
吴春蓉还是高看她了。上辈子的她没有丝毫戒心,还以为这是母亲对她的关爱。
“谢谢姐姐。”钟念接过牛奶杯,一饮而尽。
牛奶可以助眠,但这个夜晚,钟念睡得很不好。
梦里,李鹏举掐着她的脖子,周伟用力按住她的四肢,而姜攸宁和孟元白在一旁冷眼旁观。醒来时,脖颈下潮湿一片,刘海一缕一缕搭在皮肤,很难受。
清晨的凉水带着刻骨的寒意,将梦中的恶念和痛苦驱散。钟念看着镜子中的人,脸颊只有一只手掌大,一双杏眼如雨后的山泉,仿佛带着雾气。嘴唇红润的像刚成熟的草莓。脖颈修长细腻,连接着线条分明的锁骨。
钟念知道自己长得美,可这份美丽并未给她带来美好的机遇,却与遭受的苦难相关。她捋了捋刘海,全部向后梳,扎起一个高马尾,漏出额头黄豆大小的红色印记——
那是小时候她不小心打碎水杯,被吴春蓉推倒,磕在开水壶边留下的疤。自上初中开始,她就一直留着斜刘海,用来掩盖疤痕。如今,不需要了。
钟念出门时,朝阳刚刚开始从天际弥散,吴春蓉打着哈欠从房门中出来。
“妈妈,我去上学了。”
“嗯。”吴春蓉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放学早点回来帮我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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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低头,看了眼高高肿起的手背,应了一声。
学校有五公里左右的距离,因为没有零用钱,钟念只能步行上学。她身体弱,走得慢,单程要走差不多一小时。
钟念其实不排斥步行,但现在是高考前的关键阶段,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钟念,你又走路上学啊,跟你姐一样坐公交多好!”吕文涛一手捧着冒着热气的手抓饼,把书包扔在课桌上,“你都这么瘦了,胳膊还没我大腿三分之一粗呢,还要减肥!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咦?你换发型啦,还挺好看的!”
再次看到吕文涛,钟念有些恍惚。
吕文涛是典型的体育型男孩,运动细胞极其发达,总有使不完的劲,但这劲一点也用不在学习上,高考正常发挥,考上了本省的体校。
上辈子的钟念偷偷喜欢着吕文涛,不想也不敢说出家里的实情,只能用一个又一个谎言,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卑和窘迫。
钟念记得,上辈子她案子的消息刚开始扩散时,吕文涛还发过鼓励的信息给她。
“你怎么看着我发呆啊......”吕文涛脸色微红,摸了摸头:“你的一模卷改完了吗?快给我抄抄!”
“给。”钟念翻出卷子,面不改色道,“我没用零用钱,坐不了公交车。”
吕文涛吃手抓饼的动作立刻僵住,嘴巴动了几次也被发出声音,好半天才小心翼翼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已经习惯了。”钟念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昨晚她把所有科目都简单过了一遍,制定了学习计划。其他的科目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有英语的词汇量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老老实实背诵记忆。
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大家都很自觉地坐在位置上学习背书,全然不被教室外边低年级学生的欢笑声打扰。
在这样的环境下,钟念很难不专注。然而这份专注在第二节课开始被打破——她的胃在隐隐作痛。
长期不吃早饭,导致钟念得了胃病,吴春蓉是不会给她买药的,每次都只能靠她自己喝热水挺过去。不幸的是,她今天忘记接热水了,只能捂着胃部趴在课桌上减缓疼痛。
疼得满头大汗之时,腿上似乎放了什么东西。睁开眼,恰好看到被包裹好的半块巧克力面包。钟念扭过头,同桌邱之桃递来一张纸条:我胃口小,吃不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不要浪费吗?
胃痛带来的寒冷似乎被消解了些。
明明是在帮助她,却还找理由维护她的自尊。钟念突然对上辈子和邱之桃关系冷淡感到愧疚和惋惜。
她拿起笔,在下方接着写到:谢谢你,我很需要。另外,可以给我一点热水吗?
邱之桃打开保温杯,倒满一杯盖的温水,示意她用左手拿起来喝。
喝完温水,把半块巧克力面包解决掉,胃痛的感觉终于消失。钟念打起精神来,继续在卷子上奋笔疾书。
第二节课间,钟念敲响了班主任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她的班主任一个人。
“钟念,有什么事吗?”魏老师从成山的卷子中抬头,推了推眼镜问道。
“魏老师,我想恢复晚自习。”钟念深深鞠了一躬,“魏老师,请您帮帮我。”
3. 03
魏老师深深叹了口气,“钟念,不是老师不帮你,我努力过了,只是......哎,我也没有办法。”
市一中是白沙市最好的高中,下课之后上三个小时的晚自习,晚上九点放学,五点到六点之间是用餐时间。
所有高三的学生都要上晚自习,一学期的晚餐费一千块。吴春蓉以身体不好为由,向魏老师申请取消钟念的晚自习,回去帮忙做饭打理家务。
魏老师当然不同意。钟念可是重点班的尖子生,应该全心全意备战高考,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可是吴春蓉坚决不同意,哪怕魏老师提出向学校申请减免钟念的餐费,态度依然强硬。
原本魏老师还在据理力争,可钟念实在接受不了吴春蓉每天的谩骂,妥协了。
钟念同意,监护人又如此坚决,魏老师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吴春蓉签了字,取消了钟念的晚自习。
“魏老师,取消晚自习对我的成绩影响太大了,我在家里根本没有办法学习。”说着,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钟念不由哽咽起来,“魏老师,您帮帮我吧!”
想到钟念下滑的成绩,魏老师心中不免惋惜。明明是数一数二的好苗子,居然被自己家里耽误成这个样子。况且,钟念还有个要走艺考的姐姐,都没让取消晚自习,偏心未免太过。
只是她能做的都做了,取消和恢复晚自习都是要走程序的,哪是动动嘴就能成的事!
“钟念啊,恢复晚自习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你妈妈那个态度的也清楚,我实在无能为力。”
让吴春蓉签字是不可能的。但她刚刚重生回来,需要时间来追赶进度,绝对不能没有晚自习。
钟念深呼一口气,“魏老师,只要我的监护人签字,就可以恢复晚自习吗?”
魏老师点头:“减免餐费的事现在不好提了。但只要你家长签字,晚餐费我可以帮你垫。老师真心希望你能考个好成绩,为你自己的前途,也为咱们学校争光!”
回去的路上,钟念还在思考对策。她依稀记得上辈子钟成刚在高考前三个月回来过一次,戴了几天又走了。应该就是这几天。
“喂!邱之桃,去食堂买五包干脆面、三瓶可乐回来!干脆面要香辣口味的!”
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男生命令的口吻。钟念皱起眉头,好半天才回忆起来,说话的人是谁。她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就要上课了,这会去食堂,肯定要迟到。
没几秒,低着头的邱之桃小跑着出来,撞在钟念肩膀上。
“对、对不起!”邱之桃眼眶红红的,像一只慌张的小兔子。钟念拦住她,挽着她的手臂走进教室,径直向座位走去。
王恺见状,眼睛瞪起来,语气满是不悦,“邱之桃,你是聋子吗?”
略微有些喧闹的班级静下来,钟念明显感到身边的人在发抖。她安抚地拍了拍邱之桃,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回到座位坐下。
见一向听话的邱之桃竟然“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王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愤怒的走过来,重重在邱之桃桌子上一拍,“说话!”
邱之桃吓得一哆嗦,身体一歪,差点从座位上跌下去,好在钟念及时抓了她一把。
“王恺,你吵到大家学习了。”
王恺翻了个白眼,“有你什么事儿啊钟念,别乱管闲事!”
“我跟邱之桃约好每节英语课前互相抽背二十个单词。马上上课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不行吗?”
王恺刚要说什么,立刻有同学问道,“抽背有用吗?”
“当然。”钟念解释道:“把记不住的单词列一下,每天抽背拼写和含义,错了的话带点小惩罚。这种方式很适合记忆难词偏词。”
“原来学霸用的是这种方式啊,难怪我记不住单词,果然是方法太笨了!”
“我们也试试吧同桌?谁背不出来中午帮忙买可乐!”
“听起来好有意思啊......”
班级里热烈讨论起来,王恺的声音被淹没在纷杂的讨论声中,他抬起手,又要拍桌子,英语老师伴着铃声走入教师。
“王恺,你又欺负同学!”英语老师皱起眉头,“本来分班考试就差点被踢出去,还成天惹事拖班级后腿!不想好好学就叫你家长过来,转回四中去!”
“老师,我没——”
“回你座位上去!”英语老师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又询问道:“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
几个同学把刚才的事情一说,英语老师顿时露出赞赏的神色,“钟念的方法很好。兴趣永远是学习最好的推动力。当然,钟念愿意把自己的方法分享出来,说明她是一个大方无私的好孩子,大家要向她学习。正好,钟念一模的英语作文写得非常好,上台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吧。”
这番夸奖让钟念汗颜,这是上辈子她备考第二次高考时想到的方法,刚才说出来,不过是想为邱之桃解围罢了,没有老师说的那么无私。
她拿着英语试卷读了一遍,收获了热烈的鼓掌声。回到座位上时,邱之桃的脸颊和眼睛都红红的。钟念疑惑的在草稿纸上写着:你怎么了?
邱之桃迅速回传过来:钟念,你真棒!
钟念转过头,恰好看见邱之桃满脸敬佩的眼神,小声邀请道:“等会一起去食堂。”
她刚重生,很多关于学校的事都记不清了,正需要一个人帮她回忆一下。
没成想,午休的学生们如同饿鬼一般,一股脑涌向食堂。瘦弱的钟念和又瘦又小的邱之桃被挤在后面,大门都进不去。两人索性不挤了,呆在班里,等其他人吃得差不多了再去。
“王恺为什么要欺负你?”钟念咬着笔杆问道。
邱之桃低下头,似乎有些抗拒,却又不想拒绝钟念的样子。
上辈子,钟念在心理咨询室实习过一段时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有的人在将一切都表露在表情和形态上。邱之桃恰好是后者。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她看向邱之桃,态度极为认真:“邱之桃,我帮助你,但你同样帮助过我。朋友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的。你不用觉得亏欠,就勉强自己说不想说的话,或者做不想做的事。”
“朋友......”邱之桃默念这两个字,心脏“咚咚”直跳:“你......愿意当我的朋友?”
这幅模样逗笑了钟念:“我愿意,你呢?”
“当然!”邱之桃一脸激动:“钟念,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打住!”钟念不希望邱之桃树立的防线轻易被打破,“朋友之间也有拒绝的权利。给自己点思考的时间,等你真的想说的时候,我洗耳恭听。”
邱之桃瘪了瘪嘴,像个被人抢走糖吃的孩子。钟念忍不住笑了起来:“邱之桃,你真可爱。”
邱之桃也笑了,从柜兜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后,饭香味扑鼻而来,钟念肚子瞬间“咕咕”叫了起来。
“你居然带了饭!好香啊!”钟念奇怪道:“你既然带饭,为什么还要去食堂呢?”
“我不想让大家觉得我不一样......我饭量小,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怎么会介意呢?这比食堂的饭可好太多了!钟念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鲜香的口感差点让她幸福的昏过去,放学回家的路上依然在回味。
看到门口那双男士运动鞋时,钟念知道,钟成刚回来了。
推开门,钟成刚穿着秋衣秋裤,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摆着几碟小菜。
“爸爸,我回来了。”
钟成刚“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移过来半点。
“钟念,到厨房来。”吴春蓉用围裙擦擦手,递给二百块钱,“去超市买酒。”
钟成刚爱喝白酒,每次回家,吴春蓉都会让她去超市买,一百八十八块,她能剩十二块,这是少有的能拿零花钱的机会。
钟念站在货架前,搜索了半天,没找到她要的那款。
“老板,白色瓶子的‘玉明’在哪?”
“没货了。换个别的吧。”
钟念拿起一个包装相似的酒,名字也很相似,叫“玊明”,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区别,不由问道:“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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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和我要的那款有什么区别?”
“这款和玉明口感很相似,还便宜。不过这款只有五十八度的,比你要的那款度数高,酒量再好的人,一瓶下去也得晕一会。”
从超市出来时,钟念抱着白酒和一杯冰块,兜里揣了八十二块钱。回到家,吴春蓉和钟成刚已经开动。
吴春蓉和钟成刚两人的关系很不好。
吴春蓉嫌钟成刚没本事,三五个月不着家,也没见赚多少钱,抽烟喝酒的坏毛病却一个不落。钟成刚嫌吴春蓉生了两个赔钱货,更嫌吴春蓉看不起他。每次钟成刚一回来,吴春蓉就带着钟蔓去姨妈吴春丽家住。
也正因为如此,相比于吴春蓉,钟成刚不怎么偏心,甚至对钟念的态度略微好点。
“钟蔓呢?”钟成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过瘾地咂咂嘴。
“晚自习。”吴春蓉自顾自吃饭,头都没抬。
“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来。这两天在她姨妈家住。”
钟成刚不屑地“哼”了一声,拿筷子边剔起牙来。吴春蓉厌恶他这幅不修边幅的样子,三两口吃完碗里的饭,对钟念道:“等会收拾干净。”说罢,穿上外套就离开了。
钟成刚的脸色随着关门声阴沉下来。
钟念看了看时间,将电视频道调整到五台,正播放着乒乓球比赛。
钟成刚爱看乒乓球,但工厂里三班倒,休息的时候被工友拉着喝酒打麻将,好久没看过电视,都忘记球赛的时间了。
“长大了。”钟成刚脸色缓和许多。
钟念露出被夸奖之后的喜悦和对父亲的孺慕,让钟成刚产生一股难得的满足感,竟然给钟念夹了一个花生米。
钟念露出委屈之色,又很快收起来。
“怎么了?”钟成刚疑惑道。
钟念垂下头,“我花生过敏......”
钟成刚尴尬的咳了两下,没好气道:“小孩子家家那么多事,吃一个又不会死。”
像钟成刚这样不被任何关系约束的人,产生一点愧疚都十分难得。钟念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加深这种愧疚。
“爸爸,老板说这款白酒加冰更好喝。”钟念眼中露出期待的神色,“您要试试吗?”
钟成刚只有回家的时候才喝白酒,在厂里都喝啤酒,冰镇啤酒比常温的好喝太多。白酒倒是没喝过冰的。
“拿去冰一下。”
“不用!”钟念绽开笑容,似是因为意见被父亲采纳而喜悦,“我买冰了,给您加一块!”
喝完一杯加冰的白酒,钟成刚有种飘起来的感觉。
这种父慈子孝的场面,他只听工友们说起过。每当他听到工友们用称赞的语气谈论起家里的子女,心里总是不得劲,埋怨大女儿跟她妈一样市侩,埋怨小女儿胆子比蚂蚁大不了多少。
如今,他竟然也有当“慈父”机会了。
或许是心情愉悦,钟成刚喝酒的速度比往常快,很快便晕乎起来。钟念抓住机会,从房间拿出一叠高分卷子,“爸爸你看,这是我一模考试的试卷,在班里能排前几名呢!”
钟成刚翻了两张,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说完,身体晃了晃,好在被钟念及时扶住。
“爸爸,老师让家长在试卷上签字。妈妈只给姐姐签,你能给我签吗?”
“你妈那个人,又偏心又没水平。”钟成刚不满地骂了几句,接过卷子:“拿来,我签!”
“谢谢爸爸!对了爸爸,我想上晚自习,妈妈不同意,只让姐姐上。您也帮我签个字吧。”
“上!你也上!我签......”话未说完,钟成刚便醉倒在餐桌上,嘴里还砸吧,似在回味酒香。
钟念模仿钟成刚的字迹在同意书上签名。认真折好放进书包。
虽然很多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断片,但人很难对发生过的事情全无印象。只要钟成刚对同意她上晚自习这件事有印象,就足够了。
厨房外,钟成刚鼾声如雷。
钟念一边洗碗一边感慨:冰块配白酒,阎王殿走一走。沈其琛说的果真没错。
4. 04
有了钱,钟念便不再亏待自己。虽然还是同样的时间点出门,乘坐公交车大约10分钟就到达学校。
校门口有家很火爆的包子摊,每天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就卖完收摊。钟念买了一个猪肉玉米的包子,肉痛的付了一块五。
她到得早,班级门还没开,只能就着走廊的灯光,蹲在门口背单词。当吕文涛打着哈欠睡意朦胧的来开门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钟念,你怎么到这么早?” 吕文涛家里住得近,被强行安排了开门的重任,只得每天早早起床,以免有同学被锁在门外。
钟念跟在吕文涛后面:“坐公交车来的。”
吕文涛长叹一声:“要是你每天都坐公交车就好了!”
钟念心里一动,顺着他道:“高考前我应该每天都坐公交车。”
“真的?”吕文涛双眼放光:“那不如把钥匙给你?”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是老师交给他的任务,惆怅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开门。”钟念答应下来。
吕文涛兴高采烈地把钥匙递给钟念,下意识拍了拍钟念的肩膀:“仗义!我请你吃干脆面!”
拍完之后,他意识到不妥,红着脸道歉。
这点小事,钟念当然不在意,放下书包继续背单词。直到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到达,环境变得嘈杂起来,她放下书,开始享用早餐。只吃了一口,便被眼尖的同学发现:
“钟念,你吃的是‘徐记’吗?明天能不能帮我带两个,我要酱肉的!”
“我也要!我想要一个韭菜鸡蛋,一个猪肉玉米!”
“我要四个牛肉的!”
声音此起彼伏,没一会就有十几个同学希望钟念帮忙代购。第一个出声的同学发觉不对,连忙阻拦:“这么多,钟念怎么带得过来?”
“是啊,这也太多了......”
“可我真的想吃......钟念,我多付你两块钱代购费,帮我买一下嘛!”
代购费?钟念眼前一亮:她正愁钱不够用呢,这倒是不错的方法!
待争执声越来越大时,钟念开口道:“我可以帮大家代购,只是数量太多,大家的口味又杂,确实有些麻烦。这样吧,我明天早起一点,先带四十个,每个包子多加5毛钱。需要的同学可以到我这里登记。”
每个包子多5毛,每餐撑死多个一块两块,大家乐得轻松,争先恐后来登记。
可惜有几个同学慢了一步,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希望能把后天的先登记上。
钟念自然不会反对,她恨不能高考前每一天的都登记好,只是那样变动太大,万一买不到,恐怕会引起不满。
确定完订单,钟念抽空去了趟班主任办公室交同意书。
魏老师对此欣慰又意外。欣慰于钟爱的学生回到正轨,意外于她这么快就说服了家里。隔壁文科班的李老师见状,打趣道:“你还真是偏爱钟念,上次就因为她取消晚自习的事跟主任起争执,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居然还愿意替她操心。”
“成绩好又努力,乖巧不惹事的学生,你不喜欢?”魏老师毫不掩饰对钟念的欣赏,“再说了,她要是自己软弱扭捏,我也懒得费心。本来以为她要放弃了,没想到骨子里还是倔强的。老李啊,我是真的惜才!钟念以后,必然会有大造化的!不说了,我要去找主任求求情去了!”
另一头的钟念也很高兴。如愿恢复晚自习,她终于有足够的时间系统地回顾知识,不知不觉,三个小时就结束了。
回到家时,家中空无一人。钟念没兴趣管钟成刚的去向,把物理和化学的错题本过了一遍,又提前把明天的数学试卷做了三分之二后,早早进入梦乡。
睡了一个好觉的钟念精神饱满,来到徐记包子铺的时候还哼着歌。
“徐记”的老板大约四十五岁上下,皮肤黝黑而粗糙,眼角的皱纹几乎延伸到太阳穴,一看就是风吹日晒惯了的穷苦人。
“老板,你的包子味道这么好,怎么不多做点,攒点钱开个早餐店呢?生意一定很好!”钟念咬了口包子,咸鲜的酱肉香弥散在口腔中,不由感慨:“可太好吃了!”
“我儿子在一中上学嘞!”老板搓搓手,笑得憨厚又自豪,可随后又无奈起来:“他不想见我,我也不想他心烦,他有大前途呢!”
“姑娘,包子给你装好了,多谢你照顾我生意。”
钟念接过包装袋,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觉得多余。她笑着道:“老板,明天见哦!”
“好嘞!”
7点后,同学们陆续到教室。一进门,便被包子的香气刺激的饥肠辘辘。
“钟念,我的两个猪肉玉米!”
“还有我的三个酱肉!”
“起开点,该我了!”
递出一袋包子,钟念便在名单上画个勾。送完最后一袋,钟念已是满头大汗。
“钟念,我还没加你微信呢!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你!”
“是啊,班级群里也没找到钟念。”
钟念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没有手机!
回来这几天,光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和创造学习的环境,居然忘记如今已经开始流行电子支付了!
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吕文涛开口道:“我有现金,大家转给我吧!”
“那可太好了,转给你了!”
“我也转了哦!”
“转了!”
一共是九十五块钱,吕文涛得给钟念一张大团结,“明天我想要两个牛肉的,正好不用找了。”
钟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记在明天的采购单上,“你的我单独帮你带,不收你代购费”。
吕文涛挠挠头,“没事儿,我的压岁钱都是现金,你相信我的话,以后我微信帮你收钱,再给你现金。”
“吕文涛,太感谢你了!”
吕文涛脸色一红,连忙背过身去,“不、不用谢。”
其余同学见状吕文涛先一步登记,立刻涌了过来,不一会就订满了四十个。许多没吃过的同学也想尝个鲜,三三两两过来,居然把后天的四十个包子也订满了。
钟念很满意,同学们也很满意,有人却不满意,非要打破和谐的气氛。
“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王恺敞着校服进来,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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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的LV标识,“一个个跟没吃过饭似的,土狗。”
“王恺,你会不会说话?”有同学不满道:“徐记的包子味道真的不错!”
“不值钱的烂玩意儿而已,还当什么山珍海味呢,没见过世面!”说完,王恺踹了踹邱之桃的椅子,“去!到西门的蛋糕店给我买个黑森林!”
喧闹回归寂静,班里没有人出声。邱之桃成绩一般,又不爱说话,几乎是班里的隐形人,而王恺一看就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公子。高三的学生已然有了自己生存法则,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邱之桃跟王恺硬刚。
邱之桃起身,颤抖的呼吸暴露出此刻的不安和恐惧。
“蛋糕店没开门。”钟念拦住她,扔给王恺一包干脆面,“早读快要开始了,你要饿的话,吃这个垫垫吧。”
她不清楚王恺跟邱之桃的关系,想理论又怕邱之桃为难,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王恺消停下来。
“什么破东西。”
说归说,王恺还是撕开了包装袋,得意的瞪了邱之桃一眼,吓得邱之桃抱紧钟念的手臂。
“算你识相。”
午休时,钟念继续蹭邱之桃的豪华午餐。
“小桃,你妈妈的厨艺也太棒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
本以为邱之桃会红着脸说:你喜欢就多吃点。谁知她却低下了头。钟念察觉到不对,放下筷子,关心道:“小桃,你怎么了?”
“不是我妈妈做的......是周奶奶。”邱之桃小声道:“周奶奶是我家的保姆。我妈妈两年前去世了。”
钟念摸了摸邱之桃的头,“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工作很忙,我很少见到他。”邱之桃伸出手掌,“每个月只有五天能见到他。”
“这些年,都是周奶奶陪在你身边吗?”
邱之桃摇了摇头,“周奶奶是妈妈生病之后来照顾我的,之前只有王阿姨。她、她——”邱之桃咬了咬唇:“她是王恺的小姨。”
“王恺的小姨?”钟念诧异道。王恺的小姨曾是邱之桃家里的保姆,那王恺不该捧着邱之桃吗?怎么还敢欺负她?
“以前是我家的保姆,现在......”邱之桃顿了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现在是我爸爸的女朋友。”
“念念,你会看不起我吗?”邱之桃紧张问道。
钟念自然不会,比起邱之桃,她家里的情况更糟糕。她只是不解。无论是王恺的小姨是保姆,还是邱之桃父亲的女友,王恺都应该对邱之桃好才对,可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
但邱之桃明显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钟念也没有追问,讲了几个上辈子的冷笑话,轻松让邱之桃脱离不愉快的情绪。
“念念,这个周末来我家吧,我让周奶奶做你爱吃的菜!”
以邱之桃的性格,能说出这番话,肯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刚好这个周天吴春蓉要陪钟蔓上表演课,下午才会回来。偷偷溜出去一会,应该不会有问题。
“当然好啊!”钟念笑眯眯道:“我还想吃土豆烧牛肉。”
“没问题!”邱之桃激动地脸色通红,竟然张开手抱住了钟念,“念念,谢谢你!”
5. 05
卧室里,钟念清点着自己的小金库,零零整整加起来不过一百五十块。
“赚钱可真难啊!”她长叹一声,沮丧地趴倒。
作为一个具有社会经验的成年人,她实在不好意思空手去别人家做客。但谁让她实在是太!穷!了!
钟念扣了扣桌子,心中默念我还是个学生。
“邦——”
用力的关门声打断了的思绪,钟念唰地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今晚没见到钟成刚!
算算时间,钟成刚也该离开了。这意味着,吴春蓉和钟蔓就要回来了。
果然,刻薄尖细的女声响起,“钟念!滚出来!”
脚步声很繁杂,明显不止一个人,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不时能捕捉到她的名字。
钟念咽了咽口水,推开房门,就见吴春蓉一脸的怒意和不耐,与她上辈子最后回家那次回家如出一辙。
吴春蓉身侧站着一个与她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女人,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深红色的长卷发披到腰部,穿衣打扮明显更加年轻时髦,此时正亲昵地拦着钟蔓,见到钟念后轻挑眉梢,不自觉流露出点点媚意,“念念长大了,也长本事了。”
“姨妈......”颤抖着问过好,钟念低下头,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吴春丽这人很是神秘,没结婚没孩子没工作,生活却过得却很滋润。每次提到她,钟成刚的语气都很不屑。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妈跟大姨的关系。她一点不怀疑,如果吴春丽需要器官移植,吴春蓉会毫不迟疑把自己的给她。
“晚自习是怎么回事?不是跟学校说了不上晚自习了吗?”吴春蓉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扔,盯着钟念的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翅膀硬了,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我倒要问问你们班主任,凭什么不经过家长的同意,就让你恢复晚自习!”说完,一个电话就播了出去。
钟念想拦,被反手一个耳光扇过来,顿时眼冒金星倒在地上,右脸发麻发木,手摸上去几乎没有感觉。泪水似是不受控制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钟念妈妈?”电话接通后,吴春蓉立刻质问起晚自习的事。
正在吃饭的魏老师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想到钟念一个好好的孩子,在家长刻意的偏心之下举步维艰,心里的火也冒了出来,不客气道:
“吴女士,我没有违反学校的规定,钟念的父亲在同意书上是签了字的,如果您不相信,欢迎您随时来学校查阅。另外,再次取消钟念晚自习的事恕我做不了主,如果您执意如此,可以直接联系我们主任,正好连同钟蔓的一起取消。”
听到钟念的父亲签字时,吴春蓉怒意更甚。钟成刚这个人,她再了解不过,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心里只有他自己,怎么会管钟念上不上晚自习,一定是钟念搞的鬼,模仿他爸签的字!
但听到要把钟蔓的晚自习也取消时,她急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取消蔓蔓的晚自习了?我要取消的——”
“吴女士!”魏老师音隐约听到电话对面有抽泣声,明白钟念一定是因为这件事被发作了。她不知道同意书上的签字是否真实,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学生被这样刻薄对待:
“我必须要提醒你。当时钟念取消晚自习,学校的风言风语就不少,甚至有人说钟蔓是恶毒姐姐。我听说钟蔓要走表演,那么未来应该是要进演艺圈的,就算不为钟念考虑,也该为钟蔓的名声考虑考虑。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决定吧。”
魏老师果断挂了电话,心里一阵后怕。刚才那些话,其实是不合规定的,如果钟念的妈妈录音找到学校,她可能会被处分。可她实在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希望能起到一点震慑的作用吧。
这一边,吴春蓉拨出去的电话好半天才被接通:“什么事?”
“钟念恢复晚自习的事,是你签字的吗?”
那头钟成刚还当太阳打西边出来,妻子竟然主动打电话给自己,被工友们一通起哄,正有些得意,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质问,顿时感觉被下了脸面,恼怒道:“我同意的,怎么了?高三的学生,连个晚自习都不让上,你也算当妈的?不如找个河跳下去算了!”
可笑,难不成他这个当爹的,连女儿上不上晚自习都决定不了?
话音一落,通话瞬间被挂断。吴春蓉冲着手机骂了几句,心中起疑:这人向来跟死了似的,怎么突然关心起钟念来了?难不成是这丫头使了什么把戏?
目光下移,落在地上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身影,又自己这个想法多余。想起魏老师后半段话,她心中一紧,询问道:“蔓蔓,学校里有人说你欺负的钟念吗?”
钟蔓先是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从钟念不上晚自习之后,同学们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原来他们认为自己在欺负钟念!
不让钟念上晚自习的人是妈妈,跟她有什么关系!
钟蔓咬紧唇,委屈道:“没明说,但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钟念,你在学校里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钟念捂着脸颊,不住地摇头,“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这点吴春蓉倒是相信,钟念不是那种爱告状的性子。现在的学生都是人精,比她们这些大人懂得都多。
“既然妹夫同意了,那就让念念回学校吧,只是要辛苦阿蓉了。念念,多心疼心疼你妈妈,她可不容易。”吴春丽声音婉转,一句话便将钟念受的委屈抹平了,甚至带着些指责的意味。
眼下不是对着干的时候,钟念露出感激之色:“我会的!”
事已至此,为了不牵扯钟蔓,吴春蓉只能打消了再次取消钟念晚自习的想法。只是对于钟念违抗自己的事,她依然心有不忿,扬了扬下巴,对钟念道:
“我明天陪你姐姐上表演课,下午7点回来。在那之前,你不许出房间门。回去!”
她这是被禁足了?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惩罚。小时候每次她惹吴春蓉生气,都会被禁足。不就是少吃两顿饭,她能忍!
直到房门被锁上,她终于想起来,明天中午还要去邱之桃家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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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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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邱宅。
邱之桃起了个大早,坐在阳台边的软椅上,直愣愣盯着门口的方向。直到熟悉的车开进院门口,她飞奔到门前,期待地望着从后座下来的人:
“周奶奶!”她小跑过去,目光落在后备箱的购物袋上,“我说的东西,您都买全了吗?”
“放心吧小姐,我虽然年纪大了,眼神倒还可以,对着单子一个一个买的,一个都没落下!”
司机率先将三大包购物袋送进宅中,邱之桃则拉着周奶奶,嘱咐道:“念念爱吃您做的土豆烧牛肉,今天您多做一点,剩下的让她带回去。”
“还有,她爱吃甜的,陈皮咕噜肉做甜一点。甜点就要焦糖拉姆布丁和酸奶桂花蛋糕吧!”
“知道啦小姐。”周奶奶笑眯眯应下,看邱之桃的眼神慈爱又温柔,“这还是小姐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里呢,当然不能出错。”
邱之桃郑重的点点头,取出水果清洗。
周奶奶麻利的系上围裙:“说的都是念念小姐的喜好,小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念念爱吃的,就是我爱吃的。”邱之桃将洗完的水果放在一旁,脸上洋溢着平日难以见到的笑容。
周奶奶欣慰之余,又有些难过。小姐懂事又可爱,老天怎么就那不开眼,让她遭受这么多磨难呢?
“小姐,时间还早呢,你先歇着吧,这里我来就行了。”
知道自己能帮的忙有限,邱之桃不好意思的笑笑,回到房间打算做张物理卷子。然而大脑好像在跟自己作对,完全不想思考,读了三遍题,仍然什么都没记住。
她索性放弃了,拿出画板和笔涂鸦起来。
画完三张,距离和钟念约好的时间还有半小时。邱之桃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米色长袖连衣裙。她给钟念也准备了一件,只是颜色不一样。钟念皮肤白,穿亮黄色一定很漂亮。
来到一楼饭厅,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品。邱之桃不挑食,饭量又小,对吃东西兴趣不大,然而此刻食欲却大开。
看过一圈,邱之桃突然发现果汁杯是空的,连忙问道:“周奶奶,果汁榨好了吗?”
周奶奶端着量壶出来,看到邱之桃盛装以待的模样,打趣道:“我等会可要好好谢谢这位念念小姐,把我们小姐变得这么好看。”
“周奶奶,念念才好看呢!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子!”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动静。
“一定是念念到了!”邱之桃激动道:“我去开门!”
邱之桃刚跑到门口,门却打开了,一个和王恺有五分相似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穿着黑白色小香风套装,胳膊上挎着一只A家红色皮包,笑意不达眼底:“呦,这是迎接我呢?
6. 06
领千科技公司总裁办公室内,刚结束一个会议的邱震谦松松领带,翻看接下来的会议资料。
“邱总,姜总那边发来消息,12点的会议取消。”
邱震谦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嘴角划过一丝冷意。
两家公司的合作陆陆续续谈了有两个月,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不下十次,姜运鸿那只老狐狸却一直不肯给个准话。这是看准他无路可退,非姜家不可了?
“知道了,叫饭吧。”
“是。”刘助理转过身,准备安排司机去取餐,突然想起什么,顿住了脚步。
听到动静,邱震谦睁眼,“还有什么事?”
刘助理有些迟疑,片刻后道:“邱总,听司机说,小姐今天心情很好,似乎邀请了朋友到家里做客。”
“朋友?”邱震谦皱眉,“哪里的朋友?”
“这我不太清楚,我马上去了解。”
“不用了。”邱震谦起身,将领带重新系好,“正好回去一趟。”
与此同时,打开门的邱之桃愣在原地,“王阿姨,怎么是你?我爸爸今天不在家。”
“看来邱大小姐不欢迎我啊。”王若兰将包随手一扔,阴阳怪气道:“看来是不承认我这个女主人喽?”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邱之桃嘴唇动了动,低下头。
王若兰走到餐桌前,闪着粉色亮片的长指甲划过桌沿,语气带着讽刺,“大小姐胃口这么好。看来我这个倒胃口的不在,饭都能多吃几碗。”
“我没有......”邱之桃委屈地躲在周奶奶身后,拉住围裙,快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周奶奶见状,试图缓解气氛,却被不客气的打断:“周妈,做好你该做的事,不该掺和的事情不掺和。不然,你的宝贝孙子可是会怨你的。”
提起儿子,周奶奶身体晃了晃。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更不想孙子好不容易稳定的生活受到影响。
“小姐多吃点饭,我先走了。”她解下围裙,安抚地拍了拍腰间的手。
“周奶奶......”
周奶奶脚步一顿,终是没有回头,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安静的客厅中。
王若兰面露得意之色,夹起一块肉放进口中,只沾了沾舌头便吐了出来,“甜死了。”
“啪——”碗盘从桌面落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邱之桃捂住耳朵,蜷缩在角落,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胆小鬼。”王若兰不屑地冷哼一声,欣赏着刚做好闪着金色细粉的指甲,说话的语气平静,却残忍:“邱之桃,你可真是个灾星。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你妈不会死。如果不是你死活不愿意出国,领千早就搬去上虞,震谦也不用在白沙这种小地方费心费力。”
“你妈或许在意你,可她已经死了。你爸有如日中天的事业,有我陪在身边,以后还会有我们的孩子。而你呢,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就连你口中的‘周奶奶’,对你也不过如此。”
见邱之桃抖得越发明显,王若兰心里爽快,言辞更是毫无顾忌:“看这样子,你是被放鸽子了吧?哼,邱之桃,接受现实吧。没有人重视你,也没有人爱你,更不会有人愿意跟你当朋友。你的存在没有任何价值,为什么不跟你妈妈一起死了算了呢?”
一柄水果刀“状似无意”落在面前,刀刃闪着寒光。邱之桃仿佛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之桃,妈妈好想你!”
“妈妈......”邱之桃喃喃念着,似乎有一道无形的丝线缠住了她的手,控制着她捡起水果刀。
“用力割下去,割下去,就能见到妈妈了。”
冰凉刀刃抵在腕间,邱之桃看着满眼鼓励的“妈妈”,小声道:“我好想你。”
“妈妈,我来找你好不好。”
见进展如此顺利,王若兰狂喜。只要没了邱之桃,她就能嫁给邱震谦,成为白沙市首富的太太!
割下去,割下去!
她在心中默念。只要割下去,邱震谦的一切都将属于她王若兰!想到这,嘴角不自觉上扬,滔天的财富仿佛已经到手!
然而就在此刻,大门被狠狠推开,一个形容狼狈,头发凌乱,右脸还带着巴掌印的少女冲进来,在王若兰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径直冲向邱之桃,迅速躲过她手中的水果刀,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直盯着王若兰,
“你想杀了她!”
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瞬间戳破王若兰心中的算盘。
“哪来的野丫头,跑到别人家大呼小叫!”她暗骂几句,却也知道计划不能再继续下去,只好将无处发泄的火气撒在“罪魁祸首”身上,“赶紧滚,不然我让保安把你扔出去!”
“念念......”
“小桃,别怕!”
钟念拉住邱之桃的手,见她眼神恢复清明,心中松了口气,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张姣好柔美的脸上。
若没猜错,这女人应该就是邱之桃父亲的女友,也是王恺的姨妈。这人竟怀有如此大的恨意,竟然想逼邱之桃自杀!
“你这是在犯罪!”钟念盯着王若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王若兰不屑地“哼”了一声,看钟念的眼神像是在看幼稚孩童一般,“犯罪?有本事报警抓我!难不成邱之桃是没有独立思想的木偶,我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少见多怪!”
若非钟念上辈子学得恰好是心理学,可能还真的会被糊弄过去。王若兰虽然看上去镇定,但说话的尾音过于上扬,双手无意识地扣着指甲,证明心里其实很慌乱。
看来,王若兰对于精神操控并不精通,但对于精神过于脆弱的邱之桃来说,已经足够。
钟念正欲反驳,略带威严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什么玩笑?”
不等钟念回头,王若兰“唰”的起身,又惊又喜道:“震谦!这个时间不是要跟姜总开会吗,怎么回来了?”
邱......震谦?
钟念心头一震: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邱震谦吧!
“取消了。”
邱震谦脱下外套,还未伸手,王若兰便自然地接了过去,娇声道:“也不打个招呼,谁知道之桃欢不欢迎你呢?”
邱震谦没有接话,右手在左腕间略微滑动,闪着光泽的表带被解下,随意放置在茶几上。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钟念,“你是之桃的客人?”
“邱叔叔好,我是小桃的同桌,我叫钟念。”钟念感觉自己在做梦一般,传说中的白沙首富,领千集团创始人,未来的商业大佬,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邱震谦微微点头,视线落在地上的碎片和油污,眉头轻皱,还未说话,王若兰便出声解释道:“刚才跟孩子们聊得太开心,没注意碰倒了盘子,我这就收拾。”
“叫保洁吧,别动手了。再怎么也是长辈,还是要注意分寸。”
王若兰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知道了,再说下去,要被孩子们当老古董了!”
钟念看得出,王若兰在刻意讨好邱震谦,尽管她表现得很自若,但绷直的脊背和不时握起的拳头暴露出此刻的紧张。而邱震谦并未表露出喜悦,似是习以为常。
饭桌的气氛很是沉默。钟念饿过头,只想尽快填饱肚子。邱之桃向来不爱说话。王若兰有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邱震谦的目光在邱之桃身上点了点,出言道:“衣服很好看。”邱之桃拿筷子的手颤了颤,并未回应,反而将头更低了些。
“谁说不是呢,女孩子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王若兰赞同道,随后状似不经意发问,“钟念怎么周末还穿校服?等会跟我去逛街,给你买身衣服。小姑娘皮肤白,个子也高,打扮一下肯定好看。”
钟念心中发笑:这是当她来打秋风呢!果然,听到这话的邱震谦的眉心似乎皱了一下。
“不用了阿姨,我跟小桃约好了一起复习。”
“念念可厉害了,一直都是年纪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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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之桃小声道:“这次模考作文跑题,还是年级第五十五名!”
邱震谦的眉心再次平整起来。
钟念觉得好笑:果然成绩好是免死金牌,只要是家长都喜欢,哪怕是大佬也不例外。
用过饭,邱震谦被工作电话叫去了书房,王若兰去美容逛街,只剩苦逼的两个高三生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钟念本想聊一聊水果刀的事,但见邱之桃的心情好不容易转晴,不舍得破坏,只在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告诉邱震谦。
思及方才的场景,她着实拿不准对方的态度。万一邱震谦觉得小题大做告诉王若兰,反而会助长王若兰的野心。
算了,王若兰刚失手一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手了。等高考完再好好算账。
理清思绪,就见邱之桃趴在书桌上,不知何时睡着了,粉嫩的脸颊如同水蜜桃一般。钟念拿起薄毯给她披上,来到客厅时,恰好听到邱震谦不知道在与谁通话,
“已经找到了司马医生,但他似乎没有意愿出山。再者说,医生的医术只是其一,病人的态度也很重要。当务之急......”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邱震谦回头,见到端着水杯的钟念,微微颔首,对着电话那边道:“我会再劝说,希望能有进展。”
挂断电话,邱震谦问道站在窗前打电话,“之桃呢?”
“睡着了。”
邱震谦点点头,“之桃不爱与人交际。你是她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在学校能够看顾一下她。”
“邱叔叔放心。小桃帮过我很多次,就算您不说,我也会照顾她的。”
邱震谦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女儿性格敏感,胆子又小,从不会向他人求助,也不会主动伸出援手。
“之桃是怎么帮助你的?”
钟念说了热水和面包的事,又笑道:“我还经常蹭小桃的午餐。虽然没见过周奶奶,她老人家的手艺倒是没少吃。”
邱震谦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次体育课,送小桃去医务室的同学,是你吗?”
医务室?钟念这才想起来,似乎有那么回事。
邱之桃在体育课上崴了脚,直到体育课结束都没人发现。等她才发觉不对,其他同学都回了教室,她只好背着人去医务室。幸好邱之桃比她更加瘦弱,不然还真背不动。
“是我。”她坦言道:“不过我早就忘了,您说了才想起来。”
邱震谦彻底放下戒心,目光收敛几分威严。想到与鸿运合作的事,头又痛起来。他轻轻摇晃手中的高脚杯,让淡淡的水果香气盈入鼻腔,冲散烦躁的思绪。
“邱叔叔,你在烦恼什么?”应该不是那个司马医生的事,刚才通话时,邱震谦的语气很平静。钟念猜测是领千的事。
哪怕是久经商场的邱震谦,也难免对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感到惊讶。在酒精的驱动下,他竟破天荒有了分享欲。
“有个被狼群追赶的人要过桥,但桥面太窄,凭借自己的力量无法过去。恰好来了一个船夫,愿意收费带他渡河。这个人想登船,却又担心船夫半路推他下河。你说,他该如何选择?”
钟念细细揣摩这番话的意思。
这个被狼群追赶的人应该就是邱震谦,或者说是领千,狼群是领千的竞争对手。至于船夫......应该是比领千实力更加雄厚的企业,不然以邱震谦的能力,不会担心被反杀。
要么被瓜分蚕食,要么赌上自己命。领千的状况已经危险到这种地步了吗?
上辈子的领千顺利走出白沙,扎根上虞,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当时白沙市的新闻媒体不遗余力的宣传领千的合作案。
当时领千合作的对象是谁来着?
好像是......对了,鸿运集团!
一道闪电击中心脏,仿佛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耳边不断涌入那些肮脏的下流话。
鸿运集团......姜家,姜攸宁!
7. 07
“钟念,你不舒服吗?”邱震谦发觉女孩面色发白,似乎不太对劲,“不舒服的话,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只是思考您的问题太投入了。”钟念小口喝着水,迅速平复翻涌的情绪。
重生之后,她一直刻意避开这个名字,只要一想起姜攸宁,就好像有千万根针扎满身体每一个角落。她很清楚,李鹏举和周伟充其量只是刀,姜攸宁才是背后的执刀人,是让她的命运陷入崩溃的罪魁祸首。原以为,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要等上了大学之后,没想到这么早。
这么说的话,王若兰口中的“姜总”,指的就是鸿运集团的董事长,姜攸宁的父亲姜运鸿,也就是邱震谦口中船夫。难怪邱震谦会如此担忧。
与正处于发展期的领千不同,鸿运集团早在十几年前便已是国内排名前列的房地产企业,发展至今,产业多到两只手都数不清。
船夫可以等待下一个过桥人,但这个桥过不去,人就会死。领千与鸿运的合作,后者才是主导者。
只是......上辈子两家公司达成了合作,领千也通过这次合作成为了鸿运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这是不是意味着,对于鸿运集团,领千是有不可替代性的。而且两家公司产业重合度很低,恰恰说明竞争关系很弱。作为盟友再合适不过。
理清楚思绪,钟念斟酌道:“邱叔叔,还会有别的船夫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发问,邱震谦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回道:“有,但是船很破,兴许没到对岸便沉了。”
“既然如此,有选择权的,从来就不是过桥的人,不是吗?”
邱震谦何尝不知道,但姜运鸿那个老东西吊了他几个月,还是不肯给准话。他一退再退,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很清楚姜运鸿想要领千的核心技术,但这东西一给,就算领千能更进一步,最终依然是被蚕食的下场。
可白沙市的市场终究太小,另外几家正合起伙来准备对付领千,他能应付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他必须要找一个可以长期合作的盟友,鸿运集团是最好的选择。
钟念接着补充道:“船夫的目的是赚钱,除非杀人能让他赚更多的钱,不然谁愿意当杀人犯呢?”
在地位不平等的情况下,让船夫明白,杀人是赚不到钱的,唯有安全到岸才能获利。这一点,邱震谦不会不知道。
或许他早就下了决定,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钟念时不时会回想起邱震谦最后看她的眼神,除了欣赏以外,似乎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但来不及深想,便被繁重的学习任务吞没。
脸上的掌印基本消失,只剩下淡淡的淤青,并未引起同学们的关注。只是......
那天为了赶去邱之桃家,打车花了一笔不小的费用不说,翻窗户时不小心挂破了校服。指望吴春蓉来补是不可能的,只能自己买针线处理,又是一笔花费。
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高考后第一要紧的事就是赚钱!
很快迎来三模考试,钟念鼓足干劲,自我感觉发挥的还不错。这些日子她没日没夜的学,心里还是没底,缺的就是一次检验学习成果的机会。
“念念,你别紧张,肯定没问题的!”邱之桃双手握拳放在脸颊旁,宛如一只可爱的花栗鼠,钟念一时没忍住,掐了掐她白嫩的脸蛋,“你都看出来我紧张了。”
前座的吕文涛一边吃着包子,大咧咧道:“放心吧钟念,要是连你都考不好,我们就别活了!”
“我确实没把握。这次题目有点难。”钟念叹了口气。本以为有上辈子的记忆能有点优势,上了考场才发现,那些都是浮云,最终还是只能靠努力。
“切——会就是会,不会就不会,装什么大尾巴狼!”王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没等钟念说话,吕文涛先看不过去了,一拍桌子:“王恺,你吃错药啦!最近怎么老针对钟念和她同桌?”
“是我吃错药了,还是你吃错药了?”王恺也不甘示弱:“两个透明人而已,你倒是护得不行。怎么,你对钟念有意思啊!”
“你、你、你放屁!”吕文涛结结巴巴骂道,脸上“腾”的飞红,视线丁点不敢向钟念的方向移动。
起哄声此起彼伏,其中王恺叫的最凶。
对此,钟念不怎么在意,吕文涛倒急的恨不能把所有人的嘴堵上。正巧魏老师抱着一叠卷子进门,见学生们如此松散,眉头一皱,将卷子一扔,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抓紧,都觉得自己考的好得很是吧!”
话音一落,教室中瞬间安静下来。
“先表扬一下进步明显的同学。邱之桃,总五百八十五,年级排名一百二十八,比二模进步了一百二十名,再接再厉!”
邱之桃激动地满脸通红,以至于魏老师后面念的名字都没听见,直到钟念的名字想起。
“钟念,总分六百三十七,年级排名三十二。”魏老师语重心长地说:“虽然有进步,但我知道这不是你真正的水平。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千万不要放松。”
钟念眼眶泛酸。两辈子加起来,对她好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魏老师就是其中一个。她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成绩,考上虞大的希望虽有,但不稳定。
唯有考上虞大,她才有机会接近姜攸宁和孟元白。欠她的,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钟念深深鞠了一躬:我会的,魏老师!”
魏老师欣慰的点点头,在看到下一个名字时,换了副神色,语气暴躁起来:“王恺!四百一十分你是怎么考出来的!照这样子下去,你连个本科都考不上,真给一中丢人!”
王恺捡起卷子扔到课桌上,脸色阴的仿佛要下雨。
“家里费心费力给你转到一中,就是想你有个好成绩。年级第一就坐你旁边,多向人家学习!实在不行,就好好跟邱之桃同学取取经,赶紧把成绩提上来,起码要能稳过本科线!”
听到“邱之桃”三个字,王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目光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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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上了弦的弓,下一秒就要射向邱之桃的脑袋。
然而这副模样,钟念两人并未看到,此刻正兴奋地讨论放学后的事。
今晚学校要进行消防设施更换,晚自习取消。钟念不想太早回去,打算找个借口打发钟蔓,去图书馆自习。
邱之桃邀请钟念去她家自习。但钟念觉得不方便,路程也太远,因此婉拒了。
市图书馆距离学校大约五公里,晚上十点闭馆。晚上预报有大雨,来馆的人不多,自习区还空着许多位置。钟念将英语试卷拿出来,在单词本抄写生僻词,又把数学试卷的错题订正在错题本上,正有些犯困,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很快图书馆发布语音提示,目前正在更换一批书籍,大约需要半个小时。
趁着这个时间,钟念去洗手间用清水冲了把脸,接上热水,打算返回自习区,肩膀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好,这是你的学生卡吧。”
摸了摸口袋,钟念才发觉学生卡不见了,赶忙道谢。对方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着搬运公司的工作服,皮肤黝黑发亮,笑起来一口白牙格外显眼。
订正完所有试卷的错题,又默写了半小时单词,钟念伸了个懒腰,趴在桌上小憩。突然,一个焦急的身影跑来,拉住钟念的袖子:“你是钟念对吧!”
来人是方才捡到她学生卡的少年。虽有一面之缘,但钟念依然不敢放松,抽出袖子,问道:“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是大小姐!”
“大小姐?”钟念心头一紧,询问这位大小姐的名字。
“我奶奶说,大小姐的好朋友叫钟念,是她的同学。”少年语气急促:”我记得你叫钟念,也是一中的。你就是大小姐的好朋友,对吧?”
钟念点点头,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不等她继续询问,对方把剩余的书本笔袋往她书包中一塞,“来不及了,边走边解释!”
外面狂风大起,树枝被吹得东倒西歪,有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钟念坐上少年的面包车,得知他是周奶奶的孙子周朗。
六点左右,邱震谦打来电话,说是原定的应酬临时取消,要回家用餐。
今天是邱震谦的生日,周奶奶不敢怠慢。就在她出门采购食材的路上,听到墙后有交谈声,其中一个是王若兰,另一个则是一个男孩,听起来像是邱之桃的同学。
风声太大,周奶奶只断断续续听见一部分内容,似乎是那个男孩把邱之桃关在什么地方,等想再听,那两人却已匆忙离开。
周奶奶担忧邱之桃,又不敢得罪王若兰,怀揣心事回到家,被周朗看出异常。
“不瞒你说,我坐过牢,又只有初中学历,是王若兰帮忙找的现在这份工作。”
“那你呢?你既然知道这份工作对你多重要,也知道王若兰很可能会变成邱家的女主人,为什么要来告诉我?”钟念问道。
邱之桃是王若兰的眼中钉,帮了小桃,那可就彻底得罪了王若兰。
8. 08
“人命关天,就算没了工作,我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但大小姐......”秦朗面色凝重,“有些事,奶奶不让我说,可、可是——哎!”
秦朗一咬牙:“你是大小姐最好的朋友,请千万要保守秘密。”
见钟念点头,秦朗才道:“两年前,大小姐的母亲生了重病,起不来床。后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疯见人就打,嘴里还念叨大小姐的名字。”
“有一天,林总,也就是大小姐的妈妈,把自己和大小姐单独锁在一个房间,等邱总把房门撬开时,林总已经没了呼吸,小姐也晕倒在地板上。自那以后,小姐只要一个人呆在黑暗的房间,就会呼吸困难。听我奶奶说,小姐现在睡觉必须要开着床头灯。”
“小姐生病这件事情,只有邱总和我奶奶知道。奶奶说这件事传出去不好,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钟念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领千集团发展到现在,不可能没有竞争对手,若是这个消息扩散出去,小桃面临的危险会大大增多!
庆幸的是,王若兰并不知道。否则,她定然不会使用不熟练的精神操控术。如此一来,王恺应当也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把邱之桃关起来呢?
难道真的是个巧合?
“你知道大小姐被关在哪里吗?”
钟念大脑飞速运转。
学校周围人流量很大,又到处是监控。最有可能的还是学校。
下午她和邱之桃一起走出校门,如果还在学校,必然要折返回去。教室门由各个班级最后走的学生锁,教室办公室的门需要用钥匙才能锁上。行政楼一楼有值班老师,这些地方可能性都不大。
最有可能关人的地方,是活动室!
此时已过了九点半,天已经黑透。学校大门口有保安值守,钟念带着周朗来到操场外侧,想从这里翻栏杆进去。
“姑娘,怎么翻栏杆嘞?”徐老板不知从哪出现,正疑惑地看着她。
钟念惊得直冒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课本丢在学校了,保安大叔不让进,找不到的话,就写不了作业啦。!”
一股淡淡的酒精夹杂着碘伏味飘进鼻腔,钟念询问道:“徐老板,你受伤了吗?”
“作业可耽误不得,找到了赶紧回家,等会下大雨呢!”徐老板压了压被风吹歪的帽子,“身子骨硬朗着呢!这不儿子回家了,赶紧来买点菜嘞!”
道别徐老板,两人快速爬上栏杆。雨水搭在栏杆上湿滑一片,钟念一时失神,掌心被划出一道口子。
“钟念,你没事吧!”
“没事。”万幸伤在左手,接下来更要小心。钟念就着雨水用袖子擦去血迹,“还有三百米的距离,快走!”
两人气喘吁吁地赶到活动室时,却发现大门上了锁。活动室的钥匙由教务处管理,一般不会上锁。王恺真有那么大能耐,能搞到活动室的钥匙?
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钟念仰起头,发现窗户距离地面有将近七米的距离,没有梯子,不可能通过窗户进去。
“只能想办法把锁弄开了。”钟念接着月光环视四周,好半天才找到一块大点的石头,“这锁是老式的门锁,用石头砸开!”
秦朗却并未接过石头,伸手从兜里摸出一个曲别针,稍稍用力扳成针状,探进锁眼中,上下滑动几次,就听“咔”的一声——锁开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技能。”钟念赞叹道。
“还好是老式的门锁。换成密码或者指纹锁,我还真没办法。”周朗迅速取下门锁用力一推——大门开了。
“小桃,你在吗?”屋内没有任何动静。钟念按动墙壁上的开关,顶灯同样没有反应。
周朗询问道:“你们学校晚上统一断电吗?”
“不会啊,很多低年级的学生放学后都会来这运动,不可能没电啊......对了!”钟念猛地拍了下脑袋,她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消防演习,除了主楼和行政楼以外,其他地方都要断电。
“小桃?”
从大门涌入的月色成了唯一的光源,钟念和周朗将活动室的每个角落都摸索一遍,没有发现邱之桃的踪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钟念的心也悬得越来越高。上辈子,她曾见过患有密闭空间恐惧症的患者,因为十分钟的电梯事故差点窒息而死。
“钟念,你也别太担心,我来找你之前,已经让我奶奶去找邱总了。”见钟念情绪紧绷的厉害,周朗赶紧安慰道。
“钟念,你的左手在流血!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用,只是小伤。”钟念看都没看,大脑里如同有放映机一般,不停闪过邱之桃可能出现的地方。忽然,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闪过脑海,心脏猛地一跳:
“不会这么巧吧......”
周朗问道:“什么这么巧?你想到什么了?”
“周朗。”钟念深吸一口气,“我们去医务室!”
另一边,邱宅内。邱震谦放下酒杯,拇指在太阳穴上按揉着。奇怪,三杯而已,以他的酒量不可能醉,怎么头这么疼,太阳穴也涨的厉害。
余光落在墙壁的挂钟上,时针指向十点。邱震谦眉头紧皱。
“震谦,今天是你生日。希望你跟姜总的合作能够早日达成,带领领千更上一层楼!”王若兰身着真丝吊带睡裙,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妩媚诱人的气息,“我再敬你一杯。”
“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邱震谦语气中带着不悦,“换掉。今天不在这过夜。”
“这么穿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吗?”王若兰眸光流转,绰约的身影如同灵活的蛇,钻进邱震谦怀中,将酒杯喂到他嘴边,“再说了,等我们结了婚,早晚要搬到这里一起住。总不能在家里还包裹的严严实实吧。”
掌下是纤细妖娆的腰身,鼻尖香气缭绕,邱震谦难以拒绝,就着王若兰的手饮完红酒,眉心却愈发沉重,心头弥漫着不安。点开司机的号码拨了出去。
“大好的日子,别让不相干的人扫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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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兰撒着娇去夺手机,却未能得逞。
电话接通,邱震谦询问司机的位置,却被对方的话震得大脑一片空白:“邱总,小姐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了,门卫说学校今天消防演习,学生们五点就走了!”
“什么?”邱震谦猛地起身,王若兰与酒杯一同掉在地上,“震谦,你吓坏我了!”
邱震谦并未理会她,厉声问道:“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司机也很无辜,“我给您打了十几个电话了,没人接听啊。”
邱震谦这才发觉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有十六个未接电话,全部都是司机打来的。
“谁让你关了我的手机铃声?”邱震谦怒声质问。
“我、我也是不想别人打扰我们......”王若兰目光含泪,哭得梨花带雨,“你自己说说,都多久没陪过我了!好不容易能一起吃顿晚餐,难不成还要争分夺秒的工作吗?”
邱震谦顿时感觉脑仁生疼,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当即推门而出,被迎面而来风吹得清明了几分。
“刘宇,现在来家里接我,要快!”
女儿不见踪影,邱震谦心急如焚,大步朝山下走去。走到门卫处,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妈?你怎么在这?”
“老爷!”周奶奶显然已经来了许久,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肩膀上也被雨点打湿,“小姐被夫人的侄子关起来了!”
“之桃在哪?”邱震谦怒喊道,随后才发觉不对,“林芸哪里来的侄子?”
“是王夫人的侄子!”周奶奶将今天看到场景告诉邱震谦,“我孙子周朗已经去找钟念小姐帮忙了!”
“王——恺——”邱震谦咬牙念出这两个字,仿佛此人已经是个死人。
若是周妈不提,他都忘了有这么个人。当时王若兰闹了好久,非让他把王恺弄进一中,还要跟之桃一个班,说是可以护着之桃。他想着之桃胆小,便同意了。谁知道,倒是引狼入室了!
思及方才王若兰灌酒的架势,他明白自己这位枕边肯定参与其中,就是不知道参与了多少。
邱震谦忽然觉得脚底发软,好在周妈及时扶了一把。
“老爷,您没事吧?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感冒了?”
邱震谦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正要拨给刘宇,手机却铃声大作——是司机的来电:
“老爷!找到小姐了!小姐的状况不太好,我现在送她去医院,您赶紧来看看!小姐的朋友......”
后面的话邱震谦没全然没听到,只听到“不太好”三个字便觉得脑袋一蒙,身体像不受控制一般瘫软下来。
王若兰恰好在此刻赶到,“周妈,你怎么在这?”见邱震谦倒在地上,她知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由厉声质问道:“你对震谦说了什么?”
周奶奶本就心虚,被她这样一吓,后退两步,跌倒在地上:“我、我......”
“你最好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王若兰恶狠狠道:“不然,我要你好看!”
9. 09
王若兰让保安帮忙搀扶邱震谦回家,谁料刚转身,刘宇便赶到,推将保安推到一边,“王小姐,我来吧。”
“刘助理,震谦喝多了酒,需要休息。”王若兰很清楚,今天绝不能让刘宇带走邱震谦。
徐宇丝毫不退让,“王小姐,邱总等会还有应酬,我送邱总去医院醒酒。”
“家里也可以醒酒,何必去医院呢!”王若兰紧紧拉住邱震谦的胳膊,“风大,等会雨就下大了,还是回家稳妥些。”
“王小姐——”刘宇指了指王若兰的上衣,目光游离,“您......”
方才走得急,王若兰只披了件薄披风,争执之间早就滑落到手臂,此刻正香肩全露,酥/胸也露了大半。
见一旁的保安正看得起劲,王若兰又急又羞,急忙调整披风。刘宇找准实际,迅速将邱震谦扶上车。
“哎!刘助理你等等——”王若兰喊道,然而等待她的只剩下汽车尾气。她不知道周妈为何出现在这,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事不好解决。
“收拾完东西了没?”王若兰拨通电话,没好气道:“你姨夫被他助理接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你现在马上去高铁站,回老家躲一躲。等这事过去,我再接你回来。”
想到之前侄子说的话,王若兰就觉得头痛欲裂。
她拼命向上爬,哪怕被骂婊/子也要攀上邱震谦,就是为了能跨越阶级,过上好日子。她说尽好话,才让邱震谦想法子把王恺转进一中的重点班,就是为了他能有个好前程。以后就算想提携,硬件也得过得去不是?
可这臭小子呢,成绩上不来就算了,还总是给她找事!今天居然把邱之桃关在了医务室!这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要起点波折是不是!
“小姨,刚才没来得及细说,我想来想去,有件事得告诉你。”王恺已回过神来,胆战心惊道,“邱之桃的腿摔伤了,我本来想带她去医务室包扎一下,结果等我打热水回来,她就好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还掐自己的脖子。我太害怕了,就把医务室门关上跑了。”
“小姨......”他咽了咽口水,越想越害怕,“她不会出事吧?”
王若兰如遭雷劈。
大喊大叫?这个情形,怎么那么跟林芸死前的状态那么相似?不会......邱之桃也有精神病吧!邱之桃一旦出事......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本以为只是孩子之间的打闹,就算邱震谦再生气,见不到王恺,时间一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可若是邱之桃真的因为王恺死了,她跟“邱太太”这个身份可就彻底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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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一附院VIP病房内,一个左腿和右手包着纱布的女孩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
“怎么还没退烧?”尽管压低了声音,怒气还是从邱震谦的话语中露了出来。
“医生说应该还有一小时左右就能退烧。”别说邱震谦这个做父亲的,即便是徐宇,在看到邱之桃的惨相时都觉得心疼。
邱震谦为女儿掖好被角,又将她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这才带着徐宇离开。
“轻点关门。”他嘱咐道。
两人来到隔壁病房,刚包扎好伤口的钟念刚喝完一杯感冒冲剂,周朗则端着饭碗大口吃着。
“邱叔叔。”
“邱总。”
邱震谦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大致的情况他已经从两人口中得知,他并不怪罪周妈将女儿的病告诉周朗,周朗又告知钟念。若不是这两个年轻人,之桃的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王恺为什么要为难之桃?”他问道。
即便不感恩于他在王恺转学这件事中付出的金钱和人情,光论他和王若兰的关系,王恺也不该这么对之桃才是。
“我先前也很疑惑,明明小桃从来没有的罪过王恺,王恺却总是对小桃有敌意。直到上次来您家——”
钟念将王若兰试图通过语言控制邱之桃自杀的事告诉邱震谦,隐去她自己的判断。眼下的她只是一个高中生,不可能知道“精神操控”这种专业的词汇。
“她怎么敢!”邱震谦暴怒道,脸上还挂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之桃可是她一手带大的!”
原来,领千集团是邱震谦和他太太林芸一同创立的。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为了公司忙到不可开交,邱之桃从小就是由保姆照顾。
八年前,王若兰来到邱家。当时邱之桃还在上小学,林芸发现女儿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决定换一个年轻活泼的保姆,这才选定了嘴甜的王若兰。
可以说,邱之桃成长中最重要的几年,都是王若兰陪在身边。邱震谦不敢相信,这女人居然对女儿存了这么狠毒心思!
钟念斟酌着开口:“您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原因,或许与您有关?”
邱震谦目露疑惑,示意钟念继续说下去。
“是您的偏爱给了王若兰底气,让她认为自己早晚都是邱家的女主人,她和她将来的孩子能继承您的一切财产。”
“不可能。”邱震谦否认道:“我一开始就跟她说过,这辈子只会有之桃一个孩子!”
这倒是钟念没想到的。不过这反而能推测出,王若兰恨邱之桃到如此地步的原因。
“那若是,小桃不在了呢?”
邱震谦沉默。如果真是如此,他或许还真的需要一个孩子。
“王若兰来邱家前,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打工妹,收入也不高,否则不会放弃原本的工作来当保姆。在见识过邱家的财力之后,王若兰心中起了贪念。”
分析到这,钟念脑中闪过一道光,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邱叔叔,您......是什么时候跟王若兰......在一起的。”
被女儿的同学这么问,邱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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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更让难堪的是,这个问题他答不出口。
果然。若是如此,那事情就更复杂了。她追问道:“是在......您太太过世之前吗?”
邱震谦闭上眼,过了许久才道:“那是个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吗?”
邱震谦还未回答,徐宇拿着一张纸跑进来,气喘吁吁道:“邱总,您的血检结果出来了!”他神情凝重:“您的血液中有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份!”
“什么?”邱震谦猛地起身,一把扯过检测单,快速浏览一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纵横商场二十多年,没想到在女人这里跌了跟头,居然被耍得团团转!
“抱歉邱叔叔,没经过您的同意便让你做了血检。”若不是徐宇说起邱震谦酒量极好,上辈子又吃过好几次安眠药的亏,钟念还真不一定能联想到。
邱震谦当然不会责怪,相反,若不是钟念,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枕边人的狼子野心。
“那女人给我下药,一方面是不想让我知晓之桃的踪影,更重要的,恐怕是想为她那个好侄子争取时间。她恐怕以为,只要之桃没有大碍,我就不会过多追究。做梦!”
“徐宇!”他双拳紧握:“联系机场和车站,绝不能让这小子离开白沙!我要让这小子知道,伤害我女儿的后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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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市高铁北站。王恺拎着行李,焦躁不安的等候检票。此刻的他后悔到了极点,要是邱之桃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真就完了!
难不成要像他爸一样,靠走街串巷卖包子为生,当一辈子下等人?他可连做包子的手艺都没有!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原本,即便考不上本科,凭借他姨夫的能耐,出国镀个金还不是轻轻松松!等毕业,进领千当个小领导,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财富自由还是能实现的!
到时候,娶个漂亮老婆,再生两个儿子......
“这是9车厢,你的票是6车厢。”
乘务员的声音打断了王恺的美梦,他不耐道,“就三节车厢,上车再找!”
“那可不行。”乘务员果断拒绝:“现在正是旅客最多的时候,别说穿越车厢了,很多人找位置都困难。还有三分钟才发车,三节车厢,来得及过去。”
王恺没办法,只能提着行李往旁边走。
“哎,6车厢在右边,你走反了。”乘务员的声音被淹没在一个又一个上车的旅客中。
调转方向的王恺刚迈出脚步,被两个高大的身影堵住去路。
“没走反。”其中一个壮汉动动脖子:“跟我们走。”
没来得及开口喊人,王恺就被两个大汉提起来,像扛小鸡仔一样架在肩上,往列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10. 10
邱震谦被徐助理接走后,王若兰回到邱宅,灌下一杯凉水,终于回归了理智。
“到底该怎么办?”
邱之桃毕竟是邱震谦的亲女儿,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邱震谦也一定会把王恺抓出来。
若邱之桃没有大碍,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王若兰甚至想找人偷偷把邱之桃带出学校送到医院,可又怕邱之桃真的出了事不说,还把她给暴露了。
想来想去,她也没能想到万全的办法,大脑却昏昏沉沉的,估计是又吹风又淋雨,着了凉。
吞下感冒药,王若兰一头栽到床上睡了过去。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八年前,还在美容院打工的时候。那时的她,每天被店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说,面对挑刺的客人,也只能陪着笑脸,将尊严踩在脚下。
店里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只有把她们哄好了,美容院才有钱赚,而她也能从中获取一点点的提成。
明明她年轻又漂亮,只因为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没有好的学历,就只能干这些伺候人的活!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背着名牌包包,过上被别人伺候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她遇见了林芸。这个女人美丽而优雅,虽然脾气不算温柔,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从前吃过的亏让王若兰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机会比努力更重要,想要过得轻松,就必须能看到机会,抓住机会。
对她来说,林芸就是那个机会。
王若兰记得,林芸爱喝桂花茶,右脸比左脸更敏感,躺的时间长了,右朵会痛。因此在林芸做美容时,她会提前泡好的桂花茶;提醒美容师在操作右脸时力度尽量放轻;做完按摩之后,第一时间送上店里最软的枕头。
久而久之,林芸对她有了印象,每次到店里都会指定让她服务。她也终于从助理升级成为美容师,薪水比之前翻了一倍。
她原以为,自己未来会成为一名资深的美容师,等攒够了本钱,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美容店。一切的改变,源于一顿午饭。
在收到林芸的邀请后,她换上自己最贵的衣服,画了精致美丽的妆容,还花大价钱买了不少平时不舍得吃的水果。
王若兰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穿着随意的林芸站在独栋别墅前,戴着框架眼镜,丝绸一般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明明如此简单随性,整个人却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这就是钱的魅力吗?自卑从脚底顺着血肉的纹路攀爬向上,王若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对方看出端倪。然而在看到餐桌上那些见都没有见过的水果时,所有精心的伪装全部坍塌,一个念头徒然从心底冒出:
她要是林芸就好了。
王若兰在这里吃到了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饭。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小女孩,穿着浅蓝色公主裙,很是乖巧,却不怎么说话。
这是林芸的女儿,邱之桃。因为从小由保姆带大,养成了内向的性格。王若兰不觉得内向有什么不好,能够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已经是人生赢家。
邱之桃嘴角粘上油污,王若兰抽出纸巾去擦。侄子王恺由她一手带大,这样的事她早已形成本能。
小女孩似乎很紧张,躲开她的手。王若兰刻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趁邱之桃发呆时,将油污擦去。没想到的是,邱之桃也笑了,只不过笑容很浅,还带着羞怯。
这个女孩这可爱,她想:如果不是林芸和邱震谦的女儿就好了。
那天回去之后,林芸给她打了电话,询问她愿不愿意成为邱之桃的保姆,不需要洗衣做饭,只是陪伴邱之桃。
她不想伺候人,但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渴望住进那栋富丽堂皇的建筑,渴望收获别人羡慕的眼神,哪怕是假的。
最后,她将假的变成了真的。
“王若兰......”
耳边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王若兰睁开眼,一个长发披肩女人站在床位,面色惨白,恶狠狠地瞪着她。
“林芸?”她不可置信,随后大声惊叫着否认:“不可能!你不是林芸!林芸已经死了!”
“林芸”慢慢走到床头,吓得王若兰赶紧闭上了眼睛。随后,脸上不知被什么触碰,刺骨的寒意顺着脸颊传递全身,似乎要将她的骨头冻裂。
“别碰我!”她哭喊着,“是我对不起你!”
“是吗?”“林芸”的指尖在王若兰脸上轻轻滑动,每动一下,便换来王若来恐惧的哀求。
“你哪里对不起我?”“林芸”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阴森,“说啊,说出来,我就放过你。”
“我、我不该帮王恺隐瞒之桃的踪迹,但我真的不知道之桃生病的事!如果我知道,一定第一时间就去接之桃了!”
“你会有那么好心?之桃可是你成为邱太太的绊脚石啊。”
“不会!我保证,以后我会好好对待之桃,绝不会让王恺伤害她!”
“林芸”却笑了,笑声尖锐刺耳,刺地王若兰头皮发麻,浑身抖得跟个筛子似的,“王若兰,难不成你忘了,最想要之桃命的,可是你啊!你不是已经动过手了吗?”
王若兰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胸腔被剧烈的心跳震得仿佛要裂开,“那、那次是意外,我只是那么一说,没想要之桃真的动手捡刀!我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
“相信你?”
脖颈被彻骨的寒意狠狠掐住,窒息的绝望如同藤蔓将王若兰紧紧包裹,她知道,林芸是不会放过她了。或许是知道死期将近,不知何处而来的勇气涌入身体,让王若兰想无所顾忌的发泄一把!
“是啊!我是想邱之桃死!我也是女人,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凭什么邱家的一切都是邱之桃的!”
说完,一股快意刺激地王若兰更加兴奋,连掐住脖颈的力松懈下来都没发觉,只顾着将这些年的委屈和担惊受怕通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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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
“林芸,我跟你差在哪了?我比你漂亮,比你年轻,比你更懂男人!如果我和你一样的出身,我会比你活得更好!你看看你,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老公和女儿一个都顾不上,还累出了一身病!我要是你,只会羞愧!”
“林芸”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冷冷道:“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吗?”
“既然你顾不上,我来帮你不好吗?震谦那么好的男人,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我伸手抢了!”王若兰得意道:“震谦自诩千杯不倒,却不知道这世上有许多比酒更容易让人醉的东西。那夜他可真是疯狂,我后背上、腰上、腿上,全都是他的印记。”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有些远,不像是房间里发出的。王若兰半睁开眼睛,就看到愤怒的林芸用力将梳妆台上的护肤品摔在地上,吓得又赶紧闭上。
“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
此时此刻,林芸的愤怒仿佛变成了王若兰的兴奋剂。高贵入云端的女人,失去了从前的冷静与从容,没有理智,不讲修养,如同一个泼妇一般。这样的林芸,拿什么跟她比!
这场战争,最终还是她笑到了最后!
“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才对。既然你迟早都要死,为什么还要占着邱太太的位置不放!”说着,王若兰眼角落下眼泪,“你明明说过,希望震谦找一个能够照顾家庭、照顾好之桃的妻子。可为什么在知道震谦和我的事情之后,你竟然想要掐死我!口口声声说当我是家人,最后还不是看不起我!”
王若兰的面容狰狞起来:“你不让我和震谦在一起,我偏要!可非要等你死了,震谦才愿意公开和我的事情。凭什么你一个快死的人,在震谦心里还是比我重要!我不服!”
“医生说,你的身体受不了刺激,我就偷偷把你的药换成维生素,还常常和你说我们的恩爱细节,反正你也起不了床。等震谦回来,我就让你睡着。怎么样,有苦难诉的感觉很难受吧!这样的日子,我过得比你久的多!”
“林芸”皮下的钟念浑身发冷。
原本,她难以想象多大的精神折磨,才会将端庄冷静的林芸变成见人就打的“疯婆子”,如今听到,对林芸的钦佩更上一层。换作是其他人,恐怕早就失去求生的意识,而林芸却一直坚持着。
她想,应该是为了小桃吧。
“可就是这样,你还不愿意死。我想到了别的办法。震谦对你不起作用,那邱之桃呢?”王若兰似乎陷入了疯魔,说得越发起劲:“我告诉你,我要杀了邱之桃。没想到废人竟然能起身,还不自量力的想去保护她!可惜你啊,疯起来,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得了!哈哈哈哈!”
“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你割腕的场面,否则我——”
王若兰话音尚未落下,忽然感觉有光透过眼皮,她睁开眼,正对着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震、震谦?”
11. 11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邱震谦一耳光甩在王若兰脸上,甩的她眼冒金星,同时也让她清醒过来。
“你不是林芸,你是谁!”
“没想到嫉妒心竟然让你如此疯狂,一条人命还不够,竟然还想要小桃的命!”钟念胆寒。
“你是......邱之桃的同学?”王若兰反应过来,方才不过是个女孩做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在震谦面前戳穿她!
“我没有!林芸她是自杀的!”她辩解道,跪在邱震谦的脚边,抓着裤脚,目光楚楚可怜,“震谦,你相信我!刚才都是这女孩策划的,是她逼我说的!震谦,你了解我的,我不会作出这种事的,对不对?”
“王若兰,你当我是傻子吗?”邱震谦甩脱王若兰的手,双手狠狠掐着她的肩膀,“你知道阿芸为什么自杀吗?她想保护之桃,却在发生时将之桃当成了你!。、”
等林芸清醒过来,邱之桃已经晕了过去。愧疚的林芸终于,自己不仅保护不了女儿,还成为了伤害女儿的不稳定因素。最终,她留下遗书了结自己。
“阿芸在遗书中说,不要让之桃知晓她是自杀。以之桃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将妈妈的死背在自己身上。就是希望之桃能够快乐的长大!”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邱震谦,说到这,眼眶竟泛起红来,“王若兰,阿芸对你如同亲姐妹,之桃也将你视为亲人,你怎么忍心这样伤害他们!”
王若兰明白,无论她说什么,邱震谦都不会再相信了。她曾无数次梦见真相被揭开的场景,却没想到一切是被一个十八岁的女孩毁掉的。
“邱震谦,你真的很虚伪。”王若兰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她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快十年的男人。他已不再年轻,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明显,每半年便要染一次头发来遮掩日益增多的白发。
即便如此,她对他的爱意却没有半分消减。他拥有自己全部的爱,占有了自己所有的第一次,却不愿回馈同等份额的感情。
“第一次,是我用了手段。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呢?那时林芸还没死呢!”王若兰抓着他的领口,泣不成声:“到头来,你却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你一个大男人,如果真想拒绝,我能强迫得了你吗?”
“够了。”邱震谦闭上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们都是罪人。到了黄泉,我会向阿芸请罪的。”
邱震谦拨通电话,很快徐宇的声音出现在门外,“邱总。”
“报警。”
王若兰换完衣服时,警笛声恰好响起。短短几个小时,她好像苍老了许多。
“邱震谦,我最后再求你一件事。”她盯着眼前的男人,似要将他印在脑海中。她明白,今天,恐怕她们之间最后一次相见了。她们曾有过最亲密的故事,从此之后身份天差地别。
“王恺还是个孩子,他不知道邱之桃生了病,希望你能对他网开一面。”
邱震谦没有回答,直到王若兰被铐上手铐时,才道:“自始至终,你都没有问过之桃的情况。”
王若兰怔住,没再说话,静静的跟着警察离开。
钟念想,在漫长的十年中,王若兰对邱之桃必然付出过真心,可终究抵不过对财富的贪婪。
“钟念,那个......。”
钟念看向邱震谦,见他欲言又止,面色很是尴尬,心中已明了:“放心吧邱叔叔,今天这一切,我不会告诉小桃的。”
邱震谦松了口气。他总觉得,比起之桃,钟念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若是被之桃知道了,他这父亲的尊严可真要消失殆尽了。
“这个给你,拿着吧。”邱震谦从书房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钟念一看,连忙拒绝:“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小桃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想到女儿的模样,邱震谦恨不能将王恺大卸八块,“高考是参加不了了,我打算送她去F国。之前一直觉得,以小桃的性格,很难适应国外的生活,如今看来,国内也未必有多适合她。你是之桃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不希望和你失去联系。”
从邱家离开时,已经凌晨五点,天边的朝阳犹如一副美妙的油画。重生回来到现在,钟念奔波在学校和所谓家之间,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还不曾好好欣赏过朝阳。
钟念没有让司机送她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学校。反正早晚都要迎接吴春蓉的怒火,不如先好好地度过今天。
来到熟悉的街道,“徐记”的摊位上空空如也。钟念坐在路边背了会单词,依然不见老板的身影。
“姑娘!”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你果然在这嘞!”
钟念惊喜道:“徐老板,你今天迟到啦!”
徐老板按照订单分装包子,朴实的脸上透着疲惫:“姑娘,明天我就不在这摆摊了。”
钟念一愣,“以后......都不来了吗?”
“是啊。儿子调皮,把胳膊和腿都摔断了!城里房子太贵了,我带他回老家好好养着。”老板念叨着,将装好的包子递给钟念:“本来今天也不出摊了。既然答应了你,总得把定好的包子拿给你。做人啊,不能没有信用。”
“姑娘,好好考,考上好大学有出息嘞!”
钟念挥手向老板告别,眼泪却不自觉落了下来。
午休时,钟念去营业厅办理手机号码。邱震谦知道她家境不好,特意安排徐宇帮忙,一次性充了足够的话费,并且额外给了她十万块。
“小姐已经恢复了意识。邱总知道她很想见你。高考前时间很紧,如果你能抽出时间,那小姐一定非常高兴。邱总说,邱家随时欢迎你。”
即便邱震谦不说,她也会去看望邱之桃。只是她目前的确很缺钱。代购的生意做不成,小金库也花的差不多,这笔钱可谓是雪中送炭,不仅能支撑她度过高考前的日子,甚至能够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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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四年的大学费用。
“帮我谢谢邱总,这笔钱,将来我一定会还给他。”
徐宇笑了:“邱总猜到你会什么说。他让我告诉你,你对他的帮助远超这笔钱的价值。”
回到学校时,恰好在校门口遇见钟蔓,钟念心中一道警铃闪过。
果然,钟蔓面露怀疑之色:“你刚才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你看错了吧,那是问路的。”
钟蔓似乎并未怀疑,而是问:“昨天我和妈妈去大姨家了,没告诉你。你不会难过吧?”
钟念心中一喜。原本还在苦恼该如何解释昨晚她没回家的事,这下可省事了!在看到钟蔓努力掩饰却仍然上扬的嘴角,钟念努力控制住嘴角,露出恰到好处的“难过”:“我已经习惯了。”
钟蔓拍拍她的肩,一副大气的模样,“到时候我跟姨妈说,也带你去她家做客。姨妈可疼我了,一定会同意的!你不知道,姨妈家可大了,还有单独的衣帽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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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开始,邱之桃和王恺退学的事还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可随着四模考试的来临,同学们的心思都回归到了考试上面。
经过这段时间努力,钟念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但她不想太热眼,便在做数学卷子时,故意将一道大题的符号写错,最终年级排名依然在三十名左右。
两周前,钟念去看望了邱之桃。彼时邱之桃已经可以灵活地使用拐杖。钟念与她分享了学校里的趋势,邱之桃听得津津有味。
“念念,我可能不能亲自给你加油了。”邱之桃愧疚道:“我的英语不够好,要去国外上一年语言班,等摘完石膏就要走了。”
尽管邱之桃心情低落,但钟念可以看出她比先前开朗许多。或许是王若兰彻底从生活中消失,又或许是邱震谦陪伴她的时间更多一些。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好事。
“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赫赫有名的服装设计师!到时候我可是你的VIP用户!”钟念像往常一样,轻轻捏了捏邱之桃的脸,邱之桃却掉了泪。
“痛吗?”钟念用同样的力道捏了捏自己,不痛啊!难不成小桃脸上有没被发现的伤口?
正想仔细查看,忽然被抱了个满怀,肩膀很快被邱之桃汹涌的泪水打湿。
“念念,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自己硬撑!我知道你很坚强,可我不希望你活得那么累。”
钟念回抱住她,眼眶也酸涩起来。
所有人都告诉她要坚强,唯有三个人说,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一个是孟元白,一个是邱之桃。剩下一个,钟念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12. 12
白沙市南区一栋别墅内,两个男人正在交谈。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无奈地说着:“表少爷,您也劝劝少爷。四年了,也该放下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姿态端正,听到这话,不由叹了口气,“其琛就是太过于重情重义了。”
“是啊!当年那事......又不是少爷的错。再说了,少爷也为此付出代价了,何必这样惩罚自己呢!”
邓安礼端起茶杯,龙井的清甜温暖着喉咙,真个人都舒爽了。
“表弟的腿......还是没有希望吗?”
说起这个,赵福苦闷久已:“前些天,医院已经给了最终的诊断结果。若是早些介入,倒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可如今......哎——”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眼下只是保证少爷的腿不变形,现代医学已经无能为力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传闻中的司马神医出山,没准还有可能。只是司马家的医术是否如同传闻中那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谁也不能保证。
况且,就算司马神医愿意,少爷不配合,那也是白费啊!罢了,还是别给表少爷徒增希望,日后只会失望。
“除非有时光回溯的能力,能让时间回到四年前。”他苦笑着道。
“表哥。”清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邓安礼转身,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坐在轮椅上,简约的白色T恤包裹在身上,似乎要与肌肤融为一体。
“其琛,最近如何?”邓安礼起身,走到沈其琛身旁,半蹲下,让对方能够平视自己:“腿有好些吗?”
沈其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问候,神色没有半点波澜,“赵叔应当跟你说了。告诉姑姑,不用为我费心。”
“现在就放弃是不是太早了?”邓安礼面露不忍,食指骨节略微用力敲击沈其琛的膝盖,全无半点反应。
他叹了口气,“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其琛,你别放弃。”
沈其琛淡淡一笑,没有说“我会的”之类安人心的话。即便他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邓安礼走后,沈其琛推着轮椅来到窗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就着仅剩的阳光翻看着。
赵福打开窗边的灯,“少爷,表少爷带了些金骏眉,听说是专门为您拍的,要尝尝吗?”
“这么好的茶,不配点金桂,岂不是暴殄天物。”沈其琛轻声应道,目光并未从书页上离开。
“干桂花没有了。”赵福打开储存干桂花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其他人不知道少爷喜欢那种金桂。我明天下山去买。”
同一时间,钟念正在房中,一样一样确认明天需要用到的东西。
她仔细回想上辈子高考前夜的情形,在送完牛奶之后,似乎有邻居找上门。原因是什么来着?
正想着,门外响起脚步声,钟念瞬间绷紧神经,果然见吴春蓉端着牛奶杯进来,态度破天荒的温柔,“喝吧,喝完早点睡,争取考个好成绩。”
“谢谢妈妈。”钟念接过牛奶杯放在写字台上,“我把书包整理好再喝。”
吴春蓉立刻拒绝:“那可不行,得趁热喝。”
见吴春蓉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仿佛不喝这杯牛奶,她就要自己上手灌一般——当然,这是吴春蓉能干出来的事。
钟念无法,只能再端起牛奶杯,慢慢靠近嘴边。
“快点的!喝牛奶跟喝毒药似的!好坏东西都分不清!”吴春蓉催促道。
这可比毒药厉害,毒药会让人痛苦一时,而这杯牛奶,却足以让人痛苦一生。
钟念缓缓抬头,心中祈祷着:快一点,快一点!
液体刚刚触及嘴唇,大力的敲门声响起。钟念赶紧收回水杯,双唇紧闭。
“谁啊这是,真是没礼貌!”吴春蓉朝门的方向瞪了一眼,见钟念还没喝,继续催促道:“别管他,你先喝。”
敲门声越来越大,大有不开门就要把门敲坏的架势。
“妈,你还是快去看看吧,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裂开了,不会是咱家的门吧?”
门坏了得花钱修,吴春蓉可舍不得,不耐地骂道:“喝个牛奶慢吞吞的,一看就是穷酸命!你快喝,等会我来拿杯子。”
钟念一口应下来,趁吴春蓉离开之际,光着脚偷偷来到厨房,清水抹了抹嘴唇,将手中的杯子和案板上盛放牛奶的杯子的互换。正欲离开,忽然见到吴春蓉的水杯就放在旁边。
这倒是意外收获。
钟念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装着半袋白色的粉状物——这是她在邱家药箱中找到的,是王若兰碾碎用给邱震谦剩下的安眠药。将安眠药粉倒进吴春蓉的水杯,轻轻晃了晃,粉末瞬间消失。
做完这一切,钟念悄悄溜回房间,一边喝着牛奶,一边听门外的动静。
敲门的应该是楼上的邻居,说是她们晾在阳台外的毛巾掉落到钟念家,希望吴春蓉能归还。
钟念记得,昨天正好看到吴春蓉拿了一块新抹布擦地来着。
她家在一楼,时不时会有楼上晾晒的东西掉落下来,有时候是毛巾,有时候是枕巾,大部分都被吴春蓉捡回家自己使了。想让吴春蓉归还,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果然,邻居战力有限,抵不过吴春蓉的泼妇骂街,最终铩羽而归。
等吴春蓉回到钟念的房间,牛奶杯中只剩下残液,她问道:“喝完了。”
钟念“嗯”了一声,嘴角白白的,口中带着些牛奶的气味:“谢谢妈妈。”
吴春蓉放下心,嘱咐了句“早点睡”便离开了。
钟念心中冷笑,上辈子吴春蓉亲手毁了她的未来,这滋味换她最爱的女儿尝尝。可惜她不能亲眼见证这一切,但没关系。重要的是,过了这一晚,她终于回到了原本的人生轨迹上。
时针指向十二点,钟念悄悄来到吴春蓉的房间,将设好的闹钟关闭。随后来到钟蔓的房间,重复这一操作。
看着钟蔓熟睡的脸庞,钟念心情复杂。
吴春蓉给她下药的事,钟蔓是后来才知道的。严格来说,钟蔓只是获益者,并没有亲身参与。可后来钟念被迫结婚、遇见李鹏举和周伟、被粉丝网暴......一桩桩一件件,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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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蔓的手笔。
她可以接受钟蔓在面对吴春蓉将自己推入泥潭时选择袖手旁观,却不能容忍钟蔓将棒子递给姜攸宁,一下又一下抽在她身上,最终沉入泥沼当中。
“好好睡吧,姐姐。”她无声道。在吴春蓉的托举下,或许你依然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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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虞,沈家祖宅。
邓安礼风尘仆仆回到家,先是向家中众人说了沈其琛的情况,随后跟着母亲来到她的房间。
“其琛的腿真的没办法了?”沈明桦抬起下巴,让颈霜涂得更加均匀。
邓安礼点头:“我亲自上手试过了,没反应,估计是彻底伤了神经。我联系了其琛医院,诊断结果的确跟赵叔说的一样。”
沈明桦没吭声,像是不能完全信任这个结果。
“妈,你在担心什么?”邓安礼不解:“按摩师是我们的人,他也说了,按摩只能保证其琛的腿不萎缩,不可能让他康复。”
将面霜均匀的涂在手心,又一点一点拍上脸,沈明桦瞥了眼儿子,“你常年在国外,不知道沈其琛那小子究竟有多厉害。就连你外公都说,这小子比他年轻时强得多。你外公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他能这么说,证明沈其琛的确是天纵奇才。”
“天纵奇才又如何,如今还不是个靠轮椅度日的废人!邓安礼不服气道:“再说了,四年前沈其琛才十八岁。一个刚成年的小屁孩,能有多厉害?”
“我虽然觉得你外公言过其实,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的眼光的确毒辣,行事也果决。”沈明桦看出儿子的心思,解释道:“四年前,沈氏集团要跟F国一个公司合作,却被姜运鸿那老家伙抢了先。你外公不忿,要跟姜运鸿谈判。没想到那小子去F国转了一圈,回来就劝你外公放弃谈判。”
“后来你也知道了,姜运鸿被狠狠坑了一把,元气大伤。沈氏趁着这个时机,吞了姜家不少市场,这才超过鸿运集团,有了如今这个规模。”
邓安礼依然不服气:“不过是巧合罢了。不过是看准外公没办法跟那个公司合作,赌一下概率。成了,大家说他‘眼光毒辣’;不成,谁也不会责怪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要是这么说,当年那起绑架案又怎么解释?”
“那只能说明沈其琛的心够狠,绑匪都求饶了,他还是将人打了个半残。圈子里都称他为‘活阎王’!比起他,沈维祯的口碑还好一点。”
见儿子如此强扭,多是被她的怀疑伤了心,沈明桦也不再多言,只道:“既然你确定沈其琛的腿无法康复,那么就无需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眼下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沈维祯。”
“记住。”她神色凝重:“邓家已经不行了,我们必须要抱住沈家这棵大树。你外公的理念一向是‘能力为先’。你大伯二伯不成气候,他便培养沈其琛。要想成为沈氏的继承人,你必须成为孙子辈的第一人。”
13. 13
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床头,一点余光落在吴春蓉的眼角。她眼皮微动,抚着额头起身坐在床边。
这一觉睡得可真踏实。
她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怎么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今天是高考第一天!
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2点15分”时,瞬间又瘫倒在床上:原来还这么早。
不对!她猛然跳起来:凌晨2点15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阳光!难不成......再次打开手机屏幕,“2点15分”的左边写着两个小字:下午。
吴春蓉从床上弹起:她怎么今天也睡到这个点!蔓蔓呢?也不知道叫醒她!
突然,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鞋子都来不及穿,吴春蓉便连跑带喊地向钟蔓的房间奔去,然而房间太小,杂物太多,被桌腿一拌,狠狠摔了个屁股蹲!
“蔓蔓!”
没有人回应。
应该是去考试了。高高悬起的心放下了一部分,但还是不能全然安心,只能半走半爬着来到钟蔓的房间。
在推开门的刹那,吴春蓉的脑袋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依稀可以看见床上鼓起一个人影,而书包就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钟蔓!”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干什么呀......”钟蔓喃喃着翻了个身,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死丫头,快起来,今天是高考!”
“高考......”钟蔓在床上翻滚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胳膊高高抬起,伸了个美美的懒腰,这才看到妈妈正一脸惊怒地坐在房门口。
她吓了一跳。这种表情,通常只会出现在面对钟念的时候。
“妈妈,你怎么了?”
吴春蓉气的提不上来气,半天才憋了几个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什么意思嘛......”钟蔓撅起嘴巴,拿起书包旁的手机,点亮屏幕,“才2点20,还能睡好久呢。”
吴春蓉绝望地想:真不愧是她的女儿,连反应都跟她一样,有气无力道:“是下午2点20,不是早晨!”
“什么?”钟蔓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再次确认时间后,尖叫起来:“啊!妈妈你怎么不叫我!”
我倒是想叫,问题是你妈我睡得比你还沉!要不是窗帘遮光不行,估计现在还睡着呢!只不过这话不能直说,不然蔓蔓非得哭天喊地不可。
当然,哪怕不说,该哭天喊地的依然少不了。
钟蔓急的流眼泪,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正准备梳头发,被吴春蓉一把夺过梳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梳头,赶紧穿鞋出门!”
钟蔓抑制不住地哭喊:“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呀!早晨的考试都错过了!我又不是钟念,少考一门也能考上大学!”
“没不来你怪谁?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吧!”吴春蓉忍着脚痛给她整理书包:“赶紧的!迟到半小时才不让进考场,速度快一点还能赶上下午的考试!”
钟蔓背上书包,见吴春蓉站在门口,没有要出门的意思,瞪着眼睛:“妈妈,你不跟我一起吗?”
吴春蓉再也忍不住,怒骂道:“看不见你妈我脚肿了啊!跟你一起只能拖慢速度!你自己快去打车!”
钟蔓站在路边挥手,等了半天,一辆空车都没等到,不由委屈的哭出声来,心中怨恨吴春蓉没用,这么重要的一天,起不来就算了,还把脚给扭了。
考场不让带手机,匆忙之下,钟蔓还忘记戴手表,连时间都无法确定。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辆空车停下。
“师傅,去四中,快一点!”钟蔓急促道。她和钟念的考场都分到了四中,足足快二十公里的距离。
“姑娘,你不会是高考考生吧?”
“是的,快一点,考场3点半就不让进了!”钟蔓再次催促。
师傅无奈道:“现在都已经3点10分了,二十分钟,我就是飞也飞不到啊!”
听到这话,钟蔓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师傅,你帮帮忙吧......”
师傅心有不忍,铆足了劲,还闯了两个红绿灯,“送考生闯红灯,不出事故的话不受处罚,到时候你可得替我作证啊!”
即便钟蔓哭了一路,等到了四中门口,依然接近四点了。
“叔叔,您就让我进去吧!不然我妈妈会打我的!”钟蔓哭得双眼通红,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门卫也不好受。但高考是每个学子一生的大事,这么多家长在门口等着,一双双眼睛盯着,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最终,钟蔓又乘着之前那辆出租车返回。
“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再来嘛!俗话说‘好事多磨’嘛!”师傅安慰道。
“不是你家孩子高考,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钟蔓已经接受了自己今年无法考上大学的事实,由沮丧彻底转化为悲愤,说起话来也带着刺:“明年明年,你知道高三的日子多难熬嘛!”
“又不是我让你赶不上的,好心安慰你,还安慰出错了。”师傅低声抱怨。他也有孩子,知道错过高考会给一个孩子带来多大的痛苦,无端被骂了一顿,只是闭嘴嘴巴,没打算骂回去。
跟孩子计较什么呢?她们总会走出校园,到那时就会知道,学生时代是才一生中最美好的时代。
见他不说话,钟蔓心中的气堵在心头无处发泄。想到等会又要遭受吴春蓉的埋怨,更加抗拒回家,在路过市中心时下车,找到一家KFC大快朵颐了一顿。
吃饱后,她理了理情绪,向路人借手机。电话一通,她可怜巴巴地撒娇:“姨妈~”
家里,吴春蓉一边给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脖子敷药,一边忧愁钟蔓能否赶上考试。
若真的赶不上,那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复读,要么上专科。
虽然吴春蓉只有小学学历,但她也知道,学历对走向社会的敲门砖。她更倾向于复读,只是以蔓蔓的性子......
“嘶——”想的太入迷,手下失了轻重。吴春蓉痛地龇牙咧嘴,心里盘算着等钟念回来之后,让她伺候自己,省得这丫头考的太好,到时候哭天喊地要上大学。
等等,她这才想起来昨晚给钟念下药的事。眼下都快五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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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动静?不会是药放多了,给药死了吧!
吴春蓉一阵后怕。她只是想让钟念错过高考,可从没想过让她死啊!她连蹦带跳推开钟念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人呢?
目光扫过写字台,上面有张纸条:妈妈,我今晚去同学家住,不用担心我。
“这死丫头,谁担心你啊!你不在,谁伺候老娘啊!”吴春蓉不由怒骂出口,却无人聆听,本就一肚子气,转头又接到吴春丽的电话,说是将钟蔓接走了,晚上住在她家,让吴春蓉消消气,别责怪钟蔓。
吴春蓉还不了解钟蔓,一听就知道这丫头告状了。她向来是个没注意的人,只知道听吴春丽的话,既然姐姐发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再者说,她也不会真把蔓蔓怎么样。只是这丫头完全忘了她妈受伤的事,真是没良心!
“白眼狼!”吴春蓉心里埋怨,却还是打开并不熟悉的电脑,开始搜索适合复读的学校。
冷不丁的,心中浮现一个想法:难不成,是她把两杯牛奶搞反了?一股愧疚之意涌上心头,手下的操作越发敏捷。
这一边,钟念早早便在四中旁边的酒店定了房间。有了手机之后,真是大大方便了她的计划。
昨晚想的事情太多,没怎么睡好。今天凭借着上辈子那一口气撑着,倒是还算顺利,今晚可要早些睡觉,铆足精神,好好应对明天的考试。
事情的发展如她想象的一般顺利,今天的这两门可谓是超水平发挥。但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机,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刻,就是彻底和钟家说再见的时刻。
钟念推开家门,迎接她的便是吴春蓉的冷嘲热讽:“呦,我们家的文曲星回来了?”
“念念肯定考的很好吧。”钟蔓眼中是藏不住的嫉妒:“是不是已经开始畅想大学生活了?”
钟念装傻:“我认床,我同学还打呼,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在考场差点睡着。”
钟蔓心里这才好受了点,没想到钟念紧接着道:“姐姐考的怎么样?我还去你的考场找你来着,没看到你。是提前交卷了吗?”
听到这话,泪水瞬间从钟蔓眼眶中喷涌而出,她哭喊着跑回房间:“呜呜呜,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这死丫头,不会说话就少说电话!”吴春蓉拧着钟念的耳朵,没好气道:“做饭去!没看我的脚扭伤了。”
钟念捂着耳朵去了厨房。看来钟蔓是没赶上高考,就是不知道她是打算复读,还是报专科。
钟念自己估了分,不出问题的话,大约在六百五到六百八之间,报上虞大学是没问题,热门专业恐怕有点危险。
上虞大学分数线最高的是医学院,其次是经济学院。除去这两个学院,其他的专业应该都足够。
高考成绩二十天后会公布,报志愿的时间持续十天。钟念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找兼职。邱震谦给的钱虽多,但毕竟不能公开。
脱离钟家之前,她需要赚到明面上能够使用的钱,以免吴春蓉和钟蔓起疑。当然,还有那位视钟蔓如掌上明珠的人精姨妈。
14. 14
钟念的兼职计划比预想中顺利。原以为要花不少时间说服吴春蓉,没想到她刚一开口,吴春蓉便同意了。虽不清楚那两母女憋着什么坏水,但不用成天呆在那个糟心的家,钟念乐得轻松。
暑假是学生兼职最火爆的时期。各大奶茶店、商超、广告公司纷纷伸出橄榄枝。在对比所有的兼职之后,钟念选择了商超的收银员。一方面上下班的时间比较稳定,另一方面以她的身体素质,还承受不了强度太高的工作。
“妈妈,钟念真的在兼职呢。”钟蔓扎着高马尾,穿着清凉的吊带短裤,青春的气息蓬勃欲出。
吴春蓉满意的点头,“到时候,这些钱攒起来,当你复读的住宿费。”
“妈妈,我说了不复读的!”钟蔓埋怨着,身体扭成了麻花,“再说了,姨妈说了,就算真的要复读,钱她来出,不用你操心。”
“那也不能都让你大姨出啊......”见女儿还是不高兴,吴春蓉改口道:“那就给你买件新大衣,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钟蔓仰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很快她又低下头,“不过妈妈,快要排到我们了耶。”
“走吧,今天要去有复读班几个学校看一看。”
“妈妈!”
“行了,就只是看看!以防万一么!”
这边的钟念老远便看到了鬼鬼祟祟的母女俩,已经做好见面的心理准备,没成想两人跟做贼一样又溜走了。
“三十九块八,需要包装袋吗?”
“要一个。”
“好的。”钟念麻利地撤下包装袋,“下一位。”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钟念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心里默默喊了句:好久不见,赵叔。
赵福将选好的桂花放在收银台,手伸进口袋,却没有摸索到钱包,疑惑道:“奇怪,我明明带钱包了呀......”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是他记错了,而是真的不见了——因为他的手机也凭空消失了。
“快点啊,后面人还多着呢!”
赵福脸上顿时露出窘迫的神色,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搁。沈氏家大业大,哪怕是白沙的度假别墅,也安排了专门采购的人。只是他担心其他人买不到少爷喜欢的金桂,这才亲自来买。没成想,竟然手机和钱包竟然都被偷了。
白沙市的小偷如今这么猖獗吗?
“是钱包丢了吗?”钟念试探道,她记得赵叔有带钱包的习惯。
赵福点了点头,尴尬道:“手机也不见了。我先不买了,等明天——”
话未说完,钟念举起扫码器,在盒子的条形码上轻轻一扫,收银机立刻报出金额“六千八百元整”。
俩指甲盖大小的桂花,竟然要小七千块,沈其琛那家伙的生活果然奢靡。她肉痛的打开自己的付款码,对赵福道:“我先帮您付。明天您找人......或者您自己来一趟,我还在这里。”
“姑娘,你真是个好人!”赵福感动得热泪盈眶。他虽然不常买东西,但对于物价还是清楚的。七千块几乎是一个收银员两个月的工资。
然而接下来,他就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钟念将面前的顾客都服务完,刚摆上暂停服务的牌子,一扭头,看见赵福做在距离她十米的休息椅上,正向她这边眺望。
“赵——”一个字刚蹦出口,她马上意识到不对,立刻改口道:“叔叔,您怎么还没走。”
“那个......我家离得挺远的......”长这么大,赵福头一次这么厚脸皮,其余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钟念这才想起来,沈其琛家在白沙市最南边的一个山上。赵福身上没钱,总不能靠两条腿走回去。
赵福以为自己的冒昧让对方为难了,赶紧道:“姑娘,我真的不是坏人。这样吧,你跟着我回去,我把钱一并还给你,再送你回家,如何?”
钟念当然知道赵福不是坏人,只是她今天没带现金,只能到收银台去换。想到上辈子是沈其琛为她收的尸,钟念总觉得亏欠他,便改了主意。
“正好我交班了,就跟着你走一趟。”见赵福露出喜色,钟念笑着道:“只不过,我还没吃饭呢,叔叔家里有饭吗?介不介意多双筷子?”
“那有什么问题!”赵福一口答应下来:“正好今天家里饭菜丰盛,等会可多吃点!”
去沈其琛家的路上,上辈子的记忆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
严格来说,她现在去的,并不是沈其琛的家,只是沈家在白沙的一个度假别墅。上辈子,她曾在这里住过两年。回想起来,那竟然是她最为平静安宁的日子。
直到现在,钟念依然很感谢沈其琛在学业上给了她足够的支持。没有他,上辈子想要考虞大根本是天方夜谭。
这桩婚姻非她自愿,但不可否认,她在这段婚姻中得到了很多。
原以为会这样平静的过一辈子,当沈家老爷子派人过来时,钟念才知道,她的丈夫是赫赫有名的沈家第三代。而那天之前,沈家知道她存在的,也不过只有沈其琛的母亲一人。
“是这里吗?”出租车司机问道。
赵福指了指山顶,“麻烦您开到最上面。”
“老早就听说过这里,还从来没进来过。”出租车司机咋舌,“这一栋房子至少得八位数吧。”
赵福笑而不语。半山腰这些倒有可能,沈家的那栋,得在后面加个零。
“钟念小姐,就是这里。”
“赵叔,您叫我钟念吧。”上辈子的赵福总称呼她夫人,知道离开这里也没能改变。
这栋别墅是山顶唯一的一栋,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举目望去,四方宽大的院落进入视野,三层挑高的建筑位于院落中央,门前是一株茂密的海棠树。一个身影正坐在树下,手臂随意拖着下巴,颀长的脖颈衔接着锁骨。阳光在身上勾勒一层金色轮廓,为白到近乎透明的人更增添几分不真实感。
“怎么去了这么久。”男人的视线落在膝盖的杂志上,看得入迷,等钟念走进大门,他才堪堪抬头,目光中闪过疑惑,“这位是?”
见面不识,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一次见面,沈先生。”她伸出右手,“你好,我叫钟念。”
然而沈其琛并未有握手的意思,视线转向赵叔,示意他解释一下眼前的情况。
“电话没人接,我就知道少爷您在这。”赵福将在商超的经历细细说来,将钟念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钟念汗颜,对上沈其琛探究的目光后,心里一阵发虚,忍不住出声阻止道:“赵叔,您太夸张了......”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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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垫付的钱后,钟念随赵福来到餐厅。但见素雅的米白色桌布上,除了一瓶精心打理过的插花外空无一物。
“奇怪,都这个点了,周姐怎么还没到?”赵叔疑惑道,想要打电话询问,才想起手机遗失还未追回的事。
“邱总推荐的人,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才是。”
邱总?能让赵叔称呼邱总的,难不成是邱震谦?
钟念瞬间将信息串联起来。原来邱震谦那天说的司马医生,是为沈其琛找的。这样一来的话,所谓的“周姐”会不会就是“周奶奶”?
这么想着,她便询问“周姐”的名字,正好和周奶奶的名字一样。白沙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兜兜转转,竟还是她认识的人。
钟念打电话给周朗,得知周奶奶在来的路上被路过的三轮车压了脚,正在医院治疗。她给赵叔打了许多电话都没人接,正打算让周朗请假来别墅一趟。
“哎,这可怎么办才好......”赵叔愁的胡子都立了起来,“难不成真要让少爷吃外送?今天可是少爷的生日啊!”
今天是6月11号?钟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目光落在窗外沉醉于书海中的沈其琛,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赵福曾说过,沈其琛在“吃饭”这件事上很随意,没有偏爱的食物。相处之后钟念才发现,他不是没有偏爱,只是不说出来。
“赵叔,我倒是会做几个家常菜,不嫌弃的话,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不嫌弃不嫌弃!”赵福如遇救星,“钟念,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家里什么食材都有,缺什么你在跟我说!”
钟念熟练的从储物间下方的柜子中取出围裙系在身上,正欲打开冰箱,就见赵叔一脸惊讶的看向自己:
“钟念,你怎么知道围裙放在那里?”
钟念懊恼地捏紧拳头,硬着头皮解释道:“露了一个角出来。我家也有一个类似的围裙。”
见赵福并未继续追问,她心中松了口气,将需要的食材放在一旁的推车上,心中思索着菜单。
从身高足以摸到炉灶起,钟家的晚饭就成了她的责任。逢年过节,更是在厨房一呆就是一整天。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傻子也能练得一手不错的厨艺。
记忆中,沈其琛喜欢吃硬一点、有嚼劲的食物。比如莲花白,一般人喜欢吃叶,他偏偏爱吃梗。比起更有营养的山药,他反而更喜欢莲藕和土豆。
食材都是处理过的,烹饪起来很简单。钟念手脚麻利,不一会就炒好了五菜一汤。
虽然本就对生日没有期待,但看着这桌简陋的“粗茶淡饭”,沈其琛没有一点胃口。他端起茶杯,推动轮椅离开餐桌,“我不饿,你们吃吧。”
赵福照顾了沈其琛多年,对他的性格了若指掌,知道劝说无用。在他看来,这些菜只是看起来不够美观,味道未必不好。但谁让自家少爷是个完美主义者呢?
“钟念,少爷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忘心里去。”赵福满心的愧疚。
对于沈其琛的态度,钟念丝毫不觉得意外。待烤箱发出“叮”的一声后,将考好的蛋糕胚拿出来,均匀地涂抹奶油。
刚写完“生日快乐”四个字,背后传来滚轮滑动的声音。她笑了笑,没有回头。
“你在茶里加了什么?”耳边传来沈其琛淡淡的声音。
15. 15
“你猜猜?”
初听见这三个字,沈其琛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自小便顶着“少年天才”的光环,众星捧月长大,别说知晓他性格的沈家人,即便是与沈家交好的叔伯婶婶,也极少与他开玩笑。
自从四年前那起事故之后,除了他妈和爷爷,其他人总像是戴了一层面具一般,除了感慨世事无常,就是祝愿他的腿能早日康复。他从厌烦到无所谓,不过一年时间而已。
眼前这女孩,年龄不大,胆量倒不小。
沈其琛又问了一次,钟念仍未正面回答。直到身后的呼吸声都沉重几分,钟念知道,这人的耐心告罄了。她切下一扇蛋糕,捧到沈其琛面前,
“生日快乐呀,沈少爷。”
沈其琛愣了几秒,本能的摇头。钟念却完全不在乎,在勺背上粘上奶油,放进对方微微张开的嘴中:
“味道怎么样?”
没料到对方有如此冒昧的举动,沈其琛一时没有防备,竟被她得逞。待他反应过来时,奶油的浓郁清香已在口腔中散开。
更可气的是,这味道居然真的不错。
钟念知道这人一向没什么表情,没有开口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就是满意的意思。
沈其琛这人,喜欢奶油绵软的口感,却不喜欢奶油本身的甜腻。她经过无数次尝试,终于调出了让他满意的配比。将手中的蛋糕盘递到他手中,又给自己和赵叔各切了一扇,回到厨房时,已然不见沈其琛的身影。
钟念也不在意,同赵叔美美吃了饭,便打算回去。离开前,她见沈其琛依然坐在那棵树下,旁边的圆桌上多了一个空碟子。
“沈少爷,我要走了。”她笑眯眯道。
沈其琛抬起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路上小心。”
“你不是想知道茶里面加了什么吗?”
“橙汁和白砂糖。”
“对了一半。”钟念站在海棠树下,抚摸粗糙的树皮,这里曾经有沈其琛为她刻下的印记。
“不是白砂糖,是焦糖。另外,要用新鲜橙子挤出的汁水,三滴就足够。”
见司机向她招手,钟念转身,再次道了句:“生日快乐。”只是这一次,没加“沈少爷”,而是在心里默默喊了声“沈其琛”。
上辈子,她们两人的命运曾短暂的交织在一起。这辈子,却变成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重逢的一天。
钟念走后,沈其琛继续在树下看书。不知是不是阳光越发热烈,扰的他沉不下心。书上的文字仿佛长了腿一般,怎么也进不到脑子里。他索性合上书,打算回房间休息。刚进入客厅,腹部突然“咕噜”一下。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即便没人看到,仍觉得难堪。
“赵叔,我饿了。”
“司机在回来的路上了,十分钟就到。”
“我说,我饿了。”沈其琛一字一顿道。
意识到少爷心情不好,赵福放下喷壶,小心翼翼询问:“那给您切点蛋糕?”
“我要吃饭。”
顺着沈其琛的目光看向餐桌,赵福连忙摆手:“使不得!那是我和钟念小姐吃剩下的,等会就安排人收走了!”
沈其琛没有说话。
“那要不......给您盛点?”
“嗯。”
赵福一边朝厨房走,心里想着:万鼎轩那些大厨要是知道自己精心烹制的菜肴,比不上钟念小姐一小时出锅的家常菜,估计心都要碎了。
从餐柜中取出碗筷,赵福见保温箱的灯亮着,有些纳闷。打开后,看见里面放置了六个小碗,分别盛着先前的五菜一汤。
赵福深觉震撼。难不成钟念小姐会算卦,算到少爷之后会喊饿?
若是钟念知道赵福的想法,恐怕会笑出声。她哪里会算卦,不过是对沈其琛死鸭子嘴硬的性格有一定了解罢了。
此时的她正在市图书馆中查看报志愿的相关资料。上辈子,她在二十三岁时参加第二次高考,运气好擦边考上虞大,被调剂到心理学专业。
听别人说,心理学专业就业很困难,为了能尽早养活自己,钟念本想转专业,谁知越学却越感兴趣,便打消了转专业的念头。重生回来后,她的目标一直是考上虞大,想办法接近姜攸宁,对于未来的事业没有明确的想法。
想要报仇,必须得有经济支撑,从这方面考虑,学经济类专业自然是最好的。但上虞大学经济学院的分数线很高,在没有出分之前,心里还是没底。
合上报考指南,钟念翻开《心理咨询实例》,看得津津有味,一晃便过去了几个小时。等再次合上书时,已经过了六点,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和三条微信。
知道她有手机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果不其然,是赵叔找她。
周奶奶年纪大了,脚伤有些严重,医生交代要静养一个月。在此期间,希望钟念能够代替周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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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为沈其琛做饭。当然,报酬相当丰厚,一个月下来能有六位数。
这可是六位数!迟疑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钟念立刻答应下来,并火速向商超的经理提了辞职。经理并未说什么,学生的流动性本来就大,进进出出很频繁,只是这两天的工资要一个月后才到账。
挂了电话,钟念深刻意识到自己飘了。几个月前还在赚着5毛的代购费,如今每天一百二十块的工资竟然都无法牵动她的心。
真可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为了庆祝找到新兼职,钟念豪气地给自己点了一份牛肉面,还额外加了一盘肉,心满意足后才打道回府。然而还未进门,便听到钟蔓的哭喊声。
哎,平静的度过一天,真的好难。
“我不要复读!”
甫一进门,在看到抱着沙发腿不撒手的人影时,钟念愣了几秒才认出这是她那位爱美如命的姐姐。
此时的钟蔓像是似乎被扯了头发,乌黑的秀发凌乱不堪,脸上到处是泪痕不说,鼻尖上还挂着粘稠的不明液体,正一一细数着在复读学校看到的“丑陋”场面:
“六个人一个宿舍就算了,桌椅板凳都脏兮兮的,连衣柜都没有!那是人能住的地方吗!还有,教室怎么那么挤!跟一中一样大的教室,人数都快翻倍了!书包都只能扔脚边,过道得侧着身子才过得去,这让人怎么学得进去嘛!”
吴春蓉耐着性子劝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等周末回来,妈让钟念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好好补补!再说了,就算这家不喜欢,不是还有别的学校。咱再多看看,比较比较。”
这番话听得钟念心中冷笑。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上大学了。她倒要看看,吴春蓉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把戏。
“不去,坚决不去!”钟蔓躺在地上,大有一种复读就是让她去死的架势,“复读生本来就受歧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可受不了!”
这点倒是没有夸大。上辈子钟念在沈家的安排下去了上虞的一所学校的复读班,总是被普高生在背地里议论。钟念又是复读班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走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那时的她已经练就了一颗强心脏,即便如此,依然过得相当压抑,遑论从小没吃过苦的钟蔓。
没有人能轻易成功,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唯有拼尽全力,才不负自己。
只是这个道理,现在的钟蔓还不懂。
16. 16
“钟念啊,今天打算做点什么呢?”
看着笑眯眯的赵叔,钟念心情也很好,“我刚学了一道新菜,酱烧板鸭!等会您尝了之后,给我提提意见哦!”
在南山别墅的日子很轻松。赵叔为她准备了单独的房间,恰好就是上辈子居住的那间。
沈其琛喜欢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或院子里看书。
钟念第一次同他一起看书时,沈其琛表现出明显的抗拒,直接回了房间。第二次,他忍耐着情绪,希望钟念自己离开,却没想到就这么呆了一下午。慢慢的,阳光灿烂的午后,海棠树下两茶两书,成为了二人共同的习惯。
不那么炎热的下午,钟念会和赵叔一起在山上散步。她曾问起四年前的那起事故,一向和蔼的赵叔却选择了闭口不谈,她也识趣的没再追问。
上辈子作为沈太太没能得到的答案,如今依然成迷。
别墅中有健身室,是为沈其琛量身定做的,每台器械下方都有锁定轮椅位置的机关。赵叔担心沈其琛触景生情,没在室内放置跑步机,钟念来过一次后便不再踏足。
谁知第二天,赵叔便安排人装了新的跑步机。钟念受宠若惊,当天便烤了慕斯蛋糕,三人吃得一干二净。
规律又安逸的生活就这么过了二十天,钟念胖了五公斤,已经接近正常体重,手臂和大腿上甚至有不太明显的肌肉。
“别紧张。”赵叔拍拍她的肩膀,“赵叔我看人一向很准,一定是好消息。”
“谢谢赵叔。”钟念深呼一口气,聚精会神的坐在电脑旁,左手紧紧抓住衣角,右手抓住鼠标,双眼紧盯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当“17”变成“18”的那一刻,立刻点击网页中央的“查询”键。
同一时间,全省的高三学子都在查询分数,网页瞬间崩溃。点击刷新键,却依旧打不开网页。钟念像失了魂似的,只知道不停重复这个操作。
一旁的沈其琛看不下去,夺过鼠标,将网页关掉又重新打开,输入钟念的准考证号,点击“查询”,加载符号转了几圈,突然跳转出画面来。
“总分682,白沙市理科第三名。”赵叔一字一顿念完,喜悦浮上脸颊:“钟念,你是咱们市的理科探花!”
沈其琛嘴角也浮现淡淡的笑意,“还不错。”
然而钟念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屏幕发呆,脸颊像是被高温水蒸气喷过,通红一片。
沈其琛抬起手,想要探探她额头的温度,不料刚一靠近,钟念却突然回头,手掌恰好落在钟念柔软的发丝上。指腹被顺滑的触感包裹,几根调皮的发丝缠绕住小指,沈其琛微微一愣,正想收回手,却迎面被抱个满怀。
脸颊被柔软温热的皮肤紧贴,那双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沈其琛的心脏仿佛被接上电源,速度快到依然数不清每秒跳了多少下。嗓子突然很干,干得说不出阻止的话。
一旁的赵叔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沈其琛的眼神止住,随后轻手轻脚离开。
钟念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一只迷失在大海上的小船,找到了不停追逐又曾经错过的宝藏。她知道此刻沈其琛会很惊讶,又或许觉得她冒昧失利,但她不在乎。
上辈子在得知高考分数的那一刻,她也同样喜悦,可这份喜悦却无人分享。那时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沈其琛。
“沈其琛——”她收紧手臂,“谢谢你。”
这是上辈子的她,想要对沈其琛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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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时,家里愁云惨淡。钟蔓房门紧锁,隐隐有哭泣声传出。吴春蓉和吴春丽两姐妹坐在沙发上,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这么晚才回来,今天可是出分日呢。”吴春丽浅浅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查过成绩了吧,多少分?”
看这情形,钟蔓的分数应该没到预期。钟蔓一向比钟念低个一百五左右,又缺考一门,够呛够得上本科线。没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月,钟蔓就要去复读班报道了。
持续不断的哭声缠绕的耳际,钟念心中升起淡淡的恨意。
上辈子她遭受同样的痛苦,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一个复读的机会,却未能如愿。如今换做钟蔓,却是将这个机会送到她眼前,深怕她不愿。
同样都是钟家的女儿,她难道天生都低人一等吗?
“没来得及查,工作是在太忙了。”钟念扭了扭并不酸痛的脖子,装作疲惫的模样,“姐姐这是没考好吗?”
“问什么问!回你房间去!”吴春蓉一脸烦躁,似是火气无处发泄,然而还未出口的谩骂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吴春蓉骂了几句,不情愿的打开门,脸上浮现意外的神色:“校长,魏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恭喜你呀!”一中校长矮矮胖胖的,笑得像个弥勒佛,“钟念妈妈,你可真是教子有方!培养出了咱们白沙市的理科探花!全省排五十八名!”
“探、探花?”吴春蓉瞪大了眼睛。后面几次模考,钟念不是一直排年级三五十吗?怎么突然成高考探花了?
在校长和魏老师一顿彩虹屁攻势下,吴春蓉飘飘然,内心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自豪填满,煞有介事的跟校长谈论起教育理念来。
魏老师则趁机去了钟念的房间,激动地抱着心爱的学生,“钟念,好样的!”这次高考,理科状元出自老对手二中,榜眼则被她班上的第一名拿下。这两人成绩拔尖,早早就锁定了前两名。钟念这个探花可是完全出乎预料的!
“老师没看错你!”
回抱住魏老师,钟念忍不住落了泪。高考前的每一分钟都不是自己的,全部献给了试卷和笔记。好在轻舟已过万重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魏老师告诉钟念,这次教育局给予文理科前三名奖金,由教育局局长亲自到学生家中颁奖。理科第三名安排在后天下午五点,让钟念做好准备。
魏老师离去后,钟念开始整理桌上的学习资料。有了理科探花这个称号,这些资料应该能卖不少钱。
突然,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钟念还没来得及回神,便感到后背被一股力量一推,身体跌倒在地,额头磕在凳子角上。刹那间,有液体顺着痛处流下。
“蔓蔓,你这是干什么!”吴春蓉拉住钟蔓,见钟念鲜血直流,心头一凉。
“钟念考的好,你就不管我了是吗!”钟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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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哭啼啼,埋怨道,“如果不是你起晚了,我怎么会错过第一天的高考,又怎么会只靠这点分,连大学都上不了!”
这话说得吴春蓉心里拔凉拔凉。为这个女儿,她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如今的怨恨和不满。第一次,吴春蓉心里产生了微妙的不值得感。
见吴春蓉不说话,钟蔓觉得自己猜中了妈妈的心思。双重打击下,钟蔓几乎支不稳身体,扑倒进吴春丽的怀中,哭喊:“姨妈,我不想呆在家里了,你带我走吧!”
吴春丽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拿上包,对妹妹道了句:“我带蔓蔓去我那住几天。”便挽着钟蔓离开。
“把额头的伤口处理一下,后天教育局要来人,别乱说话。”
原来不是担心她的伤势,而是害怕她告状。钟念低下头,强逼眼泪停留在眼眶之中,“嗯。”
有人天生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爱,生活美满一生幸福;有人却只能受尽冷漠和忽视,被欺凌,被践踏。这就是所谓的“命数”吗?
可惜,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的命数,得有她自己来定。
很快到了后天。对于教育局的到访,吴春蓉很是重视,破天荒给钟念买了件新上衣。虽然只是普通的纯棉短袖,依然让钟念心情复杂。
印象中,她似乎没穿过新衣服,总是捡钟蔓不要的。小时候,她因为只有姐姐能穿新衣服而委屈流泪,吴春蓉却以节俭为由完全不理会她的心情。上了高中,她比钟蔓高出半个头,只能捡钟蔓所谓的“男友风”的衣服。
教育局局长大约五十来岁,身材微微发福,头发稀少,头顶更是空空如也。与吴春蓉客套一番后,他将支票递给钟念,目光和蔼,“梅花香自苦寒来。钟念同学,奔向未来的接力棒刚刚到你手中,迎接你的,是广阔无垠的浩瀚星空。”一番话说得钟念内心激荡,竟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拍完照,魏老师悄悄将钟念拉到一旁,挤挤眼睛,“我舅舅说得怎么样?是我给他想的。”
原来魏老师是局长的侄女。钟念竖起大拇指,“魏老师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待教育局和学校的人离开后,吴春蓉立刻将支票夺了过去,“小孩子家家的,哪能拿这么多钱!”
钟念不由冷笑:洗衣服做饭的时候不说她是孩子,高考完反倒成小孩子了。她关上房门,掀开床褥——手机就藏在这里。
微信里有不少未读消息。先是邱之桃祝贺她取得了好成绩,邱震谦也发了勉励的信息。以邱震谦忙碌的程度,不会关注到高考的情况,定然是邱之桃告诉他的。看来这父女俩的感情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周朗也发来了短信,除了祝贺以外,还说了王若兰的情况。因为留有遗书,足以证明林芸死时处于清醒状态,和王若兰并没有直接关系。但王若兰承认将林芸的药换成了维生素,因此被判了两年。
钟念觉得不够。除了林芸的死,王若兰还对邱之桃进行了长达数年的精神虐待。只是想追究这项罪责,需要邱之桃出庭作证,邱震谦不希望邱之桃再被牵扯进来,便没提此事。
最后是赵叔,问她事情是否处理完,明天能否去南山别墅。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好友验证,验证信息是空,头像是一片黑色的星空。
钟念认得这个头像,是沈其琛。
17. 17
南山别墅。
沈其琛半靠在软椅上,膝盖处放置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布满红绿线条。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人虽看着屏幕,余光却总是往窗外瞥。
“赵叔——”
赵福推开房门,“怎么了少爷。”
“茶水味道不对。”
“怎么会呢?”赵福端起茶杯,绕着圈观察一遍,嘴里还念念有词,“是按照钟念小姐的方法没错啊。三滴橙汁半勺砂糖,砂糖要先煎成焦糖。”
“太甜了。”
赵福恍然大悟:“哦,那我重新泡一壶,这次少放点糖。”
半小时后。
沈其琛:“赵叔,太酸了。”
“好的少爷,那我少放点橙汁。”
又过了半小时。
“赵叔,太淡了。”
赵叔锤了锤酸软的手臂,暗自腹诽:往常就算茶水不合胃口,少爷最多就是少喝些,或者自己动手泡,今日却这么挑剔。看来是喝惯钟念小姐泡的茶,看不上他这老家伙喽!
“少爷,我真的尽力了。要不先不加糖和橙汁,等钟念小姐来了再泡?”
“也行。”沈其琛放下茶杯,看了看手机屏幕,问道:“十二点了,她什么时候来?”
赵叔摸了摸还算富余的后脑勺,疑惑道:“我没跟您说吗?钟念小姐今天请假了。”
“请假?请到什么时候?”沈其琛一向平和的眉心蹙起来,“明天来吗?”
“不知道,我发了微信,钟念小姐还没回复。”
沈其琛:“......没事了。”
赵福回到客厅,接着对刚才没对完的账。半小时后,又听到沈其琛喊他的名字。来南山别墅四年,赵福头一次觉得少爷这么需要自己。
“少爷,怎么了?”他问道。
“她回了吗?”
赵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沈其琛的意思,无奈道:“还没有。钟念小姐交代过,她不能随时把手机带在身上。”
沈其琛沉默。
赵福怕他再起什么幺蛾子,赶紧将钟念的微信推送过去,“少爷,我去对账了。”离开前,还贴心的将房门关上。
房间里,看着丑陋的□□头像,沈其琛迟疑了很久,终于按下了“发送验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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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钟念按时到达和司机约好的地点,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吕文涛。”
“恭喜你啊钟念!考了全市第三名!”吕文涛穿着篮球服,双肩包被塞的圆滚滚的,一看就是要去运动的样子,“班级群里都传遍了,你真厉害!”
钟念谦虚的摆了摆手,心里其实美滋滋的,“你呢,考的如何?”
“五百八,算正常发挥吧。”
说着,一辆车飞速驶过,路边的水坑溅起泥点,钟念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却没料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开那么快!急着投胎啊!”
吕文涛朝车尾怒骂几句,随后低下头,关心道:“钟念,你没被溅到吧?”
吕文涛酷爱打篮球,个子接近一米九,肩宽臂长,将钟念挡得严严实实,丝毫没被波及,自己倒是被溅了个彻底。
钟念从背包里取出纸巾,塞到他手里,“多谢你。”
吕文涛脸上顿时浮起红晕,正要说话,却见一辆豪车慢慢驶来,正好他身边,而此处只有两个人。
“钟念,你、你这是......”
“那个......我在做家教。”钟念情急之下扯了个幌子。其实也不算说谎,照顾沈其琛跟照顾孩子,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沈其琛乖一点。
推开别墅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兴高采烈的赵叔,见了她跟见了救星似的,“钟念小姐,你可算来了!少爷现在嘴可刁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
钟念一边泡茶,一边听赵叔告状,心中觉得惊奇又好笑。她还从未见过沈其琛如此龟毛的一面。今天并未在茶中放焦糖和橙汁,而是放了一点点红糖,配上刚好烤好的焦糖补丁,一并拿去了沈其琛的卧室。
推开门,沈其琛正坐在电脑前,五个屏幕全都是折线图。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将托盘上的东西放下。见他全神贯注盯着屏幕,钟念无心打扰,谁知转身的同时,被轮椅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地上倒去,好在沈其琛及时拉住她,
“毛手毛脚。”
钟念尴尬一笑,“谢谢。”
“下次请假跟我说。”
原来加她微信是因为这个。钟念应了一声,离开房间。
昨天,吴春蓉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半夜把她喊起来找一本相册,折腾到天亮也没找到。如果不是知道她有兼职,恐怕还不能放过她。
钟念打了个哈欠,草草吃了几口,回房间补觉。
昨夜细雨换来今日的暖阳。沈其琛闭上眼,任由微风从脸颊上拂过。
“赵叔,少爷天天这么晒太阳,也不见晒黑。”司机摆弄着狗尾巴草,没记下便折出一个小兔子。
赵福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你当少爷跟你一样糙呢?”
“少爷睡着了,听不见。”司机看向长椅上的沈其琛,见他没有反应,放下心来,接着道:“现在的小伙子可比我糙!说起来,上午遇见钟念小姐的同学了!”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沈其琛眼皮微动。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赵福来了兴趣,追问道。
“男同学,又高又壮,脸和脖子比大腿黑一圈,可精干了!跟少爷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这话赵福可不同意,“少爷看着是瘦,身上都是肌肉。用现在的话说,这叫‘薄肌’,小姑娘都喜欢这个!”
“我看未必。我看钟念小姐跟那小子关系好得很。”司机撇撇嘴,“那小子一看就对钟念小姐有意思,眼珠子都快钉在钟念小姐身上了。对了,还英雄救美呢!”
司机把自己看到的表演了一番,“你要是小姑娘,看到这么有男人味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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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子,能不心动?”
“还说到我头上来了!”赵福故作生气朝司机背上拍了几下,起身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去接人吧。”
司机去接的人是沈其琛的按摩师,对沈其琛腿部的状况再熟悉不过。在他看来,一双不能用的腿,即便外形保存的再好,也是白费工夫。
只是沈少爷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不得不打起一百分的精神,深怕得罪了这尊财神爷。
正按着,一个高挑秀丽的身影走进房间,在沈其琛手边放下茶杯,也为他端了一杯茶水。
“谢谢。”可真是个美女。他在心里感慨。
同一时间,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低了几度。他环视一圈,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疑惑抬头,恰好与沈少爷的目光对上,不由吓了一跳:
那双平静的眼睛,怎么好像阴森森的,感觉要把他生吞了似的!
钟念不知道按摩师的心情是怎样的曲折,她只觉得白沙市太小,竟然又碰倒了吕文涛。
“不是巧合。”吕文涛垂着头,鞋底在地下蹭来蹭去,“我专门在这里等你。”
“有什么事吗?”钟念觉得奇怪,大大咧咧的吕文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
“要不要去看电影,我请你!看完之后,我想问问你报志愿的事。”
电影?自从上辈子跟李鹏举和周伟正面对抗起,她便没有再看过电影,还真起了兴趣,“最近有什么好电影吗?我请你。”见吕文涛要拒绝,她补充道:“就当是谢谢你之前帮我收钱。放心,我兼职赚钱了。”
两人来到附近的一家电影院,钟念挑了一部犯罪片,问吕文涛的意见。后者抱着可乐和爆米花,笑容发憨,“只要不是狗血爱情片,其他都行。”
这部电影上辈子不出名,但口碑很好。只是那时的她整日被高考失利的阴影困扰,无暇关注,还是后来听沈其琛说起过。
回去的路上,钟念意犹未尽,兴致勃勃得讨论起电影剧情,只是吕文涛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吕文涛,你有心事?”她询问道。
“钟念,你打算报哪所大学?”吕文涛冷不丁问。
钟念这才想起吕文涛之前说的报志愿的事,回应道:“我打算报上虞大学,你呢?”
“我还没想好。不过,既然你要去上虞,那我也去!”
钟念愣住。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意时,吕文涛忽然靠近,俯下身,直视她的眼睛,无比认真道:“钟念,我喜欢你。”
“当然,我不是要你立刻答应我。”他起身,脸红得仿佛熟透了的苹果:“只是,如果你想谈恋爱的话,能第一个想起我。”
吕文涛第一次向女生表白,即便是黑夜,也依稀能看到红得要滴水的耳垂。
“那个、我先走了。晚安,钟念!”撂下这话,高大的少年急匆匆离去,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他一般。
钟念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快又沉了下来。
吕文涛是个不错的男孩,只是她们不合适。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能填补这些伤口的,从来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