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如何与病娇女友HE》 1、Chapter.0 食用须知 咳咳,那个,非常抱歉因为的文案字数限制的问题,有一些阅读前的须知(实际上是为了更好地防止一些小可爱触雷)不能完全写出来,没办法只能单独开一章来专门说明了,黑脸.jpg 首先,本文涉及克苏鲁元素,虽然并不重,但是如果对这个恐惧比较严重的小可爱建议还是不要跳坑了。 其次,这篇文女主的某些设定是借用了《空之境界》的浅上藤乃的(我老婆,我超级爱她,可惜fgo没有抽到,咬手绢),或者说某种程度上是以她为原型的,虽然成分不算重,没有看过的完全不影响阅读,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特此说明。 最后,垃圾作者的脑子其实并不算非常好使,但是逻辑并不成谜,所以谢绝跟剧情相关的写作指导,但接受提问和讨论,觉得文章难以理解而弃文的真的不用在评论区特意说,点x取消收藏相忘于江湖他不香吗?垃圾作者真的老玻璃心了。 最后非常感谢各位认真阅读食用须知到这里的小可爱,谢谢你们的配合,也谢谢各位小可爱们对本文的支持,祝看完说明书的小可爱们食用愉快!比心~ 2、Chapter.1 死亡记忆 颜色深沉的乌云遍布整个天空,如果不是傍晚的天空自厚厚的云层间勉强投出的点点光线,大概会有人认为布鲁德海文这个时间就已经迎来了夜色。而伴随着这样令人心情愉快不起来的天色的是连绵不绝的暴雨,无数豆大的雨珠打在车窗上,连绵成一片声响。 车前的雨刷不知道被启动了多少回,每当黑色的雨刷扫过,车前方的画面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液清晰了一瞬之后又会很快被新的雨珠拍打得什么也看不清楚。 车身仿佛将车内和车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车身内安静得出奇,夹杂着不时变得浓厚的香烟的味道。 他的视线范围内是一沓不知道被翻阅了多少次的资料,眼角的余光能够瞥到被坐在副驾驶的警局同事夹在手指间,正在向外弥散着白色烟雾的,带着点点红色火光的香烟,明明应该起到舒缓情绪的作用的尼古丁燃烧的气味此刻却充满了一种难言语的焦躁感。 他拿着资料的手机械地翻动着,一页又一页附着受害者死亡现场照片的资料在他眼前划过,但没有一个能够真正地进入到他的脑海中,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警车内的车载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在寂静的车厢内尤为响亮。 “damn!”坐在他旁边的同事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响亮声音手一抖,香烟上的烟灰因此而被抖落,犹带着滚烫温度的烟灰落在了警服的裤子上,“抱歉,格雷森,电话你先接……” 他闻言连翻着资料的手都没有收回,另一只手就熟练地拿起了电话的听筒——虽然他知道最开始他的这个动作是因为对这通电话所抱有的焦急和期待,这个案件已经不能再出现更多的受害者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侦控组的同事熟悉的声音,告诉他们,如同专程前来调查这个案件的fbi调查专员们所推测的那样,在他们负责监视的这片区域内收到了相关的报警电话,犯罪嫌疑人应该还没有离开。 他和同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对视了一眼,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推开警车的门,就冲入了大雨之中,天气并没有因为案件称得上是突破性的进展而对他们有半分的偏帮,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 豆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地直接砸在他和同事的身上,顷刻之间就将本来干爽的制服变得打湿大片,贴在肌肤上有一种别样的冰凉黏腻。 同事咒骂了一句:“该死的鬼天气。” 实际上,虽然是哥谭的临近城市,两座城市的相似性也几乎称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姐妹城市,但是布鲁德海文的确不像哥谭给人以常年阴雨的印象,而且这种程度的暴雨也并不是常有的事情。 他的同事嘴上咒骂,但还是谨慎地从腰间抽出了配枪——实际上在这样的雨天制服对于配枪的遮掩程度是要大打折扣的,与其被发现以后处于被动,不如一开始就把枪握在手里。 对于他的同事而言是个还算明智的选择,他这样想着,也抽出了腰间的配枪,至少在这一点上,最好还是做到与别人一致。 虽然他很清楚地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就算是这样的准备也无完全无济于事,就在大约七八分钟之后,他就会—— 这是一条他不知道走过多少回,打量过多少回的小巷,他想大概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这条小巷的情况了。 在布鲁德海文的这一片表面上被称为居民区实际上是犯罪者的遮羞布的区域之中一条再常见不过的,人迹罕至,藏污纳垢,只有进行交易的瘾/君子和被收容所赶出来的劣迹斑斑的流浪汉才会进入的小巷,狭小,排水系统早就被垃圾和淤泥堵得不剩几条缝隙,在这样的雨天里地面堪称一片小型洪灾现场。 他和同事就在这样的一条小巷里为了阻止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而迈动双腿奔跑,脚踩在几乎已经没过了整个鞋底的雨水之中,随之溅起的冰凉的泥水将他的裤腿沾得一片泥泞,但因为是冒雨前行,这一点增加的重量实在已经不会被察觉到了。 就连脚踩在巷子的雨水之中的声音都与他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前方有一个拐角,近了,越来越近了,就快到那个地方了—— 拐入拐角,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在这片实际上是布鲁德海文的地下势力用来洗/钱的废弃工厂的前方,空无一人的荒凉的工厂大门前,一如他记忆之中的一样——满地鲜血。 “布鲁德海文警局!不许动,站在原地,举起手来!” 倒在地上的或许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那扭曲至极的完全违反人体力学的肢体动作,被折断之后生生刺破皮肉露出的白骨,让人怀疑生长出了其他关节般曲折的四肢,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极致的疼痛而仿佛即将脱框而出的圆睁着的写满惊恐的眼睛,顺着雨水的冲刷蔓延开来的满地鲜红,以及暴雨也冲刷不去的浓重血腥味。 其实,他的观察原本并没有那么仔细,因为他所有的心神都应该被站在受害者身边的人吸引而去,即便这一次,也是如此。 不知道究竟在大雨之中呆了多久,那个人浑身淋得透湿,雨水顺着她晚霞之中颜色最深的云一般红的长发自发尾一颗颗滴落,几乎已经是完全贴在身上的裙子下摆仿佛是在下一场小雨般滴落水珠。 她那双他亲吻过不知道多少次的,会让人联想到夜间的森林的充满了令人想要探究的深邃与神秘感的湖绿色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扭曲至极的人体,一如他每一次想要探究的那样—— 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她,他并不能从那双湖绿色的双眼之中看出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哪怕他曾经直视过不知道多少罪犯甚至超级罪犯的双眼。 大概是因为过于熟悉,当她循声朝他们的方向转过头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被无限地放慢的错觉。 她跟他对上视线了,那双他最喜欢的湖绿色的双眼出现了他从来没有在这双眼睛之中见到过的神情,震惊、恐惧还有……绝望。 他其实不太愿意去细想在这种时候看到她的原因,更不愿意从她的神情之中解读出对于那个他其实非常清楚的原因的证实。 这其中肯定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他其实愿意听她说,他生气的是,他从来没有在她的口中听到任何与这个案件哪怕有一点关联的事情,还是说…… 对象是他的话,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呢? 但是想这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很清楚,接下来—— 他会死在这里。 车灯突然从她的另一侧亮起,将她的身影投射在身边的人体上,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某种慑人的怪物。 那是从另一边赶过来的他在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同事,他们将枪口统统对准了明显是现场唯一一个站着的她,对她说了他身边的同事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但是她却充耳不闻。 她直直地看着他,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微微抬起了手,她细嫩的指尖沾上了似乎是飞溅上的鲜血——实际上,她的裙摆上都是溅上的血液,或许是因为裙子是棉质的,所以即便是这样大的雨,鲜血也不太容易被冲洗得干净吧。 但是她的举动明显被视为想要反抗,布鲁德海文警局与哥谭警局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没有戈登局长,里面从不缺少性情急躁,贪生怕死偏偏还自以为是的混球,没有人会因为这种并不适合进入警局的行为而受到惩罚,至少是来自上司的惩罚。 相反,布鲁德海文的地下势力非常欢迎这样的混球,因为对于他们来说,用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的钱来让犯罪的成本变得更加低廉实在是一件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布鲁德海文警局,甚而至于痛恨这样的行径,但这不妨碍他想要让这个执法机构变得更好——为了布鲁德海文。 但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懊悔,懊悔为了更好地得到布鲁德海文□□的交易信息而选择了对这些毒瘤蠢货们手下留情。 这是否算是某种报应呢?每当回到这一刻的时候,他都这样想。 他们朝着她开枪了,参差不齐的枪法,长期被金钱腐蚀的酒囊饭袋的身手再加上暴雨使得子弹几乎都不是朝着她的要害而去的。 但哪怕只有一颗子弹,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她的身形有多么单薄小巧,也清楚她甚至并不是那么地健康。 不过,他此刻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地着急,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几发子弹在射中她之前,就在半途中发生了极为诡异的事情——就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将这些子弹的行径轨迹拨乱了一般,这几颗子弹一转,分别朝着几个不同的方向射了过去。 或许是某种极为可怕的巧合,其中的一颗,朝向了他身边的同事。 那是他在布鲁德海文警局见到的为数不多的相对而言的好人,他曾经跟他一起执行了许多次的任务,他从一开始带着对当地警局警员的偏见的表面社交到后来的即使是在夜晚行动的时候也愿意对他伸出援手,他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死亡的。 他推开了自己的同事,但是自己却来不及躲开那枚子弹了。 他大概是成了传说的地缚灵吧,据说地缚灵会在死去的地方不断地徘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生前的经历…… 说到底,布鲁斯和提姆两个人是没有给他请牧师吗?!不是吧,韦恩集团倒闭了吗?堂堂韦恩总裁和德雷克总裁竟然连给他请牧师的钱都没有吗?也不知道他死后布鲁斯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迪克格雷森死亡夜翼也跟着消失了这件事情的…… 一边苦中作乐地想着一边看着眼前子弹离她越来越近,下一刻,迪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一次,子弹并没有诡异地拐弯。 “阿丽安——!” 子弹没入那具单薄的身体,她的鲜血瞬间将裙子染得一片鲜红。 他冲上前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3、Chapter.2 葬礼 一切都如同一场噩梦一般,阿丽亚娜的身体连同现场两具受害者的尸体一同被带回了布鲁德海文警局。 阿丽亚娜的亲人并没有来,或者说,电话那一边表示,她的身体任警局处置——这一切他都是听眼神之中带着自以为藏得非常好的怜悯的警局的同事对他说的。 他只是阿丽亚娜的男友,哪怕已经同居了很长时间,依照布鲁德海文的法律,他依旧对于她离开后的身体处置没有任何的权力。 但他没有办法接受阿丽亚娜的身体就这样被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对她的身体完全没有丝毫尊敬的混蛋切割开来。 如果一定要从她的身体上找寻什么蛛丝马迹的话,他宁愿自己来,他知道这很疯狂,但是,他没有办法什么也不做——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他怕自己回到他们两个人的家里,看到阿丽亚娜曾经活着的痕迹,会忍不住跪在地上哭出声,他在自己“死后”的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意识到,他对于自己的死亡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的介意,因为此刻,他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穿着夜翼的制服在夜色之中潜入布鲁德海文的警局,带走了阿丽亚娜的尸体。 理所当然的,知道了这件事的芭芭拉特意从哥谭赶来布鲁德海文,把他从安全屋揪出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但她并不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疯——好吧,他知道从行为上看没有人会相信他的精神没有出问题——不过,他突然懒得解释了。 阿丽亚娜死了以后,他根本就没有从那一天的大雨,从那个巷子之中走出来,他仿佛真正地成了一个地缚灵,被阿丽亚娜的死永远地囚禁在那个大雨之中染满了鲜血的小巷中。 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他的时间却好像还停留在那一天,之后的记忆全部都因为莫名的疲惫而变得模模糊糊的。 芭芭拉的一拳给他带来的只有仿佛隔着什么一般的疼痛,所以说“友情破颜拳”会让人清醒什么的,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她说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精神濒临崩溃的疯子,还说他看上去跟小丑没什么分别——哦,这个指控听起来实在是糟糕透了。 所以,他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然后,他从镜子里看到了深深的,仿佛连续夜巡了一个星期没有睡觉的黑眼圈——他严重怀疑已经变成眼袋了——还有一脸无人打理而肆意生长的胡子和凌乱的头发。 布鲁德海文街头的流浪汉大概都没有他看上去那么糟糕,明明之前阿丽亚娜最喜欢摸着他的下巴并踮起脚亲吻他的眼睛,告诉他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或者她最喜欢他明亮的蓝眼睛了。 “阿丽亚娜也不会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的。”仿佛是在印证他的想法,芭芭拉满脸哀伤地这么对他说。 于是,他将尸检报告递给芭芭拉,三天以来第一次进了盥洗室。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除了并不能一下子就消除的黑眼圈以外,他看上去实在是好多了,跟之前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后面这句话是芭芭拉说的。 送走芭芭拉之后,他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他以为自己根本睡不着,但或许是真的过于疲惫了吧,他一下子就睡着了。 当床头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闭着眼下意识地手臂往旁边一伸却摸了个空——他的旁边一片冰冷,也没有多少多余的空缺。 他睁开眼,有些怔忪地看了旁边一眼,抬手关掉了床头的闹钟,他忘记了这里是他的安全屋,这是单人床,阿丽亚娜已经…… 他坐了起来,发了一会儿呆,才终于从一片混乱的大脑之中回忆起昨天晚上芭芭拉不但带走了阿丽亚娜的尸检报告,还有阿丽亚娜的尸体,她表示在他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时候由她负责将阿丽亚娜的尸体送到殡仪馆,并且立刻安排下葬。 即便他很怀疑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是否适合参加阿丽亚娜的葬礼,但是芭芭拉办事从来都是靠谱且有效率的,葬礼准备的很快。 她的葬礼很简单,因为她也实在没有什么亲人,唯一的继父据说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来参加她葬礼的只有他,以学姐的身份前来的芭芭拉,她曾经接待过的病人,她的上司以及……上司的朋友。 阿丽亚娜毕业于哥谭大学,学习的是心理学相关的专业,在一家非常著名的私人心理诊所担任心理医生的助理,平时负责接待病人,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担任咨询对象。 她与上司的关系似乎非常好,至少她的上司非常地欣赏她,否则也不会一收到她葬礼的请帖就表示会立刻前来。 而她上司的友人似乎是一位犯罪侧写师并且前来参加葬礼并不是单纯地陪伴朋友而来——他表示阿丽亚娜生前曾经帮助过他,还对阿丽亚娜的死表示了遗憾。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有些特别吧,他的某种直觉一直这样告诉他,所以他的印象才相对而言深刻一些。 说实话,之后,他是怎么将花投入墓地,怎么看着落满花朵的深色棺椁表面覆盖上重重的泥土,怎么什么也没有做地僵在那里任泥土完全将那个漆黑笨重的东西填上的他都不记得了。 芭芭拉好像试图安慰他,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露出笑脸,他感觉芭芭拉因此很难过,他感到很抱歉,可他无能为力。 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墓碑前,墓碑上写着阿丽亚娜的名字,而他手握一束花,正看着面前的墓碑出神。 周围什么人都没有,浓重的雾气将周围都包裹了起来,能见度低到他只能看的见面前的墓碑以及墓碑周围的一小圈草地。 布鲁德海文的雾什么时候这样重了呢?他一边不着边际地思索着,一边看着面前写有阿丽亚娜名字的墓碑出神。 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弯下腰,想要将手中的花放到墓碑前,下一刻,他的身后却传来了一个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有什么站在了他的身后,但是他却没有回头,因为——那个脚步声听上去实在是过于熟悉了。 “你就要离开了吗?”身后的人问他。 “不再留下来陪陪她吗?” 那个声音非常的诡异,如同有一男一女在同时说话一般,两道声线完全重合在一起,但是他却对这种诡异仿佛非常适应一样。 果然就像芭芭拉说的那样,他的精神大概有什么地方不正常了吧,但是,这个声音之中的女声,真的跟阿丽亚娜一模一样啊。 他听见自己如同在跟一个老朋友讲话那样,非常轻松地说:“我很想再多陪陪她,但是,她已经不在这里了啊。”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所以,你要舍弃她离开了吗?” “为什么要用舍弃这么残忍的词汇呢?”他低头看了一眼阿丽亚娜的墓碑,“我只是……”我只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你不想离开她的话,为什么要让‘我’(她)看见你跟那个女人的事情呢?人……你果然非常擅长花言巧语呢。” “那个女人?”他微微愣了一下,“你是指芭芭拉吗?” 但是身后的人似乎并不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知道是他,还是她,亦或者是它对他说:“如果阿丽亚娜希望你留下来陪她呢?” 他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如果是她希望的话。” 下一刻,有什么利器从身后没入了他的身体里,穿透了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从被贯穿的那个地方在一瞬间席卷了全身。 贯穿他身体的东西下一刻就抽离了——很熟练的手法,因为这样他或许会直接死于失血过多。 他捂着腹部,超前倒去,他伸出手,想要将沾满了他血液的花束放在墓碑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到,因为眼前已经一片黑沉。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似乎听到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似乎是来自很遥远的地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奇怪,像是某种兽类的叫喊,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语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在一片黑暗之间,响起了一阵吵闹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把他吵醒不罢休的气势。 他的眉头紧紧地拧起,下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气急败坏地转身一把按掉了闹钟,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闹钟的时间。 哦,七点半,他应该要去警局上班了…… 嗯?警局上班?迪克猛地回过神来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连衣服都忘了穿就想要冲到一边的桌子旁看一眼日历。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迪克,早餐已经……哦,天哪,你在干什么?” 迪克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像是掉了帧一般,缓缓转身,然后,他就看到了以往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早就已经熟视无睹,现在却有一种再次看到已经恍若隔世,仿佛眼眶被刺痛了一般的画面。 他的本应该死去的女友,阿丽亚娜正穿着一身舒适的绿白两色为主的棉布裙,白色的围裙挡在身前,漂亮的晚霞般的红发用珍珠发卡别着,一双神秘深邃,看向他的时候却仿佛眼睛里有光流转的水一般的绿眸看着他,倒映着他的身影,奇迹一般地站在那里。 他什么也没有想,直接冲上前去就一把抱住了她,像是害怕这只是一个梦一般用尽最大的力气收紧双臂。 然后他就被女友手里的汤勺狠狠的敲了脑袋。 4、Chapter.3 寻常的早晨 “呜哇,好痛!”迪克抬起一只手一把捂住了自己被汤勺击打的脑袋,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有从女友的腰间移开,牢牢地将她圈住,脸上露出了远比他所感受到的疼痛要夸张的表情。 虽然脑袋上传来的是疼痛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却像是敲碎了他从醒过来的那一刻起与外界之间隔着的一层无形的屏障一般,让他由衷产生了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看着迪克脸上疼痛的表情和那双像是用阳光淬过般温暖的蓝色双眸此刻流转的遮也不遮不住的笑意,阿丽亚娜带着些心疼地伸手摸了摸迪克被自己用汤勺敲了的脑袋:“很疼吗?我很抱歉……还有你也真是奇怪,既然这么痛,为什么还笑得这么开心啊?” “大概是因为觉得,”迪克将手覆上了阿丽亚娜放在自己后脑勺上轻轻揉按的手,带着她的手来到自己的脸侧,然后转过脸在那只握上去软若无骨的手的手心处轻轻吻了一下,“活着真好吧。” 阿丽亚娜轻呼一声,手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又像是受到惊吓般地蜷缩了一下,收拢时指尖划过了迪克的脸侧,引来后者的轻笑以及落在蜷缩的手指上的几个轻柔的玩笑般的啄吻。 但是她的这种羞涩在听到迪克的话之后却似乎是被打断了。 “迪克,你……”阿丽亚娜微微怔了一下,看着迪克轻吻自己手指的动作,这看上去像是他会对她开的一个玩笑,但他却做得非常认真,仿佛……她是什么太过用力就会碎掉的瓷器一般。 她又想到他刚才的那个拥抱——像是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让她产生了一种他再多用力一分她就会因为那个拥抱窒息的错觉。 迪克听到了阿丽亚娜带着些迟疑的声音,知道自己的状态大概让女友担心了,但是,刚刚离开那种状态,离开那个……噩梦,他暂时只想沉浸在一切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 所以说,虽然离开了噩梦,但是某种东西果然还是留在了他的身上,比如,这种突如其来的任性,不过如果芭芭拉在的话,大概会说,这种任性本来就存在于他的身上,现在只是表现出来了而已吧。 但是他的沉默似乎让女友误会了什么,只见她夜晚森林般神秘深邃的绿色眸子之中出现了与她的表情一致的些微犹豫——看来她的猜想让她对于将它说出口有所顾忌——所幸她最后还是开口了。 她伸出纤细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柔软的手像是安抚一个孩子一般轻柔地拍抚他的后背:“我很抱歉昨天晚上邀请你跟我一起看惊悚恐怖题材相关的电影。” “我不知道你对恐怖电影……不太适应,看样子这似乎影响了你的睡眠质量?但是昨天晚上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我感到很抱歉。” 一瞬间沉浸在这种温柔的安抚中的迪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亲爱的女友认为,他害怕看恐怖电影并且因为看恐怖电影而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以及发言,突然发现,在对于他的遭遇并不知情的旁观者看来,这个理由相比起“死过好几次然后重新醒过来”听上去实在是要靠谱太多,并且逻辑自洽,简直完美无缺。 于是他思忖了不到一秒钟就决定让这个美妙的误会继续下去,他一把圈住女友纤细的腰肢,把人捞进自己怀里,脑袋一低就埋入了女友能够嗅到淡淡的洁面乳混合着保湿霜的香气的颈窝,无论是洁面乳还是保湿霜,女友都不喜欢使用香味比较重的产品,并且也不太爱换牌子和品种,是以这股味道并不浓郁但对他来说却极为熟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一边贪婪地呼吸着这个对他来说久违了的气息,一边偷偷使坏地用鼻尖轻蹭近在咫尺的温热颈窝,引得她似乎是有些痒地发出可爱的轻颤,但是他很清楚,她是不会在认为他是在害怕并向她寻求安慰的时候拒绝他的——他的阿丽安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又内心柔软的姑娘。 在他终于从这种小小的,充满了可爱的包容中汲取到了足够的“阿丽安的爱”之后,他停下了使坏的动作,而阿丽亚娜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一次,她手中的汤勺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脑袋上。 “……再这个样子,我们两个上班都会迟到的哦。” 还是太心软了啊,他可爱的阿丽安。将这个细节收入眼底的迪克埋在阿丽亚娜的颈窝露出个暗笑,然后脑袋终于肯离开女友的颈窝了,这个时候脸上的表情倒是丝毫看不出刚才窃喜的样子。 于是,阿丽亚娜丝毫没有从男友的表情之中察觉到自己被使坏了,她只是飞快地看了男友一眼,然后又飞快地别过头,故作镇定却听上去明显比刚才要小的声音传了过来:“总而言之,你快点先把衣服穿好,早餐已经做好了,你吃完赶紧去上班。” 她说完看也不看刚才还如胶似漆的男友一眼,像是在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仗着相对娇小的身形直接从没有完全合上的房门空隙处一溜烟钻了出去,即便如此匆忙还不忘了丢下一句“动作快点”,离开的时候还规规矩矩地把门带上。 即便是这种时候莫名地敏捷度点满也逃不过夜翼的眼睛,迪克当然完全没有错过女友侧过脸时隐藏在一头漂亮的晚霞般的红发之间红得十分明显的耳朵,低头一看,丝毫不奇怪自己除了一条平角裤以外什么也没穿的画面,有些好笑地一边摇头一边自语。 “又不是第一次看,倒不如说,应该每天晚上都能看到?” 不过实际上,虽然他因为夜巡晚归十分疲倦的缘故,通常是脱下制服冲个澡就直接睡觉,所以根本没有穿睡衣睡觉的习惯,但是他每次回来阿丽亚娜都已经睡着了,算起来也的确没看过几次就是了。 不过,那个反应真的很有趣啊。迪克一边笑一边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清洗过并叠放整齐的制服放到床边,然后进了一边的盥洗室。 当他洗漱完毕穿好制服出来的时候,餐厅食物的香气已经并不是刚出炉时的那种浓郁了,但是伴随着淡淡余韵的味道给人一种别样的温暖的感觉——因为你知道,无论耽误多久,总有人会等你一起吃。 不算非常大的餐桌上摆放着烤得焦香的土司,摊在瓷盘上,边缘金黄,中心却白嫩得仿佛晃动盘身就会让其中包裹着的溏心蛋黄流淌出来的煎蛋,已经切碎搅拌好淋上了酱汁的蔬菜沙拉以及摆放在中间方便两边取用的装着洗好还带着水珠的苹果的篮子和大瓶脱脂牛奶。 自从同居以后就被女友勒令非紧急情况下不得使用牛奶泡麦片解决三餐的迪克早就已经脱离了“麦片、谷物圈戒断症”的阶段,看到准备好的早餐欢呼一声就坐在了餐桌边。 一顿实际上对于迪克来说真的是久违了的味道熟悉的早餐吃得他差点忍不住猛男落泪,惹得阿丽亚娜用餐期间频频朝他看去。 吃完早餐之后,迪克看了一眼餐厅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八点二十分了,于是他站了起来,朝着客厅玄关的方向走去,在路过站起身收拾餐盘的女友身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他丢下捂着脸颊似乎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怔愣地看着他穿鞋开门动作一气呵成的阿丽亚娜,一挥手就风风火火出了门。 站在餐桌前的阿丽亚娜看着关上的门,听着那个还像是个大男孩一般的男人远去的,他独特的脚步声,缓缓放下了捂在脸颊边的手,嘴角像是想要抿起却又忍不住地上扬,带着无法藏住的幸福感。 啊啊,每当这个时候,一个人呆在家里,面对仅仅只是一个人的离开就突然变得空荡起来的空间,她都在想,这种近乎不真实的幸福真的是发生在她的身上的吗?她是不是只是在做一场美梦呢? 这种幸福感将她置于高悬于悬崖的独索之上,越是幸福,独索的尽头就越高,无处着落的空虚感无时无刻不在包裹着她,但若是失去这种幸福,支撑她的独索必会断裂,而她必将坠入看不见的深渊—— 所以,如果必定要坠落的话,请让她自变得高不可攀的独索上坠落吧,更加,更加地堆砌她的幸福吧,为了这足以将她杀死的幸福感,她情愿在深渊一直坠落,直到摔得粉身碎骨。 长相美丽的红发女性伸出两指摩挲着放在客厅玻璃茶几上的录影带盒:“恐怖片……虽然他的反应很可爱,但果然还是不看了吧。” 她缓缓露出一个依稀是温柔的轻笑,茶几上的录音带盒上用红色的记号笔写着“aweek”(“一周”)。 驾驶着布鲁德海文警局配置的车,迪克有惊无险地踩着点来到了布鲁德海文警局。 在自如地跟同事们一阵寒暄过后,迪克来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桌上的日历,在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之后,他眉头一拧,从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支笔,找来几张白纸就开始写画起来,一时间,他身边只有铅笔摩擦纸张发出的声响。 从阿丽安的反应推测,他应该是第一次跟阿丽安一起看恐怖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根本就是在发生“小巷死亡事件”前两个月左右发生的事情,而这一点,在手机时间以及他在办公桌的日历上都得到了证实…… 迪克在纸上写上了两个日期,将其中一个圈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旁边传来了拖动椅子的声响。 哦,看样子是他的搭档,那名如果那不是他的噩梦,那么很可能会在两个月之后死去的同事今天来上班了…… 这样想着,迪克停了笔,动作极为自然地收起写有两个日期的纸张,抬起头刚想打招呼,映入眼帘的人就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是一名相貌明丽的金发女性,她自如地跟自己问好,拉开他旁边的椅子,俨然一副与他共用办公桌的样子,但这个权利之前属于他的搭档——迈尔斯(miles)。 他声音有些艰涩地开口:“迈尔斯呢?” 金发女性闻言朝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神情,既像是被冒犯的愤怒又像是带着些同情的怜悯——他有理由怀疑在这名女士眼里他大概精神不怎么正常。 这名女士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你就非得这样吗,格雷森?” 5、Chapter.4 不寻常的记忆 带有布鲁德海文警局标识的警车以城市行车的最低限速从人来人往的街道之间缓缓驶过,周围的人们或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或视若无睹地前往自己的目的地,除了遛街而过,打扮浮夸,翘课还自以为很酷的愚蠢青少年会对警车投以一定的关注——就好像布鲁德海文的警察会负责任到把他们请上警车送回学校似的。 但是,得了吧,就是纽约的巡街警察都不会那么干。 警车外的一切在布鲁德海文的街道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光景了,这也就意味着并没有发生什么足以促使他们停下警车去处理的事情,同时也就意味着没有发生任何足以打破车内尴尬气氛的事情。 他又搞砸了!——如果不是车内的气氛实在是过于尴尬,他几乎都要忍不住把脑袋砸在方向盘上呻/吟出声了。 迪克不时透过眼角的余光和车前的前置后视镜观察坐在副驾驶的金发搭档的表情,不出意外看到的是与前十几分钟他观察到的如出一辙的光景,穿着布鲁德海文警局制服的金发女性双手环胸,一张明丽的脸板得如同棺材板一样冷硬,将气氛的尴尬推向顶点。 暗中叹了一口气,迪克一边看向前方专心开车,一边回忆出来巡逻之前在警局发生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能够好好相处,”金发女性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直接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看来是我搞错了。”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遇到感到疑惑的同事,还能听见她丝毫没有降低音量的“他就是个混蛋”之类至少并不是那么粗俗的咒骂。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样的指控只能被放在布鲁斯的身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收到同样的指控,“混蛋”迪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有些后知后觉地想,布鲁斯被这么说的时候难道也是这种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种指控的心情? 虽然,他后来很快就从相熟的同事那里知道了他“混蛋”的理由。 他在“小巷死亡事件”之中曾经舍身相救的同事兼搭档,迈尔斯比尔已经于半个月前死亡,而现在坐在自己旁边的金发姑娘名叫卡姆琳库克(camryncook),是于一个星期之前调来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他的新搭档,而他因为刚刚痛失搭档,哦,现在该叫前搭档了,对这名新搭档采取了并不算是接纳,甚而至于是有些抗拒的态度。 卡姆琳是个脾气不算差的姑娘——这是与他相熟的同事的原话——对于他痛失优秀的前搭档因而对于新搭档的到来感到抗拒的事情表示了理解并且愿意给他接纳自己的时间。 然后,他就对这名姑娘说出了“迈尔斯呢?”这句话。 很好,他知道为什么他问完那句话的时候库克小姐用仿佛在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的眼神看他,并且觉得自己受到侮辱了。 如果不是其他同事的劝解,他觉得库克小姐连跟他上同一辆警车巡逻都不太情愿,至少短时间内不想跟他这个“混带”呆在一个空间。 但相比起再一次搞砸了人际关系这件事情,他更加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迈尔斯死了,并且死在那条“小巷”之中。 是的,这件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记忆的事情在相熟的同事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突然从他的脑海之中涌了出来。 没有伴随着那种“头疼欲裂”之类听上去就非常魔幻的事情,而是像之前一直呆在记忆之中但没有想起来,直到有了他人的提醒才如同“想起找不到的东西忘在哪里”这种程度的记忆浮现。 与他“生前”的记忆不一样的是,根据这段浮现的记忆,fbi的调查专员在此之前并没有收到委托,布鲁德海文警局首先委托的是在当地经营私人心理诊所,在犯罪心理学方面卓有建树的心理学家,汉尼拔莱科特。 他见过那个人,不仅仅是在布鲁德海文警局——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人同时也是他的女友阿丽亚娜的上司。 但是莱科特教授毕竟不是刑侦人员,他只能对罪犯的精神状态和犯罪心理进行一定的侧写,能给出一定的范围,但无法准确地追踪到罪犯,故而在“小巷死亡事件”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从这段前不久才冒出的记忆中,因为警力的分配问题,他跟迈尔斯去巡逻了不同的区域,但是事发当时,他正好就在相邻的街区巡逻。 但他赶过去的时候,现场只有与他“生前”的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大雨,扭曲的受害者肢体,雨水也冲刷不去的血腥味以及……迈尔斯倒在地上的身体,鲜血缓缓从他中弹的胸腔中随着雨水的冲刷淌出。 雨水带走他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他浑身冰冷但浑然不觉,站在那里盯着他死去的搭档的尸体,那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和懊悔仿佛穿过记忆般地再一次袭上了他的胸膛。 如果他能赶去的再快一些就好了,那是他那个时候全部的想法。 从记忆之中回过神来的迪克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着方向盘,看着车前方随着车的移动越来越近,后又从两侧倒退的景色。 所以,到底是他的哪一段记忆出了问题呢? 或者,更疯狂一点的想法,出问题的其实并不是他的记忆? 一下子难以理出头绪的迪克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踩了刹车。 旁边是一幢如同私人住宅区中精心装饰过的带着些欧式复古风格小楼的建筑,白色的墙漆与周围向上攀爬的攀援类绿植交相辉映,有着让看到的人一瞬间就放松下心情的魔力。 与在视觉上会让人感到放松的所谓住宅区的私人建筑的外表不同的是,那是一家私人心理诊所,属于之前受邀帮助过布鲁德海文警局的汉尼拔莱科特医生,同时也是阿丽亚娜工作的地方。 这幢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的建筑点醒了他,他混乱记忆之中最关键的一点——出现在犯罪现场,浑身是血的阿丽亚娜。 无论是他“生前”的记忆,还是在不久前突然出现的,与他“生前”的记忆有着许多不同又有着诸多相似之处的记忆,明显都是围绕着“小巷死亡事件”的,而这件事情的关键之一明显就在于阿丽亚娜。 “生前”出现在小巷尽头的废弃工厂前的阿丽亚娜在他突然多出来的记忆之中却并没有出现,或者说,在他赶到之前出现过,但是很快就离开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迈尔斯的死会跟她有关系吗? 就在他陷入思绪,用食指有节奏地点着方向盘的时候,他旁边传来了车门锁被打开的轻微声响,他立刻回过神来,往旁边一看,正正看到打开车门打算下车的新搭档库克小姐。 库克小姐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面,像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回过头来看向他,有些疑惑地挑起一边的眉:“看着我做什么?你不打算下车吗?有事情要请教莱科特教授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吧。” 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迪克闻言先是微微一愣,在注意到库克小姐有些别扭和下意识闪躲的眼神后才意识到,这是库克小姐对他这个“混蛋”搭档的关心,毕竟,在她看来,他前任搭档迈尔斯的死目前唯一最有可能找寻到突破口的人就只有这位犯罪心理学专家了。 虽然在他的心里,真正的“突破口”并不是这位莱科特医生,但是他应该做的事是顺势接受这位善解人意的新任搭档的好意。 于是他缓缓地露出一个笑:“说的一点也没错,谢谢你,卡姆琳。” 然后,他就看到这位相貌明丽的金发姑娘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轻轻眨了一下眼,迪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出手在金发姑娘的眼前晃了一下:“嗨?抱歉,你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你吗?” 金发姑娘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在自己面前晃的东西,等意识到自己抓住了这个人的手的时候一下子将手缩了回来:“是的,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你愿意叫我的名字。” 她尽力让自己暂时忽略刚才其实根本就没有怎么感受过的手上的触感,硬着头皮镇定自若地对上身旁这位长相英俊又谈吐幽默开朗的异性的注视:“我可以认为这是你认可我作为搭档的意思吗?” 迪克早就察觉到了新搭档的僵硬,故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到她快要撑不住,额头咬牙都快咬出青筋了,终于忍不住在新搭档震惊的眼神中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笑完了,迪克丢下一句:“放轻松,你早就是我的新搭档了,合作愉快,卡姆琳。”然后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动作灵活地下了车。 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被耍了的卡姆琳咬牙切齿地下了车,狠狠地甩上了车门,看着“混蛋”格雷森的背影,紧了紧手中的车钥匙,最终还是没有朝着那个可恶的后脑勺扔过去。 他笑出声之后,她光顾着因为被耍弄而生气了,回过神来已经全然没有了与新搭档合作时的那种紧张感了——“放轻松”吗? 车里不小心握到的手此刻隐隐有些发烫,她抿了抿唇,收紧了手。 朝着心理诊所走去的迪克看了一眼门口旁边摆放的,巧克力色的木质门牌,上面用花体写着心理诊所的名字、营业时间以及预约制的字样,看上去仿佛是老牌咖啡厅的门牌一样,复古精致又不失优雅。 但还没等他按下门铃,诊所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穿着黑色职业套装,一头晚霞般的红发尽数挽起,漂亮的幽绿色双眸此刻隔着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的镜片看向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名为阿丽亚娜的诊所助理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然后才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请问您有预约吗,这位先生?” 而他的身后,金发姑娘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布鲁德海文警局,这位是迪克格雷森警官,我是他的搭档卡姆琳库克,我们有事情找莱科特医生商量。” 6、Chapter.5 接待室里的闲聊 迪克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面前的女性有着红霞般的长发和夜晚森林般神秘而引人入胜的双眸,将合身的黑色小西服和西裙穿出了一种即便没有一处露骨却分明身段柔婉的美丽;身边坐着的女性有着美国标准的美人的金发雪肤,穿着主体为黑色的警局制服,相貌明丽,即使是随意坐着,也带着一股落落大方的美。 如果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那么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气氛真的很——尴尬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迪克简直想要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并且大口叹气了。 为什么她们明明一个是他的女朋友,一个是他的新搭档,并不是什么不可以见面的身份,却把气氛莫名变得如同他带着自己的新欢来到现任女友工作场合一样尴尬? 为什么他见气氛有些不太对就立刻为双方做了介绍,为了消除两个人之间莫名的隔阂感,他还特意强调了阿丽亚娜自己女友的身份和卡姆琳自己搭档的身份,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好像更加奇怪了? 为什么他为两个人做完介绍之后气氛陷入尴尬,他不开口就变成了更加尴尬的沉默,但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这种时候说多错多? 为什么就连他跟芭芭拉分手后,跟星火交往的时期,芭芭拉和星火见面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种奇怪的气氛?明明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前女友和现女友见面,现在只是女友和同事见面? 这、到、底、是、为、什、么?! 茶杯轻轻放到面前茶几上的声音响起,将托盘抱在胸前的阿丽亚娜掀起眼睫看了迪克一眼,在看到他不自觉微微拧起的眉的时候,动作顿了顿,最后化成了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依稀听到叹息声的迪克耳尖微微一动,抬起了头,看到却是脸上挂着某种不带任何侵略性,能够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的微笑的阿丽亚娜将一杯茶放到了卡姆琳的面前,然后直起身来的画面。 “莱科特医生还在接待病人,”相貌美丽却如同她漂亮的脸庞上带着的微笑一般,没有丝毫侵略性,柔婉得如同一缕令人舒适的春风般的女助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黑色的小西服袖口和纤细的皮质表带之间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看上去比她打底的白衬衫还要白嫩,带着某种可口的莹白柔色,“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还请耐心等待。” 她说完这些之后,朝着坐在他旁边的卡姆琳露出了一个柔和的浅笑:“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一聊,打发一下等待的时间。” “当然,如果两位想要独处的话,我会立刻离开接待室。”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知道是阿丽亚娜的哪一句话让卡姆琳意动了,她飞快地看了阿丽亚娜一眼,带着些打趣,似乎也是想要缓和尴尬的气氛般说道,“聊私人的问题也可以吗?” 阿丽亚娜或许是早就料到,又或许是职业使然,根本就不在意听到什么样的问题,她看上去极为泰然自若,还轻轻笑着接下了这个打趣:“那要看您是以什么身份询问什么私人问题了。” “如果我是以布鲁德海文警局警员的身份询问呢?” “那么您将得到您想要的任何回答。” “如果我是以迪克格雷森的新搭档的身份呢?” “那么非常抱歉,我将无法回答与工作内容无关的任何问题。” 得到这个回答的金发姑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听到这里的迪克忍不住用幽怨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女友:“阿丽安——” “哦,我可怜的迪基(dicky),”阿丽亚娜朝着迪克看了一眼,夜晚森林般神秘的幽绿色眸子盈满着柔和的笑意,“我很抱歉,希望即使在我履行工作职责的时候你依然明白我还是爱你的。” 迪克马上十分配合地将肩膀一垮,惹得金发姑娘再一次地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他趁着这个空档看向阿丽亚娜的时候,却正对上了她看着笑容灿烂的金发姑娘微微出神的样子。 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一种十分寂寥的渴求——到底,她在卡姆琳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会让她露出这种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神色呢?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揪,他轻声唤道:“阿丽安。” 阿丽亚娜像是在时刻等待他的呼唤,又像是从来都没有走神一样,立刻就做出了反应,她转过头,对他露出了那种不带丝毫侵略性的浅笑:“怎么了?”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唇角,那里勾起的清浅弧度让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阿丽安像卡姆琳那样大笑过? 相比起他以往的任何一任女友,阿丽安都是极为特别的那个,她就像是出身贵族,矜持却又不拘束,含蓄却善于待人接物,礼貌得体而不失优雅的淑女,不必使用任何屈尊降贵的故作幽默,她就能使与她交谈的人从不会感到无聊。 就算是他在韦恩家举办的酒会上见到过的那些本来就出身上流社会的大小姐们都不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当然,他无意指摘那些淑女们的礼仪规范,但实际上这种如同古欧洲的贵族小姐般柔婉聪慧却又不具傲慢与攻击性的性格与气质他从来没有在她们身上见到过。 但他有的时候会十分挫败地想,这种让他人感到无比舒适的态度,是否是她压抑自己所换来的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她那种可以完全释放自我的程度的信任呢? 但他并不打算因为自己的这种挫败而去责怪阿丽安,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或许更多的过错在他的身上——他这么想着,迎着阿丽亚娜有些疑惑的眼神,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想验证一下你对我的爱——这可是你说的,我亲爱的阿丽安。” 这回轮到阿丽亚娜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自如地应对:“真高兴你相信了我,衷心希望我通过了你的测试,我亲爱的迪基。” “天哪,你们两个别再来了,”捂住肚子的金发姑娘好不容易压下了脸上的笑意,“我对自己的腹肌非常满意,不想再锻炼了。” 喝了一口已经变得温热的茶,湿润因为大笑而变得稍有干涩的喉道,卡姆琳放下茶杯,饶有兴趣地看向阿丽亚娜:“虽然这个问题已经属于私人问题了,而且我也并不是用警员的身份在问,但我实在是好奇,如果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好了——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毕竟,你们一个是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警员,一个是私人心理诊所的医生助理,而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家心理诊所是去年才在布鲁德海文设立的,之前在好像是在巴尔的摩。” “啊——要说认识的话,”迪克闻言忍不住摸了摸下巴,看了阿丽亚娜一眼,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其实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唉?所以你们是从大学就开始交往了吗?”金发姑娘闻言双眼闪出了浓浓的兴趣,如果要形容的话,那就该是名为“八卦”的光。 听到卡姆琳的问题,迪克摸着下巴的手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看了阿丽亚娜一眼,后者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太过特别的情绪:“并不是的,那个时候迪克大我两届,我们一个大学一年级,一个三年级,没什么太大的交集,只是学生会的前后辈而已。” 随后,她像是觉得有趣一般,一边回忆一边轻轻地笑了:“硬要说的话,我那个时候应该是不太喜欢迪克这个学长的。” “唉?!”这回惊讶的人换成了迪克,他开始拼命回忆自己大学时期在学校的行事作风以及在学生之间的风评,以期找出一个交集不大的学妹不太喜欢自己的原因,然而却只能找到他是如何日夜奔忙地兼顾夜巡和学校事务以及各项作业和小组展示以及期末论文。 于是他极为沮丧地对女友说道:“请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看着迪克苦恼的表情和染上沮丧的蓝眼睛,阿丽亚娜的视线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后尽数化成了一个略带些俏皮的笑:“大概是因为教授们总是在我们面前数落你吧。” “真的吗?!”迪克瞪大了眼睛“哪一科的教授?” “总是踩着线交作业和论文,课上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好像教授们的授课内容十分无趣似的,偏偏考试的时候知识点都没有缺漏,论文偶尔还会有相当出彩的见解,”阿丽亚娜轻笑着回答,“教授们总是用又爱又恨的语气说数落你的话。” “你其实相当受教授们的喜欢呢,”阿丽亚娜朝着迪克眨了眨眼,“这让踏踏实实努力的我一度非常嫉妒呢。” “就因为这个理由?那我也太冤枉了吧——”迪克露出夸张的表情,高高悬起的心却在同一时间放了下来,他担心阿丽亚娜当年不喜欢自己的原因现在也还留存在自己身上,但好在实际上并非如此。 就在他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旁边相邻的会客室传来了极为轻微的响动,阿丽亚娜立刻站了起来,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然后对他和卡姆琳说:“莱科特医生接待的病人本次预约的时间到了,看样子莱科特医生的接待也已经结束了,我去通知莱科特医生两位的来访,还请两位稍作等待。” 她说完微微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迪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突然微微拧起眉思索了一下,说起来,他在哥谭大学期间,直到毕业之前好像都一直在和芭芭拉交往来着? 7、Chapter.6 莱科特医生① 心理诊所内的装修通常都会具备几个要素,其中最重要的两点就是放松感与私密性,给人带来足够的放松感能够为心理医生的工作提供更多的便利,而私密性可以在保证病人隐私的同时保证心理诊所的口碑,而很显然,这两点莱科特医生的诊所都做得很好。 至少,他是通过茶杯和托盘的倒影以及眼角的余光察觉到莱科特医生的到来而不是脚步声。 心理诊所的地毯柔软到足够消除绝大部分的脚步声——这听上去并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但一个足够高大的成年男子懂得利用柔软的地毯消除自己的体重所带来的相比起女性和孩子来说更加重的脚步声就并不是一件那么常见的事情了。 不过,说不定这只是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罢了,毕竟,他如此谨慎,习惯性地留意这些事情也是他“副业”的职业习惯。 他自如地在莱科特医生优雅的男中音礼貌地响起的时候才察觉到他的到来一般顺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不多不少地比身边的卡姆琳快了一拍,然后站起来熟稔地与实际上除却他突然多出来的记忆以外第一次见面的莱科特医生握手:“好久不见了,莱科特医生。” “看来格雷森警官真的非常想念我,”莱科特医生一直都是一个表现得非常符合他的职业带给人的印象的人,优越的社会地位使他优雅而风度翩翩,谈吐风趣却又不低俗,很难给第一次见面的人带来不好的印象——在这一点上,他与阿丽亚娜倒是多少有些相似——“我们不久之前才见过面不是吗,应贵局的邀请。” 面前这个人是为数不多的,在收到邀请的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参加阿丽亚娜葬礼的人,想来,他跟阿丽亚娜的关系应该很好,或者说,至少作为上司,他应该是很喜欢阿丽亚娜的吧,一边有些艰难地回忆那段很是模糊的“生前”的记忆,迪克一边正了一下脸色:“大概正如您所说吧,您知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弃追查迈尔斯的事情的。” “比尔警官的事情我很遗憾,”莱科特医生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对于点头之交而言足够尊敬的带着些许遗憾和悲伤的表情,“那件事情我认为自己也负有一定的责任。” 说完,他侧过身,朝着一边的会客室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关于比尔警官的事情,希望我能够帮到你,格雷森警官。” 迪克见状站起了身,然后他看向身后的卡姆琳,侧过身为两个人做起介绍来:“莱科特医生,这位是卡姆琳库克,是迈尔斯的继任者,我的新搭档。卡姆琳,这位是汉尼拔莱科特医生,警局的特邀犯罪心理学专家,我想你应该对他有过一定的了解。” “久仰大名,莱科特医生。”卡姆琳丝毫没有面对新搭档的时候的那种紧张的僵硬,非常自如地伸出手与莱科特医生握手。 “我的荣幸。”莱科特医生非常礼貌地迅速握了一下这名相貌明丽的金发女性的手,接触的时长绝不会让任何一位女士感到不快。 迪克没有丝毫不耐烦地等两个人认识完,之后才对自己的新搭档说:“我想单独跟莱科特医生谈谈,卡姆琳。” 如同她一直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善解人意,卡姆琳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不过你可别错过午休,下午fbi的调差专员就会抵达了。” 迪克闻言一愣,然后才在早晨多出来的记忆之中找到了警局联系了fbi的事情,原来这个时候fbi的人才会来吗,不知道这次来的还会不会是他“生前”记忆中的行为分析部(bau)。 迪克对新搭档点了点头:“我记得的。”虽然实际上是通过新搭档的提醒才想起来的,但他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 旁边的莱科特医生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轻轻笑了一下,突然说道:“说实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是来找我的。” 迪克听到这听上去似乎没头没尾的话,转过头看向他,露出一个带了些疑惑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说?” 莱科特医生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在他做来看上去并不粗鲁,他笑着瞥了自己身边站着的助理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的助理的。” 迪克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友,对待工作向来态度认真的她此刻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失礼地把脸扭到一边躲开他视线的冲动了,但全部挽上去的红发完全无法遮住她变得有些红的耳根。 “您知道了啊。”迪克的视线开始逐渐变得若有所思,他拼命压制着越想越有上翘趋势的嘴角,极为坏心眼地将视线长久地在阿丽亚娜变得越来越红的耳根上逗留。 “阿丽亚娜经常提起你呢。”莱科特医生笑眯眯地回答。 “莱科特医生!”阿丽亚娜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她幽绿色的眸子像是带着小刀一般,轻飘飘地瞥了自己的上司一眼,“有时间在这里编造下属根本就不存在的隐私,还不如多留一点时间接待计划外的客人,您应该还记得自己下午也还有跟病人的预约吧?” 被助理狠狠“教训”了的莱科特医生对格雷森警官叹了一口气:“如你所见,你决不能得罪一个为你安排行程的人,我们还是进我的会客室里再说吧,你知道,在里面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在女友的眼刀朝自己射过来之前,迪克非常识趣地接过了女友上司递来的台阶:“您说得对,莱科特医生,所以我也不能得罪自己的女朋友,我想,我们进去之后还是谈正事吧。”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莱科特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往会客室走去。 在进会客室之前,莱科特医生转过头对留在原地的助理说道:“会客室里我会负责招待格雷森警官的,所以,招待库克警官的事情能够交给你吗,阿丽亚娜?” “如您所愿,莱科特医生。”阿丽亚娜朝他点头。 会客室相比起接待室的环境要更加地昏暗,同时也要更加地安静,两边的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室内设置的灯却都没有开启。 感觉到迪克对会客室的观察,莱科特医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微微笑了一下,在一个短沙发上坐了下来,对迪克说道:“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以后在一定的时间内将环境中的大致信息收集起来是每一个警官,哦,抱歉,是训练有素的优秀警官的职业习惯吗?” 迪克闻言停下了四处观察的动作,转过头看向他:“你曾经见过有警官这么做?你很介意这种做法吗?” 莱科特医生笑了一下,端起手边小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我认识一个经验老道的fbi探员,他第一次进到我的诊所邀请我为fbi正在调查的案件出力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我们直到现在关系也算不上很差,所以,实际上我完全不介意这种做法。” “经验老道的fbi探员?感谢你将我这个普通警员跟一个精英相提并论,”迪克一边说着,一边在莱科特医生对面的短沙发上坐了下来,“至少,在你这个犯罪心理学专家看来,我们具备相似的素质。” 普通警员?他倒是不这么觉得呢。莱科特医生回忆着刚才见到这名青年的时候他的一系列反应和表现,状似无意地轻轻笑了一下。 “那么,如您所见,我们两个的时间大概都不是那么的充裕,”迪克说道,“不如就直接切入主题吧。” “莱科特医生在造成迈尔斯死亡的事件发生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了跟那位连环杀手相关的其他案件了吧,我想……” “再一次听一听您的看法,毕竟,再一次发生了案件,与之前相比,您对这个凶手的看法或许会有所改变?” 莱科特医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身体向前倾,背部离开了舒适的短沙发的靠背:“那么,与之前相比,格雷森警官对于那名凶手的看法又有什么样的改变呢?你是否将比尔警官的死……” “你是否对那名凶手产生了憎恨的情绪呢?”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我对于那名凶手抱着怎样的情绪对于莱科特医生而言非常重要吗?” “不,纯粹只是我个人的好奇,以及,如果了解了你的想法,我对于如何向你说明我的看法将会更加能找到切入的角度,除去这些理由,”莱科特医生说道这里,直视着迪克锐利的蓝眼睛,“你知道的,憎恨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影响一个人理智的判断。” 倏然听到这种熟悉的论调,迪克猛地顿了一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到了布鲁斯在说话,回过神来的时候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倒是有些提醒他了,万一这个案子迟迟没有进展,他或许可以回哥谭去请教一下布鲁斯,当然,这对于他来说是下下策,因为他向来认为布鲁德海文的事情就应该交由“夜翼”来解决。 但他又不像蝙蝠侠一样固执偏偏还是个独行主义者。 这样想着,迪克收回了锐利的目光,耸了耸肩:“非常感谢您的关心,莱科特医生,说起来您大概不太相信,实际上我对于凶手并没有产生‘憎恨’这么严重的情绪。” “相比起凶手,我认为迈尔斯的死我负有很大的责任,”迪克苦笑了一下,他倒是认为有关于这一点没有隐瞒的必要,更何况他觉得在这位心理学家的面前也不一定能够瞒住,“要是我去得早一点……” “哦,我不认为这种想法比‘憎恨’凶手要好多少,至少,对于你自己而言是这样的。”莱科特医生挑起了一边的眉。 “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实际上并不是你的错,作为一名警员,你过于有责任感了,要知道,你不对你的同事负任何的责任。” 迪克闻言忍不住扯了一下嘴角:“这听上去可真冷酷。” “但这是事实,而且我希望我的冷酷能够让你好受一些。” “我以为你已经看出来这些对我没有多少作用了?而且,我记得我是来询问跟迈尔斯以及连环杀人案有关的事情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我在给自己约谈心理医生了?” 莱科特医生耸了耸肩:“抱歉,你知道的,职业习惯。” 8、Chapter.7 莱科特医生② “……有鉴于你的职业,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们通常是如何为连环杀人犯做侧写的?” “白人男性,年纪在27-40岁,有家庭缺陷,譬如父母离异或者跟再婚的母亲一同生活,不受继父喜欢或者受到继父虐待,聪明但是在校成绩并不优秀,在职场上可能受到歧视。”迪克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存放在警局的侧写记录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 “优秀的职业素养。”莱科特医生笑着为他鼓了一下掌。 迪克捋了一把头发——莱科特医生知道这是焦躁或者沮丧却强打精神的表现——向后靠在了短沙发的椅背上:“但是如果这种模糊的侧写有用的话,凶手就不会在布鲁德海文连续作案三起还逍遥法外了——抱歉,我不是在质疑你的专业性。” 实际上,造成迈尔斯死亡的连环凶杀案最开始是发生在哥谭的,发生在哥谭最繁华的上东区,哥谭警局(gcpd)在现场却连一个受害人以外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包括事发时段相关路段的监控录像。当然,这是布鲁德海文的格雷森警官所能够知道的部分。 作为夜翼,他知道蝙蝠侠在现场也没有提取到任何相关的生物信息,监控摄像头在事发前的某个时间点就被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摧毁得连芯片都扭曲得不成样子,在阿尔弗雷德和红罗宾的共同努力下修复好的监控芯片却实际上没有拍下任何有价值的画面。 只有慌张跑入监控范围并不断呼救的受害者的画面,从这里,他们只能肯定一点,那就是受害者是在完完全全看清了凶手长相并且被凶手追杀的情况下被杀死的,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而在哥谭,同样的凶案一共发生了两起,注意,是蝙蝠侠和罗宾甚至红罗宾都一直在跟进的案件,一共在哥谭发生了两起。 这两起案件之间相隔一个月,而一个月之后,第三起案件发生在布鲁德海文,算上造成迈尔斯死亡的案件,这个连环杀手已经犯下了五起凶案,包括迈尔斯在内,共计死亡八人。 之所以肯定这五起案件均为同一人所为是因为这个连环杀手的杀人方式非常地有特点,蝙蝠侠和红罗宾都一致认为犯人有80%以上的可能性是变种人或者超能人。 因为所有的受害者都是肢体以极为诡异的方式扭曲变形而死,如果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有巨人将受害者像是玩橡皮泥那揉成一团”——他到现在依旧能记起红罗宾在使用这个恶心但极为贴切的形容的时候一副需要胃药的表情。 到这个地步,蝙蝠侠和红罗宾还是选择“80%以上”这个保守的估计是因为他们曾经为此特意前往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请x教授出手帮忙寻找这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但是得到的结果是——哥谭这座城市里并没有拥有相关能力的变种人。 虽然不排除是超能人的可能性,但是这条路到此也就行不通了。虽然x教授在了解了案情之后有提出过可以帮忙搜索,但是即便不是蝙蝠侠也知道,如果对方真的是超能人的话,敢在哥谭作案,就真的没有考虑过被x教授逮到的可能性吗?要知道就如同铅可以屏蔽超人一样,x教授的能力也并不是全无弱点,白皇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哦,当然,蝙蝠侠首先排除了万磁王参与其中的可能性——那个男人可能会成为罪犯,但却不会成为一个嗜好虐杀的疯子。 “我并不介意,实际上,我认为你的评价非常地客观,”莱科特医生说话的声音打断了迪克的思绪,他俏皮而不失风度地冲迪克眨了眨眼,“我也觉得我留在警局的侧写没有任何用处。” 迪克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故作严肃地皱起眉:“莱科特医生,您想要在一位正义警员的面前说自己在白拿警局的咨询费用吗?” 莱科特医生轻松地耸了耸肩:“我以为一位正义的警员是不会在应该巡逻的时间跑到我这个白拿咨询费的精神科医生这里来的?” 迪克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摇起了头——莱科特医生在这一点上实在是跟阿丽亚娜非常像,这种能够完全配合他的感觉让他喜欢的幽默有了极大的发挥空间,至少不用面对蝙蝠侠的严肃和罗宾的白眼。 但他同时也非常清楚阿丽亚娜和莱科特医生本质上的区别,阿丽亚娜的配合是性格使然以及基于他们恋人的关系,而莱科特医生…… 虽然他一直表现得几乎完全符合一个高收入高社会地位的精神科医生所应该有的,但是他的直觉却一直都在警告他,有什么极为违和的东西夹杂在这种没有丝毫疑点的表现之中。 他想,大概就是这种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的表现吧,他可以完美地扮演一个完全符合你对他的想象的角色,只要他想,你对他就无法生出哪怕一点点的厌恶,这种极致的贴合因为过于符合想象反而有一种——恶心感,一种直面某种全然冰冷的事物的恶心感。 当然,他其实算不上有多讨厌莱科特医生,相反,硬要说的话,他对于莱科特医生的感官并不算差,甚至因为他对阿丽亚娜的照顾而有一种爱屋及乌的好感。 他多少能够感觉到,虽然对于自己,这位莱科特医生的态度是模糊而暧昧的,但是对于阿丽亚娜,莱科特医生应该是喜欢的,或者至少,他想要让他感觉到他很喜欢阿丽亚娜。 讨上司的喜欢对于阿丽亚娜而言并非一件坏事,更何况就阿丽亚娜的家庭情况而言,迪克想起了他“生前”记忆之中阿丽亚娜的葬礼——多一个喜欢她的长辈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说侧写没有任何用处是因为,它只是一份合理的侧写而已。”莱科特医生一边端起茶几上已经不再冒出水汽的茶杯,一边说道。 迪克闻言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 “那是一份警长先生愿意相信的侧写,”莱科特医生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勾起唇角,“如果案件被定性为变种人或者超能人犯下的连环杀人案,那么这个案件很快就会被其他的部门接手,而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声誉则会下降——外界将认定警局无法处理‘超自然’案件。”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事实。”莱科特医生朝着迪克摊了摊手。 迪克听到这里忍不住挑起一边的眉:“这种话对我说没关系吗?” 莱科特医生笑了一下:“看在我聪明能干的女助理的面子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相信你了,”迪克一边说着一边放松地将背后靠在了短沙发上,顺手拿起自己手边的茶杯,用夸张的咏叹调说道,“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女朋友就是轻松啊。” 莱科特医生一边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边笑道:“正是如此。” “如你所见,因为罪犯很可能是变种人或者超能人,所以实际上,犯人并不局限于男性,女性作案的可能性并非侧写报告上的那么低。” “我会把我的看法,我真正的侧写如实告诉你。”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莱科特医生身体前倾,手肘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他看着迪克,“你认为这个连环杀人犯是个怎么样的人?我的侧写报告真的没有任何用处吗?” 迪克沉思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知道这样或许会在这名精明的精神科专家面前暴露一些什么,但那又如何呢,他只知道他想要从这个人这里获得足够的,有关连环杀人犯的信息。 “也就是说,你认为这名连环杀人犯并不一定是一个嗜血的变态?”莱科特医生听完之后,摸着下巴总结道。 迪克点了点头:“我一开始只是在思考对方这样残忍地杀害这些受害者会不会有一定的原因是,对方的‘能力’让对方只能这样杀人。” “是什么让你肯定了这一点?” “……迈尔斯的死。”迪克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闭了闭眼,“迈尔斯是所有连环凶杀案受害人之中唯一一个死于中弹的人,至少他的死相并不是那么地,凄惨。” 莱科特医生看了迪克一眼,突然说:“所以,对于凶手而言,迈尔斯是‘无辜’的。” 迪克闻言猛地拧起了眉,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莱科特医生缓缓地笑了:“果然,我想,如果是你的话是能够理解的,实际上,我从担任这起案件的犯罪心理咨询顾问的时候就这么认为了——这起案件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连环杀人案。” “这也是警局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任何对应的凶手最根本的原因,”莱科特医生看向迪克,“你是警员,应该也接手过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所有相关案件的档案,包括发生在哥谭市的,对吧?” “这些受害者们除了都是白人以外,从性别到社会阶层几乎都没有能够寻找到的共同点,但我们很清楚,这起连环杀人案并不是激情犯罪,所以对象并不是随机的,凶手也并不是激进种族主义者。” “受害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只是我们并没有找到而已。” “我一直很好奇,凶手到底是以什么标准在挑选受害者,而这或许也是这个案件的核心,”莱科特医生说到这里,看了迪克一眼,“虽然这么说有些抱歉,但是,比尔警员的死让我有了线索。” “比尔警官是‘无辜’的,所以凶手并没有使用那种残忍的能力杀死对方,但‘他’又不得不杀死身为目击者的比尔警官,所以‘他’选择了使用比尔警官自己的枪。” “是什么界定了比尔警官的‘无辜’?很显然,因为比尔警官在此之前与凶手并无瓜葛。这个连环杀手杀人并不是为了宣泄情绪,更不是为了炫耀自己掌控他人的生死的能力与才智,‘他’只是在……” “杀死对于‘他’来说有罪的人,也就是与‘他’有牵连的人。” “我认为,凶手的目的是——” “复仇。” 9、Chapter.8 行为分析部 “……综上所述,从一开始,警局的侦破方向就是错误的。” “凶手并非传统的连环杀手,其目的也不是为了宣泄情绪或者从掌控他人的生死之中获得快感,而是——” 站在警局中贴满了凶案现场的照片以及画着各种线索相连的线条和提示词的黑板前,身上穿着常服,在下方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员面前却丝毫不露怯,说话风格老练而自信却不带有他这个年纪和地位的人所特有的那种好为人师的傲慢的男性环顾下方,缓缓说着。 “复仇。”说话的是站在黑板另一侧不远处的一名青年,同样身穿常服,青年并不算矮的个子因为身形十分瘦削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高高瘦瘦的,有着一头带卷的棕色短发,像是小羊羔的棕卷毛,相对白净的面孔和俊秀的五官加上他看上去十分学院派的衣着让他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纯稚的书卷气。 在他说完那个词之后,立刻受到了下方坐在会议室的桌子后的所有布鲁德海文警局警员的注目礼,沐浴在这些目光下,看上去像是还在学校念书的青年似乎有些紧张,无辜地眨了眨他黑色的眼睛。 站在黑板前的男性放下手中的粉笔,拍了拍手,伸出一只手朝着青年的方向一摊,然后对着下方的警员们耸了耸肩:“就是这样。” 下方的警员们有的互相交流着,有的低下头在自己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做着记录,而坐在同事们之间的迪克低下头,缓缓用笔尖点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思绪因为上方老探员的一席话被拉到了今天上午。 与莱科特医生得出的结论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他却莫名地觉得,如果这两个人见面,相处却不一定会融洽? 无论是上方侧写经验极为丰富的老探员还是在犯罪心理学上建树颇深的精神科医生,两个人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交流过,却神奇地得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结论,这是否意味着这个想法应该被采纳? 这个连环杀手杀死这些人是为了复仇。 但是已经有第一个无辜的牺牲者出现了,那个人会就此停手吗?还是说即便牺牲更多的无辜者也要继续所谓的“复仇”呢? 脑海中闪过那个下着雨,充斥着血腥味的小巷尽头,红发绿眸的女性浑身是血缓缓朝他看来的时候,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的情绪。 阿丽亚娜……她跟这个案件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犯人并不局限于男性”……吗? 手中的笔点着笔记本的频率不自觉地因为糟糕的心情而变得越来越快,直到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动作。 迪克回过神来,转过头,他的上司之一,威廉姆霍尔(williamhall)探长赫然站在他的身后,对他说:“这个案件在被定义为连环杀人案之前一直都是你和迈尔斯在负责,而且迈尔斯……最近一起案件发生后不久你也在现场,fbi的探员们想要见见你。” 这些跟记忆之中的倒是出入不大——这么想着的迪克轻轻点了点头,把实际上根本没有记多少字的笔记本合上,站起了身。 跟在霍尔探长身后进了那间他跟他记忆中并无二致的办公室,里面等待着他和探长的fbi探员们就连站位都跟记忆之中的差别不大。 十分钟之前在黑板前为他们对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初步侧写作出讲解的男性站起身来跟探长握手,并且做了自我介绍——与他“生前”的记忆一模一样,这个人是fbi行为分析部(bau)的首席侧写师,杰森吉迪恩(jasongideon)。 他的身边一同站起来与探长握手,一身笔挺的西装,看上去最像是一名fbi探员,五官深邃,相貌颇为端正的男性是亚伦霍奇纳(aaronhotchner),行为分析部的部长。 在之前的会议上接过了老侧写师的话,看上去像是正在念书的大学生的棕色卷发青年叫做斯潘塞瑞德(spencerreid),是行为分析部最年轻的高级特别探员。 迪克对于这名青年的印象倒是比较深刻,据说这名年纪不到三十,看上去更像是一名大学生,甚而至于说他是高中生也会有人相信的青年拥有三个博士学位和两个学士学位,因此相熟的人喜欢称呼他为瑞德博士,不但如此,他还有着高达187的智商。 这让家里有着一个智商178,擅长网络技术并且还在念书的弟弟的迪克对于这名青年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亲切感。 虽然相比起副业是少年超级英雄,一天到晚为了公司和学校甚至是队友的事情操碎了心,为了维持工作状态把咖啡当水一样喝,看上去不怎么让人操心,实际上也是一个需要重点关怀的对象的弟弟,这名智商更高的青年交际能力和伪装的本能相对而言都并不是那么地强,两个人的性格也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但正是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那种“需要关爱”的气息,才让家里兄弟不少却个个都是刺头的迪克某种程度上产生了无处散发的泛滥的关怀之心。 最重要的是,这名青年与自己的弟弟们一样,都是年纪轻轻却自愿从事着危险的工作,只为了一些人能够更好地活着。 不过他的情绪当然瞒不过这些经验老道的侧写师们,一名穿着西装,长相俊朗的黑皮肤男人在跟探长握过手后,上前一边跟他握手一边笑着问他:“德瑞克摩根(derekan),你家里有很多兄弟?” 迪克一边收回手一边状似惊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迪克格雷森,为什么这么说?” “职业习惯,如果冒犯到你,先说一声抱歉,”开朗健谈的黑皮肤男人笑着用瞥了一眼另一边的瑞德:“因为你盯着babykid……哦,我是说瑞德的时间最长,而且不是好奇的打量。” “他看上去很像是家里‘受宠的小儿子’或者‘最小的弟弟’对不对?”摩根探员这个时候的笑容看上去充满了调侃。 “嘿,我不是……”年轻的瑞德探员看上去十分恼怒,但是摩根探员很显然对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愤怒习以为常。 “好的,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孩子。” 摩根探员火上浇油结束之后自然地转过头笑着朝迪克耸了耸肩:“你看上去不像是结婚了的样子,就年龄来说也不太可能把瑞德当成儿子,所以合理的猜想就是你觉得他像是弟弟。” “别看瑞德这个样子,他不但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高级探员……”摩根探员就如同他记忆中那样将瑞德探员,或者说瑞德博士在学术方面的丰功伟绩大致介绍了出来,看样子,他一如记忆中那样,虽然喜欢做一些逗弄瑞德探员的事情,但实际上非常认可他的能力并且对他很是照顾和维护。 迪克对开朗健谈的摩根探员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家里是有几个弟弟,不过,瑞德博士跟我家里‘最小的弟弟’差别可不小。” “毕竟,‘受宠的小儿子’可远比瑞德博士要任性得多。” 最后一名没有被介绍过的探员是出现在这间办公室内的fbi探员之中唯一的女性探员,这名名叫艾尔格林诺威(ellegreenaway)的女性探员是一名长相漂亮气质飒爽的黑发美人,因为并不是每一名探员都会与探长握手,所以她并没有主动上前握手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探长的注意,不过迪克倒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相比起看上去就有着相对腼腆的一面的瑞德探员,这名看上去似乎并非不擅长交谈的女性探员却没有像摩根探员一样与探长握手,这个细节似乎并不太能说明问题——如果他没有看见这名女性探员在进入会议室之前曾经与他的搭档握过手的话。 她对男性似乎有着某种表现并不强烈,但下意识的警惕。迪克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想到在“生前”曾经调查过的资料里提到的,这名黑发美人是性/犯罪专家的信息,迪克心下了然。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这名黑发美人似有所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迪克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非常自然地回以一笑。 格林诺威探员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对他点头致意了一下。 将两个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的摩根用手肘撞了一下瑞德,然后笑着轻声说道:“这个格雷森警官肯定很受异性欢迎。” “就像你一样?”瑞德斜了同事一眼,然后也压低声音说道,“你对他做过侧写,你很清楚他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感情不差。” “哦,有没有女朋友跟受不受异性欢迎没有必然联系,瑞德,你没看见艾尔对他的感官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好吗?” 瑞德闻言眨了眨眼,然后说道:“所以你在亲身证明这一点吗?” “哦,你要失去我了,babykid。” “如果你再继续这么叫我,那你会首先失去我。” 虽然并没有听到两名fbi探员在说什么,但实际上学习过唇语的迪克看着这两名正在“交头接耳”的精英探员,缓缓挑起了一边的眉,看起来,八卦是人的天性,就是fbi探员也不能免俗。 当然,他被带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认识一下这些fbi的精英探员们,接下来,他不但要就他在案发现场看到的情况回答这些探员的问题,并且他将协助这些人进行与这起连环杀人案相关的工作。 不过他很清楚,这些fbi探员接下来的工作协作者不但有布鲁德海文警局的格雷森警官与库克警官,还有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夜翼。虽然为了避免身份暴露,他是不打算使用夜翼的身份与这些探员们直接接触的——这些侧写师们在这一点上都过于敏锐了。 这个案件光是从警局的角度入手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出凶手的,但无论引发凶手仇恨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他都不想再看到更多的受害者了,尤其是在已经有“无辜者”被凶手杀死的前提下,他更不想去赌凶手越过那条界限之后心中对于“无辜者”还留有多少善意。 10、Chapter.9 熟人 从霍尔探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迪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下一刻,他感觉到放在裤子口袋里,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响了一下。 一边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环顾四周,发现只有零星几名警员,看了一眼旁边警局墙壁上的挂钟,迪克眨了一下眼——好吧,这场会议直接开到了他今天的下班时间。 解锁手机屏幕,迪克看到了一条消息,发信人的位置赫然写着:阿丽安。迪克先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但是一想到那个下着雨的,充斥着血腥味的巷口,唇角上扬的弧度就忍不住打了折扣。 但他的手指还是先他的思绪一步,毫不迟疑地点开了那则消息,里面只有极为简短的一句话——想喝咖啡吗,格雷森警官? 迪克却立刻就领会了女友的意思,不出意料的话,她现在应该在警局对面的那家咖啡厅等他。 “下班以后有约会?”他的身后传来了在今天短短的一个下午就已经让他熟悉起来了的声音,迪克循声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开朗健谈,善于交际的摩根探员,他此时正带着一脸善意的调侃,看着他。 手指非常自然地锁了屏,迪克转过身,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很遗憾,不能跟你们喝一杯了。” 摩根探员闻言耸了耸肩:“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喝一杯的打算。” 从摩根身后走出来的艾尔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是的,他不会邀请比他受欢迎的对象一起去酒吧的,毕竟通常情况下他才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你让他有危机感了,格雷森警官。” 摩根对着迪克一摊手:“哦,看看你这该死的魅力,格雷森警官,你们这才是第一天见面吧,艾尔就已经开始为你说话了。” 迪克从善如流地对艾尔笑了一下:“我的荣幸,女士。” 正在走出来的瑞德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他表现得非常疑惑地拧起了眉:“我觉得这个结论根本就不成立,摩根也从来没有邀请我去酒吧,但光是用想也知道我在酒吧绝对不会比他受欢迎……” 走在最后的吉迪恩和霍奇纳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位大家长般的探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艾尔则是在微微愣了一下之后憋着笑拍了拍疑惑的小博士的肩膀:“不,实际上,这个结论还是成立的。” “你要是进入酒吧,或许会比摩根还要受欢迎。” 摩根故作遗憾地叹息,当然如果他能稍微遮掩一下上扬的嘴角会显得表演得更认真:“唉,我就知道在这里我不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总觉得自己正在被嘲笑,但是却没有想明白前因后果的小博士将视线投向了迪克,迪克选择了笑着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因为都是这个时间才结束会议,迪克是跟自己的新搭档卡姆琳以及bau的成员们一起走出警局的,而看到迪克并没有立刻前往警局的车库将车开出来,卡姆琳带着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打算马上离开警局吗,格雷森?” 迪克并没有回答搭档的问题,而是轻轻笑着摇了一下头,将视线放到了对面两层高的咖啡厅上,几乎不需要任何的寻找,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二楼靠着玻璃墙位置上的阿丽亚娜,那头漂亮得如同傍晚云霞般的红发像是一道闯入视线中的风景。 像是有着某种心电感应般,坐在二楼的红发女性转过了头,一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上去如同两粒祖母绿的神秘而漂亮的眼睛正正对上了他的视线,虽然现在距离夜晚还有一段并不算短的时间,但他却在并非天空的地方看见了两弯绿色的新月。 那是他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两弯新月。 坐在二楼的阿丽亚娜轻轻朝他挥手,看着她脸上此刻看上去毫无阴霾的笑容,内心那种因为她很可能跟连环杀人案有着匪浅关系而产生的阴翳仿佛都随着那只轻轻挥动的白皙柔软的手被缓缓挥去了。 虽然他知道这只是他因为当下的情景以及对阿丽亚娜的爱恋所产生的错觉罢了,他心中的疑虑实际上并没有消除,但是那又如何呢?在一切的结果出来之前,他也只是喜欢阿丽亚娜此刻的笑容,希望能一直看到她脸上绽放此刻的笑容而已。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卡姆琳眼神微微一黯,随即笑着调侃道:“看来斯坦小姐一下班就在那里等你了,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边的瑞德眨了眨眼,突然出声:“斯坦……对面咖啡厅二楼朝着这边招手的人是阿丽亚娜斯坦吗?” 迪克闻言是真的吃惊了一下,朝他看了过去:“你认识阿丽安?” 瑞德盯着对面咖啡厅二楼的视线没有移开:“我在攻读心理学学士学位的时候曾经到哥谭大学做过一个月的交换生,阿丽亚娜是同一个学系学生会的成员,是她负责接待我们的。” 一边的艾尔都露出了有些吃惊的表情:“那位……斯坦小姐应该是格雷森警官的……这还真是凑巧。” 迪克看着面前从态度上来看,跟阿丽亚娜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当了一个月的同学的关系的瑞德,突然意识到,就如同他在那个大雨的小巷尽头,废弃的工厂前看到的浑身是血的阿丽亚娜一样,他其实根本就不太了解自己交往了长达一年的女友。 他或许知道阿丽亚娜的性格,但那只是阿丽亚娜想让他看到的部分;他或许了解阿丽亚娜的喜好,但那只是他在尽身为男友的义务。 一切他所了解到的阿丽亚娜,都是与他交往的这一年之中他所看到的阿丽亚娜,但那并非全部的阿丽亚娜,她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她的亲人,友人,工作伙伴,这些所有的一切他从来没有主动去关注过。 关于阿丽亚娜的过去,他只依稀记得他在哥谭大学的那两年所认识的工作认真负责,但却沉默寡言的贵族小姐般矜持的学妹形象。 或许就连身为学生会主席,非常看重阿丽亚娜作为助手的能力的芭芭拉都比他要了解阿丽亚娜的过去。 阿丽亚娜从来不主动跟他提起自己的过去,他自认为体贴地不主动去问,但这是不是另一种程度上而言的漠不关心呢? 但是,直接去问她就真的是正确的做法了吗?明明是她连提都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或许现在是一个了解阿丽亚娜过去的好时机?思绪回转间,迪克看了小博士一眼,然后缓缓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笑来:“那还真是巧了,如果不是我比阿丽安早毕业,说不定能够见到瑞德博士呢。” 瑞德的视线终于因为迪克的话而从对面咖啡厅的二楼移开了,他看向迪克:“你是哥谭大学毕业的?那为什么不选择进入哥谭警局而是到布鲁德海文来了呢?其实就治安上来说,布鲁德海文并没有比哥谭好上多少,只不过被掩饰在了哥谭高犯罪率的光环下……” 然后,迪克就听了一堆他其实早就记得烂熟于心的有关于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犯罪率的数据,即便如此,他还是由衷地佩服这名年轻的博士的博闻强识——要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记住这些跟他的职业以及副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斯潘塞瑞德只是fbi的探员,他一年不知道要跑多少座城市,却能同时记住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的数据。 与常人突然被一堆数据砸到脸上的迷茫、莫名其妙甚至是感到被冒犯不同,家里跟弟弟们,尤其是忙碌的红罗宾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交流的迪克对此适应良好,他甚至还能态度熟稔地不时就这几年数据的变动插上几句嘴。 而很少能够跟人这么交流的瑞德则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兴,他不得不说,这种能够肆无忌惮畅所欲言还有人能够接话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以致于当身后传来摩根的咳嗽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说得似乎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抱歉,有人能够接话还没有人打断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一不小心就……”瑞德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赧然,倒不是因为自己说了太多,他只是不想这个难得的能够让他畅所欲言,甚至接得上他的笑话的人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印象。 迪克看到小博士的反应,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家里可没有这么可爱的弟弟,忍住了伸出手去摸一摸那一头棕色卷毛的冲动,迪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这么说的话,你也算是我的学弟了,要上去喝一杯咖啡吗?可以顺便跟阿丽安打声招呼哦。” 瑞德闻言一开始似乎是犹豫了,但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点了点头。 见状,艾尔和摩根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瑞德这个反应,他跟那位斯坦小姐之间应该发生过什么。 虽然侧写师之间出于尊重是不会互相进行侧写的,工作之余也不会对身边的人那么做,但是很多时候职业习惯是无法避免的。 尤其是bau的众人对于自家小博士的身心健康都是“关注非常”的,于是,事情从迪克邀请瑞德去喝咖啡变成了bau的众人打算去布鲁德海文警局对面的咖啡厅进行“团建”。 “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叙旧的,”艾尔朝瑞德眨了眨眼,“我们会在隔壁桌,只是享受咖啡,绝不打扰你和格雷森警官以及斯坦小姐。” 11、Chapter.10 咖啡店里的交谈 这是一间配置再普通不过的咖啡店,以舒缓不刺目为目的因而显得比较昏暗的灯光,每一个卡座旁边特意装配的阅读灯和方便移动电脑、手机充电的插座,这个时间早已无人弹奏的钢琴,摆放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绿植,以及空间之中弥漫着咖啡豆所特有的气息。 一楼的吧台以及吧台后明显并非装饰性的各色酒瓶,昭示着这家咖啡店一旦进入夜晚似乎会变成一家酒吧,不过这家酒吧既然敢开在警察局的对面就说明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大概率是一家清吧。 不光是这家咖啡店受到夜晚值班直到清晨的警员们的欢迎,这家咖啡厅夜晚所改造成的酒吧似乎也受到部分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警员们的青睐——很快就跟吧台后面的咖啡师,或者说,晚上是调酒师的小哥混熟了的摩根并不如何费力就得到了这些消息。 “这些看似有用的消息跟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有万分之一的关系吗?”——虽然最后得到了艾尔这样的评价。 当然,吉迪恩先生作为老探员选择了更为委婉的表达方式——“有的时候看似无用的消息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额外价值。” 二楼的装潢与一楼无论是在风格还是配置上都基本一致,只是相比起一楼,大概是因为稍微远离了一些喧嚣的地面,又或者是因为没有人弹钢琴,二楼显得更加的安静,小匙碰到瓷质咖啡杯杯壁或者咖啡杯底部撞到瓷盘的声音在二楼可以说是制造分贝最大的事情了。 红发碧眼的女性就是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她的侧面玻璃墙前的卡其色百叶窗帘被完全拉了上去,咖啡厅侧面的风景就如同她的背景一般,布鲁德海文警局的旁边,火红的晚霞已经在天边烧了起来,而在这样的光线下,她的那一头红发仿佛是晚霞的延续,随着晚霞静静燃烧着,看上去有着一种莫名的震撼似的美感。 有着一头晚霞似的红发的女性即使是坐在最普通的咖啡厅里,也犹如是在参加什么大型晚宴,明明看上去似乎是有些慵懒地微微前倾,甚至是失礼地将双手伏在桌面的没什么坐相般的姿势,脊背却依旧无意识地挺得笔直,让人恍然间以为自己身处一个晚宴,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之间在角落的休息处看到了偷闲的慵懒的贵族小姐。 黑色的连衣立领长裙该是严肃的,却因为紧贴着她纤柔的后背腰身而显得既端庄禁欲又带着莫名的娇柔妩媚,两片因为她前倾以及手臂伏在桌面上的动作而微微向后突出的蝶骨像是黑蝶半开的双翼。 红发碧眸气质出众的女性浑然不觉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是怎样的一幅景色,一双像是蕴含着什么令人不自觉想要探究的神秘的幽绿色双眸盯着自己面前的手机屏幕,唇角轻轻勾着笑,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手机的屏幕,脑袋一歪,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上到二楼的迪克看到如同一只慢悠悠甩着自己尾巴的猫一般趴伏在桌子上等着自己的阿丽亚娜,心尖像是被那只猫漫不经心轻晃的尾巴扫过一般颤了颤,让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尾巴尖。 于是他对走在自己身后的小博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朝着阿丽亚娜走了过去,整个人如同脚下有肉垫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身后的瑞德见状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警察素质都这么高吗?还是说他们经常进行跟踪之类隐蔽性很强的任务? 迪克缓缓绕到了女友的身后,本来准备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却在看到她指尖玩笑般地轻触的屏幕的时候收回了想要恶作剧的手。 那个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就连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那似乎是一个即将迎来晴天的清晨,他趴着睡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头黑色的短发凌乱地被压在脸侧,闭着双眼,裸/露的双臂向前探出抱着枕头,眉头因为射入房间的晨光而轻轻拧着。 而阿丽亚娜则是不断地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戳照片里他拧起的眉头,迪克想到的则是刚才看到的,她轻轻勾起的唇角所带着的满满的笑意——看到他的睡相,就那么高兴吗? 他双手直接撑在了她的两侧,毫不意外地看到轻戳屏幕的白皙指尖整个顿住,他俯下身,直到胸前能够感受到她轻薄的蝶骨和纤细腰背,然后凑到她红霞般的长发间露出的小巧莹白的耳尖,带着笑意和几分调侃地说道:“放着真人不看,看照片你倒是看得很开心。” 清晰地感觉到胸前几乎是贴着的腰背轻轻颤了一下,迪克看着女友掩耳盗铃般地迅速把手机屏幕关掉,忍不住手臂一伸,把人环抱进怀里,大笑起来:“哦,行啦,阿丽安,你永远拥有我的肖像权,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阿丽亚娜的耳尖已经红得快要跟她的头发一个颜色了。 实际上还是非常心疼女友的迪克见状不忍心再欺负她,一边松开手一边看向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的瑞德:“好吧,有关于我的肖像权问题我们回去再详谈,现在,看看谁来了?” 阿丽亚娜闻言转过头,她在看到背着他的斜挎包走过来的小博士的时候整个人很明显地一愣,但或许是小博士看上去跟念书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瑞德……?” 三个人很快就坐了下来,迪克坐在阿丽亚娜的旁边,而瑞德则坐在两个人的对面,迪克发觉气氛在他向阿丽亚娜解释他跟小博士是怎么认识的之后就逐渐向着沉默甚至是尴尬的方向发展了。 这种尴尬在瑞德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最近还好吗?”而阿丽亚娜回了一句:“也没什么不好的。”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迪克几乎要在内心发出被这两个人打败的呻/吟了,不过他倒是知道,或许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他在场就不好说出来的话——倒不是阿丽亚娜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实际上阿丽亚娜表现出来的就是对于一位昔日交往并不算密切的同学礼貌周到的态度。 但就是因为阿丽亚娜的态度才让迪克意识到阿丽亚娜并不想在他面前跟瑞德博士叙旧,因为从瑞德博士之前的态度来看,这两个人绝不仅仅只是交往并不密切的昔日同学的关系,否则瑞德博士这种一看就并不擅长交际的人绝不会坐在这里了。 于是迪克非常体贴地在询问了瑞德想要喝什么咖啡之后表示不用找服务生了,他直接下一楼找吧台后跟自己相熟的咖啡师点单。 这并不表示他就放弃探知阿丽亚娜并不想让他知道的过去了——他把一枚窃听器粘在了桌子下面,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回收即可。 在往通往一楼的楼梯走去的时候,迪克路过了要在咖啡厅“团建”还“随便”选了一个绝佳的,方便观察瑞德博士表情又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卡座的bau众人,迪克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但他稍一思索就脚步一转,上前搭了几句话,然后指尖轻动,一枚极小的窃听器也粘在了bau众人所在的桌子下。 走下一楼的时候迪克的脚步顿了一下,忍不住想自己的作风是不是越来越布鲁斯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之后就把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在离开最后一级台阶后直接朝着吧台走去。 他一边跟熟识的咖啡师聊天,一边思索着什么时间回去阿丽亚娜他们能够谈完,然后他就在咖啡师这里知道了bau的摩根探员前来套话的事情,忍不住又是笑了一下——看来职业习惯实在是一件很难更改的事情,就连fbi的精英探员都不能避免。 在跟咖啡师,也是夜晚的调酒师聊了大约十五分钟后,迪克思索着他现在回去应该能让小博士享受完自己的咖啡,这家咖啡店也快要打烊了,于是就向咖啡师点了一杯小博士明显是随口点的蓝山咖啡。 将瓷杯里自己的那一份咖啡最后一口饮尽,迪克端起小博士的蓝山咖啡,朝着二楼走去,当他走上二楼,经过bau众人身边的时候,发现他们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不由地心下一沉。 不过并不算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瑞德博士和阿丽亚娜在听到他刻意没有放轻而发出的脚步声之后很快就陷入了如同他离开时那样的沉默,而迪克知道他这种时候并不能表现出毫无意见。 于是他将瑞德博士的咖啡放到了他的面前,在收获了他声音并不响亮的“谢谢”之后,耸了耸肩:“真的觉得感谢我的话,在我面前多聊几句怎么样——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跟阿丽安的事情的。” 手中的瓷杯轻轻地放在瓷盘上,一贯表现得教养良好的阿丽亚娜发出的声音也一样是非常轻微的,她抬眼看了看迪克,轻笑了一下:“好奇的话,怎么去了这么久?” 迪克坐了下来,扯过阿丽亚娜的一只手,把玩她纤细柔软的手指:“你知道的,我跟塞廖尔(咖啡师)是老朋友了。” 阿丽亚娜任由迪克把玩她的手指,也不抽回手,将视线移到瑞德的身上,对他露出个笑:“抱歉,这个家伙让你等了这么久的咖啡。” 瑞德看了一眼两个人纠缠在一块的手指,缓缓眨了一下眼:“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是多想喝咖啡。” 阿丽亚娜闻言忍不住牵起了唇角,迪克微微抬眼观察到这个笑并非之前礼节性的笑容,而是真心实意的笑:“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但是,这么诚实真的好吗?” 瑞德喝了一口咖啡,发觉自己没有加糖,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本来就知道,我不明白说不说出来差别在哪里。” 阿丽亚娜将桌面中央的方糖朝着瑞德的方向推了推:“加一点会好一些,你之前从来不喝美式咖啡,今天居然敢不加一块糖。” 看着瑞德乖乖地从糖罐中夹出方糖放进自己的咖啡杯,阿丽亚娜笑着柔声说道:“今天谢谢你来见我,瑞德。” 瑞德低头搅拌着咖啡,加上热咖啡蒸腾起的水雾,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穿过水雾传了过来:“嗯。” “也谢谢你带瑞德来见我,迪基。”阿丽亚娜转过头,柔声对假装专心玩她的手指,实际上在分心听他们说话的迪克说道。 迪克闻言缓缓勾起唇,爱怜地捏了捏她饱满莹润的指尖。 12、Chapter.11 罪犯入侵 或许是傍晚天边毫无遮掩地展现出夕阳的艳丽绯红的缘故,今夜的布鲁德海文同样没有乌云,极为稀薄的云层遮挡不住漫天的繁星,站在高处仿佛会离那些黑幕上的碎钻一般闪烁着的星辰距离更近。 细小的星星无规律地点缀在四周,配上若隐若现的薄纱般的云层,仿佛其他更加耀眼的星辰所洒下的碎屑,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像是某种无意而为,无法再次复制却令人无比惊艳的艺术品,吸引着每一个不经意间抬头之人的目光为之驻足。 站在这样的夜幕之下,布鲁德海文一座跨区大桥的上方,身穿黑色紧身衣,紧身衣的胸前部分有着一个蓝色的,类似“v”字型的图案,只是“v”字的中间有一个带着尖尖的鸟喙的突出部分,不过如果看到穿着这身紧身衣的人挥动双臂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会立刻理解到——那不是字母,而是一只展翅的蓝鸟。 城市里的大桥上方很多时候都会成为风口,而布鲁德海文的大桥也不例外,强烈的夜风将站在大桥上方俯视着布鲁德海文城市夜晚的灯光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的夜翼的黑发吹得一片凌乱。 即使带着黑色多米诺面具,这位在这座城市之中赫赫有名的城市义警露出的下颌线条也足以令绝大多数的女性甚而至于是男性对其面具下真容的英俊程度有着足够的认可和遐想。 夜翼蹲在大桥上,一双蓝眼睛盯着下风的城市夜景,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身后再一次吹来一阵强烈的夜风,明明有着强风所带来的声响的干扰,他还是在身后的人落地的一瞬间勾起了唇角:“说实话,你来得可真慢,明明是你通知我在这里等你的。” “我以为在此之前你会先去夜巡?”脚步轻盈地落在大桥上没有丝毫防护的平面上的是一名戴着有着两个黑色的状似蝙蝠耳朵的尖角的头盔,头盔的边缘露出一头秀丽的红发,穿着黑色的,胸前有着一个黄色蝙蝠标志的紧身衣,身后的披风随着夜风猎猎作响的女性。 夜翼站起身转过头看向明显姗姗来迟的蝙蝠少女:“你知道你不用顾虑这些,我知道你不会对这座城市如何,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我不是蝙蝠侠这里也不是哥谭,我并没有那么强的领地意识——” “所以这就是你没有抓到那个从哥谭一路作案到布鲁德海文的连环杀手还坚持不向蝙蝠洞求援的理由?”蝙蝠少女,芭芭拉闻言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带着些戏谑,嘲弄般地说道,“没有那么强的领地意识,嗯哼?” 夜翼沉默了一下,他该怎么解释他不想把这个案件交给蝙蝠侠并不是完全出于所谓的城市义警所特有的“领地意识”,还有……他不想把这个似乎跟阿丽亚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案件交给蝙蝠侠。 他甚至不知道如果阿丽亚娜与案件有关的事情得到证实之后自己会怎么做,但无论如何,不会比蝙蝠侠查出证据更加糟糕。 夜翼抬眼看向面前的蝙蝠少女,她那头从头盔之中露出来的秀丽红发让他想到了今天下午在咖啡厅之中看到的阿丽亚娜的红发仿佛是被云霞所晕染的美景。 芭芭拉对于他而言曾经是天生向往自由的飞鸟无论去向何方最终都会回归之所,哪怕是现在,她也依旧是他最愿意说出自己真正想法的存在,是最亲近的友人,但即便如此,这一次,他也不能把自己的“死亡”以及和阿丽亚娜有关的事情说出去,因为他知道,一旦芭芭拉知道这件事情,那么蝙蝠侠也一定会知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芭芭拉说,于是只能笑着说道:“你知道如果不是布鲁斯,我可能会跟着马戏团一路漂泊,所以对我而言,不存在什么实际上的‘领地意识’。” 蝙蝠少女带着些狐疑地眯了眯眼,夜翼却相当镇定地大大方方接受她视线的扫射,实际上也看不出什么的蝙蝠少女只能作罢。 蝙蝠少女收回视线,从自己腰间的战术包中掏出了一个u盘,扔给了夜翼:“我这一次来布鲁德海文的主要目的是告诉你,猪面教授逃出阿卡姆了,并且很有可能来布鲁德海文。” 夜翼一抬手就接住了蝙蝠少女扔过来的u盘,他打量着手中的u盘,闻言猛地抬眼看向蝙蝠少女:“猪面教授逃出阿卡姆?只有他一个人逃出来吗?他为什么会来布鲁德海文?” 蝙蝠少女双手环在胸前:“当然不会只有他一个,同时逃出来的还有小丑,稻草人和急冻人,急冻人已经被抓回阿卡姆了,稻草人还在追捕中,小丑下落不明,不过蝙蝠侠说这些人只是顺便的。” 夜翼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放这些人出来的人目的只是为了让蝙蝠侠和罗宾分身乏术,扰乱他们的视线,真正的目的是猪面教授?看来蝙蝠侠应该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作为根据。” 蝙蝠少女指了指夜翼手中的u盘:“相关的数据都在里面了,包括那天晚上的阿卡姆的监控,实际上,放出猪面教授的人我们已经有头绪了——你知道九头蛇吗?” 夜翼思索了一下:“你是指神话传说中的怪物海德拉还是……那个之前据说差一点用卧底把整个神盾局变成自己下属部门的二战时期曾经作为纳/粹势力活跃过的恐怖组织?” 蝙蝠少女略有些惊奇地说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这是变相承认是后者了,夜翼耸了耸肩:“我说出来的是我知道的全部了,说实话,我们跟复仇者联盟的人本来也没有太大的交集,这个组织之前不是一直致力于跟复仇者联盟死磕吗。” “难道说二战时期纳/粹还没有完全攻占欧洲又去骚扰苏/联结果腹背受敌的愚蠢终于延续到这个组织身上了吗?”夜翼颇为惊奇地说道,“复仇者联盟他们都没嗑下来,又来招惹蝙蝠侠?” 蝙蝠少女看了夜翼一眼:“所以你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了。” “蝙蝠侠倾向于这可能是嫁祸,或者说转移视线,放走了猪面教授的人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认为这么做的是九头蛇,”蝙蝠少女解释道,“不过红罗宾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这是九头蛇的高层人员另有目的的个别行为,当然,他们对于这是嫁祸或者说扰乱追查的做法这一点上是一致的。” “提姆回哥谭帮忙了啊,”夜翼一边把玩着手中的u盘,一边说道,“看样子不需要我回哥谭一趟了,我会留意猪面教授的消息的,一旦发现他在布鲁德海文出现,我就通知你和蝙蝠侠。” “话说回来……”夜翼话锋一转,正正接住了掉下来的u盘,笑了一下,“这个u盘你在大学的时候就在用了吧。” 蝙蝠少女斜了他一眼:“它很好用,怎么了,你有意见?” 夜翼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我怎么敢有意见。” 蝙蝠少女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问出了她今晚最想问却始终没有问出口的话:“你和阿丽亚娜在一起了,对吧?” 迪克听见这句话也沉默了一下,但是他很快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嗯,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觉得一见到这个人就问这个问题不合适的芭芭拉看着他脸上的笑,却突然觉得现在似乎也不是问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但是她的性格决定了她是那种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会说下去的人,于是芭芭拉说道:“阿丽亚娜在学生会的时候是我非常欣赏的学妹,她一直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迪克并没有出言打断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蓝眼睛在布鲁德海文的城市灯光与夜空星辰的光芒之下却没有丝毫的逊色。 芭芭拉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用略带复杂的目光说道:“虽然这话由我来说有些奇怪,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你让她伤心了,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迪克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哇,特意来跟我说这个,你是阿丽安的姐姐还是母亲?” 芭芭拉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这个家伙计较,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忍住,出拳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迪克的胸口:“我很认真,给我严肃一点啦!” 迪克闻言倒是没有假装疼痛地去揉被锤到的地方,而是正色道:“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阿丽亚娜的事情的。” 芭芭拉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一下:“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了,你现在应该还有区域没有巡逻完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说起来,你既然都来了,不打算去见一见阿丽安吗?”夜翼转过身即将离开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这么问道。 芭芭拉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不用了。” 她看着夜翼的身影消失在林立的灯火辉煌的楼宇之间,声音几乎消散在夜风之中:“她大概也不想看到我吧。” 她所了解的那个孩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大概就会被愧疚与不安所压垮吧,毕竟,那个孩子是那么地喜欢迪克,却哪怕是在他们即将毕业的时刻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是从那个孩子的身上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说这个世界上最不能隐藏的除了贫穷和喷嚏,还有爱情。 不知道是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过的句子,却因为非常跟那个孩子的表现非常相似所以她记了下来,那本书到最后写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唯独记得那句话——爱情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的手。 迪克想要离开哥谭的时候,她没有阻止,而是提出了分手,因为那个孩子让她意识到,她跟迪克之间的感情或许有爱情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交心的友情与互相关心在意的亲情。 相比起最后因为恋爱观念的不合闹得不欢而散,她更愿意做迪克永远愿意说出自己所想的友人和搭档。 所以,她在从迪克那里知道他跟那个孩子在一起了之后,相比起其他复杂的心绪,更多的是——“果然如此”以及“真是太好了”。 她一直没有出现在她面前,没有去见她,大约也是存了希望看到她的那份浓烈却隐忍的感情能够开花结果的想法吧。 13、Chapter.12 恋情往事 成功凭借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将“生前”就在追查的布鲁德海文□□走私毒/品的一场线下交易的双方全部五花大绑送到自己白天的工作地点,完成了今晚的夜巡的夜翼站在布鲁德海文警局的顶部,望着警局对面只有一楼还在营业的,已然变成的了酒吧的咖啡厅。 夜翼眨了眨眼,只花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思考,只见他身形极为灵活地助跑几步向前一跃,不需要任何攀援工具的辅助,如同一只能够在半空中展开双翅的蓝鸟一般,近前只是伸出双手在二楼楼顶微微向外突出的屋檐上一抓就轻盈地停在了二楼的玻璃窗前。 黑蓝色的大鸟两只手抓着向外突出的屋檐,双脚轻轻一蹬,就悄无声息地将哪怕是咖啡店的店员也需要取来梯子才能打开的上方玻璃窗打开,整个人身形灵巧地顺着玻璃窗的被蹬开的缝隙向里一钻。 他的身体整个进入咖啡厅的二楼的时候,手向后一勾,身后的窗户顺势被带上,当他落到地上的时候,身后他进入的玻璃窗严丝合缝地关着,仿佛从来没有人曾以那样的方式打开过它似的。 夜翼站起身,在一片昏暗之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二楼的员工休息室,然后在休息室的里间找到了几台正在工作中的并排的电脑——这是这家咖啡厅连接监控录像的电脑,当然,很明显是为了防盗准备的。 或许在其他城市,一家并不算大的咖啡厅连接监控的电脑只需要一台就够了,因为通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需要时刻仔仔细细盯着监控中的任意一处查看的情况,这样的话,使用一台电脑分屏也无所谓,但这种情况很显然并不适用于哥谭以及布鲁德海文。 虽然并不像是自己的某个弟弟那样擅长“网络技术”,但是入侵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厅的监控电脑夜翼还是绰绰有余的。 轻车熟路地调出今天下午的监控,夜翼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自己整理装备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要带拷贝设备,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手伸到了腰间的战术带里,然后掏出了芭芭拉给自己的u盘。 这可真是瞌睡送来枕头,吹了一声口哨,夜翼将u盘插入监控电脑里将今天下午的监控拷贝了一份,然后走出休息室,来到今天下午阿丽亚娜,瑞德博士以及自己坐过的位置,手往桌底一摸,准确无误地摸到了自己粘在那里的监听器。 用同样的方法在bau众人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回收了一枚监听器,黑蓝色的大鸟如同他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咖啡厅的二楼。 回到自己刚刚来到布鲁德海文的时候租住的屋子——现在它是他的安全屋了——迪克迅速地扒掉身上夜翼的制服,换上了今天晚上出门的时候穿的那一身衣服,在看了一眼时间之后还是决定在安全屋听完今天下午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谈话再回公寓。 这个时间点阿丽亚娜应该刚刚入睡,迪克突然回想起跟阿丽亚娜刚开始同居的时候,他夜巡结束回到公寓里时时常会发生的事情。 深夜依旧亮起的灯光之中,并不算大的浅灰色的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从浅色的睡裤下方伸出的,踩在沙发上的足部不知道是因为夜间微凉的温度还是不安的情绪,每一根脚趾都轻轻地蜷着,白皙纤细的脚踝因为曲起的双膝和因此上移的睡裤而暴露在空气之中,凸起的踝骨看上去精致又脆弱。 一头云霞般的红发因为将脑袋埋在双膝之中的缘故,散在双膝以及背后,纤细脆弱的脖颈也因此而在红发之间若隐若现。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边,想要把她叫起来回房间睡,以免着凉,却又舍不得吵醒她,于是最后只能将她整个人抱起来,送到房间里。 她的睡眠并不沉,被送回房间的路上会在他怀里半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幽绿的双眸氤氲着水汽,卷翘的睫毛上如同沾着露珠般挂着些泪水,让他忍不住不顾夜巡过后被夜风吹得微凉的嘴唇,低下头去轻吻她泪眼朦胧的美丽双眼。 大概是因为是几乎快要睁不开双眼,闭上眼睛似乎就要再一次陷入沉睡的状态,这个时候因为他的亲吻而闭上双眼,她就会伸出手像是想要揽住他的脖子,却是将手直接搭在他的肩膀上就完事了,闭着眼睛说着不知道是梦话还是清醒的话语。 有的时候是“讨厌,我又要睡着了”,有的时候是“我喜欢你”,有的时候是“你回来了”,有的时候是“别闹,睡觉”,每当她用如同猫咪的咕噜声一般含糊的语调说着这些话语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一边轻轻啄吻她合上的眼帘一边动作一再地轻柔起来。 虽然其实他非常珍惜这个时刻,但他实际上也是愧疚的,因为阿丽亚娜并不知道他夜晚时期的“副业”,一直相信他夜晚出门是“在酒吧兼职”或者“警局的轮值夜巡”。 那个时候,每当要出门夜巡,面对阿丽亚娜对他说“我等你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他都有开不了口,面对那样的笑容,他没有办法说出“晚上不用等我回来了,你自己先睡吧”。 因为他知道她实际上想对他说的是“注意安全,如果记住家里还有我在等的话,会早点回来的吧。” 于是那段时间每到夜巡出门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在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是那种开不了口终于在一次接到阿丽亚娜在工作的时候晕倒的消息的电话的时候土崩瓦解。 他对因为工作时间晕倒而被上司放假,在家里休息的阿丽亚娜说出“晚上不用等我回来”这句话的时候,他几乎以为她会提出要跟他分手,虽然他完全不想要听到她那么说。 但是阿丽亚娜只是表现得略带苦恼地对他说:“抱歉,是我太任性了,错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太好了,她没有要离开他,在心口的大石猛地落下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他有多么不希望失去她。 他记得自己毫无形象地直接蹲在地上用一只手遮住脸,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在阿丽亚娜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非常坦诚地说:“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 他历任并非超级英雄的女友跟他分手的绝大多数原因都是他没有充足的时间去陪伴她们,他甚至挤不出正常的下班时间,在他因为夜巡或者追捕其他罪犯而奔波的时候,她们往往被他疏忽,或者在这个时间里找到了新的恋情。 如果是前者,他会因为愧疚对对方提出的分手全盘接受,如果是后者,他大多时候是带着遗憾和祝福的心情。 但是没有哪一次像面对阿丽亚娜的时候这样,他甚至想在阿丽亚娜提出分手之前一点都不“迪克格雷森”地岔开话题或者干脆跑掉,只要他没有当面听到阿丽亚娜提出分手他们就没有分手。 但是幸好阿丽亚娜并不是要跟他分手。 而听到他那么之后,阿丽亚娜被他握着的手反手回握住了他的。 她对他说:“迪基,看着我。” 他不太敢猜她接下来要对他说什么,但那个声音仿佛有着让他听话的魔力一般,他最后还是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她。 然后,他看着坐在床上的阿丽亚娜,她眼下还有着睡眠不足而带有的青黑,额头上贴着退烧贴,一头红发带着睡得有些凌乱的痕迹,明明该是有些狼狈的姿态,但他却觉得这样的阿丽亚娜也无比可爱。 她看着他,用像是在发誓一般认真的神情,对他说:“除非你不想再看到我,否则我绝不会主动离开你。” 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在回公寓的时候在为他亮着灯的客厅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等着他的身影了。 并且在发现自己悄悄溜上/床会把浅睡的阿丽亚娜吵醒之后,他都会选择晚一些,等到阿丽亚娜睡熟了再回到公寓溜上床。 迪克一边从夜翼制服的战术带里掏出监听器和u盘,一边来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 将监听器连接到电脑上的同时将u盘插/入电脑,迪克在电脑前坐下,打开u盘,在众多被隐秘命名的文件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了自己从咖啡厅拷贝下来的监控录像。 打开监控录像的同时,打开了监听器录制的文件,迪克凑到电脑前,调大了电脑的音量。 监控的画面是黑白的,并且因为本身是为了防盗以及解决一些纠纷问题而安装的,所以实际上所选取的角度并不能让他非常清楚地观察到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表情,反倒是bau众人,因为选择的位置的原因,他们脸上的表情倒是相对而言看得更加清楚。 不过所幸监听器是蝙蝠洞出品,并不存在类似的问题。 他选择首先听阿丽亚娜那边的监听器录制的内容,开头就是他粘完并打开监听器之后表示要替那位年轻的博士取咖啡的声音。 他离开后的一小段时间内,监听器里一片沉寂,而监控画面之中的阿丽亚娜和她对面坐着的青年两个人甚至没有眼神交流。 过了一会儿,监听器传来了年轻的博士的声音:“他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吗?还是说你后来……” 没等年轻的博士说完,阿丽亚娜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嗯,是他。” 14、Chapter.13 过往① 听到阿丽亚娜毫不犹豫的回答,年轻的博士再次陷入了沉默,虽然因为监控角度的问题,迪克没有办法清楚地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他推测年轻的博士应该是在斟酌着自己接下来的用词。 “所以,”年轻的博士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听上去带着些小心翼翼,“他是跟之前的恋人分手了吗?” 监控器里的阿丽亚娜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监听器那边同一时间响起了咖啡杯的杯底轻轻磕在瓷盘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这个声音算不上很大,但是对于往常如同贵族小姐一般用餐礼仪无可挑剔的阿丽亚娜来说绝对称得上是不寻常的表现——监控器里的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博士,监听器传来她的声音。 “我并没有使用任何不正当的手段让他们分手,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监听器那边的阿丽亚娜用他从来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的,听上去毫不客气,尖锐还略带嘲讽的声音说道。 迪克想,他现在大概知道瑞德博士之前的那一段沉默和犹豫是因为什么了,这位年轻的博士应该早就知道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果然,监听器那边瑞德博士的声音略带紧张,但却没有听到意料之外的回复的慌乱:“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监视器上的小博士紧张得几乎要有肢体动作了。 监听器那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监视器里的阿丽亚娜左手的肘部撑在了桌子上,左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即使你以前都是那么想的?” 从阿丽亚娜的那一声轻笑之中品出了什么,小博士那紧张得微小肢体动作一瞬间停止了,下一刻他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这个举动让本来就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并不成熟的小博士看上去年纪更加轻了,但哪怕迪克并不算是熟悉这位年轻博士的人,他也能看得出来,这位年轻人在阿丽亚娜的面前完全地放松了下来。 从监控器上看,这两人要是长相再相似一些,简直就是一对姐弟。 “我以为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小博士非常沮丧地说道,“我相信你不会做让我担心的事情,但是你最后都没有来送我。”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你可是我在校学习的生涯之中……不对,是对‘朋友’这个单词产生认知的人生里第一个让我这么认为的人。虽然是我的猜疑毁了这一切,但是……” “但是我还是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如果你是觉得我们当时并没有把话说清楚,或者我的道歉不够诚恳的话,我可以再做一次,”小博士非常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有关于道歉,我已经比以前你所知道的要更加擅长一些了。” 监控器里的阿丽亚娜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小博士先是沮丧地整个人几乎都趴在桌子上,然后在说道要再一次道歉的时候又整个人坐直的一系列动作,最后在小博士充满了希冀的目光之中轻轻笑了一下:“嗯,看来你离开哥谭大学之后有了一番美好的邂逅。” “那不是挺好的吗,你的那些朋友教会了你如何更好地向他人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会关心你,会在意你是不是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外受到了伤害,甚至是你的身心健康——” 说到这里,监控器里的阿丽亚娜朝着bau众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在跟格林诺威探员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笑着缓缓点了点头,态度既像是与陌生人善意地打招呼又像是看见熟人的致意,让人搞不清楚她是否发现了什么,这让格林诺威探员尴尬地笑着点头然后飞速收回视线。 “既然都有了那么优秀的朋友,”阿丽亚娜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瑞德“你又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几乎已经成为过去式,也并不是那么关心在乎你的友人呢。” “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关心我的话,”瑞德博士突然变得镇定下来,“那么你根本就不会发现摩根他们——我是说我的同事兼友人。也不会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出于关心我才跟过来了。” 瑞德博士说到这里忍不住带着些小得意地说道:“阿丽亚娜,别忘了虽然说是选修课,但是‘情绪目的与微表情’课程的教授更喜欢我,哪怕我只是交换生,一直以来都是。” 阿丽亚娜眨了眨眼,最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像是刺猬竖起的抗拒的尖刺一般带着冷漠疏离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讽刺的轻笑:“身为普通人的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打败天才。” 瑞德博士看着阿丽亚娜脸上的表情,监听器传来的声音带着些苦闷:“虽然我很喜欢收到夸奖,但我并不喜欢伪装成夸奖的挖苦,阿丽亚娜,你知道这样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情。” 监控器里的阿丽亚娜表现出了与迪克认知之中截然不同的一面,面对小博士明显有些受伤的话,她只是颇为恶劣地笑了一下:“那么,你也应该知道,看到你也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情。” 监控器里身影并不是非常清晰的小博士似乎微微一怔,表现出了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样子,他又开始出现一些微小的肢体动作,但是最后他停了下来,只吐出一句:“……我很抱歉。” 阿丽亚娜定定看了看小博士,然后似乎抬眼朝着bau众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明明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会比较好。” 这一句话说得非常轻,蝙蝠洞出品的优秀监听器非常尽职尽责地将这句话录了下来,但是听力显然不比监听器优秀的小博士并没有听清阿丽亚娜说了什么,他带着些迷茫地抬起头看向阿丽亚娜。 “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抱歉我没有听清楚——” “明明就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呢,”阿丽亚娜拧起眉看着瑞德,“看到你会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情这种话,你应该生气而不是跟我道歉,这明明是我的问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监控器里的小博士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然后阿丽亚娜的声音缓缓停了下来:“……有这么好笑吗。” 小博士摇了摇头:“嗯,你说的话本身不好笑,但是见到了我熟悉的阿丽亚娜的状态,我就忍不住笑了。” “虽然这话由我说来有些奇怪,但我还是觉得你如果是因为帮助了我的缘故才跟那个混蛋解除婚约的话那就太好了,”小博士缓缓说出了对坐在电脑前的迪克来说无异于一个炸/弹般的消息,“毕竟我觉得你那个时候是认真的想要把自己的人生给毁掉。” “觉得自己恋慕的人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就觉得人生无望,选择一个混蛋,这听上去简直就是幼稚的自暴自弃,说实话,真让人看不下去,我那个时候还在想那个在我被那么多人数落排挤的时候站出来,三言两语替我解围,像个英雄一样的人怎么实际上会这么幼稚。” 阿丽亚娜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感觉到幻灭了吗?” 瑞德博士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知道了,你之所以帮助我,是因为我们其实很像,你并不是英雄,而是我的朋友。” “所以我才跟你道歉,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看到我你会想起不好的事情,但是即便如此你还是帮助了我。” “同样的,对于我来说,你是即使会不时说一些让我想起不好的事情,甚至引发争吵的话也想要维持友谊的对象。” “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当瑞德博士小心翼翼的尾音落下的时候,阿丽亚娜脸上迪克所不熟悉的表情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所熟悉的那种,温柔的笑容:“这一次不是在挖苦你——我无法不承认你的优秀,天才瑞德先生。” 小博士见状忍不住也露出一个笑来:“交换生的名额可不好拿。” “那么,先祝贺你成为了fbi探员,行为分析部,那是可以被称为精英了呢。”阿丽亚娜轻笑着意有所指般说道。 小博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才格雷森警官……我是说你的男朋友,他说你是汉尼拔莱科特医生的私人诊所的助理?我记得他为我们做过讲座,你那个时候就很喜欢他,这算是梦想成真了?” “到底是不是呢?”对于这个问题,阿丽亚娜用模糊的态度一笔带过了,但是她略带着些微妙的反应让电脑前的迪克微微眯了眯眼。 小博士也看出阿丽亚娜并不太想多谈跟自己的上司有关的事情,于是转而改变了话题:“你说格雷森警官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喜欢但不可能成为恋人的人,所以你是在毕业后跟着他来到了这座城市?” 阿丽亚娜闻言摩挲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是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嗯……实际上我来到这座城市之前并不清楚他就在这座城市,你要知道,莱科特医生的诊所在我还没有进入诊所工作之前是在巴尔的摩,医生因为对高犯罪率城市人们的心理状态感兴趣就分别到哥谭和布鲁德海文进行了考察,我是在他考察期间被录用的,他最后决定将诊所搬到布鲁德海文,我也就跟了过来。” “所以,你们是偶然遇到的?”瑞德博士略带着些惊奇地说道。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阿丽亚娜闻言也忍不住轻轻勾起唇角,这个笑容即便是被分辨率并不是那么高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也挡不住那种温暖的情绪,轻盈而和缓,温柔而喜悦—— “所以我时常在想,那可能就是命运的眷顾。” 15、Chapter.14 过往② 接下来,阿丽亚娜所讲述的是迪克也知道的事情,或者说,是他在其中所拥有的“戏份”足以让他被称为“男主角”。 屏幕之中的阿丽亚娜支着下巴,监听器传来她的声音:“大概是一年前吧,那个时候我刚跟着莱科特医生来到布鲁德海文不久……” 准确的说,是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阿丽亚娜温和的声音逐渐与迪克脑海中的画面重合,他在这样的讲述下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他和阿丽亚娜在布鲁德海文相遇的那一天。 去年的圣诞节是一个标准的白色圣诞节,一天半的假期,他在24号的下午就回了哥谭,平安夜是在韦恩庄园跟阿尔弗雷德他们一起度过的——当然,这种时候他会负责将难搞的小翅膀捉回家。 圣诞节的那天晚上,因为第二天就要上班了,他在被几个弟弟闹得乱七八糟的圣诞派对结束之后匆匆赶回布鲁德海文。 因为基本上已经算是深夜了,银装素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商铺前没有收起来的圣诞树在街边的路灯和缠绕在身上的彩灯的装饰下散发着圣诞节最后的余韵。 大概人总是在身处喧闹后回归寂静的时候感觉到寂寞吧,他独自走在因为圣诞节的缘故基本上见不到几个行人的街道上的时候,看着从视觉上看本来应该与寂静和冷清没有丝毫关系的灯光和圣诞树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 他之所以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倒也并不是因为他从那些细碎而没有重点的思考之中领悟了什么,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事情。 他跟阿丽亚娜就是在那样的一条街道上奇迹般地重逢了。 那个时候,他看到一名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性垂着头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迎面走过来,大概是因为街道上一片洁白,两边的圣诞树又是大片的绿色,女性那一头云霞般的红发骤然闯入视野之内,让他下意识地朝她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看出了些许不对劲,因为一直垂着头的原因,他并没有能看清这名有着一头漂亮红发的女性的面容,但是却能看到她的手一直捂在自己的侧腹,走路的步伐看上去也并不是那么稳健。 就在他思索着自己是否应该多管闲事地上去询问一下对方是否需要帮助的时候,步伐略显迟缓的红发女性已经缓缓与他擦肩而过。 虽然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但我果然还是去问问吧——那个时候,他这么想着转过身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红发的女性整个人蹲在地上,蜷缩起来的画面。 略有些宽大的风衣因为这个姿势而被她拽得紧贴在她的身上,纤瘦的腰身在一片白雪之间极为明显地颤抖着。 身体先大脑一步地走上前去,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红发女性的面前,朝着她伸出手,对她说:“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红发的女性颤抖的幅度减缓了一些,她停顿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谢谢,我没事。” 总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的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虽然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了,但你这个样子真的很难说服我认为你很好,女士。” 红发的女性陷入了沉默,似乎不打算再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他似有所觉地眨了眨眼,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抛下了他从这名女性的细微反应之中所察觉出来的信息:“所以说,你这个反应也实在是太明显了,我们认识对吗,女士?这可真是伤到我了,在我的印象之中,我可不认识讨厌我到即使需要帮助也不希望伸出援手的对象是我的人。” 虽然如果是作为夜翼的话,这样的人要多少就有多少。 红发的女性闻言动作猛地一顿,缓缓抬起头,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一瞬间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在那双夜晚森林般神秘魅力的绿色双眸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猛地瞪大了眼睛:“你是——” 阿丽亚娜瑰丽的绿色双眸仿佛被落雪濡湿了一般,卷翘的睫毛蝶翼般轻颤着,轻声对他说道:“……好久不见,格雷森先生。” “我的名字是阿丽亚娜,还请好好记住啊。” 或许是因为疼痛,她轻声的话语尾音中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那个时候,阿丽亚娜对于他而言只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印象之中优秀的后辈,相比起他,他觉得更熟悉对方的人应该是芭芭拉,但即便只是这样也足以成为他不能放下这个样子的对方不管的理由。 在他略显强硬的询问下,她用细微的声音告诉他——“痛,我觉得好痛。”她一边说着,一边收紧一直捂着自己侧腹的手。 于是他直接转过身在对方的面前蹲了下来,虽然看不见阿丽亚娜的表情,但是他完全能够想象对方略带吃惊的样子,他背对着对方轻轻笑了一下:“上来吧,你这个样子没办法自己走吧。” “我背你去医院,虽然这个时候大概也只能看急诊。” 背后没有丝毫动静,但是他极为有耐心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下一刻,他的背上微微一重。 他还记得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在确认了自己的手有托好背上的人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地站了起来。 走在路上的时候,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环住他的脖子,在感受到阿丽亚娜的头靠在自己背后的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力度以及环在脖子上的手臂细微的颤抖的时候,他的耳边似乎响起被掩盖在踩碎积雪的脚步声中,自己逐渐变得越发清晰的心跳声。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阿丽亚娜,他一直觉得那个时候从背上传来的重量很可爱——或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阿丽亚娜心存好感了。 他把那个时候纯粹的好感所产生的独特的心情当成是自己独享的宝物,正因如此,他没有,也并不打算告诉阿丽亚娜。 “哇哦,所以他就那样一路把你背到了医院?”监听器里瑞德博士的声音将迪克从回忆中扯了出来。 “嗯,听上去很老套对吧?但我却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好帅气啊。”阿丽亚娜带着笑意的声音仿佛从回忆之中传来一般在耳边响起。 “那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喜欢他吧,”瑞德博士忍不住说道,“我知道这个——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这样看来,就算拿掉你的主观看法,格雷森警官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呢。”瑞德博士对于阿丽亚娜的讲述,下了这样的结论。 听到瑞德博士的肯定,监控中的阿丽亚娜露出了笑容,看上去比瑞德博士坚持找回她这个朋友的时候还要开心——监听器里的瑞德博士也这么说了——看得迪克忍不住心中一片柔软。 他突然很想现在就回到公寓,把应该已经睡着了的阿丽亚娜从被子里捞出来,紧紧地抱进怀里。 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谈话这个时候也进入了尾声,迪克知道大概两三分钟之后自己就会出现在监控之中,而那之后的部分他就没有继续监听亲自参与过的内容的必要了。 不过有关于那个他与阿丽亚娜重逢的圣诞节的雪夜,阿丽亚娜没有对瑞德博士说的,而他知道的后续是有关于阿丽亚娜疼痛的原因。 阿丽亚娜疼痛的方式以及部位让经验丰富的急诊室医生很快就判断她应该是患上了急性阑尾炎,他对于阿丽亚娜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在那样的情境下极为不正常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而至于带着些了然,就连隐约可见的痛楚都在一瞬间从那张美丽的面庞之上褪去,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的表情冷漠得近乎残酷。 她什么也没有对他说,只是请求医生为她做b超进行确诊。 他很快就知道了阿丽亚娜那个表情的原因——急诊室的医生告诉他,阿丽亚娜并没有患急性阑尾炎,因为她的阑尾已经被切除了。 “幻痛?”他在听到这个推测的时候忍不住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那名医生似乎是害怕伤害到阿丽亚娜的情绪,刻意压低了声音告诉他,阿丽亚娜应该曾经患上急性阑尾炎,所以才被切除了阑尾,有可能是因为那一次患病有过拖延就诊或者异常疼痛之类的原因,所以即便直到患部已经被切除的现在也还会有几乎完全一样的疼痛感。 那名误认为那个时候的他和阿丽亚娜是男女朋友关系的医生说,他认为他或许应该带阿丽亚娜去看心理医生。 他在听到医生最后的建议的时候,几乎无法缓解自己受到剧烈打击而产生沮丧心情,他想起了阿丽亚娜一开始强调的自己没事以及对于他提供帮助的抗拒,他有些不敢想象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的心情。 如果是他,在明知道自己只是“幻痛”的情况下被人以强加的好意送到医院,大概只会讨厌那个无视自己的意愿多管闲事的人吧。 但是当他一脸尴尬,想着要如何对阿丽亚娜道歉的时候,看见他朝她走过去的阿丽亚娜却从医院的椅子上站起了身,对他说——“非常感谢你送我到医院。” 一种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落泪的冲动在那一瞬间突然袭上心头,他在那一刻知道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他大概是被阿丽亚娜拯救了。 他就是在那一刻起喜欢上阿丽亚娜的,他很清楚心动的感觉,也知道他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不过那之后的行动顺利到他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从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对话中看来,他那个时候隐隐约约的判断并非错觉——阿丽亚娜应该在他追求她之前就对他抱有好感。 突然想起今天上午在莱科特医生的心理诊所里,阿丽亚娜说的有关于之前很讨厌他的话,迪克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口是心非的阿丽安也非常可爱啊。 迪克关闭了这一段音频,点开了另一个音频文件——那是从放在bau众人所在的桌子下方的监听器中提取出来的音频文件。 16、Chapter.15 侧写师们的讨论① 迪克将监控录像调整到了自己将监听器粘在bau的侧写师们所在座位的桌下的时刻,在按下播放键的同时也打开了音频文件。 大概是因为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关心瑞德博士,或者说探听他跟熟人究竟关系如何的缘故,监听器那一头在监控开始那一段时间里并没有传来除了咖啡杯拿起放下所发出的声响以外的任何声音。 但是迪克很有耐心,因为他相信这些经验丰富的侧写师们绝对会给他一些他之前遗漏,或者无法通过这样的方式察觉到的信息。 果不其然,在监控录像再一次来到阿丽亚娜像是察觉到了bau的侧写师们的存在一样看了他们一眼的时候,侧写师们这一边的监听器传来了一阵声响,似乎是被咖啡呛到而发出的剧烈咳嗽声,咖啡杯慌乱地磕在瓷盘上的声音,还有拍抚安慰呛咳者的声音。 而这慌乱的一幕迪克通过监控器丝毫没有错过地尽收眼底。 被咖啡呛到的人是摩根探员,他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用看上去带着些尴尬的微妙表情说道:“我们被发现了……” 几个人的上司,霍奇纳先生倒是并没有露出特别吃惊的表情:“她看上去就是一位足够谨慎的女士,不过即便是这样,她的敏锐程度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她看上去像是已经发现了我们和瑞德的关系。” 明显只是在陪同事兼后辈们胡闹才出现在这里的吉迪恩探员则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在他的面前,点好的咖啡已经不再冒着热气了,他却没有喝几口,他收回看向阿丽亚娜的时候若有所思的视线:“很多时候,过分的敏锐都往往说明了——” “过分的戒备。”另一边,坐在摩根探员的旁边,作为这一次“团建”活动发起人却一反常态地在过程中几乎没有说话的艾尔探员突然接过了吉迪恩探员的话,但更引起迪克注意的是她的另一个表现。 从监控录像来看,这位黑发美人的视线始终没有从阿丽亚娜的身上移开,哪怕是在接话的时候,她也一直盯着阿丽亚娜。 吉迪恩探员闻言看了她一眼:“你似乎有什么发现?” 艾尔探员迟疑了一下,面对经验最丰富的前辈明显目的是指导的问话,却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我不确定,我想……再观察一下。” 艾尔的反常的态度成功引起了摩根的注意,他挑起一边的眉:“你们的意思是……瑞德的这个熟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霍奇纳先生则是皱起了眉:“虽然我也坐在这里,没什么太大的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记得对非嫌疑人进行侧写应该是禁止的吧。” 摩根耸了耸肩:“确实如你所说,你也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说到底,‘非嫌疑人’的界限本身就很模糊,”吉迪恩探员半开玩笑半陈述事实地在霍奇纳先生带着些无奈的视线中说道,“不过我们也无意一定要从瑞德的熟人身上知道些什么就是了。” 摩根盯着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那边看了半晌之后终于败下阵来:“每到这种时候我就后悔自己没有学过唇语,这个距离根本听不到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也就是勉强能结合表情和口型猜出几句。” 吉迪恩探员将视线转移到了摩根的身上:“虽然谈话内容固然重要,但是实际上我们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不是吗?” 摩根眨了一下眼睛:“你是指表情……” 吉迪恩探员叹了口气:“不光如此,还有一些既定事实,比如她是瑞德在校园时期的熟人,瑞德对待她的态度,这一些都可以作为推断她的性格特征或者经历的依据,毕竟相比起之前完全没有接触的她,我们更加熟悉的是瑞德不是吗?” 摩根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瑞德刚进来的时候的确不是轻易能交到朋友的性格……” 一边的霍奇纳先生非常尽职地吐槽了一句:“瑞德现在也并不是容易交到朋友的性格不是吗?” 在屏幕另一边的迪克忍不住回忆了一下白天与瑞德博士的接触,虽然知道这些人实际上是在关心瑞德博士,说的话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事实,但还是忍不住默默地想,你们这么说真的不觉得对你们的同事,乖巧而又友好的瑞德博士很抱歉吗? 有了吉迪恩探员的指点,摩根在沉默地认真观察了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一阵子之后,眉头开始逐渐地拧在一起。 注意到这一点的吉迪恩探员似乎通过这一个表情便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他终于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咖啡杯,默默地喝了一口从时间上算可能只剩了些余温的咖啡。 在吉迪恩探员喝下这一口咖啡的下一刻,一直皱着眉沉吟的摩根突然开口说道:“虽然我们相互之间一般不会进行侧写,但是……我是想说瑞德看上去就是典型的容易在学校被其他学生欺凌的性格。” 吉迪恩探员并没有出声打断他,而霍奇纳先生在看了吉迪恩探员一眼之后也没有出声,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那种相较于常人更加强烈的表现欲本身就是一种恶性循环,”摩根似乎在思索着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一边说着一边拧眉,“那是他被欺凌的主要原因之一,但越是被欺凌这种想要获得更多自信的表现欲就更加的强烈,嗯,我的意思是……” “他的那种表现欲本来应该更加‘病态’。”吉迪恩探员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非常冷静地替摩根找到了他本来应该说出口却下意识避免使用的结论。 摩根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嗯,是的,我那个时候以为应该是升入优秀的大学之后,闲得无聊的人少了……” 吉迪恩探员听到这里高高地挑起了眉:“这像是一名经验算得上丰富的侧写师应该得出来的结论吗?你接触到的案件中,因为校园欺凌所发生的案件中,大学的比率难道有比高中少吗?” 一边的霍奇纳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如果瑞德在这里的话,大概立刻就能准确地说出相关的数据吧。” 摩根叹了口气:“看样子,是那位女士帮助了瑞德。” “瑞德把她当成朋友,虽然那名女士一开始表现得非常抗拒,不过她似乎也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拒绝瑞德的靠近,”霍奇纳先生一边看向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那边,一边说道,“或许,帮助瑞德这件事本身对于她而言,应该也并不是一件无动于衷的事情吧。” 屏幕前的迪克一边听着他们对阿丽亚娜和瑞德博士的分析,一边用电脑桌旁边的开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从她的谈吐气质和礼仪习惯不难看出她是,或者至少曾经是上流社会的一部分,”摩根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的手肘放到桌子上,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循着霍奇纳的视线看向阿丽亚娜,“倒不如说,她只是坐在那里就让我觉得这里正在召开那种请帖千金难求的酒会了,至于我们,大概是酒会的安保人员吧。” “说到底,我实在是很好奇格雷森警官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女朋友的,”摩根支着下巴,观察着阿丽亚娜,“虽然格雷森警官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哥,并且非常擅长待人接物,风趣幽默不说人也非常正直,我觉得很难有人不喜欢他,但是这位女士也很难让人想象她主动出门接触她那个圈子以外的男性的样子。” “这个我知道,他们两个看上去就像是有着一张俊脸,擅长花言巧语的穷小子和被穷小子迷惑,跟他私奔的千金小姐。”一直没有说话的艾尔突然插入了话题。 屏幕前的迪克听到这句话差一点没把喝到嘴里的水喷出来。 偏偏屏幕里,摩根探员还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迪克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之后的合作工作里给这些失礼的侧写师们使点小绊子以表示自己对这些不实猜测的愤怒。 不过很显然这只是他们的玩笑而已,霍奇纳先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你们居然用穷小子来形容格雷森警官。” 艾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格雷森警官看上去的确并不像是出身贫穷的样子,实际上他的教养非常良好,只不过……” 这一次轮到摩根为艾尔进行补充了,他笑着说道:“这个我知道,主要是格雷森警官的女朋友看上去实在是太像那种被束之高阁的大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了,而格雷森警官看上去倒是一点都没有那种架子,而且与其说是没有架子,倒不如说他身上有一种不受拘束的感觉,说实话,他很容易让另一半产生危机感。” 霍奇纳先生闻言忍不住笑了:“那可能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吧。” 艾尔和摩根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去,艾尔眨了眨眼:“霍奇纳先生,看样子好像你知道一些跟格雷森警官有关系的事情?” 霍奇纳先生朝她看了过去:“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甚至连秘密都称不上,如果你们有心去查的话,非常容易就能够查到——格雷森警官是布鲁斯韦恩的第一位养子。” “谁?”艾尔和摩根在同一时间睁大了眼睛,就连在另一边默默和咖啡的吉迪恩探员都忍不住微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布鲁斯韦恩,哥谭首富,韦恩集团的所有者,”霍奇纳先生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道,“说实话我从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局长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吃惊的程度并没有比你们少。” “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艾尔拧起了眉头。 霍奇纳先生耸了耸肩:“毕竟我们都是他无法管辖的存在,他不希望我们在他在任期间弄出什么让他下不了台的事情,所以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他就提前跟我说了。” “不过说实话接触之后我就明白那位局长先生是在白担心了,”霍奇纳先生笑了一下,“格雷森警官并不是那种闲着没事想要体验公务员或者雇佣警员生活的人,他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份工作的。” “就这一点来看,他也的确不太符合我们对于富家少爷的刻板印象,从表面上来看,格雷森警官和他的女朋友的确会让人产生那种感觉就是了。” 听到这里,摩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那这么说来,格雷森警官的女朋友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了?毕竟格雷森警官是那个布鲁斯韦恩的养子,可以说本人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呢。” “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会帮助看上去跟她几乎不像是一个世界里的瑞德呢?就因为……”摩根回忆着瑞德说过的,他跟阿丽亚娜的关系的话,“瑞德是她负责接待的交换生?” 之前一直将视线放在阿丽亚娜身上的艾尔这个时候缓缓地开口了:“会不会是因为……她以前也遭受过欺凌呢?” 吉迪恩探员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与他放下咖啡杯的声响同一时间响起的不光有摩根的“这不可能”,还有屏幕外听到了那句话的迪克重重放下的水杯。 屏幕之中,吉迪恩探员看向艾尔:“说说看你的想法。” 艾尔抿了抿唇:“如果是在很小的时候在校园遭受过欺凌,之后经过及时的环境纠正,比如搬家或者转学,甚至是改变自己的态度,并且在那之后不再有相同的境遇的话,其实是不太能够在之后的表现之中观察出来的,但是……心理伤害往往都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她的那种过分的敏锐,或者说谨慎本身就是一种迹象。” 17、hapter.16 侧写师们的讨论② 眼前是监控录像的画面,耳边响着bau的侧写师,格林诺威探员对于阿丽亚娜很有可能在童年时期遭受过欺凌的条理清晰的分析,迪克放在电脑旁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所以我觉得,她或许是童年时期也曾因为自身的某种‘天赋异禀’而遭受过欺凌,所以才会对于勾起了她曾经不堪回忆的瑞德伸出援手。”艾尔语气带着些沉重地对自己的分析下了结论。 双手环在胸前的霍奇纳先生一边听着一边不时地微微点头,而摩根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相比起这两个人,似乎对此早有察觉的吉迪恩探员则是用食指轻点着咖啡杯的杯壁:“你觉得她帮助瑞德是出于两个人同样‘天赋异禀’……嗯,相当特别的切入方式。” 艾尔闻言神色一正:“您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吉迪恩探员笑了一下:“先不用急着怀疑自己的结论,实际上我们除了现在所能观察到的以外,对于那名女士的事情一无所知,或许她帮助瑞德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说不定呢?也许她只是做了普世观中‘应该去做的事情’而已。我倒是很好奇摩根为什么会认为她帮助瑞德需要理由。” 摩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为什么,类似的校园欺凌事件难道不是‘大众心理学’最典型的案例之一吗?” “深夜,一名遭受持刀歹徒追杀的女士逃入一个居民区并呼救,一个小时之后她被杀死在居民区内,警方赶到的时候她身中数刀,失血过多当场死亡,现场没有除了她和持刀歹徒以外任何人的存在。” “事后根据调查,周围的居民绝大多数都听到了这名女士的呼救,但他们没有一个人下去阻止这一场暴行,哪怕这名可怜的女士坚持呼救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些居民没有一个有着登记在案的重大犯罪记录,生活之中也不都是残忍或冷酷的人,他们都是最普通,也就是所谓的具有‘普世价值观’的人,在对他们的想法进行调查的时候,发现造成他们对这起残忍的凶杀案袖手旁观的原因是——他们觉得总有人会去救她。” “这么多人也没有管,反正到最后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所以这个人不是我也可以,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摩根耸了耸肩,“绝大多数的校园欺凌事件之中袖手旁观的人都是这样的心理,也就是所谓的‘从众心理’。” “他们本人甚至或许都并不是多么冷漠的人,有的会专门在周末的时候去孤儿院、流浪动物收容中心或者社区主动进行义工活动的学生在面对校园欺凌的时候也会选择袖手旁观。” “‘大众心理’就是这么恐怖,”摩根说完之后看向吉迪恩探员,“所以,我不相信没有理由,那名女士会选择成为‘站出来’的人。” 吉迪恩探员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他是认可了摩根给出的理由还是单纯地对自己的聆听给出反馈,他没有回摩根的话,而是看向了艾尔:“无论我们在这里就已有的信息进行再多的推测那也仅仅只是推测罢了,信息不足本来就是我们最大的局限性,剩下的也只能等瑞德结束之后问一问他了——前提是他愿意跟我们分享。” “不过,相比起那名女士童年曾经遭受过欺凌的推测,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发现吧,毕竟如果只是现在基本不太看得出来的童年所遭受过的伤害,你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那种表现。” “当然,如果你是出于对那名女士个人隐私的保护而不愿意说出来的话,我们会尊重那名女士和你的选择。” 听到吉迪恩探员的话,艾尔先是苦笑了一下表示果然还是瞒不过吉迪恩这位经验丰富的优秀老探员,随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抱歉,正如你所说,我不打算说出我的推测,但是有关于我的推测,我还是想要询问瑞德一些事情,这样是不可以的吗?” 摩根闻言挑起了一边的眉:“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我们知道你的猜测却想要佐证自己的猜测?” 吉迪恩探员看着艾尔,眼中闪过若有所思:“并不是不可以,但如果那是涉及到那名女士这种不能够告诉我们的程度的隐私,那么我劝你还是不要从瑞德那里证实了,或者说,我觉得你干脆放弃比较好,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出于对瑞德的关心和对他熟人的兴趣,你再做下去的话就有些过于跳过那条界线了,那名女士可不是什么嫌疑人。” 艾尔恍然了一下:“你说得对。”然后抿起了唇,只是她的眼神却再一次地放在了不远处的阿丽亚娜的身上,这一次不光是现场的bau侧写师们,就连坐在电脑屏幕前的迪克都能看出来她并没有死心。 虽然感情上来说,他希望格林诺威探员不要再继续探究阿丽亚娜的秘密,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他本来就是为了更加了解阿丽亚娜的事情以及这些侧写师们才选择了监听的,如果格林诺威探员选择去证实甚至说出她的猜测,那么他也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 怀着这种略显复杂的心情,迪克一直听着监听器,看着监控录像的画面一直到监控画面中他和阿丽亚娜离开,而瑞德径直走到bau众人所在的那一桌,被一群同事用语言好好地调戏了一番。 迪克非常心平气和地过滤掉摩根、艾尔与瑞德有关于“瑞德是否曾经在大学时期对阿丽亚娜抱有好感”这个命题进行疯狂的心理分析拉锯战,因为无论是他还是bau的侧写师们都很清楚,这是一个无论真相如何,一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的命题。 就在迪克看见bau的众人站起身准备一同离开咖啡厅于是判断已经不会再有有用的信息打算关掉监控录像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艾尔的声音,她问了瑞德博士一些听上去没什么关联的问题,比如他是什么时候认识阿丽亚娜的,阿丽亚娜一开始对瑞德的态度跟现在有什么不同,并且在瑞德博士带着些疑惑地作答的时候露出思索的表情。 直到瑞德博士说出他在离开哥谭大学的前一晚与阿丽亚娜发生过争执,但是那天晚上他觉得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但是第二天他离开的时候身为友人的阿丽亚娜却并没有来为他送行,那一瞬间,监听器那边一片寂静,并不算十分清晰的监控录像中,艾尔的表情相当难看。 “艾尔,瑞德,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车已经被开到咖啡厅前了,你们还不快下去。”先行一步,已经消失在监控画面中的摩根探员走了回来,一脸疑惑地看向还留在座位不远处的瑞德和艾尔。 瑞德像是被艾尔极为难看的脸色吓到了一般,他有些怔愣地看着艾尔的表情,被摩根出言打断的一瞬间猛地回过神来,立刻上前几步走向了摩根:“没什么,我们快点走吧。” 被留在原地的艾尔看着瑞德的背影,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问什么,但看了摩根一眼,最后也没有问出来,而是快步跟上了两个人。 直到bau的所有人消失在监控画面之中,耳边响起了咖啡厅的侍应生收拾桌面发出的声响的时候,迪克才沉默着关掉了所有的监控录像和音频文件,看着电脑桌面陷入了沉思。 格林诺威探员的猜测到底是什么,她想要得到证实的问题一定就在刚才她询问瑞德博士的几个问题之中,但那到底是什么,她的猜测最后又是否借由瑞德博士的回答得到了证实呢? 从格林诺威探员的表现来看,那或许并不是什么好的猜测——所以,阿丽亚娜在他从哥谭大学毕业之后在那里经历了什么吗? 可恶,他真的好在意啊!迪克忍住了把头往桌面上撞的冲动,一只手伸出来抓乱了自己的一头黑色短发,另一只手操纵鼠标弹出u盘,拔出u盘后关闭电脑,利落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就像吉迪恩探员所说的那样,那再怎么说也只是猜测,相比起这些侧写师们,更加了解阿丽安的人是他,所以他应该自己找出答案。 更何况——迪克一边将身上的制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离开公寓的时候穿着的那一套衣服,一边思索着——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主动询问过阿丽亚娜有关于她的过去的事情。 虽然阿丽亚娜也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说过那些,但是这种事情由本人来开口提及的话本身就有些奇怪,他或许应该尝试着直接去问一问阿丽亚娜,哪怕她最后并不愿意提及自己以前的事情。 这样想着,迪克随手要将换下来的制服扔到一边,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制服口袋里的u盘掉了下来。 迪克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u盘,想起了芭芭拉对这个u盘的喜爱程度——虽然他有理由怀疑她只是单纯的懒得换一个新的——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手从地上捡起来塞到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驾驶机车穿过一条条或繁华或寂静的街道,迪克轻车熟路地抄近路,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回到了他跟阿丽亚娜的公寓。 用钥匙打开门,客厅并不刺眼的柔和灯光一瞬间挤了出来,迪克动作极轻地关上了门,将公寓之中随之流泻出的温暖牢牢关了起来。 脱了脚上的运动鞋,手中拎着应该在室内穿的看上去极为舒适的棉拖鞋,迪克脚步极为轻盈灵活,如同一尾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浴室里,他甚至不用回到房间的衣橱里找浴巾、贴身衣物,因为它们已经全部都呆在了浴室里哪怕他闭着眼睛都能伸手够到的地方。 在惯坏男朋友这个方面,阿丽安绝对是个天才,洗完澡一边用准备好的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出来的迪克并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慨。 路过浴室外的盥洗室的时候,迪克不出意外地在洗手台前看到了放在那里的吹风机以及一张为了醒目而刻意把字母写大的纸条——“把头发吹干再睡!!!” 迪克在懒得吹头发干脆直接去睡比较方便和第二天被阿丽亚娜发现之后教训一顿之间权衡了片刻——虽然自从跟阿丽亚娜同居之后,绝大多数结束了夜巡的夜晚他都要进行这种权衡——最终选择了乖乖地将头发吹干。 一边吹着头发,看着镜子中被暖风吹得有些昏昏欲睡的自己,迪克突然想到——当初阿丽安坚持要等他回来,是否也是在担心他回来之后在这种生活的细节上无法照顾好自己呢?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那个时候拒绝阿丽亚娜坚持的等待对她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以及,那个时候阿丽亚娜没有选择跟他分手是一件多么大的奇迹。 摸了摸已经基本上干燥了的头发,迪克缓缓放下了吹风机,站起身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打开门,里面一片黑暗。 悄无声息地将门合上,迪克的双眼很快就适应了房间之中的黑暗,驾轻就熟地来到了床前,床的中央部分微微的隆起以及枕头上隐隐能够看见的发丝都说明了床上正睡着一个人。 迪克屈起一条腿,膝盖将柔软的床铺压得凹陷下去,一只手将被子掀开了一角,然后整个人非常迅速地钻了进去,然后将被角一盖,没有让丝毫外部微凉的空气进入被窝之中。 长臂一伸将被窝中的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手臂环着因为睡衣微微掀起来而裸/露着的纤瘦腰肢,迪克埋头在怀中的人带着被褥微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阿丽安。”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良久,当迪克的呼吸声变得有规律时,他怀中蜷缩着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抬起头看向他的睡脸,幽绿色双眼中没有丝毫睡意。 “回来得真晚,明明就没有在打工不是吗?”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半晌,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吻,“不过如果知道答案会让你离开的话就算了,我是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晚安,迪基。” 18、Chapter.17 (再一次)寻常的早晨 清晨,朝阳初升,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并不算十分厚重的窗帘向经历过一夜黑暗的房间再一次地投入光亮,光线将房间内所有的布局装饰和家具照亮,包括正中央有着一个隆起的大床。 就在这个一片静谧的时刻,床头柜上的黑色闹钟突然发出了声响,大床中央的隆起微微翻动,下一瞬,房间的房门也被打开了,房门敞开的门口处,穿着纯色围裙的阿丽亚娜手中拿着汤勺,另一只手握着门把,看向大床中央的隆起:“迪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 床中央的隆起再一次动了动,半晌,被窝的边缘伸出了一条肌肉线条极为流畅的裸/露的手臂,修长有力的五指张开,狠狠朝着闹钟一拍,闹钟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做完这一切的手臂缓缓缩回了被窝里,房间内再次恢复了静谧。 将这一系列事情尽收眼底的阿丽亚娜眼角一抽,快步走了进去,来到大床边,没有拿着汤勺的手放在被子的边缘,一把抓住被子就毫不客气地掀了起来:“迪基你要是再呜哇——!” 在阿丽亚娜掀开被子的下一刻,被子后刷地一下伸出一双手臂,一把揽住了她被纯色的围裙系带勾勒出的纤细腰身,使力往床/上带。 阿丽亚娜在这股力道下控制不住地整个人向前倾,如手臂主人所愿地往床/上倒,她的视线范围内,从被子后面露出来的,手臂的主人明显没有丝毫睡意,反而带着些促狭的笑意的面庞越来越近。 眼看着自己就要砸到迪克身上,阿丽亚娜一咬牙顾不上手中的被子和汤勺,直接双手就近往床面上一撑才堪堪在要砸到迪克之前停了下来,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迪克的笑脸,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样子很危险,就算我真的不算重,直接砸到你身上……” 一醒过来就能近距离看到女友略带薄红的面庞——虽然很大程度上是气的——迪克心情大好地收紧放在女友纤细腰肢上的手,抬起上身在女友柔软的唇瓣上啄了一下:“一大早就对我这么热情吗,真是可爱啊,阿丽安。” 虽然他知道他的身体素质绝对能够轻松接住砸到他身上的阿丽安,但他同时也非常清楚阿丽安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砸到他身上的,因为她害怕自己的体重会让他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虽然如果前者发生他绝对也会非常开心地敞开怀抱欢迎,但是他更喜欢看到因为他的举动恼火却又下意识地顾及他的阿丽安,因为那样的阿丽安比平时的她更加真实可爱,她平时基本不会挂在嘴上的对他的感情也会在这种时候更多地流露。 那种强自镇定,却不知道自己早就露馅的样子像极了已经打开了柔软内里,露出珍珠却颤巍巍地想要闭合的蚌壳,让他的内心也柔软得不成样子——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总是比较喜欢对阿丽安使坏。 毕竟,他的女朋友是一个不太会把喜欢之类的感情说出来的人。 迪克看着被迫撑在自己上方的阿丽亚娜,脑海中闪过了昨天晚上在自己安全屋中通过监控录像看到的,她用那样的笑容形容他们在布鲁德海文的重逢——“那可能就是命运的眷顾。” 按照瑞德博士和阿丽安的谈话,她似乎是在大学时期,至少在他毕业而她还留在哥谭大学的时期就在喜欢他了——明明他毕业离开哥谭大学的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是因为在顾忌芭芭拉吗?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离开,并且是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相见的分别却选择什么也不说,那个时候的阿丽亚娜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迪克的视线范围内,阿丽亚娜云霞般的红发此刻因为动作而从她的肩头滑落,垂在他的脸侧,纤细轻柔,似有似无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收回一只放在阿丽亚娜腰间的手,轻柔起执起垂在脸侧的一缕红发轻轻烙下一吻,然后抬眼看向撑在自己上方的阿丽亚娜。 他勾起唇角,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眯起,轻笑着说:“如果今天是周末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不打算起床了。” 被坏心眼的男友突如其来的啄吻打断了训话的阿丽亚娜整个人一愣,怔怔地看着男友诱/惑般地轻吻自己的发尾,这才意识到她目前正两只手撑在男友的头部两侧,整个人跨在男友的上方,如果忽略男友放在她腰间的手,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她把男友压在床/上,尤其是男友现在明显上半身未着寸/褛,而她身上的衣服却是整整齐齐的。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的阿丽亚娜一只手支撑着,直起了腰的同时一条腿的膝盖放松,另一只手抓起被她的那边膝盖压在下面的被子朝着一大清早就明显精力过剩的男友劈头盖脸地就罩了下去。 直起身后,阿丽亚娜立刻抄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放在一边的汤勺,想到这只在高汤之中浸泡翻搅过的汤勺掉在了床单上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拿着汤勺隔着被子对着男友的头就是一记狠敲。 对被子后面传来的夸张呼痛声置若罔闻,阿丽亚娜从床上站起身,一边整理着有些乱掉的围裙和居家服的裙子的裙摆,一边对床上终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的迪克说道:“你等一下给我把床单拆下来塞进洗衣篮里,真是的,我的身上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没有洗过的汤勺,你居然还敢把我往床/上带,你到底多少岁了……” 迪克无辜地眨了眨自己的蓝眼睛,然后带了些俏皮地拖长了声音:“我知道了,阿丽安姐姐。” 被比自己年长,曾经还是学长的男友眨着迷人的蓝眼睛称为“姐姐”,阿丽亚娜的心脏几乎要下意识地漏跳一拍,她飞快地丢下一句:“我才不想要你这种弟弟,快点来吃早饭。”然后迅速溜出了卧室。 留下正在脱睡裤的迪克想着他并没有错过的阿丽亚娜藏在一头红发之间的耳根在一瞬间变红的一幕,若有所思地笑了:“也就是说,我这种的,当弟弟不行,当男朋友却可以?” 迪克很快换好衣服走了出来,而此时的阿丽亚娜已经脱掉了身上的围裙,正站在冰箱前把其中的大盒脱脂牛奶取出来。 坐在餐桌前的迪克一边吃着用裹着蛋液,两边煎得金黄焦脆的土司,一边看着报纸,在看到报纸上有关于哥谭市阿卡姆精神疗养中心发生超级罪犯逃离的事情的报道的时候动作微微停住。 在迪克看报纸的时候一边看着迪克竖起来的报纸背面的新闻,一边用刀叉将土司切成小块送入口中的阿丽亚娜察觉到了迪克的停顿,若有所思地轻轻眨了眨眼:“……有什么在意的新闻吗?” 迪克回过神来,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翻页,另一只拿着土司的手靠近自己,朝着焦香的土司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喉结一动,吞咽下去后才缓缓说道:“哥谭那边的新闻,小丑几个人逃出了阿卡姆,不过似乎基本上已经被蝙蝠侠抓回去了。” “唉?哥谭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啊。” 阿丽亚娜看着迪克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中的土司快速消灭,然后伸手去拿牛奶,缓缓低下头插了一块土司送入口中:“所以你是因为哥谭已经有了蝙蝠侠所以才来到布鲁德海文的吗?” 迪克听到这幽幽传来的一句话差一点被一口牛奶呛到,他强行忍住了剧烈的咳嗽欲,猛地将那口牛奶咽了下去,状似镇定自若地放下了手中还盛着牛奶的玻璃杯:“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阿丽亚娜闻言一边嚼着土司一边抬起头看向迪克,在将口中的土司咽下去之后才说道:“嗯,这不是还挺明显的吗。不然你为什么不直接在哥谭警局工作?明明是在哥谭长大的,大学也读本地的学校。” “哥谭警局的警员们大概绝大多数都有那种想法吧,就是‘我们的绝大多数工作都被蝙蝠侠做了’,”阿丽亚娜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个轻笑,“虽然布鲁德海文也有夜翼,不过这位城市义警不也是最近几年才出现在布鲁德海文的吗,对于布鲁德海文的影响力还远不到蝙蝠侠对哥谭的影响力那种程度,在布鲁德海文警局成为警员明显要比在哥谭警局任职更能尽到警员的职责不是吗。” “当然,如果我说错了的话我向你还有蝙蝠侠道歉,是我误会你对那位超级英雄的看法了。”阿丽亚娜吃完最后一块土司,也拿起了手边盛着牛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迪克暗中猛地松了一口气,他差一点以为阿丽亚娜是发现了他是夜翼才那么说的——毕竟,“哥谭已经有了蝙蝠侠所以才来布鲁德海文”这个的确是他,或者说夜翼选择来到布鲁德海文的原因之一。 不过,从阿丽亚娜的口气来看……迪克突然抬起头看向阿丽亚娜:“听你这么说,你应该是属于不讨厌蝙蝠侠的哥谭人了?” 阿丽亚娜闻言抬起头跟迪克对视了几秒钟,眨了眨幽绿色的双眸,然后才缓缓说道:“我的确不讨厌蝙蝠侠,作为纽约人来说。” 迪克听到阿丽亚娜的后半句话之后也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半晌,他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不是哥谭人?!” 阿丽亚娜喝了一口牛奶,倒是对于男朋友不知道自己是纽约人这件事情态度非常镇定,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在此之前并没有对男友提到过这件事情:“嗯,我是纽约人。” 迪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迷思中:“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念的是哥谭大学的心理学相关专业?但是申请念哥谭大学这一门专业所需要的成绩完全可以支持你在纽约选择与哥谭大学水平相当的大学,甚至我没有记错的话纽约大学的相关专业就不比哥谭大学的差……你一个纽约人到底为什么要特意到哥谭大学来念书啊?!” 阿丽亚娜咽下口中的牛奶之后拿起一边的餐巾,一边擦嘴一边回答:“虽然我是纽约人,但实际上我就连高中也是在哥谭念的。” 迪克闻言很快地冷静了下来:“我明白了,所以你的父亲或者母亲在哥谭工作?” 阿丽亚娜放下餐巾的动作微微顿住,然而那种停顿快得几乎像是一个错觉,如果不是迪克,大概也很难注意到:“不,我的父亲在纽约工作,来到哥谭念书的只有我一个人。” 迪克听到阿丽亚娜的这个回答,猛然想起了在他“生前”的那段记忆之中,阿丽亚娜那场几乎没有亲人,只有寥寥几位友人以及上司参加的葬礼,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提到了并不那么愉快的话题:“抱歉,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 阿丽亚娜摇了摇头,看着迪克脸上略带歉疚的表情,露出一个笑来:“也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话题,只不过你之前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也就没有提,你不必为此感到抱歉,迪基。” 迪克看着她脸上毫无芥蒂的笑容,再一次切实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是个惯坏他的天才。 19、Chapter.18 约定 迪克很快就在阿丽亚娜的笑容下败下阵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整个人往餐桌上一趴,一脸郁闷地抬眼看向似乎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愣住的阿丽亚娜:“这种时候你表现得越是不介意我就会越有挫败感——啊,这绝对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如果我说错了什么,你完全可以冲我发火,而不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然我会觉得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让你连表现出自己的介意都做不到。”迪克带着些郁闷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阿丽亚娜,下巴磕在餐桌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其实是在无计可施之下的撒娇,把心里一部分真正的想法说出来,从表面上看来是坦诚,可实际上是把没有办法得到解决的问题直接甩给了阿丽亚娜,希望通过这种方法直接得到答案。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真的是被阿丽亚娜惯坏了啊,换做是跟以前的交往对象,他都绝对不会任性地直接把问题甩给对方。 出乎他的意料,他又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的是,阿丽亚娜面对他撒娇似的抱怨,缓缓地笑了:“我都说了并不是什么不能提及的话题啊,不过迪基你因为我而这么困扰还真是少见呢。” 迪克闻言微微拧起了眉头:“讨厌吗,这样的我。” “不,怎么会,”阿丽亚娜看着他,因为笑容而微微眯起的幽绿色双眸此刻看上去如同碧波湖水般温柔,“喜欢哦,喜欢到明知道对你感到很抱歉却还是忍不住想再多看看的程度。” “糟糕,我们两个在这种方面真的很像啊。”迪克难得听到阿丽亚娜在自己的面前说出喜欢,在那样的目光下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迪克从餐桌上撑了起来,一只手支着下巴:“差一点被你把话题转移开了,所以呢,跟我‘臭味相投’的阿丽亚娜小姐,既然你说不是什么不能提及的话题,那么让我知道你这个纽约人要只身一人到哥谭念书的原因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唔,你这么好奇啊,”阿丽亚娜眨了眨眼,“不过想想也是,听上去的确是挺让人好奇的,不过要让你失望了,理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我的父亲让我去哥谭念书,而我也不反感,就这么简单。” 这一次,迪克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了一起,“生前”有关于阿丽亚娜亲人的记忆,大概是因为阿丽亚娜去世之后他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的缘故吧,他其实记得并不是那么的清楚,但是如果那段略有些模糊的记忆并没有出错的话,他记得阿丽亚娜的父亲似乎并非她的亲生父亲,而是母亲的再婚对象,也就是继父,并且似乎被逮捕入狱。 但是阿丽亚娜并不清楚他知道这一些。 迪克皱眉看着对面的阿丽亚娜,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因为他无从知晓这些信息从阿丽亚娜的口中说出来对于她而言是否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二次伤害。 再一次出乎他意料的是,阿丽亚娜在一次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说出了意思远比她话语之中所带的情绪要沉重许多的话:“我的父亲并非我的生父,而是母亲的再婚对象,不过他倒也并不是因为讨厌我而要送我到哥谭读书的,倒不如说我很感激他在我的母亲过世之后还愿意继续抚养我,反倒是我,没能达成他的期许。”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阿丽亚娜看了他一眼,掩唇轻笑了一下,“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过去如何根本就无所谓。” 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迪克看着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的确看不出任何的勉强,也就是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过去无所谓,但是他却无法因为阿丽亚娜觉得无所谓就无动于衷。 迪克双手的手肘支在餐桌上,双手在自己面前交握,摆出了一个浮夸的谈判姿势:“阿丽安,我问你,我是哪里人?” 阿丽亚娜眨了眨眼:“虽然你算是在哥谭长大的,但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被你的养父收养之前是马戏团的孩子,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哥谭人——你应该不讨厌这种说法?” “我在哥谭待了多久?” “嗯,你好像是十岁左右被收养的,从那之后就在哥谭定居,从那个时候算到你离开哥谭来到布鲁德海文截止,大概有十二三年?” “我的求学经历?” “唔,这个我记得还是很清楚的,韦恩先生似乎非常重视你的教育,从小学开始你念的就是哥谭有名的私立学校,虽然初高中都是直升,不过你似乎一直都是明星学生,至少从同一所学校毕业后来同样进入哥谭大学就读的学生们有很多都对你心怀憧憬呢。” 迪克的本意是为了让阿丽亚娜意识到相比起从来不提及自己过去的她,她对于他的了解更多,这是不公平的,但是没有想到这种不公平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听到这里忍不住一把拍上了自己的额头:“哦,天哪,你连这些都知道?!” 阿丽亚娜耸了耸肩:“我也不是有意去打听的,实在是你太引人注目了,无论是在异性还是同性之间你都非常受欢迎,啊,顺带一提我还知道你直到初中第一年结束之前都是校棒球队的成员,后来似乎是因为学业以及一些其他的各种原因选择了退出。” 那是因为他那个时候作为罗宾在夜晚的活动开始逐渐升级,他感觉到不应该在其他的地方再消耗自己的体力,迪克额角微微一抽,他赶紧用手按住:“的确是这样,不对,我应该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个吧?就算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这未免也过于详细了吧?你身边的人难道一天到晚都在说我的事情吗?!” 这个时候,阿丽亚娜看了迪克一眼:“你不知道身为学生会秘书长的我,下属的副秘书长是你的小学同学吗,一起在校棒球队打过比赛的那种,他经常说为你后来退出了校队感到遗憾呢?” 阿丽亚娜看着迪克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看样子是不知道了呢,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迪基。” 迪克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因为阿丽亚娜的话而基本上全部跑偏到了对于自己学生时代究竟有多么引人注目的反思上的思维回归到他最初的目的上:“不,我问你这些问题是为了——” “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我对于你在我们相遇之前的事情却基本上一无所知,但是实际情况远超我的想象。” 迪克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结果根本就变成了我的反省会了,虽然就我个人来说并不是这样,但实际上总觉得对比下来我对你实在是不够上心啊。” “昨天,瑞德博士的出现让我发觉自己从未了解过是什么造就了我眼前的你,我从来不了解你的过去,可无论那些过去是无所谓的,难以启齿的,快乐的,还是悲伤的,那些都是你无法否认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完整的你,哪怕我们是恋人,在成为恋人之前认识了好几年,成为恋人后交往了一年,同居了半年。” 迪克看着面前阿丽亚娜的脸上笑容的幅度正在一点点地减缓,感情上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立刻停止并且马上道歉,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把话说完的话,或许之后都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这么好的,了解阿丽亚娜的过去的时机。 了解她……是否存在着与案件相关的过去的时机。 “我想要了解你的过去,哪怕是你觉得无所谓的。” 就仅仅只是这样而已,所以,快一点停止吧,他的负罪感。 迪克看着阿丽亚娜的脸上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没有任何的表情,理智上希望得到答案,情感上却在某一处隐隐希望阿丽亚娜能够拒绝,或者干脆冲他发脾气,这样的话虽然自己调查会更加麻烦一些,但是至少他不用欺骗自己喜欢的人。 但是同时,他其实也很清楚阿丽亚娜的答案——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的话,这个周末你有假期的对吧,那么我们就去纽约玩吧,一日游,当天晚上就回来。”阿丽亚娜的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个笑容,微微带了些薄红的面颊让这个笑容带了少许的羞涩:“那个时候,我会告诉你我过去的一些事情的。” “虽然也许并不是全部,但是你多少会了解一些之前的我吧,”阿丽亚娜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我没有完全没有想到我的不提及会让你有那种感觉,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很高兴哦,你说想要了解我。”阿丽亚娜说完将迪克面前的餐具和自己面前的叠在一起后端了起来,转身放到厨房的水池里。 泡好使用过的餐具的阿丽亚娜一边用毛巾擦着被水沾湿的手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对迪克说:“提醒你一下,我上午没有排班所以没有关系,但是你要是再不出门的话可能会迟到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迪克看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挂钟之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溜烟就穿过客厅朝着玄关的方向冲了过去。 阿丽亚娜站在客厅里,笑眯眯地看着迪克匆匆忙忙地穿鞋出门,在例行叮嘱了一句“小心驾驶”之后,一边挥手一边目送迪克的身影消失在公寓的门合上的一瞬间,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也同时消失了。 “想要了解全部的我吗。”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半晌,她皱着眉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笑——明明是笑容,却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愉快,反而觉得口中发苦。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我也真的能够为此感到开心的话就好了。” “所以,突然对我的过去感兴趣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瑞德吗?” 另一边,迪克最终还是踩着最后一分钟进入了警局,这个时候,他的搭档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待他了,而为他主要负责的这个案件提供援助的bau众人到达警局的时间会比他们上班的时间晚上一些。 迪克没有在自己和搭档的办公桌那边看到自己的新任搭档便猜想她应该是去了罗列了案件相关的所有线索的霍尔探长的办公室。 于是他步子一转,身形没有丝毫滞涩,极为灵活地改道朝着霍尔探长的办公室走了过去,地面柔软的地毯很好地将他的脚步声吸收殆尽,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推开了霍尔探长办公室的门。 霍尔探长的办公室,画满了线索,一张张现场照片和剪报被图钉固定其上的黑板前,他的搭档,卡姆琳穿着制服的背影果然映入眼帘。 迪克勾起唇,走到自己搭档的身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早上——哇!”他直接伸出手接住了卡姆琳的一拳。 被他碰到拳头的卡姆琳在看清楚身后的人是他之后立刻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收回手,就连步子都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整个人差一点就要贴到身后的黑板上去了:“是你啊,格雷森。” 迪克见状微微拧起了眉,他的搭档状态似乎有些奇怪? 20、Chapter.19 卡姆琳的反常 虽然对于自己搭档的状态感觉到有些疑虑,但是迪克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挡住自己搭档拳头的手,笑着耸了耸肩:“不然还会是谁呢,不用我提醒你这里是霍尔探长的办公室吧?” 这名之前一直表现的作风干练的金发女郎此刻的反应却并不像平时那样自如,她勉强笑了一下,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说的也是。” 看到卡姆琳的反应,迪克确认了自己的搭档状态的确不是很好,但他有些犹豫自己应该现在指出来还是再观察一下这种状态的由来。 迪克想起了自己的前一任搭档迈尔斯——如果“生前”的那个时候他能够再多留意一下迈尔斯的话…… 想到这里,迪克看了一眼面前的新任搭档,还是问了出来:“你今天……”还没有等他说完,身后就传来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的声音。 敲门的声音非常急促,并且在敲了几声之后就立刻传来了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的声响,门把撞到墙壁的声音都传了过来,迪克回过头而卡姆琳循声朝着办公室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办公室的门口,警局的接线员之一一边微微喘着气一边面露焦急地对他们说:“刚刚收到了报案,有人在旧城区的西街发现了一具尸体,报案人称可能跟警局最近正在跟进的连环杀人案有关——” 迪克闻言立刻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搭档,正正与自己搭档对上视线,然后他就察觉到了一点——他的新任搭档反常的状态似乎跟他有关系,因为在跟他的视线对上之后,她不但立刻移开了视线,神情还带上了紧张,毫不夸张地说,她紧张得连脸色都有些发白。 迪克微微皱了一下眉,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于是他当机立断地对接线员说:“这一趟由我们出警,把确切的地址发到我的邮箱里,我们马上就前往现场。” 说完,迪克立刻朝着办公室门的方向走出几步,在感觉到身后并没有传来脚步声后立刻回过头,果然看到自己的新搭档还站在原地,于是出声提醒到:“要出警了,卡姆琳。” 卡姆琳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迪克没有丝毫犹豫的背影,一咬牙,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白皙的双颊一瞬间被击打得泛起红晕:“别再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案件,是工作!” 狠狠地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之后,卡姆琳拔腿追上了自己的搭档,在视线范围内再一次近距离地出现迪克的背影之后才放缓了脚步。 在一边想着警笛一边疾驰的警车内,迪克开着车,坐在副驾驶座的卡姆琳则是在跟警局里的同事通讯:“……好的,我明白了。” 挂掉这则电话,卡姆琳对正在驾驶的迪克点了点头说道:“在旧城区西街一带巡逻的警员已经先一步将现场保护起来了,警局那边也已经通知bau的探员们直接前往案发现场。” 迪克看着前面的路况,闻言“嗯”了一声,之后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寂,只有车窗外传来的车辆在路面行驶以及警笛所发出的声音。 警车即将进入老城区的范围,迪克突然开口打破了警车内的沉寂:“你觉得这起案件跟我们正在跟进的案子有关系吗?” 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又似乎仅仅是在盯着车前方出神的卡姆琳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回答,声音听上去有一些闷:“这个……也要到了现场才能作出判断吧。” 迪克微微眯了眯眼——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他的这名新搭档的反常似乎跟他有着不小的联系——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卡姆琳,用非常平静的口吻说道:“我看你还没到上班时间就站在办公室里看线索,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比如根本就没有到一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再一次发生案件之类的?” 卡姆琳猛地直起腰转头看向迪克,在看到迪克表情冷静的侧颜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于是从椅背上直起的腰又再一次地塌了下去,她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抱歉。” 迪克依旧看着面前的路,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身边的搭档过于激烈的反应一般:“为什么要道歉。” “没有帮上忙,不,我是指我过于不在状态了,明明是正在工作中……”卡姆琳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一头金发,她看上去异常地沮丧,但是迪克很清楚这是因为她很重视自己的这份工作。 迪克在心里略微计算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所需要的时间,然后非常干脆地问了出来:“不在状态?可以说一说为什么吗——如果把理由说出来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 接下来,并不算是出乎迪克意料的是,这句话如同正正踩到了雷区一般,坐在副驾驶的搭档小姐先是脸色一白,然后抿着唇,如同锯嘴葫芦一般,不愿意再往外说半个字。 在心里惋惜了一下,迪克脚下略略踩了一下油门,增加了一些行车速度,面前两边的景色本来就因为地处老城区的缘故显得分外老旧,现在更是因为进入了最混乱的西街而显得破败而脏乱。 迪克看到前面越来越窄也越来越曲折的一条条老旧巷道,踩下了刹车——到了这个地方,下车走路也比驾驶车辆要快,毕竟本来老城区里就有单独限速,还要避开街边的行人和睡在街上的流浪汉。 就在迪克停稳警车,熄火并且拔出车钥匙,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的一瞬间,坐在副驾驶的卡姆琳突然一把握住了迪克放在自己安全带上的手的手腕,她的手用力到指骨的骨节有些泛白的地步。 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道和握着手腕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让迪克忍不住诧异地抬头朝着卡姆琳看了过去,在看到她有些泛红的眼眶的时候,即将脱口而出的“怎么了”瞬间咽了回去。 他用另一只手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卡姆琳放在自己手腕上,发白颤抖的手,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就是这样平静的态度和肢体语言却像是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一般,卡姆琳终于放过里自己死死咬着的下嘴唇,她的下嘴唇还能看到微微渗血的齿痕。 卡姆琳看着面前这双用美丽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的蓝眼睛,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直视这双眼睛,她这才发现,跟他们的主人开朗幽默,仿佛走到哪里都永远不缺少友人的性格相反,他的眼睛深处是静谧的。如同静静折射着光芒的蓝色水晶一般,内部的结构是深邃的,表现出来的却是灼目的流光,让人只想平静下来欣赏。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她本来应该平静下来的,但她此刻却几乎能够听到自己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但是随着这种她并不陌生的心跳加速同一时间涌上心头的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眼前一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夜晚漆黑的巷道,巷道尽头唯一一盏明明灭灭的路灯,环绕着路灯的飞蛾与不知名的小飞虫,路灯下缓缓躺下台阶的暗红色,从路灯下缓缓直起身子的穿着黑色兜帽卫衣的人,倒映着自己惊恐表情的幽绿色双眼,轻轻勾起的唇角,沾着血色的水果刀狠狠地朝她的方向袭来——最后发出“咚”的一声。 “你——”她看着面前这双蓝眼睛,试图用这双静谧而又美丽的眼睛让自己从那种恐惧之中走出来,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下一刻,就像是从那些零碎的记忆之中走出来一般,身后传来“咚”的声响,卡姆琳的身体随之剧烈地一颤。 那是车窗被敲响的声音,迪克顺着声音朝车窗那边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警车外站了一名穿着西装短裙的职业套装的女士。 卡姆琳回过头,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深邃的幽绿色双眸,整个人下意识地僵在原地,她身后的迪克有些抱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有什么话下班以后再说吧。”说完,伸手绕过她打开了警车的车门。 这个姿势让卡姆琳让卡姆琳在一瞬间像是陷入了迪克的怀里一般,这让她心头一跳的同时再次僵硬了一下,然后她就看到打开的警车外,那名穿着西装短裙,有着一双幽绿色双眸的女性看着她,缓缓勾起唇,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笑容几乎把她整个人钉在了原地。 迪克则是看向这名前来敲警车车窗的女士,她一头黑色的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带着银色细边眼镜,有着一双眼尾上挑的深邃幽绿色双眸,长着一张非常标准的吉普赛美人脸,涂着哑光色唇釉的红唇下方有着一颗极为性/感的美人痣,肌肤白皙,一身干练精明的职业套装凸显出曲线完美的身材,并且这名女性还十分高挑。 她穿上高跟鞋比他还稍高一点,迪克飞速地打量了一下这名女性脚下的高跟鞋,再用自己的身高估算了一下,这名女性大约有173公分,这样算着,迪克对这名敲了警车车窗的女性露出一个笑:“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女士?” 这名身形高挑,黑发绿眸,面容昳丽性/感却打扮精明干练的女性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银边眼镜,缓缓地笑了:“格雷森警官还真是好兴致,明明已经到达了案发现场附近,却先在警车上跟自己的同事——我是从制服上判断的,如果是我弄错了,只是你们玩的特殊情/趣那么当我没有说——调情,明明已经有同居的女朋友了?” 迪克闻言微微一愣,那一瞬间,有什么有关于面前这名女性的信息就像是他想起卡姆琳的事情一样从脑海中非常自然地浮现出来。 而下了车的卡姆琳此刻因为这名女性的措辞而气恼得双颊微微涨红,但是身为警官,她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地保持了冷静:“这位小姐,开玩笑也请有个限度。”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迪克终于回忆起了面前这名女性,准确来说,“生前”他跟对方相处并不多,甚至仅止于耳闻——在阿丽亚娜的葬礼之前。 吉安娜菲尔德(giannafield),就职于汉尼拔莱科特医生的心理诊所的另一位心理医师,兼任莱科特医生的助理,在阿丽亚娜休假的时候替莱科特医生安排工作事项,阿丽亚娜的同事。 “生前”的记忆之中,他只在阿丽亚娜的葬礼上见过对方,但是脑海中出现的记忆告诉他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名女性,之前在莱科特医生作为顾问被邀请为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进行侧写的时候,他就接触过这位莱科特医生的另一位助手。 他的记忆告诉他,吉安娜菲尔德是一个虽然相貌美丽,但极为不好惹的女人,如果一定要类比的话,虽然乍一看两人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是他却总觉得这个女人在某些地方很像小丑女,哈利奎恩。 除此之外,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她似乎非常不喜欢他——他是指他作为阿丽亚娜的男朋友。 21、Chapter.20 尸体与献祭① 在他刚刚出现的记忆之中,他跟吉安娜菲尔德有所接触纯粹是因为在阿丽亚娜没有排班的时候,这名女士作为助理跟随汉尼拔莱科特医生来过警局,虽然在莱科特医生对案件进行分析的过程中她并没有说多少话,但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最起码,当时警局里的男同事不少都在打听这名不但外表出众,而且气质也极为迷人的女士的消息。 看到吉安娜菲尔德的时候,迪克其实有一瞬间怀疑过莱科特医生选择助理的标准,因为虽然与优雅漂亮,礼仪气质与举止看上去就如同中古世纪的贵族千金一般的阿丽亚娜从长相到气质都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但唯一相同的就是,吉安娜菲尔德也是那种不但美丽,而且美得相当有特点的大美人。 吉安娜菲尔德的脸是那种非常典型的吉普赛美人脸,再加上她有着标准的黑猫一般的黑发绿眸,这让她整个人充满着某种惑人的神秘感,迪克毫不怀疑,如果她出生在中世纪那个黑暗的“猎巫运动”时期,那么她绝对会上绞刑架。 至于他为什么会觉得她跟小丑女很像,他的某种感官直觉告诉他,这名魅力四射的女性就如同曾经的心理医生哈莉奎因一样,身上潜藏着某种疯狂的因子,那种疯狂蛰伏在她的体内,等待着某个“小丑”将它从她的身体内部撕扯出来。 很难说他的这种直觉是否是出于他个人的偏见,因为这名女性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他,他并不是指她有表现在脸上或者语言、行为上,而是她的那些看似正常却又似乎透露着诡异的言行举止。 迪克看着面前狠狠地说了一番听上去嘲弄意味十足的话语的吉安娜,缓缓露出了一个笑:“那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我对阿丽安可是一心一意的。倒是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警车的车窗玻璃应该是单向的,所以你应该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才对?” 吉安娜菲尔德直勾勾地看着迪克,听到迪克说的话之后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因为外面看不到警车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无所谓吗?” 她瞥了站在一边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的卡姆琳一眼,在后者有些怔愣的表情中露出一个看上去略显轻佻的笑容,然后转过身朝着一边的巷子走了过去,剩下的话如同要消散在空气中一般的轻:“算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吉安娜的一瞥而愣住的卡姆琳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反射性的吞咽——是她的错觉吗?刚刚那个笑容,看上去跟格雷森的好像。 迪克看着吉安娜的背影,缓缓拧起了眉头,跟他刚刚回忆起来的,与“生前”不同的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与对方相处时感受到的那种违和感是一样的,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在跟对方对视和说话的时候,他感觉像是在跟一块没有生命的镜子说话一样,虽然对方会做出看似像是人一般的举动,但是他却无法感受到真实的情感。 有的时候这种莫名的感觉又会不复存在,让他觉得这只是错觉。 “生前”的葬礼上“吉安娜菲尔德”给他带来的是这样的感觉吗?那个时候他的状态实在是过于糟糕了,以致于完全想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吉安娜的声音再一次地传来:“我是收到警局的电话才赶过来的,你们不要忘了,莱科特医生依旧是警局的侧写顾问,不过他现在有病人,所以我才代替他到现场来查看情况的。”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还愣在原地做什么,不想查看现场的情况了吗?还是说你们两个只是来走个过场的?” 迪克闻言上前几步跟上了吉安娜的步伐,而卡姆琳在回过神来之后也连忙小跑着上前,但是这一次,她似乎有意地与迪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所以,这一位是?” 迪克这才反应过来,才调到布鲁德海文警局没有多长时间的卡姆琳之前并没有见过吉安娜,于是向她介绍起了这名心理医师。 拐入巷子之中后,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迪克侧耳倾听,那似乎是某个人有着伴奏的歌声,应该并不是有人在唱歌,大概率是这个巷子的那一头有音像或者唱片店之类的地方。 没有走多久,就走到了巷子的另一头,吉安娜停下了脚步,而迪克和卡姆琳也看到了拐出巷子后出现在巷口连接的街道对面,被警戒线封锁起来的老旧唱片店,唱片店的门口旁边贴着几张海报,上面新贴的唱片海报也挡不住下面泛黄起皱的陈旧海报以及撕下海报的痕迹,这让新贴的海报看上去也分外陈旧。 而唱片店的门口有一滩明显而刺目的,呈现四溅开的形状的血色,这滩血液已经干涸凝固了,但是从那只是微微暗沉发黑,还能看出红色的颜色来看,这滩血迹应该并不是很久以前溅上去的。 唱片店的门口,警局的几名调查员们在现场拍照取证,取走血样。 而且走到这里,唱片店内传出来的歌声就越发明显了,与老旧唱片店相得益彰却又显得无比诡异的是,那似乎是一首使用美声唱法歌唱的宗教颂歌,搭配着唱片店门前的大滩血迹和老旧得仿佛上个世纪的风格,如果不是现在是白天,可以说是十分具有恐怖游戏的氛围了。 看到眼前的景象,迪克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案件看上去明明是发生在这种几乎无人问津的老旧唱片店里却有人会一大早就发现尸体了——这里明显处于住宅区附近,如果是这附近的住户,清早出门就看到这一大滩血迹,大概无论是谁都会哪怕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量敲门甚至进门查看一番吧。 不过到这里,迪克已经开始对于这里的案件是否真的与他们正在跟进的连环杀人案有关系产生怀疑了,因为之前无论是发生在哥谭还是布鲁德海文的案件,那名目的被判断为“复仇”的凶手似乎从来都没有在被害者的家中或者工作地点犯过案。 当然,那或许并不是因为凶手有什么执着,仅仅是因为那些被害者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到足以向他人,尤其是熟人求救的地方。 当时警局内部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凶手是激情犯罪,因为选择的作案对象基本没有相通之处并且这些人都是在外出的状态而非建筑物内部被杀害,很有可能是凶手的临时起意。 另一种认为凶手是蓄谋已久的犯罪,因为作案对象被杀害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夜晚,走在周围几乎没有人的道路上,在逃跑到有人的地方之前就被杀害并且被杀害的地点区域并不相同,这是精心踩点观察,对被害者的行动轨迹和周期了如指掌才能做到的。 而后一种说法得到了莱科特医生的支持并最后成为了最终推断,尤其是之后到来的bau的精英探员们同样否认了激情犯罪的可能。 所以,如果这起案件跟“巨人捏橡皮泥”的连环杀人案无关的话,他在夜晚的时候再以夜翼的身份调查一下吧,一边思考着,迪克一边弯腰钻过警戒线,跟在吉安娜的身后走进了敞开着门的老旧唱片店。 跟发现了他们的到来的调查员打过招呼,迪克在女声的美声高音之中走进了唱片店,钻入鼻端的腥臭味让他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瞳孔下意识地一缩,而他的身后,他的搭档在嗅到那股腥味的一瞬间就捂住了口鼻却还是泄露了一声“呕——” 这间面积并不算大的唱片店内,有一个不知道是用什么,但从颜色和味道上判断应该是某种生物的——人或者动物——血液绘制而成的纹路诡异的法阵,法阵大约是正中央的位置,一个蒙着白色头套的人双手分别被两根削尖的粗大木桩钉入墙面,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从法阵中央的人的手腕处一直延伸到法阵之中。 被钉死在墙上的人四肢扭曲,小腿处的骨骼被折断之后刺破皮肉,血淋淋地裸露在外,就如同报案人所说的那样,从这一点看,这个人还是符合“巨人捏橡皮泥”一般的连环杀人案的特点的。 但是相比起追查了差不多快要一年,从哥谭一直查到布鲁德海文的“巨人捏橡皮泥”,面前被钉死在墙上的受害者的某些信息才让迪克更加熟悉,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痕迹——这个人是,或者说至少曾经是猪面教授犯罪的受害者。 “猪面教授逃出阿卡姆,并且他的某些踪迹显示他很有可能逃来了布鲁德海文”——芭芭拉昨天晚上带给他的消息从脑海中浮现。 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在布鲁德海文犯案了吗?迪克狠狠地拧起眉,从一边的调查员那里要来一副手套,带上之后就上前开始检查尸体。 迪克放下手的时候,确认了一点,毫无疑问,面前这名受害者经历过猪面教授的改造,但矛盾的地方是,猪面教授应该是不会杀死自己创造的“百胞胎”的才对。 难道是猪面教授的改造在这个人的身上失败了吗?迪克一边向调查员要来一张折叠凳,站上并不算高的折叠凳,然后伸出手开始拆解蒙在受害者尸体面部的绷带。 绷带还没有拆完,迪克就缓缓停下了动作,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双受害者的眼睛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可名状的兴奋癫狂,从那双瞳孔剧烈放大的浑浊双眼之中,伴随着耳边不断唱诵的诡异颂歌,他一瞬间看到了自己扭曲的身影,那一刻,耳边的声音也扭曲起来—— “格雷森!”身后倏然传来的一个声音将他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唤醒,迪克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手中卷好的染血的绷带从手中散开,连着还没有被拆解下来的部分被拖在受害者尸体的面部。 迪克回过头对身后的新任搭档,卡姆琳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刚才一不小心走神了。” “在案发现场走神?”因为那股血腥味面色不太好的卡姆琳闻言挑起了一边的眉,她看上去像是尽量在让自己适应这种场面。 一边因为只是顾问助理,没有资格随意触碰、移动犯罪现场事物的吉安娜推了推鼻梁上的银丝边眼镜,看向迪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明明隔着一段绝对称不上近的距离,但是在那双幽绿的眼睛之中,迪克一瞬间产生了某种极为诡异的感觉,他觉得他在那双眼睛之中的身影如同在那双浑浊的双眼中一样,是扭曲的。 强迫自己赶走那种诡异的感觉,迪克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这两天思考的东西有些太多了,他差一点就要用还带着扯过受害者尸体上绷带的手套的手揉按额角了,好在他即使反应了过来。 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看出了猪面教授的犯罪痕迹,迪克跳下折叠凳,对自己的搭档卡姆琳以及顾问助理的吉安娜说道:“嗯,算是有发现吧——这起案件大概率跟我们正在追查的连环杀人案无关。” 卡姆琳闻言拧起眉:“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迪克朝着一边唱片店的柜台的方向走过去,听到卡姆琳的问题头也不回地回答:“从尸体上,虽然我不是法医,但见多了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相关经验知识。” 22、Chapter.21 尸体与献祭② 听到迪克的话之后,卡姆琳转过头,强忍着不适感将目光投到了被钉在墙上,四肢扭曲的受害者的尸体上,某种不直视的时候无法感觉出来的让人感到强烈不适的感觉通过视觉在一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不仅仅是因为受害者身上的惨状,还有用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液绘制而成的纹路诡异的巨大法阵,那种几乎扑面而来的异样感伴随着无法消散的血腥味和难以忽视的尸臭成功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凶案现场的卡姆琳脸色苍白了几分。 但是她并不会因为这种本身并不算大的困难而放弃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职业,卡姆琳屏住呼吸,凝神仔细打量面前的尸体,试图找出自己的搭档所说的“这起事件并非连环杀人案相关案件”的证据。 下一刻,她的视线就被受害者因为被迪克解开纱布而露出的面部所吸引了,她看着那双漆黑浑浊,瞳孔扩散,无疑是一双属于尸体的眼睛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在笑吗?” 这个时候的迪克已经走到了唱片店的柜台那边,绕进了柜台后面,正在看着柜台旁边还在播放着莫名地越听越不舒服的宗教歌曲的唱片机,准备伸手去让这段歌唱停下来,闻言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嗯,应该是,所以我没有把纱布全部揭下来。” 说完,他伸出手将唱针移开,美声的宗教颂歌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寂静笼罩了整个唱片店,在场的人在短暂的不适应之后发现失去了明明应该是高洁神圣的颂歌的现场惊悚和异样感反而减轻了。 迪克眨了眨眼,将唱片机上的唱片取了下来,一边端详着一边对站在尸体前方的卡姆琳说:“我觉得如果把受害人面部的纱布全部揭下来,看到他在笑的话,我们今天之内谁也别想忘掉那个画面了。” “当然,无论如何我们最后肯定是会在照片上看到的,”迪克将唱片翻了一个面,在看到唱片上的字之后微微拧起了眉,“受到这样的侵害,受害人如果没有精神层面的问题或者其他什么理由的话肯定是笑不出来的,我比较倾向于受害人生前应该使用过精神药物。” “不过,一切还是要等法医的鉴定报告。”迪克打手势找来一名调查员,对他轻轻挥了挥手中拿着的唱片:“请帮我找一下这张唱片的盒子,或者说现场有空盒子吗?” 将唱片放到了证物袋里,迪克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尸体的卡姆琳,看到新任搭档充满了倔强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你找到我的依据了吗,卡姆琳?” 听出了迪克话中的调侃,卡姆琳转过头想要瞪他一眼,却不期然撞入了一双含笑的蓝眼睛里,心跳下意识地漏了一拍,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吉安娜的方向看,好在她马上就意识到这样做无疑是某种程度上的“不打自招”,于是忍住了那种冲动。 她迎着迪克的目光扯了扯嘴角:“我承认现场看上去完全就是某个狂想者的‘杀人仪式’或者宗教谋杀类案件,但是受害者尸体也的确有着我们正在跟进的连环杀人案受害者的特征,你怎么就能确定目前这起案件跟我们正在调查的案件无关呢?” 卡姆琳在迪克笑意越发明显的视线中撇了撇嘴:“说不定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刻意布置的现场呢?” “啊,说实话,也不能完全排除那种可能啦。”迪克笑着一摆手,“不过你自己实际上也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没错,一开始在犯下的杀人案之中就没有加入任何与宗教相关的元素,或者说一开始就除了受害者凄惨的尸体以外没有留下太多线索,朴素却又利落谨慎,仿佛只是为了把那些受害者杀死的连环杀手突然之间就在犯案的时候留下了这么大手笔的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够给警方提供很多思路,也可以称得上是挑衅的线索—— 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可能,除非这个连环杀手突然精神失常。 卡姆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所以,你的依据就是这个吗?” 迪克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摆动了一下以示否认:“仅仅只是凭借作案风格和逻辑推理得到的答案是不可能让我肯定自己的猜测的。” “因为罪犯是人,而人很多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迪克说完这句话,微微走了一下神——在这件事情上带给他感受最深的就是小丑了,不过说到底,疯到那种程度真的还能够算得上是人吗? 一直看着迪克,等待他的解答的卡姆琳自然没有错过迪克突然之间的走神,虽然她今天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怎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太有资格去指责自己的搭档,但她觉得他走神的次数未免有些多? 还没等卡姆琳出口提醒,迪克自己从思绪中抽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卡姆琳想到刚才迪克说的明显像是经历过一些什么才说出来的话,感觉到能够理解的同时思索自己是否应该了解一下自己的搭档之前到底接手过一些什么样的案件。 迪克想要从柜台的后面走出来,在经过唱片机旁边,宽度正好与柜台后面形成的过道一模一样,看上去像是镶嵌在柜台后面一样的小型工作台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在工作台上一扫,然后缓缓定住了。 卡姆琳见状朝着柜台的方向走了几步:“怎么了,格雷森?” “嗯——”迪克朝着那个小小的,明显是找人订做的木质工作台伸出了手,拿起了桌面上摊开的一本书,“稍微有点在意。” 他凑近了看这本摊开的书,下一刻“啊”了一声:“果然不是我眼花,这本书上面有溅到血点。” 从柜台的外面,也就是卡姆琳的角度实际上是看不到那张工作台的,她显示略带惊奇地看到迪克突然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本书来,在听到迪克的话之后先是看了看迪克所在的位置,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尸体:“等等,这么远的距离那本书怎么可能……” 迪克皱起眉头:“嗯,看来我们得重新思考一下凶手的目的了——最起码,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现场肯定是经过凶手精心处理的。” “不排除这是他想要让我们,或者后来的什么人看到的现场。” 迪克取来另一个证物袋,将手中的书放了进去,在关上证物袋的封口之后,迪克看向卡姆琳,眨了一下眼:“——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倾向于这起案件跟我们正在跟进的案件关系不大。” “所以,你找到我的依据了吗?” 卡姆琳双手环胸,扯了一下嘴角:“卖什么关子。” 迪克笑着将装着书本的证物袋暂时搁在了柜台上:“所以你是不想知道了?也是,自己思考得出来的答案才最让自己信服,我理解。” 听着迪克充满了戏谑的话语,卡姆琳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痒,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潜意识里有某些受虐倾向,或者干脆就是审美眼光有些问题,不然怎么会对这样的家伙心动,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女友的前提下,居然还不能完全死心。 卡姆琳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句:“我根本就没有那种奇怪的坚持,而且自己得出来的答案又不一定就是正确的,说到底只信服自己思考得出来的结论本身就是一种傲慢吧——我讨厌傲慢的人。” 只信服自己得出来的结论是很傲慢的行为……吗?迪克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下一刻在卡姆琳的瞪视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抱歉我没忍住,好有趣的想法,啊,绝对不是取笑的意思哦?” 去哥谭的时候他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句金句说给布鲁斯听! 在卡姆琳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恼怒的视线下迪克终于笑够了,他直起腰对卡姆琳说道:“我们本来就是搭档,肯定是要了解彼此对案情的看法的,就算你真的不感兴趣我最后也会说出来。” 迪克耸了耸肩:“我只是作为一个相关工作经验比较丰富的前辈认为你在接触这个工作不久时应该要独自思考,更何况——” “如果我们能得出一致的结论,不觉得更有搭档的默契感吗?”迪克朝着卡姆琳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略带孩子气的笑容。 该死的,这也太让人受不了了吧!有谁能够拒绝俊美的蓝眼睛大男孩露出的调皮笑容?卡姆琳觉得自己光是为了强迫自己不要在这样的笑容面前露出端倪还不能移开视线已经消耗了基本上全部的精力——明明她前不久还在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面前这个人。 “好幼稚的理由。”她不动声色地反唇相讥,然后迅速移开视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想要直接后退几步,离这个无意识地散发魅力的人越远越好。 迪克见状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将视线转到了一边被钉在墙上的受害者尸体上:“你仔细观察过受害人身体上的痕迹吗?你应该知道尸斑的形成原因吧?” 卡姆琳闻言从有些纷杂的思绪之中抽离,顺着迪克的视线朝着那具尸体看过去:“嗯,人死亡后体内的血液停止流动,因为血液的坠积而形成,一般是在死亡2-4小时内出现……” 卡姆琳说到这里突然“啊”了一声:“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 迪克点了点头:“目前我们还拿不到法医的鉴定报告,但是假设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在4个小时以内,也就是说出现尸斑,那么尸斑应该会聚集在位置向下的部分,但受害者的四肢严重扭曲,还有折断的腿骨所造成的穿刺伤,血液因为势能而向地理位置更低的下方流动时会经由伤口流出,基本上是不会有明显血液积坠所造成的尸斑的。” “就算有也只会出现在躯干下方,但是受害者就连被钉在墙上的折断的手臂上都有‘尸斑’——所以说,那根本就不是尸斑,而是受害者死亡之前就已经形成了的严重的皮下淤血。” 说到这里,迪克在卡姆琳微微瞪大的双眼注视下缓缓地笑了一下:“我接触连环杀人案的时间毕竟比你要长,我可是对于犯罪现场留下来的信息了如指掌——那名凶手的‘能力’是不会让受害者留下这种明显的‘具有实体’的感觉的。” 卡姆琳闻言露出了意思迷茫:“‘具有实体’?这是什么意思?” 23、Chapter.22 尸体与献祭③ 迪克听到这个问题摸了摸自己下巴:“嗯……这么说好像的确不太好理解,这样的话我只能……”使用提姆优秀的比喻了! “如果说之前凶手犯下的案件留下的受害者尸体给人的感觉是‘有一个巨人把这些人当成橡皮泥一般挤压揉捏’了的话,这一个案件的尸体带给人的感觉是‘有一个具有怪力的怪物用水桶粗的触手勒断了这个人的四肢’这种感觉,”迪克一边拧着眉有些艰难地思索恰当的比喻,一边说道。 “之前的案件里,所谓的‘巨人’是那种你无法想象的巨大,‘他’是不可能会留下这种淤血的,一般来说在‘他’的揉捏下,受害者的手臂骨骼会直接粉碎性骨折,因为很像是只朝着一个方向所形成的面积巨大无法反抗的力道,所以才像是‘巨人’的揉捏。” “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是怎么样的存在,或者说怎么样的能力才会造成那种情况,”迪克双手环在胸前,“所以案件才一直都难有进展。” 迪克说着再次看了一眼钉在墙上的尸体,微微眯了眯眼:“这具尸体受害者折断的四肢更像是被面积足够大但还没有超出整个人体的什么东西向内勒紧所致,呜哇,这么说着脑子里会想起章鱼。” “嗯,这么说的话应该也不是模仿作案……”迪克一边说着一边拧起眉,说实话,虽然他曾经跟在世界上最优秀的侦探身边做过助手,但他实际上本来也不是那么地擅长侦破这种案件。 相比起做侦探,他觉得还是做间谍更加适合他,最起码他只用在活人面前随机应变而不是从死者的身上绞尽脑汁,恨不得用放大镜寻找残留在上面的蛛丝马迹。 所以,如果真相就只是布鲁德海文多出了一个有着小众宗教崇拜思想还能变身成章鱼怪的超级罪犯事情反倒还简单了,迪克苦中作乐地在脑海中浮现出嚣张的肌肉章鱼怪在张牙舞爪地对他叫嚣的画面。 不过就目前所看到的实际情况所得出的结论而言,这起不属于他们正在侦办的连环杀人案的案件十有八九是不会交给“迪克格雷森警官”跟他的搭档的,只能由“夜翼”晚上到这附近再探查一番了。 尤其是这起案件里面还有着疑似猪面教授的手笔,不但如此,看样子超级罪犯还不止他一个,他得在他们继续在布鲁德海文犯案之前将他们都揪出来…… 哇啊,他已经开始头痛了。 想到这里,迪克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就在这个时候,唱片店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迪克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逆着光走进唱片店的,匆匆赶到的bau众人。 那一刻,在他的脑海中,这些fbi的精英探员们不仅自带出场bgm,尤其是带头走在最前方的吉迪恩探员,他无论是从视觉上——因为逆着光——还是从心里层面而言,在他的心里都是发着光的! 对了,他已经不再像是之前一样因为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不作为而基本上是单打独斗了,现在还有这些bau的探员们! 根据他之前所了解到的有关这些fbi探员们的资料,他毫不怀疑看到这个案件之后,哪怕这些探员们都发现了这起案件与他们被聘请前来调查的连环杀人案关联不大,最后他们也会主动接手这个案件。 因为,虽然与“蝙蝠侠”、“夜翼”之类被大部分的民众认可并称呼为超级英雄的存在相比,人们投注在他们身上的关注毫无疑问是不那么充足的,不但如此,甚至还会有人对这些人产生“他们只是在拿钱办事”或者“他们只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这样的误解。 有那样想法的人大概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人完全可以不选择这份几乎随时处在危险当中的工作,或者就如他们所想,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即可,而不是拼尽全力只为了不再多出哪怕一个受害者。 他很清楚fbi探员绝不是他刚刚所形容出来的那么伟大的职业,甚至那种他人的偏见和误解放在许多同行业者的身上是适用的。 正因如此,他才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些并不备受关注甚至会招致误解的人毫无疑问地具备“即使自己面临险境也要为他人排除危险”——这足以被称为英雄的品质。 之后,作为bau小组的直接合作对象,迪克向现场的调查员以及身为侧写顾问助理的吉安娜介绍了bau的众人,然后向bau的众人重点介绍了一下吉安娜。 值得注意的是,吉迪恩探员在霍奇纳探员代表bau众人与吉安娜握手的时候似乎打量了一下吉安娜,但是那隐蔽的打量居然一下子就被吉安娜发现了,她还特意转过头对着吉迪恩探员笑了一下。 被发现的吉迪恩探员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探员,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他笑着对吉安娜点头致意了一下,甚至主动伸出手并开口说道:“莱科特医生在业内一直享有盛名,尤其是他对于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我曾有幸拜读过他的几篇著作,在此之前便与他神交已久。” “菲尔德小姐能够就职于莱科特医生的诊所,我对于您那得到了莱科特医生认可的专业能力实在是非常期待,希望您不要感到冒犯。” “怎么会,”吉安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探员,幽绿色的眼睛镜面一般倒映出老探员的身影,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老探员伸出的手,“只不过,大概要让您失望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助理而已,没有资格插手警局的案件。” “这样啊,那真是遗憾呢。”吉迪恩探员自然地收回了手,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遗憾表情——不太明显的浮于表面的礼节性表情。 看样子吉迪恩探员似乎也能感觉到吉安娜菲尔德有不对劲的地方吧,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的迪克对于这一点隐隐有所察觉。 同时,他发现吉迪恩探员也跟他一样,虽然觉得吉安娜菲尔德这个人身上有着某种隐隐透露出的违和感,但却又说不上来不对劲的具体什么是地方。 其他的探员们从态度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看来哪怕是吉迪恩探员也暂时得不出比他更多的结论了。 客套的互相认识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一般很快就结束了。 bau的众人在办案现场的表现与非工作状态下的倒是有些出入。 老探员吉迪恩在私下里喜欢跟后辈闲聊,关注其他每一位组员的成长,有些像是这个团队温和的大家长,他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乍一看与平时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其实非常地沉着冷静,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思考着。 直面他的话,凶手大概会有不小的心理压力吧,迪克看到工作状态下的吉迪恩探员的时候不由地这么想到。 摩根探员开朗健谈,喜欢开玩笑,总在活跃团队气氛,但实际上对于处理案件现场的信息非常地有经验,而且他擅长的部分也令迪克多少有些惊讶——他擅长站在罪犯的角度还原案发现场的事情经过。 霍奇纳探员在案件现场才像是整个团队的家长,他作为团队实际上职位最高的人,一直在沟通现场的调差员,从他们的口中获取调查进度以及一些只有最快赶来现场才能知道的信息。 而黑发美人格林诺威探员相比起这几个人就有着明显的经验不足,她虽然参与案件的调查,独立思考,但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具备优秀素质的学生,这一点让迪克想到了自己的搭档卡姆琳。 跟几位同事相比,瑞德博士表现得就没有那种明显的不同了,他依旧是一位“行走的百科全书”,他不但能够细数出近几年的宗教犯罪事件,甚至连凶手一些个人信息的细节都能脱口而出。 不过突破口也恰恰是出自这位博闻强识的年轻博士。瑞德蹲在受害者的尸体前面,盯着墙面上的法阵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出声说道:“这个法阵里面的应该是某种文字。” 他说的话让成功让现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摩根探员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那个法阵:“你确定吗,瑞德?” “嗯,这个法阵应该是由某种文字演化而来的,但是应该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文字。”瑞德博士看着面前的法阵,点了点头,然后一边用带着手套的手从法阵的上方轻轻略过,一边开始以口述一篇论文的架势讲述他将法阵中扭曲而诡异的纹路判断为文字的依据。 “……实际上很多所谓的‘法阵’都是由具有特定意向的带有象征意义或者信息的事物转化而来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语言文字……”小博士的口述论文内容很快就从“文字的特征”过渡到了“论证法阵由文字演变转化”。 与一边露出了迷茫表情的卡姆琳不同的是,迪克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忍不住在听到精彩的地方的时候频频点头。 在瑞德终于结束了他的口述论文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太长了……”而且这一次竟然没有人来打断他? 一边的摩根马上就看出了瑞德这个表情的言下之意,笑了一下——这大概是瑞德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长”了吧,然后清了清嗓子:“至少格雷森警官不这么觉得,不是吗?” 不光是瑞德,就连他都有些吃惊,他是第一次遇到面对瑞德的滔滔不绝不但没有丝毫地不耐烦而且还接受良好的人。 迪克闻言只是笑了一下:“我觉得瑞德博士说得很精彩啊。”感觉就像是有一个自动阅读的软件把提姆存在蝙蝠洞的案件档案给读出来了——没有提姆删减提炼过的只能在他电脑里看到的那种版本。 24、Chapter.23 遗留之书 看到瑞德叫来现场的调查员询问为了方便后续的立案调查和取证所拍摄的照片,而bau的其他人都在忙碌着,迪克眨了眨眼,走回到了搁着自己随手放置的证物袋的柜台前。 透明的证物袋里,合上的书本只露出浅色的封皮,封皮的表面印着一只卡通形象的黑色绵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毛色使用了黑色的缘故,这只绵羊的眼角挂着的夸张到有些幽默的巨大泪滴是白色的,黑色的绵羊奋力奔跑在一个虚化的莫比乌斯环上——这种设计毫无疑问地有着某种程度上吸引人眼球的视觉冲击。 书本的正上方印着这本书的名字——《一周》(“aweek”) 这是一本并不算厚的书,单从封面来看让人有一种读一读的兴趣,但是除了那一页因为摊开在桌面上而溅上的血点以外,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之处,迪克盯着证物袋里的书,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本书装在证物袋里,是受害者生前使用过的物品吗?”身后传来的声音成功打断了迪克的思考,他循声回过头,看到了正一边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一边有些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书的小博士。 迪克将证物袋往小博士的方向一递:“还不确定,要带回警局进行指纹鉴定才能下结论,这本书是我在柜台后面发现的,因为看到上面有溅上血迹,所以就装进证物袋里了。” “所以说法阵那边可能不是受害者遭受侵害的第一现场?”瑞德闻言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反而有些肯定地点了点头,“有关于‘使用人的献祭’,绝大多数有相关传统或者教义的宗教都倾向于采取‘活祭’,毕竟在奴隶制社会时期,‘活人殉葬’就已经存在了。” “受害人应该是作为‘活祭’在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钉在墙上了,那么剧烈的疼痛,如果凶手不提前做一些使受害人无法自如行动的措施的话,受害人是不可能就那么被钉在墙上的。” “倒不如说相比起那个,我更加想知道凶手是怎么让受害人在受到那种对待的时候不发出惨叫声的——根据刚才的调查员说,好像周围的居民昨天晚上并没有听到类似的声音。” 迪克一边听着小博士的话,一边看着小博士伸手接过自己递过去的证物袋:“你已经研究完受害人身后的那个‘法阵’了?” 瑞德摇了摇头:“我已经确认过取证拍的照片了,挺清楚的,我打算回去再研究,目前我只能肯定那个法阵所使用的文字并不是我所接触过的任何一种文字。 “瑞德的意思是,这就已经可以排除很多种语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的摩根探员接过瑞德的话茬,带了些调侃地补充道。 迪克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把拍摄的取证照片传回蝙蝠洞让布鲁斯看看,这种程度应该也算不上求援,至少如果那个“法阵”是货真价实的,找相关领域的专家布鲁斯绝对比他方便。 瑞德接过证物袋,在看清了证物袋里的书本的封面的时候挑了一下眉,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我开始有些不太希望这本书是属于凶手的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这本书是属于受害人的话,那么或许我和他之间能有一些共同话题?” 摩根探员闻言朝着瑞德手中的证物袋上看了一眼:“呃,我看看……《一周》?好奇怪的书名,等等,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本书是……” 瑞德晃了晃手中的证物袋:“你指的如果是根据这本书改编的同名恐怖惊悚题材的电影的话,那么你没有记错,虽然这本书出版已经有好几年了,但是电影却是半年前才正式上映的。” “这本书是作者巴波(bubble)的第一本书,从他用这个笔名写书开始就从来没有向外界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姓名,不说年龄,就连性别都是一个未解之谜,据说这些都只有负责跟他进行联络的责任编辑知道,而他要求责任编辑对这一切都进行保密。” “不过主流的说法是写这本书的时候巴波正在念高中,”瑞德看着证物袋里的书,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如果这个说法是真的,那么我那个时候正在看没比我大几岁的人写的书,并且非常喜欢,这样一想还真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让我又想再读一遍了。” 摩根闻言露出了略有些惊讶的神色:“再读一遍?”他有些惊讶于瑞德对这本书的喜爱了,要知道瑞德作为一个过目不忘和阅读速度极为惊人的天才,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把哪一本看过的书再读一遍的。 瑞德耸了耸肩:“小说本来就跟学术类的书籍不一样,记得内容不代表阅读的时候心情就是一样的,我可是很喜欢巴波的。” 听到这里,迪克终于有写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这本书包括这本书的名字耳熟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前不久才在莱科特医生的心理诊所内,或者准确点说是莱科特医生的手边看到过这本书,更因为随着他的那种了然,与“生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 他跟阿丽亚娜一起看过这本小说改编的恐怖惊悚题材的同名电影,就在他“重新睁开眼睛”那天的前一天晚上。 因为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对于电影的内容记得非常地清楚,电影讲述了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的女主人公度过的通过日常的生活逐渐找回自己记忆的一个星期。 但如果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话,这部电影就不会被归类为恐怖惊悚了,虽然在看电影那个时候的迪克自己看来,这部电影同时具备着压抑、恐怖、惊悚和……荒谬。 电影采用女主人公的第一视觉进行拍摄的,换言之,除了在镜子里面以外,观众全程都在采用某种称得上身临其境的感觉在观看,据说这样是为了还原在观看原著时读者的感受。 一开始,女主人公过着非常平常的独居生活,她在失去自己的记忆之前似乎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既不过分开朗热情也不乖戾孤僻,她会收拾自己的屋子,给阳台的植物浇水,出门购物,跟邻居打招呼。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不寻常的地方开始出现,比如当邻居询问她养的狗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家里没有任何饲养宠物的痕迹;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她会看到非常诡异的画面,比如明明是友善地对她笑的人,却一瞬间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扭曲得不成样子。 女主人公一开始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开始试图探寻这些情况的真相,后来她发现了在她的视线中有时会仿佛怪物般的邻居老者罹患精神疾病,有过虐杀他人的前科;在她眼中有时会身影扭曲的家旁边的便利店店员是变态恋/童/癖…… 越是发现真相,女主人公眼中所看到的扭曲就越是严重。 随着时间越来越靠近周日,女主人公眼中的世界已经再也不是她周一睁开眼睛时的世界了,在一片仿佛融化的时钟的荒诞世界中,她追着自己眼中被开膛破肚的狗的脚步来到的一座墓园。 在那里,她看见了无数姿态各异的尸体,有上吊自尽的,又被虐杀致死的,每一具尸体都有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尸体旁边的每一座墓碑都写着她的名字,除了日期并不相同,但却都是周日以外。 墓园里,女主人公的尖叫声传来,屏幕内一片血红。 电影的最后,日历上是周一,女主人公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观众们所熟悉的独居的家,而她再一次失去了记忆。 对于那个时候在看电影的迪克来说,这部电影作为恐怖惊悚题材的电影无疑是出色的,整部电影没有任何诸如“小丑弗莱迪”或者“佐伯伽椰子”之类扮相可怖的鬼怪,但却有着悄无声息地逐渐渗透的压抑,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处在窒息般的恐惧之中了。 但同时这部电影又有着不真实的荒谬感,像是某些讽刺小说永远的设计,用着夸张而锋锐的手法像是想要表达某种黑色幽默的讥诮。 “……有推测说主人公其实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这是她的视觉里逐渐发病的过程中的认知,”正在为摩根讲述《一周》这本小说的内容的瑞德的话音逐渐传入陷入回忆中的迪克的耳中,“这个看法也并不是完全站不住脚,但如果把主人公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都归于精神失常那就未免过于简单地看待这本书了……” 摩根一边听着一边看向瑞德手中的书,有些感兴趣地摸了摸下巴:“我好想有些理解你为什么想要再看一遍了,即便已经听你说了一遍大致的内容,我也还想自己去看看这本书。” 瑞德颇有些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巴波的书的魅力所在,把这么有趣的内容拍成电影,却只作为恐怖惊悚电影来看的话实在是过于浪费了,不过电影对于原著的还原度也的确很高。” “看样子你去电影院看了不止一次。”摩根十分肯定地说道。 瑞德耸了耸肩:“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前,巴波一直是我的宝藏,现在他被更多人发现了,我其实是有点遗憾的。” “你们在说巴波吗?”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的吉安娜突然说道,此刻她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两弯幽绿的新月,“真巧,我也非常喜欢她哦,尤其是她的处女作《一周》。” 迪克发现她在突然加入话题的时候一边说话一边看了他一眼。 现场的取证调查完成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迪克和他的搭档卡姆琳以及bau的众人分别坐着各自驾驶前来的车回到了布鲁德海文警局。 25、Chapter.24 U盘风波① 今天是周五,距离发生唱片店的“唱片店献祭杀人事件”已经过去三天了,警局在bau众人的协助下已经确定那起事件与他们正在调查的连环杀人案没有关系,是另一起新的案件,也因为这个原因,这起案件已经被移交给了警局的其他警官进行调查。 不过因为bau的精英们以及通过现场收集的资料了解了这起案件的布鲁德海文警局常驻犯罪心理顾问莱科特医生的共同确定下,这起案件已经被定性为疑似新的一起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案件”。 这样最起码应该能够让负责侦办这起案件的警官们多少增加一些警惕性吧,迪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放下手中的案件档案,将头往椅背后面一靠,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他利用“唱片店献祭杀人事件”还没有被定性的空档利用职权之便把受害者的血样送回了蝙蝠洞进行化验,并从阿尔弗雷德那里得到了血液之中含有与猪面教授曾经制作过的化学试剂极为相似的成分。 于是这三个晚上他都在满布鲁德海文地跑,只为了调查十有八九参与了“唱片店献祭杀人事件”的猪面教授在布鲁德海文的行踪,不仅如此,白天他还不能放松对于手头的跟他的“重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连环杀人案的调查,他现在感觉整个人的头脑都要爆炸了。 “格雷森警官,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哦,库克警官都已经回去了。”从他的办公桌后路过准备离开警局的同事看到坐在位置上丝毫不见离开意思的迪克后,善意地出声提醒道,“虽然案件很重要,但是你正在接手的案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马上查清楚的。” “毕竟案件是从那个哥谭警局转过来的嘛——凶手都能从哥谭跑到布鲁德海文来,说不定转眼就去大都会了呢?”同事半开玩笑似地漫不经心地说道,“再说了,你这么忙,都没有时间陪女朋友了吧?” 迪克一开始是沉默的,他知道在哥谭警局尚且不是人人都站在戈登的那一边,更何况是没有戈登局长的布鲁德海文警局,他也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在警局工作的警官都会为了自己接手的每一个案子尽心尽力,很多事情不发生在他们的身上甚而至于不是那么的有关疼痒,面对这样的态度他并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力。 但至少他有面对自己不赞同的观念保持沉默的权力。 直到这名同事提到阿丽亚娜。 迪克猛地坐直身体,忍住想要呻吟着去揉因为疲惫和过度思考而一跳一跳地疼痛的额角的冲动,僵硬地一点点转头看向自己的同事。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这两天整个人忙得仿佛一只陀螺,每天下午只回去吃个晚饭就出门,几乎天快要亮起来才回到公寓,只睡三个小时,这样想起来就连在他因为赶时间而吃得仿佛像是在打仗的早餐和晚餐这两段不长的能跟阿丽亚娜见面的时间里,阿丽亚娜的脸和表情甚至是话语在他的脑海中都是模糊的。 换言之,虽然因为同居的关系,他跟阿丽亚娜是每天都见面,但是这三天来他跟阿丽亚娜的交流和相处无限接近于……零。 看到迪克整个僵住的俊脸,同事也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笑了一下:“时间不早了,衷心祝愿你和你的女朋友能有一个愉快的周末。” 说完,他丢下一句“再见”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迪克的视线范围。 迪克“蹭”地一下从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桌面上胡乱摊开的档案文件拢好,匆匆地收拾进档案袋里然后封好档案,当他做完这些之后看着稍微显得整洁了一些的办公桌面,突然挫败地又坐回了椅子上——他想起来今天晚上他跟芭芭拉约好了一起调查猪面教授的事情,她会把提姆收集到的情报带给他。 说起这个,芭芭拉的u盘似乎还在他这里,迪克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伸到了制服的口袋里,翻找了一下之后却什么也没摸出来。 啊,他好像把u盘放在那天晚上出门的时候穿着的常服的口袋里了,迪克思索了一下之后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阿丽亚娜如果把他的衣服放到洗衣机了的话,那个u盘不就危险了吗?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自己调侃她一直在用那个u盘的时候芭芭拉说很喜欢那个u盘的对话,迪克深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还是要回公寓一趟的,只是不抓到猪面教授并把他送回阿卡姆,他肯定短时间内是无法离开布鲁德海文的,所以,和阿丽亚娜周末纽约一日游的约定或许是不得不搁置了。 他有办法对阿丽亚娜毁约吗?明明是他让阿丽亚娜提出这个邀约的,现在他却要拒绝这个邀约,阿丽亚娜会怎么想呢? 当迪克站在公寓的门口的时候,他几乎有些不想打开这扇门。 哇啊,这样想想站在阿丽亚娜的角度他不就是一个不知悔改的绝世混蛋吗?!天天早出晚归让她明明有同居人却跟独居差不多,还经常轻易就更改约定,反复无常,之前甚至还有过死缠烂打的难看倾向——虽然那一次是未遂——他要是女人也绝对会选择立刻跟这样的混蛋分手好吗?! 这样一想的话,他这一次的毁约真的不会成为压垮阿丽亚娜忍耐限度的最后一根稻草吗?! 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迪克秉持着类似的精神,苦中作乐地告诉自己“不会有比阿丽亚娜说要跟自己分手并且骂他是个混蛋还赏了他一巴掌”更加糟糕的情况了,并做好了“既然对方打了你的左脸,那么就连右脸也伸过去让她打,总之不能因此跟她吵架”的充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准备,然后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一打开公寓的门,一股香味就从厨房传了出来,迪克鼻子轻轻一动就立刻判断了出来,晚餐的主食应该是番茄海鲜意大利面。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迪克差一点要为自己的这种被女朋友惯出来的条件反射给自己来一拳清醒一下。 他循着声音熟门熟路地溜进了厨房,他前脚刚进厨房,厨房里就传来了阿丽亚娜的声音:“迪基?我听到你的关门声了,回来了的话就去把制服换下来,洗一下手,准备可以吃晚饭了。” 迪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清脆的声响让正在搅动放在锅里的汤勺的阿丽亚娜微微一惊,转过头看向他:“迪基?怎么了……” 迪克拍在额头上的手滑下来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阿丽亚娜,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阿丽亚娜缓缓眨了一下双眼:“什么?” “你真的不是在把我当儿子养吗?” 然后,迪克成功在没有把毁约的事情说出来的前提下收获了一句“迪克格雷森你这个混蛋。” 当然,还有一个气势汹汹的吻——被他的问题气得白皙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粉色的阿丽亚娜直接丢下正在熬煮的浓汤,走过来就直接扯住了他的领带,把他整个人扯得向前一倾,然后微微垫起脚仰头就吻上了他的嘴唇,当唇上的柔软离开的时候,他的视线还能极为迅速地捕捉到她还没有完全合上的唇齿下红润可爱的舌尖。 而阿丽亚娜用被他下意识地回应弄得有些泛红的嘴唇说着气势汹汹却又无比可爱的话:“你会对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情吗?” 啊,搞得他又想亲她了。 然后,一向行动力惊人的迪克在将想法“过度”付诸实践之后,就被捂着嘴,眼角染着些艳丽的薄红,看上去简直秀色可餐的女朋友……赶去换衣服、洗手了。 一直到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装盘好,甚至装饰着罗勒叶,仅仅只是看上去就让人食指大动的番茄海鲜意大利面以及面的旁边用瓷碗盛好的奶油蘑菇玉米浓汤,迪克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要说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面前一看就知道经过了精心准备的美味食物瞬间就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迪克几乎要动不了叉子。 坐在他对面的阿丽亚娜也因为没有听到动叉子的声音而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向迪克:“怎么了?难道今天不想吃意大利面吗?” “不是,”迪克马上否认道,“并不是那样的……”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不动叉子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的时候阿丽亚娜一瞬间收紧了握着叉子的手。 “如果不想吃意大利面的话就跟我说,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的,”阿丽亚娜缓缓地露出一个笑,“重新换一种作为晚餐也没有那么困难,你实在不需要露出这种难以启齿的表情的,迪克。”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就要朝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牛排,我帮你煎一块吧……” 迪克见状连忙伸出手抓住了阿丽亚娜的手腕,阻止她离开餐桌:“我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喜欢意大利面。” 阿丽亚娜没有被迪克捉住的放在椅背上的手紧了紧,然后顺着迪克的力道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好吧,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克看到阿丽亚娜不准备再重新为自己准备一份晚餐之后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其实我想跟你说……” 他看着面前阿丽亚娜那双夜晚森林般的幽绿色双眼,毁约的话一瞬间卡在了喉头,脑子下意识地抖机灵,脱口而出的话就变成了:“我放在衣服口袋里的一个u盘你看见了吗?” 说完他就马上有了给自己一拳的冲动,虽然这也是他想要问的问题,但这根本就不是今天的重点啊! 然而,在短短的一瞬间,快到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他看到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完全地消失了。 笑容很快重新攀上阿丽亚娜的面庞,她轻笑着责怪道:“当然看见了啊,一直都是我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里的,万一你的衣服里有什么坚硬的金属物品把洗衣机洗坏了可就不好了。” “你可真是有够不小心的,万一我哪一天忘记了要摸衣服的口袋怎么办?”阿丽亚娜轻轻抽回被迪克攥住的手腕,笑着用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迪克的手背,“你就是想问这个?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先吃晚饭吧,吃完之后我把u盘拿给你。” “啊,嗯。”直到阿丽亚娜垂眼拿起桌上的叉子开始吃晚饭,迪克才反应过来似地回答道,但是他的视线却放在了阿丽亚娜的手上。 是他的错觉吗,刚刚阿丽亚娜拍在他手背上的手凉得不可思议。 明明没有发生争执,餐桌上的气氛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沉重了下来,在并不算长的用餐时间里,迪克只能听到极为轻微的咀嚼食物的声音和他的叉子撞到餐盘的声音——阿丽亚娜吃饭的时候是不会发出餐具响声的,即便这里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礼节的场合。 也正因如此,迪克最终也没有在晚饭时间找到合适的时机跟阿丽亚娜说取消周末前往纽约的约定的事情。 26、Chapter.25 U盘风波② 晚餐结束后,迪克站起身,如同往常的每一顿晚餐结束后那样,跟阿丽亚娜一起收拾餐具,并放到了洗碗池,用水浸泡。 迪克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肌肉线条流畅却又不失力度的前臂,隐隐能够看到一些经络纹路的手臂有着某种充满力度的美感。 他将双手撑在洗碗池两侧,有些出神地盯着洗碗池内的水逐渐漫过里面的餐具,他的身后传来了阿丽亚娜带着些疑惑的声音:“你今天要负责洗碗吗?但是我记得你今天晚上是有兼职的工作的?” 阿丽亚娜的话让迪克回过神来,他沉默了一下之后转过身来对阿丽亚娜笑了一下:“嗯,今天打工的时间延迟了,所以洗碗的工作就交给我……”他跟芭芭拉约好的时间也并不算早,他本来打算在见芭芭拉之前再独自调查一下猪面教授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多花一些时间在阿丽亚娜的身上。 至少帮她分担一下本来就应该由他负责一部分的家务。 然而出乎迪克意料的是,阿丽亚娜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扳过去面向厨房的出口,然后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把他推了出去。 迪克回过头,看到了双手环胸的阿丽亚娜,在他的视线里,阿丽亚娜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们老板想让你休息一下,那么就不要浪费他的好意,这几天你本来就一直为了手头的案件忙碌不是吗?” 迪克被阿丽亚娜态度略显强硬地直接按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阿丽亚娜让他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会儿,嘱咐他休息一下,如果感觉到十分疲倦的话小睡一下也没有关系,然后转身去了厨房洗碗。 迪克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阿丽亚娜轻柔的话语仿佛有着某种魔力一般,困意逐渐袭上大脑,他眼前的画面随之变得有些朦胧,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合拢一次,两次,他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但是眼皮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合拢之中变得越来越沉重。 在陷入一片黑暗之前,迪克的想法是,奇怪,他都不知道自己实际上那么困倦,明明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不得不几天不睡的紧急情况。 当迪克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片漆黑的客厅,只有一边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透入的淡淡的月光能够使他勉强看清楚客厅中熟悉的摆设,耳边只有客厅的挂钟指针走动的声响。 迪克眨了一下眼,接着使劲地晃了一下头,将头脑中那股还隐隐缠绕着的困倦感驱散,虽然身体似乎因为这一段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的休息而感觉到了舒适,但是迪克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几天的工作真的会让他困到坐到沙发上就会睡着的地步吗? 现在几点了,他睡了多久,阿丽亚娜去哪里了?一肚子的疑问让迪克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熟门熟路地在一片丝毫与明亮不搭界的黑暗之中找到了客厅大灯的开关,在他打开开关的一瞬间,整个客厅被照亮,突如其来的光亮并没有让受过相关训练的迪克眨一下眼。 他迅速地环顾了整个客厅,然后来到一边的窗户旁,打开窗户朝外看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确身在自己和女友同居的公寓里,他并没有在睡着的时候被转移了地点。 所以说现在几点了?迪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即将指向罗马数字“8”,他竟然直接在沙发上睡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他必须要联系芭芭拉,告诉她见面时间需要向后推一下。 迪克立刻将手伸进口袋里,意料之外地,他摸了一个空,他本来应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 这一下迪克百分之一百地确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迅速走向玄关的方向,想要直接把门打开,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或者说,更准确一点的形容是,砸门声。 迪克将手伸向门把手的动作一顿,下一刻,他极为冷静地将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另一只手伸向了身旁的鞋柜后,一边行动一边对门外的人说道:“你好,请问你找哪位?这里是公寓,住户之间距离比较近,敲门的动作最好放轻一点,否则邻居会来投诉。” 但是回应迪克声音的只有门外持续的,像是要把面前这一扇门直接砸碎一般的声响,而迪克在自己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已经从鞋柜的后面取出了自己藏在那里的备用短棍。 迪克看着面前被砸得咣咣作响的门,微微眯了眯眼,看来来者不善,如果不能确定马上就将外面的人解决掉的话,为了避免被很有可能会赶过来的邻居看见,他最好现在就把制服换好。 就在迪克想要转身回到卧室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略微有些耳熟——迪克猜想应该是稍微有打过招呼的住在同一层的邻居——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天哪——!!!” “上帝啊!谁来救救我……啊——!” 迪克知道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去卧室更换制服了,他冲上前去用手去拧门把,下一刻,他震惊地发现公寓的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公寓钥匙的持有者……迪克一瞬间有些不敢想下去,他强行将涌上心头的猜测尽数压下去,然后十分果断地朝着旁边刚才才被他打开过的窗户冲了过去。 他打开窗户,极为灵活地翻出了窗户,双手抓住窗户外极为窄小的台阶,在确认了一下自己跟下一层的公寓住户的距离之后非常迅速地松开手,坠落而下的他如同一只滑向的鸟儿一般。 不需要借助任何工具,他稳稳地落在了下一层公寓住户的窗沿上,然后从口袋里变戏法一般地逃出一张金属卡片,从合上的窗户缝隙之间插入,灵巧地对着里面的窗户把手一拨,窗户轻易地被他打开。 打开窗户,迪克飞快地窜进了屋子里,脚步踩在地上的声音悄无声息,他脚步轻盈而迅速地从还在播放着频道的电视机前穿过,离开客厅直到玄关,顺利地拧开了门把手,走了出去。 这一层住户的门关上的那一刻,迪克才算是发出了他进入那件公寓制造的第一个相对较大的声响,但是他已经离开了这户公寓。 那户公寓中,一个光/着上身,似乎之前在洗澡的大汉顶着一头的泡沫走了出来:“搞什么,刚才谁出去了吗?” 恰巧从厨房走出来的妇女见到此情此景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呢,肯定是你听错了,赶快回去洗澡,水滴了一地。” 大汉既有些委屈又有些疑惑,但也接受了妇女的说辞,回了浴室。 公寓门外,成功来到走廊的迪克已经冲进了安全通道,当他来到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整个人僵硬了一下。 鲜血一块一块地,染红了这一层走廊,他和阿丽亚娜公寓门前的那一块区域,好几个脸上带着廉价的劣质面具,除此之外的头部被纱布所缠绕,身上穿着白袍,赤着脚的人正站在那里。 其中两个人正在机械地疯狂捶打着公寓门,发出的咣咣巨响响彻了整个走廊,而应该是前来查看情况的邻居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几乎无法看出他的本来面貌,只因为他是被活生生虐打至此的。 迪克怀疑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但无论他是不是来晚了,他也应该要阻止面前这些“老熟人”——虽然穿着并非一模一样,但是这些人的精神状态以及脸上肯定已经撕不下来的面具都在向他诉说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人毫无疑问是经过猪面教授改造的受害者,他们已经是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dollotrons)”了。 迪克紧了紧手中的短棍,这个时候,其中一名“机器娃娃”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缓缓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廉价而可笑的猪头面具在公寓走廊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而可怖。 迪克直接迎了上去,毫不犹豫地一短棍砸在了其中一名“机器娃娃”的身上,“机器娃娃”仿佛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一般倒在了地上,但是迪克非常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经过猪面教授改造的“机器娃娃”是没有痛觉并且有着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的,如果不能杀死他们,那么就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的“机器娃娃”陷入不能行动的状态。 即便知道这些经过猪面教授改造的受害者已经没有办法再恢复原状,甚至十有八九会死亡,他也没有办法杀死这些本来无辜的人。 于是,仅仅只是六个基本没有攻击技巧,只有一身蛮力和攻击意识,放在平时或许迪克都不需要十分钟就能全部解决的敌人就这样让迪克陷入了苦战之中。 第四个!再一次击倒一个“机器娃娃”的迪克喘了一口气,此刻因为没有穿制服,汗液已经浸透了他的上衣,还没等他伸手擦一下额头上滴下来的汗珠,一个倒在地上的“机器娃娃”缓缓爬了起来。 第一个被击倒的“机器娃娃”醒过来了,迪克深吸了一口气,面对三个同时朝着自己袭来的“机器娃娃”,再一次挥动手中的短棍。 终于,六个“机器娃娃”尽数倒在了地上,迪克一边喘着气一边蹲下来查看倒在地上的邻居:“你还有意识吗?我送你去医院。”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般,放在身侧,似乎是因为遭到踢打的时候伸出去保护头部,已经青肿得不成样子,还有部分应该骨折了的手指艰难地动了动。 在对方轻动手指的同一时间,一个虚弱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实在是过于微弱,迪克拧眉,俯身凑上前去听对方在说什么。 他将耳朵贴近,对方微弱嘶哑的声音终于稍微变得清晰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在听清楚对方话语的一瞬间,迪克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瞳孔一缩,就想要向后撤,然而为时已晚,对方垂在身侧青肿无比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爆发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地扣住他,伴随这个动作,同一时间发生的是胸口传来的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已经充血青紫得完全看不出本来面容的人一边说着,一边颤抖着收回了拿着刀的手。 鲜红的血液顺着刀流出,不知道是迪克握着刀的手流出的还是被刺入的胸膛流出,但是迪克已经无暇去管这个了,他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处传来,疼得他根本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维持,直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狠狠砸在地上的疼痛却完全无法与胸口处传来的相比。 糟糕,应该是砸到心脏了…… 迪克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面前那个鼻青脸肿的“邻居”从肿胀的脸颊边隐隐露出的上扬的嘴角,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声,那个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似乎距离有些远,还带着他所不熟悉的冷厉:“你们在干什么——!” 糟糕,阿丽安回来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一片什么也没有,就连自身的存在都意识不到的黑暗之中,逐渐响起了“哒”、“哒”、“哒”、“哒”的声音。 迪克猛地睁开了眼睛,手中拿着的什么东西随之散落。 映入眼帘的是无比眼熟办公桌,无比眼熟的办公室,因为天还没黑下来,甚至没有打开办公室的灯。 “格雷森警官,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哦,库克警官都已经回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27、Chapter.26 循环 “虽然案件很重要,但是我正在接手的案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马上查清楚的,”迪克看着不远处挂在墙上,就连时针和分针、秒针的走动都该死地熟悉的挂钟,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然后转过头对身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的同时笑了一下,“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哦。” 即将说出口的话被对方尽数说出,而且基本上分毫不差,整个人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倒错感的同事看着迪克唇边的笑,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这样啊,那……” “祝我和我的女朋友有个愉快的周末,对吧?”迪克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在同事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怔愣眼神中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一页页地拾起来,“非常感谢你的祝福。” 将文件收拢,迪克站起来看着依旧站在原地的同事,带着调侃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怎么了?你不赶着下班了吗?” 被这句话惊醒的同事慌乱地说道:“你、你说得对,你也别太累了,那我就先离开了,下周见格雷森警官。”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着对方匆忙的背影,迪克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他将手中从地上拾起来的文件页放进了档案袋中——一模一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迪克将办公桌下左边的抽屉打开,想要将档案袋放进去,然后就看见了他“前三天”的时候因为感兴趣买来却没有时间看只能放在抽屉里的小说《一周》,浅色的封皮上,眼角挂着巨大的夸张而荒诞的白色泪滴的黑色羔羊奔跑在虚化的莫比乌斯环上。 他记得那名bau的小博士曾经说过,这本书的封面似乎是作者亲自参与设计的,是对方觉得最契合这本小说的封面。 对了,他就像这本小说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全名的女主人公一样,陷入了不知道该如何破解的莫比乌斯环一般的死循环中。 唯一的区别就是,女主人公并不记得自己正在经历一遍又一遍的轮回,而他却记得自己经历过的每一次循环,他想起自己的第一次“重生”,他开始怀疑在那之前他是否也在经历自己也没有了记忆的循环。 也正因如此,他或许比《一周》的女主人公所面临的情况更加艰难,因为他只是在用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和经验告诉自己,这些方法全都没有办法打破这个可怕的循环。 迪克最后看了一眼那本小说,把档案袋放在上面,然后合上办公桌下的抽屉,朝着警局外走了过去,在路过一面玻璃墙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面上自己的倒影,然后缓缓停下了脚步。 没有经历激烈的战斗,虽然“这一周”每天睡觉的时间并不长,但不像是“许久不见”的提姆一样连轴工作只靠咖啡续命,所以墙面上的他脸色看上去倒也不算差。 但是他的双眼却仿佛是不眠不休地经历了无数场战斗那般地疲倦,再加上墙面并没有镜子那样地清晰,玻璃墙里面的办公室也没有开灯,用于遮挡的盆栽是暗绿色的,倒映出的他双目几乎没有神采。 又或者说……即便不是倒映在墙上,他的双眼也是如此呢? 迪克对着墙面上自己的倒影缓缓地伸出了手,手毫不意外地触摸到了冰凉的触感,然而这指尖传来的点点冰凉却像是猛然点醒了他。 他将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一顿操作,手机的界面迅速地变换,一个巨大的黑色蝙蝠标志取代了原本的手机桌面,在这个系统界面中,迪克毫不犹豫地找到了一组没有标记名字的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拨通了,在等待接听的过程中,迪克将背靠在了那面玻璃墙上,从他“第一次”进入这个循环来算,大概已经是第十几次了吧。 要说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于他来说,大概已经是就连复述都有点恶心的程度了——从警局回公寓,在公寓的沙发上睡着,醒过来之后独自面对没有手机房门被反锁的公寓,门外会有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来袭,他听到“邻居”的呼救后不顾身份暴露的风险出门救人,最后被救下来的“邻居”杀死。 在第一次的循环里,他还以为一开始经历的一切都只是梦,直到现实中发生的一切都跟“梦”吻合起来,他才不得不开始明白,他或许是真的从那一次的死亡中“重生”了。 既然已经意识到了那一点,他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第一次的时候,当他从昏睡中醒过来,他依旧选择了出门救人,无论那个呼救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邻居”,他永远没办法对那样呼救的人置之不理,更何况那样很可能会把楼上楼下真正的邻居给吸引过来。 他选择了在将那几个“机器娃娃”撂倒之后直接打晕“邻居”。 他叫了救护车,然后扛起了“邻居”,然而还没等他把重伤的“邻居”送到楼下,他就在楼道的转角处遭遇了一批来历不明的雇佣兵。 雇佣兵并不难解决,难解决的是夹在他们之间的“机器娃娃”,是的,他在战斗的过程中才发现有穿着防弹背心和相同制服的“机器娃娃”混在这些雇佣兵之中,那么这些雇佣兵的雇主身份不言而喻。 不过他们大概不清楚哥谭的蝙蝠侠身边的第一任罗宾在面对罪犯的时候可并不是什么好脾气,要说为什么很少有人那么觉得,那只是因为有脾气更不好的蝙蝠侠和第二任罗宾在。 但他还是死了,死在了他肩上醒过来的“邻居”的刀子和不知道是保有意识的雇佣兵还是只剩本能的“机器娃娃”的枪下。 当他再一次在周五下午的下班时间在警局的办公桌前醒过来的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也许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 一开始,他只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不要死亡,解决“机器娃娃”之后放弃带走“邻居”、换上夜翼的制服和装备走楼上先避开那群雇佣兵和“机器娃娃”、提前通知芭芭拉到公寓帮忙……他甚至尝试过直接呆在警局,在这段时间不回公寓。 但是这一切全都没有办法避免他的死亡,就算呆在警局,到了那个时间,“机器娃娃”以及雇佣兵们,甚至是似乎是主使者的猪面教授也还是会找到“迪克格雷森”,然后杀死他。 是的,要说在这么多次的循环之中他知道了什么,那他最先说出的一点毫无疑问就是——猪面教授或者说猪面教授和那个或者说那群把他从阿卡姆放出来的人的目的是杀死“迪克格雷森”。 这一点他其实在还没有陷入循环之中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了,因为如果说猪面教授以及与他合作的人想要对付夜翼,那么他们没有理由那么精确地找到他和阿丽亚娜的公寓,他并没有做什么会暴露身份的事情,更何况猪面教授之前也并不是在布鲁德海文犯罪的。 而接下来的循环无一不是在向他证明这一点,但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迪克格雷森”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他,甚至不惜动用自杀式袭击——在他提前呼叫芭芭拉来帮忙的那一次,有在他附近的“机器娃娃”身上捆着炸弹自爆了。 也是那次之后,他彻底意识到了背后人的疯狂,为了不牵连到无辜的人,他不再呼叫芭芭拉,不呆在警局,甚至尽量不久留在公寓里。 此外,他还尝试过回到公寓,但是在那段时间里不睡着,然后他就发现他无论如何都会在那段时间里感觉到诡异的困倦,最后睡着。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他怀疑自己摄入了剂量相对较大的安眠药或类似成分,但那段时间他只吃过阿丽亚娜做的晚餐。 他醒过来就一定会消失的手机,反锁的公寓门,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够做到。 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去思考这件事情只是因为他不想面对,逃避是一件轻而易举并且相当轻松的事情,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和逃脱这个循环的渴望迫使他正视他之前所刻意忽视的这些问题。 在上一次的尝试中,他以自己太累了,想要先休息一下为由拒绝了吃晚餐,然后,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沉重了,即便没有吃阿丽亚娜的晚餐,他也还是睡着了。 于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跟之前一模一样,醒过来的时候消失的手机和反锁的公寓门,以及不久之后就会前来砸门的“机器娃娃”。 所以,他现在知道,问题并不出在阿丽亚娜的晚餐上,但是问题也并没有得到解决,所以这一次,他决定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电话的那边在发出一声轻响之后被接通了,迪克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最近还好吗,阿尔弗雷德?” “哦,我非常好,迪克少爷,相对的,我比较担心您的情况,我从布鲁斯少爷那里听说你正在同时处理两个案件并且猪面教授……” 或许在阿尔弗雷德他们看来,他大概只是一个星期没有跟他们通话、见面了,但是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有至少大半个月没有听过他们的声音了,当老管家熟悉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精神上的疲惫与不易察觉的绝望在顷刻间被安抚下来,迪克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尔弗雷德,我需要你,不,你们的帮助。” “对,抗安眠药剂,以及,我知道你可以,帮我联系杰森,问他今天晚上红头罩有没有兴趣到布鲁德海文做一桩‘生意’,猪面教授手底下有一群雇佣兵,军火装备不但齐全,看上去还很新,看样子最近的雇主非常大方。” “拜托提姆调查一下黑市上最近有没有受雇进入布鲁德海文的雇佣兵的消息,最后,希望达米安不要知道这些。” 然后,电话的那边传来了一个暴躁的属于男孩的声音:“格雷森你为什么要把最优秀的罗宾排除在外……” “因为我也没有打算求助蝙蝠侠,”迪克一挑眉,笑着回答道,然后对重新拿回了电话的老管家说道,“好吧,我很抱歉,我想你得负责看住他了。” “这是当然的,祝您好运,迪克少爷。”老管家回答道。 挂了电话,迪克收起手机,看了一眼玻璃墙上自己的倒影,那双蓝色的眼睛虽然还能看见眼白上的红血丝,但却不再充满了疲惫,取而代之的是缓缓燃烧的战意。 他露出一个笑来,低声说道:“既然奔跑在莫比乌斯环上的人没有办法走出这个循环,那么由莫比乌斯环外面的人来打破呢?” 28、Chapter.27 访客 挂断电话的迪克并没有切换手机界面,他看了一眼通讯录里属于蝙蝠女孩的那个号码,然后将手机锁屏,揣进了口袋里。 迪克不紧不慢地迈着轻盈的步子,一如往常下班时那样,来到了警局内部的地下停车场,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配置给自己的那一辆车。 用车钥匙感应了一下,打开车门,迪克先是掀开了主驾驶座的车座,车座下面有一些警用物品,但是他看也没有朝那些警用物品看一眼,而是手往视觉死角的被掀开的车座的背面一摸,抬着车座的手拇指向车座背面伸,似乎按住了什么东西,另一只手往里一探。 随着“嘶”的一声,迪克撕下了交叉呈“x”状的两条黑色胶带,撑着车座的手灵活地改撑为托,另一只手将手上的黑色胶带捏成一团扔掉,空出来之后扶住车座,托着车座的手成功从车座的背面取出了一台银灰色的偏平移动电脑。 迪克合上车座,顺手关上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将电脑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掀开电脑,按下了开机键,不一会儿,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蝙蝠标志,下一刻进入正式启动程序。 输入密码登陆成功的迪克用这台藏在车座下连接着蝙蝠洞系统的电脑成功联系上红罗宾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迪克微微一勾嘴角,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串被识别为未知网络号码发过来的消息。 甚至不需要点开消息看内容,迪克就知道这则消息说了什么,他直接合上大腿上的移动电脑,将插入锁孔的车钥匙一拧,启动了车子。 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不紧不慢的态度不同,迪克驾驶着车辆的速度绝对可以用在被城市交警拦下的边缘大鹏展翅来形容。 但是他的路线却并不是回他和阿丽亚娜同居的公寓的路线,而是他在布鲁德海文的一处安全屋。 没错,就是那间他刚到布鲁德海文的时候租的房子,位于老城区安全系数相对而言并不是那么糟糕的地区,是一间看上去老旧不堪的单身汉居所,房租适中,并且是那种你的房间晚上发出枪响也就只有房东会来查看的房间,非常适合那个时候刚到布鲁德海文的他。 而现在作为安全屋而言也非常合适。 至少就算哥谭的红头罩来找他,也根本不会有多少人对此抱有过剩的好奇心,当然,还是那句话,房东除外。 毕竟……性格直爽的房东小姐曾经是他的女朋友,当然,是交往了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的那种,被甩的人还是他。 迪克在离安全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了车,选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停好车之后脚步灵活地窜入了安全屋所在的四层小楼。 他一路走上小楼的时候脚步轻盈,仿佛脚下踩了猫科动物的肉垫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一楼的厨房里修水管的房东小姐再一次只留了一个一如当初那般让他遐想的背影,没有发现他。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非常为她的爱尔兰口音着迷,迪克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个背影之后收回了目光,走上了楼。 他的房间在小楼的最高层,他对于这间安全屋在他住进去之前几乎如同杂物间一般的状况还记忆犹新,迪克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房间的钥匙,在将钥匙插/进去的一瞬间,门锁发出的声音让迪克挑了一下眉。 他面色如常地打开房门,然后丝毫不意外地看到坐在他安全屋的单人沙发上,穿着一件长袖体恤,下半身是铅灰色牛仔裤,明显是之前套在外面的黑色皮夹克撂在了单人沙发的椅背上,一头黑色的短发,光从外表看去是一名相貌英俊,气质桀骜不羁的蓝眼青年。 青年坐着的单人沙发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的武器箱,虽然从外表看不出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但是光从武器箱不小的体积上就不难看出里面装着的东西的危险程度。 青年看到他之后朝他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你居然敢把安全屋设在前女友的房产下,还是说你是泡了安全屋的房东……算了,没差,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迪克闻言眨了眨眼,一边走进房间顺手带上房门,一边笑着说道:“嗯,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只是这里的房东恰好是我的菜……”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年朝着迪克翻了一个白眼:“停,不用解释了,算我倒霉行了吧,我进来的时候差一点没被她问个底朝天,还要把武器箱说成是音响,要不是我坚持要等你亲自‘验货’,她就要让我这个‘音响店老板’现场开箱了。” “对进你房间的人那么谨慎,她绝对不是真心跟你分手的。” 迪克闻言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可是是她先提出分手的?” 青年看着迪克脸上丝毫不作伪的诧异表情,嘴角一抽,将“你认真的吗”咽了回去,毕竟在这种事情上这个家伙的经验可比他要丰富得多,更何况他也根本不想管他的这种事情。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装有药液的注射器,扔给了迪克:“算了。给,你要的抗安眠药剂,阿尔弗雷德托我带给你的。” 迪克一伸手稳稳地接住了注射器:“谢了。既然你来布鲁德海文了,也就是说‘红头罩’对这桩生意感兴趣了对吗?”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青年,杰森露出了一个不爽的表情:“啊,最近挺缺装备的,所以你最好是真的有这么一桩生意。”罗伊暂且不提,他战斗起来对武器弹药的消耗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迪克走到一边的电脑桌前,在电脑椅上坐了下来:“你这么说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我还没来得及联系提姆。” 杰森转头看向他:“嗯,他知道我肯定会来布鲁德海文,就把你要的消息直接给我了,他说黑市上并没有雇佣兵进入布鲁德海文的消息,要我说你应该很清楚那一行内的规矩,雇佣者雇佣他们之后他们的行踪就是保密的了,他们也不会透露雇主的消息。” “你连雇主的大致信息都没有办法锁定,要从什么地方查起?” “小红还让我告诉你这是他特别放送的消息——黑市上没有猪面教授或者疑似猪面教授的人雇佣佣兵的消息,”杰森说到这里看了迪克一眼,“九头蛇或者疑似九头蛇的人也没有相关的行动。” “连提姆也查不到消息吗……”迪克刚刚拧起眉,下一刻便眼前一亮,明白了这是提姆的一个提示。 他之前一直认为芭芭拉带过来的蝙蝠侠和红罗宾查出来的有关于九头蛇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幕后者设下的陷阱,根本就没有往九头蛇的方面去想,但是如果说这一批“雇佣兵”是九头蛇的人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能够解释得通了,黑市上没有相关的消息也非常正常,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批“雇佣兵”。 提姆没有继续查下去应该是为了制造出被蒙蔽的假象。 但是如果是九头蛇的话,他们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到底为什么要杀掉仅仅只是布鲁德海文这座并非九头蛇主要据点的城市的警局里一名并不处在重要职位上的普通警员呢? 看到迪克先是恍然,然后又皱眉的样子,杰森拧了一下眉:“说到底九头蛇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因为放跑猪面教授的人到底是谁现在也没有查出来,对方就算雇佣了佣兵也没办法查到消息不是吗?” “不过算了,反正我只需要那些人手上的好东西,对方的真实身份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杰森下了一个非常无情的结论,将问题全部丢给了迪克,“你很肯定对方会在什么时间动手吗?” 迪克听到杰森后面的问题,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从电脑椅上站了起来:“你就相信我的消息来源吧,我碰到他们就把定位发给你。” “你要喝点什么吗?虽然我这里也就只有纯净水和可乐了。” 杰森自然没有错过迪克那一瞬间的停顿,他看着迪克的背影微微眯了一下眼,他在见到这个家伙的第一时间就觉得他的精神状况似乎不怎么好的样子,看上去比连续三天不眠不休地加班工作的小红还要疲惫,当然,他是指精神上的。 思索了一下迪克刚才的话,杰森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样子十有八九是消息的来源有问题,不过就算他问,这个家伙大概也不会说吧,啊,这样一想就开始火大起来了。 明明是一个乐天派,就不要表现出忧郁的样子,这样会让旁边的人都跟着郁闷起来啊,杰森看着迪克从冰箱里取出来递给自己的矿泉水,非常冷静地说道:“我要喝可乐。” 迪克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挑起一边的眉:“小翅膀你……” “猪面教授跟那些‘雇佣兵’盯上你了,对吧?不然你怎么保证自己一定能‘碰上’他们。”杰森直接打断了迪克,从单人沙发上站了起来,从迪克身边走过,朝着冰箱走了过去,自己打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了一罐可乐,动作果断利落地打开。 易拉罐打开的声响伴随着微微的气泡声,杰森一只手转了转还挂在食指上的易拉环,喝了一口可乐,对迪克说:“如果不是应付不来,你是不会找蝙蝠洞那边和我的吧,这一点你跟蝙蝠侠半斤八两。” “不过,必要的时候你不是个独行主义者,光是这一点你就已经比他优秀了。”杰森拍了拍迪克的肩膀,然后走回了单人沙发旁,坐了下去,“我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了,去忙你的事情吧。” 迪克听到杰森并不打算追究他的隐瞒,终于绷不住了,冲上去就想要给自己的弟弟一个拥抱:“小翅膀——” 杰森反应极快地伸出手做了一个推拒的动作,确保就算迪克发疯抱上来也能跟他保持一段可观的距离。 当然,迪克最后并没有能拥抱他叛逆的弟弟。 迪克一边如同交代来自己家玩的隔壁邻居小孩——虽然实际上他的童年里就不存在这么一个角色——如何在自己的房间里更好地玩耍一般嘱咐着自己将吃的放在什么地方,一边放门口走。 杰森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从无言以对变成了诧异,当迪克说完,准备离开这件安全屋的时候,杰森忍不住说道:“看来你现在的女朋友挺会照顾人的。 ” 迪克开门离开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过头:“怎么说?” 这一次杰森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实事求是地说道:“你的安全屋里竟然一包麦片和谷物圈都没有,食物除了罐头以外都是快到保质期的面包之类的,证明你基本上不在安全屋吃饭,并且也不吃那些速食食品,而且你的储物柜里面居然有茶叶。” “这……”杰森思索了一下,总结到,“可太不像你了。” 迪克看着门把手:“不像我吗。” 杰森看了他一眼:“反正也不是什么坏的转变,大概吧。” 迪克转过头,扯了一下嘴角:“那,应该就不错吧。” 杰森微微一愣,看着他开门离开,直到房门合上才回过神来。 29、Chapter.28 阿丽亚娜的另一面① 带着杰森为他捎来的抗安眠药剂,迪克再一次悄无声息地避开了自己依旧在修水管的安全屋房东兼前女友,溜出了这幢四层的小楼,寻到自己的车,动作一气呵成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坐在驾驶位上,迪克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在看到现在俨然已经是傍晚六点的时候微微皱了一下眉,迅速地启动了车子。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这一片区域,一路卡在被交警追赶的边缘风驰电掣,才堪堪在六点二十左右的时候抵达了公寓楼下方的停车区域。 迪克一只手拔下车钥匙,另一只手往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一掏,准确地掏出那支装着抗安眠药剂的注射器,将袖子弯起来,在自己的胳膊上找准位置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往下扎,然后推动注射器。 冷眼看着注射器中的药液被完全推入自己的体内,迪克拔出注射器,掀开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的工具箱盖子,将空了的注射器扔了进去,打开车门下了车,用车钥匙将车锁好,朝着公寓走了过去。 站在公寓门口的那一刻,迪克闭了闭眼,脑海中回闪过倒在血泊中的“邻居”,围攻自己的“机器娃娃”,自己倒下的时的一幕幕画面。 下一刻,他睁开双眼,手中公寓门的钥匙稳稳地插入了锁孔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番茄海鲜意大利面的香味本来应该很喜欢的,但是连续闻上十几次,吃了十几次,他已经快要吐了。 跟阿丽亚娜开的小玩笑本来心中应该充满柔情的,但是连续说同样的话十几次,得到同样的回答十几次,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产生什么多余的情绪了。 就连向阿丽亚娜询问u盘的事情,本来应该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将毁约的事情告知而脱口而出的问题,在“脱口而出”了十几次,得到同样的反应十几次之后,他也没有办法再感到紧张和犹豫了。 但是他却不能把这种心理状态表现出来,因为阿丽亚娜是一个对他人的情绪变化相当敏感的人,这或许跟她的职业有关系,毕竟她在一家心理诊所担任接待兼医生助理,察言观色是一项必备技能,更何况她大学时期念的也是心理学的相关专业。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份因为不断地反复循环而变得冷漠和疲惫的心情跟阿丽亚娜没有关系,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当阿丽亚娜温柔地劝说他在沙发上休息一下的时候,迪克看着阿丽亚娜转身回到厨房的背影,这个背影他曾在十几次的一片逐渐变得朦胧的视线之中看到,一如过往记忆中的那样纤细美丽,纤秾合度的脊背挺得笔直,细瘦的腰身上系着围裙的系带,蝴蝶结状的系带末端垂坠而下,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着,摇曳生姿。 这一幕美吗?他觉得大概没有人会给出否定的回答,包括现在的他——见到这一幕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的他。他无法知晓这究竟是因为这一幕出现过太多次还是因为他对阿丽亚娜已经……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是如此地可怖而又深刻。 迪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所以不管是为了他还是阿丽亚娜,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摆脱这个循环。 果然,注射了抗安眠药剂的迪克并没有感觉到那种仿佛摄住他心神的困倦,但是他心中的冷意却悄然升起,所以,他睡着果然是因为摄入了安眠药或者类似药物吗?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摄入相关药物的? 因为并没有失去意识,迪克即便闭上眼睛也能够清晰地听到从厨房传来的清洗餐具时碗碟碰撞所造成的声响。 迪克等了好一会儿,就在他怀疑之前在他失去意识的这一段时间里阿丽亚娜是否基本都是在洗碗的时候,终于,厨房清洗餐具的声音停了下来,伴随着洗碗池的塞子被拔掉,水流入水管的抽水声,他隐隐听到了布料摩擦所造成的声响。 地上铺的地毯是他和阿丽亚娜一起去选的,为了避免晚上回来的时候自己发出的声响吵醒浅眠的阿丽亚娜,他特意选了柔软且吸音效果非常好的地毯,这也导致了他现在几乎听不到阿丽亚娜的脚步声。 迪克一边闭着眼睛装睡,一边仔细地听阿丽亚娜的声音。 他通过衣物摩挲造成的轻微声响来判断阿丽亚娜大致的位置,然后他就听到来到了客厅这一边的阿丽亚娜打开电视机下方柜子的声音,她应该是从柜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就在迪克绞尽脑汁回忆电视机下方的柜子里除了工具箱以外还放了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听到了极为熟悉,但是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的打开什么箱子的声音,以及一阵并不重但是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不一会儿,传来了剪刀合上的轻微“咔嚓”声。 那一声轻微的声响一瞬间唤醒了迪克的记忆,他想起来了,电视机下方的柜子里放的除了家用万能工具箱以外,还有急救箱。 一开始他觉得极为熟悉的是打开急救箱的声音,后面那一阵略有些混乱的应该是翻找的声音,使用剪子,那么阿丽亚娜应该是使用了急救箱里的纱布,难道她洗碗的时候受伤了吗? 接下来传来的声音迪克甚至不需要费力去分辨,因为他很清楚那是阿丽亚娜把急救箱归位的声音,他之前醒过来都没有看到过被翻出来的急救箱之类的痕迹,所以很显然阿丽亚娜在使用过后放了回去。 然后,他感觉到了阿丽亚娜正在靠近他。 阿丽亚娜来到了他的旁边,他感觉到光线微微一暗,她弯下了腰。 下一刻,他听到了来自阿丽亚娜的声音轻柔的呼唤:“迪基?” 这种音量是没有办法唤醒一个熟睡的人的,他像是一个真正陷入了沉睡的人那样对于这个温柔的呼唤毫无反应。 然后,阿丽亚娜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边,他在感受到她指尖细腻肌肤的同时,感觉到了她手掌处略有些违和的粗糙触感,迪克立刻反应过来那是缠在手掌处的纱布,与这些触感同一时间传入鼻端的不但有护手霜的轻微香气,还有难以忽视的丝丝血腥味。 阿丽亚娜竟然出了这么多血吗?连纱布都不能完全盖住血腥味。迪克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拧眉的反应,虽然觉得这个手掌处受的伤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但他的第一反应还是首先担心受伤的阿丽亚娜。 放在他脸颊边的手改轻抚为轻柔而怜爱地捏了捏,在感觉到迪克完全没有反应之后就收了回去,被这种亲昵的举动捏得差一点破功的迪克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稍微柔软下来的情绪却随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顷刻间变得无比冷硬。 他感觉到阿丽亚娜的手摸到了他装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然后伸进他的口袋里将手机取了出来。 阿丽亚娜抓着他的手,用他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 迪克不知道阿丽亚娜对他的手机进行了什么操作,明明他很清楚阿丽亚娜应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切换蝙蝠洞的系统,但他还是没由来地感觉到了紧张,以及……在胸腔中静静燃烧的愤怒。 刚才的那些动作都是在试探他是不是陷入了沉睡,那么导致他摄入了安眠药或者类似药物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但他不明白的是,有这个必要吗? 阿丽亚娜之前从来没有主动探听过他的隐私,就算他把解锁后的手机直接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也表现的丝毫不感兴趣——难道那一切都是她伪装出来的? 就在迪克冷静地愤怒着的时候,他敏锐地听到了拨通电话的声音,阿丽亚娜用他的手机拨了电话出去?她打给了谁? 不一会儿,迪克就知道了答案,因为电话被接了起来,而那边传来的声音让迪克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那是芭芭拉的声音。 但是,他明明没有给芭芭拉的这个电话做任何的备注,打完电话之后也会定时清除通话记录,为什么阿丽亚娜会知道? “迪克?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阿丽亚娜保持了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但是迪克的心已经高高地提了起来,刚才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他现在只希望芭芭拉能够反映灵敏一点…… “别说你要取消今天晚上的‘约会’?” 啊,一切都完蛋了,如果不是正在装睡,迪克几乎要呻/吟出声。 这个时候,对面的芭芭拉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迪克?是你吗?你怎么一直不出声……” 就在这个时候,阿丽亚娜出声了,她所发出来的声音令迪克差一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因为那听上去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像是一名十四五岁的面对陌生人时含羞带怯的内向少女,还带着几分苏格兰口音:“您好,看样子您认识这部手机的主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我在布鲁德海文警局的附近捡到了这部手机,我本来想要直接交到警局的,但是或许是因为遗失的过程中遭到了撞击又或者其他的原因,我发现这部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 “通话记录里只有您在今天凌晨的时候拨打过这部手机的记录,虽然没有备注,我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给了您,看样子您应该是手机主人非常熟悉的人,一定是连您的手机号码都熟记于心。” “否则怎么会连备注都不需要呢?” 十四五岁少女的声音紧张青涩,却又因为英式的发音方式而显得温柔缱绻,听上去仿佛面对心上人时的小心翼翼,一字一句如同在呢喃情话,然而迪克却听得全身僵硬,尤其是少女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显得格外温柔的语调让他极力克制才不要露出崩溃的表情。 “嗯,好的,那么,我们七点半见。”成功与芭芭拉约好了“归还手机”的时间与地点,阿丽亚娜缓缓地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迪克听到了阿丽亚娜回到一边房间的声音,现在离七点半非常近了,他猜想她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果不其然,大约七八分钟之后,卧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较之前要稍微大一些的衣料摩擦所造成的窸窣声。 然后,迪克听到了公寓的门被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最后传来的是清晰的,公寓的门被从外面反锁产生的声响。 迪克瞬间睁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到了一边的卧室里,从衣柜的暗格里翻出了他放在这间公寓里备用的夜翼制服,用最快的速度穿上。 走出去,在公寓的各个角落找齐了一整套备用的夜翼装备,在厨房的调料柜里找自己的备用装备的时候,迪克意外翻到了一个撕掉了标签的装着不明药片的维生素瓶。 迪克盯着维生素瓶看了几眼,总觉得里面的药片长得有些眼熟,思索了一下无果后倒出了其中一粒药丸,收好,将瓶子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些,他毫不犹豫地从旁边没有被关上的窗翻了出去,他在翻出去之前刻意看了一眼挂在餐厅墙上的时钟。 虽然之前一直没有揪出跟踪监视自己的人,但是很显然猪面教授或者他的合作者绝对在用某种方法监视着他,否则他们绝对不可能那么清楚“迪克格雷森”的行踪。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出现在布鲁德海文的是夜翼,迪克格雷森还在公寓里昏睡,他只要保证“机器娃娃”到来的时候,迪克格雷森是在家的就没有问题了。 30、Chapter.29 阿丽亚娜的另一面② 夜晚的布鲁德海文已经进入了灯火通明的时刻,在一片繁华夜景中,川流不息的车辆上方,城市义警黑蓝两色的身影如同一只夜行的鸟儿一般,悄无声息又轻盈迅速地划过,很快又融入一片夜色之中。 迪克快速地在一幢幢高楼之间奔跑、跳跃,在遇到距离较远的大楼会毫不犹豫地射出自己的钩锁,犹如一只真正翱翔于高楼上的鸟。 虽然没有跟着阿丽亚娜一同出门,也没有看到她出门时作何打扮,可以说根本就是失去了目标人物,但迪克却并不忙乱,向自己之前从阿丽亚娜用他的手机打给芭芭拉的那通电话中听到的地址赶去。 虽然说知道确切的地点,但是迪克不清楚阿丽亚娜是否使用了什么代步工具,但是无论如何他知道就结果而言阿丽亚娜并不会真的对芭芭拉做什么——因为在之前的循环中,他曾经呼叫蝙蝠女孩帮忙,蝙蝠女孩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的,并且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抱着弄清楚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心态,迪克赶到了那通电话中阿丽亚娜和芭芭拉约定好的见面地点附近。 迪克将落脚处挑在了见面地点附近视野良好的一幢大约六七层高的小楼楼顶上,这个地方无法通过楼道进入,从下面向上看是视觉死角,但他站在这里俯视下方却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地面发生了什么。 迪克在抵达后非常轻易地就发现了穿着常服站在约定地点的芭芭拉的身影,一头漂亮的橙红色长发随意地披散肩上,略显宽松的白色t恤遮不住她窈窕的身材,下身穿着水磨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一双绿眸不时微微垂下看一眼腕表,确认时间。 芭芭拉看上去完全没有在防备那个“捡到了他手机的女孩”,迪克不禁开始思索自己在芭芭拉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以致于她毫无怀疑地确信他能够将可以连接蝙蝠洞系统的手机给弄丢。 联想起之前杰森到他的安全屋时说的话,迪克开始了自我怀疑。 阿丽亚娜和芭芭拉约定好的见面地点位于布鲁德海文新老城区交界处的一条毗邻繁华街区但相对而言不那么喧闹的街道中一条没什么人会经过但却并非单向封闭的小巷。 因为快要到约定见面的时间了,迪克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冒着被阿丽亚娜发现的危险跳下去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芭芭拉,更何况芭芭拉现在明显没有携带蝙蝠女孩的装备,于是他只是用发射器在距离芭芭拉等待的地点最近的路灯灯柱上发射了一枚小型的接听器,以便他能够在阿丽亚娜到来的时候听清楚她跟芭芭拉说了什么。 在芭芭拉等待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这条小巷也只是经过了一名大约是附近居民的青年,应该是一名准备回家的高中生,还背着书包,迪克注意到对方在经过芭芭拉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芭芭拉几眼。 这倒是不难理解,毕竟芭芭拉的确是一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 眼看着快要超过约定的时间,不光是看表的频率增加了的芭芭拉,就连迪克都在一瞬间怀疑阿丽亚娜是否只是想要耍一下芭芭拉。 就在这个时候,巷子的一头再次走入了一个人,芭芭拉下意识地朝着那个人走了几步,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或许这也不是她要等的人。 那是一名穿着黑色的卫衣连帽外套,外套的帽子整个扣在头上,将他的整张脸几乎遮住大半,只露出少许棕色发丝的少年,腰间绑着一个黑色的运动腰包,下半身穿着运动短裤和黑色的紧身贴身裤,黑色的运动鞋,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戴着耳机,一边看手机一边走路。 少年的步伐不慢,大概是因为专心看手机的缘故,他没有看到朝着自己走了几步的芭芭拉,他的行动路线是径直往前走的,也就是直直往几乎是站在了他的行动路线上的芭芭拉的方向走过去的。 就算芭芭拉反应过来后非常迅速地后撤,少年还是差一点撞上了芭芭拉,就在站在一边楼顶上的迪克开始觉得这名少年有些不对劲的时候,芭芭拉发出了一声痛呼,直接倒在了地上。 迪克的瞳孔猛地一缩,下一刻,那名“少年”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他,或者说她那双迪克无比熟悉的夜晚森林般神秘瑰丽的绿眸,阿丽亚娜晃了晃手中还在闪着蓝色电弧的电击器,看着倒在地上的芭芭拉,轻轻地笑了一下:“久疏问候,请原谅我,芭芭拉小姐。” 将电击器塞进卫衣外套的口袋里,一把将头上棕色的假发连同捆着头发的皮筋一起扯了下来,一头傍晚云霞般美丽的红发垂落在她的肩头,阿丽亚娜直接把假发和皮筋往旁边一扔就蹲了下来。 “您感觉还好吗,芭芭拉小姐?”阿丽亚娜声音轻柔,仿佛呢喃情话一般呼唤着芭芭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如何干脆利落地使用电击器将人放倒,大概没有人会怀疑她对于芭芭拉的关心。 但是倒在地上的芭芭拉似乎因为过于剧烈的电流所带来的疼痛与麻痹无法做出反应。 阿丽亚娜微微眯了眯眼,从腰包里面掏出了一个装满了透明药液的注射器,另一只手拨开芭芭拉的脖颈边散落的红发,手法娴熟地按了按确认血管的位置后就要将注射器扎入芭芭拉的脖子。 下一刻,她的注射器就被芭芭拉出手攥住了,芭芭拉拧着眉,攥住阿丽亚娜注射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为什么……” 迪克几乎快要从楼顶直接跳下去阻止这场“暴行”了,但是出乎迪克和芭芭拉预料的是,阿丽亚娜轻笑了一声,在芭芭拉那只需要她微微一用力就能挣脱的力道下收回了注射器:“别担心,这个里面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东西,只是计算好剂量的麻醉剂罢了。” “虽然是为芭芭拉小姐您准备的,但是如果您现在并不想注射的话,那么我们等待一会儿也并不是不可以,我之所以现在拿出来也只是想要确认您在这个电流强度下能够活动的极限。” 阿丽亚娜笑着收回注射器:“毕竟,我可不敢小瞧校女子铁人三项记录保持者,在正常情况下您至于要一拳就能将我放倒。” “现在看来,您不愧是在校时被誉为‘万能的学生会主席’的芭芭拉戈登,不但体力充沛更甚成年男性,连这种强度的电流也无法使您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还非常擅长表演,连我都被您骗过去了呢。” 再怎么擅长,你不还是没有相信,芭芭拉略带嘲讽地想到。 仿佛能够读出芭芭拉内心的想法一般,阿丽亚娜轻笑一声:“您不必沮丧,我只是一个怯懦的人,所以才更依赖谨慎的做法。” 芭芭拉深吸一口气,剧烈的疼痛过去之后,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麻痹,她毫不怀疑阿丽亚娜使用的那个电击器经过了改造,使得输出功率增加了许多,不过看样子阿丽亚娜并不是想要直接把她电得昏死过去:“阿丽亚娜,我……” 大概是身体上的疼痛影响了本来就因为突发情况而变得混乱的思绪,芭芭拉一时间难以整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开口或许只能激怒状似冷静的阿丽亚娜。 迪克知道这边的情况吗?如果知道的话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不知道的话是否是因为阿丽亚娜对他做了什么?阿丽亚娜使用迪克的手机联系她,那么迪克的身份是否暴露了? 绝大多数信息的不对等几乎要让芭芭拉强行运转的大脑爆炸。 直到阿丽亚娜轻笑着开口说道:“我其实是知道的哦。” 知道什么?这句话瞬间让一边楼上的迪克以及倒在地上的芭芭拉心下一惊,就像是真的有读心术一般,阿丽亚娜看着芭芭拉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看来你和迪克之间还有其他更加不能让我知道的小秘密啊。” 芭芭拉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阿丽亚娜并不清楚有关夜翼的事情……等她做出这个反应之后才反应过来,万一阿丽亚娜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说只是为了从她的反应之中…… “芭芭拉小姐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容易让人读懂比较好哦,”阿丽亚娜轻笑了一下,“不过请不用担心,您的表情其实没有那么夸张。” “我所知道的并不是什么你们想要极力隐藏的秘密,”阿丽亚娜曲起一只手,手肘顶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看着倒在地上的芭芭拉,“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没有想要隐藏才让人生气。” “我是知道的哦,对于迪克来说,你一直都是最特别的那个。” 她微微仰头思索了一下措辞:“嗯,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你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飞翔得疲倦了的鸟儿最后一定会回到的巢穴。” 阿丽亚娜这么说着,脸上还带着浅笑,但是倒在地上的芭芭拉却觉得那双微微弯起的绿色眼眸像是在落泪般悲伤。 “我……”在那双绿眼睛的注视下,芭芭拉极力地想要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哪怕眼前的人刚刚才把她放倒,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却是如何让这双静谧美丽的绿眼睛里不再充斥着悲伤。 但是她很快发现这是徒劳,因为她没有办法否定阿丽亚娜的话。 “真好啊,青梅竹马,”阿丽亚娜此刻的神情中透露着单纯的羡慕与渴望,看上去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对于美好的情感充满了向往的小女孩,“但如果换成是我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芭芭拉闻言微微一愣,像是感受到她的不解,阿丽亚娜笑了笑解释道:“‘飞翔的格雷森’夫妇因为意外去世,虽然迪克被收养了,但是想要从那场事故中走出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对吧?” “跟开朗大方,像太阳一样的芭芭拉小姐不一样,我是一个既敏感又阴郁,容易受到他人负面情绪影响的人,如果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我的话,我大概会被讨厌吧,”阿丽亚娜看着芭芭拉,像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轻笑着,“毕竟即使是芭芭拉小姐,小学时期跟迪克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不是吗?” 芭芭拉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那是迪克告诉你的吗?还是说——” “虽然出生在纽约,但是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是在哥谭就读的,”阿丽亚娜笑着抛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虽然我就读的是直升高中的女子学校,但是你们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出名了呢。” 芭芭拉关心的却不是那些,她盯着阿丽亚娜看上去漫不经心的绿色眸子:“你到底关注,不,喜欢迪克多久了?” 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笑容从阿丽亚娜的脸上消失了。 31、Chapter.30 阿丽亚娜的另一面③ “这个问题对您来说很重要吗?”阿丽亚娜轻声问道。 芭芭拉当然注意到了阿丽亚娜脸上笑容的消失,如果这是在谈判的话,无疑是一个好现象,证明对方已经不再游刃有余,但很可惜现在并不是,虽然阿丽亚娜一副想要跟自己商量些什么的态度,但是目前的情况实际上是根本由不得她讨价还价的。 但是阿丽亚娜的这种反应还是给了她一些头绪,她之前只知道阿丽亚娜非常喜欢迪克,但似乎是因为迪克身边一直不缺女朋友而直到迪克大学毕业离开哥谭为止都没有选择将自己的心意说出口。 如果只是那种程度的喜欢的话,她没有办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但如果是喜欢了那么长的时间…… 芭芭拉看着阿丽亚娜那双静谧中暗涌着某种疯狂的幽绿色眸子,渴望而不可及了那么长的时间,突然得偿所愿,之后又要不得已地割舍掉,大概无论是谁都会难以忍受吧。 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大概是尽量去消解这份执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迪克是一个异性缘好到会吓跑交往对象生活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疯狂迷恋麦片和谷物圈明明因为这个都没有弟弟高还坚称这两种东西有营养喜欢讲梗冷到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他自己的奇怪笑话除了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已经开始说优点了呢。”阿丽亚娜笑眯眯地说道。 芭芭拉一下子被打断,不由地哽了一下,死死地拧起了眉。 阿丽亚娜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拍了拍芭芭拉的胸膛帮她顺气,另一只手伸进了自己腰间的腰包里,取出了那枚注射器。 正准备说话的芭芭拉见状:“……” 阿丽亚娜轻笑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注射器刺入了芭芭拉的皮肤,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选择从脖颈注射,而是找到了芭芭拉胳膊上的血管:“看来电流的效果已经快过去了,非常抱歉,打断了您。” 芭芭拉闭了闭眼,说道:“既然你从那么久以前就关注他,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 “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喜欢他啊,您不也是这样吗?”阿丽亚娜轻声说道,缓缓收回了已经没有了药液的注射器。 芭芭拉陷入了沉默,要说出迪克的缺点,她能说一大堆,但是要说迪克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她实在没办法说自己都不那么认为的话。 “虽然我觉得您应该不是那种会做出为这种事情道歉的失礼举动的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说,请您不要自责。” 芭芭拉直接将即将说出口的“对不起”咽了下去。 阿丽亚娜再一次托着下巴,只是这一次她似乎只是需要一个听众,或者说她需要“芭芭拉戈登”这个听众而不是交谈者,她将目光投向这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又似乎是在注视着不知名的虚空。 “喜欢谁,选择跟谁在一起是迪克的决定,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在切实地成为那个被选择的选项之前,我是那么觉得的。” “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喜欢了他很多年……但是我的确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在我眼中一直都很特别,一开始我也没有觉得这种关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他甚至都不认识我。” “我一直认为他就像是一个我单方面神交已久的朋友一样,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他对于我而言就像是玻璃窗外美丽的鸟儿,我只是看着他自由的姿态就仿佛被感染了一样,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 “但当我推开窗户,一直远远望着的鸟儿主动凑近的时候,他美丽的姿态几乎让我目不转睛,那个时候我很清楚这份美丽不属于我,因为自由的鸟儿终究会回到他的巢穴之中。” “我以为实际接触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可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阿丽亚娜说到这里像是怀念一般地勾起唇角,“那个时候我才察觉到,啊,原来我喜欢上他了。” 阿丽亚娜有些出神地望着这条巷道的出口:“你的存在却一直都在提醒我,我的玻璃窗内什么也没有,不像能够遮风避雨的温暖巢穴,是无法奢侈地供养美丽的鸟儿的。” “我是知道的哦,迪克决定离开哥谭前往布鲁德海文的时候,你提出分手其实是希望他能够因此留下来,即使你知道希望微乎其微。” 芭芭拉听到这里微微一怔。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阿丽亚娜低下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离开的时候还喜欢你,也知道你提出分手的目的不是为了分手,我认为哪怕你们分开了,最后也还是会走到一起。” “鸟儿恣意翱翔的姿态才是最炫目,最美丽的,我只会为他添上枷锁,所以那个时候我觉得这样就好。” “直到我在布鲁德海文遇到他,”阿丽亚娜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看上去竟然是有些茫然的,“他没有跟你在一起。” “自由的鸟儿自己飞入了空无一物的玻璃窗内,”阿丽亚娜缓缓抬起手,捂住了眼睛,“我知道那或许只是极为短暂的停留,但是在那之前我从来没都没有想过这种奇迹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得到过就好了,如果不知道拥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就不会变得那么贪心——” 她缓缓放下手,泛红的眼眶中绿色的双眸在一瞬间已然被疯狂淹没:“现在我满脑子就只想着,如果鸟儿要飞出窗外,我是不是应该折断那双漂亮的翅膀。” “可是我不想,明明我喜爱的鸟儿只有在阳光下舒展羽翼的姿态才是最美丽的,我做不到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所以,”阿丽亚娜从卫衣外套的口袋里缓缓掏出了什么,一只手抓住链子,一个u盘垂在了阿丽亚娜和芭芭拉的面前,“如果他没有巢穴可以回的话,那么不用我折断鸟儿的翅膀,他也会留下来的,对吧?” 芭芭拉震惊地看着阿丽亚娜手中的u盘:“这个是——” 阿丽亚娜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作为秘书长在你手下工作了多少年,你从大学时期就开始使用的工作u盘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阿丽亚娜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明明已经决定了要让迪克离开,为什么还要找回来?你后悔了吗?但他不可能永远都在等你啊。” 阿丽亚娜缓缓从腰包里拿出了一把水果刀,锋利的刀锋在夜晚的路灯灯光下划过一道雪亮的白光:“所以,你来布鲁德海文,是已经做好了要从我的手中夺走鸟儿的觉悟了吗?” 芭芭拉在看到阿丽亚娜拿出自己的u盘的那一刻起就满脑子疯狂地数落迪克,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不记得阿丽亚娜认识她了吗,竟然敢把u盘带回家里去,虽然u盘设有密码,但是万一被看到了里面的内容那么他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而且最重的是,芭芭拉看着阿丽亚娜手中锋利的水果刀,额头开始控制不住地渗出冷汗——最重要的是明明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什么,这一下不是根本就变成解释不清楚的情况了吗?! 她要怎么解释,跟阿丽亚娜说她这个跟迪克根本就没有工作关系的前女友专程跑到布鲁德海文只为了办公事?哪种“公事”啊?这话说出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好吗?! 下一刻,阿丽亚娜手中的水果刀狠狠地朝着她扎了过来。 芭芭拉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出声却发现麻醉剂已经起了效果,她没有办法自如地调动口部的肌肉了。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从上方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 然后,水果刀的刀尖在离她的眼球只有两厘米左右的地方稳稳地停了下来,就在芭芭拉一头冷汗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握着水果刀的阿丽亚娜看向一边,微微一眯眼:“你是……” 芭芭拉转动眸子,循着阿丽亚娜的目光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她极为熟悉的蓝黑两色,她总算是完全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迪克并没有被阿丽亚娜控制住,不过阿丽亚娜不像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人,她说不会伤害迪克那么大概率不会主动去伤害他。 迪克看着脸上神色冷凝,露出一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陌生神情的阿丽亚娜,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认识面前这个人一般。 他的思绪还非常的混乱,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思考,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丽亚娜,但是他觉得,他大概没有讨厌这个样子的,陌生的阿丽亚娜。 所幸,他现在不是迪克格雷森,而是夜翼。 “晚上好,女士们,”夜翼笑了一下,手中上下抛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夜翼镖,“我觉得不告知女士就擅自行动不太好,所以,这位美丽的女士,能不能请你放下手中看起来很危险的东西呢——鉴于我认为它的用途还是局限于切水果比较好。” 话落,他手中的夜翼镖已经射了出去,精准地击中了阿丽亚娜握着水果刀的手,然而出乎夜翼和倒在地上的芭芭拉预料的是,夜翼镖因为阿丽亚娜的手纹丝不动而深深地扎入了阿丽亚娜的手中。 鲜血顺着阿丽亚娜的手滴落在芭芭拉的脸上,阿丽亚娜注意到这一点后才皱了一下眉移开了自己的手,她甚至从自己的腰包里翻出了一块手帕替芭芭拉将脸上的血液擦干净并说了一声:“抱歉。” 夜翼盯着阿丽亚娜还扎着夜翼镖的手,伤口还在滴血,但是从阿丽亚娜没有丝毫动摇的表情上来看仿佛受伤的那只手不属于她一样。 感觉到夜翼的视线,阿丽亚娜无所谓地用另一只手将夜翼镖拔了出来,端详了一下沾染着自己鲜血的飞镖:“很别致的造型,你是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夜翼,对吧?久仰大名。” 她没有丝毫留恋地松开了手,仿佛手中的不是凶器而真的只是一把无足轻重的水果刀,水果刀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接着她动作熟练地从腰包中找出纱布,缠在伤口上,缠好之后她活动了一下那只手,确认包扎没有影响手部的活动之后收好纱布,对着“不速之客”的夜翼笑了一下:“从来没有见过,很好奇吗?” “对于无痛症患者。”她再一次轻描淡写地抛下了一个炸弹。 在夜翼震惊的目光中,她晃了晃那只包扎好的手:“那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我除了感受不到疼痛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能把普通人击倒的方法绝大多数都能够制服我。” 她眸色沉沉地望向夜翼:“所以呢,正义的城市义警先生,你现在要用什么办法制服我这个未遂的罪犯呢?” 夜翼望着阿丽亚娜那只缠满纱布的手,陷入了沉默,他没有错过在阿丽亚娜松开水果刀的时候看到的阿丽亚娜掌心的伤口,那大概就是阿丽亚娜出门之前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闻到的血腥味的来源。 阿丽亚娜是无痛症患者,但是他在布鲁德海文的街头遇到她的时候,她却被医生诊断为幻痛,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感觉到了疼痛呢? 他跟阿丽亚娜交往了一年,甚至同居了半年,但有关于她,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首次意识到,阿丽亚娜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事实——他喜欢阿丽亚娜,但没有想过要为她停留。 不是不想,是没有去思考过。 在那双绿眼睛的注视下,他感觉到了喉部的干涩。 夜翼缓缓牵起嘴角:“不,我没有打算制服你。” “实际上,我是来救我的女朋友的,她来布鲁德海文其实是来看我的,我作证,她跟你的男朋友没有任何超出友人的关系。” 32、Chapter.31 信口开河 夜翼的话音落下,在他不自觉有些紧绷的视线中,阿丽亚娜缓缓地眯了眯那双黑夜森林般的幽绿色眸子,将视线投向了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了一句:“是吗?” 被那双自己无比熟悉的神秘深邃的眸子用不熟悉的视线注视,迪克心中在说出那句谎言的同时就绷紧的弦此刻已经不为人知地绷紧到了仿佛再度施加压力便会断裂的程度,即使从表面看上去并非如此。 至少在倒在地上并且知晓事情的绝大多数经过的芭芭拉看来,夜翼看上去镇定得几乎到了反常的地步,尤其是在阿丽亚娜那会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的视线之下——所以说迪克到底是见过了多少次这样的场面才能对这种场面如此应对自如,撒谎连草稿都不用打,还有余裕展现出一副非常令人信服的样子。 迪克并不知道芭芭拉在内心对他滔滔不绝的吐槽,他现在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应对阿丽亚娜上,他承认他这么说赌的成分非常大,他在赌阿丽亚娜对于迪克格雷森与夜翼之间的联系是有所猜测的——既然阿丽亚娜从很多年前就在关注他的话。 阿丽亚娜盯着面前这名城市义警,直到他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跟你的女朋友之间的事情跟迪克又有什么关系呢?让自己的女朋友作为自己跟女朋友前男友的中间人……” 她轻笑了一声,幽绿色的双眼微微弯起,明明音调上丝毫没有改变,但听上去莫名地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我都不知道原来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夜翼先生是这么大方的性格。” 虽然是一句嘲讽意味十足的奚落,不但是在质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还顺带用夜翼在布鲁德海文“执法”时的作风再次嘲讽了他,但是迪克却松了一口气,因为阿丽亚娜这么说就证明他赌成功了,至少阿丽亚娜愿意听的是能够证明“在布鲁德海文跟芭芭拉有关系的人是夜翼”这件事情真实性的证据而不是根本就不相信。 夜翼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迪克看着阿丽亚娜,这样就好。 在心中说了默默一声对不起,迪克在阿丽亚娜的注视下开口说道:“我得到消息,有从哥谭潜逃到布鲁德海文的超级罪犯,但是对方如果不现身而只是犯案的话,我没有办法及时得到相关的信息和线索,所以我需要一名在警局工作能够接触到相关案件的线人。” “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是迪克,”迪克一边说着一边尝试着朝阿丽亚娜身边芭芭拉的方向靠近,“我跟芭芭拉也是因为迪克认识的。” 阿丽亚娜站的位置正好挡在了他跟芭芭拉之间,而她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这让迪克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但是他表现得就像是一名急于拯救自己的女朋友又不得不遵守对于女士的通常礼仪的男士一般,看上去焦急却又不敢逾越,藏了几分暗恼。 “这件事情跟芭芭拉没有关系,是我拜托她传递消息的,毕竟她跟迪克联系的话总比我这个无关人士去联系要掩人耳目。” 阿丽亚娜没有动,她即便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也站得笔直,看上去却又不刻意紧绷,柔软优雅,漫不经心的表情就像是面对猎物的猫科动物一般,带着戏耍又应对自如。 迪克见状实际上倒是并没有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着急或者暗自恼怒,他更多地是觉得新奇,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阿丽亚娜,但是跟那个他之前所见到的阿丽亚娜一样地美丽。 用不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像是突然发现家里精心喂养的乖巧布偶猫在外面原来是猫猫拳耍得虎虎生威的奶牛猫一样的感觉。 你难道会因为这种原因对心爱的猫猫生气吗? 当然他虽然是类似的心情,但是实际上发生的事情却远比发现家养猫品种不对要严重得多,大概就跟家里养的猫实际上是豹子还差一点把你的朋友给咬死的程度差不多吧,更何况阿丽亚娜说他是鸟——他实际上也的确是鸟(robin)——如果阿丽亚娜是猫的话,那么他不就出现在阿丽亚娜的食谱上了吗?! 脑子里的思绪有些纷乱,但迪克只是在用这种方法分散自己的部分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要在阿丽亚娜的视线中感到过分紧张,他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略带报复性的笑:“说到这里,我还没有跟你道歉呢。” “迪克跟你说自己晚上要去兼职?”他硬着头皮保持“报复性的笑容”,“那是骗你的,他其实是外出跟我接头,传递消息和情报。” 阿丽亚娜沉默了一下,终于向旁边让了一步,露出了倒在她身后的芭芭拉,但是这个举动却让打算再赌一把的迪克不为人知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因为这个举动不但表示她相信了他的话,还毫无疑问是在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阿丽亚娜知道他夜晚的“兼职”是一个谎言。 但表面上,夜翼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上前,俯身一把抱起了倒在地上的芭芭拉,他一只手扶着芭芭拉的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芭芭拉的头就靠在他的胸口。 就在夜翼似乎抱着芭芭拉就要离开的时候,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的阿丽亚娜突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再如同之前那样平静中带着疯狂又或者镇定自若、游刃有余,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空茫:“我能……相信你吗?” 迪克的脚步顿住。 “我能相信,迪克没有想要离开,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迪克抱着芭芭拉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他极力克制着转身的冲动,哑声说道:“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不是他。” “但是在我看来,”迪克看着前方,那里是之前阿丽亚娜一直注视着的巷道入口,“他从来都没有想要离开你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呢?” 说完这句话,他抱着芭芭拉朝着一边的楼顶上方射出了钩锁。 扯了扯钩锁,确认勾爪的部分固定了之后,迪克拉着钩锁准备离开,下一刻,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对不起。” 他猛地回过头,看到了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他的阿丽亚娜,看到他回头,她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她看了他一眼,略带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是在对芭芭拉道歉。” 说着,她看向迪克怀中的芭芭拉,神色认真地说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求得你的原谅,我因为自己的私欲就去伤害你这本来就是错误的,但我就是这种明知道这是错误也还是会去做的无可救药的人。” “你是阳光,我是泥沼,”阿丽亚娜轻声说道,“我的拥抱只会淹死美丽的鸟儿,在鸟儿被我的爱杀死之前,将我晒干吧。” “因为凭我自己是无法放鸟儿飞走的。”她很轻地笑了一下。 说完后,她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对着夜翼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很友好但丝毫不真诚的笑容:“抱歉,完全忘了您也在呢,夜翼先生。” 迪克:“……我不介意,我相信芭芭拉。” 大概是因为麻醉剂发挥最佳效力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迪克能够感受到自己胸口传来的轻微的震动,他毫不怀疑这是芭芭拉在憋笑。 他知道在阿丽亚娜眼里,夜翼大概已经是一个十足的“老实人”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但他同时也知道在阿丽亚娜的心里保持这个印象会削弱他好不容易让阿丽亚娜相信了的“芭芭拉和夜翼是恋人”这件事的可信度——因为夜翼在“执法”中所表现出来的性格里可完全没有“老实人”这个成分,倒不如说是完全相反。 话是这么说,不过留下这个问题或许更方便他后续的操作。 正准备转身利用钩锁离开,迪克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向阿丽亚娜,正看到她转过身,下意识地出声叫住了她:“等等——” 阿丽亚娜的脚步停住,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他:“还有事?” “你现在,”迪克有些艰涩地问道,“是要……回家吗?” 看到阿丽亚娜一愣,他补充道:“我是指你和迪克住的公寓。” 阿丽亚娜回过神来,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她挑起一边的眉,双手环在胸前:“你问这个做什么?虽然只是传言,但是我听说跟布鲁德海文夜翼的‘臀部’一样出名的还有他的风流多情。” “虽然并没有官方说法明确证实哥谭蝙蝠侠的第一任助手罗宾跟布鲁德海文的夜翼之间的关系,但是作为先后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两座城市居住的市民,我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你就是那名卸任的罗宾没错吧?你跟哥谭的蝙蝠女孩,少年泰坦不明原因退役的成员星火的爱恨纠葛可是上过报纸的,尤其是你跟后者……唇部的亲密交流。” 阿丽亚娜在夜翼越来越僵硬的表情中非常明显地后退了一步:“恕我直言,芭芭拉小姐,风流多情是您的择偶标准吗?” 风评被害却口不能言的芭芭拉:“……” 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变得非常礼貌同时也异常疏离,那种“别靠近我你这个渣男”的意思就差写在这张笑脸上了:“假设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应该很清楚我跟迪克的关系,我向他承诺过,他没有提出分手的话我是不会离开他的,更何况我对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迪克沉默半晌,拼命地咽下了“你觉得迪克格雷森和夜翼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是什么造成了你这样的区别对待”这样不但是自己骂自己而且还吃力不讨好的话:“……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他直视阿丽亚娜:“我收到消息,迪克因为替我追查从哥谭逃到布鲁德海文的超级罪犯而被对方盯上了,他们很有可能今晚就行动。” 阿丽亚娜的瞳孔微微一缩。 很好,看样子阿丽亚娜跟猪面教授没有关系,或者至少她并不知道今天晚上猪面教授的行动,迪克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我会保护好迪克的,所以能请你今天晚上别回公寓吗?” 他知道阿丽亚娜在跟芭芭拉会面之后会回到公寓,但是他没有能够活过那个时间,或者哪怕活过了那个时间也不知道那个时间的阿丽亚娜遭遇了什么——不出意外,她会遭遇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 他之前尽力不让自己去想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还是不得不面对了,他死亡之后,阿丽亚娜很有可能也遇害了。 至少,这一次他不能再让阿丽亚娜出事,他想要等到她的询问,想要亲口对她说——“我怎么会想要离开你。” 然而,阿丽亚娜的眼神却在下一瞬变得无比冰冷,她看着面前这位“好心的城市义警”,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我拒绝。” “你在说什么瞎话,”阿丽亚娜斜睨了他一眼,“身为超级英雄,你应该更能理解才对。即便是你,应该也会有无论如何都想要救下来的人吧,哪怕牺牲自己也想让那个人获救的人。” “总而言之,我先赶回去了,多谢你的提醒。” 33、Chapter.32 战斗前夕 看着阿丽亚娜话音落下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的背影,迪克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阻拦,然后发现因为抱着芭芭拉的缘故所以他没有能够腾出来的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阿丽亚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这条并不算长的小巷的尽头。 迪克皱了一下眉,一边低下头问怀中的芭芭拉一边蹲下了身:“麻醉剂的效果还没有过去吗?如果胳膊可以动了的话我把你固定在我的背上,这样我的行动速度会快很多。” 被轻柔地放下的芭芭拉动作略有些滞涩地点了点头。 从装备里找出了固定用的带活扣的黑色绑带,迪克将芭芭拉背在了背上,用黑色的绑带固定好,扯着钩锁就上了一遍的小楼楼顶。 黑蓝色的鸟儿再一次从布鲁德海文的上空悄无声息地略过。 迪克一边背着芭芭拉奔跑一边打开了通讯器,不到十秒,对面就接通了,通讯器的那边传来了杰森的声音:“那些人的位置确定了?” 迪克直接报出了自己和阿丽亚娜同居的公寓的地址:“大概九点钟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我现在跟蝙蝠女孩在一起,跟这个地点的距离比你跟这个地点的要远,可能会晚到一些,小翅膀你先随机应变吧。”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杰森毫不客气地回答,就要挂断通讯。 “先等一下,”迪克听语气就料到了杰森这句话落下就会挂断,于是立刻出声阻止,“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有事情拜托我?”通讯器那一头,迪克的安全屋里正站起来收拾装备的杰森闻言略带惊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 “其实,那个门牌号是我目前居住的公寓,”迪克在内心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还是瞒不住,“我的女朋友很有可能会比我早回到公寓,能拜托你在我到达之前替我保护好她吗?” 并没有出乎迪克的意料,杰森很快就反映了过来:“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和雇佣兵为什么会袭击‘迪克格雷森’居住的公寓?” “布鲁德海文好管闲事的小警官终于惹上大麻/烦了?被一个,不,很可能是一个超级罪犯和一个大规模犯罪组织同时盯上了?恭喜,解决了这次危机你估计就要升官了。”杰森略带些嘲讽地说道。 迪克摸摸自己的鼻子:“我要是知道原因的话可能早就升官了。” 杰森在扔下一句“不用你特意嘱咐无论是谁出现在那里碍手碍脚我都会把他们扔的远远的”之后毫不客气地就挂断了通讯。 迪克挂断通讯的下一刻,原本垂在他的肩膀上环在他的脖子两边的手臂突然狠狠地一勒,他脚步猛地停了下来,在脖子上的手臂松开之后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咳咳咳——芭芭拉,你是要把我杀掉吗?!” 麻醉效果终于过去得差不多了的芭芭拉声音听上去带着些复杂的情绪,还略有些咬牙切齿:“我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好了——最重要的是,你到底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啊?” 迪克因为之前急着赶路又突然急刹车的缘故,胸膛的起伏略有些剧烈,他平复了一下之后回答得非常冷静:“你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不这么说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不让阿丽安产生误解的前提下解释清楚你的u盘出现在我口袋里的事情。” “你不要漏掉,这是不暴露身份的最好方法,”芭芭拉开始活动自己的手指加速缓解麻醉剂的效果,如果能够看到自己的背后的话,他就能够看见她脸上复杂的表情了,“或许作为你不暴露身份这一选择的受益者,我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但是……” “你就没有想过对阿丽亚娜说实话吗?”芭芭拉的神色非常复杂,她想到的是阿丽亚娜说的,她对于迪克而言是特别的,的确,无论是就青梅竹马来说还是他们共同的理念而言,她没有办法否认他们对于彼此来说是特别的——阿丽亚娜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一点。 这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当年迪克毕业离开哥谭大学的时候,阿丽亚娜选择了什么也不说的原因,如果她那么喜欢的人有一个这样特别的存在,她大概也不会说出来,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去得到一个早就知道的答案。 这种前提下在喜欢的人的身上发现属于那个特别的存在的东西,就算是她也没有办法相信这两个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如果听到的不是真相或者这种程度的谎言的话。 理智上她完全可以理解迪克的谎言,甚至身为这个谎言的受益者,她是完全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但是人不可能永远都在理智的思考,尤其是如果身边一直都有那种绝大多数时刻都能保持理智到令人愤怒的程度的人的话,就更能深刻地理解到这份理智的残酷。 迪克离开哥谭,离开蝙蝠侠的身边不也有很大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在内吗?还是说人终究是会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呢? 听到芭芭拉的问题,迪克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芭芭拉的意思,但他没有办法对芭芭拉解释他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只要他是夜翼的事情暴露了,那么布鲁斯、提姆、达米安甚至是芭芭拉的身份都有很大可能全部暴露出来,还有—— 他还没有调查出“重生”之前,阿丽亚娜出现在那起导致他的前任搭档死亡的连环杀人案现场的原因,因为“重生”之后的记忆里,阿丽亚娜没有再次出现在那条小巷。 阿丽亚娜是那起凶手始终没有头绪的连环杀人案的关键人,他在没有确定她到底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之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连累到整个蝙蝠家族——总结下来就是,他无法信任她。 很残酷,也很现实的一个结论,但是迪克只能这么说。 于是他就被麻醉剂药效完全过了的从他背上下来的芭芭拉用不影响行动但会造成疼痛的力道狠狠地在小腿处踹了一脚。 迪克痛得一张俊脸都扭曲了一下,但是他却没有躲开这对于他来说很轻易就能够躲开的一脚。 也知道这一点的芭芭拉抿了抿唇,然后狠狠瞪了还在夸张地洗冷气的迪克一眼:“我这一脚是替我自己踢的,因为你毁坏我的形象。” “我是绝不会帮你减轻你的负罪感的,”芭芭拉的眼神有些复杂,“这是你应该承受的,你就带着这种心情对阿丽亚娜再好一些吧。” 迪克闻言苦笑了一下:“还真是严苛啊,芭芭拉。” 迪克收起带着活扣的绑带:“我为毁坏你的形象真诚道歉,放心吧,之后你回哥谭我会找机会用夜翼的身份跟阿丽安说我们分手了。” 在芭芭拉有些怔愣的眼神中,迪克笑了一下:“毕竟夜翼绝不是那种能够忍受女友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个性,更何况两人还分处两地。” 迪克耸了耸肩:“我现在正处在‘热恋期’,当然看对方都是带着美妙的滤镜的了,芭芭拉戈登也是同理不是吗?” 芭芭拉沉默了一下之后恶狠狠地上前拽住了迪克胸前那一片的制服:“你老实交代我们交往的时候你骗过我多少次?!” “嗯?!为什么这种时候突然要翻旧账?!” “你别转移话题,你移开视线了,是心虚了对吧?不然你为什么撒谎和圆谎都这么熟练,这么滴水不漏?” “这不是做间谍必要的技能吗?我基本没对你撒过谎啊——” “基本?也就是说有撒过的对吧?!” “别扯这些了,到时候杰森都打完了我们还没有到呢——” 另一边,红头罩背着他的装备,骑着机车一路很快地就赶到了迪克和阿丽亚娜同居的公寓所在的街道,在确认快靠近目标地点的时候,杰森单手握着机车的车把,另一只手从大腿外侧抽出了枪。 在远远确认了公寓楼下并没有迪克提到的全副武装的雇佣兵的踪迹之后,杰森直接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停好自己的机车,然后找到监控值班室,直接把坐在监控室前的值班人员打晕。 杰森坐到监控器前,找到了公寓楼楼下的监控,在仔细调查了监控之后,发现了这个窗口的监控在十分钟前的七分钟内监控录像的内容是用之前的画面拼接上来的,也就是说这七分钟的时间内监控里播放的其实是录像——那群雇佣兵以及“机器娃娃”很有可能已经抵达。 一般来说这种行动技术人员都是不会跟来的,尤其是黑客,他们一般都会远程进行辅助操作,杰森试着从黑掉监控录像留下的痕迹反追踪,最后查到的却是一个位于纽约的地址。 杰森知道这个地址十有八九是假的,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长项,但是他们之中最擅长这件事情的红罗宾却不在这里。 将这个地址直接发给了红罗宾,杰森两手分别拿着自己的两把枪,背后背着已经取出武器箱的rpg,明明身上的武器加起来都快赶上他身体重量的一半了,他踩在地上的脚步声却意外地并不大。 杰森刚刚走进公寓楼一楼,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正站在公寓楼电梯前等待的背影,那个背影上半身穿着卫衣外套,下半身运动短裤和黑色的紧身贴身裤,即使是一身似乎结束夜跑回家的装扮,这个背影也显得纤细窈窕,最引人瞩目的那一头仿佛傍晚云霞般美丽的红发。 杰森看着那头红发,微微眯了眯眼,根据他对迪克喜好的了解——这个该不会就是那个让迪克那个谷物圈狂魔戒掉麦片的现任女友。 本着无论如何对方是谁,总之无辜群众就应该远离危险的原则,杰森走上前去,冷冷地说道:“我劝你不要这个时候上楼。” 红发的窈窕身影转过头,杰森毫不意外看到的是一双幽绿色的眸子——迪克喜欢红发碧眼这一点在他的交际圈子里基本上不是什么秘密——真正让杰森有些意外的是这名女性的气质。 跟迪克的历任女友都有着明显区别的是,这名女性身上带着那种上流社会特有的良好教养下培育出来的气质,这跟着装没有关系,她的脊背挺得笔直,与人交谈的时候只在第一眼直视对方的眼睛以示礼貌,之后都不会直视对方,对话以平视为主,无论对方身高如何。 这是一种绝不会让人感觉到冒犯的社交礼仪,而这名女性哪怕是对着他这个身份不明的蒙面者也依旧保持这种平等相交的态度。 这并不代表她对他没有警戒心,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很显然这种东西已经刻入了她的骨髓。 红发女性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杰森就知道这个聪明的姑娘用眼角的余光把他身上的装备粗略地扫了一遍。 然后,他就听见这名礼仪仿佛出身贵族的红发姑娘对他说:“非常感谢您的忠告,但请恕我多言——哥谭的红头罩原来跟布鲁德海文的夜翼关系这么好,所以你们是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就认识了吗?” “如果是的话,你们真的认识很长时间了呢,倒也不难理解您这个以黑吃黑闻名的□□头目会专门跨城市来帮助一名城市义警,”红发姑娘不无讽刺地说道,“甚至不惜管这座城市的普通人的闲事。” 很好,杰森看着面前的姑娘,如果这名姑娘的嘴上功夫可以用在迪克的身上,那么他能把她引为知己,但是现在这分功夫用在自己的身上,他只有想要履行“把无关人士扔得远远的”的想法。 34、Chapter.33 开战 不管内心怎么想,表面上杰森却是不怒反笑,他手中拿着的枪显然是能够单手上膛的类型——他双手分别为手中的双枪上膛,然后朝着面前的姑娘笑了一下,虽然隔着一个红色的头罩不太看得出来,但是从他的语气倒是不难想象出那从未见过的模糊五官露出一个约莫是狞恶的笑容:“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说话?” “你就不怕我这个□□头目跨城市作案?到时候就算你死在这里,别说是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人了,就是哥谭警局的人也抓不到我。” 即使是亲眼看到他为手中的枪上膛,红发姑娘也没有露出丝毫胆怯的情绪,虽然杰森看得出她非常警惕,但是却也从这个反应之中察觉出了一些东西——她警惕的似乎并非他手中的枪或者“红头罩”——她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双枪,然后微微错开视线:“我听说您从来不对女士以及孩童下手,并且如果下属有贩售毒/品给在校学生或者对前两者下手的话您会亲自料理这样的下属。” 杰森嗤笑一声,用枪背敲了敲自己的肩膀:“你这个时候又相信传言了?传言可信还是不可信都取决于你想不想相信了?我跟哥谭那些昼伏夜出喜欢把自己当夜行动物的英雄们可没什么良好关系。” 他在说到“英雄”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格外地充满嘲讽。 红发姑娘却只是眨了一下她那双神秘的幽绿色双眸:“传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半真半假的,判断值得相信的部分去相信又有什么错呢,说到底,如果您想要跨城市犯罪的话,刚才枪口就会对着我了。” 杰森动作一顿,红发姑娘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视线略过他敲着肩膀的枪:“您从一开始出口劝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了,”说到这里,她轻笑了一下,“红头罩先生比传言中还要温柔。” 听到“温柔”这个词,杰森已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直接在头罩下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别用那么恶心的词形容我。” 红发姑娘动作不失优雅地摊了摊手:“我想您应该是想要从安全通道上去吧?毕竟电梯太让人有可乘之机了,无论是切断电源还是切断缆线让里面的人直接跟着电梯厢一起摔得粉碎——” 杰森嘴角一抽:“你还挺了解的。” 红发姑娘指了指一边的安全通道的方向:“职业习惯,安全通道在那边,您可以直接从那边走,祝您好运。” “谢了。”杰森刚转过步子朝着红发姑娘指的方向走过去,就猛地转过身,“差一点被你绕过去了,你是想趁我从安全通道上去的时候直接坐电梯上去吧?我不是‘奉劝’过你最好不要上去的吗?!” 准备转身按电梯键的红发姑娘动作微微一顿,收回手的动作无比自然,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甚至不失优雅,只有脸上带上了一些遗憾的表情:“我不是也说过如果不想让人认为您这个□□头目跟城市义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的话最好不要多管闲事的吗?” 杰森冷笑了一声看向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你说出去有人信的话。”话音落下,他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不能再在这个地方耽误时间了,但是面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迪克拜托过的重点保护对象。 所以说那个人不但麻烦,找的女朋友也是一个个都不比他省心,想到自己小队伍里的星火,杰森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向面前这名红发姑娘:“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现在上面……” “上面很危险,我知道,”红发姑娘率先打断了他,她脸上那种疏离而彬彬有礼的笑容此刻已经消失了,“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随口说你跟夜翼有合作了。” “等等,那只是随口说的吗?!”杰森差一点要捏碎手里的枪。 “合理推测,我从夜翼那里知道我的男朋友被超级罪犯盯上了,而现在与布鲁德海文根本没有交集的红头罩又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不是那个超级罪犯或者要来这里犯罪的话,那么他就是夜翼的‘伙伴’。” 红发姑娘轻轻地勾起一个笑:“多谢您告诉我正确答案。” 杰森现在就很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把枪口对准这个姑娘直接用威胁的方法把她从这幢公寓赶走,那样的话他也不至于平白泄露了不必要的信息——说到底都是迪克那个家伙的错! 杰森忍住了这种冲动,并且反复告诉自己他只是担心上了膛的枪走火会伤害到无辜的……什么无辜的人啊!面前这个人无辜吗?!她一脸若无其事地从一开始交谈就在给一个□□头目下套啊?! 还有,迪克你这个家伙双面身份吃得很开嘛?用夜翼的身份跟自己的女朋友说自己被罪犯盯上了?你是不是玩得很开心啊?你确定面前这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这个样子真的不会翻车吗?! 不过他也就是这样想想,虽然他不觉得迪克的身份真的能够一直隐瞒下去,但是无论怎么说,他的隐瞒大概都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如果是面前这个家伙的话,迪克的身份暴露了,大概老蝙蝠、小红他们一个都别想跑,杰森这样想着,握着手中枪的力道小了下来。 他缓缓放下架在肩膀上用枪背敲肩膀的手,对面前的红发姑娘说:“我和夜翼是仅限这一次的合作关系,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只是来这里完成一桩交易的,但是夜翼拜托我让被超级罪犯盯上的‘迪克格雷森’的女朋友远离危险,那个人就是你吧。” “阿丽亚娜斯坦,叫我阿丽亚娜就行了,您是隐瞒真实面目的□□头目,所以不要求您礼尚往来地报上姓名,我就称呼您为红头罩先生吧。”阿丽亚娜说道,她幽绿色的眸子再一次直视杰森头罩双眼的位置,“红头罩先生,您使用了‘拜托’,也就是说无论夜翼先生做了什么委托,这实际上都不在你们这一次的交易之中,对吗?” 杰森闻言一愣,阿丽亚娜却并没有停止:“您没有‘必要’完成交易之外的委托,更何况您现在看到情况后应该也很清楚,就算您现在用枪对着我,赶我离开,在您上楼之后我也会回到这里来的。” “既然不是必须要完成的委托,又不是您能够左右最后结果的,您为什么一定要完成对方的委托呢?” 杰森静静听完这些话后,只是说了一句话:“你这么喜欢‘迪克格雷森’,一定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确认他的安全吗?” 阿丽亚娜陷入了沉默。 “明明你上去只会给我和夜翼增添不必要的工作,而且我想夜翼那个家伙肯定跟你承诺过他会保护好‘迪克格雷森’的吧?”杰森说到这忍不住有些牙痒地磨了磨牙,迪克真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你女朋友上去之后要是看不到“迪克格雷森”你才是真的要完蛋了吧! 出乎杰森意料的是,阿丽亚娜没有再坚持要上去,她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凭你们两个真的能够保证他的安全吗?” 杰森嘴角一抽,他是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迪克的安全,但是夜翼绝对能够保证迪克的安全啊,但是表面上他倒是嗤笑了一声:“你觉得这一次是谁和谁在合作啊?看样子你也不怎么相信这座城市的‘英雄’——夜翼在布鲁德海文的风评这么糟糕吗?” 阿丽亚娜最后只丢下了一句:“他只是在我这里风评不怎么好。” 杰森在进入安全通道之前微微转过头,看到的是站在那里没有动的阿丽亚娜,她没有转过头去按电梯,看样子似乎是放弃了亲自上楼去确认自己那“被超级罪犯盯上”的男朋友的安全。 杰森迈上安全通道的一瞬间,就朝着楼上往下的视线死角处走,明明身上的装备不轻,脚底也没有垫什么特殊的可供消除噪音的装置,他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却委实算不上大。 即便是不断往上一层从间隙往下一层看去的视觉死角走,杰森也很快就到达了公寓楼的第八层,在白漆的数字8的楼层上,杰森的脚步微微顿住了,红色头罩下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第九层的安全通道内,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正站在那里,其中两人紧贴着通向上一层的通道墙壁,严阵以待,另外有两个人在通向下一层楼梯的地方警戒着,其中一人时不时地透过楼梯的间隙向下一层看去,每隔五分钟,没有发现异常就会对站在层中的人摇头。 而站在层中的那些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人的行动似乎有所不同,完全可以被分成两类——一类漫无目的地做着一些小动作,就像是被铁链拴在笼中的野兽一般,只能焦躁地重复着无意义的小动作;一类人训练有素,严阵以待,如果不是前者突然有什么大幅度的动作需要暴力制止的话,他们是不会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的。 又是一个风平浪静的五分钟后,就在靠近下层的一名士兵再一次朝着中层的人摇了摇头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被扔了上来。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站在层中的人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之后护目镜下的瞳孔一缩,抬脚就要将东西踹开,可惜为时已晚,掉落在地面的东西在一瞬间释放出了打量的白色烟雾。 下一刻,枪声响起,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一个声音:“晚上好,我对你们手上的装备非常感兴趣,特意来试一试。” 35、Chapter.34 大战 夜晚,坐落在布鲁德海文新城区的一幢如同它周围所有其他的住宅建筑那般寂静无声的公寓楼传来了一阵巨大的震响,声源周围的上下几层楼呆在家中的住户都感觉到了那种震颤。 迪克与阿丽亚娜的住所下层的一户公寓中,一名似乎还在洗澡的大汉顶着一头的白色泡沫一下子打开了浴室的门:“发生什么了?!” 同样感受到震感,听到巨大声响而从厨房中冲出来的妇女跟大汉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难道说夜晚□□的争斗已经蔓延到新城区了吗?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大汉皱着眉头顶着一头的泡沫快步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抓起手机指纹解锁,然后看到了一条以“请无论如何都不要开门”为开头的讯息。 同一时间接收到这条信息的还有这幢公寓之中的其他所有住户。 哥谭,蝙蝠洞,红罗宾收回敲击键盘的手,吐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蝙蝠电脑的屏幕:“希望能赶得上。” 朝着楼道口发射了背在背后的rpg的红头罩扛着火箭筒保持着发射时的姿势从一阵还未完全消散的硝/烟之中急速后撤而出,他迅速将火箭筒再一次背回背后双手从自己的腿上将用枪带绑在上面的双枪抽出来,对准了那片正在逐渐消散的硝/烟,在看到烟/雾中的人影之后立刻扣动扳机,同一时间对旁边缓缓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大吼道:“不想死就给我把门锁紧——!” 已经打开了一条缝的门“啪”地一声就关上了。 红头罩还来不及喘口气,逐渐消散的烟/雾那边,发现射击暂时停止了的人手持挡在身前的防爆盾牌朝着他的方向冲了上来,同一时间,这个人的身后两名手中已然没有了武器,双臂中弹鲜血淋漓的人随着领头者一同冲了上来,仿佛没有痛觉一般。 这个时候,楼道口的后方再一次有子弹射击而来。 “f**k!”红头罩狠狠地骂了一句,一边向后撤拉开距离一边将双枪插入腿上的枪带中,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双刃。 他微微俯下身,在使用防暴盾牌想要压倒他的人冲上前的时候直接一脚蹬在防爆盾牌上,同一时间展开的双手中的双刃划过了冲上来的两名因为带着防爆面具看不清面容但是动作仿佛肢体不协调一般的人的大腿,一瞬间,鲜血随着深深没入的双刃划出的血线飞溅而出。 红头罩在防爆盾牌被自己一脚蹬得向后倒的时候一脚踩在防爆盾牌上跃起,一个空翻翻到了防爆盾牌后面,同一时间将自己的机车外套脱了下来朝着子弹飞来的方向一挥。 机车外套被子弹射出了好几个窟窿,而他落地后在防爆盾牌因为满身厚重的装备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迅速换掉右手的刀刃,一条胳膊上前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向一边狠狠地一拧,颈骨断裂清脆声响从厚重的盔甲下传来,他松开手的一瞬间,那人缓缓地倒下。 厚重的装备带着人体的重量撞在地上放出不小的声响。 红头罩得手之后一把抓过落下的千疮百孔的机车外套就地一滚躲过再次射击过来的子弹迅速来到倒在地上的之前手持防爆盾牌的人身边,直接将对方的防爆盾牌捡了起来挡在身前,然后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的内置耳机那边传来了夜翼的声音:“小翅膀你在下层还能撑得住吗——” 红头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千疮百孔的机车外套,他的身边,因为被他伤到了大腿而摔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缓缓爬了起来。 “你赔我一件机车外套,”杰森攥紧自己手中满是弹孔的外套,盯着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人,在枪林弹雨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抓到猪面教授后我要在他面前把他最喜欢的面具砸个稀烂!” 上一层,夜翼一棍狠狠地砸在一名带着防爆面具和头盔的人身上,然后在对方因为头盔的缘故并没有倒下而似乎要做出反应的时候笑了一下,按下短棍上的某个按钮,巨大的电流一瞬间冒着蓝色的弧光让对方浑身剧烈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听到耳机那边杰森咬牙切齿的话,迪克眨了眨眼,回忆了一下杰森那些在他看来从款式到颜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机车外套,沉默了一下,一脚踩在一名从地上爬起来的“机器娃娃”的背上,朝着对方的背心处用脚跟狠狠地跺了几下,一边看着对方还没有完全爬起来就再一次倒在地上,一边对耳机那边的杰森说道:“你挑一件自己喜欢的直接把账单寄给我就好……不过先说好我的工资真的不是很高。” 迪克这句话成功勾起了两个单干人为不够充足的资金支援而愁苦的伤心往事,杰森直接用一句“说得好像我就买得起很贵的机车外套一样”结束了这个本来是以队友了解双方状况为本意的对话。 通讯被单方面掐断的夜翼身后一名全副武装的人手中的枪缓缓瞄准了他,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下一刻,一条腿照着他的面门就狠狠地踢了过来,当夜翼听到声响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倒下的袭击者以及站在袭击者旁边的蝙蝠女孩。 蝙蝠女孩迎上夜翼的视线,淡定自如地转身一拳砸上身后朝她袭击过来的人:“我拜托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吧。” “我们所在的楼层可是有‘迪克格雷森’的楼层,几乎所有的敌人都是以这一层为目标前进的,我们现在之所以感觉到比较轻松只是因为有一部分敌人被红头罩堵在了下层而已。” 再次干倒一个袭击者,蝙蝠女孩跟在阻击另一边攻击过来的敌人的夜翼之间的距离逐渐靠近,直到两个人几乎是背靠着背守在了迪克和阿丽亚娜的公寓门前,而公寓的门有着明显被施以暴力的痕迹。 夜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扇这半年多来他每天都会看到的门,它令他熟悉到仿佛他伸手去推开的下一刻就能够闻到从公寓的厨房之中一直飘出来的香味,熟悉到仿佛他伸手去合上的下一刻就能够看到从半开半合的门之中露出的笑靥。 但这些好像快要溢出来的回忆在看到公寓门上砍/刀、电钻甚至是电锯留下的痕迹的时候仿佛漂浮在空中的泡沫,轻而易举地破裂。 他知道这些“机器娃娃”以及来历不明的雇佣兵的目标是“正呆在这间公寓内”的“迪克格雷森”,既然用尽了方法对方也不主动出来,那么他们就只能选择强行入侵——使用暴力破坏掉这扇门。 但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却无暇去想如果“迪克格雷森”呆在公寓里,然后对“敲门”甚至是“邻居”的呼救充耳不闻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只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愤怒。 那种仿佛自己一直以来默默珍惜的,独属于自己的东西遭到他人毫无理由、毫不留情地毁坏一般的愤怒——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或许早在他甚至是阿丽亚娜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里视为他在布鲁德海文的家了。 阿丽亚娜对芭芭拉说自己这扇窗内空无一物,无法留住向往自由的鸟。但是或许在他选择进入那扇小心翼翼地为他而敞开的窗户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那扇窗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藏着最珍贵的宝物。 名为阿丽亚娜斯坦的宝物。 他直到现在也无法理清对于那个自己所不知道的,陌生的,富有攻击性的同时却也充满了魅力的阿丽安自己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但是对于自己所了解的那个,言行举止犹如贵族千金却对每一个人都以礼相待,温柔而又坚定的阿丽安,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自己对她的感情是爱,是那种即使她与连环杀人案有所关联也无法强行改变的爱。 信任与爱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却是维系爱必不可缺的。 有关于这一点,他大概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更加深有体会,他因为自己“兼职工作”的忙碌以及保密性与多少任女友最终分开他觉得自己可能都不太数的过来了,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他又怎么会跟她们交往呢?这样的情况多了,他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找对于他的“兼职工作”一无所知的异性作为交往对象。 虽然个人情感是很难自我控制的一种东西,但是事实证明,就算他的交往对象是“合作伙伴”也不代表没有了对于“兼职工作”的保密性他就能够在感情的道路上毫无坎坷了。 他在布鲁德海文的街头遇到阿丽安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普通人交往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是跟身为普通人的恋人产生信任危机而潜意识里憋着一股“这一次不想输”的气,他在跟阿丽安第一次因为夜晚的工作而产生矛盾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这个理由跟她分开。 但是现在他到底在做什么呢?虽然并没有让阿丽安怀疑到他夜晚的身份上来,但却让阿丽安对于他对这份感情的忠诚产生了怀疑。 而且,他对于出现在连环杀人案现场,有伤害甚至是杀害芭芭拉企图的阿丽安也不再信任。 这一次,他们两个真的会就这样分开了吗? 就在迪克盯着公寓门上的痕迹出神的时候,从他的侧面横踹来一条腿,将逼近他的一名身穿白袍的“机器娃娃”一脚照着面门直接踹飞,他身后穿着制服的芭芭拉狠狠地一拍他的肩膀。 他猛地回过神来,转过头就看到芭芭拉被面具覆盖住的上半张脸露出的绿色双眼,其中写着担忧:“这种时候你在发什么呆啊?!” 他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机器娃娃”,有些恍然地说道:“这一层……已经没有敌人了?” 蝙蝠女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样子是的,不过我想说不知道你在战斗中间有没有感觉到,就是有一段时间敌人的数量……” “一直在增加?”夜翼转过头看向她,“看来这似乎不是我的错觉,不过这种感觉在后面就没有了,感觉就像是敌人停止增加了?” 蝙蝠女孩点了点头:“会不会是猪面教授制造的‘机器娃娃’数量到达极限了?还是那些雇佣兵的人数就只有这么多了?” 夜翼拧起眉,一丝怪异感袭上心头,芭芭拉不清楚,他却很清楚,今天夜晚会袭击“迪克格雷森”的“机器娃娃”和雇佣兵绝对不止这些人,毫不夸张的说,布鲁德海文一年失踪多少流浪汉就连收容所都统计不来,猪面教授根本就不缺不被登记在册的“机器娃娃”素材。 更何况他知道“今天晚上”会袭击这幢公寓的“机器娃娃”可是多到可能让前来帮忙的芭芭拉和他都“死亡”的程度。 难道是杰森那边?就在迪克思索的时候,内置耳机的通讯频道那边响起了杰森的声音:“该死的,你们快一点到一楼来——” “你这个家伙不是向我保证过不插手这边的事情了吗?!”杰森气急败坏却显然不是在对他们说的话伴随着枪声通过耳机传了过来。 36、Chapter.35 下层战况 时间推回大约七八分钟之前,靠着背在背上的rpg和一身装备以及更加高超的近身格斗技巧,红头罩终于将自己所在楼层的雇佣兵以及伪装成雇佣兵的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全部都干趴下了。 他蹲下身将最后一名雇佣兵身上的还未使用过的弹夹搜走,喘了口气直起身,往上一抛自己的手中的弹夹,然后一把接住:“这一下总算是回本了,不过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新引进的军/火的位置。” 所以主使者或者说这些“雇佣兵”的顶头上司,那个跟猪面教授合作的人并不在这些人之中,如果说他们的目标是“迪克格雷森”的话,那么这些人的领导者会不会在上层,夜翼那一边呢? 而且,他在打斗的过程中明明有感觉到对方的人数是在增加的,但是到了某个时间人数就开始没有发生变化了,红头罩看着满地倒在地上的人,沉吟了片刻,难道是对方的人数到达极限了? 就在这个时候,没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战斗时所发出的声响的干扰,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枪响声,似乎是从很远的下层传过来的,至少……不是楼上那么近的距离,因为楼上还在不时传来战斗的声响。 他突然意识到或许敌人的人数不再增加并不是对方的人数到达了极限,而是,有人在更下层的地方把前来增援的敌人给截住了。 这个猜想一旦产生,似乎就有了许许多多的佐证,来不及细想,红头罩直接操起从倒在地上的雇佣兵以及“机器娃娃”身上搜刮来的装备就进入了安全通道,朝着下层的方向冲了下去。 在下楼的过程中一边不时地停下来听枪声辨别战斗的位置,红头罩一路跑跑停停,制服底下几乎已经被汗水浸透,当他冲出安全通道进入一楼,也就是这幢公寓连接地面的那一层的时候,伴随着入耳的清晰枪响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完完全全在他意料之外的画面。 那是一幅称之为地狱图卷也丝毫不为过的画面,枪声,出膛的子弹,倒在地上的雇佣兵和“机器娃娃”,雇佣兵发出的呻吟,他们扭曲的四肢,刺破肌肉的骨骼,流淌而出的鲜血和即便四肢扭曲得不成人形也依旧能够再一次从地面上站起来的“机器娃娃”。 站在一楼大厅最中央背对着他的方向的是两名女性,站在后面距离他的位置更近的身材相对娇小一些的女性有着一头他非常眼熟的,他大概一个小时之前才见过的傍晚被夕阳染红的云霞般美丽的红发。 站在前面一些的那名女性身形更为高挑,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身上穿着职业西装,但是持枪的姿势却非常地标准,在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姿势扭曲的“机器娃娃”托着骨骼刺穿肌肉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臂朝着她们冲过来而那名黑发女性没有丝毫迟疑地将枪口对准“机器娃娃”的一瞬间,红头罩就知道她一定能够击中目标。 果不其然,身形高挑的黑发女性修长的食指扣动扳机,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机器娃娃”的眉心多了一个血洞,“机器娃娃”的动作戛然而止,如同不甘心似地面具朝向着两名女性的方向,然后缓缓倒下。 看到地上再一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的几名四肢诡异地扭曲的“机器娃娃”以及站在大厅中央显得极为势单力薄的两名女性,红头罩深吸了一口气,不去思考这些“机器娃娃”以及倒在地上的雇佣兵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举起双枪对准了其中两名“机器娃娃”,一边对着打开了通讯频道的内置耳机说了一句: “该死的,你们快一点到一楼来——” 然后下一刻他扣动扳机,对着站在大厅正中央的那个红发的背影大喊道:“你这个家伙不是向我保证过不插手这边的事情了吗?!” 两名“机器娃娃”随着枪响倒下,而他的话音落下后那名红发的女性便循声转过头,露出了一张眼熟的五官端丽的脸,那双夜晚森林般静谧美丽的双眸微微透出一丝讶异。 不过跟他想象中的积极认错不同的是,阿丽亚娜见到他的第一眼后直接移开了视线,朝着他的身后望去,仿佛在寻找什么,最终当然是除了空无一物的走道和紧闭的电梯以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于是她直接拧起眉,对他说道:“迪克呢?你不是跟我保证过你和夜翼会保护好他的吗?你下来了也就是说上面的战斗结束了吧?” 再不明白过来她刚才实在找什么他就是个傻子了,杰森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他看着阿丽亚娜:“你不是也跟我保证过不插手这里的事情了吗?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阿丽亚娜迎上杰森的视线,没有丝毫慌张,或者说在他抵达一楼的大厅看到她的那一刻她就没有丝毫地惊惶,哪怕是站在这夸张一些可以用尸山血河来形容的地方她的脊背也挺得笔直,仪态挑不出丝毫的错处,仿佛她正在出席一个上流的酒会而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一开始觉得这份姿态在迪克历任的女友之中非常特别,现在看来与其说是“特别”,倒不如说是“反常”,杰森看着这一幕这样想到。 下一刻,他面前的阿丽亚娜就用这种仪态说出了让他头罩下的额头忍不住青筋暴起的话:“我并没有跟您做过那种保证,红头罩先生。” 杰森“哈?”了一声,刚想出口反驳,脑海里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之前跟阿丽亚娜的对话,然后郁闷地憋着一口气吞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因为,阿丽亚娜,大概,貌似,的确没有跟他保证过。 这个时候,两枪极为精准地分别打在两名“机器娃娃”眉心上解决了对方的黑发女性转过身,杰森这才看见对方的容貌,那是一名长相极为美艳精致的女性,她有着一张标准的吉普赛美人脸,还身形高挑,踩着七八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几乎快跟赶上他的身高。 这名女性在他的注视下对他轻笑了一下,唇角下方的美人痣显得无比性感,她转过头看向阿丽亚娜:“阿丽亚娜,这位是你的朋友?” 那明明是一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笑容,但是杰森却莫名地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他觉得那个笑容不带任何的情绪,比礼节性质的笑容还要空洞,但却也说不上来其他更加古怪的地方了。 阿丽亚娜闻言微微转动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后对这名女性说道:“是迪克朋友的合作对象,虽然是□□头目但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听到阿丽亚娜前面的话杰森本来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后半句话他不由地嘴角一抽:“后面那多余的半句话你完全可以不用加上去。” 阿丽亚娜轻笑道:“红头罩先生真是失礼,那可是我的真实想法。” 直到看见这个笑容杰森才猛然察觉到那名黑发女性身上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外放的个人情绪,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在模仿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那种模仿精确到如果拍张照片重叠一下的话或许能发现嘴角弧度都是一模一样能够完全重合在一起的程度。 转过头便看见黑发女性的笑容,她微微眯起的幽绿色眸子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一般,在这样的注视下杰森感觉到后背隐隐有些发凉,如果不是理智牢牢制止了他,他甚至想要直接抽出大种姓之刃给这名女性来一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某种黑暗生物。 等等,黑暗生物?杰森看向倒在地上的“机器娃娃”和雇佣兵们,他们扭曲得仿佛不成人形的四肢和顺着骨骼刺破肌肉的创口淌出的血液,有意识的雇佣兵们有气无力的微弱呻吟声和虽然感觉不到疼痛还能动作却爬不起来的“机器娃娃”让整个公寓大厅几乎看不出原貌。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微微眯起眼,问道。 他总觉得这些人扭曲的姿态有些熟悉,但应该不是近期的案件,也没有经过他的手,否则他不可能只有这种模糊的印象…… 黑发女性也眯了眯眼:“谁知道呢——”然后,她便将红头罩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描述带解释地说了一遍。 根据这名阿丽亚娜的同事,名为吉安娜的女性的描述,她是受到自己的同事兼好友阿丽亚娜的请托来到这幢公寓楼下的。 阿丽亚娜之所以邀请她是因为她有着一手好枪法——她爱好射击,休假期间会去射击俱乐部,靠射击放松的同时担任射击教练,还会专门抽出时间出门野营打猎的那种程度——无论事实如何,她的确有着如她所说的好枪法,至少就杰森看到的部分而言。 她接受阿丽亚娜的请求并赶到这幢公寓后不久这些全副武装的不明人士就闯入了这幢公寓,看到站在公寓一层大厅的她们后不由分说便要使用手中的武器进行攻击,光凭她们两个完全就是双拳难敌四腿,更何况她们在武器装备上也完全无法与这些不明人士相提并论。 就在她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这里的时候,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所有向她们射击的子弹都会偏移射击轨道,是那种毫无规律,有的甚至会一百八十度调转方向的偏移。 这些人有的会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攫住,惨叫着扭曲四肢。 “简直就像是被恶魔诅咒了一样,”名为吉安娜的女性这样说道,她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诡异地古井无波的幽绿色的双眸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感情色彩一般,杰森甚至能够察觉到她那种隐秘的——兴致盎然,“您说,您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力量,那种生物吗?” 37、Chapter.36 惨烈收场 我相信,因为我见过,说实话我觉得你跟那些生物非常相似,你要不要考虑去认个亲什么的,好让我不要犹豫到底要不要对你拔刀,杰森看着吉安娜眼中的那种神情的时候非常真情实感地这么想到。 对于吉安娜话语中到底有几分真假,杰森持保留态度,不过有关于吉安娜的描述中提到的那种“仿佛这些人遭到了恶魔的诅咒”的力量的存在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是现场的惨状还是按照实际情况来看——吉安娜枪法再好光凭她们两个人外加两把枪根本没有办法拖住这么多的雇佣兵和“机器娃娃”。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因为有邪恶生物的力量介入其中,那么这种力量到底为什么要选择这些雇佣兵和“机器娃娃”作为目标反而放过吉安娜和阿丽亚娜呢?难道说这种邪恶生物还搞性别歧视,只杀男人不杀女人?还是说,“邪恶生物”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两个人呢? 证词太片面也太少了,杰森拧起眉,走上前想要将还留着一口气的雇佣兵拎起来询问一遍事情的经过,就在这个时候公寓的外面再一次地响起了车辆疾驰而来后突然刹车的巨大声响,伴随着枪声。 杰森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公寓的门口:“竟然还有?!” 吉安娜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缓缓露出一个笑,表情这一刻显得有些意味深长:“毕竟过分的虔诚往往意味着过分的执着。” 站在她旁边的阿丽亚娜不带什么感情地看了她一眼。 全副心神放在即将攻入这幢公寓的敌人的增援,杰森并没有听到这句听上去意味不明但昭示着名为吉安娜的女性知道些什么的话。 “自己在一边找好掩体,”红头罩盯着冲入公寓一楼的雇佣兵和伪装成雇佣兵,从混乱的脚步可以分辨出来的“机器娃娃”,站到了两名女性的前方,他想了一下,补充道,“可以援助射击。” 反正有了前车之鉴他知道她们肯定不会乖乖听劝老实呆在掩体后面什么也不做,既然如此还不如发挥一下她们在场的作用。 听了红头罩的话,吉安娜笑了一下,一只手护在阿丽亚娜身前,将她带到了一楼大厅旁边供来访者休息的座椅套组旁边蹲了下来。 红头罩算了一下时间,知道夜翼应该快要赶到了,于是扣动了扳机,打算尝试先将这些敌人阻击在这里,而对方在看到他的同一时间同样将枪口瞄准了他,比他稍晚几秒扣动了扳机。 下一刻,红头罩瞳孔一缩,他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可怕的力道朝着这个方向袭来,然后,眼前的一幕让他忘记了继续扣动扳机,只见出膛的子弹在一个范围内仿佛受到什么无形的杂乱无章的力量的影响,所有的子弹运动轨迹都被打乱了,向着周围四处乱溅,砸在地面、倒在地上呻吟的那些雇佣兵和挣扎的“机器娃娃”的身上。 红头罩震惊地站在原地,而直直往里冲的雇佣兵们的脚步也停顿了一下,但几乎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那些伪装成雇佣兵混入其中的“机器娃娃”却不管不顾地朝着公寓内冲了进来。 下一刻,一名机器娃娃被细高跟的鞋跟狠狠地刺破了胳膊钉在了地面,从一边冲出来,死死踩着对方的吉安娜对红头罩曼声说道:“我都说过了吧,就像是受到了恶魔的诅咒。” 红头罩回过神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名叫吉安娜的女性身份绝对有问题,她的身手一看就是受到过专业训练的,而被她保护得严丝合缝的阿丽亚娜倒是一如看上去那般,不会什么拳脚功夫,不过她用枪的姿势也非常标准,射击的准确率也算不低。 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们两个人仅仅凭借那种丝毫不知道触发条件和时机的神秘力量的“保护”是如何阻击了这么多雇佣兵的了。 接下来,他们三个人就在那股不时就会发动,并且作用机制和对象都不明,有时是人,有时是子弹的力量的掩护下对还能够爬起来无痛且力大无穷的机器娃娃进行补刀。 红头罩很快就发现了这股神秘力量的缺陷,每当这种力量作用在子弹上的时候,因为这股力量是混乱没有规律的,所以子弹受到影响之后的方向也是混乱且没有规律的,稍不留神就连他们也会中弹。 而且,红头罩转过头,看向不知不觉间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阿丽亚娜,她的额头有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呼吸也变得比之前急促了一些,这位外貌与仪态优雅漂亮得如同贵族千金般的女性体力也如同被束之高阁的贵族千金一样,差到这种时候令人头痛的程度。 “我们移动速度慢一点。”红头罩在一片枪林弹雨间对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汗没有出,看上去极为反常的吉安娜说道。 吉安娜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阿丽亚娜,点了点头。 在一片混乱之间,一枚子弹擦过了吉安娜的手臂朝着阿丽亚娜的方向直直飞去,阿丽亚娜盯着那枚朝着自己眉心逼近的子弹,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一声:“阿丽安——!”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地转过头,那枚子弹在她幽绿色的瞳孔倒映出夜翼的身影的下一刻直直没入了她的后脑。 在接到杰森的通讯,听到那一句明显不是对自己说的话之后,内心的不安就被无限放大,脑海中不断闪过阿丽亚娜拒绝自己的提议并因为担心“在公寓”的自己,坚持要回到会有超级罪犯出没的公寓的画面,迪克一刻也没有停留地飞速往一楼的方向赶。 在冲出安全通道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一楼大厅满地的雇佣兵以及几乎快要陷入雇佣兵包围中的杰森,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吉安娜以及上一秒还反复在自己的脑海中出现的阿丽亚娜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藏在脑海中的阿丽亚娜中弹倒下的画面会在这一刻翻涌而出,他下意识地呼唤她的名字,在看到那张熟悉面庞的一瞬间安下心来,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在转过头看向他的下一刻倒了下去——咦?倒了下去? 脑海中在下着雨的小巷中倒下的,一头夕阳云霞般的红发被鲜血濡湿的画面与面前的画面这一瞬间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站在什么地方,是一个正下着雨的小巷吗? 记忆与现实像是一条条锁链把他捆在了原地,现实在一瞬间变得朦胧而又模糊起来,他身边似乎有人经过,向前跑去,他看到芭芭拉的身影,看到杰森的背影,也看到了吉安娜的…… 那个诡异的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觉得那个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眼神幽深而空洞,在一片模糊的现实之中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得可怕。 耳边响起的枪声和打斗声仿佛与他隔着一层什么,那种明明自己在思考却仿佛大脑被罩在一个令人窒息的看不见的罩子中的感觉非常熟悉,但是无论他如何去思考都没有办法想起来。 他终于能够迈动脚步了,第一时间冲上前去,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抱起倒在地上的阿丽亚娜,她那双绿色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在他抱起她的那一刻倒映出他的身影,有什么湿湿的还带着微微的温热的液体将他托着阿丽亚娜后脑的手濡湿,让他差一点没有抱稳阿丽亚娜。 他抱好阿丽亚娜之后伸出手想要合上她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怔怔地将手拿到自己的面前,看到的是摊开的,止不住颤抖的手上沾满了鲜红。 手掌中的红色一瞬间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毫不犹豫地从战术包里掏出了他几乎不怎么会用到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下一刻他手上的枪被狠狠地拍开了,他听到小翅膀的怒吼,他说你在干什么,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直接给你个痛快。 他低下头,看到空无一物的掌心,奇迹般地发现他的颤抖停止了。 他转过头看向小翅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很奇怪,他看到小翅膀如同被扼住了咽喉一般突然噤声,他听到自己对他说,那你开枪吧,你来开枪也是一样的。 他看到芭芭拉捂住自己的嘴,而小翅膀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他说你疯了。 只有他知道自己没有疯,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知道现在只有自己能够救阿丽安,只要他死在这里,循环就会再一次开启,这一次,就算是把阿丽安敲晕绑起来,他也绝不会让阿丽安回到这幢公寓。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把这些话说出来,只会坐实“他疯了”这件事情,于是他在杰森和芭芭拉劝说他放开阿丽亚娜的身体,回到上面的公寓换下制服等待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人赶到时,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抱着阿丽亚娜身体的手就缓缓地松开了。 他知道芭芭拉因为担心他的精神状况,所以想要跟上来,虽然他的确想要回到公寓里之后就直接用公寓里的警/备用枪对着自己来一梭子弹,但是芭芭拉那几乎是带着祈求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这种事情可以晚一点再做,反正,最后除了他,谁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情绪直到打开公寓那扇伤痕累累的门,看到家里熟悉的摆设的那一刻才变得崩溃起来,他知道自己的精神或许真的出了问题,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死亡与重生,死亡对于他而言已经变的有些麻木了,这无疑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情。 因为他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循环就会停止,也许就是在他这一次扣动扳机的下一刻,但是,相比起这已经无法让他感觉到丝毫恐惧的事情,他发现自己更加无法接受的事情是失去阿丽亚娜。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站着的是泣不成声的芭芭拉。 他这才回忆起自己到厨房给芭芭拉和自己泡咖啡,进入厨房后却不知不觉间对着自己举起了菜刀,他放下菜刀,满含歉意地对明显受到惊吓的芭芭拉解释说,他只是无法接受失去阿丽安。 而芭芭拉只是哭着大骂他是一个混蛋。 对,他的确是一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当偷偷甩掉刻意在葬礼结束之后陪着他的芭芭拉,站在阿丽亚娜的墓前拿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那一刻,他这样想到。 38、Chapter.37 陌生的记忆① 如同逐渐从无梦的黑暗长眠中苏醒,还闭着眼睛但意识逐渐恢复,在一片只有黑暗存在的界域之中逐渐意识到了自我正处在一片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他隐隐听到了耳边有什么声音正在渐渐变清晰。 “……亚娜?阿丽亚娜!”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终于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听到熟悉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有些失语,呼唤他所熟悉的名字的是一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士。 这名女士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用珍珠发卡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头上带着配有黑色遮面纱的女士小礼帽,一张精心装扮的面容即使隔着面纱也无法遮住那种美丽,只是平添了几分矜持的雅致,一双碧眸眼波流转,身上穿着赏心悦目却又保守得体的深蓝色礼裙,一双被长及肘部的黑色手套包裹的双手放在身前,其中一只握着一个小巧的有珍珠装饰的深色皮质手包,脊背挺得笔直,整个人仿佛从中世纪的油画中走出来的贵族少妇。 这名不太能看得出年龄的贵族少妇的面容,尤其是那一双碧眸,看上去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就连她身上那一丝不苟的教养礼节也极为眼熟,但这都不是最令他震惊的。 他最震惊的是他现在的视觉——从旁边的那些家具摆设不难推断出这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贵族少妇身高加上她脚上小坡跟的高跟鞋应该在170cm上下,然而他却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很快,迪克就意识到情况绝对不仅仅只是他的身高缩水的问题,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准确来说,他现在就像是意识依附在这具身体上,他只能接收信息。 是的,他能够听到,或者准确来说大概是因为他是“依附”在这具身体上的缘故吧,他能够感知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在想什么,完全做到用这具身体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但唯独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事实,那就是他依附的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是幼年的阿丽亚娜。 因为那名容貌看上去与阿丽亚娜有几分相似的贵族少妇微微拧起眉头看向“他”,对“他”说:“阿丽亚娜,我在呼唤你,为什么不回答?”虽然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神态看上去都丝毫不像是在与自己的女儿说话,而是在纯粹地责怪与训诫,但“他”还是开口回答,声音听上去稚嫩柔软,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我很抱歉,母亲。” 阿丽亚娜小时候的声音好可爱!迪克内心一阵柔软,如果不是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冲到镜子面前看一眼小小的阿丽亚娜是什么样子的,绝对超级可爱! 然而这样的声音没有让面前的女性有任何的动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阿丽亚娜,然后说道:“算了,看在你的打扮还算得体的份上。” “走吧,你的父亲今天要去谈一桩特别的生意,顺便带我们去欣赏一个著名马戏团的表演,”阿丽亚娜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步态优雅地转过身,“你可千万别为我们家丢脸,阿丽亚娜。” “我会谨记教诲的,母亲。”小小的阿丽亚娜用无论如何板着听上去都无比柔软的声音回答,然后迈开步子,迪克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没有看到阿丽亚娜的打扮,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挺直腰背,平视前方。 不过在穿过通往大厅的走廊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在旁边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看到了小小的阿丽亚娜的身影,在看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形容——行走的洋娃娃。 年幼的阿丽亚娜有着柔软白皙让人怀疑闻上去会不会是牛奶的味道的肌肤,一头被精心打理过的红色卷发,不大不小的卷如同一个个波浪,垂坠在她的肩头,一双漂亮得像是祖母绿宝石般的眼睛。 她的头上戴着需要在下巴绑着绿色绸带固定的帽子,因为身高的缘故从窗户玻璃上看不到脖子下方的打扮,但从大概是锁骨的位置看到的系得整整齐齐的绿色缎带蝴蝶结和精致的蕾丝花边以及暗红色的袖口不难看出是她穿了一件精致的小洋裙。 窗户上倒映出的洋娃娃微微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证实自己会动。 迪克“捂住”快要化成一滩的“心脏”,跟着小小的阿丽亚娜迈着并不算快但是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丈量的步伐穿过了这条实际上并不算长但是对于这个年纪和腿长的孩子来说委实算不上短的走廊。 说实话,如果不是走出这幢大概率是阿丽亚娜的家的别墅,看到的是完全现代风格的建筑外观,停在别墅门口的车辆看上去也款式不老而不是一辆马车,迪克会以为阿丽亚娜和她母亲都是中世纪的人。 但是很快迪克就觉得自己放松得太早了,因为当执事打扮的人为她们拉开车门的时候,他看到坐在车后座看报纸的人相貌非常眼熟,很像是……一个他曾经在蝙蝠洞的档案里看到过的人。 他只是比他在档案上看到的要更加年轻。 话虽如此,这个人看上去也比阿丽亚娜的母亲要大了不少,虽然不至于有差辈那么夸张的感觉,但至少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说他是阿丽亚娜母亲的长兄或者叔叔有不少人会相信。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往车外看了一眼,对阿丽亚娜的母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低下头继续看,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对方的丈夫,而是什么地位平等需要以礼相待的合作伙伴。 而阿丽亚娜的母亲也丝毫没有觉得男人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她姿态优雅地微微俯身坐上了车,然后示意阿丽亚娜也坐上来。 这辆车的车身明显经过加宽,一家三口坐在里面都完美地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说实话,看上去真的非常不像是一家人。 而坐在窗边的阿丽亚娜因为身高的问题,坐在车座上脚还有些够不到地,但是她依旧挺直背,用标准的姿势坐着,微微扭头看向车窗,车窗飞逝的景物引不起她半分的注意,她仅仅只是在那里出神而已。 迪克看着车窗上小小的阿丽亚娜的倒影,这一刻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洋娃娃一样,美丽精致,但是不会动,双目中也没有神采。 小姑娘的心声也少得可怜,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对她说今天要去观看马戏团的演出的时候迪克听到了她内心的“应该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吧”,迪克也不会察觉到自己能够听到阿丽亚娜的心声。 车子行驶了大约四十多分钟,一直行驶到郊外,当阿丽亚娜一家在由巡演的马戏团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个看上去色彩缤纷的帐篷前停车并走下来的时候,迪克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在这些帐篷上面标出的马戏团的名字是——哈利马戏团。 等等,这是他们的马戏团在纽约的巡演吗?! 然后,迪克的猜想就在出来迎接的马戏团团长,对他来说如同一位可亲的长辈的哈利先生走出来的那一刻得到了证实。 那一刻,他的心情尤为复杂,尤其是当无比熟悉的,还没有老去的哈利先生俯下身笑眯眯地对小小的阿丽亚娜说:“斯坦小姐喜欢观看马戏团的表演吗?” 小小的阿丽亚娜礼仪非常得体地轻轻点了点头,直视着这位愿意平视自己的先生,说道:“之前并没有看过,但我非常期待。” 然后哈利先生就因为小姑娘听上去故作成熟的回答大笑了起来。 不过哈利先生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觉得十分有趣的斯坦小姐内心那个时候的想法是——这个人真是失礼,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因为并没有身体的掌控权,所以迪克放心地“大笑出声”。 不过很快,小小的阿丽亚娜就跟着自己的父母以及马戏团的团长进入帐篷中,坐在特等席上等待观看即将开始的马戏表演了。 他没有再笑,他静静地呆在小小的阿丽亚娜的,大概是脑子里吧,跟她用着同一双眼睛,看着很多年以前,他的家人们的表演。 当“飞翔的格雷森夫妇”出场的时候,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之中,他用小阿丽亚娜的双眼看着自己还年轻,健康的父母身姿轻盈地用那些他再熟悉不过的道具在马戏团帐篷的顶端穿梭。 在自己父亲的手离开吊起的横杆,在空中旋转然后张开双臂的时候,他在周遭一片用刺耳来形容毫不夸张的欢呼声中极为清晰地听到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声音——啊,飞起来了。 那一刻,他仿佛也听到了台上的父亲扇动翅膀的声音。 简直就像是鸟儿一样,他听到了小阿丽亚娜那安静的心声。 等回过神来,表演已经结束了,小阿丽亚娜被母亲领着在马戏团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避开有些混乱的观众群,离开了这顶帐篷。 阿丽亚娜的母亲要陪伴阿丽亚娜的父亲与异常喜爱马戏团表演的合作对象谈生意,所以便将小阿丽亚娜拜托给了哈利先生照顾。 于是,迪克就看着哈利先生将阿丽亚娜带到了他以及几个童年玩伴经常聚集的,供哈利马戏团成员的家属居住的几个帐篷附近。 哈利先生一边喊着:“迪克?拉娅?赞恩?雷蒙德?你们在帐篷里吗?”一边领着小阿丽亚娜往那几顶帐篷走。 其中一顶帐篷中传来了他的童年玩伴之一雷蒙德的声音:“有什么事情吗,哈利先生?” 哈利先生循声朝着那顶帐篷走了过去,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然后,他通过小阿丽亚娜的眼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黑发蓝眼的男孩松开勾着吊起来的横木的双腿,在半空中张开双臂,空翻落地。 黑发蓝眼的男孩的身影倒映在翠绿色双眼中,他再一次听到了鸟儿振翅的声音,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远去了一般。 听上去无比安静的心声再一次响起——有鸟儿飞起来了。 哈利先生微微侧身,将身后的小阿丽亚娜完全暴露出来,然后对年幼的迪克,同样红发绿眸的女孩拉娅,棕褐色短发的赞恩以及反戴着棒球帽的雷蒙德解释道,这是一位尊贵的小客人,希望他们好好能代替他好好地招待她一段时间,言简意赅地说就是请你们带她玩。 年幼的迪克在跟哈利先生打包票,但眼神却好奇地看向小阿丽亚娜,拉娅双眼发光地看着小阿丽亚娜身上精致漂亮的小洋裙,而赞恩和雷蒙德倒是与平时的大大咧咧相比表现得有些束手束脚。 迪克怔怔地看着年幼的自己在目送哈利先生离开之后飞速地凑到了小阿丽亚娜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因为感知是完全同步的,迪克清晰地感觉到小阿丽亚娜紧张地暗暗攥紧了手,甚至有些微不可查的发抖,安静的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但是内容却让迪克丝毫笑不出来——好可怕,他想要伤害我吗? 伤害她?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这么想? 然而下一刻,幼年时的他却朝小阿丽亚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哇,你好漂亮啊,看上去简直就像拉娅最想要的那种洋娃娃一样!” 39、Chapter.38 陌生的记忆② 面前幼时的自己的发言让迪克遥远的,几乎已经快要消失的尘封的儿时记忆逐渐变得有些清晰起来,他的心也随着面前有些熟悉起来,与自己记忆中的画面能够隐隐重合的发展而一点点地下沉。 如果他没有记错,阿丽亚娜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的话,那么……这对于阿丽亚娜而言大概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透过小阿丽亚娜的双眼,迪克看着这段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已经记不清的儿时经历,看着还很年幼的自己以及同样都是孩子的儿时玩伴带着小阿丽亚娜玩他们平时玩的那些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危险,但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马戏表演的小女孩来说无比危险的游戏。 当小阿丽亚娜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内心响起“我想试试”的安静的心音,迪克已经确定,阿丽亚娜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但他却什么也做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段……属于阿丽亚娜的记忆还是他真的因为什么不知名的理由出现在这个时候的阿丽亚娜身上。 直到他通过阿丽亚娜的眼睛看到的画面开始逐渐变得泛黄、破碎,他开始确定这是一段属于阿丽亚娜的记忆,他通过小阿丽亚娜的身体感官感觉到从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过高的单杠上坠落的感觉。 与他从高处跳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下坠时的失重感,和重重地摔在地上……却丝毫没有疼痛感的奇异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阿丽亚娜曾经对夜翼说过的那句轻描淡写的——“很好奇吗?对于无痛症患者。”到底意味着什么。 小阿丽亚娜没有照镜子,也感受不到疼痛,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从那么高的单杠上坠落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跟她感官相通的他也无从判断,但是年幼的自己以及自己儿时玩伴们脸上惊慌的表情还有自己有些模糊的儿时记忆都让迪克非常清楚,小阿丽亚娜伤得不轻。 小阿丽亚娜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视觉都是摇摇晃晃的,迪克觉得她有可能伤到了脑袋,但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办法做。 直到小阿丽亚娜的心声伴随着一个他无比熟悉,准确来说就是属于他所知道的,阿丽亚娜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小阿丽亚娜想——糟糕了,她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哭出来比较好,否则,这些人就会像那些表兄弟一样发现了。 发现,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在小阿丽亚娜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在没有一声哭叫的画面中朝着她伸出的剪刀,从视野中飘落的零碎的有些带着血的红色发丝,以及其他孩子发出的惊奇的笑声。 而阿丽亚娜的声音如同旁白,又仿佛是在对自己的这段经历嘲弄般地解释,她说,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迪克怔怔地看着面前泛黄并开始变得破碎的画面。 阿丽亚娜的母亲在看到小阿丽亚娜之后非常地愤怒,就在年幼的他以及儿时玩伴惴惴不安又愧疚自责的时候,阿丽亚娜的母亲脱下自己一只手的手套,给了小阿丽亚娜一巴掌。 她严厉的话语在阿丽亚娜的记忆中模糊而又破碎——“出门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还记得我说过绝对不许受伤的吗?” 大概任谁来听都会觉得这是一位母亲过于担心自己的孩子并且因为孩子的顽皮导致受伤而过于愤怒而做出的有些过激的举动。 如果迪克没有通过小阿丽亚娜的身体与这位母亲相处过的话。 受了伤还被扇了一巴掌的小阿丽亚娜转过因为那记耳光而拧过去的脑袋,仿佛没事人一般地诚恳认错并请求惩罚与原谅,原因非常简单,就算是这个听上去无比响亮的巴掌,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画面在小阿丽亚娜坐上自己家的车辆,转过头从正在缓慢上升的车窗间看向因为感到歉意而跟着哈利先生过来送行的年幼的自己以及带着自己特意来道歉的自己的父母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彻底破碎。 在一片黑暗之间,他看到远处逐渐有光亮,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什么似乎有些嘈杂的声响,在他看向那片光亮的下一刻,那片光亮变得无比晃眼,在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的下一刻,耳边嘈杂的声响清晰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伴随着映入眼帘的,完全陌生的画面以及耳边无比嘈杂的声响,他听到了阿丽亚娜的声音,不是她在对他说话,而是像他在小阿丽亚娜身上时听到的心声那样的声音——现在想来,那是一段虽然异常短暂,但对我而言难得的没什么不好的回忆的时光。 我也没有多喜欢鸟儿,只是觉得它们自由展翅飞翔的姿态很美。 没什么不好的回忆?难道是指在哈利马戏团的事情吗?以为那对于阿丽亚娜而言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的迪克微微愣住。 然而下一刻,他就无暇多想了。 眼前那种突如其来的强光过去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无比陌生的光景,这里似乎是一家医院,旁边有身穿护士服或者白大褂的医护工作者走过,而他面前是几排间隔相对而言比较大的生产的时候明显刻意去掉了棱角,直接焊在地面上的椅子,而这些椅子上以及铺着柔软地毯的椅子上,坐着几名身穿病号服的病人。 没错,地面上也坐着病人,一名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岁的男子甚至坐在那里玩积木,伴随着不远处的走廊那边不断传来的极为剧烈的吼叫声——“来人啊,放我出去!”,面前有一名坐在座椅上穿着病号服的人不断地发出“咯咯”的诡异笑声,一切嘈杂混在一起,但是从一边走过的医护工作者却对于这一切的声音和反常视而不见。 眼前的一切都在诉说着这个大概是医院的地方的不寻常。 但使他几乎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却并非眼前这全然陌生的场景,也并非从视觉高度来看他的意识依旧还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这件事情,而是面前随着不受他控制的视觉转动而涌入脑海中的大量信息。 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那个方向的信息,从那里究竟有多少医护工作者,他们的性别、年龄,身上衣物的清洗程度到那个方向的墙面的材质以及使用年限,排列方式,所有肉眼能够看到并且用大脑分析便足以得出来的信息没有任何差别地一股脑涌入他的大脑之中。 或者准确来说,是他依附的这具身体的大脑之中。 时刻在接收过量的信息让他依附的这具身体的反应变得无比地迟钝,并且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些信息有的或许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信息过载让这具身体时刻保持着一股极为强烈的眩晕感。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正在强忍着的话,迪克很想要代替她吐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如同一个巧合,又像是真的听到了什么,这个孩子将视线放到了几排椅子的正前方,那里有一台正播放什么的电视。 一瞬间,周围所有无差别涌入大脑的信息仿佛终于受到了处理般,电视中的画面和信息清晰地传入了脑海中,迪克发现那是一家并不算大的电视台的小型娱乐纪录片,正在以马戏团为主题,那里的主持人采访了著名的哈利马戏团以及马戏团的台柱,“飞翔的格雷森”。 在电视频道中,他的父亲在帐篷的顶端“飞翔”的画面一闪而过,伴随着主持人的惊叹和周围观众的欢呼与喝彩声。 这一刻,他一开始就在回避的问题在那个熟悉的,安静的心音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起变成了现实——他依旧还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上。 在看到屏幕上“飞翔的格雷森”,他感觉到小阿丽亚娜的视线有些发直,伴随着疯狂涌入脑海中的信息,小阿丽亚娜那因为信息过载而长久放弃思考的大脑终于动了起来。 脑海中依稀闪过从单杠上飞跃而下的黑发蓝眼的男孩的身影。 真好啊,她想,她也想要像鸟儿一样自由。 她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了,这里好讨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房间里还是房间外,这里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的人都在发出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的声音,这里的护士和医生跟家里会与她平等对话的医生完全不一样,他们粗鲁而又野蛮,会把她捆起来,根本就不会听她在说什么,只会给她吃会让她停止思考的药。 小阿丽亚娜不再管那种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欲望,她跌跌撞撞却又毫不犹豫地朝着涌入她脑海中的信息表明的出口处迈开了腿。 她疯狂地奔跑着,充耳不闻周围响起的警告声,目标明确地迈开腿,渐渐地,她的面前出现了那扇她只在进入这里时看到过的门。 门是紧闭的,但是她知道钥匙在谁那里,所有的问题在她的脑海中都仿佛自动存在着答案一般——在那不断涌入脑中的海量的信息。 但是紧接着,她的身后就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和推车的声响,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自己无法出去了,她被狠狠地按在地上的前一刻,她努力地看向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从那个圆圆的实际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外面的天花板的玻璃窗上隐约看到了飞走的鸟儿的幻影。 因为没有痛觉,被按在地上的小阿丽亚娜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感觉到脖颈处有细细的东西刺入,她很清楚那是注射器的针,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缓缓推入她的身体中,她知道那是镇定剂。 迪克很快就感觉到小阿丽亚娜的四肢使不上力,他怔怔地看着那些身穿护士服的人面无表情地将小阿丽亚娜用拘束带捆了起来。 他通过小阿丽亚娜的眼睛在其中一名护士的胸牌上看到了——“纽约撒迦利亚私人精神疗养院”的字样。 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小阿丽亚娜被用拘束带固定在担架床上,推到了一间单人间中。 小阿丽亚娜的主治医生似乎很快就联系到了小阿丽亚娜的父亲,但是小阿丽亚娜的父亲却一直到傍晚才赶到。 迪克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们就是在小阿丽亚娜的病房前进行的交谈,而小阿丽亚娜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无比敏锐的听觉和无时无刻不在接收周围信息的大脑让他轻而易举地知道病房外发生的一切。 小阿丽亚娜的父亲愤怒而又冰冷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被绑在病床上的小阿丽亚娜的耳中。 “我怎么知道梅塔(meta)家的女儿不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是一个邪/教徒?!她的女儿也是一个小怪物!” “治不好?我给你们这么多钱是做什么的?管好你的嘴,你难道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有混入精神疾病基因的可能吗?” “无论如何,哪怕最后消息不慎泄露,她在你这里都只能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患者,我现在跟沃辛顿集团以及莱克斯集团都有合作,这两家的主事人一个厌恶且忌讳变种人,一个对于外星人态度非常不友好,我不希望我们的合作因为其他的什么不应该出现的消息而被迫中断,如果是这样我也会终止对疗养院的‘资助’,你听明白了吗?” 小阿丽亚娜躺在床上,盯着头顶漆黑的灯,缓缓闭上了双眼。 迪克看到的画面再一次地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小阿丽亚娜睡着了还是因为他再一次回到了那片黑暗之中。 40、Chapter.39 陌生的记忆③ 他再一次从一片黑暗之中恢复意识显得非常地突然,先是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他”俯着身体,两手撑在什么冰凉光滑的物体上,紧闭着眼,屏住呼吸,下一刻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 双手不受他控制地伸出去,熟门熟路地碰到柔软干燥的物品,握紧,扯下来,盖在脸上,脸上的水分很快就被吸干,“他”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镜子,站在镜子面前的是一名有着他所熟悉的美丽面庞,一头傍晚云霞般的红发和夜晚森林般静谧的绿色双眸的少女,她的身上穿着的是一套他似曾相识的校服。 但是令迪克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镜子中少女的身后与他用少女的双眼所感受到的光亮感完全不同,一片漆黑但却不是空无一物,在那种莫名让人感觉到不详的漆黑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蠢动着—— 就在这个时候,盥洗台旁边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名穿着与少女阿丽亚娜身上相同的校服,妆容精致的浅棕色头发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阿丽亚娜之后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我想您的使用时间有些过长了,阿丽亚娜小姐。” 这名少女同样也是行走间步态优雅,但是与仿佛将这种礼仪刻在了骨子里,会无意识地去遵循的阿丽亚娜不同,这名少女更像是迪克在韦恩集团的酒会上见到过的那些小姐们那样虽然学习这些却不愿意去受这些的约束,显得有些散漫随意。 况且她虽然用词考究,但是语气听上去委实算不得友好,加上她看向少女阿丽亚娜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讥笑:“还是说您的父亲觉得既然已经为您定下了一门好亲事就不需要接您回纽约了?” “让您把学校的宿舍当成自己的家,共用的盥洗室您想用多久都可以,不需要在意身为同居者的我的感受呢?” 少女阿丽亚娜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将手中的毛巾放回了一边的架子上,然后拔掉盥洗台上的塞子,她使用过的水打着旋顺着因为拔掉塞子而出现的孔洞迅速地流走。 她缓缓走向浅棕色头发的少女,在对方逐渐变得有些慌乱的眼神中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对她说道:“您要是喜欢费莱彻(fletcher)的话完全可以对他说,虽然我与他的婚约完全是由父辈决定的,但是希尔(hill)家并不是非斯坦家不可。” “费莱彻是希尔家的继承人,这种程度的决定希尔老先生还是会听取的,阿米拉(amira)小姐您又不是什么无法入希尔家眼的存在,聪慧如您,应该很清楚就算找我这个根本就没有决定权的存在的麻烦也毫无用处,对吧?”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因为被家父知道了的话,他绝对会不惜任何手段来铲除你这个妨碍他赚个盆满钵满的存在的,毕竟,你无法指望一个眼中只有利益的军火商人存在什么道德上的良知吧? 一边在心中嘲弄般地想着,一边对着那名名叫阿米拉的少女轻笑了一下,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出盥洗室,少女阿丽亚娜缓缓吐气。 少女阿丽亚娜看向一边的窗户,敞开的窗外是一片晴空,她略有些出神地看着飞鸟从天空飞过。 而迪克却正在消化从阿丽亚娜和她同学的对话中获得的信息,他想起了之前在布鲁德海文警局对面的咖啡厅里,瑞德博士曾经提到过阿丽亚娜在跟他交往之前有一名已经解除了婚约的未婚夫。 现在他知道对方的名字了——费莱彻希尔,并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在韦恩集团的酒会以及发布会上都见过那个家伙。 在哥谭除了四大家族以外,还是有许多所谓的上流社会大大小小的家族的,比如提姆在没有被布鲁斯收养之前就是德雷克家的少爷,希尔家族在哥谭也并非籍籍无名,不过做的也不是什么干净生意。 希尔家族最大的靠山是企鹅人所在的科波特家,是以走私军火起家的家族,如果阿丽亚娜的父亲真的是他在蝙蝠洞的档案里看到过的那个人的话,那么他想要跟希尔家族,或者说通过希尔家族跟科波特家甚至是企鹅人搭上关系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迪克任由思绪飘散的时候,少女阿丽亚娜已经从宿舍的公共区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开始换下身上的校服的时候,迪克因为这个被迫的视觉冲击而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真的不是有意要不经过阿丽亚娜的同意就……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闭上眼睛啊!迪克努力地思索其他的事情好让自己不要过于注意出现在视线中的大片白皙的肌肤,和微微泛着可口粉红的关节。 虽然因为无法移开视线,而且他实际上之后会非常熟悉这具身体的缘故,他的思绪会不自觉地飘向这白皙肌肤的触感以及在自己的触碰下泛起微红的,几乎可以列入“十大他最喜欢”的画面。 住手啊迪克格雷森,你这样做跟偷窥还擅自意/淫的变/态到底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在内心狠狠地自我唾弃并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变成睁眼瞎的迪克在少女阿丽亚娜换好衣服之后如蒙大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是在阿丽亚娜看向一边的穿衣镜时,迪克再一次心下一沉,在穿衣镜中站着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少女阿丽亚娜,但是她的身后,明明应该是卧室成像的部分一片诡异的漆黑,似乎有什么存在在蠢动着。 这片眨眼间仿佛在蠢动着的黑暗仿佛是什么庞然大物的一小块,光是用眼睛看着他就隐隐产生了不适的感觉,有一种看久了就会被那片黑暗盯上的悚然感。 再一次看到这种诡异的景象,迪克确定了这并非镜子的问题,而大概率是阿丽亚娜的视觉的问题,阿丽亚娜应该是能够从镜子之中看到一些什么,这会不会与阿丽亚娜被关进精神疗养院有关呢? 站在穿衣镜前的少女阿丽亚娜仿佛没有察觉到身后的一片漆黑一般,她只是透过穿衣镜确认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齐。 很快,迪克就知道了阿丽亚娜为什么要换上运动服了,因为今天似乎是阿丽亚娜就读的这所哥谭有名的私立女子学校——圣梅兰妮女子高中举办校运会的日子。 他看着少女时期的阿丽亚娜认真地对待接力跑,感觉到她在竭尽全力地向前迈开双腿,因为感觉不到疼痛的缘故,她没有常人剧烈奔跑的过程中肺部或者呼吸道疼痛的感觉,所以她跑得并不算慢。 但对于无痛症患者而言这恰恰是致命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否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剧烈的运动而受到了伤害,迪克品尝着从少女阿丽亚娜的口中传来的淡淡的血腥味时想到。 然后他亲眼看着少女阿丽亚娜向前递出的交接棒被下一棒的少女恶意地在她还没有完全收回力道的时候就从她的手中狠狠地向自己的方向一拽,本就不擅长剧烈运动的少女阿丽亚娜直接向前摔倒。 她最终被学生会负责医护工作的同学搀扶着才离开了赛道。 无法感觉到疼痛的少女阿丽亚娜只是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小坐了一会儿,就独自站了起来,只是迈出左脚的时候迪克感觉到她那边脚似乎有些使不上力,但是她却只是顿了顿就继续行走。 她知道那个恶意把交接棒从她手里抽出来的少女是同一个宿舍的阿米拉小姐的“朋友”,或者准确点来说是两者的家族有合作,对方处在一个讨好者的地位,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来讨好阿米拉小姐。 所以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宿舍,因为总觉得应付阿米拉小姐愚蠢的挑衅很麻烦,因为本来就体力不佳,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极为消耗体力的剧烈运动而感觉到有些疲惫的少女阿丽亚娜这样想着。 她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校门,因为是放学时间,再加上还没有到学校宵禁的时间,门口的警卫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拦。 迪克看着阿丽亚娜迈着有些不自然的脚步走在两边景色逐渐变得有些熟悉的街道上,如果有能够控制的身体的话,那么他大概会明显地在变僵硬,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路通向他的高中母校! 少女阿丽亚娜似乎也是无意识地在走着,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出现在不远处的学校,她的视线有些恍然似的怔愣。 本来今天没有打算来这里的,为什么……少女阿丽亚娜这样想着,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就朝着面前这座学校缓缓迈步。 非常轻而易举且轻车熟路地绕过了校门口的警卫,少女阿丽亚娜仿佛进入自己的校园一般轻车熟路地往体育馆的方向走,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只美丽的鸟儿这个时间应该是在打篮球。 听到少女阿丽亚娜的心声,迪克还没有完全从少女阿丽亚娜那轻车熟路进自己高中的姿态中回过神来就再一次陷入了震惊之中。 就在体育馆前的草坪上,一片夕阳间,有人出声喊住了阿丽亚娜。 少女阿丽亚娜看上去莫名有些奇怪的脚步缓缓地停住,而迪克在那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比谁都清楚,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少女阿丽亚娜转过头,看到的是穿着球衣,一头被汗水染湿的黑发还有汗珠在滴落,一双蓝色的眸子微微倒映着夕阳的红色,显得清澈而又瑰丽,生了一副俊美的相貌,侧脸在夕阳下深刻而立体的青年。 青年的手中抱着篮球,在她的视线中用手上蓝黑两色的护腕擦了一下下颌滴落的汗水,在她有些恍然的视线中抬手指了指她的脚踝。 “抱歉,突然出声叫住你,不过我看到你的脚应该是扭伤了吧,都已经有点肿起来了,现在放着不管的话晚一点会肿的非常厉害。” 迪克通过少女阿丽亚娜的视线看着面前大约是十七八岁时的自己,听见少女阿丽亚娜轻声说道:“没关系,反正也不痛。” 黑发蓝眼的青年闻言狠狠拧了一下眉,然后甩下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转身朝着体育馆的方向飞速跑过去。 少女阿丽亚娜看着他的背影,竟然真的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没过一会儿,他就套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走了出来,他径直朝少女阿丽亚娜走过去,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后背朝着她蹲了下去:“脚扭到了就不要逞强了,我刚刚打完篮球一身的汗,所以找了件外套,你不用介意不会沾到了,上来吧,我背你去医务室。” 少女阿丽亚娜盯着他的背部看了很久,久到坚持蹲在地上的青年以为会遭到她的拒绝的时候,他感觉到背后微微一重。 他背好这名陌生的少女,转身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对她说:“如果痛的话不要忍着,说出来的话会好很多。” 少女阿丽亚娜闻言微微收紧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下一刻就松开,她微微哑声说道:“谢谢,我其实一直都觉得好痛。” 41、Chapter.40 苏醒 好令人安心的频率,被背在身后的少女阿丽亚娜感受着稳稳背着自己的人向前迈开的脚步,胸前隔着薄薄的运动外套传来的令人眷恋的体温,以及仿佛能够顺着这份贴近而感受到的这个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这样想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迪克随着少女阿丽亚娜的意识下沉而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当他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情绪的回笼,应该在“依附”在过去的阿丽亚娜身上经历她所经历的那些苦难的时候会产生的情绪随着这一次苏醒完全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悲伤,愤怒,心痛……这一切的情绪仿佛脱离了阿丽亚娜身体的束缚之后完全回到了他的身上,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那些记忆中自己反常地冷静的原因,那是因为他当时“依附”在少女阿丽亚娜身上。 那些经历与记忆中,无论是小阿丽亚娜还是少女阿丽亚娜,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见她留下过哪怕一滴眼泪。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至少能够回到那个夕阳下,对趴在自己背上的少女说——“拜托你哭出来吧。” 不然,他怎么安慰一个对那时的他而言素昧相识的陌生少女呢?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感觉到了眼眶正在发酸。 他心下一动,发觉自己正躺着,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真的动了,手背上似乎还覆盖着什么温软的东西,下一刻,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略有些陌生的雪白的环境,他立刻判断自己正在医院之中,他视线下移,看到了覆盖在自己连着输液管的手背上的,比自己的手要小上一些,十指纤细,皮肤白皙,指甲微微泛粉的手。 他转过头,顺着那只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枕着另一只手趴在病床一侧,夕阳云霞般的红发在病床上散开,闭着双眼,眉头微蹙,睡得并不算安稳的阿丽亚娜。 他保持着那只被盖住的手不动,另一只手以及腰腹一同使力,想要从病床上坐起来,但是腹部却随着这个动作传来了疼痛感。 在疼痛感朝他袭来的一瞬间,他看着面前趴在他病床边的阿丽亚娜,鼻间一酸,眼眶传来一阵潮热,视线中的身影模糊了一下。 脑海中闪过面前这个身影在自己面前倒下的画面,伸出去的手几乎是颤抖的,他在自己的视野中发现这一点之后动作微微一顿。 微微颤抖的手最后动作轻柔地拨开微微散乱的红发,他保持着被覆盖着的那只手不动,向前倾身,动作极为温柔地不断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轻吻,在她因为动静而拧起眉的时候又去亲吻她蹙起的眉心。 唇下传来的淡淡的属于活着的阿丽亚娜的体温让他感到眷恋不已——他无法想象在他与阿丽亚娜成为恋人之前,他究竟有多少次与这个人擦肩而过,甚至永远也不认识这个人的可能。 纵使他们那么早就已经相遇,可是他全然不记得。 如果没有那一段真实得他无法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境的经历的话,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儿时一不小心让一个临时的玩伴跌下单杠受伤对于那个小女孩而言意味着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高中时期对一个陌生的受伤的少女伸出的一次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转头就会忘记的援手对于那名少女又意味着什么。 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世界,当他看到阿丽亚娜的时候,她只是蝙蝠洞档案上一份死亡人员名单中的一员,而他会无动于衷地翻看那些印在纸上的冰冷文字,那些一笔带过力求言简意赅的文字无法写出她生前的美丽,更无法写出她人生残酷的十分之一。 他或许会为这名陌生少女的遭遇感到痛心甚至愤怒,但在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他心里,他们终究只是在人生的轨迹上有了一个焦点之后又匆匆分开的陌生人——这些仅仅只是做出想象都几乎令他窒息。 之前的他从来都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仅仅是能够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一个他需要发自内心地感激神明——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存在的话——的奇迹。 他微微垂下眼,湛蓝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盯着俯趴着的阿丽亚娜,如同在等待一个奇迹一般,看到她在他不断地亲吻中睫羽轻轻颤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露出带着些茫然的绿色双眸。 迪克看到因为刚醒过来,绿色双眸仿佛覆盖着朦胧水雾,神情略带迷茫的阿丽亚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爱怜之意,酸软得不成样子。 他看着阿丽亚娜因为他近在咫尺的面容而缓缓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立刻就要坐起来,手要使力的时候覆盖在他连接着输液管的手上的那只手力道瞬间变轻,察觉到这一点的迪克心下一酸。 结果如迪克所料,阿丽亚娜之前一直枕着睡的那只手一阵酸麻,在她支撑不住就要往前倒的时候,他伸出手直接将向前跌倒的阿丽亚娜拽进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就吻上她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什么的唇。 每当他微微撤回舌头的时候,阿丽亚娜都似乎想要趁着空档说什么,然后他会在这个时候再次把唇覆上去,感受她唇齿间的柔软温热。 阿丽亚娜看着他近在咫尺微垂的双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角,默默地微微张开了唇齿,默许了他的动作。迪克知道,他的眼眶大概是有些发红的,于是他捉住阿丽亚娜轻触他眼角的手,继续亲吻她。 唇齿间的纠缠反反复复了许多次,阿丽亚娜终于忍无可忍地将自己被迪克轻轻攥柱的手抽出,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使劲把他向后推。 或许是不明原因地“依附”在过去的阿丽亚娜身上的后遗症,相当清楚阿丽亚娜的体力和力气极限的迪克舍不得让她费力气,于是这一次没有丝毫抵抗地让她把自己推开了。 看着面前阿丽亚娜微微泛粉的双颊,迪克的视线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她被磨得发红,显得越发艳丽的唇瓣。 感受到他的视线,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的阿丽亚娜往迪克的眼角看了一眼,将迪克为了拽住她的胳膊而乱动的插着输液针的手重新放平,检查输液管有没有血液倒流:“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整晚?” 迪克伸着手放任阿丽亚娜动作,静静地看着她头顶红色的发旋。 一种令人安心的静谧一时间充斥着这间单人病房,半晌,他突然轻声说道:“抱歉,我醒来得太晚了。” 他手背上一小块皮肤突然传来一点湿意,他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一点水痕,突然就感到眼眶发酸:“对不起,一个人的时候很寂寞吗?” 明明之前觉得她哭出来会好一些,但是真的看到她的眼泪,他却觉得那一小块被眼泪滴到的皮肤灼人地刺痛,痛到难以忍耐的地步。 “真的这么担心我寂寞的话,”垂着头的阿丽亚娜看不清表情,传来的声音有些微哑,“就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我绝对不会再留你一个人的。”他伸出手摸了摸阿丽亚娜的头。 如果阿丽亚娜这个时候抬起头的话一定会发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湛蓝双眸中的眼神异常地温柔。 他不能冒着连累布鲁斯他们的风险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是除这以外的事情,阿丽亚娜应该知道真相。 他收回放在阿丽亚娜头上的手,在她抬起头,用眼眶隐隐有些泛红的幽绿色双眸看向他的时候再次开口:“其实——” “那天晚上,我本来想要跟你说,因为正在调查的案件一直都没有头绪的关系,我们周末一起去纽约的约定我无法实现了。” “但是我那个时候担心我的毁约会伤害到你,甚至擅自做出了你会给我一个巴掌骂我是混蛋然后要跟我分手的想象。” “我害怕你会因此而想要离开我,担心得无法开口,所以才找一些其他的话题,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明明你跟我承诺过绝不主动离开,我却没有相信你,”说到这里,迪克强笑了一下,“很差劲对吧?对我感到失望了吗——我只是无法接受那样失去你而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阿丽亚娜看向他的视线变得怔愣:“你那天晚上只是想说那个?你不是想跟提我分手?” 迪克闻言也愣住了:“你怎么会觉得我想跟你提分手?” 阿丽亚娜明显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你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纠结半天最后却问我有没有看见那个属于芭芭拉小姐的u盘,这不是让我自己发现好有心理准备让你说下面的话的意思吗?” 迪克这次整个人都愣住了:“我怎么会是那个意思?我以为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是芭芭拉的u盘——说到底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担任学生会秘书长期间那一直都是芭芭拉小姐的工作u盘,”阿丽亚娜逐渐开始意识到他们两个或许从一开始就对对方产生了误解,而且是那种致命的误解,“她的u盘怎么会在你这——” 很显然,她想起了夜翼的说辞,缓缓咽下了准备说出口的话。 但是迪克即使知道阿丽亚娜想到了什么,他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解释,于是他将芭芭拉与夜翼是恋人而自己是夜翼的线人这件事情用迪克格雷森的角度再说了一遍。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最后,阿丽亚娜笑了出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原来是这样——” 迪克看着她,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什么暗示你好让你有心理准备,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啊?” 阿丽亚娜一边擦掉眼角的泪水一边微微掀起眼帘看他:“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大概就算是提分手,也不想看到我伤心吧。” 迪克闻言脸上的笑容顿住,他想起了高中的校园里,夕阳下被自己背起来的陌生的少女,他仅仅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那个时候担心那名扭伤了脚的少女是真心实意的,但也只是这种程度了。 他无法想象当听到他说“如果痛的话不要忍着,说出来的话会好很多。”时,似乎因为无痛症曾在幼年时期遭到霸凌的阿丽亚娜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他想起了芭芭拉在跟他分手的时候曾对他说过她曾因为他的温柔而爱上他,但却也一度非常痛恨他的这种温柔——“毫无缘由的温柔有的时候是一种残酷的行为。” 芭芭拉那个时候似乎是希望他跟她吵起来,但他始终没有明白那句话的含义,所以始终没有与她发生争吵,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哥谭。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芭芭拉那句话的含义,他或许对那个时候的阿丽亚娜说了极为残酷的一句话。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阿丽亚娜始终都没有对他说过他们两个人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了,始终不愿意对他提起他们高中时期那极为偶然的一次相遇——但看着阿丽亚娜微微濡湿的双眼,他最终没有把这些话问出口。 他只是伸出没有在输液的手,放在阿丽亚娜的脸侧,拇指轻曾她发红的眼角:“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但我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阿丽亚娜的手覆上他放在自己侧脸的那只手的手背,闻言轻轻地笑了:“可你就是很温柔啊。” 42、Chapter.41 不同 看着阿丽亚娜脸上浅浅的笑容,迪克将自己正在输液的那只手缓缓地放在了阿丽亚娜放在病床上的那只手上方,轻轻俯身向她的方向凑近,在唇即将碰上阿丽亚娜的唇的时候感觉到了阿丽亚娜想要向后撤的动作,放在阿丽亚娜手上的手微微使力:“我还在输液。” 阿丽亚娜闻言后撤的动作立刻停住了,包括那只被压住的随着动作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的手,迪克见状低笑一声,覆上她柔软的唇瓣。 就在他朝着两片柔嫩的唇瓣之间探出舌尖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推门的声响,伴随着这个声响响起的还有一个听上去极为熟悉的声线:“最近的餐厅现在只有奶油蘑菇浓汤,我顺便买了一些土司——” 话音戛然而止,停顿了一刻之后非常快速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随之响起的还有病房的门被迅速拉动的声响,即使如此来人的话语依旧维持着彬彬有礼:“抱歉,似乎是我打扰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点事情,买回来的东西我就先放在这里——” 然而在停顿的那个短短的间隙阿丽亚娜就已经反应极为迅速地后撤,两人贴在一起的唇分开,迪克微微垂下眸,看向自己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即便如此,阿丽亚娜依旧没有移开被他压住的那只手。 听到声音的阿丽亚娜立刻转头喊住了准备离开的人:“非常抱歉让您看到了失礼的画面,请先别急着离开,德雷克先生。” 迪克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病房门口,就看到被叫住的自家本来应该远在哥谭的弟弟,提姆拎着一袋还带有餐厅标志的袋子转过身。 黑发蓝眼的少年有着一头与自己的哥哥相比略长一些,稍许长过耳后的短发,一张还没有完全褪去少年感的清俊面庞,身上穿着学院风的v领针织毛衣,露出内部的白色衬衫,整个人看上去俊雅却不失活泼,只是第一眼望去都不难想象他在校园内是多么受欢迎的存在。 他拎着那袋大概就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提到的“离这里最近的餐厅的奶油蘑菇浓汤和土司”的袋子,看向病床上的迪克以及坐在他旁边的阿丽亚娜:“嗯,说真的,你们真的不需要我离开一会儿吗?” 迪克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家弟弟:“提姆?你怎么——” 这个时候,阿丽亚娜轻轻抬了抬被他压住的那只手的手指,迪克反应过来移开了那只手,阿丽亚娜便从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提姆走过去,接过了他手里的袋子:“千真万确。” 她打开袋子朝里面看了一眼,用手在袋子底部试了一下温度,然后笑着对提姆说道:“实在是帮大忙了,德雷克先生。” 提姆闻言朝她笑了一下:“我只是开车然后付钱而已,也没做什么值得被这么说的事情,袋子里有羊角面包和摩卡咖啡,我记得斯坦小姐说过一会儿要直接去工作吧,请把这个当成早餐将就一下吧。” 阿丽亚娜微微一怔,然后低下头从那个袋子里拎出了单独用纸袋包装好的羊角面包和摩卡咖啡,对提姆略带狡黠地眨了眨眼:“您过于谦逊了,德雷克先生,您绝对不仅仅值得‘帮大忙’这样的称赞。” 提姆笑着摇头伸手接过阿丽亚娜递过来的有着餐厅标志的袋子,朝着迪克的病床所在的方向走过去,而拿着纸袋的阿丽亚娜则是对坐在病床上的迪克说道:“迪基,我今天上午十点三十分要跟吉安娜换班,先去诊所了,觉得无聊的话就让德雷克先生陪你说话吧,他昨天晚上可是接到你住院的电话后就直接从哥谭赶到布鲁德海文来了。” 阿丽亚娜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放在迪克病床旁边的桌子上的公文包:“你的工作电脑放在那里,但是不能使用太久哦。” 迪克闻言愣了一下,还没有等他说什么,阿丽亚娜已经离开了病房,云霞般的红发随着关门声响起完全地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等他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到的就是坐在阿丽亚娜之前坐着的位置上,将还冒着热气的奶油蘑菇浓汤和土司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出来的餐桌板上的提姆。 迎上他的视线,提姆收回手,朝着他耸了耸肩:“你找了个很擅长照顾你的女朋友,是她拜托我找最近的餐厅给你买食物的,我想阿尔弗雷德听到你今早的早餐不是牛奶麦片的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 “我说的对吗?迪基?”提姆看着迪克用没有打点滴的手去拿勺子,略带戏谑地将阿丽亚娜离开时喊出的对迪克的昵称再叫了一遍。 迪克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他拧着眉看向自家的弟弟:“说实话我是不太介意的,就是你这么叫自己不觉得别扭吗?”换成杰森或者达米安早就露出想吐的表情了。 提姆双手抱着手臂搓了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迪克甩了一句:“活该。”然后用勺子舀起一勺奶油蘑菇浓汤。 提姆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迪克将土司撕开扔进浓汤里:“说真的,你昨天晚上实在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迪克用勺子舀浸满了浓汤的土司往嘴里送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顺着勺子缓缓滴落的奶白的浓稠汤汁,突然失去了食欲:“虽然阿丽安说你是接到电话之后马上赶来布鲁德海文的,不过实际上你是从公寓的监控看到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吧。” 提姆撑着下巴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不打算对你给自己的恋人挡子弹的做法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你应该知道既然我是在蝙蝠洞远程监控的,那么阿尔弗雷德不可能不在旁边。” “他非常担心你,看到你中弹昏迷他恨不得飞来布鲁德海文。” 迪克放下勺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这不是意见很大吗。” 提姆耸了耸肩:“我只是希望你看在关心你的人的份上多注意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可怜一下在现场的杰森和芭芭拉吧,他们两个明明担心得要死却因为身份问题只能送你到医院,斯坦小姐更是不眠不休了一整晚,从你从手术室出来后就一直待在你旁边,怕你醒过来的时候没人照顾,明明她今天也有工作。” “不过所幸你现在看上去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 迪克看着面前还温热的浓汤,沉默半晌之后答道:“抱歉。”因为开始回忆前一天的晚上发生的事情,那种仿佛就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但却与“重生”前有许多差别的记忆再一次涌上他的脑海。 记忆直到他跟芭芭拉将上层的敌人全部清理干净都与他最后一次“重生”时的记忆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他在跟芭芭拉一同赶往公寓的时候在公寓所在的区域附近看到了同样在往公寓的方向赶去的阿丽亚娜的同事,吉安娜菲尔德。 所以,这一次,记忆中的他果断地做出了“阿丽亚娜很有可能没有离开公寓”的判断,在清理完上层的敌人之后,他用钥匙打开了自己和阿丽亚娜住所的门,随便换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之后和芭芭拉兵分两路,直接从公寓外部用钩锁降到低层后再进入安全通道。 他赶到公寓低层的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对准阿丽亚娜的枪口,虽然有吉安娜挡在她的面前,他还是身体先大脑一步地上前扑倒了阿丽亚娜,因为他的动作太大对方似乎掉转了枪口,他没有穿防弹衣,子弹最后从他的后腰射入,穿透了腹部。 而他扑倒阿丽亚娜之后因为惯性抱着阿丽亚娜在地面上滑了一段距离,后脑直接磕在了倒在地上的敌人的枪托上,当场昏了过去。 记忆的上涌几乎是一瞬间的,快到那似乎就是他本来的经历一般,当他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提姆的声音也同一时间在耳边响起来:“这种时候不应该道歉吧。” 迪克再一次拿起了勺子,他用勺子搅动碗里的浓汤,从表面来看丝毫看不出他刚刚接收完一段记忆的样子:“谢谢你,提姆。” 提姆勾了一下唇:“这话回头记得跟杰森和芭芭拉也说一声。” 迪克继续搅着碗里的浓汤,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听小翅膀骂我‘肉麻’、‘恶心’,再听芭芭拉一顿说教?” “看来你对我意见真的不小啊,提姆。”迪克语含笑意地说道。 提姆笑着摊了摊手:“我可没那么想,是你自己说的。反正我不说你最后也会那么做,别想把我拉下水。” 说完,提姆看了一眼迪克的还在拿着勺子搅动的手:“还有,别玩弄食物,好好吃饭,斯坦小姐回来看见你这碗土司都快融化了的‘奶油蘑菇粥’绝对会让你好看,我打包票。” 迪克立刻放下勺子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我马上喝掉,”说完他看向提姆,眯了眯眼,“说起来,你在我不在的时候跟阿丽安混得很熟了嘛。” 提姆挑起一边的眉,露出非常嫌弃的表情:“这种醋你也要吃?” 迪克放下手看了一眼连接着自己一边手的点滴架上挂着的点滴,看到空瓶之后动作非常熟练地自己拔了针,然后接着拿起勺子:“毕竟阿丽安很有魅力,而我这个男朋友却前科累累。” 他舀起一勺汤送进口中,本来冒着热气的浓汤此刻是正好入口的温热,咽下之后用平静地口吻说出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一句话:“我可是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怕被甩掉啊。” 提姆将一边的手伸进口袋,闻言露出了略带意外的神色,这是他第一次从迪克口中听到对于自己现任恋人的执着,之前哪怕他并没有主动去了解,也难免多少知道一些迪克那极为丰富的情感生活。 要他来总结的话,迪克对于恋爱的态度就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并不是他不喜欢对方,他那么做纯粹是他更加尊重对方的决定和选择,以及……他缺乏对那些恋爱对象的执着心。 被提分手的时候,迪克是真的非常伤心,但是仅止于此,他不会试图去改变对方的想法,也没有想过要去挽回,或许这也是芭芭拉了解迪克的地方,她曾经说过迪克“温柔但是残忍”。 是斯坦小姐改变了迪克吗?提姆看向迪克面前摆在餐桌板上的奶油浓汤想到,或许,斯坦小姐对于迪克而言是特别的吧。 提姆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u盘,递给了正在吃迟来的早餐的迪克:“这是我调查出来的有关于猪面教授和九头蛇合作可能的……” 下一秒,他看到迪克猛地呛到,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提姆皱起眉:“虽然万幸的是子弹没有伤到你的肾脏只是伤到了小肠,但是你好歹还是有伤在腹部的,能不能小心一点。” 咳嗽停止后,迪克平复了一下呼吸,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一下嘴:“不,我可能,大概只是对u盘有了一点心理阴影,以防万一,我先问一下,阿丽安应该没有见过这个u盘吧?” 然后他就收获了提姆关爱傻子的眼神,以及一句“需要我帮你叫脑科的医生来看看吗,毕竟你也撞到了脑袋。” 43、Chapter.42 调查结果 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是提姆也并没有真的动身去为自己因为枪伤卧病在床的哥哥呼叫脑科医生,他只是起身从一边拿过阿丽亚娜临走前提到过的那个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迪克的工作电脑。 迪克见状非常迅速地将最后一片土司咬在嘴里,胡乱地将使用完的餐具堆在一起扔进了打包用的袋子里,清理到一边。 看到面前迅速空出一块可以摆放电脑的位置的餐桌板以及旁边还敞着口的打包带隐隐可见的胡乱堆放的餐具,强烈的既视感和熟悉感让提姆嘴角抽了一下,虽然他在工作的时候也经常把食品包装袋、咖啡纸杯堆得到处都是,但是每次工作告一段落后他都会清理干净。 作为见过迪克安全屋内的惨状的人,提姆最后发出一句感慨:“我算是知道杰森为什么会说斯坦小姐大概是把你当孩子在养了。”然后把手中的工作电脑放到了迪克清理出来的那块地方。 将移动电脑掀开并按下开机键的迪克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对于他来说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第一次经历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因为这句话突然翻涌上来,在那个噩梦一般的轮回里,他对做好晚餐让自己去洗手吃饭的阿丽亚娜调侃说她是不是在把自己当孩子养。 第一次经历的时候那种仿佛吞下了一大勺蜂蜜,整个口腔都是甜意的感觉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之中不知不觉地消散殆尽,就如同是在咀嚼着已经反复在齿间啃咬了不知道多少次,已然失去了所有味道,甚至就连口感都开始变得绵软恶心的口香糖。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他是真的摆脱了那场噩梦般的循环,迪克的瞳孔中映出开机之后显示在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期和时间,缓缓扯了扯嘴角:“……原来,小翅膀那么跟你说过啊。” 敏锐地察觉到迪克有些不对劲的提姆拧了一下眉:“怎么了?” 迪克看着电脑屏幕,深吸一口气之后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能在今天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 提姆闻言挑起一边的眉,有些不明白迪克为什么会突然发表这样的感慨,不过他还是接话道:“当然,如果你今天还醒不过来的话那么阿尔弗雷德大概率会亲自跑到布鲁德海文来照顾你,到时候留在哥谭的达米安很有可能被布鲁斯做的饭毒死。” 迪克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赶紧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因为受的伤在腹部,这种程度的大笑会直接扯到他的伤口:“虽然我觉得布鲁斯有很大几率会带着达米安吃外食,不过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小翅膀吗?如果跟他说他不回韦恩庄园他们就会饿死,小翅膀还是会回去的吧哈哈哈——” 提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我觉得接到布鲁斯他们的求救,杰森一定会连夜骑着他的机车离开哥谭。” 病房里的氛围一下子放松下来,笑够了的两兄弟看向已经接入了u盘的工作电脑,迪克点开u盘,而提姆作为资料的收集者则开始就查到的资料进行补充说明。 迪克快速地阅览着u盘文件夹里的资料,半晌,他摸了一下下巴,总结到:“就目前来看,之前你的猜想大概率是正确的,那些所谓的‘雇佣兵’并不是黑市上雇佣来的,而是隶属于九头蛇的军队。” “唯一的问题在于九头蛇到底为什么要选择与猪面教授合作,”迪克用食指点着面前的餐桌板,“如果是想要在哥谭建立和发展据点的话,那么黑面具、企鹅人都是更加理智且可以就利益进行合作的对象,没道理选择猪面教授这种基本无法交流,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 说到这里,迪克点食指的动作停了下来:“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打算跟一个疯子合作,论搅混水,小丑也比猪面教授更有价值。” 提姆点了点头:“所以,或许我们的切入点应该换一下。”说完,他起身移动餐桌板上的鼠标,点开了u盘里的另一个文件夹。 迪克在看到里面资料的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他略有些哭笑不得地转头看向提姆:“这不是警局内部的案件档案资料吗?你又黑布鲁德海文警局的内网?” 提姆朝着迪克摊了摊手,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惯犯做派。 迪克无奈地将视线转向电脑屏幕:“这份档案我……这几天都看到快吐了,你最好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他咽下了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很久之前”,毕竟或许在提姆看来,他天天晚上坐在安全屋里看这份档案的日子是最近几天,但是对于陷入了循环中的他而言,这种日子已然是很久之前了。 提姆只是把资料往下拖,直到死者被钉在墙上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中央他才停下手,他伸手指了指死者身后由血液绘制的诡异的似法阵又似图腾的图案:“这个东西,我觉得或许就是让猪面教授成为九头蛇的最终选择的合作者的关键。” 迪克闻言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提姆坐回椅子上:“想要了解九头蛇和猪面教授合作的原因,基本的思路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是什么让猪面教授从阿卡姆的众多罪犯之中脱颖而出,换句话说,他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袭击你的那些被猪面教授改造过的机器娃娃吗?”提姆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我用透视仪一一将他们的特征与布鲁德海文的人口数据库进行了比对,直到现在阿尔弗雷德都在查证这些人生前的生平,不过目前出现的一些数据表明了一件事情。” 迪克转过头看向提姆,提姆也微微抬眼看向他:“目前已经找出的能够与数据库比对上的人从出身、年龄到性别、长相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虽然有相当一部分流浪汉以及乞讨者,但是也有不在此列的,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似乎都有,或者曾有小众宗教信仰。” 迪克瞳孔微微一缩,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提姆双手环在胸前:“猪面教授并不是什么极为善于隐匿的罪犯,这主要是源于他对于他极富个人色彩的犯罪手法的执着——换言之,你不觉得你在布鲁德海文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很奇怪吗?” “就算是昨天晚上那种大规模的袭击,到最后他也没有露面。” 迪克的神色一点点地沉下去:“你的意思是,这些‘机器娃娃’很有可能是自愿接受猪面教授的改造,就因为那个现在也没有被调查出来的所谓的‘小众宗教信仰’?” 他最后说出那个词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的脑海中同一时间闪过的是在那数次的循环之中数次致自己于死地的“邻居”拿着刀时颤抖的手,他的耳边响起对方不断重复着的话音破碎的“对不起”。 提姆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么多人的失踪警局却基本上没有立案,这些小众宗教信仰者的家属要么是拥有同样的信仰,那么是对于他们因此而长时间失去音讯习以为常,总而言之,最后会选择报警的少之又少。” 迪克狠狠地砸了一下餐桌板。 提姆见状只是叹了一口气:“至少餐桌板是无辜的。” “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好处,如果这个推测成立的话,倒是可以把受害者的家属作为切入点,”提姆说道,“他们肯定多少都会对这个所谓的小众宗教信仰有所了解,最起码我们能够知道到底是什么促使了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自愿被改造成‘机器娃娃。’” 提姆的话音落下之后,迪克皱眉思索了一下之后说道:“所以,这跟九头蛇选择猪面教授作为合作对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提姆眨了眨眼,背部离开了椅子的靠背,手肘撑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九头蛇本身,不就是一个小众宗教信仰团体?” 迪克闻言猛地转过头看向他,而提姆则是笑了一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黑’?我觉得猪面教授之所以‘雀屏中选’,肯定有他改造‘机器娃娃’的技术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或许还有‘理念’。” “想要让宗教团体接纳一个人,最重要的或许不仅仅是能力,还有他的‘理念’,”提姆说到这里微微眯了眯眼,“我越来越好奇这个所谓的‘小众宗教团体’到底是在信仰些什么了。” 迪克转过头看向那张照片,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从受害者身后的这个法阵入手进行调查?” 提姆闻言略有些吃惊地挑起了眉。 迪克像是能看到提姆的表情一样,笑了一下:“是fbi行为分析部的一位成员说的话给我带来的灵感,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如果见面的话,应该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提姆收起了有些吃惊的表情,清咳了一下:“那位fbi探员指的是bau的斯潘塞瑞德吗?” 迪克沉默了一下,转过头,略带语塞地说道:“你这个家伙明明有那么多工作居然还有闲工夫管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啊。” 提姆迎着迪克的视线,摸了摸鼻子:“抱歉,习惯了。” 放下手,提姆看了一眼迪克面前的电脑:“说起来,你之前不是拜托芭芭拉把一种药丸带回蝙蝠洞进行检测吗?检测结果出来了。” 迪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让芭芭拉带回去做检测的药丸是他在最后一次循环中离开公寓之前在厨房的壁橱上翻到的维生素瓶里装着的药丸,那个维生素瓶里的东西很大概率是阿丽亚娜在使用,但是放在那么奇怪的地方很难让他不产生什么怀疑。 想到这里,迪克一瞬间感觉到有些紧张,他看向提姆:“所以,那个药丸到底是……什么成分?” 大概是迪克的表情看上去实在有些紧张,提姆表情略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纳洛酮,你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这颗药丸的?” 当提姆说出药丸的成分的时候,迪克的瞳孔猛地一缩,纳洛酮,阿片受体拮抗剂,结构与吗/啡类似,主要用于治疗阿片类药物过量中毒或者……阿片类药物成瘾。 那是他非常熟悉的一种药物,毕竟那是关押着布鲁德海文吸食/毒/品的瘾君子罪犯的监狱每年都要申请购入的药物。 阿丽亚娜为什么会在壁橱中放这种药物?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上下晃动的手掌,吓得迪克猛地回过神来,而“罪魁祸首”的提姆收回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没问题吧?” 迪克闻言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迪克这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让提姆皱了一下眉,但是他随后也没有继续追问,察觉到这一点的迪克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就是提姆温柔的地方,面对家人和朋友,如非必要,他从来都不会强行探听对方不想被知道的事情,明明是个会调查身边所有事情的人。 最后,提姆起身将迪克关机的工作电脑收起来,一边收一边说道:“我回去后会跟阿尔弗雷德说有斯坦小姐照顾你,让他不用担心,你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像布鲁斯那样带伤工作绝对是效率最低的做法。” 迪克闻言忍不出勾了一下唇:“明明是你把资料带过来的?” 提姆也忍不住笑了:“还不是我没想到斯坦小姐帮你把工作电脑带过来了,她真的是非常惯着你啊。” 这一次,迪克的神色变得非常温柔:“嗯,她一直都是这样。” 44、Chapter.43 探病 送走表示他养伤的这几天布鲁德海文夜晚的安全就交给红罗宾了的提姆之后,乖乖地坐在病房里等待自家女友下班的迪克很快就又迎来了一批前来探病的客人——他的搭档以及bau的精英探员们。 最先推开病房门的是自己的搭档卡姆琳,这名金发姑娘看上去快要急疯了,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金发这个时候一眼看上去却能够看到些许凌乱的痕迹,这份焦急在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他之后猛地停滞。 迪克看着喘着气呆呆地看着他的金发姑娘,忍不住笑了一下:“卡姆琳?你是来看我的吗?愣在那里做什么?” 直到看见坐在病床上的人脸上熟悉的温暖的笑容,心中高高悬起的大石头才悄然落下的卡姆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还握着门把的手,气势汹汹地朝着病床上的人走过去。 她在迪克的面前站定,迪克非常敏锐地注意到面前的搭档眼神隐晦地扫过他的手背,下一刻,他就听见了金发姑娘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的责备:“迪克格雷森你这个混蛋是想吓死我——” 这个时候,病房那边再一次传来了脚步声,没有关上的病房门口有人走了进来,一个听上去颇为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库克警官,你跑得也太快了吧,我们知道你很担心格雷森警官,但是……” 门口走进来的黑皮帅小伙,摩根探员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他身后走进来的格林诺威探员看到病房里的一幕勾了一下唇,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问道:“看来我们似乎应该走得再慢一点的。” “你们在说什么?”随后走入的瑞德博士正好听到了艾尔的话,一边走进来一边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格林诺威探员的声音让卡姆琳受到惊吓一般地停顿了一下,但她很快接着把话说完:“你这个混蛋差点吓死我们了。” 然后她迅速往旁边走了走,而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格林诺威探员则是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挪到一边的卡姆琳,然后视线转向坐在病床上的迪克,略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格雷森警官,我们今天早上收到了你居住的公寓被超级罪犯袭击的消息,还听说你在这场袭击中受伤住院了,并且手术结束后一直出于昏迷中。” “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清醒过来了,”艾尔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慰问品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她注意到了放在桌面上的公文包,“我们都非常担心你,看到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她转过头朝下迪克,指了指那个公文包,笑了一下:“看来斯坦小姐非常了解你,把工作电脑都给你带过来了。” 迪克看到艾尔的举动,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随后他若无其事般配合地点了点头,看向公文包的眼神却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泄露了几分真实的温柔:“嗯,是啊,她一直都很了解我。” 站在一边的卡姆琳看到迪克的表情,轻轻地,抿了一下唇。 艾尔看到迪克的表情之后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见好就收地转移了话题:“我们完全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被超级罪犯袭击。” “猪面教授,似乎是前不久从哥谭的阿卡姆跑出来的超级罪犯,”站在她旁边的摩根探员接过话题,“而且之前那起‘唱片店献祭杀人案’中受害人体内不是检测出了化学药剂残留物,因此而把这名超级罪犯设立为嫌疑人之一吗?他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 接下来摩根探员说一句话却让迪克的瞳孔微微一缩:“但是你并不是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官,为什么他却盯上你了呢?” 摩根探员的这句话让迪克立刻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直到目前还没有得到解决,那就是到底为什么猪面教授会盯上作为普通人的“迪克格雷森”,虽然他的确是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警官,但他既不是调查相关案件的人,也不在警局担任什么要职。 虽然作为夜翼他的确在夜晚的时刻盯紧了这个案件,但是他很确定他的身份并没有暴露,理由非常简单,他作为夜翼现身与布鲁德海文的时候,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以及那些隶属于九头蛇的士兵并没有跟过去而是选择了继续进攻“迪克格雷森”所在的公寓。 虽然心中也在认真思索着,但是迪克面上却丝毫未曾显露,他略有些苦恼地笑了一下:“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还没等摩根探员继续说什么,一边的瑞德博士就开口了:“你受伤的这段时间调查案件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说不定你出院的时候我们已经抓到凶手了。” 迪克看向小博士,看着他写满了认真的双眼,笑了起来,忍不住就用上了哄弟弟的语气:“那么,这个案件就拜托给你们了。” 很显然,年轻的小博士丝毫没有听出这句话中哄孩子的成分,并且因为觉得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认可而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摩根探员忍着笑用口型对坐在病床上的迪克说道“他是不是很可爱”,而熟练掌握唇语的迪克丝毫没有障碍地接收到了这句话。 迪克以拳抵唇轻咳了一下掩盖住即将从喉咙中发出来的笑声。 但是瑞德博士还是发觉了不对劲,他微微拧起眉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摩根探员,又转过头看向忍笑的迪克,如果心理状态能够具现化的话,那么他的头顶大概能够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 话是那么说,但是小博士还是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说出了他们今天有关于正在调查的“巨人捏橡皮泥”的连环杀人案的调查进展。 首先就是,暂时并没有新的案件发生,也就是说,凶手没有再继续缩短作案周期,这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也就是说,凶手的目的是‘复仇’的可能性已经基本上确定了吗。”迪克听着小博士滔滔不绝的话语,最后总结道。 小博士点了点头,格雷森警官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耐心把他说的话全部听完还能做出总结的人,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的朋友阿丽亚娜总算是做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格雷森警官是个很有耐心的好人。 “既然是复仇的话,那么之前的调查思路就要调换一下了,”迪克说道,“我猜你们今天在调查受害者们的关系网吧。” 小博士对迪克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光:“没错,既然凶手的目的是复仇,那么我们就从被害者的关系网入手,看看他们会与什么人结下仇怨,不过到这里,我们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你听说过‘六度分割理论’吗?”小博士突然问道。 迪克闻言微微一愣:“你是说那个‘一个人最多通过六个人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的假说吗?” 小博士点了点头:“目前,除了不在‘报复对象’范畴内,中枪死亡的迈尔斯警官外,这起案件一共死亡了七个人,我们对这七位受害者的家人、朋友、同学都进行了调查,然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其中两名在哥谭的遇害的死者与一名死在布鲁德海文遇害的死者之间是相互认识的,他们三人均家庭富裕,虽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但似乎都是通过赞助费得以用并不算好的成绩进入优秀的学府。” “他们三个人是同一所位于纽约的口碑良好的私立院校毕业的,毕业之后其中两个人去了哥谭,而另一个人来了布鲁德海文,虽然只是中学同学,但是因为气味相投的缘故似乎之后也有往来。” 小博士在说到“气味相投”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瞥嘴,虽然动作非常轻微,但还是被迪克捕捉到了,他饶有兴致地想或许小博士想说的是“臭味相投”,不过并没有出声打断小博士。 瑞德博士打开了自己的斜挎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文档,在迪克略有些吃惊的眼神中递给了迪克:“这是那三个人的资料。” 他的身后,艾尔有些哭笑不得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而摩根探员无奈地说道:“我还说你平时都是直接看一遍就把资料的内容记住从来不用文档也不把资料带出来的,今天怎么这么反常,不但复印了资料还带出来,不是你说让格雷森警官好好休息的吗?” 瑞德博士看着迪克接过他手里的资料,非常认真地说道:“因为,这个案件对格雷森警官而言应该非常重要吧。” 迪克这一次是真的觉得有些吃惊了,他看向小博士。 就连艾尔和摩根探员也都愣了一下,但是小博士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说道:“因为格雷森警官不能参与案件的调查其实很焦躁吧,明明是腹部受伤却一直采用为腰腹增加负担的坐姿,看上去一点也不放松,你这个样子会一下就被阿丽亚娜看穿的。” 小博士非常认真地对迪克说道:“在哥谭大学的时候阿丽亚娜就比我还要擅长侧写——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察觉到他人的情绪变化,就连我们教授都说,那或许是她的一种天赋。” “阿丽亚娜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要让她太担心你。” 这一下摩根探员是真的震惊了:“瑞德,你竟然这么懂事——” 艾尔直接肘击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前辈:“你是他母亲吗?”她这么做完之后看向瑞德:“看来瑞德你是真的很喜欢斯坦小姐啊。” 小博士闻言转过头看向艾尔,双眼中带着些笑意:“当然,我说过了,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迪克回过神来之后笑了:“谢谢你这么关心阿丽亚娜。”他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的,至少,有着那样不幸的童年的阿丽亚娜也有着这么在意和关心她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阿丽亚娜那些他所没有了解到的过去也并不全然都是悲惨的事情吧——他觉得,如果能这么想的话,就好了。 瑞德博士指了指迪克手里的文档:“这三个人在中学毕业后并没有断绝联系,他们会一同参加一些彼此之间都感兴趣的派对。” “虽然似乎并不怎么擅长思考的样子,但从档案上来看,品行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在警局里都是没有留下过案底的,只不过,”瑞德博士收回手,“我们都知道很多事情档案上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瑞德博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虽然无法排除这三个人之间的联系仅仅是因为‘六度分割理论’,跟案件没有关系,毕竟剩下的四个人之间从档案上看找不到什么关联,但我还是把档案留给你了。” 摩根探员笑了笑:“瑞德的意思是,要不要去调查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不过今天就算了,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 卡姆琳以及bau的众人很快就离开了病房,而迪克则是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文档,半晌后,他打开了文档,取出里面的文件,看着最上面那份文件的信息:“纽约吗……” 另一边,与卡姆琳告别的bau三人走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摩根看向艾尔:“你今天在针对库克警官?为什么?” 艾尔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看向他:“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不相信你看不出库克警官喜欢格雷森警官,也不是针对,我只是觉得这份感情得不到回应还是及时止损比较好。” 摩根挑起一边的眉:“真的只是这样?你不像会多管闲事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瑞德一脸茫然地说:“艾尔针对库克警官?什么时候的事情?库克警官喜欢格雷森警官——” 他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摩根和艾尔对视了一眼,然后忍不住齐齐笑出了声,只留下年轻的小博士狠狠拧着眉让两个人停止莫名其妙的大笑。 45、Chapter.44 敲定纽约之行 前来探病的搭档和bau众人离开之后,病房里恢复了一片静谧,迪克坐在病床上,将枕头立起来,后背靠了上去。 他的视线移动到病房的墙面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光洁墙面,又仿似只是视线漫无目的地停留在那里一般,从“醒”来带现在他才整整拥有了很长一段的独处时间,他知道阿丽亚娜的下班时间,也知道她一定会先回到家里做好晚餐再用便当盒装过来。 现在甚至还不到阿丽亚娜下班的时间,所以他有很长一段的独处时间,也是直到周围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他才有时间充分地思考。 迪克坐起身,从旁边取来放着移动电脑的公文包,轻而易举地从里面翻出了自己的手机——阿丽亚娜对他的事情总是了如指掌。 看着躺在自己手掌上的手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响起了自己闭上眼睛的假装昏睡的时候感受到、听到的事情,迪克闭了闭眼,用指纹解锁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星期六,14:16。 无数次地在这部手机上看到星期五,直到这一刻,迪克才猛然有了他真的从那个仿佛没有尽头般的循环中走了出来的实感。 拿到手机的时候,迪克有一瞬间是害怕看到星期五这个时间的。 迪克吐出一口气,手指划开通话记录,毫不意外地没有找到昨天傍晚阿丽亚娜使用这部手机联系芭芭拉的时间段的通话记录。 阿丽亚娜一直都是一个极为细心并且谨慎的人,留下通话记录这种粗心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的,迪克非常冷静地熟练操作,将手机系统切换成了蝙蝠系统,利用蝙蝠系统对日常模式下的手机系统进行操作,然后找到了相关时段的通话记录。 盯着那个时段的通话记录,迪克有些出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通话记录找出来,那些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他没有理由去怀疑,甚至需要什么证据去证实。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看着这个通话记录的时候,迪克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自己在那个小巷中看到的阿丽亚娜和芭芭拉的对峙,想起阿丽亚娜从来不曾在自己面前展现的一面。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细想一件他之前仅仅只是有所察觉就觉得非常可怕的事情——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去阻止,或者说夜翼没有出现的话,阿丽亚娜真的会对芭芭拉下手吗? 可如果阿丽亚娜真的对芭芭拉下手了,之前的循环中他曾给芭芭拉打电话让蝙蝠女孩来帮忙,那个时候芭芭拉却能按时抵达,这是否说明了即使没有自己前去阻拦,阿丽亚娜最后也不会伤害芭芭拉呢?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将后背再一次靠在了身后立起来的枕头上,总是神采奕奕的蓝色双眸此刻泛着些空茫。 循环突然就这么结束了,如果不是他那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疲惫和一系列的心理上的后遗症,他都会怀疑那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仅仅只是他的一个噩梦,所以,循环到底为什么突然就结束了呢? 最后一次的循环与之前数次的循环有什么区别? 他呼叫了杰森他们?杰森或者说是有新的人加入了循环?他在本应该昏迷的时间醒了过来?所有的机器娃娃和雇佣兵都被抓获了?阿丽亚娜活了下来?还是……他选择了自杀? 变量实在是太多了,迪克也抓不住结束循环的契机到底是什么,反而因为一遍又一遍地将最后一次循环与之前的循环进行对比,搞得头都大了,不得不暂时停止思考,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解决的,迪克放下揉按太阳穴的手,将放在手边的,瑞德博士留下来的装有三名受害者信息的档案袋拿了过来,打卡档案袋,从里面取出文件,再一次翻阅了起来。 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这三份信息资料也的确如小博士所说,可以分析出三名受害者之间的联系,迪克一边思索着,手一边放在其中一行信息上摩挲着,三名受害者在前往不同学府求学之后还有所联系,但是那些联系并不一定都是在纽约,也会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 三人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的事情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就查清楚,但是纽约却并非他熟悉的地方,说到底,有去纽约探查一番的必要吗? 迪克看着自己摩挲的那行字,经常共同出入上层社会那些同龄人的派对吗,他作为韦恩家的养子,也曾经被邀请出入过那种派对,所以他很清楚,虽然说是上层社会的聚会,但与实际上的上层社会的聚会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最根本的原因同时也是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派对的组织者是那些政客与富商的孩子们。 对于那些含着金汤匙、银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们来说,这种派对最大的用途反而不是结交与扩大人脉,因为这些事情在父辈举办的酒会上进行就足够了,也就是说,举办这种派对纯粹是为了寻开心。 这也就造成了这些派对上的人员构成非常复杂的情况,有些并不属于那个阶层的人也会因为与其中的哪位少爷或者小姐在学校甚至是社会上关系很好而被邀请进入派对。 这么想的时候,迪克觉得自己恍然之间抓住了什么,人员构成非常复杂,有男有女,有学生也有社会人士…… 这些人的身上也同样几乎找不到共同点。 迪克就快要捉住那转瞬即逝的灵光乍现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迪克下意识地循声望过去,正看到了走进病房,手中拎着一个纸袋子的阿丽亚娜。 他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手机,低下头,看到时间在他的思考中不知不觉就已经超过了阿丽亚娜今天结束工作的时间。 拎着纸袋子朝他走来的阿丽亚娜看到迪克手中的文档资料以及放在手边的,打开了的档案袋,挑起了一边的眉:“看样子,你的同事或者瑞德他们来看过你了,我不是说过工作时间不能太长的吗?” 迪克却并没有立刻回答阿丽亚娜的话,他吸了吸鼻子之后双眼一亮,转过头盯着阿丽亚娜手中的纸袋子:“你烤了苹果派?” 阿丽亚娜无奈地替他将餐桌板架起来,将纸袋子放上去,斜睨他一眼:“你这样倒是不用担心没有工作了。” 迪克正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阿丽亚娜手中的纸袋子,闻言抬眼看向自家女友,眼中带着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笑意:“嗯?怎么说?” 看着迪克眼中的笑意,阿丽亚娜一瞬间有些恍然,无论过了多长的时间,他的内里似乎永远都住着那个开朗爱笑的大男孩,蓝色的双眼中盛满笑意的样子像是初晨的阳光的一样,明明并不刺眼,却温暖得让人想要落泪。 “因为你还可以去警局当警犬。”她有些出神地回答。 指尖被力道轻柔地捉住,阿丽亚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朝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伸出了手。 面前的蓝眼睛倒映出她的影子,眸色却似乎转沉,蓝眼睛的主人唇角微勾,用染上了些许沙哑的声音诱哄般地问道:“想摸一下吗?”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他指的摸一下的对象是什么。 阿丽亚娜力道并不大地试探性似地抽了一下手指,并没有能抽出来,她盯着那双蓝眼睛,声音也染上了少许沙哑:“摸什么?” 迪克扯着阿丽亚娜的手,放到了自己从宽松的病号服之上裸/露出来的大片脖颈处的肌肤上:“摸一下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警犬啊。” 触手的肌肤带着健康的温热和细腻的肌理,但是微微用力按压下去的感觉却并不是柔软的,反而是带着弹性的坚硬,手掌贴上去还能感受到那触感极佳的脖颈下微微跳动的血脉。 阿丽亚娜几乎是有些着迷地不断轻抚那一段肌肤,直到颈间一阵温热和轻微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才察觉到她正在抚摸着迪克脖颈的这段时间,迪克已经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 她微微将视线下移,正好看到了收回艳红的舌尖的迪克,他微微掀起眼睑看向她,哑声说道:“你想的话还可以继续摸。” 虽然说着她可以继续摸,但是放在她腰上的手已经往下了的人却是他自己,阿丽亚娜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将手从迪克的脖颈间收回来,然后一把抓住他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将人从身上扯开来。 迪克低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你这不是很喜欢警犬吗?” “不,我喜欢服从命令的警犬,而不是受了伤还胡作非为的警犬,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哈士奇也能入选警犬品种了。”阿丽亚娜意有所指地看了迪克的蓝眼睛一眼,把纸袋打开,取出里面的保温便当盒。 “你小肠受到损伤,先把三明治和海鲜粥吃了,苹果派是饭后甜点,只给你切了一小块,记得多嚼几下再咽。” 迪克倒是并不介意被比喻成哈士奇,他拿过阿丽亚娜递过来的蔬菜沙拉三明治,直接一口咬掉了大半个。 熟悉的味道让迪克满足地眯了眯眼,能吃到阿丽亚娜做的除了海鲜意大利面以外的食物让他结束了循环的真实感在这一刻到达顶峰。 迪克嚼着三明治,看到阿丽亚娜帮他把文档资料收进档案袋里,目光触及阿丽亚娜手中的档案,迪克突然觉得,或许去纽约不是必要的,但是却是最恰当的一个时机—— 他受了伤短时间内无法出门夜巡,而提姆说过会代替自己留在布鲁德海文三天,警局那边因为他受伤而给他放了假,趁着这段空出来的时间,他可以前往纽约调查那三名受害者之间的事情,还可以履行跟阿丽亚娜的约定。 察觉到迪克的视线,阿丽亚娜将收好的档案袋跟一边的公文包放在一起,转过头看向他:“怎么了?不想吃三明治?” 迪克咽下嘴里的食物,摇了摇头回答道:“那份档案是我正在调查的案件的受害者的资料,我们目前发现这三名受害者都是纽约人。” 阿丽亚娜似乎有些听出来他想说什么了:“所以?” “我虽然在放假,但是凶手却不会跟着放假,当然是越早查出凶手越好,”迪克对着阿丽亚娜笑开了,“我打算后天出院然后前往纽约调查受害者,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我能邀请作为纽约人的你为我带路吗,我亲爱的阿丽安?” “后天就出院?”阿丽亚娜一边的眉头高高地挑起,一脸地不赞同,“你真是嫌自己的伤还不够严重吗?” 迪克伸出手捉住了阿丽亚娜垂在身侧的手:“阿丽亚娜,我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相信我不会让自己再受伤的,我只是去调查,又不是去搜捕罪犯,而且,我对阿丽亚娜的事情也非常在意。” 阿丽亚娜听到最后一句的话的时候微微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的迪克立刻就察觉到了,于是收紧了握着她的那只手:“虽然我单方面地撤回了之前的约定,但这不是一个好时机吗?” 阿丽亚娜看了他一眼,最后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虽然我之前是那么说了,但是即使不去纽约我也可以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但这似乎不足以成为阻拦你的理由——就算我不去,你也是要去纽约调查那些受害者的信息的,对吧?” 迪克凑上去,唇轻轻碰了一下阿丽亚娜的唇:“谢谢你。” 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谢谢你在我毁约之后还愿意再次接受我的邀请。 46、Chapter.45 抵达纽约 林立的高楼建筑沿着海洋的边沿拔地而起,明媚灿烂的阳光直射而下,将蔚蓝的海面与这一整座城市都照的仿佛闪闪发亮,大大小小的游轮快艇在近岸的海面上划过白色的浪花,无数的车辆从这座人流量巨大的繁华都市之中穿梭而过。 一辆香槟色的小型suv混杂在车流之中,很快就进入了纽约市区内,车内,坐在驾驶座上的阿丽亚娜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副驾驶座,已经出院了的迪克正看着前方,喝着用水杯装好的鲜榨橙汁。 看到前面是红灯,迪克拆了一根吸管插到水杯里,将吸管的方向朝向阿丽亚娜,递到她嘴边,阿丽亚娜张嘴含住吸管,橙黄带着细碎果粒的果汁顺着吸管滑入口中,鲜橙的酸甜在舌上蔓延开。 阿丽亚娜微微眯了眯眼,迪克产生了一种正在投喂一只猫咪的错觉,并且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这只乖巧地喝水的漂亮的绿眼睛猫咪,当然他很清楚这种时候去摸猫咪最大的可能是被猫咪挠一爪子。 看到阿丽亚娜松开吸管,迪克收回水杯,看着前方逐渐开始移动的车流,问道:“虽然你跟我说什么都不用管,我也什么都没有问就直接来纽约了,但是你似乎是要直接带我回家?” 他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是自己在来纽约之前都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预订酒店入住的扣款信息,更何况阿丽亚娜说过自己是纽约人,他在“依附”在小阿丽亚娜身上的时候看到的情况也是阿丽亚娜曾经在纽约居住,那么在这边应该是有房产的。 阿丽亚娜抬眼从车前方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迪克:“嗯,是的。” 迪克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阿丽亚娜:“所以你就这么直接把我带回家了?你的父亲和母亲全都不在家吗?” 他并不知道被关入精神疗养院的小阿丽亚娜最后是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之后阿丽亚娜跟自己的父亲以及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哪怕是那些他已经知道的事情他原本也不应该知道。 所以,哪怕他知道有可能会让阿丽亚娜想起并不美好的回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踩,他虽然担心伤害到阿丽亚娜,但是为了能够了解阿丽亚娜的过去,他只能这么做。 他完全可以去调查她,但是他已经欺骗过阿丽亚娜了,再瞒着她调查她的过去——他实在做不到对阿丽亚娜如此地不尊重。 毕竟,这是他不惜使用谎言也不想分开的恋人。 阿丽亚娜却全然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我的母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大概也有几年没有回家了吧。” “你不用担心见到家长,不过那里需要打扫一下才能居住。”阿丽亚娜像是说到有趣的事情一般勾了一下唇角。 迪克却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你说,你的母亲在你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非常肯定跟小阿丽亚娜见面的时候自己是六岁,因为那几年之中只有那一年哈利马戏团在纽约表演,所以阿丽亚娜那个时候就应该是四岁,可是那段奇异的经历之中,阿丽亚娜的母亲分明活着。 不但活着,那个时候阿丽亚娜的母亲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疾病,身体健康的样子,如果是在阿丽亚娜跟他分别之后不久过世的,那么这本身就代表了阿丽亚娜母亲的死亡并不寻常。 他的脑海中闪过阿丽亚娜的父亲与精神疗养院医生的对话,下意识地问阿丽亚娜:“阿丽安,你的母亲……” 阿丽亚娜直视着前方,打车灯,扭转方向盘,换道,然后轻点了一下油门,稍稍提速:“她是自杀身亡的。” 迪克猛地顿住,差一点就把“是不是姓梅塔”给说出来了,但是阿丽亚娜的回答无疑是让他最为震惊的,他转过头看向阿丽亚娜:“自杀?!”阿丽亚娜的母亲自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阿丽亚娜会被送入精神疗养院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阿丽亚娜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似乎是觉得迪克的表情有趣,忍不住笑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小了,很多事情记得也都不是很清楚了,事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不需要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迪基。” 迪克看着阿丽亚娜脸上的笑,意识到了什么,陷入了沉默。 车厢内因为迪克的沉默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只有两边的车辆驶过的声音以及车辆运转时的微弱声响,而两边的城市景观正变换着,从驶入市区又到逐渐远离市区。 直到阿丽亚娜逐渐驶入一个别墅区,迪克才将视线移向旁边,他知道这里是纽约有名的富人区,但是也很清楚这并不是他在那段奇异的经历之中见到过的小阿丽亚娜居住的地方。 应该是阿丽亚娜的母亲自杀之后,他的父亲更换了住所吧。 当阿丽亚娜将车停下来的时候,迪克突然出声:“你的母亲自杀的时候,你就在现场,对吗?” 他的声音非常轻,但是阿丽亚娜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动作猛地顿住,迪克突然感到异常地心痛——即便他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还像是“依附”在小阿丽亚娜身上那样,什么都没有办法为她做。 他转过身,直接抱住了阿丽亚娜,抱得很紧很紧。 阿丽亚娜抬起微微发颤的手,也抱住了他,很用力地收紧双臂。 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过去几分钟,阿丽亚娜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过来,大概是鼻子被压住了,显得有些瓮声瓮气:“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你只是凭借我的语气和表情就猜出来了?” 迪克松开手,低下头,果然看见了阿丽亚娜被压得微微发红的鼻尖,他伸出手帮她揉了揉鼻尖:“虽然你并不怎么说你过去的事情,我不了解过去的你,但是我很了解我面前的这个阿丽亚娜。” “她是个说起不好的事情喜欢粉饰太平的姑娘,”迪克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发红的小巧鼻尖,“而且总是怀疑我对她的感情。” “阿丽安,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无论你过去是什么样子,过去的一切都造就了现在的你,所以我是没有理由因为你的过去而改变对你的感情的,”迪克收回作乱的手,正正躲开了女朋友拍过来的手,他直视着阿丽亚娜的眼睛,“所以,对我不需要这种隐瞒,好吗?” 阿丽亚娜看着迪克的蓝眼睛,似乎有些恍然,下一刻,她回过神来,笑着转过身:“我只是觉得不能太向你撒娇了。” 迪克闻言高高挑起一边的眉:“你这是对男朋友会说的话吗?” 阿丽亚娜看向前方的双眼盈满笑意:“很不可爱,对吧?” 迪克闻言直接转过身,在她的耳畔落下一个轻吻:“超级可爱。” 阿丽亚娜摇下车窗,拿着手包对着别墅前大门的门禁仪器感应了一下,大门很快打开了,却没有发出那种长时间风吹日晒会发出的金属生锈的部分摩擦的声音,迪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大门。 阿丽亚娜却像是会读心般地笑了:“这个小区里基本上所有的大门和感应装置都是斯塔克集团出品,不存在那种复古的声音和情怀。” 作为坐落在有名的富人区的别墅,这座别墅面积自然不小,从大门到别墅需要穿过的面积大约需要两分钟左右的车程,这样的别墅草地上却干净平整,并不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阿丽亚娜解释说道:“草坪是由专门的机器进行修整的。” 迪克收回目光:“也是斯塔克集团出品?” 阿丽亚娜笑了一下:“bingo(答对了)!” 与此同时,在同一座城市的曼哈顿区,整个区域最醒目的建筑,复仇者大厦内,复仇者大厦所有者的工作间里,一个穿着黑色的工装背心,工装裤,坐在车床前,带着护目镜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工作。 金属块正在他的手中变成一个奇迹,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结果身为突然想起一个带着机械感的温文尔雅的声音:“sir。” 带着护目镜的小胡子男人受到了惊吓,手中的电焊枪下意识向前一怼,逐渐成型的金属块直接断成了两截,他气急败坏地将自己的护目镜推到额头上:“贾维斯,我不是说过这种时候不要打扰我吗?” “我很抱歉,sir,但是这个消息在您设置的命令里优先级更高。” 小胡子男人闻言脸上的愤怒收敛了起来,他一边思索一边放下手中的电焊枪:“等等,我有过那种命令吗……” “您在长岛区附近的别墅群安装的门禁传来消息,斯坦家的门禁有被打开的记录,阿丽亚娜小姐似乎回去了。” 小胡子男人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摘掉了额头上的护目镜:“阿丽亚娜竟然主动回纽约来了?” 那个听上去温文尔雅的声音随着小胡子男人走出工作间而在小胡子男人的周围发出:“需要帮您调出附近的监控吗?” 小胡子男人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不需要,我直接去见她就好……” “阿丽亚娜小姐似乎带着一名陌生男性。” “……给我把监控调出来,我一会儿在车上看!” 47、Chapter.47 扫除 这幢坐落在纽约有名的富人区的别墅从外观来看几乎是可以用作商品房般的干净整洁,经过修剪与定时除草的庭院在阳光下如同会活动的画卷一般,然而别墅的内部却与外观截然不同。 几乎所有的家具上面都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防尘罩,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别墅内就有一股窒闷的味道伴随着浮尘扑面而来。 直到这一刻,迪克才真正体会到阿丽亚娜说的家里很久都没有人回来指的到底是有多久,大概是因为在韦恩庄园的时候,无论布鲁斯以及他们出了多久的远门,阿尔弗雷德总能将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他一时间没有能够理解阿丽亚娜说的别墅的主人很久没有回来意味着这个家中是真正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空无一人。 别墅外面的庭院是真的在由斯塔克出品的自动除草装置进行打理才能够看上去像是每一天都有人在修剪一般。 所以说,斯塔克集团出品的机械用品,之前做军火生意的父亲,斯坦家……迪克看着阿丽亚娜拖着行李箱在几乎没有阳光射入的别墅中的背影,突然开口说道:“阿丽亚娜,你的父亲是——” “奥巴代亚斯坦,”阿丽亚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看向迪克,用着仿佛是在说与自己五官的事情的语气般平静地说道,“斯塔克工业创始人霍华德斯塔克的好友,斯塔克工业的元老之一,前任大股东,因为盗窃东家的商业机密意图复制钢铁盔甲并进行贩卖以牟利,谋杀东家未遂,几年前就已经入狱了。” “他还挺有名的,”像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阿丽亚娜勾起了唇,“他用复制出来的马克装甲攻击自己的东家,造成了大片的建筑损毁,报纸上称他为‘铁霸王’,迪基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迪克看着面前那双丝毫没有笑意的绿眼睛,突然想起了自己“依附”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上时从窗户的倒影上看到的身影,似乎那个时候,这双绿眼睛就如同玩偶的双眼一般,鲜有笑意。 虽然他在“见到”阿丽亚娜父亲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怀疑过对方是否就是那个“铁霸王”,但是由于“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还算年轻,跟资料上见到的照片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那个时候只是怀疑。 但是在猜测得到证实的现在,他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他张了张口,本来在人际交游方面从来都称不上口舌拙劣的他此刻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没等他思考完毕,看着他的阿丽亚娜就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手中的行李箱拉杆,转身朝他走过来。 在他身边站定,松开拉杆的把手,将行李箱向他的方向推了推,阿丽亚娜问道:“这里脏不脏?” 虽然这个问题似乎与之前的话题五官,但迪克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又因为门窗紧闭,整个空间都是窒闷和浮尘的气息,他觉得过敏体质的人站在这里估计已经浑身瘙痒。 阿丽亚娜又问:“计划中我们一共要在这里住三天两夜没错吧?” 看到迪克再次点头,阿丽亚娜扯过行李箱拉杆的把手,直接塞到了迪克垂在身侧,没有背自己的单肩行李包的那只手里:“既然如此,那么在问这些问题之前,首要的任务是收拾出能够居住的房间。” 看着迪克有些怔愣的表情,阿丽亚娜笑了,这一次,她的绿眼睛里盈满了笑意:“不是你之前说过无论我的过去如何,都不会影响你对现在的我的感情的吗,那么什么时候了解我的过去都不晚吧。” “虽然过去的事情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提的,但是如果你不觉得无聊的话,我会说给你听的,”阿丽亚娜这么说道,“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如果你要道歉的话,我会生气的。” 她大概不知道,她眼睛里的那抹笑意才是他决定继续听下去的动力,因为他在刚刚的一瞬间切实地产生过,如果继续探究下去会让那种神情消失的话,就算不了解也没有什么的想法。 这很可怕,但这种想法就是不受控制地产生了,迪克看着面前因为笑意而显得熠熠生辉的绿眼睛,倾身吻了吻阿丽亚娜下意识地合上的眼帘,然后压下阿丽亚娜行李箱的拉杆,直接将这个分量并不算轻的行李箱单手拎了起来:“为您服务,我亲爱的阿丽安。” 阿丽亚娜忍不住捂嘴轻笑了一下,然后走在前方带路:“因为小学的时候就转去哥谭那边的寄宿式学校就读了,所以实际上我在这个家里也没有住几年,我的房间看上去没有什么浓烈的个人风格,跟客房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它更大一些,我们就收拾那个房间吧。” 后来的一段时间,两个从身份上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人分工合作,效率及高地将二楼的走廊、楼梯、浴室、洗手间以及楼梯,还有一层的大厅和厨房全部都打扫了一遍。 虽然听上去工程量很大,但实际上似乎是最后的人在离开这幢别墅的时候进行过清洁,只需要除尘并开窗通风就差不多了。 但是看到长着一张俊脸,有着一身强爆发力的肌肉却穿着自己给的天蓝色碎花围裙,头上绑着防止灰尘溅落的白色头巾,手中还拿着鸡毛掸子的男友的时候,阿丽亚娜还是绷不住笑出了声。 迪克看着笑得古怪的女友,又好气又好笑地捏住了女友的鼻子,没好气地说道:“你难道不是同样的打扮吗?”虽然这样说着,但他捏着阿丽亚娜鼻尖的手指用的力气却并不大。 因为这个举动注意到迪克鼻尖的灰尘的阿丽亚娜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笑又控制不住了,被她用断断续续的话语指出来的迪克最后一抹鼻尖的灰尘就往自己女友的鼻尖抹,两个人最后在走廊上滚作一团。 最后本来就因为扫除而一身灰尘的两个人变得更加脏乱,迪克坐起来,看着躺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的阿丽亚娜,她一头云霞般的红发散开,黑色的皮筋松松散散地勉强圈住一小捆头发,白色的头巾早就掉在一边,白净美丽的面庞上此刻带着几道他故意刮上去的灰色,但却挂着孩童般的笑容,夜晚森林般的绿眸弯成月牙的形状。 那一瞬间,早已经遗忘在记忆的角落,哪怕再一次从不同的视觉看也不太想得起来的童年时期的画面突然一闪而过,被他带着使用跳杆,骑独轮车,上单杠的洋娃娃般精致美丽的小女孩,她的脸上也带着这样的笑容,漂亮的绿眼睛弯成两轮绿色的弯月。 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两弯月亮——明明那个时候他是那么想的,到底为什么长大之后会忘得一干二净呢? 虽然在刚刚童心大起的打闹中被明显谦让,但是体力不好的阿丽亚娜的额头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轻喘着,朝着迪克伸出一只手,纤长白皙的五指在迪克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吗?” 迪克一把捉住面前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的纤细手腕,在那只手的掌心烙下一个轻吻,然后扯过阿丽亚娜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阿丽亚娜因此而腾空的背,随后松开她手腕的手往她的膝弯下一放,向上微微使力,轻松地将阿丽亚娜抱了起来。 在阿丽亚娜小小的惊呼声中,迪克笑着用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用莫名带了些低哑的声音说道:“现在这个走廊最脏的大概是我们两个,所以最后的打扫工作我们一起完成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迪克却抱着女友进了唯一一间打扫好的浴室。 一直到天边被夕阳染得火红,庭院的灯光自动亮起,别墅内才传来食物的香气,迪克穿着黑色的,中间有着狗爪印的t恤坐在餐桌的椅子上,看着开放式的厨房中忙碌着的阿丽亚娜。 食物的香气和腰间系着围裙系带的背影,迪克一只手的手肘撑在餐桌上,一只手托腮,有些出神地望着这一幕。 将盛有晚餐的碟子放在开放式厨房与餐厅之间的吧台上的阿丽亚娜无意间抬起头,正正对上迪克出神的蓝眼睛,忍不住笑着问道:“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迪克眨了眨眼,站起身,走过去将碟子端到餐桌上:“在想警局的同僚跟我说过的话。” 阿丽亚娜拿着空碟子并刀叉等餐具绕过吧台同样朝着餐桌走去,闻言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迪克如实回答:“他们问我打算什么时候跟你结婚。” 下一刻,他的身后传来无数金属敲打在木质的地面上的声响。 他回过头,看到散落在地面上的餐具和蹲下身收拾的阿丽亚娜。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间都说了些什么,他一开始觉得耳朵发烫,连忙走到餐桌边放下撑着晚餐的碟子,然后回身几步后蹲下帮阿丽亚娜收拾不慎掉落在地面的餐具,不小心碰到阿丽亚娜的手指的时候看到阿丽亚娜飞速收回手的动作的时候开始感到疑惑。 “阿丽安?”他试探着轻声开口,但阿丽亚娜却在这个时候站起了身,转过身将捡起来的餐具全部放进了洗碗池。 迪克的心一点点地下沉,然后看到阿丽亚娜抬起头,脸上带着笑容:“抱歉,一个不注意,需要你多洗一些餐具了。” 被转移话题了——在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心脏和胃部都传来一股剧烈的下坠感,虽然他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是错愕的,或者说他那个时候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看到阿丽亚娜的这个反应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毫无想法。 他想起了阿丽亚娜在小巷里对芭芭拉说过的话,在这一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阿丽亚娜的心中,他们是没有未来的。 或者说,阿丽亚娜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能够走到最后,这也是为什么仅仅只是芭芭拉的u盘就能够引起她一系列的行动,她不想让他离开,却始终认为他最后会离开她。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想呢?他几乎快要问出口,但是看着从新取出两套餐具的阿丽亚娜,眼见地察觉到那双手细微的颤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悉数咽了下去,最终他只是接过了她手里的餐具。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可信吧。 48、Chapter.48 故人① 因为自从下午抵达阿丽亚娜家的别墅之后就一直打扫到了傍晚的缘故,今天迪克和阿丽亚娜都没有出门。 虽然说在计划里也的确没有把今天算在调查案情的范围内,但是看到阿丽亚娜从suv的后备箱里取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塞进去的食材的时候迪克还是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自觉。 之前因为杰森和提姆他们都没有在他们交往之后见过阿丽亚娜的缘故,没有人提起过所以迪克自己都没有察觉,现在在旁观者的提醒下他才发现,原来阿丽亚娜真的在对待他的事情上非常细致。 细致到会让人惊叹“这种事情也能提前预料到吗”的程度,迪克撑起胳膊,看着睡着在自己胸前不远处的阿丽亚娜,这么想到。 阿丽亚娜的卧室朝向是可以从窗边看见长岛以及周围的海岸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就算不把窗帘完全拉紧也不会有人能够透过相邻的建筑看到房间里的情况,所以这个时候窗帘是半开着的。 散布着碎星的夜幕上高悬的明月透过半开的窗帘向一片静谧与黑暗的室内洒下银练般的光芒,借着柔美的月色,迪克可以将侧躺在自己胸前不远处的阿丽亚娜的睡颜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她放在脸侧轻轻蜷起来的手,安静的眉眼,轻柔的吐息,乖巧得像是圈起身子抱着自己睡觉的猫一样,他的内心升起一股怜爱,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直看着这个惹人怜爱的睡颜。 大概是那种一直看一整晚都不会感到腻烦的那种程度吧。 迪克俯身亲了亲熟睡中的女友的侧颜,然后动作及为轻柔地从被子里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下了地,柔软的地毯将他本来就非常轻盈的步伐的声音完全地消除,他甚至有余裕回过头替女友压好被角。 虽然今天晚餐前的事情他非常在意,但是总觉得其实是某种因果报应呢,在阿丽亚娜房间附带的更衣间里换收拾房间的时候藏在这里的制服的时候,迪克看着穿衣镜前的自己,带着些自嘲地想到。 说实话,之前并不是没有因为夜翼的身份隐瞒的足够好而交往到了一点时间的女友表现出想要谈及婚嫁的程度,但往往他是在察觉到对方隐晦表现出来的意图之后受到惊吓的那一方。 并不是说不喜欢对方,只是还不到那种程度,但是他往往又因为能够很快地察觉到对方的这种意图却又不能马上给出肯定的答复最后造成分手,想想他那个时候震惊的程度,大概就跟今天晚上阿丽亚娜失手摔掉手中的餐具差不多的程度吧。 他以往的时候虽然震惊但是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前女友们的想法,现在想来他的理解也仅仅只是理智上可以接受的程度而已,直到今天他才有了感同身受那种程度的理解——就算知道对方只是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还是会因为对方的态度受到伤害。 更何况,阿丽亚娜的“没有考虑到”……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说实话,单就感情上而言的话,他是真的非常受伤,迪克穿好制服,一边检查装备一边想到,不过理解归理解,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时间的失望和冲动对阿丽亚娜说分手的,因为他真的完全没有信心保证阿丽亚娜会坚持不分手,哪怕发生了威胁芭芭拉的事情也一样。 迪克检查好装备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穿衣镜里的自己,在看到镜子里的夜翼死死拧在一起的眉毛的时候,突然想到,或许阿丽亚娜也是这种心情,无论得到再多的保证,亲眼见到再多的事实也觉得未来是无法预计的,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对方,而是因为不相信自己。 不相信自己能够成为令对方坚持下去的理由。 迪克有些怔愣地看着镜子里同样明显在发呆的夜翼。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情感非常丰富,是会因为非常简单的原因而喜欢上某个人的人,他因此没少被包括芭芭拉在内的前女友骂过是个“蠢蛋”或者“混账”,但是阿丽亚娜却并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地不报自信呢? 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透过小阿丽亚娜的视觉看到的精神疗养院,然后迅速地摇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应该……是他想多了。 总而言之,这一趟纽约之行的目的一是调查那三名受害者在纽约的具体情况,二就是了解阿丽亚娜的过去,现在才刚刚到达纽约,他不能因噎废食,在了解所有的事情之前胡乱推测太多。 穿着夜翼的制服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别墅的迪克朝着别墅庭院院墙的上方一个翻身就动作轻盈地跃上了墙体的上方,正要观察路况,下一刻就因为旁边传来的一阵喇叭声吓得差一点从墙上跌下去。 迪克努力地平复受到惊吓而加速的心跳,循着车辆的喇叭声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停在院墙下方不远处的路灯下的一辆……颜色看上去极为骚包,看车型应该是经过改造的限量版敞篷超跑。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种车型他在韦恩庄园的车库里看到过,只不过颜色不一样,看到这辆象征着车主人财力以及人脉地位的超跑,迪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的视线慢慢上移,映入眼帘的是摘下了脸上的墨镜的,大名鼎鼎的,他觉得大概没有纽约人会不认识的一张蓄着小胡子的俊脸。 这位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纽约首富晃了晃手上的墨镜,对他“和善”地笑了一下:“马戏团小子,好久不见了,借我点时间?” 看样子是逃不掉了,看着纽约首富还佩戴在手上的掌心炮,迪克沉默了一下,从墙头上跳了下去,径直朝着那辆骚包的超跑走去。 纽约首富,复仇者联盟的顾问兼总部大厦所有者,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看着这名正在拉开车门的来自布鲁德海文或者说哥谭的年轻超级英雄,有些惊奇地挑起了一边的眉:“你竟然丝毫不意外,看样子你对于我要说什么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有点紧张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微微绷紧了表情:“阿丽亚娜……跟你提到我了?她说了什么?” 迪克闻言拉开车门的手停了一下:“不,我其实挺惊讶的。” 托尼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总之看上去有些复杂:“看样子她应该是跟你说了自己父亲的一些事情,不过绝口不提我的事情。” 迪克对于托尼斯塔克能够一下子推测到这种程度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是那个天才托尼斯塔克。 但是对于他的反应,迪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他是在阿丽亚娜坦白自己父亲的身份后就预料到阿丽亚娜应该至少是接触过托尼斯塔克的,但是没有想到她跟托尼斯塔克不仅仅只是接触过的关系。 而且,不光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阿丽亚娜回到纽约的消息证明他时刻都有在关注着阿丽亚娜,迪克看着托尼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托尼斯塔克对于阿丽亚娜丝毫没有对他提及他的事情是失望更多的,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沮丧。 托尼看了一眼坐到副驾驶的迪克,叹了一口气:“我亏大了你知道吗,我的超跑副驾驶从来不让男人坐的。” 本来很严肃的迪克嘴角一抽,果然托尼斯塔克就是托尼斯塔克:“是你自己要开这辆没有后座的超跑来跟我谈事情的。” 托尼眼神幽幽地瞥了他一眼:“我的车库里没有有后座的超跑。” 所以都是用来搭那些花花公子杂志封面女郎或者美女记者、主编,总之就是你看上的那些短期情/人的对吧,迪克按住了自己抽动的嘴角,没关系,毕竟布鲁斯对外也是这种形象,他习惯了。 不,就算这样,他也有一种立刻下车的冲动,说到底,万一被记者拍到了,是不是钢铁侠包养夜翼的消息就要登上各大报纸娱乐版的头条了?!这样想想亏大了的明明就是毫不犹豫就上了车的他吧! 托尼嘴上这样抱怨着,还是启动了引擎:“我今天晚上想兜个风,正好阿丽亚娜回来了,所以就顺便到这里来了。” 托尼斯塔克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开超跑兜风,动不动就亲自上演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年轻的时候没少因为超速驾驶登上报纸,报纸上的照片有的时候甚至是跟警/车赛跑的画面,迪克回忆着蝙蝠洞里看到过的资料,若有所思地看了托尼一眼。 另一边,复仇者大厦的总部,托尼从车库里开着超跑离开的一幕全部都被站在大厦上方的黑寡妇,娜塔莎罗曼诺夫尽收眼底。 这名执行完任务没多久,还穿着黑色的战术服,身材火爆,容貌性感美艳的女性微微眯了眯她迷人的绿色双眸,她的身后,同样执行完任务没有多久的搭档,还穿着作战服,甚至背后还背着弓箭的鹰眼克林特巴顿正在从冰箱里拿宵夜。 克林特关上冰箱门,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搭档:“怎么了,小娜,你好像有什么很在意的事情?” 美艳的女特工转头轻轻笑了笑:“只是有些好奇托尼去了哪里。” 克林特咽下嘴里没有加热的三明治,有些惊奇地说道:“现在已经几乎是半夜了,他不在大厦里?他又有新看上的女伴了?” “可是他不是很久都没有……所以他又跟佩普吵架了?”克林特一边说着一边又要把没有加热的三明治往嘴里塞。 女特工眼波流转间媚/眼/如丝,饶有兴致地勾起了红唇:“我倒是觉得这一次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呢。” 49、Chapter.49 故人② 月明星稀的夜幕之下,一辆超跑沿着空无一人的公路飞驰而过。 颜色醒目的超跑上,迪克一只胳膊支在车门上,一头黑发被急速擦过的气流完全后捋,他看着前方迅速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然后被甩在身后的道路,有些庆幸自己的脸上戴着多米诺面具,否则毫无准备地坐上斯塔克的车他的眼睛现在大概会被疾风吹得泪流不止。 而大晚上戴墨镜的斯塔克也因此而显得丝毫不突兀。 话虽如此,自从他上车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一片沉默。 迪克在耳边都是一片呼啸而过的风声的情况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打破沉默:“所以,斯塔克先生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想要跟我谈的呢?” 托尼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紧了紧,最后在迪克略带惊讶的眼神中选择了将超跑的驾驶模式更改成了由他的智能管家进行驾驶。 正因为在韦恩庄园的车库里见过同款跑车,甚至同样驾驶过,所以很清楚这款超跑的驾驶系统本身并不具备这项功能,但同时也知道甚至见识过托尼斯塔克的ai管家的智能程度的迪克只是略一思索就选择了对此保持沉默。 将驾驶全移交给自己的智能管家贾维斯的托尼捻了捻手指,在迪克再一次变得震惊的眼神里从驾驶座前操作台下的小型储物空间里掏出了一包蓝莓干,开了封之后递到了迪克的面前:“来一点?” 这仿佛酒会里递烟又或者酒吧里请客的语气和神态以及递到自己面前的与前两种场景完全不相干的蓝莓干成功让迪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而托尼见状挑起了一边的眉:“不要?” 迪克默默地从开封的袋子里抓了一把:“要。” 托尼笑了,收回手臂,自己从开封的袋子里抓出一点蓝莓干送进嘴里:“阿丽亚娜小时候也很喜欢吃这个。” 迪克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这名相貌英俊,常年跟他的养父一同在各大报社的娱乐版块竞争“全美最想跟他结婚富豪排行榜”前几位的纽约首富此刻面上带着简单而纯粹的笑意,深棕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流淌着浅浅的光,无论此刻看到这个表情的人是谁,大概都会立刻明白他如此受到异性甚至是同性青睐的原因。 不过跟这个通常的感慨不同的是,迪克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对于托尼斯塔克而言,阿丽亚娜是能够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的存在。 托尼像是知道迪克在想什么一样,说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炫耀……好吧,我就是在炫耀。” 托尼用食指关节推了一下鼻梁上有些下滑的墨镜:“阿丽亚娜五岁的时候就被奥巴代亚那个家伙……我是说她的父亲带到斯塔克家了,在她被送到哥谭上学前的一年一直都是我和我的母亲在照顾她。” 迪克停下咀嚼蓝莓干的动作,瞥了他一眼。 像是知道迪克在想什么一样,托尼直接摊了摊手:“我知道我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擅长带孩子的类型,实际上也是那样,但是阿丽亚娜跟其他那些我不擅长应付的孩子不一样。” “她非常安静,而且很聪明,”托尼说道这里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一开始我其实并不耐烦照顾一个比我小那么多的孩子,更何况家里还有佣人,所以就随便从书架上找了几本自己的书丢给她看,没有想到她竟然看懂了我不小心夹在里面的图纸,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凑过来看我的作品……” “我找不到的工具和零件她竟然都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最令我满意的助手了……” “我的作品都愿意给她欣赏,因为我觉得她能够明白我作品中的理念,为了让她更加有参与感,我甚至亲自教她数学和物理课程。” “她前往哥谭读书之后,假期回到纽约也基本上是在斯塔克家度过的,她是我制造机械助手——我叫他小笨手——的初衷,虽然小笨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完全比不上阿丽亚娜。” “我以为她最后会进入斯塔克集团的研发部,我早就想好了,我会安排她进入我的工作间跟我一起工作,但是没有想到她大学竟然没有选择物理或者机械工程相关的专业,她甚至没有选择纽约的学校!” 迪克静静地听坐在驾驶座上的托尼说话,他的话语声大多混杂在急速掠过的强风之中,但是却极为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不时地转过视线,将这名纽约首富随着讲述而改变的表情尽收眼底。 在不知不觉间,跑车已经停了下来,停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的顶部,仅仅只是这样的高度,夜幕似乎都距离更近了一些。 看着这样的夜幕,意气风发的纽约首富那双焦糖咖啡般迷人的眼睛逐渐地流露出了沮丧:“我觉得,阿丽亚娜是不是……讨厌我了呢。” “我知道她最后没有选择纽约的学校是因为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进了监狱,继续呆在知情者更多的纽约或许并不轻松,但是会不会也有我在纽约的缘故,是我把他的父亲送进了监狱……” “她对我来说就如同亲生姐妹(sister)一样,玛利亚……我是说我的母亲也非常地喜欢她,在我意外失去双亲之后,她对我而言就是仅剩的亲人,我完全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奥巴代亚斯坦的事情。” 托尼看着面前这片夜幕,长长吐出一口气:“她自从选择了哥谭大学后,一次都没有回过纽约,让我觉得或许我失去了仅剩的亲人。” “她能够回纽约对我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托尼说到这里,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对着迪克露出一个丝毫看不出笑意的笑容,“我没有想到她还带了一个更大的‘惊喜’回来。” 看着托尼说“惊喜(surprise)”这个词的时候恨不得把这个词咬碎一般的念法和表情,迪克觉得也许他想用的词是惊吓。 托尼狠狠地瞪着迪克:“马戏团小子,虽然我只是在和正义联盟的交流会议上见过你一两次,除此之外对你没有什么更深入的了解,但是我的资料库里有你从小到大几乎全部的经历,这足够我了解你——说实话,你作为阿丽亚娜的交往对象,我很不看好。” 他将最后半句话刻意地重读,说完之后将背部靠回了驾驶座的后背,一脸不爽地从装着蓝莓干的袋子抓了一把丢进嘴里,仿佛在咬碎什么可恨的对象一般狠狠地咀嚼:“我还能不知道一个花花公子在想什么吗?更何况你是布鲁斯韦恩那个家伙养大的。” 准备就自己作为阿丽亚娜的男朋友不被看好这件事情说些什么的迪克张了张口,最后缓缓地闭上了嘴。 “那是你对布鲁斯抱持的偏见。”迪克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先为自己的养父正名。 “我?偏见?对布鲁斯韦恩?”托尼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从座位上坐了起来,“那个白天是个花花公子晚上却要遮着脸穿紧身衣,成天冷着一张脸,不许任何他眼中的外来威胁进入‘他的哥谭’的闷骚独行主义者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有色眼镜,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迪克下意识地想要张嘴反驳,结果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从哪里开始,要反驳些什么,并且总觉得自己的膝盖也有点痛。 一提到迪克那位总是被拿来跟他进行比较的养父就战意十足的托尼接着就将话题的炮口对准了迪克:“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好吧,他知道自己觉得膝盖中箭是为什么了,迪克嘴角一抽。 “是,你是不睡花花公子封面女郎,也没有跟看得上眼的姑娘春/风/一/度——当然也不排除那么做了我不知道——但是需不需要我现在就把你的前女友名单列出来让你看看能占满几张a4纸?!” “我之前的确是个花花公子,”托尼深吸一口气,非常沉痛地说道,“所以我理解你,但是你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你是女性,或者你有女性亲属,你会或者希望对方选择你这样的交往对象吗?” 迪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反问:“你思考过这个问题?” 托尼摸了摸下巴:“反正我不会,也坚决反对阿丽亚娜这么做。” 那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清晰而又深刻啊,迪克压下这句吐槽,深吸了一口气,也将背部靠向身后:“我知道其实你也不是真的反对。” 托尼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地看向自己身边这位年轻的超级英雄:“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是谁给你这样的自信?! 迪克笑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反对的话,可以一上来就表示你不支持我和阿丽亚娜在一起,可以用你对阿丽亚娜的了解来牵制我,让我误会你们的关系,而不是先跟我说那些话,甚至直接说明阿丽亚娜对于你的意义——毕竟你们之间实际上并不存在血缘关系不是吗?” 托尼眼角抽了一下:“说句实话,其实是因为我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你果然跟那只蝙蝠一样既想法阴沉又用心险恶。” 迪克缓缓眨了眨眼,跟托尼面面相觑了一下。 下一刻,迪克动作极为浮夸地捂住了心脏:“说句实话,你是第一个给我这种评价的人,我好受伤。” 托尼冷漠地甩下一句“哦是吗”,再一次将背靠回了座位上。 迪克收起了浮夸的动作,不过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从来没有人说过他“阴险”,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新奇:“你这么担心她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些话说给她听呢——虽然我不会什么也不做老老实实地让你达成劝我们分手的目的的。” 托尼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僵硬,眼神游移起来:“反正这种事情跟你说也可以达成一样的结果……” 哦,我明白了,迪克想,原来他这是在害怕直接面对阿丽亚娜啊。 50、Chapter.50 往事① 这场夜色下的谈话进行到这里,托尼斯塔克这位理应没有什么闲工夫的纽约首富挑在深夜截住自己超跑兜风的目的已经完全明了了,迪克看了一眼操作台面板上的时间,知道自己趁着深夜阿丽亚娜睡着的时候打探那两名受害者信息的打算基本上已经是落空了。 不过他也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迪克看了旁边坐在驾驶座上的托尼一眼,既然阿丽亚娜童年时期至少有一整年都是呆在斯塔克家的话,那么斯塔克对于那个时期的阿丽亚娜的了解应该非常深吧。 五岁……按照时间推算的话,距离阿丽亚娜的母亲去世最长有半年的时间,换言之,阿丽亚娜呆在精神疗养院的时间最长也只有半年。 如果那个时候的阿丽亚娜刚刚离开精神疗养院的话……迪克一边思索着一边看向身边正在调整超跑前进方向的斯塔克。 察觉到了迪克的视线,托尼头也不抬,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系统版面,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眉:“你好像有话想要跟我说?” “我不太喜欢说话拐弯抹角——我说的就是像你养父那样。” 迪克的嘴角抽了一下,他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懂托尼斯塔克究竟是讨厌还是喜欢布鲁斯了,这种时候都不忘了要捎带上他一句。 迪克看着托尼收回点在面板上的手指,开口道:“虽然我这么问可能会有些奇怪,不过我的确很想知道——阿丽安刚被送到你们家的时候,有什么很……特别的状态吗?” “很特别的状态?”托尼闻言皱起眉看向他,“你是指什么?” “你听说了什么吗?从阿丽亚娜那里?”托尼拧眉,“你是指她的母亲那个时候刚去世不久你很关心她的心理状态?还是指她被送到我家的理由?可是关于我,阿丽亚娜不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吗?” 然后托尼像是猛地反应过来,反而双手换在胸前语重心长地对迪克说道:“嘿,听着,小伙子,我知道你很想了解自己的心上人,但是从别人口中打听这些只会冒犯到对方,更何况——” “我说过我希望你们分手吧?”托尼高高地挑起眉,“别以为我会把这些情报轻易地告诉你。你是不是搞错求助对象了,小伙子?” 迪克眨了一下眼睛,很诚实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反对的话大可以直接把那些情报全都告诉我,然后在阿丽亚娜在场而我不慎露出马脚的时候当场将我向你打听这些事情的真相告诉阿丽亚娜。” “这样你既不用做恶人,又可以让我们的感情产生隔阂。” 托尼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迪克却乘胜追击:“别再说我或者布鲁斯阴险了,这种程度我不相信复仇者联盟的顾问思考不到。” 半晌,托尼冷哼一声,收起了僵在脸上的表情:“我可还没有认可你跟阿丽亚娜的关系,你要是敢做对不起阿丽亚娜的事情……” 迪克从善如流地笑了一下:“我不会那么做的,不,就算我真的做了,也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反对就跟阿丽安分手的。” 他在托尼瞪大了眼睛的视线中苦笑着说:“我对她的感情就是到这种程度——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就不需要得到你的认可了。” 托尼瞪着迪克,半晌才憋出一句:“马戏团小子你是不是算准了。” 迪克笑了一下:“可你就是明知道也吃这一套不是吗?” 托尼将后背靠回身后的椅背上,捏了捏鼻梁骨:“你赢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吃这一套的不是我,是阿丽亚娜。” “说实话,我以为阿丽亚娜如果不是跟奥巴代亚安排的对象结婚的话,最后会选择单身一辈子——我不是指她是不婚主义,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什么人或者事情非常执着,换句话说,我甚至无法想象她陷入热恋的样子,更何况她竟然找了一个像你这样的恋人。” 托尼黑着脸说道:“我从监控里看到阿丽亚娜开车载你回家的时候甚至认为你是为了什么情报或者调查什么案件而刻意接近她。” 迪克闻言再次苦笑了一下,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位忙碌的纽约首富兼复仇者联盟的核心成员会选择大半夜过来截住他进行谈话了。 不过……迪克表情有些怪异地说道:“你说,阿丽安没有执着的人或事情?”他的脑海中闪过阿丽亚娜在小巷中用改装电击器将芭芭拉放倒的画面,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们两个真的在聊同一个人吗? 托尼先是皱了一下眉,有些反应过来迪克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之后嘴角一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我不想知道阿丽亚娜有多喜欢你。” 不过托尼说的话让迪克意识到,或许有关于他的事情,阿丽亚娜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即便是对于如同她兄长一般的托尼斯塔克。 口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苦,阿丽亚娜的童年或许远比他想象中的,也远比他“附身”的时候所感受到的要更加孤独,不仅仅是因为生活的环境,或许还因为她在拒绝着其他人的靠近。 迪克略一思索托尼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在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不寻常之处:“你刚刚说的……我是指阿丽亚娜被送到斯塔克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母亲过世了,奥巴代亚斯坦工作又过于忙碌吗?” 没错,这个理由稍微细思一下就会发现是经不起推敲的,斯坦家不至于请不起照顾孩子的佣人,没有必要特意送到斯塔克家。 托尼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一瞬,而迪克捕捉到这个一闪而过的表情之后,作为韦恩家的养子,在所谓的上流社会也算是浸淫了不短的时间的他也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就算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但是对于利益至上的奥巴代亚斯坦而言,最终的目的大概也就只有一个。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奥巴代亚希望你跟阿丽亚娜结婚?” 托尼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虽然一开始我隐隐约约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是跟阿丽亚娜相处时间一久我就完全忘记了她跟我并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姐妹这个事实,奥巴代亚当着我的面跟我的父亲和母亲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是真的有些吓到我了。” “霍华德,我是说我的父亲并没有现场给出答复,不过玛利亚非常疼爱阿丽亚娜,所以并不反对,甚至表示如果我和阿丽亚娜都不拒绝的话她是绝对认可的。” 托尼放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摩挲着,眼神因为回忆起那件事情而显得有些飘忽:“我和阿丽亚娜岁数差得有点大,不过这对于奥巴代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说起来阿丽亚娜的母亲跟他的年纪差的就不小。” “我当场就拒绝了,阿丽亚娜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我根本无法想象要娶自己的妹妹是怎样一副光景。”说到这里,托尼缓缓放下了摩挲着鼻子的手,“不过也正因如此,阿丽亚娜很快就被带走了。” 迪克想起了bau的小博士跟阿丽亚娜在咖啡厅里的对话,以及自己“附身”时听到的对话:“所以她之后就被奥巴代亚卖给……我是说被安排跟哥谭的希尔家的继承人定下了婚约?” “用不着换一个词,”托尼叹了一口气,“她就是被奥巴代亚那个混蛋给卖掉了,我之后非常后悔拒绝了奥巴代亚的提议。” “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冲动的话,至少阿丽亚娜不会被远远送到哥谭去读书,只是定个婚约而已,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托尼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的袋子里取了一把蓝莓干:“就像奥巴代亚入狱之后满以为自己能够依靠阿丽亚娜和希尔家族继承人的婚姻让希尔家族的人出力把自己从监狱里捞/出来,没有想到希尔家族的继承人就那么死于非命……” 迪克闻言却愣住了:“希尔家族的继承人去世了吗?” 托尼将口中咀嚼着的蓝莓干咽下去之后看了他一眼:“嗯,大概是三年前左右的事情,希尔家族虽然在哥谭,不过因为搭上了奥巴代亚这条线,在纽约也有很重要的军火生意,他们的继承人结束了在哥谭大学的学业之后首先接手的就是这片因为他的未婚妻而得以发展起来的生意,也就是说,他后来的活动轨迹大多在纽约。” “他是在纽约意外身亡的,”托尼再次取了一把蓝莓干,但是看着手中的蓝莓干,大概是因为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突然就变得不太有食欲了,“我是因为阿丽亚娜才关注他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的死状并不好看,从他办公楼的最高层,四十九层直接摔了下来,据说是嗑/药之后产生了幻觉不慎撞破了顶层办公室的玻璃。” 托尼话语里的关键词让迪克一震:“嗑/药?”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自己在公寓厨房的壁橱里看到的装着纳洛酮药片的维生素瓶。 托尼撇了一下嘴:“那个家伙嗑/药,还喜欢开滥/交的性/爱派对,男/女通吃,荤/素不忌,而且是一名非常合格的希尔家族继承人——行事作风残酷冷血,除了长着一张能让他在猎艳对象之间更吃得开的脸而且还不吝做些粉饰太平的表面功夫以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一些事情,托尼不带半点笑意地勾了一下嘴角:“我之前跟他还算是合得来,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阿丽亚娜的婚约对象的话,我想我大概不会那么讨厌他。” “不过他跟之前的我最大的区别就是,我喜欢你情我愿,而且不谈感情,”托尼的眸色有些沉,“他除了因为顾忌跟斯坦家族的合作,以及阿丽亚娜这个作为合作象征的未婚妻的颜面而没有搞出‘人命’以外,他玩得更加肆无忌惮。那个时候每每看着他,我都在想——” “我是将阿丽亚娜推入火坑的人之一。”托尼看着自己的手说道。 迪克沉默地听着,他觉得这些话大概在斯塔克的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但他可以理解这种巨大的自责——因为阿丽亚娜是那么孤独的一个人,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为了她的遭遇感到这种程度的自责。 正因为理解,所以他无法轻飘飘地说出“这不是你的责任”。 除了阿丽亚娜以外,没有人有资格对他说那句话,不过迪克觉得也有只有自己能够说的话,所以他也那么说了——“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不过或许有关于这一点我应该感谢你?” 他在托尼有些吃惊的表情下笑着说:“如果你当初不拒绝奥巴代亚的提议的话,我或许就无法与阿丽亚娜在哥谭相遇了。” 所以他虽然痛恨着,却愿意接受阿丽亚娜所有不幸的过去。 51、Chapter.50 往事② 托尼震惊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吐出一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 的确,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一番“依附”在过去的阿丽亚娜身上的奇异经历,他也会觉得这个看问题的角度多少有些奇怪吧。 迪克闻言只是笑了一下:“反正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害不是吗。” 托尼慢慢收起了脸上震惊的表情:“嗯,说实话,我开始有些理解阿丽亚娜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迪克一眨眼:“开始理解我的魅力了,斯塔克先生?” 托尼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不,我现在一点也不理解了。” 迪克耸了耸肩,下一刻收起了脸上俏皮的表情:“不过按照你的意思,奥巴代亚似乎并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意图,那么他究竟是用什么理由才让你的父母同意将阿丽亚娜接到斯塔克家的呢?” 托尼微微眯了眯眼:“所以,你之前指的‘特殊的状态’就是这个?你从阿丽亚娜那里知道了什么吗?” 迪克却反应非常迅速地不问反答:“也就是说理由确实非常特殊?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的状态的确存在问题?” 托尼不爽地睨了他一眼:“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迪克只是尝试一下,被这位复仇者联盟的领导者之一识破倒也在他的预料之内:“你知道的,有关于你的事情,阿丽亚娜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他也没有说谎,只不过是隐瞒了在今天之前阿丽亚娜甚至没有告诉过他有关于她过去的哪怕只是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这件事。 饶是聪明如托尼斯塔克,在不了解迪克和阿丽亚娜之间的事情的前提下也无法料到面前这位年轻人正在试图从自己这里套出阿丽亚娜或许都不愿意亲口说出来的情报,托尼只是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你这么说的话,倒也确实没错。” 他放下下巴上的手,看了一眼超跑旁边的后视镜,镜子上两旁的夜景同样正在飞速地倒退:“那个时候阿丽亚娜似乎因为过世的母亲的宗教信仰问题正在被人跟踪,奥巴代亚给出的理由是自己不在家,也无法完全信任雇佣的佣人和保镖,希望将阿丽亚娜拜托给我家。” 迪克却在一瞬间坐直了身体:“宗教信仰?”虽然在得知托尼斯塔克和阿丽亚娜的关系之后就猜测他或许知道一些有关于阿丽亚娜母亲的事情,但是得到的答案却还是让迪克感到始料未及。 托尼因为迪克有些大的动静而转头看了他一眼:“嗯,具体的情况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阿丽亚娜的母亲信仰的似乎是一个小众宗教,好像是在所谓的教义的鼓吹下自杀的。” “似乎是有剩余的教众认为阿丽亚娜获得了她的母亲自我‘献祭’得到的‘神赐的力量’,所以一直在跟踪阿丽亚娜,”托尼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觉得着这简直就是在鬼扯,奥巴代亚想要把人送过来也麻烦想个靠谱点的理由,这种事情就应该直接报警——” 托尼说道这里脸色黑了一下:“直到我真的在我们家的外围看到了徘徊的陌生人,那些人简直就是一群疯子,他们仅仅只是在外围徘徊,什么事情都不做,就算看到阿丽亚娜出门也不会上前。” “所以报警也没有用,他们只会说这是正当的宗教活动,刚好出现在斯塔克宅附近而已,警察最多也就只能以扰民为由将他们驱散,没过多久他们就又能在斯塔克宅的外围徘徊了。”身为布鲁德海文的警官,非常清楚各个州司法条例和规则的迪克冷静地说出了原因。 迪克这么说着的时候,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闪过的却是“唱片店杀人事件”的现场看到的受害者尸体以及受害者身后的那个法阵,对了,那个受害者的尸体也呈现献祭般的姿态,虽然还没有把法阵交给布鲁斯拜托他让扎塔娜或者康斯坦丁破译一下,但是—— 不对,一个发生在纽约一个发生在布鲁德海文,两座城市距离也实在称不上是相近,而且时间上也相隔那么长,应该不太可能有关联。 大概是迪克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托尼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件事情有什么很让你在意的地方吗?” 迪克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下意识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嗯——不,只是说起宗教犯罪让我想起了最近在查的一个案件。” 知道这位马戏团小子在离开哥谭之后去布鲁德海文当了警察的托尼挑了一下眉:“嗯哼,看来阿丽亚娜这一次回纽约是为了你。” 为这位大名鼎鼎的钢铁侠的敏锐而苦笑了一下,迪克点了点头:“虽然跟那个案件没有关系,不过我确实是有些事情要在纽约调查。” 托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跟我提,对于纽约我的了解怎么说也比你多,当然,如果你要去问少年泰坦的红罗宾就当我没有说,毕竟他的消息一直都比我要灵通。” 迪克点了点头,这一趟他算是把自己深夜出门的目的解决了,甚至有了更多的收获,作为回报,迪克假惺惺地对托尼说:“那么,衷心祝愿你能跟阿丽亚娜将话说清楚,哦,对了,忘了加上‘亲自’。” 那一刻,托尼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黑。 “那个黑漆漆的蝙蝠果然教不出什么讨人喜欢的弟子。”——这是托尼用超跑把迪克送回长岛区附近的别墅群的时候看着跳下车的穿着夜翼制服的迪克的时候咬牙切齿地说的话。 迪克则是笑眯眯地站在原地,在一片星辉中挥手将这位对他的养父颇有私怨的纽约首富送走。 在看到超跑远离自己的视线范围的那一刻,迪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了,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今天晚上所得到的那些消息中。 阿丽亚娜亲口承认过,她是看到了自己母亲的自杀现场的,结合今天晚上斯塔克给出的消息,他是否可以认为阿丽亚娜被送进精神疗养院与这件事情有关呢? 如果奥巴代亚多少是有出于保护阿丽亚娜的目的或者是想要等这件事情平息才将她送进精神疗养院的话,后面却在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的情况下就让阿丽亚娜离开了精神疗养院,这不合理。 等等,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相当重要的事情? 电光火石之间,迪克的脑海中回响起了自己“依附”在小阿丽亚娜身上的时候听到的,只有一门之隔的奥巴代亚与阿丽亚娜的主治医生之间的谈话—— “我怎么知道梅塔(meta)家的女儿不但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是一个邪教徒?!她的女儿也是一个小怪物!” “无论如何,哪怕最后消息不慎泄露,她在你这里都只能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患者,我现在跟沃辛顿集团以及莱克斯集团都有合作,这两家的主事人一个厌恶且忌讳变种人,一个对于外星人态度非常不友好,我不希望我们的合作因为其他的什么不应该出现的消息而被迫中断,如果是这样我也会终止对疗养院的‘资助’,你听明白了吗?” “小怪物”,“沃辛顿集团”,“神赐的力量”?迪克猛地抬起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安静地坐落在月色下的斯坦家的别墅。 难道阿丽亚娜——是变种人吗?! 迪克拧起眉,开始细细回忆着与阿丽亚娜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起阿丽亚娜放倒芭芭拉的画面,眉头越皱越紧,不对,他见过变种人,无论是因为周遭人的不认可而敏感尖锐或者自卑的变种人,周遭的人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而开朗大方的变种人,还是极为善于隐藏自己的变种人,他们与阿丽亚娜之间都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无论是后天觉醒还是生来就拥有,变种人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般,就算是极为厌恶自己能力的变种人,比如他曾经见过的沃辛顿集团的继承人,他们对于能力的使用就如同挥动手臂——极为自然,甚至某些时候可以成为下意识的反应。 换言之,阿丽亚娜如果是变种人的话,不可能这些年来从不留下蛛丝马迹,迪克这样想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的是他“依附”在被关在精神疗养院的小阿丽亚娜身上的时候那不同于一开始“附身”时的敏感锐利到可怕的感官,不受控制般疯狂涌入脑海中的不分大小细节的数量多到可怕的信息。 托尼斯塔克说过,阿丽亚娜能够看懂他的图纸,甚至理解其中的理念,可那个时候她分明只有五岁稚龄,他并不是不相信有天才的存在,只是—— 如果说,阿丽亚娜实际上真的是变种人,她的变种能力并不是能够表现出来的类型呢?就比如说……脑域强化之类的。 迪克猛地攥紧了拳头,下一刻又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斯坦家的别墅走去,身形灵巧轻盈地翻过高高的院墙。 他不应该着急,这种事情的确很难对恋人开口——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好了,对吧,阿丽安? 52、Chapter.51 纽约早晨 朝阳向纽约这座城市洒下第一缕辉光的时候,丝丝缕缕的光芒从窗帘的缝隙之间投射到了房间内铺着的卡其色的羊毛地毯。 光芒被缝隙夹成的一条金线延伸到床铺上隆起的部分,仿佛是被绣在被褥上一般,不过当床铺上的隆起微微动起来的时候,因为金线的静止不动又很快就会被发现这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觉。 半晌,床上的人缓缓坐了起来,半合着的蓝眼睛看上去仍旧睡眼惺忪,一头黑色的短发还带着睡醒过后的凌乱,随着他的起身而从滑下来的被褥上方露出了大片肌肤,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排列着紧致而充满了某种呼之欲出的张力的腹肌的腹部以及赤/裸的胸膛。 坐在床上明显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迪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身边的位置还能摸到丝丝还未完全退去的淡淡的温度,加上布料柔软的触感,如同与恋人赤/裸的肌肤相贴般让人不由感到恋恋不舍,熟悉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手在床褥之间摩挲了一会。 在这种触感之中缓缓回过神来的迪克收回手,伸了一个懒腰,掀开被子,露出了两条只穿着膝盖以上的宽松棉质运动裤作为睡裤,露出的小腿肌肉线条充满爆发力却线条流畅的大长腿,双脚伸进拖鞋。 迪克回身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位置,露出了一丝纠结的神情。 他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到这幢别墅,换下制服藏好以后他就回到阿丽亚娜的卧室里,他回来的时候阿丽亚娜还在熟睡之中。 不过跟以往结束了夜翼的工作之后因为体力的消耗而极为疲惫能够倒头就睡不同的是,他昨天晚上因为收到了许多的信息以及建立在那些信息之上的自己的一些判断而大脑一片纷杂,无法马上入睡。 他隐约记得,在自己失去意识陷入睡眠之前,他一直盯着阿丽亚娜的睡颜,脑海中的纷杂随着心中涌上来的沉静的感觉而逐渐平息。 想到自己睡着的姿势大约有些奇怪,迪克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下一刻,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迪克循声望了过去。 穿着与在布鲁德海文的公寓里的那件截然不同的花色的围裙的阿丽亚娜手中拿着汤勺,一如他第一次从循环中苏醒时看到的那样。 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的阿丽亚娜看到明显刚起床,赤/裸着上身的迪克,视线非常轻微地移开了一点:“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迪基?” 迪克并没有错过阿丽亚娜的神情,包括她藏在一头云霞般的红发间微微泛红的耳尖,一晚上都保持的,哪怕睡过一觉之后醒来也没有变得更好的沉重心情在一瞬间变得轻松起来:“我马上下去。” 阿丽亚娜见过无数次他赤/裸着上身的样子,但无论多少次,在白天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感到羞涩,哪怕她已经在尽力掩饰了。 都说情/人之间相处久了,看到对方的裸/体就仿佛看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他以前是赞同这个观点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两次仿佛没有尽头的循环后,他大概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相同的事情到底会让人麻木到什么样的地步。 正因如此,阿丽亚娜的那份羞涩对他而言就显得格外特别而又分外珍贵——为什么明明看过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会如同第一次看到那般,感觉到羞涩呢? 又或者,他大概只是希望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相同的事情而产生的那份麻木之中,有什么东西还能够历久弥新般地留存下来吧。 洗漱完毕的迪克穿着居家时的宽松棉质t恤和运动裤,踩着拖鞋下了楼,在一楼餐厅里的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他跟阿丽亚娜相对而坐,享受着早餐,不时聊上几句,气氛良好,仿佛昨天晚餐时在这个地方产生的矛盾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发生过。 迪克用餐叉把卷好的最后一块培根送进嘴里,抬眼看着对面用餐完毕正在擦拭嘴角的阿丽亚娜,他知道他们两个都绝口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就等于那件事情已经翻篇了——至少阿丽亚娜是那么想的。 但他知道在他这里其实并非如此,只不过昨天晚上在跟斯塔克聊过之后,他对于阿丽亚娜的态度有了一些猜想,她丝毫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是否也跟她很有可能是变种人这件事情有关。 他很想知道答案,但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开口,他总不可能突然对阿丽亚娜说一句——“我怀疑你是变种人,不用担心我没有歧视,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告诉我”,就算阿丽亚娜真的是变种人大概也会觉得他脑子进水了吧。 实际上他现在真的在考虑是否是自己多虑了,但是老沃辛顿是出了名的反变种人主义者,就连他的儿子是变种人也无法改变他的态度,他宁愿穷尽整个集团的财力去开发将变种人改造为普通人的药剂,在药剂开发成功之前都将他儿子的双翼禁锢、隐藏起来,也不愿意接受和承认自己有一个变种人儿子。 在这样的前提下,奥巴代亚在与沃辛顿集团有合作的时候不惜将自己的女儿阿丽亚娜送进精神疗养院藏起来,甚至在与阿丽亚娜的主治医生的谈话里直接管阿丽亚娜叫“小怪物”,那个时候他就对于阿丽亚娜是否是变种人而感到有所怀疑了。 昨天晚上,斯塔克又提到阿丽亚娜的母亲因为小众宗教信仰而自杀之后,那个小众宗教的信众认为阿丽亚娜在母亲的“自杀献祭”之中获得了“神赐的力量”,更是加重了他的这种怀疑。 变种人能力的觉醒年龄并非是确定的,有的人从一出生就表现出了变种能力,比如x战警的钢力士,而有的人能力的觉醒甚至会一直延期到即将进入青春期,比如x战警的现役队长镭射眼。 结合他“附身”在过去的阿丽亚娜身上感受到的,他推测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阿丽亚娜刚出生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变种能力,但在受到亲眼目睹母亲自杀的刺激后她的变种能力被激发了出来。 正值阿丽亚娜的父亲,奥巴代亚斯坦与沃辛顿集团,以及对于变种人态度不明,但是如果一定要有座右铭那么大概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莱克斯卢瑟领导的莱克斯集团合作的时期,野心勃勃的奥巴代亚并不想因为自己有一个变种人女儿而失去这两个合作伙伴。 于是他用担心阿丽亚娜受到亲眼目睹母亲自杀而产生心理问题为由,隐秘地将她送到了自己资助过的精神疗养院之中,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做得再隐蔽,凭借老沃辛顿和莱克斯卢瑟的手段,要查清楚这一点并不难。 但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深入追查合作对象年幼的女儿的情况,他们因为斯坦家流出的传言而去调查这件事情也只是担心双方的合作是否会因此而产生什么纰漏而已,也就是说,只要查到奥巴代亚安排的这个表面的理由就足以让他们收手了。 而奥巴代亚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隐瞒自己有一个变种人女儿这件事情。至于为什么合作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就将阿丽亚娜从精神疗养院接出来,理由也非常简单,合作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而且相比起与另外两个集团的合作,想办法利用出卖阿丽亚娜的婚姻得到更多斯塔克集团的股份对于奥巴代亚来说远比挽留两个合作伙伴更重要。 或者还有,那个小众宗教的信众或许已经发现了那家精神疗养院,一旦因为他们将事情闹大,阿丽亚娜变种人的身份绝对会被捅出来,倒不如在东窗事发之前先将还没开始烫手的山芋高价卖出去。 奥巴代亚一切反常的行为在“阿丽亚娜是变种人”的前提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实在没有办法骗自己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阿丽亚娜大概比谁都要憎恶自己变种人的身份,一想到这一层,他就觉得想要说出口的话重逾千斤。 一顿早餐很快就在他的食不知味当中结束了。 不过阿丽亚娜一直以来都是相当敏锐的,更何况就如同迪克对于阿丽亚娜的变种能力是“脑域强化”这样的猜测一般,阿丽亚娜大多数时候都有着非比寻常的观察力,她看到他喝完杯子里的牛奶之后才开口说道:“看样子,你似乎有话想要对我说?” 直接杜绝了她突然的开口让他被口中的食物或者液体呛到的危险,迪克掩去眼底的复杂,再抬眸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朝着阿丽亚娜露出一个笑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如你猜猜看?” 阿丽亚娜微微眯了眯眼,很显然,她在看到迪克脸上表情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他不打算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说出口了:“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对我说,你今天打算出门调查案件相关的事情,不能陪我一同出门了,明明说好来到纽约后要听我说我过去的经历的,对吗?” 迪克高高挑起了一边的眉,他开始怀疑阿丽亚娜的变种能力是读心了,这的确是他想要说的,虽然他真正想要问的是有关于她是否是变种人的话题:“哇哦,没想到我们的阿丽安还是如此出色的侦探。” 阿丽亚娜有些失笑:“那么我大概是专门负责侦破迪克格雷森相关案件的侦探,我说的对吗,我的莫里亚蒂教授。” “我会一直致力于为您制造更多的乐趣和谜题的,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迪克先是换了一个英伦绅士一般的强调和口音,下一刻破功笑了出来,“我一直以为女士们都更希望福尔摩斯和华生是一对?” 阿丽亚娜笑意盈盈地说道:“‘最了解自己的永远只有敌人’——大概是因为我更欣赏这种宿命对手之间独有的浪漫?” 吃完早餐之后,迪克换上了一套可以出门的常服,虽然还是没有把他想要知道的问题问出口,但是他对阿丽亚娜说的也的确是实话,他打算出门去探查一下有关于来自纽约的那两位受害者的信息。 之所以昨天夜晚出门调查是因为有些消息使用迪克格雷森,或者说布鲁德海文警局警官的身份不一定能够调查出来,但是夜翼却可以,不过现在先后顺序只能调换一下了,他先用警官的身份去调查。 不过,迪克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机,上面的屏幕正处在编辑短信的界面,上面有他已经编辑好的一句话,他在踏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按下了发送键,他应该给为自己提供消息的好心的纽约首富一个回报。 同一时间,复仇者大厦内部的一个工作间里,正在埋手研发的托尼被自己的智能管家贾维斯通知,自己收到了一条匿名消息。 托尼头也不抬地丢了一个词:“念。” 然后他就听到自家的管家字正腔圆地念到:“阿丽亚娜独自在斯坦宅,不谢。——您诚挚的马戏团朋友。” 53、Chapter.52 调查 因为他之前受伤又提前要求出院的缘故,阿丽亚娜坚持由她开车载他到纽约来,所以迪克这一次出门驾驶的是阿丽亚娜的车。 正因如此,迪克很确定阿丽亚娜今天并不会出远门——要知道斯坦宅所在的富人区距离市区还是有着一段即使是驾驶车辆也并不算短的距离的——才给斯塔克发了那样一条信息。 迪克按照瑞德博士给自己的资料当中标注出来的信息,驱车前往那三名互相认识的受害者的交集之处——位于纽约的一所私立中学。 在受到学校的门卫阻拦的时候,迪克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在门卫带着疑惑和惊奇的目光中驾驶着阿丽亚娜的车进入了这所学校。 从学校的职工停车场离开的迪克在接到消息前来接待的学校教师的带领下前往学校的资料室,他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听着前方学校职员用小心翼翼的语气介绍着学校的一些设施,一边隔着漆成绿色的金属网看向这所学校的露天运动场。 “……不知道究竟是学校的哪名学生出了什么事情,”这名明显地位并不高,大约在办公室受到排挤,被强制将这份差事推到了身上的职员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斟酌着说道,“需要警/察特意来调查档案呢?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认真协助警方的工作……” “……不过如您所见,在我们学校就读的学生都出身自教养良好的家庭,我们在想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迪克早就从这名职员的态度和语气之中推测出了他在学校的教师之中也并不是什么具有话语权的存在,不过这也是他不进行预约反而选择突然袭击的目的所在——如果来的是一个学校利益与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具有高度话语权的人,他还真没有办法尽情查阅自己想要找的资料,毕竟就他刚才的观察来看,这的确是一所贵族式的院校。 至少,基本上是对于中产阶级及以上的群体开放的。 大约是从迪克的脸上实在不太能读得出他到底是来调查与怎样的案件有关的资料,眼看着上司交给自己的任务无法完成,他有些沉不住气地主动开口道:“请问……究竟是与什么样的案件有关呢?” 来了,迪克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眼神放到这名职员的身上,只要他模糊前来调查的目的,那么学校派来的人一定会被吩咐一定要搞清楚案件的性质和严重程度,而这种时候往往是最便于他套话的时机。 迪克微微拧起眉:“我想你应该知道还没有调查清楚的案件具有保密性?如果从这里被泄露出去倒霉的可不止是你一个人。” 这名可怜的职员立刻被吓到了,但是想到上司的嘱托,想到自己这份工作,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向您保证我们的谈话内容绝不会被泄露出去,我只是担心……是的,我只是担心学生们。” 他迎着迪克锐利的眼神,忍住了打退堂鼓的强烈欲望,在迪克变得玩味的眼神中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其实是不太相信我们学校的学生们会做出什么让档案留下污点的事情的。” 迪克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嘴角:“抱歉,我不太想要跟无法坦诚相待的人说出什么需要维持保密性的消息,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他在这名职员震惊的眼神中摊了摊手:“虽然贵校的对外风评很好,但是据我所知,贵校每年都会开放一些只需要缴纳足够的赞助费用就可以就读的名额,这些名额数量也并不在少数,这些学生的档案最后也的确干干净净——因为就算进了警局,他们的家里也有律师可以保证他们仅仅只是进去喝杯速溶咖啡,我说的对吗?” 实际上只是比照自己知道的哥谭的贵族式的私立学校的情况的迪克无论是从语气还是神态上都丝毫看不出说出口的话仅仅只是推测的痕迹,他像是嫉恶如仇般眼带嘲弄地看向自己面前的职员。 眼看着上司交代给自己的工作又无法完成,仿佛可以预想到办公室里同事们隐含鄙夷与讥笑的眼神,这名职员咬了咬牙,对迪克说道:“既然您已经事先调查过我们学校了,那么应该很清楚,就算他们未成年饮酒,无证驾驶,肇事致人……重伤逃逸,甚至是吸/毒,聚众吸/毒,您也没有办法找到‘切实’的证据。” 迪克的眼神随着这名职员的话语而逐渐变冷,看来,瑞德博士所说的“臭味相投”的真相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来得严重。 迪克思索着,面上的演戏也并没有停下来,他露出了状似无奈的愤恨,最后还是将自己是来调查已经从学校毕业了的学生这个信息透露给了这名职员,示意他并不用担心这次的调查会损害学校的名誉。 职员果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替他打开了档案室的大门之后就将自己的备用门禁卡留给了迪克,自己回去向自己的上司“复命”了。 迪克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大概这辈子都升不了职了,毕竟他丝毫没有参透他的上司其实是想要有个人监视前来调查档案的人,避免前来调查的人真的调查出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 就比如,为学校的赞助生抹去学校档案的污点之类的,迪克看着档案室的电脑里被他复原的被删除的信息痕迹,扯了一下嘴角。 他将电脑档案库里的信息按照年份调到了三名受害者入读这所学校的那几年,然后开始翻找这三名受害者的信息。 最后,在意料之中却让迪克感到失望的是,他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他只能从这三个人的档案以及恢复的被删除的信息中总结出三条实际上已经基本上被知道或者预料到的信息。 首先,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好——他们被删除的那些留档记录,比如欺凌同学,无证飙车驾驶,逃课旷课的频率和记录日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其次,这三个人的确是标准的“赞助生”,被删除的污点记录一堆不说,成绩竟然也被修改过,没有经过修改的成绩足以让他们一辈子呆在中学里念书。 还有第三条,也是迪克觉得最没有什么用处的一条,他从三人被删除的档案记录之中发现这三个人似乎非常喜欢参加派对,无证驾驶飙车,甚至于涉嫌“聚众吸/毒”的记录也大多是发生在派对上。 喜欢派对难道是什么富二代的固有设定吗?想到自己的养父对外的“人设”,迪克有些头痛地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额角。 另一只放在鼠标上的手下意识地选择了翻页,然而就是这一次翻页让迪克停止了揉按额角的动作,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这页资料。 这所学校的电子档案是按照“普通生”,“赞助生”以及“就读未毕业生”,“交换生”这样的顺序进行归档的,而三名受害者之一就是赞助生档案的最后一名,而下一部分就是“就读未毕业生”。 就读未毕业有很多种类型,比如中途转学离开的学生,或者没有达到毕业要求从而肄业的学生,这些学生都会被分到这个分类中。 而迪克面前的这份属于“就读未毕业生”的,只有一年份的档案记录上,有一个极为眼熟的名字——“费莱彻希尔”。 费莱彻希尔在八年级的时候转学到了这所学校,九年级的时候转学离开,与前面他看到的三名受害者的资料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费莱彻希尔的学业成绩很优秀,并且没有任何的修改痕迹。 但同时,他的不良记录却实实在在地经历过很多删改,迪克抖着手把前面三名受害者的资料跟费莱彻希尔的进行了比对,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在费莱彻希尔就读这所学校的这一年的记录中,与那三名受害者那一年的许多污点记录是重合的。 更可怕的是相比起那三名受害者劣迹斑斑的记录,费莱彻希尔的绝大多数记录都是“疑罪未明”,之所以录入档案是因为他在场,所以切实地被请进了警局,但是全都因为没有切实罪证而被释放。 直到切实看到这份资料的这一刻,迪克才明白了斯塔克那份无比深刻的自责和对阿丽亚娜的愧疚的由来,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曾经是阿丽亚娜的未婚夫,而阿丽亚娜却从来都没有从这个人那里受到过伤害的可能,或许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迪克看着档案的照片上,有着一头黑色的略带卷曲的短发,一双微微眯起的时候忧郁多情的灰蓝色双眸,五官精致中带着些阴郁的少年,如果不是他的档案,大概没有人会相信他其实有着人渣般的内在。 直到档案室前传来隐隐的脚步声,迪克闻声而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其实一直无意识地僵住,他想到的是,如果他能再早一点想起阿丽亚娜就好了,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他又究竟能够做什么呢? “请问……情况很严重吗?”拿回了门禁卡的职员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迪克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我看起来很不好吗?” “嗯……实际上,是有那么一点。”职员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一点私事。”迪克没有心情再继续演戏维持脸上的表情,不太丝毫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回答。 他心里想的却是——看样子,他的表情应该的确不是很好看吧,得在回到斯坦宅之前改掉才行,总不能让阿丽亚娜看到这副样子。 54、Chapter.53 沮丧的斯塔克① 迪克驾驶着阿丽亚娜的车回到斯坦宅的时候,他是有做好回去的时候见不到阿丽亚娜,或者至少收到自己需要一个人解决晚饭的消息的思想准备的,为此他甚至在回去的路上拐去便利店买了小袋装的谷物圈,然而当他回到斯坦宅的时候,情况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不但没有收到任何有关于他需要一个人解决晚饭的消息,甚至在他在斯坦宅的大门前停下车的时候,大门还自动打开了——很显然,有人在斯坦宅里,而这个人选除了阿丽亚娜以外不做他想。 迪克产生了一些不太妙的联想,他本来还思索着一个他原本丝毫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会不会是阿丽亚娜留斯塔克在斯坦宅吃晚餐,毕竟根据斯塔克的描述,他们就像是兄妹一样。 直到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餐厅以及在开放式厨房中忙碌的阿丽亚娜的身影,那一刻,他所有好的预想都被打破了。 看样子,斯塔克和阿丽亚娜今天的相处并不愉快,迪克看着垂着眼睫忙碌的阿丽亚娜,这样想到。 就像是对他的想法有所感应一般,阿丽亚娜抬起头看向他,朝他露出一个笑:“你这是怎么了,像只呆头鹅一样傻站在那里?” 同一时间,迪克放在上衣夹克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 他眨了一下眼,没有去管手机,对阿丽亚娜一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挑了一只呆头鹅谈恋爱?那么你的口味可真是别具一格。” 阿丽亚娜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微微眯起的眼睛如同两弯绿色的新月:“我可是很有品味的——毕竟,我挑了呆头鹅里最帅的那一只。” “哦,我可不会上你的当,”迪克表情严肃地回答,然后径直朝阿丽亚娜走过去,在料理台前停了下来,隔着料理台对料理台后的阿丽亚娜说道,“就算你夸奖我帅也无法掩盖你说我是呆头鹅的罪行。” “那你可真是太清醒了,”阿丽亚娜眼含笑意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又找到了你的一个优点,我更爱我挑选的这只呆头鹅了。” “好吧,看样子你很有品味这一点是我无法反驳的。”说到这里,迪克终于绷不住表情笑了出来,凑上前轻轻吻了吻阿丽亚娜的额头。 阿丽亚娜笑着回吻了他的脸颊:“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呆头鹅。” 迪克用略显无奈的表情摊了摊手:“我十分欢迎你这样的热情,前提是不加后面的称谓。” 迪克微微耸了耸鼻尖:“好香,你在炸芝士球?” 阿丽亚娜已经垂下眼继续投入晚餐的制作了,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睫看他:“看来我挑的还是一只嗅觉灵敏的大鹅?” 说完,阿丽亚娜动作娴熟地用漏勺舀出已经复炸过,表面金黄酥脆的芝士球,用手指拈了一颗塞到迪克的嘴里:“晚餐快要做好了,你去换一下身上的衣服,洗个手,准备吃晚餐吧。” 迪克下意识地动嘴咀嚼,刚刚出锅的芝士球还带着不容小觑的热度,但同时也带出了芝士浓郁的奶香,酥脆的表面在齿间发出喀嚓声,内部柔软的土豆泥口感软糯,独特的咸香在舌面上蔓延开来。 迪克咽下之后眨着他那双无辜的蓝眼睛:“我还想吃一个。” 阿丽亚娜闻言有些无奈地抬起头看向他,本来想用眼神拒绝,最后却因为无法拒绝那双蓝眼睛而投降似的再次拈起一颗芝士球塞到了他的嘴里:“一会儿就能吃到,既然这么饿的话就快一点去洗手吧。” 迪克嚼着芝士球,这时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今天借了你的车真的没关系吗?这里想要出门没有车可实在不方便。” 阿丽亚娜有些无奈地回答道:“这个问题你今天早上出门之前也问过了吧,我说过没关系的,出门购买食材和生活用品我可以用手机叫计程车,你要去的地方距离这里更远,还是开车比较方便。” 迪克像是真的只是不经意间地问话,得到回答之后只说了一句:“说的也是。”然后转身上楼去换衣间把身上外出的衣服换下来。 一边走向楼梯,迪克一边从上衣夹克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现消息来自一个匿名号码,他眸光微微一闪,若无其事地点开短信,看到里面只有一句话——“我想她大概是真的多少有些憎恨我。” 不需要任何的署名或者其他的身份提示,迪克立刻明白这是斯塔克发给自己的消息,看来,今天他跟阿丽亚娜的相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阿丽亚娜对于今天斯塔克来访的事情只字不提,而斯塔克又发来这样跟他丝毫不相称,处处透露着沮丧字眼的消息。 所以今天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迪克拧着眉进了换衣间,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早晨出门之前没有在大厅留下摄像头或者监听设备。 迪克换好衣服之后洗了手,走到大厅的时候看到了一边的餐厅里正将晚餐端到桌上的阿丽亚娜,加快了脚步,上前帮忙端盘子。 他看着阿丽亚娜的动作和如常的神色,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但是神色却隐隐透露出了若有所思,就他对阿丽亚娜的了解来说,她并不会因为斯塔克将奥巴代亚斯坦送进监狱就厌恶甚至憎恨身为受害者的斯塔克。 或者干脆直白一点说,他觉得相比起作为父亲的奥巴代亚,阿丽亚娜跟斯塔克的感情或许还要更好一些,毕竟,那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将女儿送进精神疗养院的难以一言以蔽之的神奇父亲。 硬要说的话,他觉得阿丽亚娜对斯塔克更多的应该是愧疚,愧疚于自己的父亲对斯塔克做出那样的事情——正因如此,他才会想要制造让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胜似兄妹的人和好的契机。 然而情况却分明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还是非常糟糕的那种情况,这让他真的不由地开始考虑斯塔克消息中的那种可能性。 但若事实果真如此,他认为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否则,情况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呢? “迪基?迪基?……” “呆头鹅!”迪克在最后一个词语清晰传入耳中的时候猛地回过神来,然后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阿丽亚娜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丽亚娜哭笑不得地看着终于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的迪克:“你可真是一只呆头鹅,我一喊出你的真实物种你就舍得搭理我了。” 迪克用叉子叉起了自己的那一份蔬菜沙拉里的一颗小番茄,透明中带着些淡红的汁液顺着叉子微微向下渗出:“抱歉,在想事情。” “跟案件有关?”阿丽亚娜闻言进餐的动作微微一顿,“对了,你今天的调查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迪克嚼着从叉子上取下来的小番茄,咀嚼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吞咽之后回答道:“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进展,我有想过是不是并不是没有进展,只是我思考的方向有问题。” “或许我应该把调查到的资料再给那位小博士看一看,毕竟这个调查思路是他提出来的,他或许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说到这里,迪克微微眯了眯眼,对了,那位bau的小博士曾经提到过“阿丽亚娜的未婚夫”,如果阿丽亚娜之后没有再更换婚约对象的话,那么那位小博士应该也是认识费莱彻希尔的。 虽然同样都是就读于哥谭大学,但他对于费莱彻希尔这个人也仅仅只是有所耳闻,打过几次照面的程度。 或许小博士会知道一些有关于阿丽亚娜态度的消息或者线索? 在斯坦宅内正在享用晚餐的同一时间,复仇者大厦内部却有人一头扎入工作间,在车床前废寝忘食地做着他热爱的“电焊工作”。 直到有穿着职业装的美丽金发女郎气势汹汹地闯进这间复仇者大厦内部只有拥有所有者许可的权限才能够进入的工作间,对他喊道:“托尼!听说你今天不但没有吃午餐,就连晚餐也没有吃?” 停下了手头“电焊工作”的男人掀起脸上的防护面具,露出他那种英俊的留着小胡子的脸,焦糖色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耐:“贾维斯,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告密的吗——” 他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工作间里就立刻响起了一个充满磁性的英伦腔:“先生,我并没有违抗您的指令,是波兹小姐在查看了您今日的消费订单之后发现您从中午开始就没有进食的,查看您的消费记录在波兹小姐的权限范围内,我无法拒绝。” 面对金发女郎变得犀利的眼神,托尼眼中的不耐逐渐消散,他沉默了一下之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既然你回来了就陪我吃个晚餐吧。” “哦,我忘了问,”托尼看向金发女郎,“你吃过晚餐了吗?” 金发女郎正因为托尼那完全不同于往常明明是自己犯了错却也据理力争理直气壮的样子而微微一愣,闻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试探般地回答道:“呃……还没有?” 托尼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怎么是疑问的语气,算了,贾维斯,订上一次那家餐厅的……” 听着托尼熟练的点餐,确认他的菜单里没有丝毫不健康的食物之后,金发女郎,现任斯塔克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佩普波兹在略微松了一口气之后,看着摘下头上的防护面具的托尼,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托尼……”最终她还是决定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总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对劲?” 55、Chapter.54 沮丧的斯塔克② “不对劲?”听到自己亲自任命的集团首席执行官的问话,托尼高高地挑起了自己一边的眉毛,表现得满不在乎地一摊手,“是你最近工作太忙导致精神太紧张产生的错觉吧?” “放松一点,女士,”托尼还刻意转了一个圈,将自己那副如果不跟他的同事兼现在已经当做黑历史封存起来了的童年偶像美国队长作为对比对象的话,看上去颇像那么一回事的身材在金发女郎的面前展现了一番,“我看上去好极了,不是吗?”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一般打了一个响指:“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这个——贾维斯,帮我再点一份甜甜圈……” “托尼!”佩普立刻打断了托尼的话,“虽然你今天没有吃垃圾食品的确是我认为你不对劲的原因之一……但是这不代表你吃了我就觉得你正常了……天哪,你都快把我绕进去了。” 她在看到托尼高高扬起的眉和仿佛在用眼神诉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后停止了解释,而是总结为:“托尼,你知道,你瞒不过我的。” 她在托尼撇嘴的表情中严肃了神情:“托尼,你知道你用这种方式骗了我一次就不可能再骗我第二次了。” 佩普指的第一次是在托尼钯中毒的时候他企图用醉生梦死的态度惹佩普生气从而转移她对于他的不对劲的注意。 很显然,托尼也知道佩普指的是什么,于是他陷入了沉默,甚至没有狡辩一句“我都说了我没事”之类的话。 这实在是太不像他了,佩普见状更加担忧了,但是她说出口的话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咄咄逼人,因为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固执,如果他打定主意不想让她知道的话,她就绝不会从他的口中知道真相。 “托尼,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但是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你的身体状况或者生命安全有关系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佩普妥协般地这样说道,至少她希望这种情况下有人能陪着他。 托尼略带了一点吃惊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女郎,他见过她很多情况下的妥协,但那都是带着愤怒,是在他任性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她这种带着些无奈和无能为力的妥协。 他在那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是——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贾维斯,取消订餐,帮我叫两份habitburgergrill*的芝士汉堡套餐,可乐要大杯的。” 佩普立刻瞪大了眼睛:“托尼——” 托尼双手插入了工装裤的口袋里:“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对劲吗,我承认,我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坐下来聊吧,对我来说,摄入一些我喜欢的垃圾食品会让我感觉更愿意说话。” 佩普闻言沉默了一下之后,露出了一个笑来:“仅此一次。” 放在平时,托尼大概会类似于“你每次都这么说但谁都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之类的话,但是今天的他果然是有些反常的,在佩普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只是敷衍一般地点了点头。 这种反常无疑是让佩普的担心程度升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在等待能够让托尼“更愿意说话”的垃圾食品送达的时间里,佩普打算换一身更好活动的衣服——最起码她是不愿意冒着把汉堡里的沙拉酱,番茄酱或者其他的什么酱汁滴到自己西装上的风险的,更何况她觉得在吃这些东西的时候托尼也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正常姿势,如果需要盘腿坐着之类的西装裤也不太好活动开来。 至于托尼,他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就是把他那双还粘了机油的手洗一洗,或者如果他愿意的话,再换一身衣服。 不过很显然有关于这一点,波兹女士有些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就算只是吃汉堡,托尼也不会让自己一身汗水地跟她一起用餐的。 在佩普回到上层的时候,正正碰上了不久前暗示她去找贾维斯询问托尼今日的用餐情况的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这位曾经担任过法律顾问的美艳女郎轻勾着红唇,眼神仿佛带着钩子般妩媚地看着她。 “这么说来,托尼今天的确没有吃午餐和晚餐?”善于伪装的女特工仿佛十分惊讶一般地用反问的语气重复着这个结论。 而佩普也并没有怀疑她的惊讶,肯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有着做间谍的前科,但是在她看来面前这名超级英雄是托尼的同事,复仇者联盟的成员,是可以信任的对象,更何况这也并非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 女特工若有所思地微微眯着眼睛笑了:“他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佩普闻言顿了顿,她觉得这种事情属于个人的隐私,没有经过托尼本人的同意,哪怕对方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她也不应该透露——这是她的职业素养也是她对于托尼的尊重,于是她缓缓摇了摇头。 “这样啊……”女特工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红唇,笑得妩媚勾人,“真是辛苦你了,波兹女士。” 佩普朝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她并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女特工撩了撩自己的红发,用性感撩人的声线轻声说道:“该不该偷听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墙凭空浮现出了一张红色的面部,惊悚程度直达优秀恐怖电影的程度,而且那张红色面部的拥有者的身体还在不断地从墙体之中浮现,或者说,更像是直接穿过墙面而来。 红色面部的人*对性感的红发女特工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娜塔莎闻言轻勾唇角:“相比起你,我更想要你女朋友的帮助。” 红色面部的人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闷闷地回答:“你知道她不会答应的,x教授,她的恩师会因此而生气。” 娜塔莎没有说如果对方不说那么x教授是不会知道的,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生化人和他的女朋友,她目前的同事,绯红女巫旺达马克西莫夫是不会对那名对于旺达而言亦师亦父的x教授撒谎的。 她只是笑意盈盈地说道:“可是我很担心斯塔克,你知道的,自从奥创诞生,他建立的网络防护差一点就被完全攻破,他差一点就要失去贾维斯之后,他的精神状况就一直称不上好。”* 听到自己创造者的名字,红色面部的人,幻视再次沉默了一下,然后如娜塔莎所愿的那样上当了:“旺达也很担心托尼……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跟旺达说的,如果她不愿意帮忙的话我会提供帮助的。” 幻视说完后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一直很想对他说,奥创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错,奥创明明是因为斯科特才诞生的——” 有关于这一点,娜塔莎倒是很清楚托尼是怎么想的:“没用的,就如同浩克的事情也并不是他的错,但他会制造反浩克装甲,他的焦躁与不安跟这些没有关系,他是在责怪自己没有能及时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没有做好网络防护,他甚至差一点失去贾维斯。” “他觉得事情会演变成后来的情况都是他预防措施不足的错,”娜塔莎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笑了,“关于这一点我实在是怀疑他之所以跟正义联盟的顾问蝙蝠侠不合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据说在蝙蝠侠的电脑中储存着无数个对付正义联盟成员的方案。” 她在看到幻视瞪大眼睛的时候笑开了:“很夸张对吧?但他只是担心一旦正义联盟的成员被控制住了会对普通人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他的谨慎相比起托尼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应该非常谈得来才对。”娜塔莎轻笑着总结道。 等汉堡套餐送达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穿着t恤和宽松牛仔裤的托尼拿着因为外送而包装整齐的两份汉堡套餐坐在了自己房间的阳台上,而佩普则是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两人都直接坐在地上。 托尼把佩普的那一份外送拆好,按照汉堡、薯条、番茄酱以及大份可乐的顺序依次摆好,还帮佩普插好了大杯可乐的吸管。 然后自己如法炮制,还拆开了汉堡外面裹着的纸,朝着露出来的夹着生菜、酱汁、牛肉饼和芝士片,看上去格外可口的汉堡就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还一边拿了自己那份插了吸管的可乐,吸了一大口。 坐在他身边的佩普见状也开始拆自己的那一份汉堡。 托尼咽下口中的可乐之后慢悠悠地说道:“阿丽亚娜回纽约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差点被自己嘴里的汉堡噎到的佩普赶紧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瞪大了眼睛看向托尼:“你说什么?” “我说,阿丽亚娜回纽约了,”托尼很冷静地回答,他没有看身边的佩普,而是微微仰头看着面前因为高度而仿佛近在咫尺的夜空,“就是你想的那个阿丽亚娜,你前任上司奥巴代亚斯坦的女儿,阿丽亚娜斯坦,虽然之前从来没有跟你聊起过她,不过我想作为奥巴代亚的秘书,你多少应该也见过她几次。” “我跟她……在她小时候,还是应该说是在奥巴代亚入狱之前呢,总而言之我跟她的关系曾经很好。” 然后他默默咬了一口汉堡,一边咀嚼一边等待着身边佩普的回答,然而他好一会儿都没有收到回应,于是他转过头去看佩普,却看到了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的金发女郎。 托尼咽下口中的汉堡,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佩普?” 佩普在呼唤声中回过神来,很是激动地对托尼说道:“你的意思是说阿丽亚娜小姐回纽约了?我还以为……” “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纽约了?”托尼接了下去,然后眼神中不带笑意地勾了勾嘴角,“很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觉得我们的理由大概不太一样?” 佩普微微有些出神地说道:“无论是什么理由,纽约对她而言,大概都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吧……” 托尼闻言高高扬起了一边的眉:“嘿,我可不这么认为……” (*美国最受欢迎的汉堡快餐店之一,查阅资料后选择的) 56、Chapter.55 沮丧的斯塔克③ 即使是在高楼林立的纽约曼哈顿区,复仇者大厦也是高得独树一帜的存在,正因如此,坐在大厦高层露天的地方的时候,挂着几颗明星和一轮皎白皓月的夜空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就如同是坐在了夜空下,在这样的环境里,佩普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手里的汉堡,一边听着身边早就已经消灭了汉堡,时不时喝一口可乐的托尼将自己与她前东家唯一的女儿之间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其实一直都很后悔没有答应奥巴代亚联姻的要求,哪怕霍华德会因此觉得他的儿子是个该死的恋/童/癖……”托尼说这句话的时候焦糖色的眼睛中透露的情绪让佩普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相信他说出口的话,“可是我没有,我觉得自己总是在留下悔恨。” “托尼。”佩普微微皱起了眉,她知道托尼后面的那句话已经不仅仅是在说阿丽亚娜的事情了,这个人比谁都清楚无论是谁也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直在被过去的事情所折磨。 别看托尼在提起奥巴代亚,她的前东家时——那个过去对他态度很是友好的叔叔——总是嘴上毫不留情,仿佛对于他的背叛他只感觉到了愤怒,但是自从失去了父母之后,除了贾维斯,奥巴代亚和他的女儿阿丽亚娜大概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称得上是亲人的人了。 结果他却背叛了他——用这种最能够伤害他的方式。 托尼将奥巴代亚送进监狱已经足够痛苦了,而他竟然还要因此而失去他的另一个亲人。为此,她想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主动联系阿丽亚娜,而实际上应该也是如此,否则她又怎么会现在才知道他跟自己前东家的女儿有着这么一段故事呢。 她没有办法改变过去的事情,她没有办法拯救托尼逝世的父母,更没有办法阻止前东家满是恶意的谋杀,甚至没有办法通过苍白的劝说让托尼从这些事情中走出来,因为她除了说“这不是你的错”之外,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发现自己钯中毒的那段时间我其实是有庆幸过的,”托尼拿了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送进嘴里,咀嚼,土豆的香气伴随着番茄酱的酸甜在唇舌间蔓延开来,“庆幸我跟她没有和好。” “但绝大多数的时间,我都很后悔没有跟她和好。” “虽然我说‘和好’,但实际上我们连架都没有吵过,奥巴代亚入狱之后,她只来纽约看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纽约。” 托尼的表情显得有些颓败:“我承认我一开始是有些赌气的成分,在我拒绝了奥巴代亚联姻的暗示之后,她在奥巴代亚确认了与费莱彻希尔的婚约之后就被送去了哥谭,在那之后她其实很少回纽约。” “我们一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还用邮件往来,但后来当我想要送她斯塔克集团研发出的具备视讯投屏功能的手机时却被她拒绝了。” 佩普听到这里忍不住为前东家的女儿说话:“我想阿丽亚娜小姐应该是不想让奥巴代亚发现你们两个人之间还在这么紧密的联系。” 托尼却一脸郁闷:“我知道,但是明明那款手机的外形是我们共同设计的,她拒绝我就像是拒绝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心血一样……” 佩普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有的时候你真的很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幼稚到引人发笑的程度。 托尼瞪大了他焦糖色的眼睛:“我幼稚?她最后不是没有进入斯塔克集团工作?事实证明她拒绝我们合作的作品就是一种前兆……” 佩普敷衍地附和:“对对对,你说得对。” 虽然听出佩普的敷衍,但托尼还是决定放过这一茬:“那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她联系,她也没有跟我联系。” 说到后面的时候,托尼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满腹委屈,如果他有柯基那样竖起来的耳朵的话大概已经是飞机耳的状态了:“你敢相信吗?她居然就这样一直都不联系我?” 早就对于托尼这个别扭还不肯轻易低头的高傲又倔强的性格有了充分了解的佩普见状既好笑又无奈地轻摇了一下头。 她不相信她都能了解的事情,与托尼情同兄妹的阿丽亚娜不知道,但她同时也知道她的前东家奥巴代亚是怎样一个表情和蔼实则心狠手辣的利欲熏心之辈,所以她理解阿丽亚娜不主动联系的理由。 她大概是觉得必须要等托尼放弃送她手机或者类似物品的想法。 “我一直以为我能等到她主动跟我联系,但是没有想到……” 佩普听着,眼神柔软下来,现在的托尼与从前的他相比,实在是改变了太多,如果是以前的那个他,大概是绝不会主动低头的吧——毕竟,即便是他的父亲也无法轻易使他低头。 “我跟阿丽亚娜的联系从那以后就一直中断,直到奥巴代亚买通恐怖分子计划谋杀我的事情败露,或者说直到她的父亲袭击我,我把他的父亲送进监狱——我那个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们之间完了。” “实际上她也没有再回过纽约,大学也没有选择纽约的学校。” 托尼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非常后悔,明明,明明只是那么一点小事,我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是不肯低头呢——” “为什么我总是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她知道托尼最想说却没有说出口话的大概就是“就像那个时候我在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的时候,跟他大吵了一架”。 唯独这件事情,她无法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因为哪怕是托尼也明白,并不是不跟自己的父亲吵架,他的父母就不在那个时候出门了——他只是后悔他带给父亲最后的竟然是怒火与争吵。 “所以当我前天得到她回纽约的消息之后,我赶到很犹豫,我其实……有些害怕面对她,我担心在她眼中确认她讨厌或者憎恶我。” 佩普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对于托尼今天表现得如此反常有了猜测,但首先她最惊奇的是——“所以你就主动去找她了?” 这实在是不太像托尼,他可是那个因为美国队长的事情就跟自己的父亲常年冷战,绝不主动低头的托尼啊!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外力的推动就主动去找阿丽亚娜?!这还是那个托尼斯塔克吗? 托尼嘴角一抽:“嗯……实际上,阿丽亚娜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佩普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也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她是跟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回来的?!” 托尼拧起了眉:“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男朋友呢?” “所以不是?”佩普失望了一下。 托尼眉头跳了跳:“不,就是她的男朋友。我只是对于你为什么对阿丽亚娜跟男朋友一起回纽约表现得如此在意——准确来说你应该是关心阿丽亚娜交到了男朋友?” 佩普被点出来之后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之前她看上去倒丝毫没有商场女强人的影子了,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少女的活泼可爱,在调整表情之后,那种感觉就明显少了一些。 托尼见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把她的表现点出来了。 佩普叹了一口气:“我在奥巴代亚手下工作的时候跟阿丽亚娜小姐有过几次交流,她实在是一位,该怎么形容呢,很特别的姑娘。” “她完全不像奥巴代亚那样的家室能够教养出来的,她就像是……就像是公主!”佩普像是终于想到了合适的形容,露出了略带高兴的表情,“你明知道她就如同看上去那样矜持而高贵,端庄却绝不柔弱,但看到她却还是会升起要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她就像是身边一定会有骑士宣誓效忠并永远保护她的样子。” 佩普说到这里,兴奋的语气却开始逐渐平复下来:“一开始跟她相处的时候,我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她看上去就像是会永远幸福下去的样子,直到……我开始接触到一些跟她有关的事情。” 托尼不带笑意地勾勒一下嘴角:“是费莱彻希尔的事情。”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句,但是出乎托尼意料的是,佩普摇了摇头:“不仅仅是那样……虽然费莱彻希尔或许是最大的原因吧。” “因为费莱彻希尔后来要到纽约来,我曾被派遣去照顾留在哥谭的阿丽亚娜小姐一小段时间,在我出发之前,奥巴代亚曾经单独找到过我,对我交代过阿丽亚娜小姐的一些事情。” 托尼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佩普,他有预感,或许佩普接下来会说出关于阿丽亚娜就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他就错愕地听到佩普说:“奥巴代亚告诉我,阿丽亚娜小姐曾经因为目睹了母亲自杀的现场而精神失常,被他送入过精神疗养院,让我照顾她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要刺激到她。” “可她母亲自杀的时候她甚至还不到五岁?!”托尼惊愕出声。 这一回,就连佩普也感到了震惊:“什么?我还以为……” “奥巴代亚那个狗/娘/养的(sonofbitch)!”托尼恶狠狠地说道,“看来只是把他送进监狱对他还是不够友好,我应该花点钱让狱警好好照顾他一下!” 看到托尼的反应,以及新得到的远超她想象的消息,佩普有些犹豫她应不应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但最终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其实有关于阿丽亚娜小姐,我还曾经处理过一件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那是我为奥巴代亚工作处理的最后一件事情——他说那是他唯一的请求,虽然我原本是不想答应的,毕竟那个时候我已经为你工作了,但却他告诉我那也是在帮阿丽亚娜。” 57、Chapter.56 案件隐情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阿丽亚娜小姐的未婚夫费莱彻希尔死亡时发生的事情——那大概是在奥巴代亚入狱大约一年多的时候。” 托尼听到佩普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不过他还是很快就对于这件他很熟悉的事情做出了回复:“实际上,如果不是看你提起这件事情的样子,你应该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也关注了这起事件,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我比你还要清楚这件事情。” “虽然我那个时候也已经起码有两三年没有跟阿丽亚娜联系过了……”托尼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佩普非常自然地接了下去:“但你还是一直在关注着她,对吧?” 托尼焦糖色的眼睛染上了点点尴尬,他转过头,对上了佩普染上了笑意的眸子,后者笑着说道:“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在阿丽亚娜小姐回到纽约的时候立刻就收到消息了,不是吗?” “是罗曼诺夫女士提醒我,我才能一回来就察觉到你的状态不太好的,”看着托尼随着自己的话皱起的眉,佩普连忙说道,“罗曼诺夫女士正是因为担心你又怕你不接受所以才告诉我的——听着,托尼,我告诉你这个可不是为了让你去找罗曼诺夫女士的麻烦的。” “我是为了让你知道,其实你关心阿丽亚娜小姐关心得很明显。” 看到托尼终于打消了之后要去找那位美艳女特工麻烦的想法,佩普松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了下去:“你说你觉得自己比我了解那起事件,我是持反对意见的,介意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吗,托尼?” 托尼闻言再次拧起了眉,不过他还是说起了他所知道的那起事件:“事发当天的中午,在那起事件登报之前我就收到了消息。” 在佩普的凝视下托尼摊了摊手:“呃,你知道的,我之前……认识很多女性新闻工作者,她们不吝啬于用这种消息跟我保持联系。” 佩普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很清楚,是“美丽的”女性新闻工作者。 “我后面跟她们都没有……”在佩普“别废话继续往下说”的凝视下托尼轻咳了一声,将有些偏离的话题又拐回了正轨,“不管消息来源如何,我是在消息经过警方以及新闻媒体的过滤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绝对无论是纸质媒体还是网络媒体都没有的详细。” “因为事件发生的现场实际上是在闹市区,准确来说,是在繁华的商业地段,所以第一目击证人实际上有很多人,甚至就连报警电话都不止一通,不过实际上严格意义上的第一目击证人是费莱彻希尔的私人助理——她跟费莱彻希尔的办公室是相连的。” “根据她的证词,虽然费莱彻希尔的私人办公室因为会被用来做一些……私人性质比较重的事情,”托尼选择了使用一种委婉许多的说法,但是曾经担任秘书的佩普非常清楚“私人性质比较重”的事情指的是那些事情,“所以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但是因为两个人的办公室本来就是相连的,再加上费莱彻希尔相当信任她,所以在她办公室附带的大约三十平米左右的私人休息间里可以听到费莱彻希尔办公室传来的部分响动……” 佩普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吃惊,很显然她也听过这份证词,但是无论是她还是托尼,甚至是当时进行案件调查的警官们都很清楚这样的设计意味着什么——那位私人助理与她上司的关系并不寻常。 “在费莱彻希尔撞碎玻璃跌下办公楼之前,她是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的,所以她立刻跑到办公室去查看了,但是很可惜,当她打开门的时候费莱彻希尔已经从他的办公室掉下去了。” “后来由于警方在尸检的结果报告中发现费莱彻希尔在临死前曾经吸食过毒/品,并且有常年吸食大/麻的迹象,那位除了前面的那些证词以外就像是闭嘴蚌壳的私人助理才透露,费莱彻希尔在那之前有在戒/毒,但之后因为受不了戒/断反应,又有了复/吸的情况。” “复/吸之后,他似乎产生了严重的生理反应——他在‘□□’之后往往会因为臆想中的某种存在感到异常的恐惧。” “而‘莫名感到恐惧’这一点也得到了其他员工的证实,具他的秘书说,他甚至为此想要雇佣更多的保镖——要知道希尔家可是哥谭的科波特家族庇护下的军火商,本来就配备了相当数量的保全人员。” “最后,警方以‘因吸/毒致幻导致不慎跌下高楼死亡’结束了对这起突发案件的调查,而希尔家早就在奥巴代亚入狱之后利用合作关系迅速吞并了他除了斯塔克集团股份以外的产业,费莱彻希尔死后希尔家族都已经笑话得差不多了,当然不可能再继续为奥巴代亚提供援助,更何况他们用于联姻的继承人都已经死亡了。” “奥巴代亚那个老家伙利用女儿的婚姻大赚一笔的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托尼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 佩普点了点头:“你知道的的确比只关注‘富家公子疑似因吸/食/大/麻坠楼身亡’的媒体要更加详细,不过,这些都是我处理过后的结果——实际上,奥巴代亚在监狱之外大概还留有后手,他在费莱彻希尔坠楼身亡后不足一个小时就通过监狱里的电话联系到了我。” 这一回,托尼是真的吃惊不小,他猛地转过头,瞪大了他迷人的焦糖色大眼睛:“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因为奥巴代亚的嘱托处理过这起案件……这起案件还有连警方都不知道的细节?!” 佩普再次点了点头:“准确来说,是从现场抹去了一个人的存在。” 托尼沉默了一下之后立刻就反映了过来:“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当时阿丽亚娜在费莱彻希尔的办公室吧?!” 佩普再次点了点头:“实际上,就连我都不清楚阿丽亚娜小姐是什么时候回纽约的,我以为那个时候她在哥谭,要知道,那个时候差不多快到哥谭大学的毕业季了,阿丽亚娜小姐应该准备毕业的事情。” “所以当奥巴代亚隔着监狱探视的特质玻璃对我说,让我把阿丽亚娜出现在那里的痕迹完全抹去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应该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但是事关阿丽亚娜小姐,我还是同意一试。” “直到我在希尔家族名下纽约的商业大楼以及费莱彻希尔私人办公室的监控里看到阿丽亚娜小姐的身影后我的怀疑才彻底打消。” 托尼终于从震惊中冷静下来,他分析道:“我从不怀疑奥巴代亚对于阿丽亚娜的想法——他丝毫不怜惜自己的这个女儿。他之所以拜托你抹去阿丽亚娜的踪迹应该是为了防止希尔家族可能的报复。” “要知道费莱彻希尔是希尔家族现任的家主之前最属意的继承人,否则纽约市场这块大蛋糕不可能会分给他——若是传出了费莱彻希尔的死与阿丽亚娜有关的消息,哪怕只是嫌疑,痛失优秀继承人的希尔家族也是绝对不会放过已经锒铛入狱的奥巴代亚斯坦的。” “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保护阿丽亚娜吧,”托尼说着,疑惑地拧起眉,“这种程度我亲自任命的ceo怎么可能会无法理解?” 听到托尼不知是变相肯定自己还是变相肯定她的话,佩普哭笑不得地举起拳头轻轻碰了一下托尼的手臂:“你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正如你所说,有关于奥巴代亚的这些考量我是能够理解的,正因如此,我才会答应帮奥巴代亚这个忙,毕竟我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摆脱了厄运的阿丽亚娜小姐又再次面临危险。” “但是就在我赶在警方抵达之前处理了监控录像,收买了公司的前台以及费莱彻希尔的私人助理之后,奥巴代亚又再次向我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他要求我去拦截警方的尸检报告。” 这一会托尼的眉头拧得死紧:“难道说,阿丽亚娜真的是凶手?”他很清楚,根据坠楼的尸检报告,或者说坠落在地面的位置距离高楼的距离,实际上是可以大致推算坠楼属于意外还是人为的。 然而实际看过尸检报告的佩普却摇了摇头:“尸检报告的结果也倾向于费莱彻希尔是意外不慎坠楼,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奇怪,因为奥巴代亚在提前看到尸检报告之后,还是要求我对报告进行了删改。” 在托尼好奇的的目光中,佩普微微蹙眉回忆道:“他只要求我删改了一处地方,因为这个原因,我对于删改的部分影响还是挺深刻的,你知道,从高处坠落的人通常都会摔得肢体扭曲,所以那份尸检报告上基本都是费莱彻希尔的尸体骨折或者内脏破裂的描述……” 说到这里,佩普似乎是因为回忆这些而感到了不适,但她还是继续说道:“奥巴代亚让我删掉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删掉的地方几乎都是有关于骨折的,我记得包括但不限于大腿粉碎性骨折……” “等等,”托尼听到这里,突然出声打断了佩普,“你还保存有当时删改前的验尸报告吗?” 佩普轻轻摇了摇头:“保存下来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警局应该还留存有尸体的照片。托尼,你发现什么了吗?” 托尼缓缓皱起了眉头:“说实话,医学本身就不是我的研究领域,更何况是法医学,不过因为研发马克战甲的缘故,我倒是研究过人体工学——我觉得你删改的这部分似乎的确是有些不正常的。” “坠楼的人的确会存在大面积骨折的情况,但是应该集中在身体的突出部位,”托尼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比如如果是背朝地,那么颅骨后面突出的部分应该存在骨折,但是,大腿——” “大腿无论如何着地似乎都不是突出部分,除非他坠落的时候膝盖着地。”托尼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 本来也不笨,甚至算是聪明人的佩普很快就听懂了:“难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很抱歉打扰两位,晚上好啊。” 他们转过头,看到了一位站在阳台边缘,带着蓝色多米诺面具,胸前有着一只字母“v”形状的展翅蓝鸟的城市义警。 58、Chapter.57 奇异态度 纽约,尤其是曼哈顿区的夜景一向被作为游览纽约进行摄影的必选项目之一——由此可见纽约在一片夜幕中灯火辉煌的美丽。 在这样的一片夜景下,天边的明月高悬,脸上的蓝色多米诺面具也无法完全掩盖住面容俊朗的轮廓的城市义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并非罪犯的人的窗边,难免会让人联想到某些古老而又浪漫的桥段。 然而实际上,城市义警突然出现的地方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纽约地标性建筑之一的复仇者大厦的高层——那种不慎坠落很可能会粉身碎骨的高度——而他探访的对象也不仅仅是一名美丽的女士,至少这名女士的身边已经坐着一位护花使者了。 于是,添上了这些详细元素的场面也就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体会到那种古老的浪漫了,作为城市义警的深夜探访对象之一的佩普先是短促地惊呼了一声,在意识到这似乎是一位超级英雄之后反应非常迅速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把即将托出口的惊叫吞下。 而同样身为超级英雄的护花使者,托尼非常直接地手向后一伸,来了一招“盔甲飞来”,然后掌心炮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出现在阳台的不速之客,直到他发现来人是来自布鲁德海文的年轻城市义警。 托尼看着蹲在没有丝毫防护的阳台边缘的夜翼,放下对准了他的掌心炮,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按照正常程序进行访问吗?” “还是说那只漆黑又阴沉的蝙蝠没有教过你们这种正常人的礼节?”托尼卸下手臂上的那部分盔甲,不爽地又刺了夜翼几句。 对于钢铁侠三两句不忘了带上自己的养父,时不时就要展现一下他跟蝙蝠侠之间的爱恨情仇这件事情,夜翼显然已经以惊人的速度习惯了,他从阳台的边缘跳下来,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以为你更希望夜翼不要用正常的方式前来造访?” “我可没有蒙面的爱好。”托尼从新在地上坐好,拈起一根薯条,“我不喜欢仰着头看别人,所以,坐下,否则别想让我看着你说话。” 夜翼眨了眨眼,然后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放在两个人身边的habitburgergrill的包装袋以及明显里面曾经包裹过汉堡的汉堡纸,还有番茄酱以及还没有吃完的大份薯条,说道:“哇哦,你们两个人在开汉堡派对吗?这可真是——” “让人羡慕。”夜翼感叹,“两位的关系真好,介意让我加入吗?” 夜翼平易近人的个人风格很快就让佩普放松下来,她将自己那一份基本没有动过的大份薯条递给了夜翼:“当然不,我们非常欢迎。” 她看着这名她并不算熟悉,只隐约有印象应该是某座城市的超级英雄极为自然地接过了她递过去的薯条并番茄酱,忍不住笑了一下。 早就看出佩普吃不下,并且实际上也打算分一些薯条给年轻的城市义警的托尼嘴上却毫不放松:“你可真不客气。” 夜翼从众多薯条中抽出一根,蘸了番茄酱之后送入口中咀嚼,闻言说道:“毕竟,我也算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这种快餐了。” 托尼在这种时候的反应总是很迅速的,他差一点就想要跳起来给这个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臭小子来一下,然而身边佩普的开口让他意识到现在这个小子是以“夜翼”的身份来访的—— 佩普有些好奇又有些感兴趣地问:“那么您平时是自己下厨吗?” 夜翼拿下一根薯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从善如流地继续抽出下一根薯条:“……很遗憾并不是。” 托尼虽然并没有枉顾对方的意愿暴露对方身份的想法,但是只要不暴露对方的身份,他是没有兴趣帮这个小子说谎的,他毫不犹豫地接着说:“因为他有一个精通厨艺且坚持一日三餐投喂他的女朋友。” 女性对于这个方面总是抱持着某种天然的兴趣,就连身为斯塔克集团ceo的佩普也不能免俗,她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但同时又保有着她身处这个位置应有的敏锐,只见她一挑眉:“你们两个关系似乎很不错?这可真稀奇,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先生?” 托尼吸着可乐,听到佩普的话差一点被可乐呛到,他瞪大了眼睛:“关系很不错?我跟谁?老蝙蝠的徒弟?这怎么可——” “虽然斯塔克先生跟蝙蝠侠的关系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融洽,不过我跟斯塔克先生还算是有一定的交情,”夜翼的从容镇定让他的话听上去远比平时就口是心非的托尼要更有说服力,“能互相倾诉烦恼的那种。” “嘿——”托尼听到夜翼一番颠倒黑白的言论,用他那双瞪大的焦糖色双眼控诉,“我建议你最好再斟酌一下自己的语言……” “托尼,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你还有这样一位朋友?”佩普则是显得非常高兴,她看上去对于托尼居然有了一位“可以互相倾诉烦恼”的朋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双眸中都带着浅笑。 而夜翼立刻见机行事,一番操作堪称打蛇上棍的典范:“所以,实际上今晚我是特意来关心他跟自己妹妹的相处情况的。” 夜翼此话一出,托尼立刻噤声了,看在佩普眼里这四舍五入就是默认了他跟夜翼的关系好到能够将阿丽亚娜的事情说出口的地步,于是她不由地感叹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托尼,你有这么好的朋友。” 托尼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粗口咽了下去,假笑了一下:“是啊,我也觉得相、当、荣、幸呢。”他后面半句话说得可谓是咬牙切齿。 虽然为了不暴露身份,夜翼选择了说谎,不过在这件事上他倒没有说谎,他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了解今天托尼与阿丽亚娜的情况。 于是,在夜翼和佩普的双重注视下,托尼一边憋屈一边犹豫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然而他的声音低到夜翼和佩普全都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虽然夜翼是会唇语的,但是托尼那含糊的口型还是让夜翼想要再次确认,于是他和佩普纷纷表示没有听清楚,让托尼再说一遍。 这一次,托尼忍无可忍地用比正常音量还要大上一些的声音说道:“我说,阿丽亚娜根本就没有让我进去!” 这一会,夜翼和佩普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就像是冷水进了油锅里,两个人都炸开了,尤其是身为男友的迪克,他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说,阿丽安……阿丽亚娜没有让你进斯坦宅?!”那可是阿丽亚娜啊,即便是放倒芭芭拉的时候也依旧彬彬有礼的阿丽亚娜,这得是有多大的隔阂?! 佩普很显然也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托尼整个人显得异常沮丧:“然而这就是事实,我觉得她对于我把她的父亲送进监狱这件事情还是心存芥蒂,甚至因此对我抱持……恨意。虽然奥巴代亚是个人渣,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 “这不可能,”夜翼非常果断地否定道,然后在佩普看过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问题,于是改了一下口,“我的意思是,听你之前的描述,我觉得阿丽亚娜不可能对你存在那么深的芥蒂。” 佩普闻言也赞同地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夜翼盯着托尼:“所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这也是他怀疑的核心,根据他对阿丽亚娜的了解,如果托尼跟阿丽亚娜之间真的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那么阿丽亚娜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 托尼在夜翼的盯视下感到了憋屈和恼怒,但他突然想到如果要说最了解最近的阿丽亚娜的人,那么大概除了夜翼也没有其他人了,或许他能够找到答案呢? 于是托尼就将之前跟佩普说过却没有跟夜翼提及的,在奥巴代亚入狱之前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与阿丽亚娜联系的事实跟夜翼说了。 然而夜翼却皱着眉说道:“也不是这个原因。” 看样子,造成阿丽亚娜目前对待托尼态度的原因就连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托尼都不清楚,那么,或许原因跟托尼自身的所作所为无关? 迪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他皱着眉说道:“这种反常的抗拒……我觉得像是想要跟你撇清关系。” 托尼闻言整个人的表情都为之一垮:“所以我才说她对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迪克一边皱眉思索,一边反驳,“我的意思是,她并不是主观意愿上的想要跟你撇清关系。” 一边的佩普隐约有些明白迪克的言下之意了:“夜翼先生的意思是说阿丽亚娜小姐想要让谁觉得她跟托尼的关系并不融洽?” 迪克点了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因为无论怎么想,阿丽亚娜都不像是会因为奥巴代亚的事情疏远甚至憎恶斯塔克先生的人,那么这个可以疏远的态度就只能往另一个方向推测。” 托尼高高地扬起了一遍的眉,虽然他看上去很不愉快的样子,可是他周身的那种沮丧却已经消失了:“嗯?很不错的思路,可是唯一会让阿丽亚娜这么做的就只有奥巴代亚,但是那个家伙已经……” “难道说阿丽亚娜不想让奥巴代亚认为自己身上还有利可图吗?”佩普有些恍然地说道。 托尼整个人都已经放松了下来,他看上去有些生气,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愉悦:“我可不是那种会因为阿丽亚娜的求情就会对奥巴代亚那个混蛋网开一面的人,那个姑娘可实在是想太多了。” 迪克并没有再说话,然而他却觉得真相并非如此。 佩普对于阿丽亚娜的了解显然并不算多,而托尼又有些当局者迷,再加上阿丽亚娜之前有过前科,两个人都觉得这就是真相。 但最了解现在的阿丽亚娜的人大概就是迪克了,他了解阿丽亚娜有多么聪明,她绝不可能不知道托尼是不可能放过奥巴代亚的,并且阿丽亚娜的求情只会让托尼更加愤怒,所以这绝不会是阿丽亚娜奇怪态度的原因,但是很显然在斯塔克这里他得不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了。 59、Chapter.58 预约心理咨询 迪克从复仇者大厦离开后,顺着监控的死角从窗户进入了提姆在纽约的一处安全屋内,当他再一次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的时候,已经是在便利店前方的街道上,身上穿着他出门的时候穿的常服。 他拎着一早就买好了的阿丽亚娜嘱咐他要购买的东西,上了他离开斯坦宅时驾驶的阿丽亚娜的那辆香槟色的小型suv。 纽约的繁华灯火从车窗两侧飞快地略过,迪克一边思索着刚才在复仇者大厦时的事情一边平稳地驾驶着,思考的时候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非常快,似乎只是没过一会儿,斯坦宅就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 当迪克在大门前缓缓停车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经意地在斯坦宅上一扫,敏锐的视觉让他在短短瞬息之间就捕捉到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在斯坦宅大约是茶室的位置的阳台上,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裙的红发女性站在那里,白皙光裸线条匀称的纤细手臂暴露在夜晚因为夜风而微带凉意的空气中,手中握着手机,抬臂,手机放在耳边,似乎是在打电话,但是因为距离太远,迪克没有办法看清楚她的口形。 夜风拂过,傍晚云霞般的红色长发被轻轻扬起,大概是因为使用过吹风机的缘故,红发略带蓬松,乍一看上去仿佛红色的堆云一般。 既然就连口形都不太能看清楚,按理来说,五官应当也是不太能看清楚的,但是迪克在那一刻就是知道,他与那双夜晚森林般静谧的幽绿双眸对上了视线。 夜风中,红发女性的身形显得无比娇小单薄,再加上迪克本来就很清楚阿丽安可不仅仅是看上去身形瘦削,她的身体本身也并不能算是非常好——之前他并不知道缘由,但是现在想来,大概是跟她的无痛症有关,毕竟无痛症患者的身体大多数都不是非常地强健。 如同迪克预感的那样,阿丽亚娜与他对上视线之后轻愣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挂断了电话,一只手扶着阳台的边缘,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伸出光洁的手臂,朝他挥了挥。 这一次,不需要看清楚口型,迪克知道,阿丽亚娜是在对他说——“欢迎回来”。他高兴的同时,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形,莫名地心中一酸,无可奈何地拿出手机打了阿丽亚娜的电话。 阳台上的阿丽亚娜的因为突然响起的手机而怔了怔,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动作微微一顿,转过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后才接起了电话。 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迪克没等电话那一头的阿丽亚娜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说了一句:“回屋子里去,至少披一件外套。” “我不是说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吗?”迪克语带无奈地说道,虽然阿丽亚娜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知道,她大概是等他回来。 就如同他们刚开始同居的时候那样,无论他回来得有多晚,她都会守在客厅等他——明明,根本就没有那样做的必要。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在复仇者大厦消耗了太长的时间。 这种感觉在他用钥匙感应打开了大门,将车在车库里停好,回到斯坦宅中,抓住已经站在了大厅里,披了一件他的外套的阿丽亚娜光/裸的的小臂,触手一片凉意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迪克长叹了一口气,将阿丽亚娜整个人抱在怀里,在阿丽亚娜背后交互的手掌在阿丽亚娜的肩膀上缓缓滑动,将自己掌心的热度悉数带给怀中略带晚风凉意的娇小单薄的身躯。 阿丽亚娜在迪克的怀中轻轻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眼角微弯的柔和的笑,抬起手回抱了迪克:“抱歉,明明你说过不需要等你的。” “但是,这次你只是去一下便利店,虽然便利店离这里有些远,不过一定会在一定时间后回来的,所以我稍微等一下也没关系吧?” 迪克沉默地收紧了一下双臂,然后又放松,在确认阿丽亚娜手臂上传来的温度染上了温热之后才松开双手,状似轻松地说道:“原来我亲爱的阿丽安这么爱我,只不过分开两个小时就开始想念我了?” 阿丽亚娜轻笑着说道:“分开的每一秒我都很想你啊。”因为总在害怕恐惧着不知道什么时刻的下一秒,他就会发现真相并离她远去。 迪克闻言低头在阿丽亚娜的的唇上轻轻一碰:“天哪,你好像永远都知道说什么会让我高兴。” 阿丽亚娜仰起头轻轻回吻了一下迪克,略带狡黠地笑了。 阿丽亚娜提起装着迪克从便利店带回来的东西的塑料袋,检查里面的物品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道:“对了,迪基,你不是说过你今天的调查没有什么特别的进展吗?” 迪克脱下外套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是这样,怎么了?” “那对于你来说,大概算是个好消息?”阿丽亚娜有些不确定地笑了笑,一边从塑料袋里取出水果罐头、鲜奶油、芝士片等她拜托迪克去买的东西,一边说道,“我刚才收到了诊所那边的电话,我正好需要在纽约进行几天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们会晚一点回布鲁德海文,当然,是在你的带伤休假还有富余的前提下。” 迪克闻言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倒的确算是个好消息,”毕竟他除了调查案件以外,还想要搞清楚阿丽亚娜的事情,再多呆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你的意思是莱科特医生也要来纽约?” 阿丽亚娜点了点头:“莱科特医生受到了查尔斯泽维尔教授的邀请,将会在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开设为期三天的心理学讲座,并且为学院的学生提供心理咨询服务以及与泽维尔教授进行学术交流。” 迪克在听见x教授的名字之后整个人都顿了顿,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阿丽亚娜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之后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抛开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是一所专为变种人开设的学校这一特殊性来说,x教授在心理学方面的成就值得莱科特医生跑这一趟了。” 阿丽亚娜轻轻点了点头,认可了迪克的说法。 但是迪克想的却是——说起来,他或许可以向x教授求证一下阿丽亚娜……究竟是不是变种人。 另一边,在送走了“不速之客”,现在在佩普的心目中已经被打上了“托尼能够互相倾诉烦恼的至交好友”的标签的夜翼之后,托尼拿着地上的包装袋站起了身,但是神情却隐隐带着若有所思。 佩普正准备离开阳台,看了一眼托尼的侧脸之后,说道:“托尼,我知道你的睡眠一直都不是太好,自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虽然我知道你大概不会同意,但我还是自作主张了,我先说一声抱歉,”佩普一边打量着托尼的脸色,一边说道,“我为你预约了心理医生,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心理学教授,他叫汉尼拔莱科特。” “这位医生一直在布鲁德海文工作,你本来就抗拒,我更不可能把你带到布鲁德海文去了,好不容易这一次他有机会来到纽约,我就趁机……”佩普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托尼的脸色。 果不其然,托尼在听到佩普说为他预约了心理医生开始,眉头就像打结了一般拧得死紧:“佩普,听着,我不需要……” 佩普对此早有预料,立刻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而且这位莱科特医生目前是阿丽亚娜小姐的上司,就算不需要心理医生,这也不失为一个让阿丽亚娜小姐跟你解开心结的好机会,我说的对吗?” 托尼瞬间哑火了,他陷入了沉默,直到佩普从胸有成竹到逐渐因为托尼往日对看心理医生的抗拒而产生了一丝忐忑与不确定的时候,他才有些闷闷地说道:“你预约了哪一天?几点钟?” 佩普眨了眨眼,然后缓缓地笑了。 托尼见状说道:“别误会,我可没有求助于心理医生的想法!” 复仇者大厦内部的另一边,收回了贴附在托尼和佩普所在楼层房间墙壁外部的红色能量的绯红女巫,旺达马克西莫夫,这名同样有着一部分吉普赛人血统的女郎不但相貌姣好,而且身形窈窕,一双眸子在红色能量收回的一瞬间闪过一抹红色,然后归于平静。 可以说是把托尼、佩普和后来不知为何加入进来的夜翼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下来的娜塔莎,旺达和幻视三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旺达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看样子,托尼似乎暂时不需要我们担心?至少,也得等他见过了那名心理医生,我们再做决断?” 性感美艳的女特工则是若有所思地伸出食指轻点自己的下颌:“之前调查的时候倒是没有关注过奥巴代亚的女儿,没有想到……”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因为当时觉得是不重要的资料,所以只是一掠而过……”娜塔莎一边说着,一边在对上绯红女巫的视线时轻勾着嘴唇说道,“你说得对,目前我们还只能处在观望状态。” 旺达没打算追问娜塔莎口中所说的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的资料是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幻视则是保持着沉默。 娜塔莎轻轻眯了眯风情万种的绿眼睛——很久之前,她在接到任务接近托尼的时候,曾经看过与他有关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事无巨细的资料,其中也自然也包括已经锒铛入狱了的奥巴代亚斯坦的。 不过,托尼和奥巴代亚的女儿,那位名为阿丽亚娜斯坦的姑娘之间的关系没有被注意到也不奇怪,毕竟按照托尼和佩普聊天的内容来看,他们后来基本是通过电子产品进行通讯,至少托尼通讯的加密程度并非神盾局的特工们可以轻易破解的。 所以,她到底有没有记错呢?有关于……奥巴代亚实际上并没有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阿丽亚娜斯坦是由奥巴代亚死去的妻子,在嫁给奥巴代亚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再婚了的卡米拉梅塔(carmelameta)带过去的孩子这件事情。 60、Chapter.59 遇袭风波① 当夜晚逐渐远去,夜幕被撕下,晨曦的辉光终于穿过云层铺洒在纽约上空的时候,这座灯火不熄的城市也仿佛经历过沉睡一般,在街道上逐渐多起来的行人与车辆之中幽幽转醒,开始了白日的运转。 在车辆还并不算多的宽阔街道上,一辆香槟色的suv快速穿梭而过,车内,驾驶座上的男性有着一张俊美的面庞,一双蔚蓝的眸子直视着前方,操纵着车辆在不算密集的车流之间极为灵活地穿梭。 坐在副驾驶的女性身穿西装和小西裙,一头颜色漂亮的红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黑色的记事本,用肩膀和侧脸夹着电话,夜晚森林般神秘的绿色眸子在记事本上来回地扫着。 “……您需要在九点整到达酒店向前台确认入住,预计十点四十分抵达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您的讲座是安排在……” “有预约?心理咨询?在纽约吗?”阿丽亚娜微微蹙起眉,向电话那边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因为这实在是很罕见,一般而言,需要进行心理咨询服务的慕名前来的客人如果是来自其他城市,都会亲自前往布鲁德海文,最起码也会避开出差的情况。 这一次居然有人专门挑医生出差前往自己城市的时候进行预约看诊?对方就没有考虑过需要出差的医生或许会很忙碌吗? 阿丽亚娜的问话让这一次负责担任司机,正在专心驾驶的迪克忍不住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当然,实际上他是听完了全程的。 下一刻,阿丽亚娜就在电话那边听到了那个进行神奇预约的对象的名字——“托尼斯塔克”。她记笔记的动作微微地顿住。 阿丽亚娜的手机是斯塔克集团出品的,品质非常好,最起码哪怕是在车厢内这样相对封闭并且体积也并不大的空间内,迪克也是无法听清手机的那一边传来的声音的,但是他非常善于观察。 察觉到那位特意挑在医生出差前往自己城市的时候进行预约,仿佛是在预约“□□”的神奇人物似乎是阿丽亚娜的熟人,迪克再次看了身边的阿丽亚娜一眼。 而这一次,他不仅看到了阿丽亚娜用漂亮的钢笔字写出“托尼斯塔克”的名字,甚至听到了阿丽亚娜向手机那边确认:“所以这一次心理咨询的预约对象是托尼斯塔克?” 阿丽亚娜表现得非常平静,平静到如果不是确实观察到了阿丽亚娜刚才的一点点迟疑,就连迪克也不会对阿丽亚娜和托尼斯塔克之间不熟这件事情抱有任何的怀疑。 不过这还真是另辟蹊径啊,迪克想到,虽然昨天晚上并没有听他们提起,不过这个大概是那位佩普波兹小姐的主意,毕竟斯塔克可是没有他的怂恿连上门来见阿丽亚娜都要纠结大半天的人。 但是这样想想,这种绝不因为对方没有“□□”就主动上门,而是选择等对方到自己的城市来的举动的确非常有斯塔克的风格。 话又说回来,看样子,阿丽亚娜对于斯塔克并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态度是“想要让他人觉得他们关系不好”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所以,那个“他人”到底是谁呢? 不一会儿,阿丽亚娜挂断了电话,看了看手中黑色记事本上梳理出的行程表,再行确认了一遍,并取出另一只红色墨水的钢笔在重要的行程上做出标记之后合上了黑色的记事本。 听到记事本合上的声音,迪克知道阿丽亚娜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于是对她说道:“距离到机场还有一段时间,要听一下新闻吗?” 正在从一边的纸袋子里取出出门前就做好的三明治的阿丽亚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出一只手去打开了车辆自带的收音功能。 会播报早间新闻的频道的主持人的声音很快就传了出来,阿丽亚娜将迪克的那份三明治放到了驾驶座和副驾驶之间的工具箱上:“到了下一个加油站停一下车把早餐吃了吧——你喝牛奶还是咖啡?” “咖啡。”迪克看了一眼阿丽亚娜手边的两个吸管式的保温水瓶,选择将热牛奶留给阿丽亚娜。 阿丽亚娜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之后打开了装有牛奶的保温水瓶,“独断专行”地宣布:“一人一半。” 迪克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既然是这样你还要问我。” 阿丽亚娜已经在吸保温瓶的牛奶了,闻言也没有回答迪克,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一片静谧平和的氛围——哪怕车内正在播放新闻。 就在这个时候,车内正在播放的有关于纽约皇后区新出现的超级英雄蜘蛛侠帮助老太太将小猫救下树的日常新闻突然中断了,下一刻,主持人平淡得让人想要打瞌睡的声音似乎突然就改变了——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今天凌晨,纽约首富,斯塔克集团所有者,复仇者联盟成员,钢铁侠托尼斯塔克于其位于东汉普顿海滩*边的别墅住宅中遇袭,双方发生了极为激烈的交战,纽约警方赶到时有明显损毁痕迹的别墅中已经没有了犯罪者与钢铁侠的身影……” “不过今晨依旧有目击者声称看到与犯罪分子交战的钢铁侠,本台将持续为您进行跟踪报道……” 正在开车的迪克听到这则新闻险些猛踩刹车,而他透过车前方的后视镜看到的是坐在他旁边的阿丽亚娜整个人都愣在了座位上。 迪克看到那双幽绿的眸子中的失神和几乎要被她下意识的用力而挤扁的三明治,最终还是开口:“要去吗?” 阿丽亚娜转过头看向他。 迪克表现得非常镇定:“实际上……你拜托我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我已经见过托尼斯塔克了,是他主动找到我的。 “他很关心你,一直担心你是不是被我骗了。” “他说你昨天将他拒之门外,他表现得很沮丧——他认为是否是因为他将你的父亲送入了监狱,所以你对他抱有……憎恶的情绪。” 听到这里,阿丽亚娜终于开口了,她垂眸,把手中被挤扁了的三明治直接塞回了纸袋里:“……继续,去机场吧。” 恰在这时,前面出现了加油站以及休息区,迪克这一回真的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阿丽安?” 阿丽亚娜闭了闭眼:“我们出现在现场只会让现场的情况更糟吧,他不但要应付犯罪分子,还要注意保护我们。” 迪克听到阿丽亚娜的话终于冷静了下来,的确,他目前的身份只是布鲁德海文的警员迪克格雷森,不能用夜翼的身份去思考这种事情——理智上来说,是这样的。 迪克看着阿丽亚娜,他或许只是感到有些……失望? 托尼斯塔克说是阿丽亚娜唯一的亲人也不为过,现在他深陷危机之中,阿丽亚娜的反应实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地步。 明明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哪怕是小翅膀也没能阻止她回到公寓。 他知道阿丽亚娜说的话是对的,并且阿丽亚娜也并非完全没有动摇,但他就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因为他见过阿丽亚娜真正为一个人担心的样子——虽然或许作为那个被担心对象的他没有资格责怪她。 他想起托尼斯塔克因为阿丽亚娜的态度而万分沮丧的样子,想起仅仅只是因为他一个小小的推动,因为看到了那一丝小小的可能性就愿意做出对于他而言完全是“低声下气”的举动,主动上门求和。 他现在竟然也开始怀疑起托尼那一开始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的推测了——阿丽亚娜是否真的因为父亲身陷囹圄的事情而对托尼斯塔克有着怨恨的情绪呢? 相比起阿丽亚娜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宁愿相信这个可能。 感觉到迪克的沉默,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阿丽亚娜垂在身侧的手狠狠地收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刺破了柔嫩的掌心,但她却直到迪克从新发动车辆,suv驶出加油站,都没有说出改变主意的话。 一架正在从布鲁德海文飞往纽约,已经接近纽约城市上空的飞机上,商务舱内,一名风度翩翩,充满了岁月陈酿般的优雅的中年男性正一边使用平板电脑阅读新闻,一边喝着飞机上提供的咖啡。 在他看到一条紧急新闻的时候,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哦?看样子我似乎又有机会见到我许久不见的小茶杯了。”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名其貌不扬的男性,他的面孔长得非常大众,是转过头就会遗忘自己见到过这张脸,而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有会觉得似曾相识的脸。这名男性的双眼无比幽深,看不到任何的情绪,直视他的双眼时间长了,会有一种身处异空间的诡异感。 他面无表情地斜睨了坐在身边气质优雅的男性,下一刻突兀地扯了扯嘴角:“看样子,你很喜欢那些家伙送给阿丽亚娜的小礼物了?” 这名男性就连声音也没有丝毫特色,平淡无奇,但是他无神的不似人类的双眸配上突兀扯起的嘴角,看上去既惊悚又恐怖。 “但是,阿丽亚娜大概不会喜欢吧,”中年男子喝了一口咖啡,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能提前对她感到抱歉了。” “我倒是很喜欢你的虚伪——作为人类而言,你是在是很有趣。” “这可真是失礼啊,我可是真心对阿丽亚娜感到抱歉的。”中年男子喝下最后一口咖啡,修长的食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白瓷茶杯。 61、Chapter.60 遇袭风波② 香槟色的suv汇入一片车流之中,越来越接近肯尼迪机场*,眼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车厢内却还是一片沉默。车内系统自带的收音功能在驶离加油站休息区的时候就已经被阿丽亚娜关闭了,车内安静得能听见车窗外车辆行驶的声响。 迪克自从驾驶着车辆离开加油站休息区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他承认他有赌气的成分在里面,虽然他在家里是小辈中最大的那个,也很习惯于照顾弟弟们,但那并不代表着他具备那种完全包容弟弟们的成熟和宽容——实际上那种品质他只在自家的老管家身上见到过。 更多的时候,他跟弟弟们就像是亲生的兄弟一样,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爆发激烈的,仿佛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仇人般的争执,严重的时候,或者说一部分时候,甚至会上升到诉诸武力的程度。 大概就像芭芭拉说的那样,他的内心深处永远都住着那个还没有长大的,热情开朗幽默却又天真的马戏团男孩。 他在遇见布鲁斯的那一刻起朝前迈步,而那个马戏团的男孩则是停在原地,永远地被留在了八岁*。 只有当他不再保持理智的时候,那个马戏团的男孩才会出现。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阿丽亚娜很了解他们,就如她所说,无论他们之间关系如何,是恋人还是挚友,家人还是搭档,芭芭拉大概都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他之前大概就是那样的状态。 面对阿丽亚娜可能的残酷,他无法保持理智,他觉得大概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天真地喜爱着阿丽亚娜让他看到的那个她自己,他不愿意相信那个阿丽亚娜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仿佛是在否定那份喜爱一样。 长久的沉默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也开始后悔自己的沉默,因为阿丽亚娜实际上并非无动无衷,他只是在用无礼的、不理智的、过高的道德和情感标准去要求阿丽亚娜——可是如果阿丽亚娜并非是他所知道的那样,他还会这样地喜欢阿丽亚娜吗? 他很矛盾,他不想跟阿丽亚娜争吵,更不想像这样莫名其妙地冷战,但又不想用缓和气氛作为妥协来坐实阿丽亚娜冷静下的冷酷。 迪克在矛盾与纠结中沉默,阿丽亚娜也一直都没有说话,于是从加油站的休息区离开之后,这辆车内就一直保持着气氛僵硬的安静。 眼看着已经进入机场旁停车场空置的停车位里,阿丽亚娜突然说话了:“迪基,我进去之后你就不用等我了,开我的车回斯坦宅吧,当然,如果你还想去纽约其他地方逛逛的话也请随意使用这辆车。” 阿丽亚娜变得微妙地有些疏远的尊重的用语让迪克的心像被不痛不痒地打了一下,非常难受却又无处发泄,他深吸了一口气,踩下刹车,努力地让自己用理智思考,但脱口而出的却是:“那么,即使我开着这辆车去找托尼?斯塔克也没有关系吗?” 阿丽亚娜果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看到那双幽绿色的眼眸中的受伤,迪克狠狠地在内心深处谴责自己——该死看看你都说了什么?! 但他最终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内心,或者说有点自暴自弃的成分在内,他带着想要最后赌一把激将法的想法说道:“总而言之,我会去找托尼?斯塔克,无论如何我好歹也是一名警察,虽然纽约不是我负责的辖区,但要我放任罪犯不管实在是有悖我的就职初衷。” 托尼?斯塔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都愿意前往现场,那么身为与托尼?斯塔克情同兄妹之人的你又如何呢?——这是他想表达的。 然而,这一回,大概真的是他输了。 阿丽亚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要去。” 迪克嗤笑了一声,倒是顾忌到阿丽亚娜的身体,并且实际上阿丽亚娜的力气也并不大,没有挣脱阿丽亚娜握住他手腕的手,他定定地看向阿丽亚娜的双眼,那双绿眼睛还是如同夜晚森林一般神秘瑰丽,但是他此刻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有的只是失望。 “你有选择不去的权力,我也有选择要去的权力吧?”迪克带着些自虐的想法这么说着,在那双绿眼睛中再次看到受伤。 说到底,冷嘲热讽或者阴阳怪气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终究还是心软了的迪克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挣开了阿丽亚娜握住他手腕的手,过程中他几乎没有感受到阿丽亚娜阻止他挣脱的力道。 “我不明白,阿丽安,明明在知道有罪犯袭击公寓的时候,你还要回到公寓只为了确认我的安全,”迪克看着坐在旁边的阿丽亚娜,“在托尼?斯塔克遇袭的现在,你却连去现场的冲动都没有。” “还是说,你真的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对斯塔克心存怨恨?” 面对他的提问,阿丽亚娜陷入了沉默,她垂眸看着自己因为被迪克挣脱而微微悬空的那只手,缓缓放下了那只手。 “就当是那样吧,”阿丽亚娜取过放在身侧的自己的手提包,打开了车门,只不过带着轻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虽然这话听上去有些可笑,但是把事情当成这样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阿丽亚娜背对着他,并且因为微垂着头的缘故,迪克无法从那一侧的后视镜或者车窗玻璃上看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是迪克总觉得她的声音一瞬间听上去像是在哭:“如果要算起来的话——” “我绝对是不接近最好的那种存在。” 阿丽亚娜说完这句话就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当她站起来转过身的时候,迪克才确认了那只是自己的错觉,阿丽亚娜的脸上没有任何湿润的痕迹,就连眼眶也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的泛红。 “如果你要……”阿丽亚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但她最终也没有说,只是很浅地扯了一下嘴角,“可以把车钥匙放到信箱里。” 迪克在听到后半句话的一瞬间呼吸一滞,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阿丽亚娜已经转身走出了很远,远到他只能看到她挺得笔直的背脊和梳得一丝不苟的漂亮红发。 这个距离他并不是追不上去,穿着高跟鞋的阿丽亚娜就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他也能追得上她,然而追上去他又能说什么? 说他并没有要分手的意思? 这一刻他才发现,阿丽亚娜该死地了解他,她一定是在他沉默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那份沉默中包含的所有想法,因为她曾经承诺过,除非他不再需要她,否则她绝不主动离开。 她察觉到了他的那份擅自失望,如同她所承诺的那样,将决定她去留的权力,决定他们之间关系的权力全部都交给了他。 想清楚这一点的迪克此刻只想要回到半个小时之前,给那个保持沉默,擅自失望的自己一拳,但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于是他现在只能发泄一般地狠狠砸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驾驶台。 就在这个时候,迪克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一点点红色,瞳孔一缩。 离开停车场前往航站楼接人的阿丽亚娜在感觉不到背后视线的时候脚步缓缓地慢了下来,攥紧的手缓缓放松,随着这种绷紧松懈下来,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但她还是缓慢地往前走着。 在机场内往来的行人之间,打扮商务的美丽的红发女性手指虚虚地勾着手提包,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黑色皮质手提包的包带部分染上了一点点深色的液体,但是相比起手提包,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名女性本身——她浑身颤抖着,却依旧固执而缓慢地向前走。 最后,似乎是身体的颤抖过于激烈,她还是缓慢地蹲了下来,她似乎是想抬起双手去捂自己的脸,却在看到双掌上正在微微渗出鲜红的深深的四个月牙形的伤口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终于,有一名男士忍不住拿着一包没有开封过的纸巾上前,想要安慰这名似乎发生了什么非常悲伤的事情的红发美人的时候,发现这名女性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一样正在哭泣,但是她的眼眶发红,一双深邃神秘的漂亮绿眸带着些茫然地望过来,像是迷路的幼兽。 在室内还带着墨镜的俊朗男性在这样的视线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没有开封的纸巾收了回来:“我很抱歉,我还以为你在——” “等等你的手?!”这名男性的视线在扫到红发美人掌心的红色的时候震惊的语调都变了,“这是你自己弄的?你不会觉得痛吗?!” 阿丽亚娜闻言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回答:“大概是有点痛的吧。” “什么叫做大概啊?!”带着墨镜的男性忍不住大声吐槽道,然后在看到阿丽亚娜纤弱的身形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的幽绿色双眸时,不由地降低了音量,他上前将阿丽亚娜扶了起来。 “总而言之,先买酒精或者双氧水处理一下你掌心的伤口吧。” 与此同时,某一趟从布鲁德海文飞往纽约的飞机已经抵达了肯尼迪机场,飞机停稳之后,坐在商务舱的气质儒雅的中年男性取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寻到了一个号码,号码的备注为——“亲爱的牧羊女”。 他轻笑了一下,拨通了这个号码。 机场内,站在一边任由陌生的男性替自己处理掌心的伤口,双氧水直接喷洒在伤口上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阿丽亚娜那被陌生男性强制要求挂在手臂上而不是拎在手里的手提包里响起了铃声。 62、Chapter.61 热心接机人 好像是被陌生人担心了——阿丽亚娜被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微微有些晃神地想到,看着那名好心上前关心她的陌生人从一开始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到发现她掌心的伤口,变得慌张。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名陌生的,年纪似乎与她相当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着一种大男孩的感觉的青年,原本那种被巨大的恐惧的浪潮所淹没的感觉逐渐褪去,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是害怕的。 像是长久淹没在水中之人头部终于能够探出水面,只有呼出一口气的时候才知道屏气时的自己有多么恐惧被淹没所带来的死亡。 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但是自己主动将窗户打开,对眷顾了自己鸟儿说——“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离开”之后,她才发现她到底有多么害怕他的离开。 她总是知道的,当那只她无意之间得到的鸟儿发现自己的荒芜和贫瘠,他一定会选择离开,所以她以为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但是她直到现在才发现,就算做好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当真正面对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情是完全无法控制的。 她无法克制地去想自己回到家中的时候在邮箱中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车钥匙的画面,而一旦这么想,那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抗拒感就仿佛无法阻止的浪潮般一阵一阵地拍击着她的大脑。 要是没有把窗户打开就好了,要是能把他关起来—— 就在她无法抑制地产生疯狂的想法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包纸巾就这么轻易地将她从那种要将她溺毙的浪潮之中拯救了出来。 所以,她任由这名陌生人将她带到机场内的休息区,买来应急的双氧水——根据这名陌生人略带慌乱的解释,酒精似乎已经没有了,虽然双氧水更痛一点但是希望她能稍微忍耐一下——不过实际上无论是酒精还是双氧水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她看着这名陌生的青年一边拧开双氧水的瓶盖一边想要拆开棉片外覆盖的包装,因为不想让双手受伤的她用手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即便如此,他身上却依然有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总觉得……这一点,跟迪基有点像。 发现自己奇迹般地不再无法控制地发抖的阿丽亚娜在这名陌生的青年终于成功拆开棉片的包装的时候轻声说道:“谢谢你。” 脸上还挂着成功拆开棉片的笑容的青年闻言傻了一下,然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啊?哦哦,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而且……” 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还一副明显有可乘之机的样子,就算不是我也绝对会有其他人上来安慰你的,只不过我恰好不是坏人,也是真的没有其他企图而已,倒不如说,我就是为了防止其他人图谋不轨。 本来想要这么说,但是看着面前容貌姣好,气质特别,仿佛在电视剧或电影里才能见到的那种在她面前你说话都不忍心太大声的老式贵族小姐般的红发女性,戴墨镜的青年最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大概是职业病的关系,他没有办法放着有困难的人不管,于是在虚虚托着这名女性的双手,看着她白皙中隐隐透着淡粉,看上去无比柔嫩的掌心深深陷进去的四枚还隐隐渗着血的伤口的时候,他忍不住一边用倾倒的双氧水的棉片擦上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吧,如果真的是感情问题的话大不了你可以找人把对方揍一顿,如果是对方的道德问题的话我可以出手帮你揍对方一顿……” 阿丽亚娜看着面前絮絮叨叨的青年,忍不住地轻轻勾了一下唇:“并不是对方的问题,而且,我觉得你大概打不过他。” 青年又是一傻,正弯腰帮阿丽亚娜清理伤口的他呆呆地抬起头看她的样子仿佛一只大型犬,品种大概也许是哈士奇:“啊?” 等他反应过来阿丽亚娜说了什么之后,墨镜后面的双眼瞬间瞪大了:“你说什么?我打不过他?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然后他突然就在这里噤声了,阿丽亚娜见状只是轻笑了一下。 反而是这名青年完全消化完了阿丽亚娜前面的话,挑起了一边的眉:“看样子真的是情感问题啊……老实说,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早一点分手比较好?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阿丽亚娜看着这名青年,突然说道:“如果是你的话,会因为女朋友的冷酷而选择跟她分手吗?” 青年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开始思索并回答:“我吗?应该是不会的,不过还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吧。说到底琴本来就不是多么热心的人,我总觉得她是那种如果对人性感到失望会选择站在毁灭世界那一方的人,实际上我觉得她一直都在这个危险的边缘徘徊……” “如果她对人性感到失望了,我希望我能让她重新相信这些,如果她犯了什么错,我会第一时间阻止她,所以,就算她很冷酷也不要紧,”青年缓缓地笑了,“因为有我在,我是不会因为那种理由就离开她的,不过这不代表她犯了错我不会生气。” “所以,我想,你的男朋友大概也只是生气了——” “不对,等一下,话题为什么突然就转到我身上了?!”青年瞪大了眼睛,“不对,为什么你直接就以我有女朋友为前提发问了啊?” 阿丽亚娜浅笑着说道:“你是担心我被图谋不轨的人缠上所以才上前关心我的吧?” “你虽然关心我,态度也很温柔,但是却没有任何会造成异性不必要的误会的举动,”阿丽亚娜笑着看了一眼青年虚虚托在她的手背下的手,“这明显是女朋友调/教得当。” “你跟自己的女朋友大概是初恋,已经交往了至少两年,而且你的女朋友对你而言应该是梦中情人的级别,是你先追求她……” “停停停,快停下!”青年直接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可怕,你好可怕,一般人会把才见面没多久的人看得这么透吗?你其实是变种人吧?!能力是读心没错吧?!”他的身边能不能少一点这种人?! 阿丽亚娜微微一愣:“你的女朋友……不对,你也是变种人,你该不会是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来接机的人?” 青年抱头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僵硬地看向阿丽亚娜:“你其实是变种人,能力之一就是读心术,是新来的学生,对吧?” 阿丽亚娜失笑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这名青年:“初次见面,我是阿丽亚娜?斯坦,莱科特私人心理诊所的助理医师,是汉尼拔?莱科特教授的助手,也是来机场接机的。” 青年一脸呆滞地接过阿丽亚娜的名片,仔细地看了上面信息之后才终于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斯科特?萨默斯,查、泽维尔教授让我来机场接待来纽约进行学术交流的莱科特教授……所以说你真的不是变种人,没有读心术?” 阿丽亚娜这一回是真的有些人俊不禁了,她点了点头:“很遗憾,我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没有任何超能力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人。” 即使在室内也带着墨镜的陌生青年,现在应该叫他斯科特?萨默斯,他实际上并不是普通的变种人,他的另一个身份是x战警的现任队长,作为超级英雄的他被称为镭射眼,只不过大多数人只知道他作为超级英雄时的名号而并不知道他的本名。 他看着面前这名美丽的红发女性,这个名叫阿丽亚娜的姑娘大概是少有的知道他本名但却不知道他另一重身份的存在了。 斯科特摸了摸后脑勺,继续处理阿丽亚娜掌心的伤口:“所以说,你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因为……他觉得你很冷酷?” 阿丽亚娜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之前倒了几乎小半瓶双氧水也不见她有这种应激反应的斯科特露出了咋舌的表情:“呜哇,好吧,我知道你有多在乎你的男朋友了。” 阿丽亚娜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跟斯科特对视了一眼,然后从手提包里取出了在响的手机。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阿丽亚娜用口型告诉斯科特——是莱科特教授,然后接通了电话。 在非常简短的交流之后,阿丽亚娜挂断电话,对斯科特说道:“莱科特教授的飞机已经降落了,我去替他提取托运的……” “提取托运的行礼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斯科特看了一眼阿丽亚娜的手掌心,“你去接莱科特教授。” 阿丽亚娜微微一愣,然后笑着向斯科特道谢。 看着阿丽亚娜转身离开的背影,斯科特摸了摸下巴,说实话,心理学专业,红发,知性,美丽,这些要素明明跟琴非常像,尤其是这个名为阿丽亚娜的姑娘那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的聪明,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相比起现在的琴,阿丽亚娜与过去的更加相像。 明明过去的琴要更加尖锐而阿丽亚娜却是温柔平和的,他想,大概是因为她跟过去的琴一样,都散发着那种,该怎么形容呢,就是“不靠近我会比较好”的那种氛围吧。 在阿丽亚娜转身离去没多久,斯科特就在机场碰到了一个熟人。 他看到他曾经的假想敌,他以为的情敌,蝙蝠侠曾经的助手,现在已经单干,在布鲁德海文担任义警兼真正的警官,大概半年前还就案件是否有变种人参与而求助过查尔斯的说了一大堆前缀实际上他只是想表达对这个该死的男性公敌的不满的迪克?格雷森。 他看到大约有半年左右没有见过的迪克?格雷森脸上带着些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似乎在寻找什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他走上去想要拍拍他的肩膀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结果就看到他反应极为迅速,一脸警惕地转过身,在看到他之后一愣然后放松下来。 该说不愧是现役超级英雄吗,这家伙的反应还是这么灵敏,斯科特抽了抽嘴角,然后说道:“好久不见,格雷森,你好像在找什么人?” 63、Chapter.62 机场巧遇 无意间发现了自己毫发无伤的手臂上浅浅的红色,迪克通过回忆确认了这一点点的血迹应该是属于阿丽亚娜的后,立刻开始在副驾驶的范围内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被抓得皱成了一团的装着他还没有吃的那一份三明治的纸袋子。 把里面用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取出来,仔细的将纸袋子抹平,迪克找到了上面一点点的几不可察的红色,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手臂上的血迹就是属于阿丽亚娜的,那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悔。 从血迹那微乎其微的出血量以及在他手臂上留下的位置不难推测出大概是阿丽亚娜握拳时握得太紧导致指甲刺破了掌心,再加上阿丽亚娜又是无痛症患者,哪怕是已经造成了掌心出血的程度她自己估计都不会马上发现。 阿丽亚娜并不只是“没有无动于衷”的程度,她并不冷酷,她情同兄长的人遭遇了恐怖袭击情况不明,她应该比任何看到这条消息的人都要更加难受,因为与其他跟对方有关系的同僚,那些超级英雄们不一样,面对这种事情,她只能被动地接受,她无法做任何事。 而他却想要强迫她失去那份伪装出来的冷静,迪克无法想象阿丽亚娜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对他说出“我绝对是不接近最好的那种存在”这句话的,明明阿丽亚娜已经足够孤独。 现在,她已经连他也要拒之门外了吗? 迪克在确认了纸袋上的血迹之后就迅速地下了车,一路上他一边扫视所有视线所能及之处一边快速地前进,烧灼般的情绪在胸腔和肺腑中蔓延,再加上空腹驾驶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一时间都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生理上的难受还是心理上的难受了,又或者,二者皆有。 就在他已经一路进入航站楼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朝着他的方向靠近,目标……似乎就是他,于是他立刻转过身去,就看到一个轮廓异常眼熟,在室内还带着墨镜的人讪讪地放下了似乎是向着他肩膀去的手,说道:“好久不见,格雷森,你好像在找什么人?” x战警的队长,镭射眼斯科特?萨默斯,迪克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之后朝他颔首:“好久不见,真巧啊,萨默斯。” “如你所说,实际上,我正在找……我的女朋友。”迪克一开始因为焦灼地想要寻找阿丽亚娜,实际上是顾不上跟老熟人寒暄的,只不过他在正准备迅速结束对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斯科特?萨默斯是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的任教老师,他来机场很有可能是因为莱科特医生。 哪怕他并没有见到阿丽亚娜,跟他在一起的话或许有可能等到阿丽亚娜,这样想的迪克于是说出了实情,只不过还没有等他继续往下说,对方就说出了仿佛村通网一般的话:“你的女朋友?蝙蝠女孩?” 迪克的眼神在一瞬间死亡了,他开始怀疑跟眼前这个家伙说实话是不是在浪费时间:“不是,我跟蝙蝠女孩分手都已经有几年了……” “你们之后没有复合?”斯科特略显惊奇地挑起了眉,“但是我之后也经常看到夜翼跟蝙蝠女孩合作的新闻?你们分手之后感情还能这么好,说实话,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分手?” 迪克已经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选择迅速结束对话,不过想到或许能等来阿丽亚娜,总比他一个人无头苍蝇一样在机场里到处乱窜要好,于是还是选择耐下性子解释了一句:“我们只是发现相比起恋人,彼此更适合成为家人……总而言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斯科特竟然若有所思地说:“你的意思是相比起谈恋爱,你们更适合结婚?可你又说现在的女朋友不是她……” “你们想在结婚之前各自找适合的对象谈恋爱?”斯科特瞪大了双眼,“不得不承认,你们两个这种交往方式实在是前卫了太多——” “萨默斯,”迪克揉了揉太阳穴,笑容灿烂地出声打断了他,然后说道,“你让我不得不承认,纽约的百老汇剧院没有请你去担任编剧绝对是他们所有人的巨大损失,但是,能不能请你不要把这种无处施展的才华用在这种不合适的地方呢?” 看出了迪克灿烂笑容下的凛冽寒风,斯科特出于野性般的直觉以及吸取经常在笑眯眯的教授身上受到的教训,默默地噤了声。 迪克见状气消了大半,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于是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抱歉,我可能是因为找不到女朋友所以有些着急。” 斯科特耸了耸肩表示了自己并不介意,实际上除却他曾经因为对方过于优秀而视对方为情敌以外,他跟迪克的关系也挺不错的,至少,就他本人来评价的话,他很难想象有谁会非常地讨厌迪克?格雷森。 “所以,你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吗?”斯科特有些好奇地问道。 迪克点了点头,那种胸腔之中焦灼着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的消减,反而有些愈演愈烈,他颇感沮丧地点了点头:“嗯,这件事情错完全在我身上,我想立刻找到她取得她的原谅。” 斯科特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样啊,你也跟恋人吵架了。” 迪克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副词:“‘也’?” 斯科特眨眨眼睛:“哦,我刚才在机场碰到了一名女性,她自己一个人蹲在那里,看上去像是哭了的样子,她长得实在是很漂亮,再加上形单影只,我担心有人趁机对她做什么,于是就上前跟她搭话。” “她也是跟自己的男朋友吵架了,”斯科特说到这里,撇了撇嘴,“要我说,你也是,那个美人的男朋友也是,吵架之后就不应该让对方独处,虽然说分开的确可以让双方冷静下来,但是这不就完全是在放任对方胡思乱想吗?万一最后真的完全‘冷处理’了怎么办?” 迪克直直地盯着斯科特,直到后者被看得有些发毛,他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是……看样子,琴的调/教很成功啊。” 然而斯科特的重点却完全跑偏:“等等,为什么你叫我萨默斯,却直接叫琴的名字?你不会是到现在还对琴……” 迪克看着斯科特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狠狠地一抽:“是琴让我直接叫她的名字的,还有我记得有关于这个误会很早之前就已经澄清了吧?我跟琴之间没有任何超出朋友以上的关系……” 斯科特的双眼隔着墨镜透出了一种狐疑:“我以为没有发展成男女朋友并不能说明你对她没有那种意思?” 迪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承认琴非常有魅力,但是……啊,算了,你带着墨镜,无论我说什么都只能是越抹越黑。”他的双关语笑话在这种时候悲哀地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迪克感觉到了心累,那种久违了的,还在少年泰坦的时候面对野兽小子等一干伙伴时的那种心累:“总之,我现在有女朋友,我很爱她,丝毫没有想要跟她分手的打算,更没有劈腿的想法和兴趣,所以拜托你就算是因为对琴的信任也不要再对我抱持不必要的警惕了。” 然后,他听到斯科特一本正经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你见面之后就这么跟她说不就好了?” 迪克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而斯科特再次耸了耸肩:“所实话,我觉得你这一次的对象对你而言很特别,我相信你说的‘你很爱她’。” “你的情感生活可实在是比我丰富太多了,”斯科特说到这里的时候情绪有些复杂,或许还夹杂了一点点的羡慕和柠檬,“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之前那种明显是出于愧疚而去求和的态度最后换来的很有可能是又一场争吵或者是埋下什么隐患。” “但是你的心神却除了要找到她以外已经没有考虑这些事情的余地了,说实话,虽然跟你合作共事的次数并不算很多,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你,如果不是见过你之前是什么样的,我几乎要怀疑你是没什么感情经验的另外一个人了。” 迪克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这些话,半晌,就在斯科特准备伸手在他眼前晃一下的时候,他抬手捂着眼睛笑了:“还真是当局者迷……” “什么?”这次换斯科特没有明白迪克的意思了。 他之所以这么矛盾,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他在抗拒着自己因此而不再喜欢阿丽亚娜这个可能吗?可这不是无异于内心已经在变相给出答案了吗——即便如此,他还是喜欢阿丽亚娜。 迪克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突然对斯科特说道:“如果琴选择了去帮助万磁王,站在他那一边,你会怎么做?会选择跟她分手吗?” 斯科特闻言先是拧着眉下意识地思索着回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概会非常生气,但会尽全力阻止她和万磁王,我要让她明白她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跟她分手呢……” “等等,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做过类似的假设——”说到这里的时候,斯科特肉眼可见的僵硬了,他机械地问迪克:“你女朋友是不是红头发绿眼睛,长得非常漂亮,气质还很像不知道哪来的老式贵族?” 迪克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神情有些激动:“你见过她?!” “不会这么巧吧——”斯科特抽着嘴角说,“所以你就是那个觉得女朋友冷酷所以跟她吵架的无理取闹的我都觉得奇妙的男朋友?” 迪克沮丧地说道:“所以我都说了错完全在我身上。” 斯科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有今天——不对,我是说你跟她把话说清楚就好了吧?正好我一会儿还要跟她见面……” “你刚刚是不是不小心把很幸灾乐祸的真心话说出来了?” “怎么会是真心话呢,哈哈哈——” “所以就不否认幸灾乐祸是吗?你完了,我要对琴出手——” “你这个混球知不知道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啊!那我就要对你女朋友出手了哦?” “说到底,就算我们真的都这么想了,也只有琴可能会知道吧?你确定她不会生气?” “……迪克·格雷森你好阴险?!” “很遗憾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64、Chapter.63 噩耗① 虽然嘴上不太饶人,跟他拌嘴拌了一路,但是斯科特还是带着他一起去提取了莱科特医生托运行礼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接机的区域。 斯科特其实也不是真的认为迪克还是自己的潜在情敌所以才嘴上不留情,他在知道阿丽亚娜是他的女友之前这么做大概是为了发泄一下当年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憋屈——毕竟迪克作为情敌而言实在是有些过于强大了,还是那种无论硬件配置还是软件配置都上佳的。 而斯科特在知道了阿丽亚娜是他的女友之后,大概就是本着嘴一下让女友伤心的他给阿丽亚娜出气的想法吧,毕竟像阿丽亚娜那样气质出众又性格温和的美人,谁舍得让她伤心呢? 多少有些明白斯科特的想法,所以迪克也并没有怎么认真抵抗,而是持续跟这位x战警的队长拌嘴。 不久之后,他再回想起这段时间的时候,恨不得回到这一刻,把这个时候的迪克?格雷森狠狠揍一顿,然后提起鼻青脸肿的自己的领子骂:“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阿丽亚娜她——” 然而哪怕是能够经历一次又一次奇异的时间循环的他也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更没有办法提起过去的自己的领子咒骂。 更何况,这个时候的他是真的,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跟推着行李车的斯科特一起来到接机的区域,没过多久就等来了西装革履,仿佛陈酿般醉人却又不失儒雅的莱科特教授。 第一次见到莱科特教授的斯科特多少还是对于这位人到中年却精致优雅得让人几乎在第一时间忽视他的年龄的社会精英感到感慨,但早就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这位犯罪心理学领域的大拿的迪克就没有那些感受了,他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您一个人?” 莱科特教授在看到出现在举着写有他名字的接机牌的青年身边的迪克的时候就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他轻声说道:“哎呀,看样子我似乎一不小心做了不太好的事情。” 迪克见状眸色微微暗了暗,这位莱科特教授实在是他平生见过的最为警惕的人没有之一,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即便是这种自言自语都会有意识地减少唇部的动作,哪怕是精通唇语如他也不能清楚地分辨他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等迪克做出什么反应,莱科特教授已经迈步缓缓走来,而迪克身边的斯科特终于在莱科特教授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回过神来,视线在莱科特教授身后和周围扫试了一圈之后也语带诧异地说道:“莱科特教授?只有您一个人吗?我之前在航站楼内碰到了您的助理……” 莱科特教授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你是指阿丽亚娜吧?很遗憾,她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先离开机场了。离开之前她有对我提起过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派了代表前来接机,就是你吧?辛苦你了。” “这没什么……”斯科特看上去倒是比旁边的迪克还要着急,“你说阿丽亚娜有急事离开?她有说过是什么急事吗?” 莱科特教授看了斯科特身边神色不明的迪克一眼,然后朝面露焦急的斯科特笑了一下:“……这个嘛,她只说是跟她唯一的亲人有关。” 迪克整个人震了一下,然后在斯科特震惊的目光中声音冰冷而又愤怒地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被质问的莱科特教授微微一愣,然后缓缓地笑了:“我并没有伤害阿丽亚娜的理由,不是吗?”竟是没有否定他对阿丽亚娜说了什么。 但是迪克已经无暇在这种时候去抠面前这个人的字眼了,他看上去非常的冷静,但是在场的两个人都很清楚他这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的表现:“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才是真的难倒我了,”莱科特教授面上保持着风度翩翩的笑容,从表面上看丝毫没有他话语中所说的为难,“她说要去找自己的兄长,可是我又怎么会知道她的兄长在哪里呢?” “连电视台都不知道,她要怎么去找?”这样的质问已经是迪克努力压抑愤怒的结果了,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因为任何一丝的愤怒而错失找到阿丽亚娜的线索,“所以,她是怎么离开机场的。” 似乎是为迪克这个时候还保持的清晰的思路感到了几分赞赏,莱科特教授这一次给出的就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了:“实际上,我来纽约还带了一位私交甚好的友人,我的那位友人拥有机车,是他驾驶机车载阿丽亚娜离开机场的。”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完全没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斯科特快速说道:“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现在,能帮我联系你的队员快银吗?” 斯科特从一头雾水之中回过神来,看到迪克的眼神,神情也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掏出自己的手机:“皮特罗今天特意请了假跟我一起离开学校,如果没有出错的话他应该是去看他姐姐了……” 快银的姐姐?是复仇者联盟的绯红女巫!迪克立刻反应过来,快银有很大的几率就在斯塔克遭遇恐怖袭击的现场。 在斯科特打电话的期间,莱科特教授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幕,在不经意间与迪克视线相接的时候眯眼笑了:“看样子,格雷森警官与x战警的萨默斯先生的关系很好啊。” x战警因为都是变种人,所以实际上并不属于蒙面义警,他们之中好一部分在出动的时候都不会遮挡面部,或者说他们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份有隐瞒的必要,而这些人中也包含着斯科特。 只不过因为他镭射眼的特殊性,他常年带着特制的墨镜所以多少对面部有所遮挡,并且x战警也并不是非常高调,尤其是相比起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复仇者联盟来说,所以斯科特实在是不容易被认出来。 但是也并不是没有碰到过能够认出来的,更何况刚才迪克的那句“你的队员快银”基本上已经是明示了,但是迪克却是个实打实的蒙面义警,理解这一层的斯科特强迫自己不要用担忧的眼神去看迪克。 而实际上迪克对于身份被怀疑非常的有经验,他不闪不避没有丝毫犹豫地迎上莱科特教授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角:“布鲁德海文多少也是有变种人罪犯的。” 一句话就将所有的疑问解释得清清楚楚,斯科特不由地感觉到了佩服——该说不愧是那个蝙蝠侠曾经的得力助手吗? 电话的那一边终于被接通,斯科特便被转移了心神:“皮特罗?” 遗憾的是,快银并不在斯塔克与恐怖分子战斗的现场,不过好消息是绯红女巫已经出手了,据说已经知道了斯塔克确切的位置。 听到斯科特要求他带一个人去现场,皮特罗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还没有等斯科特感动一秒钟,下一刻他就被敲诈了一份披萨。 因为身负将莱科特教授接到泽维尔学校的任务,再加上复仇者联盟已经介入了事件,x战警没必要在他们明明能够自己解决的情况下横插一脚,所以斯科特带着莱科特教授先一步离开了。 斯科特和莱科特教授前脚刚走,快银后脚就到了,他突然出现在迪克的身后,拍了拍他右边的肩膀,然后想要在迪克往右看的时候站到他的左边,结果迪克直接就朝着左边看了过去。 “好久不见,你变得没劲透了。”x战警的快银,绯红女巫的弟弟,皮特罗?马克西莫夫将眼睛上的护目镜抬起来,瞥了瞥嘴。 迪克机械地扯了一下嘴角:“抱歉,我现在有很急的事情……” 皮特罗略有些惊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斯科特跟我说你要去找斯塔克?我怎么不知道夜翼什么时候跟钢铁侠关系这么好了?” 还没等迪克说什么,皮特罗就一把将护目镜拉了下来:“算了,我对于没劲的人讲没劲的故事不感兴趣,还有,鉴于你不是女孩子,所以我这里可没有多余的护目镜提供给你,闭好眼睛。” 迪克看着别扭地抱住他的皮特罗,不由地笑了一下:“不是女孩子还真是抱歉啊。” “觉得抱歉的话事后请我吃汉堡吧。”皮特罗甩下这句话,下一秒,迪克感觉到脸上有狂风刮过,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如果他不咬紧牙关控制面部肌肉的话,他大概会被吹得“面目全非”。 而大概只是几息之间,迪克感觉到面部的狂风停了下来,耳边的风声也消失,而就在耳边风声消失的同一时间,他听到了周围传来的巨大的声响——有枪声,甚至,有各种种类的炮弹造成的声响。 “哇哦。”在皮特罗发出惊呼的时候,迪克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如果不是两旁的树木,以及被拦腰折断的路牌,恐怕没有人能够分辨出这里是纽约市郊的场景。 路面仿佛被人开着挖掘机犁过一般,水泥下方的地基、土地都暴露在空气中,虽然这一代几乎没有建筑,但是这样被掀起来的地面还是形成了断壁残垣般的景象,并且这种景象似乎一路延伸过来。 这个时候,一边突然有强烈的光芒亮起,电光火石之间听到那种类似于引擎般的声响,迪克就意识到了这个应该是粒子炮的光芒。 很有可能是斯塔克,还没有等迪克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那边又传来了爆炸的声响,但这一次,他震惊地听到了斯塔克的声音,以及……一个无比熟悉的他怎么也不愿意在这里听到的名字—— “阿丽亚娜——!” 65、Chapter.64 噩耗② 仿佛噩梦重现一般,当迪克循声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是炸开的血花和缓缓倒下去的极为熟悉的红发的身影。 自从在循环中经历过阿丽亚娜的死亡后,有的时候,午夜梦回之时,他会看到那天在公寓一层倒在罪犯枪林弹雨中的阿丽亚娜,那种场景仿佛电影艺术表现手法的慢镜头再现一般,他在梦中无数次地喊出那声“阿丽安”的时候,她循声回过头。 幽绿色的眸子在倒映出他的身影的下一刻,溅上了鲜红的血液。 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能很快地分辨出梦境与现实,因为他知道现实中阿丽亚娜的那一次死亡是……后脑中弹,是不可能溅得满脸都是血的——或者说,他只能用那种方法来掩饰自己曾经失去的痛苦。 然而这一刻,梦境中的画面与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小型的弹药几乎是她的脚边炸开的,飞溅的弹片直直插入前胸,喷射状的鲜血溅在她的胸腹和脸颊上,而她则是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他,幽绿色的眸子中似乎倒映出了他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现他在这里?他明明没有出声…… 迪克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只是在阿丽亚娜倒下的时候,他的身体先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冲上去,一把接住了阿丽亚娜倒下的身体,用会让他恍然间想到,这竟然是他发出来的声音,近乎嘶吼般地说道:“救护车——!” 跟在他身后的皮特罗在看到阿丽亚娜的惨状之后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个时候用他的超音速搬运受伤这么严重的人显然是不明智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离这里有着一段距离的包裹在马克战甲的斯塔克看着这一幕,想要上前,下一刻却一咬牙,抬起手掌心,掌心炮对准了不远处准备朝着迪克他们射击的敌人,他只能吩咐道:“贾维斯——” “已经为阿丽亚娜小姐呼叫最近所有医院的救护车。” 迪克却已经几乎要失去对周遭环境的判断能力了,他一手揽着阿丽亚娜,另一只手慌乱地翻找自己的手机,然而越着急越无法顺利。 下一刻,他感觉到脸上多出了一个湿热的触感,他猛地回过神,低下头看到躺在怀中的阿丽亚娜的时候瞳孔剧烈地一缩。 躺在他臂弯间的阿丽亚娜似乎是意识不甚清醒地半眯着幽绿色的眸子,胸口插/入了弹片的地方还在汩汩向外冒着鲜红的血液,白色的衬衫已经几乎被完全被染成了红色,黑色的西装也被浸透了。 这么瘦弱的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血可流,迪克下意识颤抖地伸出手,像是想要堵住那个胸前的洞口一般将手盖在了那个伤口上,然而触手的温热湿黏几乎让他感到崩溃。 他第一次觉得血液竟然是那么滚烫的一种东西。 “……”阿丽亚娜半眯着眸子看着他,开口似乎说了什么,但大概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过虚弱了,再加上周围的爆/炸声和枪/击声还在持续,迪克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他移开了徒劳地盖在阿丽亚娜伤口上的手,转而覆上阿丽亚娜虚虚地放在他脸侧的手,将那只沾满了鲜血,柔软无力的手紧紧地压在自己的脸侧,然后俯下身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不用、叫救护车了,”他听到阿丽亚娜轻声这么说,“你也、咳咳,很清楚,这么重的伤……” 迪克覆在阿丽亚娜手背上的手紧了紧,他微微转过头,看着阿丽亚娜近在咫尺的半眯起来的幽绿色双眸,剧烈地摇头,用几乎是恳求般的语气说道:“阿丽安,不要——” 阿丽亚娜艰难地笑了一下,声音还是很小,但是因为迪克此刻凑得很近,他还是能勉强听清:“我、觉得好累啊。” “让我,咳咳,让我去休息好吗,迪基?” 迪克知道失血过多很容易造成疲劳,他知道再过不久就是休克,然后就是……他握着阿丽亚娜放在自己脸侧的手,疯狂地摇头:“阿丽亚娜,不要休息,坚持一下,我求求你——” “我不能失去你——”迪克哀求地看着怀中眸子似乎已经有些失焦,半眯的眼眸中几乎没有什么神采了的阿丽亚娜。 然后,他敏锐地感觉到阿丽亚娜被他握住的那只手非常轻微地动了动,而阿丽亚娜则似乎是因为发现自己几乎已经不剩什么力气所以放弃了有所动作,转而化为语言:“别、哭了……” 她缓缓地笑起来,但是笑容看起来既开心又难过:“你真狡猾。” 说完这句话的阿丽亚娜用有些失焦的双眸看向了上方的天空,又或者,她其实已经看不清了:“那么,我就、稍微再坚持一下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半眯着的眼眸中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 迪克怔愣地看着阿丽亚娜半眯着双眸看着不知名的方向,他看到她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久到他不敢伸手去摸一摸她带着大洞的胸口——他害怕发现她的胸膛不再起伏。 明明答应了他要再坚持一下的,迪克猛地收紧手臂,将阿丽亚娜整个人搂进了怀中,随着他放下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那只沾满了有些干涸的血液的手没有任何支撑地直直向下垂落。 他沾着有些干涸了的血液的脸贴上阿丽亚娜还带着丝丝温热的脸颊,眼泪涌了出来——“笨蛋,我刚才没有哭。” 其实从刚才开始阿丽亚娜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看不清楚了,她大概是把她手上自己的血液误当成了他的眼泪,因为都是一样的湿热。 加入战场阻击敌人的皮特罗为了掩护几乎是在战场范围内的迪克和阿丽亚娜,一直在他们周围战斗,他回来时看到迪克的动作后明白过来,他怀中那位不知道跟夜翼是什么关系的美人大概……。 皮特罗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就在这个时候,应该是那些身份不明的敌人所在的方向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辆属于他们的装甲车被红色的能量包裹着朝着他们砸了过去,顷刻间就砸倒了一大片的敌人。 而无论是皮特罗还是托尼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援兵已经赶到了。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清扫式碾压。 指尖跃动着红色能量的绯红女巫站在了被掀起来的水泥上,跳动的丝丝红色能量危险而致命;她的身后,生化人幻视无视了朝他射击来的子弹,朝着敌人的方向就冲了过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的爆破箭很快将敌人炸得四分五裂;在敌人间的黑寡妇身形优雅却招招致命,手中的寡妇蛰每每闪过蓝色的电弧就会有人倒下。 而最醒目的,毫无疑问是甩出了手中星盾的美国队长。 眼见着最后为数不多的敌人即将被复仇者联盟包围,黑寡妇眼神一厉:“不好,快退后——!” 被包围的敌人似乎是有意识地朝自己身后的一辆装甲车靠近,这样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认为他们是想撤退,所以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美国队长和黑寡妇都没有能够及时反应过来,直到黑寡妇眼尖地看到其中一个身穿几乎找不到什么标识的迷彩服的敌人从身上的战术包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连接着什么的按钮,按了下去。 那辆装甲车里应该装有相当量的炸弹,这些人难道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同归于尽的主意吗,还是说只是为了死无对证—— 电光火石之间反应过来的黑寡妇立刻大声提醒自己的队友们。 听到提醒的复仇者联盟成员们充分信任自己的队友,立刻做出了反应,钢铁侠的马克战甲立刻载着他向后退去,美国队长一边后退一边将手中的盾牌挡在了身前,绯红女巫身张开了一个红色的能量屏障而幻视则是带着身边的鹰眼向后撤退…… 黑寡妇看着那辆装甲车即将爆炸,知道以自己的速度没有办法完全跑出爆炸的波及范围,于是一边后退一边抬起手臂紧紧护住头部。 装甲车轰然爆炸,剧烈的爆炸掀起一股巨大的热浪,弹片伴随着装甲车的碎片裹挟着高温朝着四周溅射开来,其中还有部分装甲车周围的敌人被炸飞的在高温下顷刻间碳化的黢黑血肉。 就在娜塔莎以为自己这一次大概多少会受一些伤的时候,下一刻,她撞入了一个怀抱,顺着巨大的力道,她被压得躺倒在地面上。 在感觉到炸弹的热浪在逐渐消退后,娜塔莎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压在自己的身上保护了她的是一名眼熟的黑发蓝眼的英俊青年。 这名青年的脸上还有干涸的中间有着滑稽竖线的血迹,娜塔莎立刻就反应过来那几道血痕间的竖线是因为眼泪流过而被冲刷掉了。 青年的身后,旺达的弟弟,x战警的快银怀中抱着一名双眼紧闭,如果不是溅射状的干涸的血迹和毫无起伏的胸口,会让人误以为只是睡着了的美丽的红发姑娘。 前去确认了爆炸中心的钢铁侠、美国队长和幻视、鹰眼走了过来,鹰眼一边跑着一边问道:“小娜,你没事吧——” 而绯红女巫则是直接降落在了自己弟弟的身边,她朝着娜塔莎缓缓摇了摇头:“因为这场爆炸,这些恐怖分子没有一个活口。” 然后,娜塔莎看到那名保护了自己的青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那一刻,她明白了这名青年在找到杀死自己恋人的真凶和救一个陌生人之间选择了后者,因为如果不是为了救她,青年完全可以选择自己守护恋人的尸体,拜托快银救下一名犯罪分子,至少能够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的一些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名青年的表情和从烧坏的衣服下露出的他为了救她而留下了些许烫伤的背部,娜塔莎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悲哀,她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伤其类吧。 她想,她知道这名青年的身份了。 在这一点上,他跟他的养父还真像啊。 66、Chapter.65 神秘男子 走上前来的钢铁侠一边朝皮特罗的方向走,身上的马克战甲一边自动剥离,露出里面盯着皮特罗怀中双眼紧闭的红发姑娘,脸色异常难看的托尼,一直到他走到皮特罗身边,他的视线都没有移开过。 除了通过偷听知道了托尼还有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唯一的亲人的存在,并且通过托尼的反应猜到了红发姑娘的身份的娜塔莎和对此有所察觉的旺达以外,在场的几乎所有复仇者联盟的成员都对于托尼的反应感到奇怪,尤其是最近因为参与调查和围剿九头蛇的任务而时常外出的,对于托尼的近况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的美国队长。 但是这名善良正直的美国大兵对于无辜群众的死亡依旧感到十分愧疚,虽然这分明不是他的责任。他原本在看到x战警的快银怀中的红发姑娘的时候就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托尼的反应之后,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意识到这位姑娘对于托尼而言并不是普通群众。 托尼的脸色黑得仿佛刷了一层锅灰,他看着快银怀中双目紧闭的红发少女和她胸口的血洞,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所有人见状都下意识地屏息等待托尼的爆发,然而他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却意外的冷静:“贾维斯,为什么救护车还没有到?” 复仇者联盟成员内部配置的耳机里响起了智能管家优雅的英伦腔:“先生,这一段路因为您与恐怖分子的战斗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破坏,救护车无法正常行驶进入。” “先生,我已经通过眼镜扫描过了……阿丽亚娜小姐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需要我通知救护车离开吗?” 因为复仇者联盟成员们佩戴的耳机是互相连通的,除非贾维斯使用单独的渠道,否则托尼与他之间的对话所有的成员都能够听到,这也是为了战斗的时候方便分开的成员之间互相交流战场的情况以适应战场的瞬息万变,而很显然,托尼他们并没有使用单独的渠道对话。 所以,这一刻,在场的复仇者联盟所有成员都听到了贾维斯的话。 听到贾维斯的话,这一回,就是几乎完全是在状况外的鹰眼都明白过来,那名被卷入这场恐怖袭击而意外身亡的红发姑娘应该是托尼的熟人,而且不是那种普通的认识的程度,至少也是在贾维斯那里有着可能不低的权限的存在。 而下一刻,众人屏息等待的爆发终于到来,托尼直接上前一把揪住了站在一边垂着头的迪克的衣领,视线在看到他空洞的眼神和脸上带着竖线的血迹的时候顿了顿,但他还是狠狠地给了迪克一拳。 而作为蝙蝠侠的得意弟子,擅长各种体术并且曾经是马戏团演员的经历而让他作为超级英雄的时候几乎是以身轻如燕而闻名的迪克不闪不避,硬生生地接了托尼一拳,英俊的脸被打得狠狠偏到了一边。 皮特罗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只知道夜翼和自己怀中的红发姑娘应该是恋人关系,但却不知道托尼和红发姑娘的关系,于是下意识地劝说道:“嘿,虽然有的时候我也觉得他那张俊脸挺欠教训的,但这不是你真的直接动手的理由……” 然后他就看到被打得估计是嘴里被打的那一侧裂开了,嘴角挂着红色,侧脸已经微微有些肿起来的迹象的迪克朝着缓缓摇了摇头。 皮特罗闭上了嘴,他看了一眼同样想要劝架却又犹豫着的美国队长,最后还是选择了暂且观望——反正斯科特只是拜托他帮忙把夜翼送到这边来,又没有要求他要保证夜翼的人身安全。 不过如果斯塔克实在打得太过分的话,就算夜翼不同意,他也会阻拦的——看在夜翼答应他的汉堡的份上。 看着不躲不闪挨了他一拳的迪克,托尼的怒火丝毫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炽烈了,他就着迪克的领子看着他那双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空洞的蓝色眸子,质问道:“为什么阿丽亚娜会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这种时候就算把她敲晕也应该要——” 他说到一半,看到那双空洞的蓝眼睛中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随即又冷笑了一声:“你现在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阿丽亚娜她已经——”托尼说到这里自己先受不了了,他迅速放下揪着迪克领子的手,狠狠推开他,将脸别到了一边去。 迪克没有说话,因为他太痛苦了,那种无法想象其边际的痛苦让他的思维都变得迟滞,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他有一种仿佛身处梦境般的不真实感,并且,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样希望自己在做梦。 复仇者联盟的各位也都没有说话,不知道阿丽亚娜身份的人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知情的娜塔莎,旺达和幻视则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刚刚失去了最后一位亲人的托尼。 但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这群了解托尼的伙伴还是很清楚此刻的托尼非常痛苦,他别过脸去绝对是哭了,但是没有人会残忍地戳穿,包括大概是跟这件事情几乎完全没有关系的皮特罗。 “如果是问阿丽亚娜小姐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话,我想或许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身侧不远处的一个由被掀起来的路面和石块形成的天然的掩体后面传出来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过去,看到一名推着一辆明显受到这场火拼的波及而伤痕累累的黑色机车,稍微有些灰头土脸但身上却没有血迹,应该是没有受伤的男子从那处隐蔽的掩体后面走了出来。 娜塔莎眯了眯眼,无他,只是对于这个男人的长相感到了警惕,因为她非常熟悉这种长相,这种极为平均、普通,大概见过之后转头就会遗忘的长相是许多负责卧底或者情报工作的精英特工所具备的。 因为他们的长相几乎没有什么特点,很容易让人遗忘见到过他们,或者总觉得有些眼熟,也就是所谓的大众脸,这种特质对于以获取和打探情报为目的的卧底和情报员而言毫无疑问是极为有利的。 像她这样的人去担任卧底或者套取情报其实反而是少数,因为外表过于美艳虽然本身就是一种武器,但同时也是一种阻碍,至少一旦她进行卧底,能够轻易获得异性甚至是同性的信任的同时也几乎是处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的,这样她的行动就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尤其是一旦她的影像资料提前暴露给敌方,一眼就会被认出来。 正因为见过很多相貌平凡到让人几乎转身就忘的精英特工们,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是精于算计和伪装的高手,娜塔莎才从来都不会小看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而现在,有着这样一张脸的男性突然出现在刚刚发生过恐怖袭击的荒无人烟的市郊,如何能不让她提高警惕? 这名男性在众人的瞩目下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他那一头毫无特色的软趴趴的微卷的棕发,说出了让在场的两个男人差一点冲上去把他往死里打的一句话:“是我送阿丽亚娜小姐来这里的,用我的机车。” 托尼此刻的眼眶还是微红的,他那双焦糖色的大眼睛此刻瞪得大到有些恐怖的地步,带着点颤抖的声音都几乎有些变调了:“你说你用你的机车把她带过来的?!” 而迪克则是定定地看着这名声音听上去毫无特色,相貌看上去也仿佛转头就会忘记的男性,虽然他仿佛即将溺毙一般无法从痛苦的情绪中脱身,思维也仿佛浸泡在水中般迟滞,但是这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违和感。 一种他莫名觉得很熟悉的违和感。 面对托尼的问话,这名男子竟然缓缓地扯了一下嘴角:“是的,是我在阿丽亚娜小姐的要求下把阿丽亚娜小姐送到这里来的。” “真是可惜啊,这位阿丽亚娜小姐。”男人看了皮特罗怀中的红发女性,这样说道。 一边的鹰眼先是拧起了眉头,作为神盾局的特工,虽然是做外勤工作的,但是他也可以说是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再加上弓箭手特有的敏锐,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个男人让人不太舒服。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了,因为这个男人的语言和表情,该怎么说呢,不太像是人类,他的双眼非常幽深,看向那双眼睛的时候仿佛在凝视深渊或者什么异空间生物,而且他说的话让他听上去丝毫没有情感,明明是他载那名女性来到这么危险的现场,他却没有丝毫的愧疚。 硬要说有什么感情的话,那大概就是他是真情实感地为阿丽亚娜的死感到惋惜的,对,没错,仅仅只有一点点的惋惜之情。 “不过,至少阿丽亚娜小姐没有选择放弃呢。”他微微眯着眼,似乎有些意味深长又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这样说道。 是啊,她明明答应了我要坚持住的,迪克的表情因为想起了阿丽亚娜倒在自己怀中的样子,有些麻木的神情又变得痛苦起来。 而托尼则是闭了闭眼:“没有放弃又有什么用……”她根本就等不来救护车。他不应该去责怪马戏团小子的,这明明应该是他的责任,如果阿丽亚娜不是因为担心他,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了。 这一刻他竟然宁愿阿丽亚娜真的因为奥巴代亚的缘故而憎恨他,至少这样她就不会因为担心他而跑到这种地方来,也不会被卷入这场战斗中了,虽然他可能要因此而以另一种方式失去自己唯一的亲人。 但至少,他的妹妹还活着,好好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活着。 67、Chapter.66 毒/杀 无论多么不愿意接受现实,阿丽亚娜还是离开了他,用这种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方法。 迪克觉得自己的思维从阿丽亚娜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迟滞,接收外界的消息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但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因为每一次失去阿丽亚娜,他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每一次失去—— 对了,他并不是第一次面对阿丽亚娜的死亡。 可是每一次他都仿佛第一次面对一般,那种仿佛将时间无限拉长的苦痛既熟悉又令他作呕,明明面对自己的死亡,他甚至能做到逐渐习惯,他想,这其中的区别大概是因为只有阿丽亚娜的死亡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面对和接受的吧。 又或许,他只是无法接受以这种方式被迫迎来的失去。 所以,在殡仪馆的人要从他的手中接过阿丽亚娜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收拢了一下手臂,但最后还是只能在旁人或怪异或怜悯的目光中缓缓地松开手臂,任那具已经不再温热的身体离开自己的臂弯。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大概很不正常,或许正因如此,斯塔克才会任由皮特罗把阿丽亚娜交给他,甚至一路都任由他抱着阿丽亚娜,可他暂时没有办法摆脱这个状态。 明明有可能找到造成阿丽亚娜意外死亡的真凶,可相比起追寻一个死亡的真相,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去保护还活着的人。 没有人能说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可他比任何人都痛苦和懊悔。 他爱的人死了,他却连找到真凶将其绳之以法,为她报仇都无法做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杰森,他的第二个弟弟,那个曾经在屈辱与痛苦中死亡,又在怒火与仇恨中重生的人,他归来之后对自己的养父,布鲁斯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将你的儿子虐/杀的该死的变/态?还是说——他杀了我,不足以成为你把他杀/死的理由? 那个时候没有能够理解的杰森的滔天仇恨与愤怒的他在这一刻突然就觉得多少能够理解了——如果阿丽亚娜真的能够回来,会因为他没有找到真凶为她报仇而对他失望吗? 一想到阿丽亚娜投向他的视线会带上失望甚至是憎恶,他就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可如果这样阿丽亚娜就能够回来的话…… 就算被她杀死,他大概也不会有怨言吧。 可是杰森的归来是不可复制的奇迹,雷霄?奥古的疯狂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从拉萨路池回来的,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 他知道,现在,唯一能够改变这个现实的方法就只有那一个。 可是这一次阿丽亚娜并非在循环中死亡。 他根本就不知道陷入循环的规则,但是如果,他是说如果,陷入循环其实根本就需要什么规则,只需要——他的死亡呢? 如果芭芭拉、提姆他们在这里的话,大概会狠狠地训斥他,他甚至能够回忆起因为循环而变得非常遥远的记忆中芭芭拉大骂他看上去跟小丑几乎没有区别的样子。 想起布鲁斯,阿尔弗雷德,杰森,提姆,达米安,芭芭拉他们,他会忍不住想要露出笑容,纵使他们之间也会有争吵,甚至有的时候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无可调和的矛盾,可他们终还是有相见后坐下来喝一壶红茶吃一盘小甜饼的时候,因为他们是家人。 假如他现在就死亡,那么会有两种可能,其一,他真的再次陷入了循环,那么阿丽亚娜能够得救而他也不会死亡,皆大欢喜。 其二,没有陷入循环,他真的死亡了,那么他既没有救回阿丽亚娜,自己也无法醒过来,到最后,他除了杀/死自己,谁也救不了,而且,他死了,布鲁斯他们会怎么样呢? 他想起自己在得知杰森的死讯时的心情,之前他没有刻意去思考的问题在这一刻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竟然有一天要面临家人还是恋人这样的抉择吗? 大概是因为他在自己的思维中沉浸了太久,导致对他的印象已然跌落谷底了的斯塔克都神情复杂地做出了不符合他性格的事情,出言安慰他——如果这算得上是安慰的话——“别一副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的样子,少自以为是了。” “他是在安慰你,”金发蓝眼的美国大兵尴尬地替自己的队友解释说,“我想,他的意思是请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才会让因为阿丽亚娜的事情而恨不得把他痛打一顿的斯塔克都这么说呢?迪克用极为迟缓的思维这样想到。 当他不慎将玻璃杯摔碎,锋锐的玻璃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他浑浑噩噩地进入盥洗室,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出神地看着水流冲刷指尖的红色,晕开的浅浅的红色消失在洗手池的出水口的时候,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和空洞无神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他只打开了盥洗室里洗手台镜子上方的灯,在镜子中,他的身后显得一片昏暗,恍惚间,他的背后仿佛涌动着什么。 迪克晃了晃神,回过神来的时候,镜子中,他的背后依旧是那间因为没有开灯,窗户也非常小而在黄昏显得格外昏暗的盥洗室。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到,原来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表情啊。 他缓缓拧紧了瓷质的水龙头,转身离开,任由被割出一个口子的手指向下滴落的水珠落在盥洗室的瓷砖地面。 阿丽亚娜已经不在了,他却还在斯坦宅,迪克从微波炉里取出热好的牛奶,倒入餐桌上盛好了谷物圈和麦片的大碗里,眼睛却看向斯坦宅里那个开放式的厨房,明明昨天阿丽亚娜还在那里忙碌。 他看着安静而整洁的厨房,缓缓坐在了麦片碗的前面。 他的鼻尖仿佛还能够嗅到没有完全消散的芝士球的香气。 可是阿丽亚娜的味道却哪里也嗅不到了。 仅仅只是这样突然浮现出来的想法却如同离弦之箭射入心脏一般,让他痛苦得几乎想要立刻蹲在地上。 奇怪,怎么会这么痛呢? 迪克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剧烈到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程度,他抬起一只手捂住胸口,缓缓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表面溅上了一层鲜血的麦片牛奶。 这一刻,过于迟缓的思维终于察觉出来发生了什么,迪克猛地从餐厅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但传来剧烈疼痛的胸口和无法抑制的咳嗽让他不得不艰难地用手撑住了桌面——有人,下毒了。 什么时候,在哪里,用什么方式下的毒? 胸口越发剧烈的疼痛和随着咳嗽而不断被夺走的呼吸渐渐让迪克眼前发黑,他毫不怀疑这样下去不出五分钟他就会死在这里。 下一刻,他听到大厅那边的门传来了剧烈的声响,像是……电锯切割的声音。 但是迪克已经没有力气走到大厅那边去查看了,他痛苦地跪倒在地上,血液不断地从他的口中以及捂在嘴前的五指间滑落。 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个声音非常奇特,似男又似女,又仿佛许多不同的声音在同一时间说话一般,但他却并不陌生,因为其中的女声听上去有些像阿丽亚娜—— “我等不下去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是真的相信了那个人说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的话?还是说你也知道那不过是安慰的说辞,只是你不得不这么想?” “……抱歉,我忘了,看样子毒性似乎太剧烈了,你回答不了。” “那么,在这里说再见吧。”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不知道什么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以及一句模糊的——“……您怎么可以把重要的祭品……” 仿佛逐渐诞生一般,意识逐渐从无知无觉中恢复,在一片漆黑中悬浮,一切的苦痛都仿佛被这片黑暗隔开了一般,虽然他不知道之前的疼痛和疲惫从何而来,但是不妨碍他在这片即将醒来的黑暗中感觉到舒适,仿佛陷在被阳光晒过的温暖被窝中安睡一般—— 迪克舒适地叹息了一声,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往旁边伸臂,结果只抱住了柔软的被子,嗯,还是被阿丽亚娜拍打晾晒过的被子…… 阿丽亚娜? 炸开的弹片,飞溅的血液,被染红的绿色眸子,一系列的画面仿佛被触发了关键词一般迅速地涌入脑海中。 下一刻,迪克猛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怔怔地环顾四周,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胸膛,掌下传来心脏稳健有力的跳动,没有丝毫的疼痛,也没有抑制不住的咳嗽。 熟悉的床,梳妆台和衣柜,虽然空间大但是装潢却仿佛客房一般,没有丝毫的个人特色——这里是斯坦宅,阿丽亚娜的卧室。 迪克立刻疯了一般地掀开被子,长腿一迈就从床上下来,连拖鞋也顾不上穿,直接冲到卧室门前一把将卧室的门打开往楼下冲。 还没有抵达餐厅,但他听见了面包机清脆的“叮”的一声。 他缓缓地停下脚步,站在餐厅的入口处,看着开放式的厨房,就如同那个夜晚他站在麦片碗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厨房一般。 开放式的厨房里有一名围着围裙的红发女性,她有着一头傍晚云霞般的长发,一双夜晚森林般神秘的眸子,她正在把烤好的面包片从面包机里取出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抬眸往这边看过来。 清晨的晨光从一边的落地窗射入,她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梦。 在说话之前,他发现自己忘记了要呼吸,可他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太害怕这真的只是一个梦。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阿丽亚娜猛地转过头去,在云霞般的红发间露出的耳朵白里透着不正常的红。 “迪克?格雷森,穿上你的衣服——!”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平坦紧实的小腹上的六块腹肌,两条肌肉匀称而充满爆发力的长腿和……唯一遮挡住身体部位的平角裤。 68、Chapter.67 再次循环 在低头看到自己除了一条平角裤以外什么都没有穿的身体之后,真实感瞬间就涌了上来,但是这一刻,迪克竟然有些不敢抬头,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后遗症吧,自己的身体过于真实让他害怕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全部都只是他无法接受阿丽亚娜的离开而产生的臆想。 如果他抬起头,看到的还是那个空无一人的厨房呢? 如果被毒杀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醒过来之后还是要面对阿丽亚娜的死亡呢?那样的话,他真的还有从梦境中醒来的勇气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不远处再次传来了阿丽亚娜的声音,而这一次,这个声音是在不断接近的:“迪基?你怎么了?” 感觉到阿丽亚娜在自己身前的不远处站定,迪克看着视野中从居家拖鞋中露出来的,白皙小巧的脚趾和泛着淡粉色的指甲盖,闷声呼唤对方的名字:“……阿丽安。” “嗯,我在。”阿丽亚娜的声音变得仿佛天边的云朵般轻柔缱绻。 她察觉到了啊,仅仅只是一句简短的温柔的应声,迪克却觉得眼眶发酸,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担心抬起头会发现这只是自己的臆想,那么现在他只是担心抬起头会让阿丽亚娜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因为,这个阿丽亚娜如果只是臆想的话,又哪里会有这么温柔而又敏锐呢? “阿丽安。”他再次低声呼唤失而复得的恋人的名字。 “嗯,我在,”阿丽亚娜轻声回答,然后状似有些困扰地轻轻笑了,“真是的,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阿丽安,”在恋人带着无奈纵容的声音中,迪克低头看着面前视野中白皙泛粉的脚趾,低声说道,“你再靠近一点。” 手中还拿着锅铲的阿丽亚娜闻言眨了眨那双绿眼睛,看着面前垂着头仿佛无精打采的大金毛犬的恋人,还是心中对难得撒娇的恋人的怜爱纵容之情占了上风,于是听话地朝着恋人的方向迈了一步。 “……再靠近一点。”感觉到阿丽亚娜的气息,迪克眯了眯眼。 阿丽亚娜犹豫了一下,看着垂着头的恋人,最后还是一边说着“到底怎么了”一边朝着他的方向再次迈步——这一次,如果她再往前的话,就会撞到迪克低下来的头了。 看着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恋人的雪足和微微凸起的,被覆盖在薄薄的肌肤下的形状小巧而惹人怜爱的踝骨,迪克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碰我一下。” “嗯?”被恋人突如其来的,听上去微妙的热情的要求惊到了的阿丽亚娜瞪大了双眼,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种要求再加上迪克现在糟糕得根本称不上是着装的打扮听上去就仿佛是男朋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兴趣。 “随便哪里都好,拜托了,”但低着头的迪克只是闭上了眼睛,用略带低哑的声音说道,“碰我一下吧,阿丽安。”既然害怕自己接近后发现一切都是幻觉的话,那么就让对方主动来接近他吧。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来叫醒他的话,他希望这个人是阿丽亚娜。 听出迪克声音中的那抹嘶哑,阿丽亚娜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却变得非常温柔,她抬起没有拿着锅铲的那只手,缓缓摸了摸迪克的脑袋,纤长的五指插入黑色的短发间,温柔地揉按着恋人的头皮。 阿丽亚娜垂眸看着没有任何抵触,乖巧得如同沮丧中等待主人抚慰的可怜兮兮的大金毛犬的迪克,内心在一瞬间柔软的不可思议,那只手缓缓下移,掠过耳朵的时候,轻柔地捏了捏他的耳尖。 仍然没有被阻止,阿丽亚娜的指尖轻轻颤了颤,抚上了他的面颊,下一刻,她感觉到与掌心接触的面颊缓缓在掌心蹭了蹭。 阿丽亚娜的眼睫轻轻颤动,长长的眼睫下绿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濡湿,正在撒娇的恋人蹭动她掌心的动作仿佛直接触碰到了她毫无防备的内心般,那种奇异的触感和温度让她克制不住地颤抖。 当她的食指即将碰到他的眼睫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一把握住了。 还没有等她来得及做出反应,她手腕上的力道就变大了,她整个人眼前一花,就被按着后脑整个人埋入了一个胸膛中,鼻尖狠狠地撞上了光/裸的胸膛,紧实的肌肉和骨骼撞得她的鼻子一阵酸痛。 “好痛——!”阿丽亚娜的眼角立刻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想要抬手捂住被撞得传来一阵阵酸痛的鼻子,却还没有把话说完就被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的巨大力道勒得惊呼出声。 迪克闭着眼睛感受着恋人的手温柔地拂过他的头发,耳尖,耳根,一直到他的面颊,抚摸他面颊的手跟记忆中那因为沾满了鲜血而湿热粘稠的触感完全不同,力道却一样地温柔,这其中的不同与相同让他的眼眶发烫,不由自主将脸贴上去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太好了,这不是一场梦,他的阿丽安是真的回来了。 在阿丽亚娜的手即将碰到他的眼角的时候,他不想让阿丽亚娜发现自己在哭,于是一把将他已经失去却又奇迹般地回来的恋人死死地抱在了怀中,怀中挣扎的力道,喷洒在胸前的温热吐息,纤瘦的身形和温热柔软的肌肤无一不在告诉他一件事情—— 在他怀中的,是活着的阿丽安。 他知道他的力道太大了,或许会弄痛阿丽安,但是刚刚经历过失去的他实在是太不安了,只有用这种近乎疼痛的方式才能平静下来。 他把脑袋埋在阿丽亚娜的颈间,贪婪又放肆地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眼眶的湿热在阿丽亚娜的衣服上微微晕开。 阿丽亚娜挣扎的动作在感觉到颈窝处微微的湿热后完全停了下来,她甚至主动抬起手环住了迪克的腰,轻柔地拍抚他的背部。 双眸还带着没有完全褪去的濡湿,阿丽亚娜的眼神显得格外地温柔,她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迪基?是跟我有关的事情吗?” 迪克沉默地收紧了手臂,在阿丽亚娜轻轻颤抖了一下之后放松了手臂,埋在阿丽亚娜的颈间闷声说道:“痛吗?我很抱歉。” 颈边靠得极近的温热吐息和低沉的声音造成的震动让阿丽亚娜的颈间传来一阵麻痒,她有些难耐地收拢了放在迪克后腰上的手,声音一瞬间听上去也蒙上了水雾般娇柔:“……很痛。” 这实在是太糟糕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迪克这么想到。 尤其是他的身上除了那条什么都遮不住的平角裤以外什么也没有穿,再加上此刻两个人贴得极近,或者再使用一点修辞手法来准确点说,他刚才简直是恨不得把阿丽安整个人揉进身体里。 理所当然的,阿丽亚娜也感觉到了,她的声音都变小了:“……我今天还有工作,迪基。” 这简直是反效果,更加糟糕了,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迪克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再次收紧了手臂:“我知道,让我冷静一下。” 冷静的过程中,迪克抱着阿丽亚娜,头埋在她的颈间,缓缓开口:“其实……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 “我梦见……你不在了,”回忆起阿丽亚娜从他的面颊旁滑落的手,迪克狠狠地闭了闭眼,“我拼命地恳求你不要离开我。” “但你还是走了,你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你明明答应过我,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不会主动离开我,但是……” “但是,直到做了那个梦后我才明白,有些分别不是我能挽留的,”迪克再次收紧了手臂,“所以,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用那种方式离开好吗?” 他本来是想说不要离开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自己那个时候所面临的抉择,他突然就犹豫了,他无法为了阿丽亚娜而舍弃爱自己的家人,他甚至没有办法在为死去的阿丽亚娜复仇和救下他人之间选择前者,这样的他真的有资格要求阿丽亚娜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他吗? 这一瞬间,一个声音突然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那个奇异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人对他这么说,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人是对的。 如果那个人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才这么说的话。 “你真狡猾。”阿丽亚娜这么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迪克的瞳孔剧烈一缩,他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阿丽亚娜的脸上挂着有些无奈的笑容,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明明你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却还是想要我的承诺,这种撒娇方式实在是太过狡猾了。” “到底还想让我多爱你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迪克却觉得阿丽亚娜带着无奈而又温柔的笑意的眼睛里有他读不懂的不舍。 “放心吧,梦都是反的。”阿丽亚娜温柔地说着,手离开了他的脸颊,下一刻却又被迪克捉住了。 迪克把阿丽亚娜的手再次贴在自己的侧脸上,熟悉的“你真狡猾”和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离开的画面仿佛场景重现一般让他下意识地感到心惊肉跳,他微微弯下腰,掀起眼睫从下往上看阿丽亚娜。 “就当是安慰被噩梦吓到的我,答应我好吗,阿丽安?” 他知道阿丽亚娜没有办法抗拒他这样的请求,往常就是在床/上他也能用这种方法多磨来一两次。 果然,阿丽亚娜无奈地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一直悬在心口的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地,迪克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开始面对目前的状况:“所以,今天是几号?” 然后他就被阿丽亚娜不疼不痒地打了一下光/裸的手臂:“你是真的睡糊涂了?昨天晚上不是才说要开车送我去机场接莱科特医生的吗?快回房间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感冒了。” “你要是还觉得困干脆就回房间继续睡吧,我自己开车去机场也没有问题的,早餐我会帮你用保鲜膜包好……”阿丽亚娜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锅铲转身朝厨房走去。 她也因此没有看到自己在说“开车送我去机场接莱科特医生”的时候,迪克整个人僵在原地的画面。 69、Chapter.68 悲剧反复① 纽约的晨光中,一辆香槟色的suv灵活地穿梭在早间车流并不拥挤的路上,似乎这位驾驶者身上并没有丝毫晨起的疲倦或者困意。 而从车速和驾驶技巧上看,驾驶者仿佛走过这条路成千上万次一般驾轻就熟,哪怕是变更车道超车也是变速打灯转向如行云流水。 如果不是这辆车的车牌显示这辆车并非来自这座城市,那么现在的路上但凡看到这辆车的人大概都不会相信这辆车的驾驶者并非纽约人,至少,这个熟练程度,驾驶者是绝不需要导航的。 然而实际上呢? “你以前走过这条路吗?”香槟色的suv中,坐在副驾驶座,刚刚合上记事本的阿丽亚娜显得有些吃惊。 “实际上我开车从这条路走过很多回了,”迪克勾起嘴角,但是直视前方的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我自己都懒得数了。” “是你之前在纽约的时候吗?”阿丽亚娜低头从纸袋里取出保温瓶,话锋一转,“咖啡还是牛奶?” “一人一半吧,”迪克的眼睛里毫无波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所幸阿丽亚娜低着头,也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就算我选咖啡,你也还是会强制把牛奶分我一半的,不是吗?” 阿丽亚娜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把保温杯的盖子掀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吸管插入杯中:“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选牛奶呢?” “如果我选牛奶,你就会把所有的咖啡都喝光,明明不许我只喝咖啡,自己却能把整瓶咖啡都喝掉。”迪克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轻轻勾了一下唇角,眼中却似乎是怀念的温柔。 “嗯?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阿丽亚娜带着些惊奇地笑问道,将手中插了吸管的保温杯送到了迪克的旁边,吸管轻轻碰了碰迪克的唇,“你的牛奶,喝吧,记得给我留一半。” “当然,如果你改变主意不想喝咖啡了我不介意你全部喝掉。” 迪克就着嘴边的吸管喝了一口牛奶,温热香甜的液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顺着食道滑入胃部,与记忆中的每一次都别无二致,可是他心理上对此的熟稔已经几乎快要影响到了生理层面,口中充斥着这种牛奶的味道的一瞬间,他的胃部就翻涌了一阵。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讨厌加了少许糖的牛奶。 但表面上他只是动了动喉结,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他没有对阿丽亚娜的调侃做出任何反应,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事,都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距离到机场好像还有一段距离,要听一下新闻吗?”正在纸袋里翻找准备好的三明治的阿丽亚娜说出了最开始是由他说的话。 他知道新闻的内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他同意了要听新闻,那么阿丽亚娜就会知道今天凌晨斯塔克遇袭且目前下落不明的消息,阿丽亚娜会选择继续前往机场,而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两种选择。 指责阿丽亚娜又或者表示理解,保持沉默,但他知道,无论这个时候他做出这两种选择的任何一种,最后阿丽亚娜都会在下车进入机场之后选择搭乘那位莱科特医生友人的机车去找斯塔克。 既然如此,那么干脆不听晨间新闻又如何呢? 如果他这个时候表示自己更想听车载cd而不是会让人昏昏欲睡的晨间新闻的话,那么阿丽亚娜在这段时间内的确不会知道斯塔克今天凌晨遇袭的消息,但是阿丽亚娜会在机场听到这则新闻。 无论是机场内的设备,机场提供的报纸,他人的手机,电脑,电子报纸,太多太多的渠道,仿佛就是既定的命运一般,只要阿丽亚娜前往机场,那么她必定会得知自己唯一的亲人遇袭,正下落不明的消息,然后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找斯塔克,哪怕她会无数次地死在那里。 她根本就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聪明理智,冷酷无情,可笑的是之前还为此指责过她的他却开始希望她就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会如此肯定? 当然是因为,以上例举的这些所有可能,他全都经历过。 仿佛是为了验证迪克此刻的所想一般,无论迪克的脑海中反映出什么画面,下一刻就一定会发生。 迪克选择了听车载cd——因为这是最能减少他在这段经历中的心理负担的选项,至少,他不想再因为斯塔克的事情指责阿丽亚娜,也不想跟她发生任何的争吵或者冷战,因为这些都只是他的误解所造成的,哪怕每一次重新开始阿丽亚娜都不会记得上一次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想再听到阿丽亚娜对他说“分手”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想听到的时候。 在加油站旁边的休息区停车的时候,迪克接过了阿丽亚娜递过来的三明治,他知道三明治是鸡蛋牛油果虾仁沙拉馅的,本来应该是一份味道与营养兼备的早餐,可是他已经吃过了太多次,并且对于他来说就是每一天的早晨都在吃这种馅料的三明治。 如同微糖的甜牛奶和意式咖啡一样,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讨厌鸡蛋牛油果虾仁沙拉以及这种馅料的三明治。 但迪克还是驾轻就熟地拆开了阿丽亚娜包好的包装,朝着这份正散发着他不喜欢的味道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你不喜欢牛油果吗?”大概是因为平时的早晨一般都会有鸡蛋,虾仁也在平时的食谱之中,所以阿丽亚娜选择了唯一可能的选项。 并没有在记忆中出现过的对话让迪克拿着三明治的手微微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阿丽亚娜:“……为什么这么问。” 阿丽亚娜看着迪克的脸,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伸出手,勾起的食指将迪克因为大口吃三明治而不慎沾在了嘴边的沙拉酱与千岛酱调和出来的带着微粉的酱汁轻轻地蹭掉了。 “好奇怪的问题,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你看上去就是不喜欢啊。” 迪克因为这句话而愣在了座位上,怔怔地看着阿丽亚娜收回了沾着点点微带粉色酱汁的食指,放在唇边,红舌一探就缩了回去,食指上那点酱汁也就消失了。 阿丽亚娜低头一边用一只手朝着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工具箱里翻找纸巾,一边对怔愣的迪克说道:“怎么突然沉默了?” 迪克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低下头再次咬了一大口手中的三明治,随便咀嚼两下后咽了下去:“……没什么,只是再次感受到——” “你真的好爱我,阿丽安。”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阿丽亚娜差点把头撞到换挡杆上,她带着些慌乱地抬头看向自己不知道突然发的哪门子神经的男友:“迪基……” “嗯。”迪克的表情非常地镇定,甚至能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吃掉。 “你今天真的没问题吗?”阿丽亚娜的眼中已经出现了真实的担忧,“果然今天应该让你在家休息,我自己来开车就好……” 总算把三明治消灭了的迪克摇下车窗,把团成一团的三明治包装纸仍向离suv有着一段距离的垃圾桶,而本应该不太好控制的轻飘飘的纸团却稳稳地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入了垃圾桶里。 迪克转过头向阿丽亚娜抗议:“我很好,刚才说的话也很认真。” “是你要把我往离开你就吃不好也睡不香的方向培养,”迪克一只手放在了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放在了换挡杆上,“你可得负起责任。” “为了让你无法逃避这个责任……”迪克启动了车子,看着前方,缓缓说道,“我一定会救你。” 迪克的后半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再加上是在车子重新启动的一瞬间说的,所以声音几乎完全淹没在发动机并不算大的启动声中。 正就着吸管喝剩下的一半意式咖啡的阿丽亚娜眨了眨眼,唇离开了吸管:“迪基,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是说我也很爱你。”迪克转动方向盘,用“刚才吃得很饱”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阿丽亚娜直接被咖啡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 “看来我平时说得不够清楚才让你这么不适应,”迪克从车前的后视镜里看到了阿丽亚娜咳得脸颊通红的“惨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那么就从把示爱当成晨间问候开始吧。” “迪克?格雷森——!”好不容易缓过来又差一点再次被咖啡呛到的阿丽亚娜忍不住直接喊了迪克的全名。 迪克大笑起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这一刻短暂地变得晴朗了一些,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日复一日地重复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对他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他的情感和好恶都在一点点被消磨,最后全部变成一片麻木。 他其实一直在逃避一个时至今日他已经在害怕面对和回答的问题——再这样循环下去,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即使阿丽亚娜倒在血泊中,他也熟视无睹,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 他在害怕自己会得到肯定的答案,害怕变成他都讨厌的自己。 虽然现在他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的内心其实隐隐有了不安的答案,但这一刻,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想要救阿丽安。 70、Chapter.69 悲剧反复② 香槟色的suv驶入了机场旁的停车场里,这一次,因为没有与阿丽亚娜发生争执的缘故,迪克在阿丽亚娜离开之前摇下车窗,获得了一枚轻轻落在额头的蝶翼般的临别之吻。 目送着阿丽亚娜离开的背影,迪克摇起车窗,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熟练地从普通的系统模式切换到了蝙蝠洞的系统模式,点开了其中一个图标,下一刻,一幅带着正在移动的红点的地图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是的,他在阿丽亚娜的身上偷偷放了定位装置。 因为他在第一次重新回到今天早晨,陷入循环中的时候完全没有准备,机场的人流量很大,他一不小心跟丢了阿丽亚娜,导致他找到斯科特,再通过斯科特找到莱科特医生的时候,阿丽亚娜已经离开机场去找斯塔克了,而阿丽亚娜就那样再一次在他的面前…… 想到那个时候自己的崩溃,迪克狠狠地闭了闭眼。 所以从第二次循环开始,他都会趁阿丽亚娜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从自己带来纽约的装备中找出定位器再偷偷安装到阿丽亚娜的身上。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阻止阿丽亚娜在机场知道斯塔克的事情,而他即便有定位装置也必须要先找到斯科特,因为没有斯科特他就无法联系到皮特罗,也就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斯塔克遇袭的现场,甚至没有办法及时追上阿丽亚娜搭乘的机车。 因为这里存在着这样一个问题,在他找到斯科特,斯科特联系快银,快银赶到机场的这一段时间内阿丽亚娜早就已经抵达现场了,换言之,他只有不去寻找斯科特,而是在阿丽亚娜离开机场的同一时间驾驶suv去追才可能赶上阿丽亚娜,但这样一来就等不到快银。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前者,也就是放弃在机场找到斯科特,直接驾驶suv在行进路上拦截阿丽亚娜,但那名莱科特医生的友人驾驶机车的技术实在是高超到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他似乎能够察觉到身后有人追赶,总能在眨眼间带着阿丽亚娜消失在车流间。 而这也同一时间诞生了一个经历了这么多次的这一天的他至今都没有搞明白的一个问题——莱科特医生的那名友人,又或者说是阿丽亚娜,究竟是怎么知道斯塔克的确切位置的? 他从定位器和地图上看到的阿丽亚娜的位置路线会因为他在身后的追赶而发生改变,甚至有的时候会抄一些不熟悉这一段路程的话是绝不会知道的小道——就好像他们之中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目的地一般,可这明明是连电视台的记者都没办法第一时间找到的地方? 已经尝试过几次,明白半路截住阿丽亚娜搭乘的机车这个方法是绝对行不通的之后,迪克选择了做“压缩寻找斯科特的时间”从而改变抵达斯塔克遇袭现场的时间点的尝试。 经历过几次实验之后,迪克逐渐产生了一个猜想,那就是——在循环的世界中,事情一定程度上是会被避免发生偏差的,就算你做了什么使事情发生了改变,某些事情还是会发生。 就比如无论他怎么阻止,提前拿走机场的报纸,黑掉他人的手机,手提电脑,阿丽亚娜还是能够在机场内通过他防不胜防的方式知晓斯塔克遇袭的事情——最夸张的一次是他以为自己终于堵死了所有可能,放松下来的时候,阿丽亚娜却去了机场内的洗手间,从旁边隔间内在外放收音机听晨间新闻的人那里听到了消息。 斯科特的事情也一样,无论人流如何拥挤,他改变车速提早或延迟抵达机场的时间,他总能在航站楼几乎差不多的范围内寻找到他。 而阿丽亚娜的死亡……似乎也是如此。 无论他如何改变抵达斯塔克遇袭现场的时间,他总是在抵达的那一刻抬头看到回过头看向他的阿丽亚娜,然后看到她被弹片击中。 这使那副画面几乎成为了他的噩梦,那双夜晚森林般的幽绿色眸子倒映出他的身影的下一刻,溅上鲜血。 他回想起上一个循环中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经历死亡,无论他如何尝试做出改变,他总是会被那名“邻居”或者是机械娃娃们杀死——也就是说,他的死亡应该也是属于被避免发生偏差的事情。 也是根据上一次循环的经验,他对于如何结束循环有了一个猜想,上一次,他是直接将跟这件事情几乎完全没有关系的杰森从哥谭直接叫到了布鲁德海文,有了杰森的加入,事情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虽然他最后还是死亡了,但醒过来的时候,循环却结束了。 所以他的猜想是,要结束循环,或许需要的是巨大的改变,巨大到被避免发生偏差的事情已经无法被修正的程度。 但这只是他的猜想,要实施起来并不容易,而且这个他应该要设计出来的巨大改变还是需要前提的,那就是阿丽亚娜和他都存活下来,又或者说,最重要的就是循环结束的时候阿丽亚娜的存活。 因为上一次的循环证实了,就算他死亡,循环一样可以结束,而他也不会因为在循环结束中死亡而死去。 为了设计出这个“巨大的改变”,他需要更多的细节,更多的信息,为此,他会不惜利用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哪怕他有可能因此而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疯子。 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已经算不正常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确实有些危险,因为如果是以前的他,只会顾忌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而想要尽快结束循环,可现在的他竟然如此冷静地想要利用循环,利用这个阿丽亚娜浑身鲜血一次又一次倒在他面前的循环,利用这个他一次又一次被莫名杀死的循环。 他现在竟然已经有些能够理解死侍,那个在泽维尔少年天赋学校有过几面之缘的实际年龄可以称得上是九旬老人但心态似乎年轻幼稚到令人发指,会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出“今晚回去用小马宝莉撸/一/发”这种被他曾经在少年泰坦的队友渡鸦听到会被人道毁灭的话。 当然,他不是指理解这种大庭广众说超级重口的黄/段子并且拿自己开玩笑的行为——即使他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算反感这种幽默——他是指能够理解他时不时想要给自己的脑袋来上一梭子/弹的那种疯狂,因为他现在隐隐地能够感受到那种麻木的疯狂正潜藏在他的身体中,被一次次的循环蕴养着。 所以,他告诉自己,决不能轻视自己的每一次“死亡”。 说到这一次的循环中他的死亡,这也是他想要利用循环弄清楚的问题,又或者说,有关于这个问题的谜团是最多的。 那个曾经在最开始的循环中将他杀死,结束了他以为自己死后成为了地缚灵的循环中那个始终没有看到长相,但声音古怪,似男似女,又仿佛多人同时在说话,他甚至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是某种非人的存在杀死了他,这一次的循环才得以开启。 而在这一次的循环中,他几乎每一次都是在回到斯坦宅的时候在夜晚遭遇袭击然后死在斯坦宅中的,被杀死的方法大多为毒杀,但下毒的手段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比如他被划破的食指碰到盥洗室水龙头的开关后发现上面被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再比如他中毒之后发现新拆开的麦片包装袋上有针孔,对方是通过注射向麦片中下毒……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如果他在夜晚到来之前就选择自杀开始下一次重复的循环的话,自然就不是遭遇袭击而死了。 而他也不是每一次被毒杀都能够听到那个神秘而诡异的声音的,至少如果是毒性非常剧烈的毒/药的话,还没有等那个存在说话,他就已经失去意识了。 但他如果中的是在死前还能够保有一小段时间的意识的毒的话,那么他就能够听到那个声音,不仅如此,他在保有意识的几乎每一次,都能够听到从大厅那边的方向传来的电锯切割硬物的声响。 说实话,那个声音并不陌生——在上一个循环中,猪面教授的机械娃娃和九头蛇的雇佣兵们袭击他和阿丽亚娜的公寓的时候,使用电锯切割公寓大门的声音与这个声音几乎如出一辙。 这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该不会,毒杀他的人也是猪面教授和九头蛇的人?虽然理智告诉他他掌握的证据和信息实在是太少了,这个猜测实在不具备什么参考价值,但他还是心存疑虑。 因为虽然完全没有有关于这件事情的原因的头绪,但在上一次的循环中,猪面教授和九头蛇雇佣兵的目标非常明显,毫无疑问就是身为“迪克?格雷森”的他。 所以,这到底是是为什么?无论这一次是否是猪面教授和九头蛇的雇佣兵们,这些人为什么会盯上“迪克?格雷森”并想杀死他呢? 还有,他如果没有因为毒/药的剧痛而产生幻听或者其他的错觉的话,他记得有人对那个诡异声音的主人提到过“祭品”这个词汇。 祭品难道是指他吗?如果是的话又是为什么?宗教犯罪? 谜团实在是太多了,可留给他解决的余地却并不充裕,但他有着一个能够将这份余地无限扩大的利器,那就是这不断往复的循环。 71、Chapter.70 悲剧反复③ 如果说把他这不断循环往复却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一次又一次的仅有大约为时一天的“人生”写成剧本或者拍成电影的话,那一定是一部既无聊透顶又从头到尾都让人笑都笑不出来的,彻头彻尾的悲剧——他在非常偶然的时候,曾经这么想过。 然而往昔苦中作乐的自嘲却在这一刻荒诞而滑稽地成为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对现实的感慨,讽刺和黑色幽默的效果好到让他傻眼。 迪克看着被飞溅而至的弹片扎入胸膛,白皙的脸庞溅上了她自己的鲜血,正缓缓倒下的阿丽亚娜,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因为,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了阿丽亚娜中弹的原因,她转过头的时候看向的方向的确是他所在的方向,但是目标却并不是他。 这一次,他在阿丽亚娜的身上装上定位装置之后并没有追在阿丽亚娜所搭乘的机车身后,他选择了一条利用“循环”开辟的捷径——他在上一次循环中直接从斯科特的手机里记住了皮特罗的手机号码。 他省略了在机场的巨大人/流中寻找斯科特的步骤,用手机直接联系皮特罗,他只需要对皮特罗表示是斯科特把他的手机号给他的即可,按照皮特罗的性格,他只会事后去“敲诈”自家队长而不会现场打电话确认,这些以速度见长的超级英雄们做事节奏总是很快。 他利用这一点早阿丽亚娜一段时间抵达了斯塔克与袭击他的身份未知的恐/怖分子的战斗现场,他想要尝试使用这种方法弄清楚袭击钢铁侠和造成阿丽亚娜每一次的死亡的罪魁祸首的真实身份。 虽然一早就因为一次又一次循环中这伙恐/怖分子最后通过自/杀式爆/炸来销毁自身身份证据的事情而对这一次时间有限的探索的难度有所预料,但是在实际上面对的时候,迪克还是感觉到了棘手。 至少,这伙恐/怖分子无论是使用的武器装备还是身上的制服都是黑市中可以通过金钱购买得到的,迪克用膝盖想都知道就算用这些武器的制式去追查,最后也只能找到一个又一个转卖的买主。 而且说来讽刺的是,因为斯塔克工业在停止出产武器之前生产的武器一直都是市面上性价比最好的武器之一,就算后来斯塔克军工业停产,斯塔克出品的武器在黑市已经可以卖出天价也一样因为其优越的性能会被黑市的武器买主作为购买武器时的首选之一。 理所当然的,斯塔克工业制式的武器同样出现在了对方的手中,他不知道有着智能电子管家大概更加清楚这一点的斯塔克作何感想,但仅仅只是旁观者的他都感觉到了某种莫大的讽刺。 他其实因为身法灵活的缘故更加擅长近战,但是在这样一面是钢铁侠一面是恐/怖分子的基本上是在靠火力来相互牵制对方的枪林弹雨中,他几乎没有能够接近的机会,或者说,对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迪克观察到,一旦他靠近敌方到了一定的距离,就会有站在装甲车上的狙击手改换射击目标,对自己的队友进行援护射击。 这样明显有备而来的情况很显然并不是为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准备的,迪克猜想这应该是为了应对复仇者联盟中同样擅长近战并且通常不会携带远程武器的黑寡妇而准备的。 这侧面证实了对方至少是对复仇者联盟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说实话,几乎每一个超级英雄都有着自己的死敌,而有句老话又叫做“最了解自己的是敌人”,了解与自己敌对的超级英雄的超级罪犯不少,但是与一整个超级英雄组织为敌的人选说实话却并不多。 非常好理解的道理,超级罪犯们只会与妨碍自己实施犯罪的超级英雄为敌,而去招惹一个超级英雄组织很显然是没有必要又自找麻烦的,就像企鹅人不会放着蝙蝠侠不理而主动招惹正义联盟,回旋镖队长也不会放着闪电侠不理而去招惹正义联盟。 同理,钢铁侠的敌人很多,但他们也不会放着钢铁侠不管而去招惹复仇者联盟,而这伙明显对于复仇者联盟会找上来这件事有备而来的恐/怖分子应该并不仅仅是钢铁侠的敌人。 如果这个猜测是事实的话,那么这伙人十有八九……是九头蛇。 但这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并非不存在对方的目标是钢铁侠但对于袭击钢铁侠的话他的队友们会找上门来这件事情心知肚明所以有所准备的情况——总结下来,还是可用的信息太少。 但这中程度的谨慎并非这些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最可怕的地方,他们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对自己生命的漠视。 虽然他暂时无法突破这片枪林弹雨,但是这些子弹对于有着超音速的快银而言大概都是慢动作,可即使是快银,也无法得到更多信息。 因为这些恐/怖分子一旦察觉到有人接近就会按下随身携带的,控制身上捆绑的炸/弹的开关,哪怕被快银用超音速救下也会第一时间咬破藏在牙齿间的毒囊——这份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生命的决绝令迪克都感觉到背脊有些发凉。 而就连见识过哥谭许多心理状态存在严重问题的超级罪犯,做罗宾的时候其实手段绝对与“温柔和善”不挂钩的迪克都感觉到心惊,更别提基本上是在x教授的关爱和教导中长大的快银了,他甚至不知道可以马上把救下来的罪犯的下巴卸掉来阻止自杀。 或者说,皮特罗根本就不会卸掉他人的下巴这种非常不正派非常不超级英雄的手段。 而不但会并且很擅长卸掉敌人下巴的迪克却没有那个速度。 无力感和随着得到的信息的增多反而疑问越大的情况让迪克感觉到了头痛,到底是什么在驱使这些人这样做? 据他所知,这种程度的自我牺牲绝对是黑市雇佣兵做不到的,能够做到的只有两种人,军队的士兵,以及……宗教信仰者。 而有一种选项,可以同时符合上述两种情况——九头蛇。 但是很快迪克就无暇思考和整理这些信息和猜想了。 因为阿丽亚娜到了。 当他看到从机车上下来,一头红发因为机车疯狂的速度而被吹得纷乱的阿丽亚娜的时候,迪克下意识地心头一紧。 哪怕早就知道结局,可当那一刻真的来临之前,他果然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这一次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又或者,这种整颗心都揪紧的感觉只是对于那个必将到来的结局的抗拒,就仿佛脖子暴露在闸刀下,明知道闸刀最终会落下,可是不到闸刀落下的那一刻,那种对于可以预料得到的痛苦与死亡的抗拒与紧张大概是永远都没有办法避免的。 除非,像他又或者死侍那样,可以一遍又一遍地经历这种事。 如同历史重演一样,阿丽亚娜发现了他,看向他的时候瞳孔一缩,下一刻,一枚炸弹在落在了她身边不远处,炸开的弹片飞溅而来。 但是这一次,大概是因为时机的缘故,阿丽亚娜并不是回身看他,而是直视,所以学习过唇语的迪克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崩溃地看清楚了阿丽亚娜的口型,她在对他说——“小心身后”。 循环的世界中是存在“防止事情发生偏移”的机制的,这才是迪克能够利用循环的根本,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开始痛恨这种机制。 他根本就不想知道,阿丽亚娜很有可能是为了提醒他小心身后的危机而没能躲开朝她射过去弹片,哪怕只是存在这种可能性。 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撕裂成两半,情感在疯狂地崩溃,但是理智却让他转过头,他看到了直线距离上对准了自己的远处的炮口以及……在另一侧残留的刚刚爆炸的痕迹。 他转过头的时候正好与那名手持火箭炮筒的恐/怖分子的视线对上,对方的表情笼罩在黑色的护目镜和下方厚厚的防毒面具下无法看清,但迪克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似乎非常平静。 好奇怪,这个炸弹的行进轨迹也好,对面那名恐/怖分子的态度也好,全部都好奇怪,明明炮口是对准他的,为什么炸弹会在几乎是转了九十度的大弯的地方留下爆炸的痕迹,为什么那名恐/怖分子对此也并不感到慌乱或者震惊呢? 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能,但是迪克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他之前曾经怀疑过阿丽亚娜是变种人,如果说阿丽亚娜的变种能力并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是脑域强化而是力量类的呢?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最初的那场循环中,在暴雨的小巷中那些射向阿丽亚娜后突然改变了行动轨迹的子弹,那个时候——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名恐/怖分子的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 迪克在这一刻感觉到大脑一片混乱,而就在这个时候,复仇者联盟的众人也赶到了——因为迪克提前通知了快银的缘故,绯红女巫也提前知道了斯塔克的所在地,而她知道也就意味着整个复仇者联盟的成员都被通知到了,所以,他们提早赶到了现场。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没能在阿丽亚娜抵达之前赶来。 复仇者联盟也救不了阿丽亚娜——相比起这个方法的失败,迪克更加崩溃的是得知了阿丽亚娜很有可能是为了救他而身亡的这样一个事实,不仅如此,他还想起了一个让他浑身发凉的细节。 在上一次循环的最后,在他抵达公寓一楼之前,阿丽亚娜毫发无伤,而同样是在她转头看向他的时候,子弹没入了她的后脑。 如果,他是说如果,阿丽亚娜真的是变种人,是她的变种能力使得子弹的行动轨迹发生改变而她是想要向他隐瞒这件事情的话—— 那么在上一次的循环中,阿丽亚娜死亡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出现在那里,对吗? 72、Chapter.71 难以和解 他从来都没有后悔因为要救活着的人而错失为死去的恋人复仇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一样的选择——在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可以循环的前提下。 因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到那个时候,死去的人还活着,而所有人都会遗忘后来必定会发生的事情,无意识地遵循着冥冥中会导致事情往早已决定好的结局的方向发展的规则。 所以,对于唯一有着每一次循环的记忆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最大限度地获取消息,哪怕—— 他会变成一个连他自己都痛恨的,彻头彻尾的混蛋。 当斯塔克的拳头再一次狠狠地往他脸上招呼的时候,迪克这么想到,说实话,这一次这一拳的力度比前面所有的循环都要来得更重,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做的事情比前面任何一次的循环都要过分。 提着他领子的斯塔克近在眼前的眼眶发红,还可以看到他眼白中有因为凌晨遇袭,几乎是通宵作战造成的血丝:“你怎么能——” 是的,这一次,在这伙身份不明的恐/怖分子采用自杀式的爆/炸想要销毁包括他们本人以及同伴的尸体在内的所有罪证的时候,他选择了教皮特罗卸掉敌人下巴的方法并让他救下一名恐/怖分子,而他则是救下了差一点被爆/炸波及的黑寡妇。 阿丽亚娜的尸体……被他就近放在了一块掀起的水泥的下方。 阿丽亚娜已经死亡了,就算去保护她的尸体也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相比之下救下一名恐/怖分子和黑寡妇显然更符合“最大限度获取消息”的原则,可斯塔克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的。 他只知道,他放弃了保护他刚刚死去的恋人的尸体,同时也是放弃了他妹妹的尸体,任由这个可怜的姑娘的身体被爆/炸和弹片波及。 但迪克觉得,就算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斯塔克也有充分的权力给他这么一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给现在的自己一拳。 他以前明明常常因为自己的养父过分冷静理智甚而至于是冷酷的决定和选择而与他产生意见乃至于价值观上的分歧,他以前明明曾恶狠狠地对布鲁斯说过他发誓不会成为像他那样残酷冷血的人——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教导者对于他的影响有多么地深远。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与布鲁斯一模一样的选择。 还是说,“人终究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你跟你的养父简直一模一样,”迪克不躲不闪的样子显然激怒了托尼,或者说这个时候无论迪克做出什么反应都是在激化他的怒火,他几乎是被气得笑了出来,“我懒得揍你了,趁早滚吧,我单方面宣布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同意,你根本就不配呆在阿丽亚娜身边。” 他放开了拎着迪克衣领的手,看向另一边内部因为主人的离开而是一具空壳,由贾维斯控制的马克装甲,马克装甲抬起的臂弯中静静地躺着一名忽略她脸部的血迹和胸口的大洞,仿佛是在沉睡的,眉目精致美丽的红发女性,那是刚从爆炸现场附近被找到的阿丽亚娜。 只看了一眼,托尼就别开了视线,他哑声对还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迪克:“在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点滚。” “我一秒都不想在视线范围内看见你。” 一边不知道该如何劝架的美国队长眉头都快打结了,而虽然还不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托尼的怒火,为了避免自己随意开口而火上浇油的鹰眼选择安静如鸡。 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完全站在托尼这一边的绯红女巫旺达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打算如果两个人打架她会暗中偏帮托尼,而幻视则是因为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应该说什么而同样选择了沉默。 唯有几乎算是当事人之一的被迪克救下的黑寡妇如同每一次循环的那样,选择了出声为迪克解围:“托尼,无论如何,站在这里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你还是先带或者让贾维斯带阿丽亚娜?斯坦离开,我们会留下来搜寻现场可能留下的线索和证据。” “之后我和克林特会联系神盾局的人来现场善后。” 之前循环中,因为他没有做出这么过分的选择,所以每一次斯塔克都选择了让他带着阿丽亚娜的尸体离开,但是这一次迪克毫不怀疑自己要是胆敢靠近阿丽亚娜的尸体半径一米之内,他就会尝一发钢铁侠的掌心炮,自带准星的那种。 虽然可以留下来寻找线索——迪克遥遥看了静静躺在即将离开的马克装甲的臂弯中的阿丽亚娜——但他没有丝毫喜悦的心情。 这一次循环中与阿丽亚娜的分别比任何一次都更让他感到寂寞。 “你根本就不配呆在阿丽亚娜身边”——他必须得承认,斯塔克的这句话仿佛戳中他内心深藏的痛楚一般,如果语言能够化为利刃,想必他现在胸膛中的血液已经流尽了吧。 就连呆在阿丽亚娜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原来是这么难受的感觉。 即便他很清楚,今天一旦他迎来死亡,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但是……他真的能忘得了自己这一次的抉择吗? 在循环结束后的日子里,看到阿丽亚娜,他真的不会想起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吗?他真的能够迎来与现在的自己达成和解的那一天吗?——虽然是疑问,但他很清楚,大概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突然就理解了布鲁斯的痛苦,他想,如果这一次循环中的阿丽亚娜复活,知道了他这一次的选择而对他满怀憎恨,满腔怒火地想要不择手段地杀了他,那么他一定也会痛不欲生。 甚至会觉得如果引颈就戮能够平息她那不断折磨着她自己,甚而至于让她变得面目全非的怒火,那或许也不错。 可杰森至今还没有完全原谅布鲁斯,如果不是他们想尽办法使用各种手段诱骗,他甚至不愿意看在阿尔弗雷德的面子上回韦恩庄园。 他想,布鲁斯大概也至今都没有办法与做出了各种残酷选择的自己,包括那个放过了杀死杰森的小丑的自己——达成和解吧。 迪克看着带着阿丽亚娜的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斯塔克,一直到极尽目力也无法再看到他们的身影,他都没有收回视线。 他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出神。 直到一边传来了黑寡妇的声音:“你还好吗?” 迪克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这位容貌性/感美艳的女特工,直到他开口说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低哑:“……我没事。” “感谢你替我说话,虽然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迪克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不是……其实我觉得他给我一/炮会比较好。” 美艳的女特工轻轻地笑了,眼波流转堆砌着数不尽的风情:“竟然当着我的面这么说,你是指你后悔救下了我?” 迪克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苦笑:“听上去或许像是在说漂亮话,但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依旧会选择救你。” 女特工脸上的笑容扩大,她撩了撩自己的红发:“多么动听的话语,就连在这一点上,你也跟你的养父如此相似。” “如果不是知道你纯粹是出于责任感和本意在这么说……”女特工媚眼如丝,“我会觉得你是想要跟我发展出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是不介意对英雄以身相许的。”她诱/惑一般地轻声说道。 迪克轻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撩起女特工的一缕红发:“我很喜欢红头发和绿色的眼睛——前提是它们属于阿丽亚娜?斯坦。” 年轻英俊又风流多情的小辈的应对自如让娜塔莎轻笑着将头发从迪克的手中抽了回来:“饶了我吧,我可没兴趣再应付一个蝙蝠侠。” “既然不能以身相许,就让我用其他你更感兴趣的东西来回报你吧,”娜塔莎轻轻点了点自己性/感的红唇,“我想,你既然让皮特罗把人救下来,那么你最想知道的一定是这场袭击的罪魁祸首吧?” 迪克沉声道:“我不会原谅伤害阿丽亚娜的人。” “虽然或许在正义联盟顾问的面前算是班门弄斧,但我姑且还是非常擅长刑讯的,那个被救下来的家伙交给我,我会把你想要的告诉你,不过……”女特工缓缓眯了眯她的绿眸。 “实际上,在收到旺达的消息来这里之前,我和史蒂夫还有克林特正在执行剿灭一个被发现的九头蛇据点基地的任务,在抢救几乎已经被完全销毁的基地系统内部的资料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个九头蛇正在执行的任务的任务成员向基地内部发送来的即时定位地点。” “之后收到旺达的消息后,我们惊讶地发现,托尼遇袭的地点与这个定位地点基本重合,”娜塔莎双手环在了胸前,红唇微勾,“也就是说,这一次袭击者的身份其实基本上已经确认了。” 真的是九头蛇,完全在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让迪克有丝毫地动容,只让他感到难过,因为这个答案基本意味着阿丽亚娜完全是被意外牵连进这场战斗当中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的脑海中在电光火石间闪过了瞄准自己的炮口和仿佛突然拐弯了的炮/弹,以及扛着火箭炮的恐/怖分子那平静到诡异的态度。 不对,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绝对,还有什么他忽略或者他还不知道的线索和信息…… “能不能拜托你再详细说说那个九头蛇据点基地的……”还没等迪克把话问完,他听到一边传来了一阵并不算小的喧哗声。 他和女特工同时循声望去,看到了抵达了现场的警车,以及从警车上下来,正在与美国队长为首的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说着些什么的穿着制服的警员们,而其中一名穿着西装而非制服,胸前似乎挂着什么牌子的男性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迪克很清楚那块牌子是什么,因为莱科特医生在前往警局或者犯罪现场的时候脖子上也会挂上一块这种工作牌,这名头发像黑色羊羔的卷毛一般,相貌清秀俊朗的男人应该是咨询顾问或者侧写师。 73、Chapter.72 冰山之下① 那名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头发如同黑色羊羔卷毛般的清秀男人看上去并不算习惯这种程度的热武器火/拼之后遗留下来的现场,他走向这边的时候不时低头看向脚下,即便如此还是走得不甚平顺。 不过所幸现场的两名超级英雄,黑寡妇和夜翼都不是没有耐心的人,他们站在原地,看着这名男人带着些踉跄地朝他们走过来。 走到他们前面后,这名相貌俊秀的天然卷男性抬起头,他有着一双颜色很深的灰蓝色双眸,但是神奇的是,这双眼睛不受虹膜颜色的影响,看上去清澈透亮,像是两面能照映出他人的小镜子,加上他一路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看上去就仿佛一只走在迷途中抬起头的羔羊。 这名男性抬头的一瞬间,美艳的红发女特工缓缓舔了舔唇,迪克听见她轻声说道:“上帝啊,他真可爱。” 迪克知道女特工这句话并不需要回答,所以不置可否,他的视线快速地划过这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很有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男性胸前的工作牌——他是纽约警局的咨询顾问。 纽约警局……难道是以前他还在少年泰坦的时候见过吗? “抱歉……请问您刚才说了什么吗?”这名男性隐隐约约听到了女特工的那句感慨,不过他显然并没有听清楚内容,否则绝不会是现在这个带着些迷茫的反应,只不过看着他现在这个带了些茫然的样子,迪克很难不赞同女特工刚才的那句感慨。 虽然他完全没有兴趣知道之后女特工是不是把人约回家了。 女特工见状缓缓地勾起了唇,随之微微眯起的绿眸流转着神秘惑人而引人入胜般的神采:“我是说,我对你很感兴趣。” 这名男性显然为这意料之外的搭讪呆滞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慌乱地打量了一下女特工身上黑色的战斗服。 他是在确认她是不是黑寡妇吧——迪克和娜塔莎同时这么想到。 终于确认这名身材火/辣,容貌美艳,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黑寡妇之后,这名男性的耳朵都变红了,他带着慌乱有些吞吞吐吐地拒绝道:“对、对不起,我……” 女特工缓缓伸出食指,虚虚地悬在了这名迷途羔羊般的男性的唇前,阻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然后收回手,抵在自己的红唇前,将性/感的红唇压得微微凹陷:“嘘——” “我不想听到拒绝的话,这会让我很伤心的。” 这名男性愣了愣,然后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女特工见状满意地笑了,迪克知道对方这样的表现只会让女特工更加满意,他觉得黑寡妇这会儿大概已经在脑内构思怎么捕捉这只可口的猎物了,看样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名男性即将有美好的夜晚。 不过该说不愧是纽约警局的咨询顾问吗,这么快就能在黑寡妇的攻势下反应过来自己只是被戏耍了,迪克打量着这名男性,想到。 男性将自己的工作证展示给迪克和娜塔莎看并且自我介绍道:“我是威尔?格雷厄姆,目前是纽约警局的咨询顾问,有关于这场袭击,我有事情想要询问二位,希望二位能够配合……” 女特工飞速打量了一下这名年轻的咨询顾问,然后轻笑着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娜塔莉?拉什曼,虽然我觉得也许我不需要自我介绍了?”显然,她无意在此处暴露黑寡妇的真实姓名。 “迪克?格雷森,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警员,不过我这一次并不是来工作的,所以没有带警官证。”迪克耸了耸肩,短暂地做自我介绍。 然而出乎迪克和娜塔莎意料的是,在迪克做完自我介绍之后,这名年轻的咨询顾问明显地愣住了,他带着些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迪克一番:“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 然后他像是整个人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抬手一把捂住了嘴:“刚才罗杰斯先生他们回答的唯一被确定身份的死者该不会是……” “阿丽亚娜?斯坦?”他放下手,确认般地问道。 迪克狠狠地闭了闭眼,而他身边的女特工脸上慵懒的轻笑也消失了,她意识到面前的这名男性很有可能十分巧合地认识阿丽亚娜。 迪克哑声说:“嗯……是她。”刚刚被阿丽亚娜大概是唯一的亲人的存在指着鼻子骂不配的他此刻无法坦然地说“死去的是我的恋人”。 认识阿丽亚娜?于电光火石之间,迪克想起了他会觉得面前这名男性眼熟的真正原因——威尔?格雷厄姆,他是第一次循环中为数不多的出席了阿丽亚娜葬礼的人,莱科特医生的友人,一名犯罪侧写师。 在那场葬礼上,他跟他只是说过几句话,而且也是些没有营养的互相介绍以及完全无法起到作用的苍白的安慰,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失去阿丽亚娜,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与他人的对话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程度,所以对这名男性的印象并不深刻。 倒不如说,他对那场葬礼上的一切印象都是朦胧又模糊的。 不过他对于重要的信息还是保有一定的印象的,至少迪克还记得,在那次葬礼上,这名男性曾经说过,阿丽亚娜生前帮助过他。 这么计算的话,阿丽亚娜应该很早,至少在跟他恋爱之前就已经认识这名来自纽约警局的咨询顾问了。 这可实在是太巧了,巧合到让人有一点背脊发凉的程度——迪克看着面前这名在那场葬礼上与现在一样目露悲痛的男性,这样想到。 但很显然,并不清楚迪克跟阿丽亚娜是恋人关系的威尔?格雷厄姆刚才还没有说完的“巧合”指的并非在这里遇到阿丽亚娜的恋人这件事情,而应该与迪克本人的其他身份有关系。 果然,威尔对迪克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说实话,你是来纽约调查案件的对吧?” 这回轮到迪克感到惊讶了,他挑起了一边的眉:“你认识bau的人?”知道他借着伤假来纽约调查的人大概就只有bau的瑞德小博士了,而他能想到的这位咨询顾问与此的联系就只有可能是bau了。 但威尔还是摇了摇头,他笑了开来:“虽然我曾经是fbi,但是我跟bau的精英们可没什么交集,虽然收到过他们的邀请。” “你拒绝了?为什么?”大概是多少算是自己的同事,对这些显然十分了解的女特工感兴趣地勾起了红唇。 “我想要调查一起案件,该怎么说呢,这起案件在fbi内部的档案中已经被删除了,我想要继续调查的话就只能独自完成……”年轻的前探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为此甚至不惜离开fbi?”女特工略有些吃惊地问道。 威尔脸上略有些腼腆的笑容消失了:“算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我离开fbi更多的还是我自身的问题,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对自己离开fbi的原因显然并不想多谈的威尔看向了迪克:“我独自调查也想要查清楚的是一起可以追溯到大约二十年前的案件。” “是一起跟宗教犯罪有关的案件,那个宗教有着‘献祭以召唤他们的神降临’的教义”威尔说道,“我们生活在一个信仰非常自由的国家,哪怕是充满了精神控制与常人难以理解的罪恶的邪/教,只要与宗教信仰有关,或者说只要能够钻相关法律条文的空子,就没有人能够真正取缔他们,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而失去了生命也一样。” 迪克在年轻的前探员提到“宗教犯罪”的时候整个人一愣,他完全没有意料到来到离布鲁德海文这么远的纽约,还能够遇到在调查很有可能跟猪面教授以及九头蛇的那起案件有关的人。 宗教信仰,邪/教,二十多年前的案件,献祭以召唤神的教义,独自调查案件的认识阿丽亚娜的前fbi探员,这一些信息如同细细的丝线,正在逐渐将他脑海中零散的,甚至是一些毫无关联的信息串联在一起,这让他的头脑处在一种急速梳理纷乱的信息,既混乱又清醒的矛盾状态,但他隐隐觉得他即将抓住什么。 就像是他终于探索到了悬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下方一般。 威尔并不清楚迪克在想什么,他继续说道:“我从警局的档案中调到了布鲁德海文警局不久之前有关于‘唱片店献祭杀人事件’的档案,虽然这起案件目前并不在你手上,但你是第一个接手这起案件的警员,我还想着等手头的工作结束了就去布鲁德海文找你……” “你确定那起案件跟你正在独自调查的案件有关系吗?”迪克突然出声打断了威尔的话,他的声音非常喑哑,但当事人明显无心去关心自己的声音,他紧紧地盯着威尔,像是怕错过哪怕是一个字的信息般,“我是说,你确定唱片店的那起事件与你在调查的案件有关吗?” 威尔微微愣了愣,但他觉得迪克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也严肃了表情,他点了点头:“我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因为我在资料里看到过现场的照片了,我看到了死者身后的图案。” “虽然跟二十多年前的事件中出现在死者身后的‘献祭用法阵’在纹样上有所出入,但是风格是一模一样的。” 二十多年前的事件,邪/教徒,献祭以召唤神的教义—— 迪克哑声问道:“请问,你正在调查的二十多年前的案件的受害者是不是叫……卡米拉?梅塔?” 这回,就连红发的女特工都感到吃惊了,她转过头看了迪克一眼。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那是阿丽亚娜?斯坦的母亲出嫁之前,或者说,改嫁之前的名字,问题是,这个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74、Chapter.73 冰山之下② 很显然,从迪克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同样也在威尔的意料之外,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第二名受害者的名字。” “第一名受害者,或者说是被发现的这起宗教连环犯罪的第一名受害叫马赛厄斯?梅塔(matthias?meta),他被发现死在家中时死状凄惨,身后有用混有他本人血液和其他动物血液的材料绘制的奇异图案,这也是这起宗教连环犯罪被记录在案的第一起死亡事件。” “被记录在案的第一起死亡事件?那也就是说……”红发的女特工一边的眉毛高高地挑起。 威尔点了点头肯定了娜塔莎的猜想:“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这个小众的宗教团体的历史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二战期间,或者更准确点说,以目前留存下来的资料只能追溯到那个时期。” “这个宗教存在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就意味着那条会促使教众自/杀或者他/杀以献祭召唤他们的神降临的教义至少也存在了那么长的时间,”威尔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二战期间,人口的失踪甚至都无法完全被记录下来,那个时候,有多少人因此丧命呢?” “而无法再往上追溯的那些时代又是否有人因而失去生命呢?” 威尔说到这里感觉气氛似乎变得有些过于沉重了,于是打算主动结束话题:“不过这都不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了,而且说实话我调查这个案件的动机也并没有那么伟大,扯不上结束这场杀戮什么的……” “那么为什么,”在威尔说卡米拉?梅塔是第二位被发现的受害者的时候就陷入了沉默的迪克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他紧紧地盯着威尔的眼睛,“为什么你即使独自调查也想要查清楚这起案件?明明案件追溯的时间如此久远,甚至就连fbi都将这起案件的档案删除了。” 威尔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迪克:“你跟阿丽亚娜是什么关系?”就凭这名年轻的警员刚才问出的那个名字,他就知道对方对阿丽亚娜的了解并不算少,而且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名年轻人或许就是他要找的能够解救阿丽亚娜的人。 这次轮到迪克沉默了,但他看着面前这名在这轮往复的循环中首次见到的前探员,想到在这一次的循环中再一次死去的阿丽亚娜,最终,他哑声说道:“我是她的恋人。” “为什么你之前不说明呢?”身为前fbi探员,现任纽约警局的咨询顾问,威尔显然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前提是这个问题不会影响你的回答。” 威尔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样子大概是在阿丽亚娜……遇难之前在跟阿丽亚娜吵架吧,他能够感受到这名年轻警员身上那种不浓烈但让人难以忽视的悲伤,即便如此,面对阿丽亚娜的问题,他还是妥协了。 阿丽亚娜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还愿意去爱某个人就足以让他感到惊讶了,如果是阿丽亚娜选择的人的话,或许这一次,她真的能够得救呢?哪怕是她死亡之后的解放也好—— “阿丽亚娜都告诉了你些什么?”威尔这一次明显放软了语气,看上去似乎想要长谈的样子,他直接找了一块满是尘土的被掀起的水泥块,不顾笔挺的西装裤,直接坐了上去。 迪克看了娜塔莎一眼,后者一摊手,也在威尔找到的水泥块附近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迪克见女特工是铁了心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没有再尝试劝她离开——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次的循环结束之后,能够记得这一段记忆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不要紧,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救阿丽亚娜。 迪克在威尔的身边坐了下来,而后者则是双手交握,手肘支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仰头看着纽约蔚蓝的天空和微微偏西的太阳。 “阿丽亚娜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迪克这么回答,然后也抬头看向天空,下午还有些刺目的阳光让他不由地缓缓眯起了眼睛。 “很像阿丽亚娜的风格,她不习惯求助于别人,因为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得不只依靠自己,”威尔笑了笑,“我这么说并不是指我从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不过……我认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的人。” “但很不可思议的是,她并不相信他人会对自己另眼相待,却会对别人伸出援手,她曾经帮了我……不,不如说是拯救了我。” “她让我免于被魔鬼侵蚀蚕食——”像是想起了痛苦的回忆,威尔直接闭上了眼睛,“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已经……” “不过我现如今已经觉得,那样的回忆怎样都好了,我已经不想,不,应该是说我绝不会让回忆重演,这场博弈,我无论如何都会赢下。” 威尔说完这段话之后,似乎是重新从那段不好的回忆中走出来了一般,睁开眼睛,转头朝迪克露出歉意的笑容:“很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吧?抱歉,因为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只是我一定要调查清楚这起案件的理由而已——我在跟某个人进行一场博弈。” “一场以调查这起案件为赌局展开的博弈。” “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人对于这起案件知道的绝对远比我知道的要多,倒不如说,我觉得他或许知道事情的一切。”威尔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正在跟格雷厄姆探员博弈,知道事情的一切,也就意味着对方认识格雷厄姆探员并且认识或者至少单方面认识阿丽亚娜。 不知道为什么,迪克的脑海中闪过了莱科特医生的脸,他是他所知的唯一符合既认识阿丽亚娜又认识格雷厄姆探员的人选,但是如果说那个人知道事情的一切的话也就意味着对方至少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关注甚至有可能参与了这起宗教犯罪,可那个时候莱科特医生可能才刚刚高中毕业,或者在念大学,这是有可能发生的吗——? 而且格雷厄姆探员说自己跟对方在博弈,但莱科特医生不是格雷厄姆探员的朋友吗?两个人在葬礼上的时候关系明显并不糟糕,可能会让格雷厄姆探员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吗? 也就是说可以排除这个人是莱科特医生了? 迪克的眉头都快拧打结了,威尔见状笑了:“嘿,年轻人,这是我的战斗,你不需要过于纠结那个人到底是谁,因为就算你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冲到对方面前去询问也多半不会得到结果。” “他绝不会说的,因为他讨厌作弊和不劳而获,也不喜欢打破游戏规则。”威尔这么说的时候,笑容中带着十足的嘲讽。 “阿丽亚娜什么都没有跟你说,但是你知道她母亲的事情,看样子只要你问起来,她就不会对你撒谎啊,”威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露出笑容,“看来她很爱你。” 迪克想到了今天上午阿丽亚娜察觉到了自己不喜欢牛油果的事情,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笑了,不过他想自己大概笑得很奇怪,因为他既想笑又忍不住眼眶发酸:“我想是的。” 威尔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头看向天空:“我知道阿丽亚娜大概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不过实际上她对于这起案件知道的或许也并不算多,因为案件发生的时候她实在是太小了。” “二十多年前……阿丽亚娜那个时候大概才两三岁?”迪克一计算,发现如果按照时间来算,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的确不应该是阿丽亚娜的母亲,因为阿丽亚娜的母亲是在阿丽亚娜在哈利马戏团纽约巡演的时候遇见他不久后自杀身亡的,但是第一名受害人的姓氏…… “你也发现了吧?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姓梅塔,也就是跟阿丽亚娜的母亲是同一个姓氏。”威尔接过迪克的话,继续说道。 威尔缓缓地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其实基本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我怀疑就连阿丽亚娜自己或许都记不太清楚了,阿丽亚娜的母亲,卡米拉?梅塔结过两次婚,第二次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奥巴代亚?斯坦,而她与奥巴代亚?斯坦之间并没有孩子。” 迪克直接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 一边记得这一点,但并不清楚其他内情的娜塔莎也认真了起来。 威尔点了点头:“奥巴代亚并非阿丽亚娜的亲生父亲。” “阿丽亚娜是卡米拉?梅塔与第一任丈夫马赛厄斯?梅塔生的孩子。”威尔接着说出了更加让人吃惊的消息。 “可是马赛厄斯?梅塔……”因为曾经在阿丽亚娜的记忆中听到过奥巴代亚称阿丽亚娜的母亲为“梅塔家的女儿”,他还以为…… 威尔耸了耸肩:“我知道听上去有些奇怪,不过理由也很简单,阿丽亚娜的母亲出身的梅塔家在很久以前曾经是在教会中很有话语权的家族,但后来梅塔家一直经营不利,到了卡米拉父亲的这一代,因为金钱问题几乎已经快要逐渐淡出上流社会了,但即便如此,梅塔家还是为了稳固在教会中的地位而维持着一个老传统。” “那就是如果梅塔家生出了女儿或没能生下继承人,就会在教会的孤儿院中挑选资质优秀的男孩作为女儿的丈夫甚至是梅塔家未来的继承人收养,而阿丽亚娜的亲生父亲马赛厄斯就是梅塔家的养子。” “只不过既是梅塔家的继承人,又是梅塔家唯一的女儿的丈夫的马赛厄斯的过世让梅塔家不得不急于寻找依靠,否则梅塔家将真的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也算是急病乱投医?他们盯上了奥巴代亚。” 威尔说到这里嘴角的笑容有些冷:“或者该说是奥巴代亚盯上了梅塔家吗?毕竟无论如何以梅塔家在教会的影响力,至少奥巴代亚的慈善形象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即便他实际上只是个眼睛里只有金钱权力以及利益的,彻头彻尾的冷血军火商人罢了。” 75、Chapter.74 冰山之下③ 静静地听着这位前探员的描述,迪克的脑海中闪过之前在小阿丽亚娜的体内听到和看到的一切,也就是说阿丽亚娜几乎是被作为筹码一般先是送到斯塔克家,后又被送给希尔家,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被奥巴代亚送到精神病院,并且在那个年纪就已经失去了双亲…… 他不由地开始回忆自己当初失去双亲时的感受,那种仿佛被迫从温暖的巢穴中被推到悬崖的边缘,四周吹来的都是冰冷的寒风,可供他踏足的地方只有方寸之地,明明迈错一步就会落入深渊,可就连脚下仅有的一方土地也摇摇欲坠的被恐惧,孤独和无助包围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来得太过突然和猝不及防,又或许是因为那件事情是他的两段天差地别的人生的分割线,时至今日,他依然还清晰地记得那种感觉——所以他在想,阿丽亚娜那个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她或许并不清楚奥巴代亚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被她以为的亲生父亲如同想要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一般的对待,岂非更加难受? 她或许还记得奥巴代亚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在那样小的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她甚至都没有感受过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童年,就被迫在过小的年纪体会自己曾经的那种感受。 只要一这么想,他就如鲠在喉。 之前,或许自从了解到阿丽亚娜那他所不知道的一面后,他其实一直都是无法理解的,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阿丽亚娜对于仅仅只是在童年有过一段在人生之中或许都称不上百分之一的相处的他有着这样的执着,甚至不惜去伤害对她一直抱持善意的芭芭拉。 但这一刻,他终于开始可以理解阿丽亚娜对芭芭拉说的那段话的含义了,她这短短的二十多年的人生一直都在一片黑暗与寒冷晦涩中踽踽独行,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微光与温暖,她都想要紧紧握住。 阿丽亚娜一直都是聪明的,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看透了他对于她怀有爱恋之情,但这份爱恋之情与他曾经对任何一任女友的没有不同,所以他才从来都没有察觉到阿丽亚娜紧紧收拢的手。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他开玩笑一般地把同事调侃他们结婚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明明对于他的离开表现得那么激烈,甚至不惜袭击芭芭拉的阿丽亚娜会是那种反应了—— 因为在她的心中,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未来。 她害怕收拢的手握得太紧,这份火光会被熄灭,也害怕一旦手收得不够紧,这份火光就会离开她的手心,所以她才这样矛盾又无奈。 他没有丝毫被看透的难堪,只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仿佛被阿丽亚娜亲手捅了一刀——因为阿丽亚娜对于他而言早就已经不再是那种哪怕对方希望和平分手他也会体贴而潇洒地离开的存在了。 对于之前的女友,被提分手的时候他很难过,但他希望至少对方在回忆起这段感情的时候能够毫无芥蒂地笑一下,然后说——“我不后悔曾经爱过他,哪怕他是一个混蛋。” 因为这样的话,说明他至少没有彻底地伤害过他曾经爱过的人。 可是当这种事情放到阿丽亚娜的身上的时候,他却希望阿丽亚娜永远都不要对他释怀,哪怕是提起他的时候大骂“迪克?格雷森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彻头彻尾的大混蛋”也还好过她收拾心情笑着迈向下一段感情,他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仿佛被揪紧了一般难受。 明明一直都希望阿丽亚娜能够幸福,随时都能够毫无负担地展颜一笑,哪怕是离开他也一样,即使是现在,这种感情也没有改变。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沉重而又矛盾了呢? 可是并没有循环的记忆的阿丽亚娜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感情,就好像……她明明一个人的时候会偷偷地哭,但是在他的面前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知道这一切的他就连开口安慰她都做不到。 迪克的沉默并没有让威尔感到意外,倒不如说,如果这个时候对方是寻常的表现,那么他就要开始怀疑将这些事情告诉对方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因为这些都是阿丽亚娜的遭遇啊。 “根据档案的记录,当年经手这起案件的警察和fbi探员们经过调查后得出的最终结论是马赛厄斯死于宗教犯罪性质的蓄意谋杀,但直到那个时候,他们都认为马赛厄斯是因意外不慎被迫加入了一个邪/教组织,然后不幸被这个邪/教选为了用于‘献祭’的牺牲品。” “因为梅塔家在教会中的影响力一直都很大,即便是在那个时候教会对于社会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但是这样的梅塔家也没有信奉其他宗教的理由——要知道,教徒们总是虔诚而固执的,大部分。” 说到这里的时候,威尔刻意地加重了“大部分”这个形容词,表情看上去有些嘲讽:“刻板印象,嗯?” 旁听的迪克和娜塔莎几乎能够从他这样的态度中窥见在他还是fbi探员的时候,在fbi的卷宗中调查出这部分资料的时候对于当年的同僚们的想法和判断的难以理解以及那种自我讽刺的感觉。 “一直到几乎是完全相同的宗教犯罪再一次出现,并且受害者同样是梅塔家的人后,fbi那些一年前草草结案的探员们才再次重视起这个案子——然后,他们才发现,梅塔家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背后加入并支持着一个邪/教,而他们收养的作为家主的孩子其实是所谓的‘祭品’,他们以召唤所谓的‘神’现世为一族的至高追求。” “他们认为,‘祭品’是‘神’能够降临于人间的容器,毫无疑问是崇高的身份,而梅塔家在这个邪/教之中的地位显然也举足轻重,因为每一任的所谓特意挑选出来的‘祭品’候选,都是由梅塔家的家主担任的。” “至于为什么说是候选,那是因为只有成功召唤了‘神’并能使对方降临于世或者说是使‘神’满意的容器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祭品’,梅塔家的家主在牺牲之前甚至都不配称为‘祭品’。” “听上去相当疯狂,对吧?”威尔说到这里的时候扯了一下嘴角,但是眼神却很冷,“因为这个邪/教的教徒全部都是一群疯子。” “fbi的探员们后来找到了这个邪/教的据点,在将据点中的几乎所有人都尽数抓捕之后,他们从鉴定科那边拿到的鉴定结果却表明这些人全部都无法被抓进监狱中量刑——因为这些邪/教徒们全部都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当听到“祭品”这个词的时候,迪克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这一次的循坏最开始的时候,他曾经在中毒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过这个词汇——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是形容他的词汇。 而这种僵硬在听到威尔提到“精神病患”的那一刻变成了一股窜上四肢,仿佛无孔不入的寒意,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斯塔克曾经跟他提到过纠缠阿丽亚娜的是她母亲信仰的“小众宗教”的教众,他们坚信阿丽亚娜获得了她母亲自我‘献祭’得到的所谓‘神赐的力量’。 而现在这名一直在调查这起案件的前探员告诉他,那些教众都是精神病人,无论是作为夜翼还是布鲁德海文的小警员的迪克?格雷森都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罪犯不会被关进监狱,而是会被送到精神病院,或者说精神疗养院中。 而阿丽亚娜曾经被奥巴代亚送进了一所精神疗养院中…… 当这些被串联起来的时候,惊人的巧合背后隐藏着的他只能窥见漂浮在水上的冰山水面下的一小部分都让他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寒意。 简直就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将事情推向那个他们所有人都不清楚的某个被确定好了的未来。 当年,阿丽亚娜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把目前所有有着惊人巧合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的这一刻,他的脑海中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那就是有没有可能,这两次循环中明显以迪克?格雷森为目标的犯罪,其实最终的目标都是阿丽亚娜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循环中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将他毒杀的罪魁祸首会不会就是猪面教授与九头蛇? 但是像九头蛇这样本身就有着与小众宗教相关的信仰的犯罪组织与另一个小众宗教会有什么联系呢? 电光火石之间,迪克想起了布鲁斯和提姆分别持不同意见的猜测——布鲁斯认为与猪面教授合作并一同袭击他的九头蛇雇佣兵的身份是冒充九头蛇的其他人,而提姆则认为是九头蛇内部产生了分歧。 如果九头蛇真的与此有关的话,那么这一次对方袭击斯塔克的理由就这样荒谬滑稽却又可怖地被摆在了明面上——因为阿丽亚娜。 他再次想到了阿丽亚娜对斯塔克奇怪而又矛盾的态度,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骨头寒冷到几乎有些发痛,阿丽亚娜对于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被这个邪/教犯罪组织盯上的事情其实是知情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到底知道多少? 就在迪克四肢僵冷,背脊发寒的时候,威尔说出的话让他本来就纷乱的思绪几乎变成一片空白—— “发现这个情况之后,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开始担心小阿丽亚娜的精神状况,因为无论是他的父亲被‘献祭’的时候,还是她的母亲自杀的时候,她全部都在现场,哪怕每一次她的年纪都还小,她的父亲死亡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有过三岁的生日。” 76、Chapter.75 无题 或许是因为迪克的表情变得实在太过难看,威尔耸了耸肩,神情从描述他一直在调查的这起宗教连环犯罪起就一直绷紧的严肃开始有了软化的迹象,他尝试用稍显轻松的语气说道:“嘿,用不着这么严肃,放轻松一点,小伙子,如果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真的出了问题的话,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不是吗?” 他继续回忆有关于那段久远的过去的调查结果:“可能是因为阿丽亚娜那个时候年纪真的很小的缘故,她似乎对于父亲的死亡完全没有记忆——也是,毕竟她那个时候甚至还不到严格意义上的三岁。” “案件的负责人决定要给阿丽亚娜做精神鉴定的时候是在阿丽亚娜的母亲去世后,而精神鉴定的结果是她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冲击,似乎伴随有应激性洁癖和轻微自闭的一些症状,但这种程度的冲击属于正常的范畴,甚至可以通过后天的心理疏导治愈。” “话又说回来,这份精神鉴定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要是亲眼目睹自己母亲的自杀现场还能保持冷静那才真的有可能出了大问题。” 威尔说到最后一段话的时候还笑了一下:“我猜是因为童年的那段经历?阿丽亚娜并不算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孩子。” 迪克听着这些话却丝毫笑不出来,他知道小小的阿丽亚娜是什么样子的,甚至比认识并且接触过几乎是可以调查到的当年案件的所有细节的威尔探员还要更加了解,因为他曾经以小阿丽亚娜的视觉经历过那段或许除了小阿丽亚娜以外无人清楚其全貌的经历。 阿丽亚娜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不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孩子,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内心深处仍然潜藏着对自由的向往——在看到飞翔的格雷森一家的表演的时候,她的心里会响起翅膀扇动的声音。 可他并不知道现在的阿丽亚娜的心中是否还存在着那种声音。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停止去思考这些事情,为了探寻事情的真相,他不能掺入过多的私人感情,他应该要把阿丽亚娜当成这起宗教连环犯罪的幸存者和突破口,至少,理智上他应该这样做。 深吸的一口气成功让迪克的情绪平静了许多,能够冷静思考的他思维的运转速度显然快了很多,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段叙述中的核心问题:“那么,奥巴代亚知道这件事吗?” “我是指阿丽亚娜被做了精神鉴定的事情,”迪克此刻的表情很沉静,看上去甚至有些冷酷,但旁边的两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他提到了那个名字,“我想肯定是知道的吧,阿丽亚娜那个时候的监护人就只有奥巴代亚了,不经过他的同意,这个精神鉴定就不可能进行。” “嗯,精神鉴定是在奥巴代亚的首肯下进行的,有什么问题吗?”威尔似乎有些疑惑迪克问出这个问题的理由,“虽然老实说,我看到那份有奥巴代亚签字的同意书的时候也有些意外,因为很难想象奥巴代亚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会做这种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好处的事情。” 迪克闻言冷笑了一下:“他当然不会,而且让阿丽亚娜做精神鉴定对于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那为什么……”威尔拧起了眉头,很显然,他对于迪克这种似乎对于奥巴代亚十分了解的态度感到了奇怪。 迪克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角,这种带着嘲弄意味的笑容出现在他的俊脸上看上去竟然有一种黑色幽默般的诡异协调,这让威尔稍微出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产生了,总觉得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也能理解阿丽亚娜会喜欢上这个人的理由了呢。 迪克则是回忆着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体里听到的奥巴代亚和精神疗养院的医生的对话,嘴角挂着不进入眼底的笑说道:“怎么说呢,很明显的商人思维,他会娶卡米拉?梅塔是因为梅塔家在教会的影响力,换言之也就是为了维护他的慈善形象,但现在,梅塔家在暗中信仰邪/教甚至协助宗教犯罪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原因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而这个时候如果他让小阿丽亚娜做精神鉴定的话——” 虽然并不像迪克是因为身为韦恩家的养子而对这一类型的人多有接触的缘故,但因为本身的职业特性,对此也非常有了解的娜塔莎很快就跟上了迪克的思维,她眉毛一挑,接话道:“一旦小阿丽亚娜被鉴定出具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么哪怕这种疾病跟这个邪/教没有任何关系,小阿丽亚娜也会被解读为那群全是精神病患的邪/教徒的同党,也就是一个小邪/教徒。” “而奥巴代亚也会被怀疑跟邪/教有关系,退一万步来说,小阿丽亚娜并没有被解读为小邪/教徒,奥巴代亚也会背上因为妻子的关系对于孩子失去了怜悯之心的人渣,”娜塔莎笑了一下,但是笑意同样不达眼底,“这就是媒体,嗯哼?” “就算精神鉴定的结果没有问题,最后被媒体报导的结果也有可能往结果存疑的方向引导,最好的情况是鉴定结果没有问题而记者们也如实报导,但是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任何一个渴望热度与关注以及报纸销量的记者或者杂志编辑希望看到的。”迪克接过话补充道。 显然对于这一点曾经深有体会的威尔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才开口问道:“那么,奥巴代亚为什么会同意……” 娜塔莎显然对于这一点也感觉到了疑惑,她看向迪克。 迪克则是看向威尔:“你知道,做完精神鉴定之后,阿丽亚娜去了哪儿吗?”他对于威尔的回答其实已经有了预测。 果然,威尔闻言拧起眉,一边思索一边回答:“呃……我记得似乎是因为之后那些没有被逮捕或者逃过一劫的邪/教徒们试图纠缠阿丽亚娜,所以她被他的父亲送到值得信任的友人那里去了?” 果然如此,奥巴代亚没有将他把小阿丽亚娜送到精神疗养院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迪克的眼神冷了冷:“你果然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偶然间得知的,阿丽亚娜曾经被送到过精神疗养院。” 威尔的双眼瞬间因为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睁大了:“精神疗养院?!上帝知道她那个时候才四五岁的年纪——”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奥巴代亚同意进行精神鉴定的理由就很显而易见了,没有精神鉴定的人怎么能够被送入精神疗养院呢?哪怕缺少的只是一张凭他的财力和地位完全可以伪造出来的鉴定结果。 娜塔莎的眉头已经狠狠地拧了起来,她曾经在“红房子”里品尝过被精神控制的那份恐怖,她难以想象一个本来精神正常的孩子被送到那种地方去究竟会经历什么。 她在这一刻突然觉得只是送对方去吃牢饭的托尼太仁慈了。 奥巴代亚是个很精明的利益至上主义者,他只需要在这份并不算严重的鉴定结果出现后做出一定会为女儿请最好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的承诺,之后再表示希望公众不要惊扰自己年岁尚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小女儿,就可以把自己的位置从可能的加害者转变成受害者。 但实际上奥巴代亚究竟把小姑娘送去了何方,没有人会真正在意,而精神疗养院显然是一个防守戒备仅次于监狱,且他人平时几乎不会轻易踏足的,不出意外基本上可以完全掩盖外界窥伺的好地方。 威尔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的愤怒正在胸腔中缓缓燃烧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不是前fbi探员兼现警局咨询顾问的职业操守,我真想冲到监狱里给那个家伙来上几下子。” 迪克和娜塔莎对视了一眼,忍住了揭穿他的欲望——就你这个样子,可能吃不了铁霸王的几个拳头,还是不要涉险了吧。 “阿丽亚娜丝毫没有对我提起过这个,不过我能理解,那一定是一段她就连去回想都不愿意的糟糕经历吧。”威尔苦笑了一下。 迪克的脑海中闪过小阿丽亚娜竭尽全力奔向疗养院通向外界的门却最终被狠狠按倒的画面,因为是第一视觉的关系,他觉得更加地痛苦,因为那份渴望着自由的心仿佛也长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他闭了闭眼,没有回答威尔的话。 “说实话,这起案件在我决定接手的时候,在这无人问津的二十多年间被记录在案的一共也就发生了三起,每一起的间隔时间都是没有规律的,说实话,我觉得这只是因为有的发生了的案件没有能够被发现并记录在案的缘故。”威尔站起身,做了最后的总结。 “那三起案件的卷宗被我偷偷保留了下来,别那样看着我,只是复印件而已,”威尔对现役警员迪克和国家特殊机/关特工的娜塔莎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他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早就是惯犯了,根本不介意,“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之后可以发给你。” 威尔站起身的动作意味着他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但迪克知道对于他来说,并没有所谓的“之后”,因为他甚至活不过今天晚上,而下一个循环中他行动的改变很有可能意味着他遇不到威尔,但威尔手上的卷宗对于他彻底了解这起跟阿丽亚娜密切相关的案件又几乎是至关重要的。 看来他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抱歉了,后来的格雷厄姆探员,迪克这样想着,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我很期待,格雷厄姆先生。” 娜塔莎若有所思地看了迪克的表情一眼,她的直接告诉她这个调皮的男孩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她并不想管就是了。 而另一边,很显然是因为娜塔莎使用手机提前告知了的缘故,一直都在周围调查取证却没有靠近的警方与一直留在现场配合调查的美国队长、鹰眼等除了钢铁侠的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们看到他们很明显地结束谈话之后就开始往这边走过来了。 娜塔莎见状转过头对迪克说:“你今天应该很累了吧,这种时候多试着依赖一下他人怎么样?我们会处理接下来的事,你先回去吧。” 迪克看着美艳女特工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转身就离开的背影,笑了一下,他想,虽然他从决定要像布鲁斯一样守护人们和城市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从中得到什么回报,他只是希望像他,像布鲁斯的双亲那样的悲剧能够尽可能地少一些,但或许正是因为他所保护的人中有这样的人的存在,他才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这条道路。 77、Chapter.76 探索毒杀真凶① 从斯塔克与隐藏身份的疑似是九头蛇的敌人的战场离开,迪克在一片废墟中逆行,与往早已结束的战场中心赶的警员、记者们擦肩而过,直到他的周围已经看不到人的身影。 他抬起头,看着逐渐开始染上晚霞的绯红,想起了阿丽亚娜在斯塔克的钢铁战甲的臂弯间露出的那头云霞雾霭般的红发。 但他觉得自己大概并不是因为眼前这片晚霞像是阿丽亚娜的头发所以才想起了她,而是因为—— “突然好想见你。”他看着眼前的这片晚霞,低声说道。 没关系,他很快就能见到阿丽安了,见到下一个循环中还活着的她,这样想想,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或许是第一次,他竟然会觉得循环中的死亡是值得期待的。 他加快了离开这片区域的步伐,因为这片区域的道路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关系,这片区域已经被封锁了,他必须要步行离开这片区域后才能在外面搭到计程车,至于行进路线原本会经过这块区域的巴士,用脚想都知道肯定全部都临时更改了路线或者干脆直接取消。 在被封锁的区域外成功搭到一辆计程车的迪克赶在天色全部变黑之前回到了斯坦宅。 收起钱包,跟计程车司机挥别之后,迪克站在斯坦宅的门口,隔着一个庭院遥遥看着内部因为夜晚降临而其中却空无一人,所以没有一盏灯是亮起的斯坦宅,视线轻轻地放到了其中一个阳台上,脑海中浮现夜风中站在那里与他隔着一段遥远的空间相望的人,她的那头傍晚云霞般的红发被风吹起的时候仿佛晚霞留在人间最后的余烬。 他久久地凝视那里,脑海中的画面却在现实中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消散,在他的视线中,阳台还是那座阳台,今夜的夜风依旧照常刮起,但那里没有灯光,也没有当时与他凭栏相望的他红发绿眸的恋人。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取出了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手套,带上之后,用阿丽亚娜留给他的电子钥匙以及早就为他录入了门禁系统的瞳纹信息,进入了斯坦宅。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戴手套,那是因为他早就在他自己都懒得去数的循环中掌握了一条真理,那就是要想不被在他回来之前就被下在这幢别墅中的接触型的剧毒夺去性命的话,最好从头武装到脚。 他今天出门穿的是短袖t恤,外面有一件长袖连帽衫外套,下半身是工装裤加运动鞋,只要他再带上一副手套,那么他就可以去庭院替阿丽安除草——开个玩笑——他就除了脸以外包得严严实实的了。 虽然说是开玩笑,不过实际上那句玩笑话还是自从他发现了别墅中那些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剧毒之后在每个循环的早上选择现在这套装束之后被看到的阿丽亚娜吐槽的。 “你穿成这样是要代替院子里的除草机器人替我除草吗?”阿丽亚娜拿着手包走出斯坦宅,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他的装束的时候挑起眉,一边露出带着挪揄的笑容,一边打开车门,对他说道,“我倒是很乐见有人在明明有机器的前提下还要使用人工对我大献殷勤的样子,好让我在现代社会享受一把奴/隶主的‘高级’待遇。” 而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他则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探过身子用手护住阿丽亚娜的头顶,扶着她的手让她借力坐到副驾驶位,然后帮她系好安全带,再一只手放在自己另一边的肩膀上,夸张地行礼:“能亲手为伟大的主人服务是我这种身份卑微的奴/隶的荣幸。” 阿丽亚娜一直都是十分配合他的,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他说:“很好,我允许你为我驾驶牛车了。” “为什么是牛车啊——”迪克绷不住笑起来,吐槽道。 阿丽亚娜则是瞥了他一眼:“那个时候牛车出行更加普遍吧?” 然后两个人会在车辆驶出这片别墅区前都在莫名就两个人在大学期间选修的历史课程的相关内容进行讨论,互相嫌弃对方的报告。 迪克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大厅,按下了自己手下的开关,下一刻,大厅的灯光亮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将眼睛眯了起来。 大厅的灯光太亮了,亮得他一下子就回到了现实,映入眼帘空无一人的空旷大厅让迪克不由地这样想到,他觉得或许是今天做出的选择对他的影响,明明是后来甚至连那些配合调侃的动作都做得有些厌烦了的回忆,这一刻却仿佛喷发的泉眼般涌入了脑海中。 他知道自己在怀念,他也听过一个说法,人开始怀念就是开始衰老的象征,或许这个说法也并不是完全不靠谱,至少,在经历了那么多个轮回,在心理上,他应该比一开始经历这一天的自己老了许多。 说不定有那么一天,把他所有循环的天数都算上的话,他的心理年龄都已经快变成老头子了呢,迪克苦中作乐地想,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离开了大厅,朝楼上的更衣室走去。 顺带一提,他中的剧毒里不是没有通过黏膜渗透的毒药,也就是说,他如果不戴防毒面具的话,即便全副武装至此死亡的可能性也不完全为零,甚至可以说不低,但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规避这一次的死亡,而是将死亡的时间拖延到那个给他下毒的人,或者说那伙人的到来,至少他想要看一看那些人的真面目。 他不戴防毒面具最大的原因就是,根据这些循环中的情况,他猜测这帮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这幢别墅中无人的时候进入并且下毒的人不但在别墅中的各处下了各种毒药,而且还安装了监控设备。 理由非常简单,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情况,确认了下毒成功,他们怎么可能每次都那么巧合地赶在他中毒前后就到达这里呢? 当然也因此他还有一个推测,那就是实际上这帮人就潜伏在这幢别墅的不远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并不打算直接去搜寻。 他会利用这个循环和自己的死亡,彻底摸清这帮人的真面目。 如果说这帮人真的跟梅塔家信奉的那个邪/教有关,他们的目的真的是阿丽亚娜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群为了一个虚妄的信仰而纠缠毁掉了不知多少人的人生的疯子们的。 迪克进入更衣室之后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至少在这间更衣室里是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被下毒的,没有被下毒是他用自己一次次的死亡得出的结论,至于他肯定这里没有监控设备的原因也并不复杂,夜翼的制服以及一些设备都藏在这间更衣室里,其中就有探测微小金属仪器以及监听监控设备的蝙蝠洞出品的“小物件”,他通过那些“小物件”确定了这间更衣室里没有被装上监控设备。 说实话,这的确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这帮人可是在厕所、浴室都下了毒,装上了监控设备,可见没有哪怕一丁点尊重被害者隐私的意思,为什么唯独漏了这间更衣室呢? 不过这样思索也不会得到答案,迪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他藏在更衣室的夜翼的设备中翻找出了一管万能解毒剂——面对那些剧毒,这种万能解毒剂至少能够延缓他的死亡时间。 他毫不犹豫地将这管自从上一个循环经历在家中被阿丽亚娜下了催眠成分的药物后就一直储备着的万能解毒剂给自己注射了。 完成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之后,迪克把解毒剂的针管再次藏好,然后脱下了手上的手套,直接扔到了更衣室角落放置的,每天都会满满地被阿丽亚娜送到洗衣房然后空置着送回来的脏衣篓里,穿着身上仿佛可以去庭院除草的休闲装走出了更衣室。 他非常轻车熟路地来到厨房,把阿丽亚娜早晨出门之前,因为担心他中午一个人回来会因为她不在而对午餐敷衍了事所以特意做好留下来的俄式酸奶炖牛肉和干脆直接替他切好装在碗里盖上一层保鲜膜只需要他掀开保鲜膜往里面加色拉油或者沙拉酱就可以吃了的蔬菜沙拉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他看着手中那碗被冰箱冷冻得酱汁已经不流动了的酸奶炖牛肉,突然眼眶发酸,他甚至都没能尝上一口,这份饱含他所爱之人心意的菜就已经被下了毒。 他还记得阿丽亚娜嘱咐他有为他留菜在冰箱里的时候,他还笑着调侃阿丽亚娜过于担心他了,但是真的失去阿丽亚娜的那天晚上,他甚至都懒得把菜从冰箱里取出来加热。 “被太过了解的感觉居然这么难受啊……”他看着手中的酸奶炖牛肉,忍不住哑着嗓子说道,这一次,不用芭芭拉在旁边说,也不需要照镜子他就知道自己笑得很难看。 他打开了微波炉,把那盘酸奶炖牛肉放了进去——阿丽亚娜甚至专门选择了能够直接加热的器皿去装盛这份菜肴,只是因为担心他最后又去选择更加方便快捷的麦片和谷物圈。 迪克站在微波炉前,看着微波炉内亮起的橙黄色的灯光,一边等待着毒素随着加热从这个微波炉的缝隙间逸散出来,一边想到,如果这次循环结束,一定要阿丽亚娜再做一次俄式酸奶炖牛肉。 或者,下一次,由他来做给阿丽亚娜吃吧。 说起来,这道菜有菜谱的话,应该并不难做——对吧? 在嗅到空气中的香味逐渐浓郁,而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眶,鼻腔,胸口都开始隐隐发痛的时候,迪克知道到时候了。 没错,下在这道菜中的毒是具有良好挥发性和耐热性的剧毒,如果不是下毒的对象是自己,他真想夸一句下毒者对于用各种毒杀死他的奇巧构思,但因为对象是他,他只想知道他跟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果不是提前打了解毒剂,他这个时候就已经倒下了,但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时间差——迪克在微波炉的面前露出痛苦的表情,像是刚刚意识到一般伸手去关微波炉,然后直接跪倒在了地面上。 当然,他虽然疼痛,但还不到这种程度,他只是在计算并等待。 在迪克开始感到疼痛蔓延,在心中默默数秒数到第一百八十妙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那个他极为熟悉的,或者说只有当对方靠的极近他才能察觉到的,能够发出他怀疑是自己的幻觉的声音的人的气息。 78、Chapter.77 探索毒杀真凶② 那个需要靠得极近才能够察觉到的气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或者说得惊悚一些,迪克觉得如果对方真的是什么非人的生物,那么是不排除有对方根本就没有接近的过程,而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可能性的,最大的根据就是对方几乎没有发出过什么脚步声。 迪克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投至自己的身上,而疼痛正在逐渐蔓延,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按照这种毒素正常的蔓延速度,他现在应该已经奄奄一息了,为了听到尽可能多的消息,还不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因为他甚至不知道如果他的伪装被发现他将会面临什么。 不出迪克所料,那个哪怕他中毒已经到他睁开眼睛也会眼前发黑到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也依旧会对他说些什么,迪克甚至合理怀疑对方即便是在那些他已经死了的循环中也会对他说话的人缓缓地开口了,而这一次,意识还基本保持清醒的迪克听到了那个声音。 “嗯?这次竟然还没有死透?真有意思。” 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并非他濒死下的幻觉,也不是他中毒后耳鸣的错觉,这个“人”的声音真的听上去似男又似女,又好像同一时间又许多的男女老少在同时说话一般。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最初的时候觉得其中有女声跟阿丽亚娜的声音非常相似吧,但这个声音的真实存在却并不是最让他心惊的。 最让他心惊的是这个种族未知的存在说的话中包含的意思——它说“这次”是什么意思?它还知道其他的情况?! 迪克一瞬间惊出了一声的冷汗,所幸他虽然提前注射的解毒剂,但毒素在身体内蔓延的疼痛还是让他的额头布满了汗水,对方并没有看出不妥,天知道他有多想直接睁开眼睛捉住它问个清楚。 迪克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回忆前面的循环中他因为加在俄式酸奶炖牛肉中的毒素而死的情况,而就是这一思索,他开始逐渐确定,这个种族未知的存在应该知道循环,或者说至少知道这一次循环的情况,因为他每一次死于酸奶炖牛肉中的毒素的时候,他都是几乎立刻失去了意识,换言之,也就是它口中的“死透”。 而“濒死”的迪克内心的活动都存在于对方无从知晓的瞬息之间,这个声音古怪可怖的种族未知的存在看着迪克,继续说道: “虽然本来就知道你是个残酷的人,但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你比任何一次的你都还要冷酷,我真是相当好奇啊——”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的,如此的……” “有趣呢?哈哈哈哈——” 古怪而渗人的声音在迪克的耳边回响着,仿佛周围同时有许多人都在冷漠而讥嘲地大笑着,男女老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雪白的,嘴角咧到耳根的,一模一样的笑面,随着这种笑声的蔓延,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开始与漆黑的背景一同扭曲变形。 迪克觉得自己的精神在随着这种诡异的声音,渗人的笑声和莫名的画面逐渐滑向某个未知的,不可名状的,崩解的深渊。 就在迪克的理智疯狂挣扎着莫名激烈地感觉自己再不睁开眼睛的话真的会疯掉的时候,大约是大厅那边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电锯切割造成的声响,而那个种族未知的存在也停止了那个渗人的笑声。 迪克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一种电锯的声音拯救了自己的感动。 然后,迪克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个声音并不像是直接发出来的,像是有什么阻隔过,迪克推测应该是对方佩戴了防毒面具的缘故,因为这幢别墅里有的地方是被下了会通过黏膜吸收的毒药。 “您怎么能够先对重要的祭品下手,请收起您手中的匕首!” “啧,”古怪声音的主人不满地咋舌了一声,但迪克从它咋舌声中推测它应该是听从了对方建议,“身为信徒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就不怕被我选为‘祭品’吗?” 而对方竟然不带丝毫玩笑意味地恭敬回答道:“我的荣幸。” “无趣,无趣透顶。”种族未知的古怪声音的主人因为这个回答话语中开始变得没有情绪,直到它这么说话,迪克才惊觉一旦这个声音中没有了人类独有的情感会变得有多么的恐怖。 就仿佛有无数人,男女老少,同时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说话般,有种明知对方非人但似人的惊悚感,也就是声音上的“恐怖谷效应”。 但是迪克已经无暇去品味这份恐惧了,他所有的气力都用来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因为逐渐蔓延开来的疼痛而颤抖的过于激烈从而暴露自己所中的毒素蔓延速度变慢的事实和在那个古怪声音的奇异影响下维持自己的理智了。 而且他还要同一时间尽可能地在毒素蔓延至心肺,也就是他死亡之前尽可能地收集信息,大脑在疯狂地转动,但在那声音中岌岌可危的理智又在拖慢大脑的运转,这些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果然,“祭品”是在指他,迪克确认了这条消息,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个能够发出诡异声音的种族未知的生物竟然能够选择“祭品”。 如果说这些人真的跟当年造成阿丽亚娜父母双亡的邪/教团体有关或者干脆就是那个邪/教团体的话,这简直有太多的事情变得匪夷所思了,首先,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邪/教团体对于能够“献祭以使神明降临”的“祭品”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只有成功召唤了‘神’并能使对方降临于世之人,使‘神’满意的容器之人才有资格被称为‘祭品’”,是这样对吧?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就是当年的那个邪/教犯罪组织的话,那么他这个“祭品”应该具备“能成功召唤‘神’并使其降临”以及“使‘神’满意”两个条件吧?换言之这绝对是不被献祭过的人无法满足的吧? 但他明显没有被…… 等等,那么如果在其他几次他已经死亡后的循环中,他被献祭了呢?他死亡后的那些循环中,世界是否还在继续运转呢?而且现在出现了明显至少知道他经历过这一次循环的存在,那么是否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真的是这样吗? 而且,假设给他下毒将他毒杀的这些罪犯真的就是当年的那个邪/教的信徒,按照那个邪/教的教义,能够将他人选做“祭品”的不是只有……他们信奉的那个所谓的“神”吗? 难道说真的有所谓的“神”降临了吗? ——真的有这么疯狂吗? 迪克被这个猜想惊得疯狂冒汗,几乎浸湿了他身上的t恤,但同一时间他又在发冷,从四肢往躯干蔓延的冷意让他花了极大的力气不要颤抖起来,他几乎有些分不清自己的颤抖是因为身体里蔓延开来的毒素造成的疼痛还是因为自己发自心里产生的冷意。 迪克在听到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之后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瞳孔剧烈地一缩,只见他的身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熟悉的,从头遮到脚的黑袍,而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色作战服配上防毒面具的打扮。 这种连改都懒得改一下的打扮毫无疑问与袭击布鲁德海文公寓的九头蛇雇佣兵和猪面教授的机械娃娃如出一辙。 而那个身穿与那些机械娃娃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的人似有所感,极为敏锐地转过头,露出了对方戴在脸上的,表面泛着诡异的老旧合成塑料皮壳质感的珠帘面具,但迪克非常清楚,即便面具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这个人也绝不是猪面教授。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的身形明显没有猪面教授的魁梧,更因为这个“人”面具的双眼部位露出的一双眼睛,那是多么诡异的一双眼睛,里面完全看不到情感的存在,直视那双眼睛仿佛在直视无底的深渊一般,好似再多看一会儿神志就会被其中那片深渊碾碎吞噬。 毫无疑问,只消对上视线,看上一眼,迪克就知道,这个带着猪面教授同款的猪脸面具,穿着那晚在布鲁德海文的公寓中的他的机械娃娃一模一样的黑色长袍的“人”就是那个古怪声音的主人。 不会有比这双眼睛与那个声音更加相配的存在了。 迪克肺部传来了难以忍受的剧痛,他艰难地剧烈咳嗽了一声,鲜血伴随着他的咳嗽而喷出口中,眼前开始一阵又一阵地发黑,还有粘稠的液体渗出的感觉,迪克知道这意味着毒素已经开始接近心肺了。 迪克努力将视线往大厅那边看过去,而这一次,他看到了践踏着被电锯破坏的倒在地上的大门,向着别墅内部涌入的雇佣兵和机械娃娃,就仿佛那个晚上布鲁德海文的公寓里的情景再现。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力气招架了。 迪克在看到最后进入别墅的猪面教授的时候,缓缓地勾了一下唇,这一次能够确定了,猪面教授跟疑似九头蛇的这个犯罪团体之间并非是胁迫预备胁迫的关系,至少表面上应该是合作的关系。 然后,他就听到那个戴着猪面教授同款面具的种族未知的存在大笑出声,它紧紧地盯着他,或者准确点说,盯着他已经不再勾起的嘴角,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记得,你竟然记得,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您怎么了?”那名雇佣兵显然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但它只是紧紧地盯着迪克,那双空洞诡异的深渊般的眼睛里透出一点渗人的笑意:“实在是可惜,你这一步棋没有下好,你要吃些苦头了,不过或许你觉得这很值得?” “我开始期待了,赶快,带给我更多趣味吧——?” 而那名雇佣兵也因此而发现了还迪克还存活着的情况,他立刻对后来进入别墅的雇佣兵说道:“快,‘祭品’还没有死亡!” 然后,迪克就迎来他了自从循坏开始之后,觉得最痛苦的一次死亡,痛到他宁愿自己从一开始就死于剧毒。 79、Chapter.78 残酷血祭 随着时间的流逝,毒素开始逐渐蔓延,迪克感觉到自己的神智开始逐渐远离,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疼痛让他的额头开始疯狂地渗出冷汗,就在这个时候,那名最先进入斯坦宅与那个种族未知的生物对话的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疑似雇佣兵的人似乎发现了他的状况。 “……去拿解毒剂来,”不知道是因为他逐渐涣散的神智还是本来就是如此,这个疑似雇佣兵的人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起伏,仿佛他提起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祭品’不能在仪式开始之前就死掉……” 迪克在彻底昏迷之前,听到了一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最后的感觉是尖锐冰凉的细物刺破手臂肌肤产生的轻微的酸痛。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一片胸腔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中,他艰难地睁开双眼,立刻被胸口涌上的剧烈的窒痛感激得狼狈地翻身,撑在地上激烈地咳嗽,一口差一点呛入气管中的鲜血被狠狠地喷吐而出,迪克一边喘息一边看着眼前画面中的重影消失又出现。 迪克顺着自己喷吐的鲜血,发现自己所趴伏的地面上绘制着花纹诡异的暗红色图案,看着眼前这些虽然花纹似乎有所出入,但那种令人感到危险诡异甚而至于莫名恐惧作呕的风格与他在那间布鲁德海文的唱片店看到的受害者背后的花纹几乎如出一辙。 而直到这个时候,迪克才刚刚恢复意识的思维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劲——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了,他醒过来后的动静并不小,如果说猪面教授和那个不知名生物那些人还在的话,可能什么都不说吗? 一旦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不寻常起来,迪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感觉到了旁边有人,或者说是生物,有什么正在静静地盯着他,他想要转过头,但是有某种未知的本能正在他的身体中疯狂叫嚣着,不要转头,不要去看—— 看了,会怎么样? 产生这个想法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中被剥离了,虽然他脑海中尚存那种疯狂的危机感和警告,那是对不可知和不可名状的强烈恐惧,但是他的大脑控制感官的那一部分却仿佛与这种感觉隔开了一般,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所有人,所有的人,种族未知的生物,猪面教授,机械娃娃,雇佣兵们,之前没有见过的身披黑袍,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所有人都站在周围,站在地面上被画出来的暗红色的原型法阵的外围,仿佛是不会动的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双眼看着法阵中心的他。 那一道道的视线,恍若实质般强烈,又似乎不存在,因为他们全部都盯着他,但其中却没有任何的感情,就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 那种明明存在感强烈却又仿佛根本不存在的感觉错乱而又让人窒息,但迪克却没有办法再为这些人分去哪怕一点点的注意。 因为他的面前,在这个暗红色的纹路诡异的圆形法阵中,正站着一个人,他也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迪克在此之前却根本就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站在那里,却又好像不在那里。 微微弓起的脊背,不正常地垂在身侧的可以看见皮肤下青紫色血管的苍白的手,迪克的视线在缓缓向上移动,仿佛与他的理智隔着一层的另一边大脑还在疯狂地叫嚣着不要向上看,不能向上看!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在被无限拉长,他的视线每一秒都在上移,又似乎永远都抵达不了眼前这个“生物”的脸部—— 终于,他的视线定格,根根青筋从脖颈处向上蔓延,苍白的面庞上隐隐透出一种冷冻柜中死尸的青紫,向上翻到极致的只能隐隐看到边缘的瞳孔和隐隐有暗色血丝的浑浊眼白—— 同一时间,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嗡鸣—— 那颗死尸般的头颅在他面前炸开,伴随着肉块和暗红色的血块,一根根狰狞的布满凸起的疣状物的触/手代替了头颅疯狂蠕动—— 有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四肢,缠上了他的躯干,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凸起疣状物的触/手捆住了他,他的视线再上移的时候,那张蠕动着收缩又张开的触/手头部近在咫尺,那随着蠕动而凑紧又分开的疣状物在他的眼中分毫毕现。 身上的触/手一点点的收紧,胸腔中的氧气随着挤压开始迅速消失,窒息伴随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和骨骼被施以不正常的巨力传来的咔咔声通过空气传导和骨传导两个渠道双双传入耳中。 股骨,胫骨,腓骨,桡骨,肋骨……身体内每有骨骼断裂,传来的声响和疼痛都能让他反映出自己的哪一根骨骼发生了断裂。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分辨他到底是死于窒息、中毒还是剧烈的疼痛,但他却无法对那种本该刻骨铭心的疼痛感同身受,他的脑子仿佛在看到那个“生物”的那一刻就坏掉了一般,只有那个“生物”疯狂蠕动的触/手和满脑子的—— “那个”到底是什么? 意识仿佛刚刚苏醒又仿佛刚刚孕育,在一片漆黑之间,他逐渐开始感受到自我,那种似乎得到了长久的缓和与修复,毫无纷杂的感觉让他感觉到舒适,奇怪,黑暗以前有这么让他安心的吗? 当然了,与一复一日重复的疲累,身体上的极端苦痛以及支离破碎的理智相比,永远在黑甜中栖息的安宁自然更加美妙—— 身体上的苦痛?支离破碎的理智? 死亡前的一切记忆,诡异的献祭,非人的生物,崩坏的理智,浑身上下骨骼多处断裂的剧烈的疼痛,一切的一切疯狂地涌入脑海中。 下一刻,迪克猛地睁开了双眼,这一次,他直接翻下了床,趴在地上狼狈地疯狂干呕,那种剧烈到让人几乎发疯的疼痛远不及大脑中那种剧烈到甚至影响到了生理的作呕感,那种强制性的,对未知和不可名状生物的莫名和恐惧仿佛要搅碎他的大脑一般。 没错,不可名状,他现在根本想不起“那个”长成什么样子,但那种恶心,恐惧,未知,莫名混杂在一起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中。 下一刻,他听到房间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了,仿佛是一束照入深渊中的光一般,熟悉的声音透过他的耳膜进入他不堪重负的大脑中:“迪基?!你这是怎么了?” 他的理智开始逐渐回归,那种感觉开始离他远去,他感觉到后背有纤细柔软的五指轻轻的拍抚,面前出现了一个装满了清澈水液的玻璃杯,玻璃杯直接碰到了他的唇边,微微冰凉的感觉很舒服。 他张口,玻璃杯倾斜,清凉的水液淌过舌头,滑过因为剧烈的干呕而有些刺痛的喉管,他开始疯狂疯狂而贪婪地吞咽着,甚至抬起手扶着握着玻璃杯的那只手让玻璃杯更加地倾斜。 他听到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慢一点,小心呛到。” 容量至少有七百毫升的大玻璃杯一下就空了,这一刻,迪克终于摆脱了上一次死亡残留的感觉,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拿着空了的玻璃杯,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他还活着的,红发碧眼的恋人。 他在迎来那个可怕的死亡前无数次希望再次相见的恋人。 看着眼前那头傍晚云霞般的红发,他的脑海中闪过这头美丽的红发从钢铁侠的战甲旁露出一部分的画面,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担心自己的眼眶可能发红,被阿丽亚娜察觉不对劲,但他其实知道这一点因为他刚才的干呕而完全说得过去,所以当然这或许只是最浅层的理由,或许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他实际上只是想要抱一抱她。 迪克伸出双手一把拥住了阿丽亚娜,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了自己再一次从死亡中复活的实感。 他听到自己不断地哑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嗯?为什么突然道歉?”阿丽亚娜愣了一下之后温柔地回抱住他,轻声在他的耳边询问道。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收紧了双臂,改口道:“我爱你。” 如果不停地这么说阿丽安就能够相信的话,他愿意一直说下去。 但很显然,完全不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也完全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的阿丽亚娜是不可能仅凭语言就相信他们之间的未来的。 阿丽亚娜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总觉得这种事情好像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迪克猛地一顿,然后就听见阿丽亚娜说道:“我记得之前我们一起看恐怖电影的第二天,还有我们的公寓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而你受伤醒过来之后,好像你都会突然变得出奇地粘人?” 迪克整个人松了下来,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他知道他庆幸是因为他知道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和死亡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所以不希望阿丽亚娜也有同样的经历,失望是因为如果阿丽亚娜真的能够有记忆的话,或许阿丽亚娜就真的能够相信他的表白了。 迪克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在想什么呢,如果阿丽亚娜真的有每一次循环的记忆,她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在明知道最后复仇者联盟的其他成员会赶到,斯塔克最终会没事的情况下赶去斯塔克那边呢? “你又做噩梦了?如果没有睡好的话干脆今天你就留在家里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开车去机场也没有关系。”阿丽亚娜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抚上迪克的脸庞,拇指轻柔地在他的眼眶下划过。 80、Chapter.79 外力① 迪克近乎有些贪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恋人的面庞,感觉到脸上轻柔的触感和轻轻划过他眼眶的拇指,他抬起手,覆上放在他脸侧的那只手的手背,然后闭上眼,将脸贴在恋人的手中轻轻蹭动。 仅仅只是皮肤的小面积接触就让久违了的安心感回归,迪克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转过脸在阿丽亚娜的掌心落下一个轻吻:“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只是……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噩梦。” 骤然被亲,掌心落下的吻轻如蝶翼般,阿丽亚娜敏感地收拢了一下手指,却又被迪克落在指尖上的吻轻而易举地吻开,阿丽亚娜的脸隐隐泛起红色,她眼神带着些湿润地低声恳求道:“迪基……” 迪克深吸一口气,把阿丽亚娜揽进了怀里,避免去看她氤氲着雾气的绿眸和泛着浅红的面颊:“我知道你今天有工作——虽然我很想说‘去他/妈/的工作’,但那样的话你绝对会生气。” 阿丽亚娜闻言忍不住笑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迪克的头发:“如果你只是说说的话,我想我或许不会那么生气,尤其是这种情况下。” “因为我也产生了丢下工作在家里陪着你的冲动了,别这样,求你,迪基。”阿丽亚娜笑着用丝毫听不出恳求的语气说着撒娇般的话。 迪克闻言,拥着阿丽亚娜的双臂下意识地收紧然后下一刻就松开了,他微微低下头看着阿丽亚娜的面庞,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然后用十分勉强的语气说道:“好吧,看在我亲爱的阿丽安这么恳求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把她让给工作几个小时吧。” “几个小时?”被松开了的阿丽亚娜听着迪克那勉勉强强的语气,挑起一边的眉看向他,“你可真是好大方啊。” 迪克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我可是让出了阿丽安几个小时,慷慨得简直不像我。” 然后,迪克笑着抬起手摸了摸阿丽亚娜那头傍晚云霞般的红发,手感轻盈细腻,给人一种如果云朵能够被摸到的话,大概就是这种触感的错觉,他的眼神很温柔,用几乎听不出与前面有何不同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可要把我忍痛借出去的阿丽安全须全尾地还给我啊。” 可即便如此,阿丽亚娜还是轻易地察觉出了这句话的与众不同,她有些疑惑地轻轻拧起眉:“迪基——?” 迪克忍不住勾起了唇,他把拇指放到阿丽亚娜的眉间,将那微微皱起来的部分揉按着抹平:“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做了找不到你的噩梦,因为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了,哪怕是已经醒过来了我还是心有余悸,所以忍不住就这么说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迪克轻叹一声,放开了阿丽亚娜,从地上站了起来,“或许你说得对,今天我应该在家里休息。” 因为喂趴在地上的迪克喝水而单膝跪在地上的阿丽亚娜微微抬起头看向迪克,迪克却并没有看向她,从旁边的窗户透入房间内的阳光将他的侧脸打上阴影,本就俊朗的五官被映衬得深刻而英俊,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有微光流转般熠熠生辉,此刻的他好看得有些遥远。 像是被那种美刺痛了眼睛般,阿丽亚娜微微垂眸,收回了视线,轻声道:“嗯,那么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阿丽安,”迪克转头叫住了拿着玻璃杯转身朝房间的门走去的阿丽亚娜,“就算只是为了我,求你一定要……按时回来。” 阿丽亚娜的步子微微一顿,然后转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真是的,那个噩梦就那么真实吗?竟然让你这么担心……” “我这么担心倒不是因为梦有多么真实,”迪克移开了视线,阿丽亚娜过于敏锐,他担心她发现什么,“而是因为我不能失去你。” “上一次恐怖分子袭击公寓,如果呆在公寓里的是你而不是我呢?”迪克将视线转了回来,他看向阿丽亚娜,“现在受伤的就不是我而是你了吧?你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情况只会比我更严重。” “阿丽安,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你出事,所以哪怕只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不要让自己去做危险的事情,好吗?”迪克知道,即便他这个时候这么恳求,即便此刻阿丽亚娜答应了他,不久之后听到斯塔克遇袭下落不明的消息她也依然会赶过去。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想这么说,因为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希望阿丽亚娜能够更加在意自己的安全。 阿丽亚娜愣了一下,似乎反应了半晌,然后缓缓笑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是迎着射入房间中的阳光的缘故,迪克觉得她的眼睛格外透亮,他听到她笑着回答:“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在家里等我。” 直到阿丽亚娜驾驶那辆他不知道在这个循环中开了多少次的香槟色suv离开斯坦宅的时候迪克才反应过来,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之所以觉得阿丽亚娜的眼睛看上去格外透亮很有可能是因为—— 那个时候,阿丽亚娜的眼睛里有液体。 想明白这一点后,迪克花了很大的力气克制自己追出去的冲动。 因为,就在昨天,他的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他打算在今天的循环中做一次了结,这一次,他要看到阿丽亚娜活着回到斯坦宅! 迪克首先拿出手机,将系统转换至蝙蝠系统,然后在通讯录中找到了一串号码,拇指一点就将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但是迪克非常有耐心,并没有挂断电话,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间这个号码的主人很有可能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果不其然,电话在即将进入无人接听的提示的前一秒被接了起来,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充满了低气压的声音:“迪克?发生什么了?” 即便是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吵醒,还是会耐下性子去看来电显示并且会先询问情况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发火,这就是他的第二个弟弟,被评价为性格最像他养父的现任少年泰坦成员,红罗宾提摩西?德雷克。 迪克听到弟弟还带着睡意的低气压声音,忍不住笑了一下:“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突然,不过,你现在在少年泰坦吗?” “我在总部,”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弟弟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这么问……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人在纽约?” “从这种方面来说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迪克对于弟弟的消息之灵通感慨道,“是,我现在的确在纽约。” 电话那边的提姆抓了抓自己有些睡乱了的黑发,逐渐有些醒神的思维开始了活跃的思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来纽约应该是为了那起到现在凶手还逍遥法外的超能力者连环犯罪的案件吧?我之前看到bau的那位年轻的博士先生从警局内部的档案里调走了两份受害者的资料档案,他们两个都……” 迪克听到这里抽了一下嘴角:“提姆,这么理所当然的在现任警员的面前光明正大地说入侵警局内部系统的事情真的好吗?” 提姆顿了一下,然后在电话的那边挑起了一边眉:“那么请问作为现任警员还会公器私用非法入侵其他校园的内部档案的人有没有作为警员却犯罪了的自觉呢?需要发表一下犯罪感言吗,警官?” 迪克拧起眉:“嗯?看样子从我进入纽约之后你没少‘关注’我?” 提姆沉默了一下后说道:“所以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迪克决定暂时不追究弟弟生硬转移的话题,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件件计较起来大概这一个循环结束了都说不完,于是他直奔主题:“是遇到了点麻烦,不过跟那个案件没什么关系。” 跟哥哥开了一会玩笑之后彻底清醒过来了的提姆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毕竟他虽然对于到达纽约的迪克有一定程度上的“关注”,但他毕竟不是全天候都有时间盯着他的兄弟们的,所以在确定了迪克到纽约来的目的之后就没怎么盯着迪克了的他一时之间是真的想不到迪克还会有什么除了那起案件以外的麻烦了。 迪克一边思索着应该怎么长话短说一边开口道:“嗯,该怎么说呢……既然你知道我去受害者曾经就读的学校里调查资料了,那也就是说在那之前你还在关注我吧?你知道斯塔克为什么来找我吗?” 在少年泰坦总部的提姆眨了眨眼:“嗯?难道不是为了报布鲁斯曾经开着蝙蝠车把他撵得满哥谭跑的一箭之仇吗?” 迪克刚想说在你心中斯塔克就是这么幼稚又小心眼的人吗,然后他就闭了嘴,因为他在心中自己替自己回答了——他是。 提姆说完之后就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迪克肯定不会特意提起了,他快速将迪克和斯塔克周边的人物转了一圈之后猛地瞪大了眼睛:“阿丽亚娜小姐的姓氏跟那个铁霸王——” 很好,看样子他就算不长话短说凭借弟弟那转得飞快的脑子,事情也很快就能说明白了,迪克松了口气,说道:“奥巴代亚?斯坦是阿丽亚娜的父亲,虽然跟奥巴代亚交恶,但是斯塔克跟阿丽亚娜感情很好,这才是他那天过来找我的理由。” “我觉得你应该有收到消息,就是斯塔克昨夜在自己的别墅内遭遇恐怖袭击目前下落不明的事情,我知道斯塔克的大致位置。” 这一回提姆是真的吃惊了:“你知道大致位置?我收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调了那周围所有的摄像头,但实际上因为战斗的缘故,基本上没剩几个能留下影像的,就连复仇者联盟那边也没有准确消息——” 迪克深吸一口气:“我没办法解释我的消息来源,但是能拜托你赶到那个地址去吗?我担心阿丽亚娜听到消息之后会赶过去。” 那一边的提姆表情也严肃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的确不是思考迪克的消息来源的时候,更何况,他相信迪克。 “我知道了。”提姆从床边站了起来,没有拿手机的另一只手去拿挂在旁边衣架上的脱下来可能还不到两个小时的制服。 “顺便,在你赶去这个地址之前能来我这边一趟吗?”迪克先是报出了循环中他总结出来的斯塔克与那群九头蛇伪装的恐怖分子战斗的大致区域,然后又报出了斯坦宅的所在地,“我这边储备的监视器有些不够了,还有万能解毒剂和防毒面具。” 提姆开始摸不着头脑了:“你说的这些我这边的确都有,但是又是万能解毒剂又是防毒面具的……你这是要去打稻草人?” 81、Chapter.80 外力② 实际上,无论是提姆还是迪克都非常清楚,现在的稻草人还老老实实地呆在阿卡姆,就算他今天就越狱,蝙蝠侠也是绝对不可能让对方跑出哥谭的范围的,所以那句话是双方都明白的调侃。 迪克再一次隐去了根本无法解释的消息来源,把今天晚上疑似和九头蛇合作的猪面教授会袭击斯坦宅的事情告诉了提姆——否则他该如何解释,告诉提姆其实今天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他是从上一个今天知道的这些情报吗? 那可能来到斯坦宅的提姆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把监视器,万能解毒剂和防毒面具这些装备给他而是强行把他送去精神科看看吧。 那边的提姆很显然已经为他的消息来源感到异常怀疑了,哪怕没有视讯通话,迪克也能够想象得到少年泰坦总部的提姆那狠狠拧起眉头的样子:“说实话,这些消息我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总觉得你是不是卷进什么超级麻烦的事件里了?” 迪克听到这里脑海中一闪而过“昨天”结束的时候已然模糊了的“那个”的画面,苦笑了一下:“或许……已经不是麻烦能形容的了。” “嗯?”提姆闻言眉心都快要皱出一个“川”字了,“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虽然你跟布鲁斯不一样,并不是就算九死一生的局面也绝不开口要自己一个人解决,但实际上我们多多少少都有他的那种坏毛病,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不轻易开口求助。” “而你竟然打电话给我了,我还在想你不是只是来调查线索的吗,不过算了,”提姆说道这里耸肩笑了一下,哪怕他知道迪克并不能看到他,“你总会跟我解释的,我始终相信你,迪克。” 闻言,迪克在自己也没来得及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勾起了唇角:“嗯,等时机到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因为我也相信你,提姆。” 虽然他不断经历循环来打破循环的初衷是为了找寻让他和阿丽亚娜都能够活下去的方法,但是他何尝没有一定要活着在寻常的日子里见到他爱的家人们的想法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循环开始的那个时候他也不会对是否要通过自杀来开启循环感到犹豫了吧? “对了,提姆……”迪克突然想起来什么,对正准备挂电话的提姆说道,“你那边有工作服之类的吗?我一会儿会叫一份甜品店的外送,你把装备装在外送盒里给我。” 提姆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道:“我知道了,不过如果事情结束以后你不跟我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迪克无奈地笑着答应下来,然后在提姆那边结束通话之后退出了蝙蝠系统,脸上的笑容也顷刻间消失了,他一边点开外送软件一边理顺今天会发生的事情的顺序。 首先,他在来斯坦宅的时候就已经在打扫的时候对斯坦宅进行了检查,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副业”造成的职业习惯或者说职业病,但总而言之可以排除斯坦宅内部一开始就被装设了监控设备的可能。 而且到斯坦宅的这两天无论是他还是阿丽亚娜都没有完全让这幢房子空置过,总有一个人留在斯坦宅里,换言之在此之前是不存在有陌生人进入别墅内部而无人察觉的情况在内的。 但每一次的循环都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于斯坦宅内死亡的那段时间内斯坦宅里已经存在监控设备了,换言之猪面教授和疑似九头蛇雇佣兵的那些家伙只有在他和阿丽亚娜都不在斯坦宅内的今天从他们离开斯坦宅到他一个人回来的这段时间内才有时间装设监控设备,而这同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们在监视斯坦宅。 否则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准确知道这幢宅邸什么时候空无一人的。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暴露他跟红罗宾之间有联系的这件事情。但与此同时他却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监视对方的行动,这也是他让提姆给他带监控设备的原因,他要在整座斯坦宅内装满监控器,知道这些人到底都在什么地方下了什么毒。 一会儿他就会出门,给那些家伙提供下毒和装监控的时机。 至于那名带着猪脸面具,疑似知道循环存在的“人”,迪克在赌,他赌对方即便猜到有记忆的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也不会说出来。 并不是毫无根据孤注一掷的赌/博,而是因为那个“人”的话语似乎始终都在告诉迪克一件事情,那就是它跟猪面教授那些人并不是完全站在一边的,至少,只要是它觉得“有趣”,它就会去做。 而他的反击和挣扎显然更能愉悦它——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它看看吧,看看他的挣扎是否是能让它一直笑着看下去的事情。 总觉得如果能看到傲慢的它除了有趣的笑和无聊的感慨以外的情绪也挺有趣的,对吧? 外送的订单已经下好,迪克直接把单号发给了提姆,他知道区区外送软件的订单,提姆想要截下来并伪造接单甚至不比喝口水要难。 阿丽亚娜就交给你了,提姆。迪克看着发送出去的信息,闭了闭眼,“昨天”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了,或许……阿丽亚娜的死的“必然条件”是他,或者说迪克?格雷森出现在那里。 因为如果阿丽亚娜真的是变种人且拥有能够让子弹凭空拐弯的能力的话,飞溅的弹片是不可能伤到她的,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每一次在他到场之前阿丽亚娜都没有受伤了。 当然,哪怕这种假设不成立,阿丽亚娜真的是幸运的在斯塔克的保护下没有受伤而不是因为什么特殊能力,阿丽亚娜也是为了提醒他小心身后才没能躲开射向她的弹片的。 他并不想这么想,如果提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听到他的这种想法都会觉得这根本不像是他会有的想法,但是如果真的存在这个可能的话,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想要尝试。 因为他所有的愧疚和痛苦在阿丽亚娜的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总而言之,提姆是他为了阿丽亚娜的存活而引入的第一股外力,而接下来他要开始确保自己的存活了。 根据“昨天”的记忆来看,袭击斯坦宅的猪面教授,机械娃娃和疑似九头蛇的雇佣兵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于袭击布鲁德海文的公寓的人,而那个时候是他,杰森和芭芭拉三个人一起才勉强解决的。 这一次这边有提姆——如果阿丽亚娜能够活下来的话——还有他,那么至少还需要一个人才能够确保起码的存活率。 迪克虽然在思考着,但手指已经熟练到不需要大脑集中精力的操作就将手机系统再次切换到了蝙蝠系统里,然后在蝙蝠系统界面里没有删除的通话记录中找到了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拨了出去。 这一次,电话没过多久就被接通,那边传来了一个听上去有些低沉,但却在这个时间明显没有睡意的声音:“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迪克笑了一下,耳尖地听见那边传来轻微的水声,于是说道:“早上好,小翅膀,你这是已经结束晨练正在给你的仙人球们浇水?” “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女士们开花了没有。”迪克这样说道。 “对植物用‘女士们’什么的实在是恶心透顶,如果你只是想说这种无聊的事情的话我就挂电话了。”电话那边的杰森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开了花的仙人球,一大早因此产生的好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别别别,”迪克赶紧出声阻止,直接挂他电话这种事情杰森绝对不会是嘴上说说,他往往是直接行动的,这次要是被挂掉,再次打过去可能这个号码的电话卡就会变成垃圾桶里的废弃塑料片,怎么说呢,回收站都不屑回收的那种,“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打给你。” “需要我提醒你上一个圣诞节的时候给我打的骚扰电话吗?”那边,杰森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水壶放到仙人球旁边。 “你怎么能把问候电话说成是骚扰电话?”迪克感觉到了委屈。 杰森冷漠地说:“我挂了——” “等一下!我有上一次猪面教授和雇佣兵的消息!”迪克赶紧把最重要的信息说了出来,因为下一秒杰森很有可能就直接撂电话了。 而显然,起码迪克对于杰森的了解并不少,杰森停住了,他把背靠在了阳台落地窗的窗框上,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虽然我上一次的确收获颇丰,如果这一次也是同等程度的话我是不介意干这一单,但是猪面教授这是打算赖在布鲁德海文了?” 迪克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说道:“实际上,我现在人在纽约。” “……”杰森沉默了一下之后艰难地说道,“纽约?” 迪克“嗯”了一声,然后那边就传来了杰森带着愤怒的冷笑:“迪克?格雷森你的脑子终于进水进到只能倒出水的程度了?你知道哥谭离纽约有多远吗?我现在立刻赶过去到那边也得傍晚了,你要是需要人去帮你收尸的话让少年泰坦那只红鸟不是更近一点吗?” 迪克在这样的冷嘲热讽中却忍不住笑了,听到他忍不住发出的一点笑声,杰森骤然沉默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小心:“不,怎么说……我说得有那么过分吗?你终于疯了?” 迪克虽然没有再继续笑,但是蓝眼睛中满是笑意:“提姆那边我有其他的事情拜托他帮忙了,虽然没办法解释消息来源,不过那些人大约会在傍晚结束之后进行袭击,所以你就算是傍晚赶到也没关系。” “我笑是因为……没什么,总之,谢了,小翅膀。”迪克最终还是没有戳破杰森那番冷嘲热讽中暗藏着的“你这个家伙需要帮忙为什么不早点说”的别扭的关心,而是选择说出他最直接的感受。 感谢他的家人们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 那边收到感谢的杰森沉默了一下之后粗暴地甩了一句“把地址发给我”就挂断了电话,迪克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结束”的字样,轻笑着摇了摇头,将一串地址发送给了杰森之后开始清除记录。 再次将系统切换至手机的普通系统中后,迪克在通讯录中找到了镭射眼的电话号码,看了一眼时间,拨了出去,他需要确保即便自己没有出现在机场并遇到斯科特,快银也能够及时抵达战场,如果只依赖循环世界中对于事件发生的修正的话,有可能会因为复仇者联盟的人抵达战场的不及时而使阿丽亚娜的存活可能下降。 82、Chapter.81 怀疑 在挂断跟斯科特的电话之后,迪克就开始将手头上所有的监控器都布置在斯坦宅中,当他手头上的监控设备都使用完,迪克抬起手腕想要看一眼时间的时候,别墅的门铃响了起来。 迪克抬手看表的动作在门铃响起来的瞬间停顿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才垂眸看向腕表,确认时间后判断来人应该是他一直在等待的“甜品店外送员”。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通过连接大门口摄像头的门锁控制器看到穿着工作服,即便用手抓着头顶鸭舌帽的帽檐向下压基本上遮住了所有的五官的“外送员”,迪克还是凭借自己对于弟弟的熟悉一眼就认了出来,根本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特别的人总是会脱颖而出?还是说应该用中国的那个成语“鹤立鸡群”来形容更加合适呢? 迪克打开别墅的门看到从大门穿过庭院走到别墅门前的穿着工作服伪装成外送员的提姆的时候这样想到,因为提姆这个家伙—— 即便穿着工作服看上去也根本就不像外送员啊! “能把你肆意上扬的嘴角稍微收敛一下吗?”使劲用手压着鸭舌帽帽檐来挡住自己的脸的提姆抬头看到迪克的时候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穿成这个样子的啊?” 穿着一身宽大牛仔色工装的少年有着足以撑得起工作服的肩膀骨架,看上去身形矫健,但是工装领口处露出的修长脖颈和因为炎热而卷起来的袖子下露出的胳膊却肌肤白皙肌肉匀称,整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就是一名长手长脚的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 尤其是当提姆把压着鸭舌帽的手拿开,露出他那张俊秀的脸的时候,说实话,与其说是外送员他更像是个大少爷——即便穿着工作服。 不是工作服让他像外送员,而是他把工作服穿得像是品牌时装吗?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情况让迪克差一点控制不住笑出来,在提姆的瞪视下他才勉强把笑声咽下去。 提姆可能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到底是什么样,所以一直压着鸭舌帽的帽檐,此刻看到迪克放肆的嘴角,郁闷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如果不是你给出的时间限制我至于只是找了一套工作服随便套上就出门了吗?”提姆把手中的“甜品”递给迪克,这种敷衍之至的变装对于以“第二伟大的侦探”为目标的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侮辱,尤其是他离开少年泰坦总部的时候伙伴们的眼神…… 光是回想他都觉得快要窒息了,尤其是康纳还带着一脸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担忧问他“需要我帮忙吗”的时候,够了,他要怎么比他更好的变装?戴一副傻到极点的黑框眼镜吗? 迪克接过提姆递过来的“甜品”,笑着压低声音说道:“对于□□的外送员冷着一张脸看上去才比较奇怪吧?” “那么对外送员傻笑就正常了吗?”提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压好帽檐,转身,“总之,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在里面了,万能解毒剂是蝙蝠洞里最新研制的一批,效果比之前你手上的那批要好。” 迪克神情微微一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批估计提姆都没有来得及用,但是这个时候说感谢的话那么提姆大概觉得高兴吧。 于是他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甜品”袋子,对已经转过身,正准备离开的提姆低声说道:“辛苦了。” 提姆的背影微微一顿,嘴角勾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只是朝身后晃了晃手,然后朝着大门的方向离开了。 只是当迪克转身合上别墅的门的时候他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到了一条来自外送员的信息——“圣诞礼物要咖啡豆”。他看完这条消息退出去后这条短信就自动清除销毁了。 迪克笑了笑,锁上了手机屏幕,将手机放到裤子口袋里,开始拆自己手上这份自己点的“甜品”,他一边将外送袋子里的甜点包装盒拿出来打开,检查里面的监控装置和万能解毒剂,一边思绪稍微有些飘远,圣诞节啊…… 因为循环的缘故,他有一种自己已经在这个月份这个季节中呆了很长的时间的错觉,或许也是他的精神实际上一直都很紧绷的一种佐证吧,至少,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节日”这么一回事。 直到看到提姆的这条短信,他有关于圣诞节的记忆才仿佛被触碰到了开关般开始复苏,上一个圣诞节是一个完美的白色圣诞节,他是在韦恩庄园跟布鲁斯他们一同度过的。 虽然布鲁斯,阿尔弗雷德,提姆,达米安他们都为他准备了圣诞礼物,可以说自从双亲去世,他被布鲁斯收养之后他每一年都会至少收到来自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两个人的礼物,但是他可以非常肯定的说,他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在上一个圣诞节。 毫不夸张的说,他甚至想象不到以后还能收到比这更珍贵的礼物——那个夜晚在布鲁德海文街道上与阿丽亚娜的相遇。 “那可能就是命运的眷顾”阿丽亚娜曾经对bau的小博士这样形容那场相遇,想来,他那个时候对于这句话大概并没有实际上的理解吧,即便是现在,他也并不能完全了解说出这句话的阿丽亚娜的心情,但是至少,他有了类似的感觉。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今年的圣诞节他想邀请阿丽亚娜去韦恩庄园,他觉得,阿丽亚娜跟阿尔弗雷德一定相当聊得来吧。 迪克看着已经全部摆在沙发上的监控设备和万能解毒剂,还有从蛋糕盒子取出来的防毒面具,结束了有关于以后的思考。 毕竟,他首先要渡过眼前的难关才能迎接未来。 用监控设备几乎把整个斯坦宅都监控起来,确认几乎找不到监控死角之后,迪克拿上万能解毒剂和防毒面具,用手机预约了一辆出租车,穿着休闲装,口中哼着歌,表现得一派轻松地出了门。 他坐上出租车之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对司机报出了提姆在纽约一处安全屋的地址之后把背靠在了身后出租车的座位上。 虽然他尽量在用计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表面上看也实在看不出来,至少就连提姆都没有看出来,但实际上他的心情一直非常紧绷,一旦没有事情可以做或者遇到思想放空的时候,他就克制不住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些阿丽亚娜死亡的画面—— 他在尽力掩饰自己的恐惧,他在害怕这一次自己还是救不了阿丽亚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他是说如果,今天,阿丽亚娜还是死去了,但是他却活下来了呢?循环会就此结束吗?还是……会继续下去。 如果循环就此结束了,是否就可以说明他的死亡是开启循环的唯一条件?如果真的面临这种情况,他有杀死自己的觉悟吗? 话说回来,他是不是……已经杀死过自己一次了? 等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有关于那些,他的记忆那么模糊?就好像那个时候做出这些事情的并不是他自己,又或者说他在做那些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 一旦开始仔细去回忆那种感觉,他就开始隐隐产生一种生理上的恐惧和呕吐感,脑海中有一种本能般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去回忆—— “……您好?已经抵达目的地了。”司机的几声呼唤将迪克从那种感觉中唤醒,他仿佛这一刻才被拉回人间一般,司机带着些警惕神色的脸逐渐取代一片模糊而朦胧的扭曲记忆,出现在他的眼前。 迪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冷汗,t恤也被汗水浸透了,而且他刚才的神情看上去很有可能是那种既痛苦又恍惚的——因为司机警惕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当成了毒/瘾发作而没有药在身的瘾/君子。 迪克一边掏出钱包付账,一边安抚警惕的司机——至少不能让对方之后因为恐惧或者正义感而去报警,那样的话他今天可能真的就要交代了——说自己有严重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但是因为有急事赶时间才不得不乘坐出租车。 因为他在坐车的过程中并没有服用药物,而现在似乎下车后就恢复了正常,所以司机在打量了他一下,确定他看上去的确健康得跟瘾/君子完全没有关系之后松了一口气,接过了他付的钱。 司机走的时候甚至还关心了他一句“回去补点水或许会好一些”。 迪克目送司机离开之后,转身朝着安全屋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有风吹过,将他被汗水浸湿的t恤吹得有些冰凉。 但是迪克却觉得冷静了下来,他并没有再尝试去回忆他之前自杀时的感觉,他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之前在循环中曾经存在于他身上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可能是自己遭受的打击过大造成的,但是,有没有可能实际上并非如此呢? 因为他回忆起那些模糊记忆时的感觉跟……回忆上个循环中见到的“那个”时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那种对于不可名状之物莫名的恐惧和精神受到强烈侵犯产生的作呕感。 83、Chapter.82 成功 提姆的这一处安全屋坐落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区中,这个居民区虽然对于纽约这座城市的整体风格而言稍显老旧,属于翻新过的老式住宅区,旁边不足两公里处就是闹市区,隔音效果并不非常好,整体而言并非是宜居的住所,然而作为安全屋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毗邻闹市区,坐在安全屋内使用一般市面上售卖的望远镜就可以看清楚街道上的情况而且交通便利,隔音不好的同时也意味着一旦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不过分大的声音是会被闹市区的声音掩盖的。 同时具备隐蔽性和便利性,是一间条件很好的安全屋,不过这倒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是提姆选择的,迪克站在公寓的门口,熟练地从一边的花盆底下找到了一边信箱的钥匙,用钥匙打开信箱,在信箱内侧的顶部摸下被吸铁石吸在内侧上方的安全屋的备用钥匙。 迪克用备用钥匙打开安全屋的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一根细线落在了地上——那是最简单的检测是否有人闯空门的装置。 他们在离开安全屋或者自己的单人住所的时候都会有这个习惯,这个大概是提姆上一次使用这个安全屋的时候留下的装置。 迪克弯腰将那根细线捡起来放到了一边的鞋柜上,并且毫不意外鞋柜上方没有一丝灰尘,提姆虽然无论是被布鲁斯收养之前还是之后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少爷,但同时跟普通大少爷不同的是,如果不是特殊情况的话,他对于自己生存环境的要求也是大少爷级别的。 安全屋是不可能请临时清洁员打扫的,所以这种清洁程度只有可能是提姆自己打扫的,这同时说明近期内他应该使用过这间安全屋。 迪克换上拖鞋后就直奔安全屋内的电脑桌,开启电脑之后轻车熟路地在几分钟之内就将电脑系统切换至蝙蝠系统,然后连接上了他安装在斯坦宅内的各个监控,将整座斯坦宅几乎没有死角地监控起来的二三十个监控摄像头的画面一同出现在了面前的三个电脑屏幕上。 迪克迅速一番操作将监控画面按照斯坦宅的物理空间排列分别分散到了三个电脑屏幕上——这也是他选择提姆的安全屋的缘故。 一般而言他们的安全屋内都只会配备一块电脑屏幕,或者一两台电脑,并且两台电脑的情况其中一台电脑也多半会是备用,只有提姆这种喜欢多线操作的风格才会同时配好几台电脑和好几块电脑屏幕。 迪克盯着电脑屏幕里的画面,二三十个画面同时收入眼底,但他却并不会看漏任何一个监控画面中的任何一处。 他的同事曾经惊叹过他看监控的这种能力,称他这是天赋异禀般的能力,但他听后只是笑了笑,要知道他那个时候仅仅只是同时观看十二个监控画面,说实话,如果不是同事的感慨他在那之前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原因很简单,他身边没有人做不到。 布鲁斯一个人可以同时监控上百个监控画面,芭芭拉和后来的提姆同样可以做到,而杰森和他也可以同时观看几十个监控画面,而年纪最长的阿尔弗雷德和年纪最小的达米安也具备这种“天赋异禀”。 现在想来,他对于那位bau小博士天才的一面习以为常大概是因为他身边的人将卓越的才能都变得普通了起来吧。 迪克看着眼前与他离开斯坦宅之前基本别无二致的监控画面,有意识地让自己去想一些跟他真正在紧张的事情无关的事情,好让自己不要陷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担忧之中。 因为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了,无论他现在担忧与否都不会对事情产生任何的帮助或者影响,而精神的紧绷又实在是不利于他的冷静思考……道理他都知道,但是心情这种东西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迪克从一旁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将自己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擦掉,柔韧的纸巾因为沾上汗水而瞬间变得柔软了起来。 迪克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离阿丽亚娜意外身亡的时间应该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无论是在那一次循环他都没有心力去看时间,但是至少他是能够通过自己后来回到斯坦宅的时间大致推算出来的,虽然如此,但离他离开斯坦宅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监控画面中没有任何不对劲,迪克渐渐皱起了眉,太奇怪了,明明下毒的时间就应该是他和阿丽亚娜都离开斯坦宅的这段时间内,可是直到现在斯坦宅内都没有人“造访”的迹象。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猪面教授和疑似九头蛇雇佣兵的这些人在监视斯坦宅的话,那么今天他回来的时间应该是不确定的,他们想要在他回来之前下毒的话,应该在他离开之后就下手才对。 难道说因为他回来的时间不确定,他们为了不被发现就取消行动了吗?看他们都追到纽约来也要杀掉迪克?格雷森以及住宅里到处下毒的这股仿佛跟他有深仇大恨不杀死他不罢休的作风又实在不像是会因为这个就放弃行动了才对。 而且,如果他们不想被发现的话,那么一开始他们就不会在布鲁德海文选择上门杀掉他而是应该从一开始就选择下毒这种方法了。 迪克从一开始的盯着监控画面,到不时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两件随着时间的逼近应该要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了无法抑制的精神紧绷,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紧张。 于是他离开了电脑前,起身走到安全屋的小厨房内,说实话,安全屋空间虽小但五脏俱全,厨房里必须的设备应有尽有,而即便如此,厨房还是干净得如同刚刚装修完毕一样。 这完全在迪克的意料之中,因为提姆也是一个在日常作息方面如果没有阿尔弗雷德的监督基本上不会按时吃饭恨不得所有时间都用在工作上的麻烦家伙,并且最重要的是,提姆的厨艺虽然不到布鲁斯那种毁天灭地级别的,但跟他一样约等于无——有鉴于他只会烤面包片,拌蔬菜沙拉以及泡麦片和谷物圈而提姆很有可能只会泡咖啡。 于是迪克毫不意外并且熟练地在壁橱里找到了咖啡豆和并非厨房必需品的包括磨豆机在内的一系列咖啡用具,虽然并没有闲情逸致从磨咖啡豆开始煮一壶咖啡,但是迪克没有丝毫的慌张,他轻车熟路地从另一格壁橱内找到了罐装的咖啡豆磨成的咖啡粉。 他甚至在这边的壁橱里看到了可可粉。 所以实际上这一格是放粉状食品的啊,迪克拿下那罐咖啡粉的时候这样想到,然后他在等待一边的咖啡机冲煮咖啡的时候来到了冰箱前,毫不意外地看到里面总共只有四种饮品——矿泉水,运动饮料,牛奶以及功能饮料。 运动饮料补充剧烈运动后的电解质,功能饮料可以作为咖啡之余的提神补充,至于牛奶,很显然是因为咖啡才存在的。 因为迪克甚至在冰箱的角落里找到了块状的巧克力和鲜奶油,看着这些东西,他开始怀疑提姆到底会泡多少种咖啡。 当然,下意识地偷窥弟弟冰箱存货的迪克意外地在冰箱角落里找到了一罐可乐,迪克拿出这一听可乐,若有所思地摸了一下下巴,然后福至心灵——超级小子康纳?肯特肯定来过这间安全屋。 看来他们两个相处得很好啊,迪克一边稍微有些欣慰地这样想着一边把冲泡好的咖啡从响起来的咖啡机下端了过来,从一边的玻璃罐里取了两块方糖方丢进去,用金属制的茶匙轻轻搅拌着。 他虽然不讨厌美式咖啡,但是因为双重身份尤其是夜晚的工作的关系,会有意识地选择更能补充能量的进食方式,包括咖啡加糖。 而且适当的甜度会放松心情,这也是为什么通常警局会为受到惊吓的受害者提供毛毯和廉价热可可的缘故,因为可可足够甜。 一边搅着咖啡一边神游,迪克走回了电脑桌前,他看了一眼监控,他离开电脑桌前的时间大约十分钟,而监控录像上的所有画面除了庭院太阳下植物的光影长度的不同可以说明监控画面并没有被替换以外,跟他离开之前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迪克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 他微微垂眸,将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送到了唇边,蒸腾上升的白色水雾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视野内的监控画面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突然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吓得毫无心理准备的迪克一个手抖,滚烫的咖啡直接沾到了他的上嘴唇,他疼得猛地把咖啡杯拿远,另一只手捂住发烫的嘴唇。 咖啡杯因为迪克有些粗暴的动作而微微溅出了一点咖啡在桌面上,但是迪克也顾不上这些了,他甚至没有去找冰块来冷敷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发痛的上嘴唇,急忙拿过还在震动中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瞳孔猛地一缩,虽然这一串号码并没有备注,然而他很清楚这一串号码的主人是谁。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伸出去滑动接听的拇指都有些几不可察的颤抖,当这通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迪克却觉得电话那边沉默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一般,然后终于,那边传来了提姆的声音。 他说:“阿丽亚娜小姐平安无事。” “迪克?”心脏剧烈地鼓动,仿佛要将耳膜撑破一般,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仿佛非常非常遥远,迪克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画面都变得有些模糊了,他一眨眼就感觉到了眼眶中的湿润。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出卖了他一般地嘶哑:“没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他不经意间抬眼,然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边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终于出现了改变——身穿黑色长袍的几个人用电子钥匙卡打开了斯坦宅的大门。 84、Chapter.83 凶手变更 “迪克?迪克?”手机的那边不断传来提姆的声音,但是迪克却充耳不闻,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已经没有余裕去回答提姆的问题了。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不放过这些人在斯坦宅中的任何一个动作,在此之前,他对于这些人是如何在不破坏斯坦宅门禁设施而又不出现在斯坦宅大门门禁和庭院中自带的监控设备的前提下进入斯坦宅中有过各种各样的猜想,比如从监控死角进入,攀爬又或者伪装成维修工人…… 但是唯独用钥匙从正门进入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按理来说,像这种有名的富人区的别墅安保措施应该是相对而言非常严密的,尤其是这座宅邸的所有者在锒铛入狱之前还是个全美有名的军火商人,一般而言通常都会选择钥匙无法量产的门禁设施。 更别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门禁设施还是斯塔克集团出品,所以应该不存在以钥匙遗失为由从制造方要求新的钥匙这种获得钥匙的方法——因为这种钥匙在门禁设备生产的时候数量就是预定好的,如果钥匙遗失就会直接更换门禁设备,不存在重新生产的可能。 别墅的主人实际上又只有两个人——奥巴代亚?斯坦和阿丽亚娜,但是阿丽亚娜的钥匙在她的身上,所以唯一有可能获得钥匙的渠道也就只有……现在还在监狱里的奥巴代亚?斯坦了。 可是他们是怎么做到从奥巴代亚的手中拿到钥匙的呢? “迪克!你还好吗?”手机那边提姆骤然拔高的音量终于穿透了迪克思维造成的天然屏障,钻入了迪克的耳朵里,迪克回过神来,一边盯着监控画面一边回答:“抱歉,刚才稍微有点走神了……” “是斯坦宅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从手机那边传来的提姆的声音很冷静,不过细听还是能听出其中担忧的情绪。 虽然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跟提姆提到过他会把提姆带给他的监控监听设备用在什么地方,但是因为对方是那个红罗宾,所以他能够直接得出答案也并不奇怪,迪克看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微微眯起了眼。 监控里,那些身披他极为眼熟的黑袍的人正在那些几乎在前面的循环中一一被他“中奖”的地方添置他很清楚其分量和毒性的剧毒,因为死亡强行造成的深刻印象,他现在都能把这些剧毒可能引起的毒性症状说清楚——当然,前提是那些毒药不是即刻毙命的那种。 应该说是预料之中,还是应该说毫不意外……迪克看了一眼监控下方的时间,问电话那一边的提姆:“你那边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提姆听到这个问题连思索都不需要就报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而迪克则是狠狠拧起了眉,几乎是复仇者联盟那边的战斗结束的同一时间这些人就开始进入斯坦宅,这真的仅仅是巧合吗? 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昨天的时候黑寡妇对他说的那些情报。 他们在捣毁的九头蛇基地接收到了斯塔克所在地的定位信息,也就是说那些袭击斯塔克的人基本上已经确定是九头蛇的成员,而这些与猪面教授合作进行疑似小众宗教献祭仪式的人也有证据显示很有可能是九头蛇…… 九头蛇本来就与复仇者联盟有着激化的矛盾,对方袭击斯塔克虽然突然但并非一件突兀的事,所以虽然两边似乎都有九头蛇的参与,但他之前始终没有把他被袭击和毒杀与斯塔克被袭击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有这么一个巧合竟然把两边联系在了一起—— 就在迪克思考的时候,下一刻,他看着面前的监控画面,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看到有身穿黑袍的人进入了更衣室,那间前面无数次的重复中都被放过,他很确信其中并没有被使用过毒药的更衣室。 不对,这一次下毒的人跟前面循环中下毒的人不是同一批人! 一定有什么造成了这种情况,明明前面的循环中无论他怎么改变自己的做法最后那间更衣室应该都是没有被下毒的才对,这一次的循环跟前面的循环到底有什么巨大的不同…… 对了,这一次跟前面的循环最大的不同是——阿丽亚娜的存活。 想到这一点的迪克瞳孔一缩,耳边在一瞬间响起了这一次循环开启的那一天,他在被剧毒夺去呼吸和生命的前一刻听到的那个不知名的存在说过的话。 “我等不下去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酷无情。” “你是真的相信了那个人说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的话?还是说你也知道那不过是安慰的说辞,只是你不得不这么想?” 他为什么会忘记这些话语呢?就好像如果他不去想的话这些话语就永远蒙尘一般地存在于他模糊的记忆之中,可他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他把那些话语记得如此地清楚。 现在想起来,那个存在说的这些话……根本从头到尾都是在为阿丽亚娜说的!指责他没有为了阿丽亚娜牺牲自己的勇气,责备他在阿丽亚娜死后对于自己可能造成了阿丽亚娜死亡的逃避,就好像—— 就好像是在说如果是自己的话能够做得比他更好。 “……抱歉,我忘了,看样子毒性似乎太剧烈了,你回答不了。”加上最后赶过来的那个人的话语中暗含的责备,迪克在这一刻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前面的循环中下毒的人应该是那个不知名的存在。 如果袭击斯塔克和毒杀他的两方有所联系或者干脆就是一伙人那么这个时间上的巧合以及下毒主使的更换也就解释得通了。 但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迪克不由地感觉到了比之前从格雷厄姆探员那里得到消息时更甚的脊背发凉。 他和斯塔克同为义警的确算是有联系,但很显然袭击他的这伙人的目标并非布鲁德海文的夜翼而是警员迪克?格雷森,而迪克?格雷森和托尼?斯塔克之间的联系只有一点,他们都是阿丽亚娜亲近的人。 小众宗教,献祭仪式,以阿丽亚娜为目标,这些特征线索联系在一起只能让人联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二十年前造成阿丽亚娜父母双亡,本应该在主要人员都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情况下销声匿迹的邪/教。 但是那个邪/教竟然留存到了现在吗?难道这二十多年一直都盯着阿丽亚娜吗?又为什么会跟九头蛇扯上关系? 总有一种在冰山的下方越潜越深却发现冰山下方庞大到他在一片黑暗的冰海之中看不到整座冰山的尽头的感觉,黑暗和刺骨的寒冷记忆对其中隐藏的“那个”的恐惧铺天盖地般向人袭来。 迪克看着面前的监控画面中从几个画面中看几乎在每一个画面中都能够找到正在下毒的黑袍人的身影,现在如果以这些人的方位画一幅斯坦宅的平面分布地图,那么这些人大概就如同呆在蜜罐中四处分布的黑色蚂蚁一般吧。 这些人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让迪克想到了阿丽亚娜。 看那位bau的小博士的态度,阿丽亚娜跟他之前关系应该非常要好,但是阿丽亚娜再次见到以前的好友采取的态度却称得上冷淡; 明明跟斯塔克情同兄妹,甚至可以为了对方不顾自己的安危赶往恐怖袭击的现场,却在对方想要和好的时候直接将对方拒之门外; 阿丽亚娜绝对是知道什么,迪克想起了在这一次的循环开始的那一天,他和阿丽亚娜争吵之后,阿丽亚娜背对着他说出的话—— “如果要算起来的话——我绝对是不接近最好的那种存在。” 回忆起那个现在想起来已经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否真的在颤抖的背影,迪克的心脏和胃部都像是被狠狠揪起来一样不适,不光是因为他爱的人被迫生来孤独,茕茕孑立了,还因为隐藏在这份孤独下的情感——只有他,是特别的。 阿丽亚娜知道她身边的人会被盯上,会遭遇不幸,所以她宁愿疏远他们,因为她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孤独好过许多人的不幸,但是在那个飘着大雪的圣诞夜的街头,她最终选择了趴在他的背上。 即便他可能会因此而遭遇不幸,她也想要跟他待在一起。 他突然明白了开始同居的时候,阿丽亚娜每晚都坚持守在沙发上等他回来的理由——她在害怕或许某一个夜晚,他突然就回不去了。 但是他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让她不要等他,可是她大概在看到他回来之前都难以入睡吧,但她最后还是答应了不等他。 “阿丽亚娜……现在在哪里?”想念突然冲破了闸门一般倾泻出来,迪克却只能微微哑着声音询问手机那边的提姆,“如果可以的话,让她在今晚十二点前都不要回斯坦宅。” “她现在在医院……先别马上开始着急,”提姆在迪克差一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前仿佛在安全屋装了监控一般准确地安抚了一句,“她身上只有一些擦伤,那些人在最后直接引爆了身上的炸弹,我把她挡在机械翼后面了,但是机械翼的面积毕竟有限,她被飞溅的碎石块波及到了,流了点血,伤口只是看上去恐怖,实际上并不深。” “只不过斯塔克看到她流血急得像是她受了什么重伤……总而言之,斯塔克直接把她带到医院去了。” “至于十二点之前……如果你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可以直接让斯塔克拖住她,如果斯坦宅真的有危险的话,还算是他欠了我一个人情。”迪克几乎可以想象提姆这么说的时候脸上愉快的表情。 “提姆,谢谢。”迪克很清楚虽然即便阿丽亚娜并非他的恋人而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提姆也会去保护,但是他更清楚循环中对于会发生的事件的更正性,如果提姆不是因为他而给阿丽亚娜更多关注的话,阿丽亚娜很有可能会死在最后的那场爆炸中。 因为那场爆炸中还有一个“一定来不及躲避”的黑寡妇,那个时候现场能够来得及救人的肯定只有快银和提姆。 不过提姆并不清楚这一层,他只是在手机的那一边挑起一边的眉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貌似已经向你要过谢礼了?” 提姆提供的帮助区区的咖啡豆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但迪克只是用沮丧的语气笑着说道:“能让德雷克少爷满意的咖啡豆可能会掏空我这个小警员可怜的钱包,所以我想道谢的话能不能少送一点。” “休想。”提姆闻言也笑了。 85、Chapter.84 面具之下① 傍晚时刻,天空被半边身子都沉没在地平线以下的夕阳染成了诡异的血红,这个别墅区因为临近海岸,可以看到飞起的海鸥,这种白日在晴朗的蓝空之下显得格外洁白可爱的禽鸟此刻在橘红的光线之下只能够留下晦暗的剪影,就连叫声仿佛都染上了诡异的色彩。 有一些人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别墅区一幢宅邸的周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幢即将发生一些什么的别墅,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一个房间里,坐在许多个监控画面前的几名身着黑袍,黑色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五官的人正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监控,整个房间安静得可以听见面前的机械工作时发出的微弱的声响。 如果迪克在这里,他一定能够一眼认出这些监控画面所监控的地方——正是斯坦宅中所有被下过毒的地方。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迪克本人现在就出现在监控画面上的斯坦宅中。 看到监控画面里的人影倒下,其中负责监视相关区域的黑袍人立刻拿起手边的对讲机:“‘祭品’倒下了,立刻进入——” 此刻,太阳已然完全没入了地平线下方。 同一时间,夜色之中,别墅周围潜伏着,仿佛与周围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了的人们如同一息之间倾巢而出的工蚁一般,有本身就外罩黑袍的人,也有身上穿着防弹衣和黑色战术服,手中拿着枪械的人。 有的穿着黑袍的人晃晃悠悠,动作怪异,而穿着战术服的人则是很快抵达了斯坦宅的大门前,不过他们最终选择了等待身穿黑袍动作怪异的人上前来,而其中一名身形尤为魁梧的人掀开了自己的黑袍,露出了他壮硕的身形,体毛旺盛的手背和泛黄的诡异猪脸面具。 来人正是身穿黑袍的猪面教授,他癫狂地笑着,一把拉响了手中提着的电锯,朝着斯坦宅紧闭的大门就切割了过去,铁艺的大门与电锯的锯齿接触的一瞬间铁屑四溅,发出了巨大的切割造成的声响。 同一时间,斯坦宅的内部,用电子门卡进入的同样戴着猪脸面具但身形相比起猪面教授明显更为纤瘦,能够发出仿佛有男有女的许多人在同时说话的声音的不知名存在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迪克。 “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死透,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了,”不知名的存在这样说道,“不过算了,本来我也不在意你有没有听到。” “反正你要是死了,那么一切都是徒劳。” 面朝下倒在地板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电锯切割硬度高的金属所造成的巨大声响,伴随着隔着别墅的大门还能够听见的,某人隐隐约约的疯狂笑声。 不知名的存在见状似乎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怠地,低声说道:“看来又失败了,在那个恶心的家伙进来之前离开吧。” 然后它转身准备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本来只有电锯切割声和时不时能够听见的隐约的笑声的大门外面突然响起了机枪连射的声响,同一时间响起的是一声很明显经过变声器的过滤,但是因为音量的原因穿透力极强的骂声—— “迪克?格雷森你这个混蛋——!” 和从它的背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晚上好,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介意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话吗?” 它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同时响起的破空声,立刻紧急侧身躲过,结果另一个破空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躲闪不及,于是身体扭曲成了一个人类完全无法做到的程度,硬生生地躲过了下一个袭击。 它猛地转身,看到了发出细微破空声朝它袭来的武器——两根被握在手中的,带着某种在什么地方见过的熟悉感的标志的黑色短棍。 它顺着短棍望过去,看到的是穿着胸前朝着两臂有着蓝色的类“v”图案的紧身衣,带着黑色多米诺面具的城市义警。 这名手持双棍的城市义警身后的不远处落着两件眼熟的,几乎被撕成破布的衣服,他看着它发生过扭曲的身体,发出了“咦”的一声。 “……虽然我怀疑过,但刚刚那个果然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吧?” 别墅外面,扛着加特林对着蜂拥而上的黑袍人一通扫射,下一刻把弹尽粮绝的加特林机枪往旁边一甩,砸倒一个冲上来的黑袍人之后从双腿上的战术带里抽出双枪的红头罩一脚蹬飞了一个冲上来的人,另一只手臂伸直对着另一边就是一枪,嘴里还脾气暴躁地冒出粗口:“该死的,我绝对要宰掉那个家伙!” 冲在最前方的几乎都是黑袍人,他们有的在受到机枪扫射之后依旧能够向前冲——因为没有命中要害——被射得破烂的黑袍间能够隐隐看到的猪面教授给机器娃娃使用的那种粗制滥造的白色“手术服”给出了答案,他们再一次朝着被围在中间的红头罩冲去。 腹背受敌的红头罩不慌不忙地朝自己身后开枪,同一时间,一根长棍越过他的身侧,朝着从他面前袭击的机器娃娃捅了过去,一棍就将对方捅飞,同一时间,红头罩的子弹击中了他背后的敌人。 红头罩的身后,收起了机械翼的红罗宾落地,跟他背对着背,一边看着虎视眈眈的黑袍人们,一边语气轻快地说道:“合作愉快。” “啊哈,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这么说,不过——合作愉快。”红头罩一边回答,一边动作熟练而迅速地给手中的双枪更换弹夹。 他的话音落下,两个人同时朝着冲上前的人们动手。 等两个人再次背靠背作战的时候,红头罩看着脚下倒了一片,已经对双方的进攻都造成了一定的障碍的已经无法动弹了的机器娃娃以及一些雇佣兵,对身后的红罗宾说道:“那个混蛋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求我帮忙,然后只发了一个地址给我。” “我他/妈一到这里就看到了猪面教授?!接着就是被攻击?那个混蛋事情结束后我绝对要宰了他——!” 红罗宾一棍绕过手中拿着防爆盾的雇佣兵身前的盾牌朝对方的脖颈狠狠抽了下去,闻言忍着笑说道:“虽然我多少被告知了一些。” “不过总体而言我知道的实际上也不多,如果事后他不解释清楚的话我就把他两次遭遇相同的危险的事情告诉蝙蝠侠和便士一。” 红头罩动作微微一顿,机器娃娃在这个空隙已经近前,于是他用枪托生生把袭上前的机器娃娃劈倒:“……我得承认还是你比较狠。” “红罗宾和……红头罩?”之前一直在大后方,但现在因为机器娃娃和雇佣兵人数的减少而已经离红头罩两人越来越近的猪面教授看着面前出现在纽约的,自己在哥谭的两个称得上是熟人的人,发出了声音,“你们竟然都在这里,难道说——” 红头罩和红罗宾闻言同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然而下一刻他们就听见猪面教授说道:“难道蝙蝠侠那个家伙追到纽约来了?” 光凭红头罩和红罗宾两个人是不可能完全阻挡这种堪比一支小型军队数量的机器娃娃和雇佣兵对别墅的进攻的,不过也仅仅是漏了几名目标明确的雇佣兵进入了别墅内。 夜翼很快就能解决掉,他看着站在两名已经倒下的雇佣兵后方的带着猪脸面具的不知名的存在,丝毫没有因为对方一直都是被保护的存在而放松警惕,他将短棍横在身前:“我倒是觉得,与其一味地逃跑,你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迎战能够跑掉的可能性比较高?” “居然给敌人建议,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对罪犯心肠也这么好吗?”不知名的存在这么说着,却连手都不愿意从黑袍中露出来。 但是迪克对于它似乎游刃有余的表现却并不觉得紧张,倒不是他有对方已经是瓮中之鳖了这种傲慢的想法,而是因为他一早就有一种他这一次是绝对没有办法抓住这个存在的预感。 撇去预感这种听上去就不靠谱的东西,现实一点分析的话就是因为这个不知名的存在明显跟“那个”是有所联系的,尤其是刚才那种不正常的,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肢体扭曲更是几乎在侧面佐证这一点。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能够在毫无相关准备的情况下抓住“那个”。 所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抓住对方—— 迪克迈步冲上前去,手中的短棍没有丝毫迟疑,裹挟着破空声朝着对方袭去,对方见状明显知道即使自己侧身躲过这一棍还有另一根短棍等着它,于是再一次扭曲了肢体,头往旁边一歪,肩膀仿佛泥捏的一般,直接向下方塌陷,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变形的声响。 但是一击不中的迪克毫不迟疑地挥动了另一只手上的短棍—— 因为对方并没有朝另一边躲过去,所以本应该迎着他另一只手上的短棍的身体跟他的另一只手有相当一段的距离,而就是这个可以让对方反应过来的距离造成的偏差导致对方向后躲的时候,本应该击中对方头部的短棍直接打在了那张猪脸面具突出的发白的猪鼻子上。 本来就是塑料制品的猪脸面具遭受了短棍的重击,直接以猪鼻为中心碎裂开来,露出了藏在猪脸面具后面的那张脸。 迪克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紧急地向后一跳,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他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攻击他的手已然扭曲变形,成为骨肉纠缠而成的尖锐锥状体的存在:“你是——” 86、Chapter.85 面具之下② 听到迪克明显是已经看到了它的脸后发出的声音,它抬起头看了迪克一眼,缓缓放下了捂在脸前的手,露出了一张不仅仅是迪克,而是无论谁来,看到的时候都会觉得眼熟的一张脸。 平平无奇的五官和泯然众人的相貌,一头毫无特色的软趴趴的棕色微卷发,除了平均和普通以外找不到任何更加适合的形容词,就是那种典型的让人在看的时候会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转过头或许就会忘掉了的所谓的“大众脸”。 唯有一双幽深可怖,凝视久了会让人感到某种不适的不协调感,仿佛看到了某种会把人吸入其中深渊的异空间的双眼将这张平凡至极的脸变得格外地与众不同,也变得格外地令人……印象深刻。 “竟然是你……”这双眼睛迪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就是这个人在循环中的每一次,载着阿丽亚娜前往那个注定丧命的战场。 奇怪,他之前怎么会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呢?明明在循环之中他是这么的可疑——载着阿丽亚娜的时候就像是知道他跟在身后一样;在包括还没有总结出规律的他在内都不知道斯塔克遇袭的具体地点,但是这个人却能每一次都准确将阿丽亚娜送达。 而且,这个人明明曾经出现在斯塔克遇袭的战场上,却在后面他改变了的循环之中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过。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 “你明明知道阿丽亚娜会死在那个战场上,却还是把她送过去吗?”迪克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男人,握着短棍的手狠狠攥紧了。 这个明显并非他的“外貌”看上去的那样是个“大众脸”的普通人的男人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缓缓地笑了,发出的声音依旧是迪克熟悉的那个仿佛众多男女老少在同时说话般的诡异声音:“你更在意的是那个?嘻嘻——我一直以为你是更加有趣的人。” “虽然你很无聊,”他,或者说是它,晃了晃那只严重扭曲变形的手,那只手五指全部拧成一股,皮开肉绽,扭曲的肌肉与骨骼纠缠在一起拧成足以攻击人的锥状,仅仅是看一眼都会让人产生某种程度的不适的血肉模糊,但它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但是我还不算讨厌。” “所以——”它的头不正常地往旁边一歪,脖子扭曲的同时内部的骨骼仿佛要坏掉一般发出令人禁不住牙酸的咔咔声响,下一刻它就以诡异的速度朝着迪克攻击了上去,“再让我多玩一会儿吧?” 迪克反应迅速地将双棍交叉横在身前往前一推,正正架住了冲上前来的诡异肢体,而被架住的存在那因为被扭曲折断了颈骨而只由一层皮肉歪歪斜斜地吊在一侧的脑袋上露出了一个诡笑。 迪克瞳孔一缩——糟糕,忘记这个家伙是……! 他在交叉的双棍往前并向两边一抽的同时抬起脚,一脚狠狠地蹬在“男人”的身上,对方因为双棍带出的力量以及这一脚的缘故向后的同时他也借力向后撤,才堪堪在对方的肩盂关节明显地发生脱臼,手臂因此得以短时间地伸长,那只扭曲的锥状手尖锐的指骨尖端戳到自己的眼球之前躲过了这再惊险不过的一击。 那只脱臼了的手臂软颓地垂在身侧的“男人”用歪歪斜斜挂在一边的脑袋上的眼睛看了迪克一眼,轻轻地笑了:“反应还挺迅速的,需要夸奖你一句‘不愧是布鲁德海文的夜翼’吗?” 迪克皱起眉看着它断掉的颈骨和垂在身侧的手臂:“该不会……虽然说变成这样你依旧可以活动,但是这种对人体来说不可逆的伤害对你来说实际上也是不可逆的吧?” “男人”闻言,仅凭一层皮肉挂在一侧的脑袋上的眼睛诡异地眯了起来,甚至自如地勾起了嘴角:“观察力也挺敏锐的。” 类人的身体构造被非人地扭曲,本来不应该活动自如的部位却还受控制,再加上脸部诡异的笑容,看上去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惊悚。 “真可惜,我本来还算满意这副躯壳,不过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我也只能忍痛舍弃,”它轻慢地笑着,抬起了另一条没有变形的胳膊,那只完好的手瞬间扭曲,皮开肉绽,鲜血溅落的同时,一个血肉与暴露的骨骼构成的锥状体再次形成,“趁这具身体还能使用——” “尽可能地让我更尽兴吧?”它的脸上露出空洞的快意,因为那双深渊般的双眼中除了愉快的情绪以外空无一物。 话音落下,它就朝着迪克冲了上去,没有脱臼的那条胳膊骨骼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并且是接连发生,那条胳膊顷刻间就变成了被皮肉包裹起来的九节鞭,被狠狠一甩就飞速朝迪克抽过去。 迪克一矮身躲过这一鞭后顺势撞入它胸前的范围,握着短棍的一只手先是曲臂给了对方的胸膛一记狠狠的肘击,在对方的胸前隔着皮肉发出微弱的声响后——那是肋骨断裂造成的声响——丝毫没有放松,迅速伸直手臂,手中的短棍从侧面狠狠敲在对方的身上。 一击不中的它仿佛不受影响般挥动内部的骨骼已经断成几节的手臂,连着尖锐的锥状体仿佛毒蝎的尾巴,尖端对着迪克的后背就扎了下去,但是迪克对它胸侧的攻击导致它整个身体受到了向旁边的力,攻击也因此落空,在堪堪扎到迪克的后背时就移开了。 尖锐的指骨在移动的时候狠狠地划破了夜翼的制服,制服下也被划开了一层浅浅的皮肉,瞬间,鲜血就顺着伤口渗了出来,迪克一拧眉,但却没有立刻去查看伤口,而是选择与它拉开一小段距离。 它看着迪克警惕的眼神,笑着甩了甩那只没有脱臼但内部骨骼已经断成了一节一节的胳膊,尖锥状的手上滴落的血液也不知道是属于它自己的还是属于刚才受了一点轻伤的迪克的:“真的不打算查看一下伤口吗?你受的伤说不定比看上去要严重?” 迪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它手上滴落的血液,然后猛地反应过来,骂了一句“该死”,立刻掏出了装有万能解毒剂的注射器——之前因为别墅这边的灯在他跟几名雇佣兵打斗的过程中损坏了,所以光线很暗,他没有注意到,这个家伙的血明显比正常血液的颜色要暗沉。 但是它显然没有好心到仅仅只是给出一个提醒,在迪克注射万能解毒剂的时候它动了,手臂骨骼断裂形成的“长鞭”一甩—— 下一刻,这条袭向迪克的手臂就被一根长棍狠狠地打了下去,长棍的主人一个空翻,背上的机械翼几乎在一瞬间遮蔽了所有从一边的窗户射入走廊的月光,然后机械翼在收回的一瞬间,来人稳稳地落在地上,回过身来,是手握长棍的红罗宾。 同一时间,走廊的那一边响起了扣动扳机的声音,站立在那里的“男人”的手臂上多出了几个血洞,走廊的尽头,红头罩看着中弹却丝毫没有反应的“男人”,头罩下的眉头高高扬起:“嗯?” 而距离“男人”更近,借着月光能将对方的情况看得更清楚的红罗宾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 而先是被长棍阻断了攻击,接着又中弹的“男人”歪歪斜斜挂在一边的脑袋却露出了笑容,它的眼珠上下动了动,看了一下红头罩和红罗宾:“看来那个恶心的家伙被你们解决了?” 一边用枪对准它一边朝这边走过来的杰森闻言说道:“如果你说的恶心的家伙是猪面——虽然我觉得除了他担得起这个词以外就没有其他人可以……”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看清楚了“男人”的样子。 “好吧,我收回前言,你说别人恶心之前烦请照一下镜子再说话,你觉得你有资格嫌弃别人恶心吗?”杰森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将手中的枪收了起来,接着,他凭空抽出了两把仿佛在静静燃烧的刀刃。 它眼角的余光在看到那抹亮光之后脸上诡异空洞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哇哦,真是令人吃惊,竟然能够在这里看到这种东西。” “但是你得承认你不喜欢那种东西,对吗?”注射完万能解毒剂的迪克将手中的注射器往旁边一扔,对着它笑了一下,接话道。 迪克说完,拿着手中的双棍,跟两个弟弟一样摆出了备战的姿势。 “三打一,”它歪斜的脑袋上眼睛笑得缓缓眯起,“真是如此吗?” 跟两个弟弟不一样的是,迪克在循环中跟它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了,他一开始也没有要抓住它的打算,因为他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并且知道它虽然看上去诡异可怖,但是说话从不无的放矢。 所以在听到它这句话的同时,迪克的心头就警铃大作,他喊了一句:“退后!不要靠近那个家伙——”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迪克感觉到脚上踩到了黏腻的东西,低下头看到的是混杂着暗沉血液的半透明状粘液,以及粘液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来的风格熟悉的一部分诡谲的纹路…… 耳边响起了无数人窃窃私语般的细碎声响,仿佛某种久远而不知名的语言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熟悉的隐隐作呕感和对即将探知到的不可探知、无法名状的存在的恐惧、恍惚再一次卷土重来。 直觉在疯狂叫嚣不要抬起头,不能去看,但是迪克知道这一次他依旧无法听从他本能的警告,因为这一次,他的弟弟们也被牵连进来。 他抬起头,熟悉的“那个”就站在那里,静静炸开的溅落的血肉,脖颈之上布满肉瘤的蠕动的触手,恍惚之间,这些触手一时像是章鱼的触肢,一时像是一条条扭曲成尖锥状晃动的血淋淋的手臂…… 虽然“那个”没有眼睛,但是迪克知道“那个”正在凝视着他。 无法移开视线,身体与灵魂仿佛被分割开来,根本无法动弹,唯有视觉告诉他,这一次,“那个”不止一个,找不到提姆和杰森,但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被遗落在缓缓蠕动的布满肉瘤的触手上的长棍。 在缠在他身上的触手逐渐收紧,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的想法是——这一次也还是不行……吗?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隐隐听到了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什么声音,似乎是在呼喊着什么,听上去既愤怒又撕心裂肺。 总觉得,稍微有一点,像是阿丽亚娜的声音——他在想什么呢? 抱歉,杰森,提姆,下一次绝对不会再把你们两个牵连进来了。 87、Chapter.86 怪物,神明与天才① 仿佛在生出意识又或者在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前就已经身处这一片黑暗之中,在意识存在的那一刻前他已经首先感觉到了某种熟稔。 当光明随着他意识到自身存在的那一刻侵入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脱离了那个似乎只有对自我不可感知的时刻才能够存在的黑暗。 而在他的意识回归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地按在了地上,伴随着脸颊和前胸撞在光洁的地面上却没有丝毫疼痛传来的怪异触感,映入眼帘的是被压在地上的奇怪视觉和隐隐陌生又隐隐熟悉的设施风格,他看到近在咫尺的被打扫得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隐约倒映出一张因为被大力按在地上而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稚嫩的,眼熟的脸,一头发质细软而柔顺的红发以及一双毫无感情的绿眸。 迪克微微一愣,他想要再仔细观察地面上“他”的倒影来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但是“他”的视线却熟悉地完全不受他控制,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完全没打算欣赏地面上自己的倒影。 施加在这具身体上的力道不像是在制服一个挣扎中的弱小的孩子,反而像是要把这个孩子直接按死在地面上。 而被死死按在地面上的小阿丽亚娜——是的,迪克从匆匆一瞥的倒影中的红发绿眸,即使身上被施加了这种程度的力量也没有感觉到疼痛的身体以及不断有信息涌入的脑海判断出他的意识再次“依附”到了小阿丽亚娜的身上——则是不知原因地咬紧牙关拼命挣扎着。 “安分一点!你这样永远都不会被斯坦先生接出去的!你会被他抛弃!”按住的她的人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一边高声恐吓道。 我曾仰望天空的飞鸟,觉得他们自由的姿态就是我的所有向往。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就算是可以在天空恣意翱翔的鸟儿,翅膀也是会被折断的—— 小阿丽亚娜的心声就这么突兀地在外界的一片嘈杂之中响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迪克的意识正在小姑娘的脑海中吧,即便是如此细小的心声,即便是旁边有那么多的声音,他也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 伴随着那个细小的心声,小阿丽亚娜的脑海中闪过的是身穿紧身衣的飞人夫妇在跃起的瞬间,绳索断裂的画面。 飞人夫妇坠落的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小阿丽亚娜的耳边清晰地响起骨骼断裂的声音,她的眼中看到的是摔得头破血流的两只鸟儿,以及……捂着脸跪坐在原地的他。 虽然从一开始的画面可以看出来小阿丽亚娜大概是在新闻中看到的格雷森夫妇“意外”身亡的消息,但是后面的画面却简直像是…… 她就站在他的身后看到了当时的画面一样。 原来,现在是那个时间段啊,迪克这样想到。 小阿丽亚娜的脑海中的画面和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一个成年人压制的肢体感官让迪克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现在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在那个一夕之间失去一切的现实的泥潭中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再回忆那一段仿佛是他人生中最为苦难的时光的时候,他的心情稍微的没有那么沉重了,他想,或许是因为他奇异地在很多年以后知道了在当时的那段日子里有人在替他挣扎吧。 “放开我——!”小阿丽亚娜突然出声,她的声音因为奋力而变得尖锐,细小的尖刀一般,似乎这一声就要将她那稚嫩的喉咙划破。 或许是被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只是挣扎的小阿丽亚娜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到,按在她身上的力道稍稍减轻了一些。 而小阿丽亚娜转过身的那一刻,迪克突然产生了某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发生了某种扭曲,但在他反应过来现在他是“依附”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上,自己现在的感官全部属于小阿丽亚娜,也就是说那种怪异的感觉也来自小阿丽亚娜的时候—— 他的视线中倏地溅上了鲜血,在眼前的一片血红中,耳边响起了那名压住小阿丽亚娜的人的声音,那是怒号,是痛呼,也是尖叫—— 同一时间,施加在小阿丽亚娜身上的力道完全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被鲜血遮挡住了视线,只能勉强看到疯狂动作的人影的小阿丽亚娜和迪克同时想到,而小阿丽亚娜颤巍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抬手,抹掉脸上溅上的鲜血,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着抹掉鲜血的小手移开,小阿丽亚娜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她循声望向那名压制住她的人,那是一名身穿精神疗养院护士服的男护士,他正跪在地上,口中发出痛号,捂着自己的一边手臂,因为所处位置的缘故,在这个角度无法看清他的那条手臂,只能看到滴滴鲜血顺着他那无力垂落在身侧的手滴落在地面上,积成一滩。 似乎是感受到了小阿丽亚娜的视线,那名身形健硕的男护士朝着她看了过来,那双充满了痛楚的眼睛在一瞬间充斥上恐惧与憎恶。 仿佛他在一瞬间就连疼痛都忘记了,所有的情绪只为了给恐惧让出空间,他一边拖着颤抖的身躯后退,一边惊恐地喊道:“怪物——” “你这个怪物,滚远一点,不要靠近我——!” 小阿丽亚娜在这样畏惧而又憎恶的充满恶意的视线中动作一顿,小小的女孩感到有些无措,迪克听到她小声地开口:“对不起……”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称为“怪物”,因为她无论被如何对待都感觉不到所谓的“疼痛”,她知道其他人都能感觉到,所以她是不正常的,在某些方面是畸形的,所以即使被称为“怪物”她也不怎么感到难过。 但她却是第一次被这样充满了惧怕的视线看着,就好像…… 好像她真的是一头畸形而又危险的怪物一样。 她的视线看向那滩积蓄在地面上的鲜血,因为这是她造成的吗? 下一刻,小阿丽亚娜在光洁的地面的倒影中看到了从自己身后靠近的身影,她知道有人从她身后接近她了,但她同时也知道凭借自己的身体反应是没有办法逃开的,果然,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脖颈一凉,接着又是一酸,是注射器,里面大概是她熟悉的镇静剂或者安眠成分。 而在小阿丽亚娜脑海中的迪克在看到对方捂着手臂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之前就推测阿丽亚娜可能拥有某种变种能力,而且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来了。 但这同时也是在向他侧面证明,之前的循环中阿丽亚娜是为了将瞄准他的炮弹移开自己才没能躲开弹片的。 因为角度的问题,他没能看到对方手臂的伤势,所以也无从判断阿丽亚娜的变种能力到底是什么,但是莫名的,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最初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地缚灵的循环中,出现在小巷中的阿丽亚娜。 大雨中被冲刷而下的鲜血和扭曲的肢体,溅上鲜血的裙摆…… 迪克突然就失去了深想下去的勇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还没等他细想,他就听到了小阿丽亚娜的那些心声。 尤其是在对方憎恶恐惧的视线中,小阿丽亚娜那一声细小的,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听到的道歉,那一刻他恨不得有自己的身体,如果他能动的话,他想抱住她,用身体挡住那样的视线。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在这段过去中自己的无力,他知道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他只是借助小阿丽亚娜的身体和视觉才得以亲身经历,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无法改变——但他还是无法因此无动于衷。 他知道受到伤害不是去伤害他人的理由,也知道防卫过当的重点在“过当”,他知道自己现在完全站在阿丽亚娜这边是有失偏颇的,也知道那名男护士不应该因为完成自己的工作的时候口出恶言就理所应当受到这样的伤害,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些都不重要。 他想要维护那个时候的小阿丽亚娜的心情跟这些全都没有关系。 但是那个时候就连一个像这样因为阿丽亚娜是阿丽亚娜所以偏袒她的人都没有,那样的人一个都不存在。 意识因为小阿丽亚娜的昏迷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中之前,迪克想,既然不能拥抱过去的小阿丽亚娜,那么起码让他给他的阿丽安一个拥抱吧,如果他醒来后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的话。 不过当迪克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依旧没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因为“他”的身体依旧不受自己的控制,视觉水平高度也依旧很低,而且从视线中所能看到的设施风格推测,他或许还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体里,而这里依旧是那所位于纽约的精神疗养院。 面前厚重的金属制大门被擦得光可鉴人,倒映出小阿丽亚娜的身影,发质细软微微卷曲的红色长发,一双幽绿色玻璃珠一般剔透漂亮的双眼,精致却又看上去毫无生气的略显苍白的面容,即便穿着精神疗养院的病号服,她依旧像是一具做工精细的人偶,只不过这一次,“人偶”的手中也抱着一个人偶。 那个人偶是布制品,一头毛线编织的黑发,两颗绿色的纽扣被缝制在双眼处,嘴部缝上去的夸张笑容看上去灿烂却又有些诡异,从布制人偶娃娃的肤色和衣着上看,这个娃娃似乎是一名女巫或者萨满。 明明是一个并不算精致也不算好看的布偶,小阿丽亚娜却非常珍惜地抱着,她静静地盯着面前的这扇金属大门。 迪克知道这扇大门——这是这座封闭的精神疗养院通往外界的第一道屏障,小阿丽亚娜曾经在这扇金属大门前被按倒不止一次。 至少他“依附”在小阿丽亚娜身上的这两次都是如此。 什么时候才到呢,小阿丽亚娜看着面前的这扇门,这样想到。 就在这个时候,迪克听到了一个声音,他很确信是小阿丽亚娜听到的而不是小阿丽亚娜的心声,那是一个听上去很中性的声音,光从声音上难以分辨性别:“等在这里能看到的也只是外面的金属走廊。” 迪克很确定此刻小阿丽亚娜的周围并没有人,因为小阿丽亚娜的感官非常敏锐,迪克曾经在“依附”在她身体中的时候充分地感受过,她对于周围信息的大量收集甚至会让她的思维因为处理信息而停滞。 而小阿丽亚娜接下来的举动让迪克难以置信地确定了声音的来源,只见小姑娘看向怀里的布偶:“我又不是为了看外面一眼才来的。” 88、Chapter.87 怪物,神明与天才② 视线里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以黑色毛线为头发,绿扣子为双目的女巫布偶咧着那张缝合线形成的笑容,一动不动,就如同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是一个布偶,但声音却切实地从它那里传了过来,准确来说,是“自己”听到它在说话,而布偶并没有实际在物理层面上发出声音——这让迪克不由地开始担心小阿丽亚娜的精神状况。 “应该说‘这一次’不是才对吧?”它这么说道。 是这样没错呢,小阿丽亚娜淡淡地想到,她并不是第一次因为知晓这扇门会在什么时候开启而提前站在这个地方等待,不然她是不会知道这扇门的外面只有跟里面相差不大的金属走廊的,而她不能自由移动的,唯一的朋友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一点了。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会在每次这扇门即将开启时站在这里等待。 明明知道这扇金属大门外面的空气跟里面在成分上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金属大门里侧还因为相对封闭而装设有空气过滤装置的缘故空气中的含尘量要更加少,但她还是觉得外面的空气更舒适。 心情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呢,小阿丽亚娜垂下眸子,抬手摸了摸怀中布偶那头黑色的看上去有些粗糙的毛线头发,迪克因此而感觉到了这个布偶虽然看上去有些恐怖——甚至小阿丽亚娜还能听见这个布偶说话——但实际上的手感也不过是一个柔软的布偶罢了。 “不过,就算是‘探望日’,你的父亲肯定也不会来看你吧?他如果要来的话一定会避开这种想想就知道会有很多外界的人来设施内的情况的,毕竟——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为他独生女的你被关在这里呢。”被抚摸着毛线头发咧嘴笑着的布偶这样说道。 抚弄毛线的手缓缓停了下来,小阿丽亚娜眨了眨眼,从声音中也听不出多少失落的情绪:“他如果要来的话一般都会提前预约,而我的主治医生知道之后一定会提前告诉我并让我表现得正常一点以期能够打消他日益增长的撤销捐助的念头。” “我是无所谓的,”小阿丽亚娜继续开始抚摸布偶的脑袋,“无论是父亲是否来访还是他是否有打算撤销援助这里的念头。” “倒不如说——你对他这个人就无所谓?”布偶问道,它的脑袋因为小阿丽亚娜的抚弄而微微歪到一边,看上去就仿佛它动了一样。 “不,还是有所谓的,”小阿丽亚娜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只有他才能决定我是否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我一直……都不喜欢这里。”小阿丽亚娜轻声说道。 她的耳边敏锐地听到了空气过滤装置发出的声响的改变——她知道疗养院封闭设施内的空气过滤装置跟设施外侧的大门属于同一个设备同一个电箱控制的,而她很清楚这个声响是空气过滤装置自动换挡工作造成的,这个时候并不属于空气过滤装置换挡的时间。 所以,这个换挡是因为第一层封闭金属门被打开了,有外界的空气流入所造成的,看样子,外界的探访者们已经进来了。 对如此复杂的信息分析且所得出结论仅仅只在小阿丽亚娜的脑海中进行了不足十秒钟,在小阿丽亚娜轻声说出那句“有人来了”的下一刻,小阿丽亚娜面前的金属大门响起了门禁通过的声响。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金属大门外侧的金属走廊果然出现在眼前,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站在金属走廊和设施内部的交界处的带头的两名身形健壮的护士以及他们身后一群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卫衣牛仔裤,不一而足,但无论如何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并非设施中的人。 不过迪克非常敏锐地注意到其中竟然有身穿白大褂的人,只不过这些人的胸前并没有设施内医生的铭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用蓝色的绳子挂在脖子上的套在棕色人造牛皮里的什么证件。 但迪克现在是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体里,也就是说他看到了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小阿丽亚娜的视野中了,小阿丽亚娜不但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放眼一望,从这些人身上暴露出来的信息就瞬间进入了她的脑海中,比如这些人中哪位与设施内部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以及…… “说起来,今天似乎也有参观实习的学生?”布偶这样说道。 “嗯。”小阿丽亚娜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怀中的布偶。 而金属大门外的两名护士在看到因为站在门后而在大门打开的现在完全就是站在两人面前不远处的小阿丽亚娜后,脸色完全变了,两双眼睛中都写满了恐惧,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能够从其中一名护士面部肌肤的抽动中看出他无声地在喊着——“怪物”。 另一名护士强自镇定下来,她有些粗粝的嗓音能够印出来语气在尽可能地温柔,但是她的双眼中依旧有无法完全消退的恐惧:“44……阿丽亚娜?你在这里干什么?” 4413,她的病房号,也是她在这所疗养院内的编号,当然这串数字并不是说这个设施内有四千位多个病人,而是指她是设施内最高层(第四层)的第四区域的第十三个患者,不过,她想,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大概整个设施内没有医生和护士记不住她的编号吧? 毕竟,如果被安排照看“怪物”的话,需要格外小心谨慎吧?而4413就是这个设施内对于“怪物”的代称。 “差一点在访客面前说出来了?”布偶嗤嗤笑道。 小阿丽亚娜这一回并没有回答怀中布偶说的话——当她还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她的朋友说话的时候,她曾经当着被安排照顾自己的护士的面与它对话,结果就是她的主治医生差点将她诊断为精神分裂,如果不是父亲警告主治医生如果敢在她的病历上这么写就直接停止资金援助,那么她大概真的很长时间都别想离开这个设施了。 从那以后,她就学会了在有医生或护士的地方不跟她的朋友说话,至于其他病人——他们的话一般都会被当成是臆想或胡言乱语。 “我听说有客人,就想来看看。”小阿丽亚娜这样说道。 而被回答了的护士语气和缓,甚而至于小心翼翼,表情无法控制地无比僵硬,似乎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就会被小阿丽亚娜吃掉一般:“很遗憾,今天并没有来拜访阿丽亚娜的客人。” 明明这名护士因为就职于精神疗养院需要经常控制住发狂的病人的缘故所以身形非常健硕,却用仿佛自己正在遭受极大的性命威胁般的态度在说话,可是她面对仅仅只是一名不足五岁的小姑娘——她的身高甚至还不到她的髋部,却哪怕居高临下也不能让她感到安全。 这一切让这一幕显得既可笑又荒诞。 但无论是另一名从头到尾都因为恐惧而选择一言不发的护士还是小阿丽亚娜都似乎对于这一点习以为常,小阿丽亚娜收回了仰着头看向跟自己搭话的护士的视线:“这样啊。” 她的语气非常冷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或许并不奇怪,但是对于见识过之前小阿丽亚娜那份许多成年人尚且不及的礼貌的迪克来说就有些奇怪了,直到他用小阿丽亚娜敏锐的听觉听到了那两名护士悄悄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这些人未免也太过分了?!迪克在小阿丽亚娜的脑海中有些咬牙切齿地想到,如果不是使用的是小阿丽亚娜的身体,他的拳头可能已经硬起来了——至少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不喜欢吃亏了。 他更多的是让别人吃亏——这里特指他在马戏团的几个伙伴。 小阿丽亚娜非常自觉地抱着自己怀中的布偶转身走了,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不离开的话,两名护士大概是不敢冒着让这些外界的访客们“有生命危险”的风险把他们带进来的。 而那些不了解设施内部的实际情况,又或者说之前来拜访的时候没有见过小阿丽亚娜的访客们都因为小阿丽亚娜的外表而对两名护士赞赏有加,至少他们的言行从表面上来看,是对一名年幼的精神异常患者如此的耐心、友好。 当然,这种想法只持续到进入设施的内部。 因为双方的路线上前面部分是重合的,而小阿丽亚娜年岁不大,人小腿短,再加上她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的缘故,所以她虽然提前离开,但是她的步速实在是感人,尤其是她身后跟着一群由身形健硕的疗养院护士带头的成年人,这些访客基本上算是跟在她的身后走的。 而在进入第一区的范围内,也就是正式见到设施内的精神病人之后,无论是迪克还是身后的那些访客都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精神病患者的言行本来都是不可预测的,他们就像某种难以捉摸的人形异生物一般,有的时候你会惊奇地发现他们的胡言乱语自有一派神奇的逻辑在内,有的时候又会认为前者的想法只是自己的错觉。 而本应该众生百态的设施内的精神病患者——有人站在那里拿着设施内棱角全部磨圆了的叉子当成是烛台,跪着进行什么奇异的祷告;有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搭积木,成果明明精巧到令人惊叹,却在最后一刻一脚踢倒,并且高呼“破烂,都是狗屎!”;有人看着什么都没有在播放的漆黑的电视屏幕却仿佛在看什么狗血电视剧一般哭得稀里哗啦,还用手去抽旁边根本就不存在的抽纸,没有抽到后就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双臂哭喊着“用光了”然后被一旁的护士制止…… 这些状况在看到抱着布偶走在最前面的小阿丽亚娜的时候,全部,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地停止了。 大厅的区域里瞬间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访客们都下意识地放轻步子,有人甚至在那样的视线中萌生了拔腿就跑的冲动的时候,一部分患者竟然朝圣一般地跪了下来—— 朝着走在最前方的小阿丽亚娜。 “啊啊啊我们古老的,伟大的,至高无上的神啊——”那名拿着磨圆的叉子当做烛台的患者竟然直接流出了眼泪,他近乎狂热地望着小阿丽亚娜,“您是地震的掌控者,恐怖的征服者……” “无限空间的永恒之王!如果您愿意,即可降临于此,赐予我等通向无垠之地的指引——”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仿佛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在渴求他唯一神明的垂帘,虔诚而又扭曲的疯狂。 89、Chapter.88 怪物,神明与天才③ 通常这种时候不予理会即可,小阿丽亚娜习以为常地对这些人将她奉若神明的举动视若无睹,径直走在通往第四区域的方向上。 但她身后的访客们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仿佛大型的邪/教徒集会般的场景,纷纷用震悚的视线先是看向虔诚叩拜的身穿精神疗养院患者衣物的人,再看向走在最前方对此似乎熟视无睹的小阿丽亚娜。 而带领访客们进入的两名护士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但是他们显然需要照顾这些外来访客们的情绪,并且需要对这样的场景做出一些合理的解释——最起码不能用“这就是一群疯子”了事。 就在两名护士忙于照顾外来者们的情绪的时候,异变突生。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身后眼神怪异的访客们身上,所以两名护士并没有注意到有“访客”已经脱离了大队伍,直直朝着前方的小阿丽亚娜走了过去,并且步速随着对方与小阿丽亚娜的贴近而越来越快。 直到访客群中有女士发出惊叫,两名护士才注意到—— 一名女子手中正高举着尖锐的匕首,跨坐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上。 小阿丽亚娜的五感非常敏锐,所以她是最早从一群访客嘈杂的脚步声中分辨出一个明显与众不同的,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且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的,但等她准确判断出这个脚步声的主人是冲着自己的方向来的时候她却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她甚至只来得及转过身就被狠狠地按倒在地上,小小的身体因此后背着地地倒在了地上,但因为她本身没有痛觉的关系,只能从背部传来的微微酸软的感觉判断出自己这一下可能摔得不算轻。 小阿丽亚娜在身上一个成年人体重的压制下艰难地喘息,她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名女子逆着光的面容和她高高对准自己举起的匕首,因为逆着光所以不太能看清她的五官,但是那双充满了憎恶与仇恨的双眼却因为闪着泪光的缘故无比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赤/裸的恶意让小阿丽亚娜止不住地想要颤抖,但是因为身上压着一个成年人几乎全部的身体重量,这让她能够活动的范围少之又少,而且这个对她充满了杀意的人显然也没有打算顾虑她的感受。 在那把锋锐的银质匕首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光朝着她扎下来的一瞬间,小阿丽亚娜听到她说:“去死吧,你这个怪物——!” 电光火石之间,小阿丽亚娜强忍着直视灯光造成的生理性的流泪,她迅速地找到了灯管旁边的火灾报警器——这样就好了吧。 下一刻,与小阿丽亚娜共享视觉的迪克感觉到视线中强烈的灯光似乎发生了扭曲,然后灯管接近火灾报警器的部分突然就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随着“砰”的一声,被扭曲的灯管发出了一阵黑烟。 跨坐在小阿丽亚娜身上的女人被这阵声音吓得愣了一下,还没有等她继续下手,对烟雾的感应让火灾报警器发出了尖锐的声响,并且下一刻,一阵冰凉的水液就朝着下方倾泻而下。 女人被浇了个透心凉,再次愣住,而已经反应过来的两名护士飞快地上前,一人一边直接把她从小阿丽亚娜的身上架开了,一边这么做还一边不断地用视线检查这名女人身上的情况——对于还倒在地上,本应该是受害者的小阿丽亚娜却不闻不问。 迪克甚至用小阿丽亚娜的身体听到其中一名护士紧张地问道:“您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我是指……凭空受到的攻击之类的?” 然而那个女人显然根本就没有听把她架住的两名护士在说什么,她表情狰狞地看向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阿丽亚娜:“你怎么还不去死!都怪你!你这个怪物!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亲爱的……” “啊啊啊你们放开我,我要杀掉那个怪物!”女人疯狂挣扎着,但她又怎么可能凭借自己一个人挣脱两名精神疗养院护士的控制呢。 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阿丽亚娜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缓缓地说道:“所以,你的丈夫离开了你,你就不想要他的孩子了吗?” 小阿丽亚娜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疯狂挣扎着仿佛要冲上去咬死小阿丽亚娜的女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瞳孔一缩,瞬间安静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滑下,然后她一阵剧烈地颤抖:“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两名护士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架着她的手,而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肚子,有血液顺着她的大/腿/内侧流了下来,她却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小阿丽亚娜,下一刻,她直接挥开了上前想要帮助她的护士。 “他们说你是神,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这是亲爱的唯一的孩子啊,他为了你的降临已经被献祭了,你会救这个孩子的对吧?对吧!” 她一只手捂着肚子,狼狈踉跄地朝着小阿丽亚娜的方向爬过去。 两名护士想要上前制止,访客们有的似乎正在拨打急救电话,有的看着这一幕闹剧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但最令迪克感到汗毛倒竖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些朝圣般对小阿丽亚娜顶礼膜拜的患者们。 这些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那名孕妇带着一膝盖黏稠滑腻的鲜血挣扎着朝小阿丽亚娜爬过去,没有人做出反应,每一个人都都静静滴站在那里注视着这一幕,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时刻的到来。 这一幕与迪克记忆中首次见到“那个”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那个时候那群身穿黑袍的或许是机械娃娃,或许是九头蛇又或许是邪/教徒的人们就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等待着什么时刻的来临。 记忆的重叠让迪克产生了某种熟悉的作呕感,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种眩晕和作呕感是精神上产生的,而非生理上的,因为小阿丽亚娜并没有这种感觉。 小阿丽亚娜看着狂乱希冀地看着她的女人,看着朝她伸出沾着血的手的女人,声音非常轻地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绝望,瞬间染上了那个女人的双眸,她整个人瘫软下来,她怔怔地看着小阿丽亚娜,又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向什么不知名的存在,身后两名护士已经趁机冲上前来将她扶了起来,这一次,她毫无抵抗。 抱歉,但是“无限空间”、“无垠之地”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啊,小阿丽亚娜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在心中说道。 毫无疑问是除了小阿丽亚娜以外唯一听到这句话的人的迪克心下一惊,这毫无疑问是刚才虔诚叩拜小阿丽亚娜的人口中说过的话,他以为不过是精神异常者的胡言乱语,但现在却出现在小阿丽亚娜的心声里,这说明了什么?还是说小阿丽亚娜其实知道什么? 而且,如果他或者说小阿丽亚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个女人提到了“献祭”——她的丈夫被“献祭”了吗? 脑海中闪过格雷厄姆探员说过的,造成小阿丽亚娜父母双亡的小众宗教被抓捕的大部分成员都被鉴定出精神异常最后被送往了精神/病院的事情,迪克再一次感觉到了后背寒毛直竖的悚然。 当小阿丽亚娜收回视线,低头才发现自己怀中的布偶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了出去,是在被那名女士压倒的时候吧——她这样想到。 然后当她抬起视线去找自己的那个布偶的时候,被她的视线触及到的访客们纷纷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般地后退。 被熟悉的恐惧的视线盯着,小阿丽亚娜缓缓抿了抿唇,但她还是坚持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寻找她不小心丢失了的布偶。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说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人敢动小阿丽亚娜的东西,总而言之,小阿丽亚娜在人群的最边缘找到了她不慎遗失的布偶,那个滑稽地咧嘴笑着的萨满或者是女巫的布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只不过身上似乎被火灾报警器洒出的水微微弄湿了。 小阿丽亚娜向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但是人群却惊恐地闪避,连带着那个布偶也被波及到,瞬间就被鞋子踩得脏兮兮的了。 小阿丽亚娜缓缓地拧起了眉,下一刻,一只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白皙的手将那个被踩得脏兮兮的布偶捡了起来,那只手的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微微泛着一点点粉色的指甲盖显得健康而赏心悦目。 那只手的主人珍惜地将脏兮兮的布偶拍干净,然后微微俯下身,将布偶递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身边的小阿丽亚娜。 小阿丽亚娜接过了自己的布偶,说道:“谢谢你。” 手的主人低声笑了,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谢,乖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悦耳,仿佛大提琴般,又带着青年特有的声线。 小阿丽亚娜很少被这样轻柔怜爱地摸脑袋,她其实本来也不喜欢被摸脑袋,不过,这一次她并不讨厌。 她抬起头,顺着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收回的动作看向手的主人,那是一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他有着一张俊朗的面容,深邃的双眼,当他略带笑意地看向你的时候,让你仿佛听到红酒发酵般的轻响,醇厚而优雅,他穿着白大褂,但显然从年龄上看并不是疗养院的医生。 小阿丽亚娜将视线移到了青年脖子上用蓝色的绳子挂着的牌子,那张应该用棕色人造牛皮包裹起来的牌子被塞到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感觉到小阿丽亚娜的视线,青年轻轻地笑了一下:“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伸手将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牌子拿了出来,然后直接将这块实际上是临时出入许可证的牌子连同蓝色的绳子一同取了下来。 他把牌子递给小阿丽亚娜:“你能全部看懂吗?” 小阿丽亚娜接过牌子,上面的底部印着疗养院的底纹,最上方印着“临时出入许可工作证”,下面一点放着一张青年的照片,照片下方则是印着简介——“实习医生:汉尼拔?莱科特”。 小阿丽亚娜用小手将蓝色的绳子捋好,把这张许可证递还给了这名青年:“非常感谢您救了我的朋友,莱科特医生。” 而小阿丽亚娜脑海中的迪克已经震惊得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90、Chapter.89 怪物,神明与天才④ 作为遭到袭击的受害者,再加上本身就具有足以得到高度重视的危险性,小阿丽亚娜很快就被随后赶来的设施医护人员“护送”回了她在设施里位于第四区域的病房内。 没过多久,似乎在设施内有着不低的地位的小阿丽亚娜的主治医生就让医护人员把她带到了诊疗室里,对她进行了心理疏导。 无论是在之前依附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上时听到的这位主治医生与奥巴代亚的对话还是从小阿丽亚娜跟她的布偶的对话之中,迪克对于这位主治医师的印象都实在称不上好,哪怕他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见到过这个人,毕竟从那些对话中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为了疗养院的赞助,也就是金钱,可以完全没有职业道德的医生。 不过出乎迪克意料的是,对方在对小阿丽亚娜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作为一名精神疗养院的医生,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至少,就专业水准而言,对方完全足以称得上是一所高级精神疗养院的医生。 反倒是小阿丽亚娜,只是抱着怀中的布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医生的问题,如果这位医生问到了她不喜欢或者不感兴趣的问题,她会选择闭口不言,作为病人来说可以说是相当不合作的态度了。 但是,迪克依旧没有对对方有多少改观,因为他无论是脑海中的他还是小阿丽亚娜都非常明白,专业水准跟本人的性格和想法是没有任何的必然联系的,并且这名医生之所以态度如此地耐心,未尝不与小阿丽亚娜现在的监护人是疗养院最大的赞助者有关。 不过相比起小阿丽亚娜对对方无声的拒绝和抗议,迪克要更加不喜欢对方,因为这个人作为小阿丽亚娜的主治医生显然丝毫不关心自己的病人在设施内的处境,或者说,他就是造成小阿丽亚娜这种处境的原因之一,他只关心小阿丽亚娜是否有在变好一些—— 毕竟,这关系到这所设施以及他本人能否得到更多的赞助。 迪克甚至用小阿丽亚娜敏锐的观察力看到了他会将小阿丽亚娜拒绝回答的问题往好的方向引导,而小阿丽亚娜或许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会将说出口的话主动调整成对方想要得到的那些回答,但又好像是经过了对方引导的结果,而对方对此丝毫没有察觉。 小阿丽亚娜远超这个年纪的智慧总是在不经意的地方让迪克感觉到心惊,比如她完全明白自己的父亲与这所设施之间的利益关系,记得每一个认识的病人以及医护人员的姓名、性格和大致经历,能够通过得到的信息快速判断访客的大致身份,甚至在遭遇危机的时候能够准确利用自己的能力在不伤害到他人的情况下自救。 想起了那个兜头将那名想要杀死小阿丽亚娜的女人浇了个透心凉的被损坏的灯管发出的烟雾触发了的防火装置,迪克有些想笑,又有些眼眶酸胀,他想要紧紧地抱一抱这个他或许永远也没有办法拥抱的小姑娘,小阿丽亚娜的温柔,那个时候却从来都没有被人察觉到。 她是受害者,是被袭击的那个人,面对那样尖锐锋利,足以直接将她杀死的匕首,面对那样充满了憎恨的眼神,小阿丽亚娜自己都微微发抖了,她完全可以因为这份惊惧,像对待当时将她狠狠按在地上的护士那样使对方完全失去攻击的能力,也可以让头顶的灯管直接砸下来,那样的情况没有人能责怪她。 但小阿丽亚娜没有利用自己的能力以任何的方式去伤害对方,其实早在被压在地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那个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怀孕了吧,所以她选择了最温和的方式,用一点“雨”让这个因为失去了丈夫而完全陷入疯狂的女人冷静一下。 而她只需要在对方因为突如其来的状况过多而陷入无措的空档提醒她——你还有自己的孩子。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在这个设施内,在所有的医护人员的眼中,她是一个拥有诡异能力的怪物,在部分患者的眼中,她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可以指引他们通往“无垠之地”的神明,医护人员只希望她不要伤害他们,那些患者只希望她显露“神迹”,没有人在乎她只是一个甚至不到五岁的孩子,更没有人在乎她作为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 小阿丽亚娜虽然沉默寡言,但本质上却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啊。 在已经模糊了的遥远的记忆中,忆起在自己的邀请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诱惑,不顾一身漂亮的礼裙,爬上了单杠的红发碧眼的洋娃娃一般的小姑娘,迪克心下一片酸软,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给小阿丽亚娜一个拥抱,告诉她,坚持下去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一定会遇到一个愿意给这个时候的她一个拥抱的人。 “虽然我觉得你没有任何问题,完全没有必要接受什么治疗,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这是隐瞒真实情况吧?不过欺骗医生什么的很有趣,我看得很开心哦?”在小阿丽亚娜结束了心理疏导,离开了诊疗室,轻轻关上了身后诊室的门的时候,她抱在怀中的布偶出声道。 小阿丽亚娜垂眸,摸了摸布偶的黑色毛线头发:“但是这样的话,无论是谁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爸爸希望我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医生希望爸爸不要停止对疗养院的赞助,而我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除了得到你的真实情况以外?”布偶像是嘲讽又像是称述事实,刻意把并不属于“大家想要得到的结果”补充了上去。 小阿丽亚娜却仿佛没有听出布偶语气中隐隐的嘲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不经意间地,她缓缓抬起头,下一刻,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因为这一片区域饱含了诊疗室、医生们的办公区以及休息区,如果不是需要诊疗或者医生让护士们带患者到这片区域来,这片区域是很少会看到患者的,而现在又是工作时间,所以就连医生或者护士们都很少出现在这片区域,可以说这条走廊上本应该是空无一人的。 但是就是在这样一条走廊上,封闭的设施内其他区域几乎见不到的有着金属防护网的钢化玻璃窗让午后的阳光倾泻了进来,诊疗室外面的几乎称得上是摆设般的长凳上坐着一名正在翻阅一本书的青年。 身穿白大褂的青年长长的腿在被打扫得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因为阳光以及设施顶部灯光的缘故投射出长长的影像,他微微垂下的一双眸子神秘而又静谧,像是放置在长凳上引人驻足,想要品味的美酿。 青年的神情很专注,翻书的动作非常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走廊静谧得就连这样的翻书声都会清晰入耳。 所以,关门声和她走路的声音没有听见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吧?小阿丽亚娜抱着怀中的布偶,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坐在那里的,不久之前帮她捡起了怀里的布偶的年轻的实习医生。 被小阿丽亚娜盯着,这位其出现在这一段过去中本身就最出乎迪克意料的年轻的莱科特医生终于抬眼看向小阿丽亚娜,温和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书抬了起来,让小阿丽亚娜看到封面:“感兴趣吗?” 那是一本立陶宛语著作,或者严格来说是一部戏剧——《母亲》。 再次让迪克吃惊的是,小阿丽亚娜没有任何障碍地就看懂了这本小说的立陶宛语标题,她眨了眨自己的绿眼睛:“作者是马克西姆?高尔基,所以这一本其实是立陶宛语的《瓦萨?日列兹诺娃》?” 年轻的实习医生没有因为小阿丽亚娜的说的话而露出任何与吃惊有关的神情,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了,如果说之前温和的笑容都只是他待人的礼节或者面具的话,这一刻,迪克感觉到他是真的将小阿丽亚娜视作了可以平等对话的存在——是的,对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讲还不到五岁的孩子。 他笑着合上了手中的这本书,看向小阿丽亚娜,如同在对待一名年纪相当的女性般,说道:“你看过《瓦萨?日列兹诺娃》?” 小阿丽亚娜点了点头:“家里的书架上藏有俄文原作。” “那么你知道这本书实际上两个不同的版本吗?”年轻的莱科特医生问道,他的声音低沉但是悦耳,语速也很特别,不快也不慢,有一种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第一版写于1910年,现在市面上绝大多数的版本都是1935年经过著作者本人改写过的版本。” 小阿丽亚娜从一开始的“看在他帮我找回了朋友的份上跟他聊聊吧”变成了真正地“想要聊一聊”,于是从原本虚虚地坐在这位还年轻的莱科特医生的旁边,脚还能勉强接触到地面变成了稳稳地坐在长凳上,两只小脚已经碰不到地面了,她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就非常肯定地说道:“我看到的版本出版时间是在1935年之后。” 然后她偷偷地瞄了一眼年轻的莱科特医生手中看上去并不算新但是保养得很好的书,再瞄一眼:“所以你手上的这一本……” 看到小姑娘神似一只想要朝小鱼干伸爪子却又在犹豫这条小鱼干是否属于自己的神情,年轻的莱科特医生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这本书是没有经过修改的第一版,瓦萨谋杀的不是丈夫而是自己因奸/淫而被起诉的兄弟,虽然第二版更加丰富饱满,不过我更喜欢这一个版本里描述的瓦萨。” “最初的版本中阶级对峙的因素更加淡化,取而代之的是赋予了瓦萨更复杂的人性,作为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她的灵魂在自我的自私和贪欲与天性的母性和亲情间挣扎,我很喜欢这种自我矛盾的碰撞。” 年轻的莱科特医生看到小姑娘已经变得亮晶晶的双眼,温柔地笑了,他将手中的这本书递给了她:“我可以把它借给你。” 小阿丽亚娜就像是被小鱼干引诱的幼猫,立刻就把小爪子伸了出去,但是她足够警觉,很快就从这种诱惑中挣扎了出来,她有些怀疑地看向轻笑着看着她的青年莱科特医生:“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当然是有的。”年轻的莱科特医生像是拿着小鱼干在戏弄小猫一般拿着那本书,脸上满是笑意但语气似带着钩子般漫不经心。 小阿丽亚娜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松了一口气,再怎么聪明她也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她的阅历不足以让她抵挡经验丰富并且足以称之为天才的汉尼拔?莱科特,哪怕对方现在只是一个实习医生。 而小阿丽亚娜脑海中迪克却知道小阿丽亚娜的反应已经达到了年轻的莱科特医生的目的——让这个小姑娘放松警惕。 年轻的实习医生将这本书递给小姑娘,轻笑着说:“这本书是我从我的故乡带出来的,是我非常喜欢的藏书,条件就是,你得好好爱护它,看完之后要及时还给我,不介意的话,最好再跟我聊聊观后感。” (*文中有关《母亲》的资料出自中国作家网) 91、Chapter.90 怪物,神明与天才⑤ 然而,这一次,小阿丽亚娜让迪克和年轻的莱科特医生都感到了吃惊——她在听到年轻的实习医生给出的“条件”之后,缓缓地收回了已经克制不住想要去碰那本内容让她非常感兴趣的书籍的手。 就连小阿丽亚娜脑海中的迪克都感到了吃惊,更何况并不是真正会读心术的青年汉尼拔,他有些惊奇又带着些探究地看向身边的小姑娘,要知道,一般而言,在经过刚才跟他的对话之后,哪怕是一个警惕性比较高的成年人也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放下警惕。 迪克也正是因为非常清楚刚才青年莱科特医生的一系列话语中暗藏的玄机才会认为小阿丽亚娜已经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刚才小阿丽亚娜收回手的时候脑海中的想法几乎是一闪而过的,他来不及去反应,才会在看到小阿丽亚娜已经收回的手感到如此的吃惊。 在年轻的实习医生的视线中,小阿丽亚娜将收回的手放到了怀中布偶的脑袋上,微微垂眸:“你隐瞒了真正的目的,虽然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但我不想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答应被隐藏的条件。” 青年汉尼拔这一次是真的感觉到吃惊了,他用一种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个小姑娘,然后问道:“那么,请问我有那个荣幸知道你是如何判断我隐瞒了真正的目的的吗?”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兴味盎然地说道:“如果你能找到我真正的目的,那么我手上的这本书就送给你了。” 小阿丽亚娜用手指摸了摸布偶的绿扣子眼睛,毫不拖泥带水,连一点点的犹豫都没有,在对方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答道:“我不要。” 小阿丽亚娜抬眸看向坐在自己身边年轻的实习医生:“你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人,你的口中没有一句话不存在陷阱——你从一开始就坐在这里等我,无论我跟你交谈了什么,只要我从你这里拿走了你手上的那本书,我之后就一定还会跟你有所交集。”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知道你想知道的,还能让我把书拿走。” “你的目的就是我,”小阿丽亚娜收回了视线,却停下了摸布偶扣子眼睛的动作,她只是盯着布偶的眼睛,“但是你跟那些认为我身上存在着‘神’的人不一样,你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高于你的存在。” 小阿丽亚娜抿了抿唇:“你救了我的朋友,我不想讨厌你,所以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但不会拿走你的书。”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兀自玩着手中的布偶,她以为自己会听到身边的人离开的动静,然而她等来的却是一声喟叹—— “你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小阿丽亚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年轻的实习医生近乎赞叹的眼神,他在小阿丽亚娜惊讶的目光中笑着说道:“为什么这么吃惊?难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你说过吗?那么他们可真是愚蠢。” 她知道她的一些举动放在她的同龄人身上都称得上是古怪的,而每当有人问她缘由而她如实回答之后,得到的都会是怪异的眼神,甚至是“古怪”的评价,她被送入这个设施中也一定程度上与此有关。 她是直到被评价为“存在精神问题”后才意识到,她的同龄人是不会这么想更不会这样做的,而被送入这个设施之后,哪怕她学会了不说出心中真实的想法,她也还是被称为怪物或者奉为神明。 面前这个人是第一个用这个词来形容她的,“天才”……吗?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只是在用‘古怪’来否认你说的话,好掩饰他们真实的想法被戳破的羞恼呢?”年轻的汉尼拔轻笑着问道。 小阿丽亚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脑海中浮现的事情说出了口。 “我开始喜欢这个家伙了,”小阿丽亚娜怀中的布偶突然说话了,它的声音中似乎能够听出意兴盎然,“至少他非常聪明且慧眼独具。” “天才,不错,这个词的确非常适合你。”它仿佛是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可又或者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找不到形容的感觉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去总结一般,对于这个形容表现得异常欣赏。 小阿丽亚娜有些吃惊,甚至是无措,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种程度的赞美和认可,虽然那些将她奉若神明的人一直都在称颂她,仿佛她至高无上并且无所不能,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觉得那些夸张甚至是疯狂的溢美之词是真正属于她的,但这名今天才第二次见面的陌生青年毫不作伪的赞美却是切实给她的——哪怕她不知道这是否客观真实。 “……没有,但是我的父亲告诉我,随便让他人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是愚蠢的行为。”小阿丽亚娜轻声回答道,“不过这样的话,你说的话也许是对的,或许我说的话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被愚弄了。” 年轻的汉尼拔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小阿丽亚娜的脑袋,就像小阿丽亚娜说的那样,哪怕是这样类似于怜爱的举动,他做起来也并不是抱持善意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摸脑袋,不过你没有对我做什么,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是因为我救了你的……朋友吗?” 小阿丽亚娜点了点头:“上午的时候是这样,不过现在的话,是因为我唯一的朋友说它开始喜欢你了。” “爱屋及乌吗?”青年汉尼拔闻言轻笑了一下,将视线放到了小阿丽亚娜怀中的布偶上,他看向这个布偶的眼神也不像是在看一个布偶,反而像是真的在看一个可以对话的存在一般,“那这么说来,我应该要对它说一声谢谢?如果没有它的话,我或许会吃些苦头。” 小阿丽亚娜怀中的布偶对于他人的事情却显然跟面对小阿丽亚娜的事情在态度上有很大区别:“没必要因为我对他客气,阿丽亚娜。” 小阿丽亚娜眨了眨眼,在青年汉尼拔问“它说了什么”之后很诚实地回答:“它说我可以不用对你这么客气。” 青年汉尼拔忍俊不禁:“看样子你的朋友脾气非常特别。” 是脾气不好的意思吧,小阿丽亚娜闻言轻眨了一下眼睛:“按照你的说法,我刚才应该也说出了你心中所想,但是你却并没有羞恼,反而很开心的样子,这样岂非也是一种特别的脾气?” 青年汉尼拔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样子我们的脾气都非常特别——这可真是糟糕,我对你的兴趣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 他将手中的书直接递给了小阿丽亚娜:“就算你不把书拿走,我也会想办法找你说话的,看在这一点的份上,你就拿走它吧,毕竟你其实真的很想看,不是吗?放心吧,这一次没有其他的条件。” “当然,你要是愿意跟我交流看法,我会非常高兴的。” 小阿丽亚娜眨了眨眼,思索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生活也基本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人应该基本上是出于个人兴趣才想要了解她的,跟他聊天至少在设施里不会这么无聊,况且她也是真的想看那本书,这样想着,她心中的天秤最后还是倒向了把书拿走。 于是,自从迪克这一次依附在小阿丽亚娜身上之后就基本上没有见到过的小阿丽亚娜身上那种特有的不太愿意认输的小脾气终于再一次出现了,只见小阿丽亚娜在青年汉尼拔充满笑意的视线中接过了了他递过来的书,有些不太开心地说道:“你最终还是达到目的了。” 青年汉尼拔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他又一次摸了摸小阿丽亚娜的脑袋——在明知道她不喜欢的前提下。那种需要岁月积攒下来的沉静厚重的雏形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此刻,他看上去才真正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至少,他会因为逗弄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而笑出声。 当然,仅仅只是看上去,因为实际上这个小姑娘实在不好逗弄。 不过无论之后莱科特医生在小阿丽亚娜的生活中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至少在这一刻,感觉到小阿丽亚娜心中那种鲜活的,有些不服气又知道自己确实输了的情感,迪克是感谢对方的出现的。 丝毫不是为了安抚而摸小阿丽亚娜脑袋的青年汉尼拔在收回手之后将视线投向了小阿丽亚娜手中的布偶:“这让我对你这个脾气特别的朋友感到了好奇——你是怎么交到这个朋友的呢?” 小阿丽亚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布偶:“……我忘记是谁送给我的了,从我有记忆以来它就睡在我的床边。” “被送进设施之后,父亲被建议要送一点我经常用的东西进来,以免我对完全陌生的环境产生恐惧或者感到不适,它是跟着我的一些床上用品一起被送进来的,一开始它也是不会说话的。” “也就是说它实际上跟在你身边很久了?那么它有名字吗?” 小阿丽亚娜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吉安娜。” “它的名字叫吉安娜。” 92、Chapter.91 怪物,神明与天才⑥ 在迪克听到那个熟悉到令他心神巨震的名字的下一刻,他眼前的画面定格在了眼前那个黑色毛线头发绿色扣子眼睛的布偶上,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明显是为了表现肤色而使用的棕黄色的布料,再加上“吉安娜”这个名字,这一切难道全部都只是巧合吗? 眼前定格的画面开始逐渐泛黄,迪克在听不到周遭声音的那一刻就知道或许这一段回忆他只能看到这里了,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画面越来越暗,而他对于自己现在的感觉似乎并不完全属于小阿丽亚娜已经隐隐有所察觉了,下一刻,他的眼前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好似闭上了双眼,又仿佛没有闭上过,因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完全没有睁开双眼又或者看见什么刺目的光亮的过程,画面在黑暗褪去的瞬间就映入了他的眼中——他,或者说是小阿丽亚娜正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中,而她的面前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 那是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有着一张五官深邃俊朗却不失少年气的脸,一双焦糖色的玻璃弹珠一般明亮漂亮的眼眸,那双眼睛即便写满了百无聊赖与不耐也依旧熠熠生辉地鲜活,那一脸藏不住的天性桀骜和目中无人像极了他家里恃才自傲的小弟弟达米安。 迪克能够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上也是拜这名站在面前不远处,长得有些面熟的少年所赐——因为即便对方只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也依旧需要使用仰望的视觉。 他感觉到站在自己旁边的人正轻柔地把手放在小阿丽亚娜的肩膀上,他听到声音是从自己的身侧上方传过来的,那是一个温和动听的年长女性的声音:“托尼,这是阿丽亚娜,是你奥巴代亚叔叔的女儿,她会暂时住在我们家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能跟她好好相处,至少把她当成是——” 年轻气盛的托尼?斯塔克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己的母亲,看着这一幕的迪克有理由怀疑如果今天介绍小阿丽亚娜的人不是他的母亲,他很有可能都不会下楼来见这位小客人一眼——他看都没有看小阿丽亚娜,只是看向自己的母亲:“霍华德带回来的?” 托尼的母亲,玛利亚显然相当了解自己的儿子,作为家里最能够驯服桀骜不驯的儿子的存在,她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最能够激起托尼的逆反心理,所以她只是皱着眉打断了托尼:“这跟你的父亲没有关系,是我同意让阿丽亚娜住进来的,阿丽亚娜是‘我们’的客人。” 她刻意强调了“我们”这个词,表明自己对于小客人的维护。 只不过年轻的斯塔克显然并不想买这个账,或者说他一早就知道了答案,他冷笑了一声:“啊哈,一年到头在外面忙碌一天到晚不见着家,现在又只顾自己的想法就随便把别人家的孩子带回家里来,你肯定是在他把人带回来之后才同意的吧?现在他人呢?又出门了?” “托尼……”很显然,托尼对于自己父亲的了解更胜一筹,玛利亚有些为难地拧起眉,她不会为了缓和父子关系而对自己的儿子说谎,所以显然托尼说的话全部一语中的,即便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见。 但是在小阿丽亚娜脑海中的迪克却又有了不同的看法,因为小阿丽亚娜全程都在看着拧起眉一脸别扭就是固执地不肯看向小阿丽亚娜的托尼,仿佛这个样子身为客人的小阿丽亚娜就能不存在了一样。 一般而言,这种时候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会因为被这种程度的无视或感到难受或感到害怕,骄纵一些的孩子或许还会生气,甚至哭闹,但是小阿丽亚娜并不在此行列,她静静地看着一脸倔强的少年,心中闪过的是,他是在吃父亲的醋吗?总觉得,既幼稚又有点……可爱? 斯塔克,你在十多岁的时候被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在心里说幼稚你知道吗?迪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仗着没人听见,放肆地大笑出声。 而玛利亚的沉默让少年心中本来就烧灼的火气更上一层,他恼火地转身就朝着自己楼上的房间走去:“那个老家伙真的敢只甩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回家人就走了?!他把我们当成了什么?!我不管了,那个小鬼是你的客人,可不是我的!我、绝、对、不、欢、迎、她!” “托尼,霍华德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忙,之前你的专利发布会他之后有看录像,他只是……托尼,至少你不应该迁怒阿丽亚娜……”温柔的玛利亚夫人对于丈夫和儿子之间似乎在日复一日变得更加糟糕的关系感到焦头烂额,她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临到头又发现更多矛盾。 果不其然,她看到正准备上楼的儿子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那个老家伙肯定把我的新专利从头到脚批驳得一无是处!” 玛利亚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托尼,霍华德不是那个意思……” “他果然批评了!”托尼这下像是被点燃了的火药桶,彻底爆炸了,他看上去像是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找他的父亲进行一番理论。 就在这个时候,小阿丽亚娜轻声说了一句话,但是因为声音的辨识度很高,所以很轻易地就飘入了母子两个的耳中:“但其实很高兴吧,听到斯塔克先生后来有看回放录像。” 玛利亚眨了眨眼,有些惊讶地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自从被带入斯塔克宅后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的小姑娘:“阿丽亚娜?” “你这个小鬼胡说什么?!”托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说了什么之后异常愤怒地瞪向小阿丽亚娜。 这是他从小阿丽亚娜被带到自己面前后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小姑娘,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小阿丽亚娜洋娃娃般精致漂亮的外表就产生什么恻隐之心,就像未来的斯塔克曾经说过的那样,他非常不擅长和小孩子相处,甚而至于他会因此而不太喜欢小孩子。 但是曾经被无数充满了恶意的眼神盯视过的小阿丽亚娜对于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色厉内荏”的眼神无动于衷,她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但是没有再开口,就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我跟这个家伙绝对相处不来!”托尼甩下这句话就气哼哼地上楼了,很显然,被小阿丽亚娜这么一说,转移了怒火的他放弃了冲出去找自己家的老家伙大吵一架的想法。 玛利亚见状长叹了一口气,她转过身微微俯身好让小阿丽亚娜不必仰着脑袋看自己,她轻柔地对小阿丽亚娜说道:“抱歉,阿丽亚娜,让你有了不好的体验,托尼只是跟霍华德有些矛盾,所以迁怒了你,他并不是个坏孩子,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讨厌他。” 小阿丽亚娜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讨厌他。”他是她见过的自己父亲周遭的人中,最情绪外泄,也最单纯的人了,即便是迁怒,她也感受不到他身上对她的恶意,与其说讨厌,不如说她还挺喜欢他的。 “阿丽亚娜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玛利亚闻言笑得更加温柔了,她见到这个安静的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乖巧得令人心怜,现在更是觉得自己答应照顾这个孩子的决定没有错,她的儿子她很了解,知道他只是倔强并且不善表达,但那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 这个孩子是她见过的第一个能够一开始就透过托尼那个糟糕透了的脾气看穿他心底其实是个柔软的人。 “我有预感,你们一定能够好好相处的。”玛利亚这么说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是温柔耐心的玛利亚以及家中的管家以及女佣在照顾小阿丽亚娜,说是照顾,因为小阿丽亚娜过于乖巧,像是家里多养了一只猫一样,一错眼小姑娘就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自己一个人待着去了,所以照顾的内容就只有在吃饭以及下午茶或者点心时间从偌大的家中以及庭院中找寻小阿丽亚娜并投喂。 玛利亚也有自己的研究和工作,所以她只会在自己在家的时候照顾小阿丽亚娜,一开始她想要为小姑娘读一些绘本故事,但在发现小阿丽亚娜能够阅读的文字量远远超出这个年纪的时候马上转移了方针——告诉小阿丽亚娜家里书房的位置。 因为家里就有一个十五岁上了麻省理工的孩子,所以玛利亚对于小阿丽亚娜的天赋异禀之处丝毫没有感觉到吃惊。 至于一开始因为自己“绝对无法好好相处”的铁齿宣言而但凡是从自己的实验室或者房间里出来,偶遇或者在饭桌上看到小阿丽亚娜就会采取把对方当成空气强行看不到的幼稚无比的举措的托尼,他在出实验室或者房间之后屡次看到管家贾维斯带着两名女佣在到处找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的小阿丽亚娜后,不知不觉加入了找小姑娘的行列,最神奇的是,每一次都是他找到猫在角落里看书的小姑娘。 托尼不知道第几次找到小姑娘的时候,他看着猫在落地窗和院子相接的角落,身形从屋子里看会完全被窗帘挡住,从外面的侧面看又完全被墙挡住的小姑娘,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你这家伙是猫吗?” 小姑娘翻书的动作停住,抬起头看向他,眨着一双漂亮的幽绿色眼睛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托尼见状直接败下阵来,他俯身在小姑娘瞪大了的双眼的注视下把小姑娘从角落里抱了出来。 少年人的双臂并不算结实,但却意外地有力,他焦糖色的玻璃弹珠般漂亮的眼睛近距离看更加具有冲击力,他一边抱着小姑娘一边朝屋内走去:“贾维斯,找到这个家伙了——” “你要看书的话,就去书房看吧,”年轻的斯塔克有些别扭地说道,“不能总是让贾维斯他们满屋子地找你吧,先说好,我这不是想要照顾你也不是想要跟你好好相处哦?” 小阿丽亚娜闻言笑了,这让第一次见到小姑娘笑容的托尼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小姑娘轻声问道:“你愿意看到我出现在书房吗?” 托尼微微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之后狠狠地拧起了眉:“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才总是躲到角落去吧?”实际上本来就内心柔软的少年开始感到愧疚了,“没有那个必要,我根本不介意!” 小阿丽亚娜笑得更灿烂了,她轻声道谢:“谢谢你让我使用书房。” 卧槽她好可爱!——迪克看到少年此刻的表情时,在小阿丽亚娜的脑海中这样默默地为他的心声配音到,反正实际上肯定也差不多。 93、Chapter.92 怪物,神明与天才⑦ 斯塔克家的书房非常大,书架不但多,也出奇的高,高到一个成年人要够到最上层的书籍需要使用移动棚梯的地步,而这对于一个本来就身形矮小的孩子而言更是仿佛小山一般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小时候的托尼准备的,又或者纯粹是因为玛利亚夫人也并不是那么高大的缘故,斯塔克家书房里的移动棚梯是可伸缩的类型,即便是小阿丽亚娜也可以凭借将移动棚梯拖动和拉长来够到这个书房里任意一本她想要看的书。 怎么说呢,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迪克觉得小阿丽亚娜自从得到了书房的出入许可之后就像是掉进了小鱼干堆里的猫,如果不是被托尼威胁“再不按时去吃饭就禁止你进入书房”,她可以一直呆在里面。 小阿丽亚娜的看书速度非常快,甚至一目十行对于她而言都是速度并不算快的阅读,迪克跟小阿丽亚娜共享视觉和思维的同时也享受到了这种快速摄入大量信息并迅速分析消化的能力。 就像年轻的莱科特医生曾经说过的那样,小阿丽亚娜是个天才。 静静地跟着小阿丽亚娜享受泡在书堆里的感觉的迪克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小阿丽亚娜不知不觉已经快要把斯塔克家书房里的书翻了个遍,她不但阅读量大,速度惊人,而且几乎过目不忘。 该怎么说呢,她的脑子就像是某种高度精密的机械一样,只要输入相关的关键词,那些已经被录入的信息就会准确无误地浮现出来。 而这一天,当小阿丽亚娜一如既往地窝在书房的角落看书的时候,她和脑海中的迪克同时听到了书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进门来的是身上穿着一件衣角不慎沾上了黑色的机油的t恤的少年托尼,他一脸烦躁地抓着头发:“该死,被我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阿丽亚娜把玛利亚陪她做的枫叶书签夹到了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的书在自己面前摊开的这一页上,然后合上书,站了起来,脚步轻巧地跑到了托尼的身边,而托尼此刻已经踩到了木质的移动棚梯上。 托尼取下一本书,哗啦啦地翻动,在发现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就把书往下一扔,而他的脚边此刻已经丢了三四本书了,俨然一副即便把整个书架翻一遍也要找到自己的东西的架势。 他听到小姑娘哒哒哒的脚步声,头也不转地说道:“我找点东西,不需要帮忙,回你自己的地方看你的书吧。” 小阿丽亚娜眨了眨眼,看着托尼取下一本书哗啦啦地翻,翻完之后还把书朝下抖了抖,确定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又把这本书扔到了地上准备去够下一本,于是缓缓地开口:“第九排从左往右数第十二本书《机械与人体工学》第两百四十六页和两百四十七页之间夹了一张机械臂的图纸——如果你要找的是那个的话。” 托尼去够下一本书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他猛地转过头看了小阿丽亚娜一眼,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小姑娘一样,然后他按照小阿丽亚娜说的位置找到放在那里的书,果不其然是《机械与人体工学》。 他快速翻动这本书,找到了夹在里面自己遍寻不到的设计图纸,这张图纸赫然就夹在这本书的第两百四十六页和两百四十七页之间。 托尼拿着这张图纸,毫不怜惜地将这张图纸随意地塞进了自己的工装裤口袋里,态度随意得仿佛刚才焦急寻找这张图纸的不是他一样,然后单手合上手中的书,把这本书塞回书架原位,然后从棚梯上跳了下来,转过身蹲下来看向一直看着他的小阿丽亚娜。 “你对物理学很感兴趣?”托尼挑着眉问小姑娘。 小阿丽亚娜却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喜欢看书。” “《经典力学与数学模型》放在哪里?” “第十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二十本书。” “《量子力学理论基础》呢?” “第十五排从右往左数第六本书。” “《确定性的终结》?” “第二十排从右往左数地十一本。” 托尼那双焦糖色似玻璃弹珠又似呈色最上乘的琥珀般的双眼随着小阿丽亚娜的回答而越来越亮,他最后问道:“这个书架,不,这几个书架上的书你全部都看完了?” 托尼说的这几个书架是这个书房内专门放置物理学相关书籍的区域,不过这个区域因为比较靠近门口,已经在小阿丽亚娜对书房进行“挖掘”的初期就被扫荡过了,小阿丽亚娜点了点头。 “都能看懂?那你也能看懂我的图纸?”托尼难掩兴奋地问道。 小阿丽亚娜再次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而迪克是看到过少年托尼夹在那本书里的图纸的,所以他很清楚小姑娘不但完全看懂了,并且还从上面修改的痕迹隐隐看出了托尼想要对那张设计进行什么改进。 并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的托尼一把将小姑娘抱了起来,突然腾空的小阿丽亚娜一双绿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受了惊的小猫。 “听着,阿丽亚娜,我打算正式聘用你作为我实验室的助手。”托尼一边抱着小姑娘朝自己的实验室走,一边说道。 本来还在纠结书房里可怜兮兮地被托尼扔在地上弃之不顾的那几本书的小阿丽亚娜闻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助手?” 然后,把小姑娘带到自己工作间的托尼就如同终于得到了手术护士援助的外科医生,充分认识到了拥有一个可以找出因为他不喜欢收拾而胡乱放置,需要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工具的助手究竟能够节省多少时间,如果不是去了一趟书房结果没有找到小姑娘,来找托尼帮忙的管家贾维斯来到工作间,这一大一小可能会就此错过午饭。 在小阿丽亚娜再一次按照托尼特意打印出来的局部图纸把部分小零件和电路板组装完成并放到托尼手边,后者接过后将最后这部分零件安装上去之后,两个人就屏息凝神地望着面前那条完全由机械组成的手臂按照指令慢悠悠地去抓取放在桌面上的咖啡杯。 机械臂在手臂上附带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出里面咖啡的温度之后自动去握咖啡杯的杯身,将杯柄朝外之后,两个人齐齐发出了欢呼,托尼激动地一把抱住小阿丽亚娜:“阿丽亚娜,我们成功了!” “你简直就是一个天才!”托尼狠狠地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颊。 小阿丽亚娜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羞涩,两颊发烫——这是她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的成就感,她用力地回抱托尼,在被狠狠地亲了脸颊之后有些难为情,又难掩激动,相比起托尼外放的情感显得更加内敛,但多少也有些语无伦次:“不,你,托尼你才是,简直是个天才……” 然后本该拿着滚烫的咖啡,将杯柄朝向两个人的那只机械臂五指一松,咖啡杯成功摔在了地上,发出了瓷杯碎裂的声响。 激动地抱在一块儿的托尼和小阿丽亚娜两个人愣在了原地,看看碎裂的咖啡杯,看看对方,再看看咖啡杯,最后齐齐爆发出了笑声。 小姑娘被托尼指使去拿抹布,而托尼自己则是弯下腰去收拾碎瓷片,以免小姑娘一会儿擦地面的时候弄伤手指。 实际上这个机械臂只是用于调试一个感温以及指令替换的程序的,本身的结构并不算复杂,他自己一个人来做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跟小阿丽亚娜一同完成的过程意外地很有趣。 明明只是一个技术含量并不算高的调试用机械臂,但是因为过程有小阿丽亚娜的参与,他对于结果的期待突然就被提得很高。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起了霍华德,想起了他因为忙碌而没能参加自己的新专利发布会,玛利亚说他之后看了录像…… “在想斯塔克先生吗?”轻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想起,托尼猛地回过神,看到站在自己面前,拿着抹布的红发碧眼的小姑娘正仰着脑袋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隐隐能够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 “能看得出来?”托尼挑起自己的一边眉,双手环在胸前问道。 小阿丽亚娜一边蹲下身拿抹布去擦咖啡渍,一边说道:“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服气,但是眼神又像是在笑,我觉得能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就只有斯塔克先生了吧。” “你这个家伙人小鬼大的,”这一次托尼被戳穿倒是没有恼怒,或者说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把小阿丽亚娜当做自己的妹妹了,他的表情显得非常放松,“也不是在想他,就是突然觉得或许我应该听听他的看法,不管他是不是把我的新发明批驳得一无是处。” “反正我也不会听他的。”托尼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一个鬼脸。 小阿丽亚娜擦完咖啡渍之后站起了身,把抹布随手扔在工作台上——咖啡渍如果干掉了会很难擦洗掉,并且托尼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入他的工作间的,所以他们需要两个人合力将打碎的咖啡杯处理好,但是抹布的话就无所谓,一会儿带出去给家里的女佣清洗就好。 “说起来,你父亲是奥巴代亚的话,你应该叫霍华德‘霍华德叔叔’才对吧?”托尼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问道。 小阿丽亚娜眨了眨眼:“可是你也没有叫父亲奥巴代亚叔叔啊。” 托尼撇了撇嘴:“我才不要——算了,称呼什么的无所谓了,我只是好奇,你这么有天赋奥巴代亚怎么会对此只字不提?” 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小阿丽亚娜微微一怔。 托尼见到小阿丽亚娜沉默,于是了然地讽笑了一下:“啊哈,我早该想到的,奥巴代亚也是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回家吧?所以他是因为根本就不了解你是什么情况所以……” “你是第二个,”小阿丽亚娜突然出声打断了托尼某种程度上来说跟事实相符的推测,她轻声说,“你是第二个说我是‘天才’的人。”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也从来没有人这么认为,”小姑娘说完,有些腼腆地笑了,“谢谢你。” 我知道那个机械臂对你来说即便独立完成也丝毫不困难,但是谢谢你还是愿意用一条机械臂的制作告诉我,我既不是怪物,也不是神明,而是你的同类。 94、Chapter.93 苏醒 或许是因为见多了类似的征兆,当眼前的画面再次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迪克凭着突然产生的感觉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他又要离开这一段过去了,只不过他并不清楚这一次他又将去向哪一段记忆。 但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时,他总是无法控制地失去认知能力,尤其是完全失去了对自我的认知,他甚至不会想起自己是谁,更遑论想起来在一片黑暗中的自己到底感受到什么了。 但是当意识在一片黑暗中逐渐苏醒的时候,他会在“睁开眼睛”之前就首先感受到触觉或者嗅觉一类根本上来讲跟视觉没有关系的感官,这一次也不例外,当他的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他首先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躺着的,躺在一片柔软舒适的感觉之中。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随着自己的心念一动虽然略微有些僵硬,但是却切实地动了,只是这一下他就明白他对这具身体具有控制权,他应该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所有的记忆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在一片黑暗的走廊之中突然出现的“那个”,在视野范围内生死未卜的弟弟们,朝着自己缠上来的布满瘤状突起的触手,痛苦而熟悉的窒息感,精神疗养院的小阿丽亚娜和不知道是过去还是记忆中的少年斯塔克…… 迪克猛地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因此而滑落,露出他身上有些熟悉的睡服,手背上传来一阵拉扯的疼痛感的同时旁边发出什么东西摩擦的声响,他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因为惯性而摇晃着的倒吊着的药水瓶,药水瓶下方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输液管,而输液管则是延伸到他那传来拉扯的疼痛感的手背上。 迪克眼尖地看到药水瓶上的药剂标签是葡萄糖,这里虽然既有药水瓶又有输液管和点滴架,但是很显然这里并不是医院。 或者准确点来说,这里是相比起医院更加让迪克熟悉的地方。 他竟然还活着吗?迪克有些出神地看着面前还在往下运输药液的药水瓶,在“那个”的袭击中?现在到底是几号?他从成功脱离循环了吗?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杰森和提姆呢?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就在迪克将视线从药水瓶和点滴架上移开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身穿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领口下方的领结打得既整齐又漂亮,虽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没有带走他骨子里的矜持优雅的老者,他手中拿着一瓶没有拆封痕迹的葡萄糖水,视线向上的时候正正对上迪克的视线,他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迪克少爷,您终于醒了,”老者回过神来之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我应该送过来的不是葡萄糖水,您想要吃点什么吗?” 是的,迪克在看到自己身上穿的有些眼熟的睡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对于自己在什么地方有所猜测了,在看到所处的房间内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几乎别无二致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是回到哥谭了,而且肯定是在韦恩庄园内他的房间里。 迪克抬起另一边的手抓了抓自己的一头凌乱的短发,想要对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说些什么,但是开口的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处传来一阵疼痛感,发出的声音也沙哑不堪:“阿尔弗雷德——” 迪克微微愣了愣,然后低下头,这一次,他注意到了自己脖子上缠着的白色绷带,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老管家。 被可以说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小少爷这样看着,老管家痛心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很抱歉,迪克少爷,看到您终于醒过来了我太过高兴以致于忘记了您的伤势,看样子或许流质食物会让您更好受一些。” 看到老管家就打算关门离开,迪克也顾不上自己的嗓子了,他用听上去都觉得他说话很困难的沙哑声音艰难地一口气说道:“我想我在知道我失去意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我究竟是怎么晕过去然后醒过来就从纽约回到了哥谭之前是不会有胃口的,阿尔弗雷德。” 因为一口气说完的话就可以避免过程中的吞咽动作,迪克说完话之后反射性地吞咽了一下,喉咙传来的肿胀和疼痛感让他拧起了眉。 “能说这么多话看样子你恢复得也不算糟糕。”这个时候,阿尔弗雷德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听上去似乎是属于还没有经历过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但是话语中的口吻却又傲慢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站在门口的老管家微微向旁边让了让,一个黑发绿眼的男孩双手环胸站在那里,他有着一张哪怕是这个年纪也让人坚信有着这样的基础他长大以后绝对会是一名英俊的男性的,对这个年纪来说都可以用帅气来形容的脸,只不过这张脸挂着的是不高兴的表情,漂亮的绿眼睛里也写满了桀骜,他在迪克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扯了一下嘴角。 他就是迪克最小的弟弟,韦恩家最小的儿子,达米安?韦恩。 “这次可真是狼狈啊,格雷森,”达米安一边走进房间一边说道,“无论是你还是德雷克还有讨人厌的陶德,区区一个猪面教授还有九头蛇就让你们三个全军覆没,还要父亲把你们三个捎回来——” “我说过什么来着?我才是最优秀的罗宾!”达米安最后总结道。 迪克丝毫没有因为达米安的态度和说的话生气的意思,他一边拍了拍自己床的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达米安坐上来,一边对站在门口的老管家说道:“可以的话,我想吃海鲜粥……不加虾仁的那种。” 老管家刚要答应,就因为迪克最后一句补充而疑惑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迪克之前是不是有不吃虾仁的习惯,但是他最终没有说什么,而是朝着迪克颔首,笑着说了一句让迪克愣住的话:“好的,我会转告阿丽亚娜小姐购买食材的时候从菜单里去掉虾仁的。” 阿丽亚娜也平安无事!而且阿尔弗雷德还见到她了?!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迪克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刚想说什么就被喉咙处传来的疼痛感刺激得一阵咳嗽,他这猛烈弹动然后剧烈咳嗽的一系列操作看得毫不客气地在他旁边坐下的达米安都愣住了。 老管家看到这样的迪克既有些心疼他的伤势又有些忍俊不禁:“看样子您真的十分想念阿丽亚娜小姐呢,我也很喜欢她,那可真是一位可爱的小姐,我对于您因此而变成了一个秘密主义者,竟然舍得将她藏这么久,感到惊讶的同时又不是那么地惊讶。” “她晚些时候会到庄园里来照顾和探望您,有想要对她说的话就请那个时候当面对她说吧。”说完,老管家施施然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生理性的咳嗽伴随着肿胀的喉咙因为这样的被迫动作而传来的一阵一阵的疼痛,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受,迪克艰难地压下了继续咳嗽的冲动,然后颇有些无奈地看向已经被关上了的房间的门。 算了,阿尔弗雷德应该有其他工作,后来发生的事情问达米安应该也没问题,如果他失去意识之后马上就被带回了韦恩庄园的话。 虽然自从醒过来之后,接收到的完全都是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信息,但是从阿尔弗雷德的态度和达米安的话语中,他还是很清楚其中存在着让他能够完全冷静下来的信息——无论是杰森,提姆还是阿丽亚娜,他们全部都活着,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全部都没有离去。 难道还有比这更加能让人安心的消息吗? 迪克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达米安:“达米安,你刚才说,是布鲁斯,把我们三个救回来的,也就是说,他——” “父亲什么都知道了,”达米安盘腿坐在迪克旁边,虽然嘴上对自己的哥哥丝毫没有尊重的意思,但他还是口是心非地尽量不让喉咙有伤的迪克说那么多的话,“是斯塔克通知他的,说到底德雷克那个家伙把你们在斯坦宅遭遇猪面教授的事情告诉斯塔克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父亲是不可能放着逃窜至纽约的猪面教授不管的。” “斯塔克虽然跟父亲关系并不算融洽,但是你们有危险他第一反应肯定就是通知父亲,德雷克那个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这肯定是那个家伙留的后手,你们谁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狼狈吧?”达米安说着看了迪克还缠着绷带的脖子一眼,撇了撇嘴,“说实话,你们三个被带回蝙蝠洞的时候我都吃了一惊。” “你们三个没有一个是清醒的,全都是昏迷状态,”达米安把手里的画板放到了盘着的腿上,上面夹着一张绘有一颗光影和线条都堪称专业水准的苹果的素描,很显然他之前正在做学校的美术作业,是在听到老管家的声音后跑过来的,“虽然没有流血但是伤势很严重。” “猪面教授终于不使用他心爱的砍刀或者电锯,改成徒手了?可是从痕迹上来看说是徒手未免也太牵强了,倒不如说你们三个身上的伤痕看上去都太奇怪了,让人根本想象不到是什么造成的。”达米安显然对于发生在自己的三个义兄身上的事情感到很好奇,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迪克的脖子上。 “你们的身上全部都有大面积的勒痕,皮下内出血和淤血非常严重,尤其是你和德雷克,肋骨还有骨裂,陶德那个家伙倒是不知道为什么伤势比你们两个都轻一点。” “他是最早醒过来的,不过也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他完全清醒后就一嘴的脏话,骂的全是你,父亲不在,他就想趁着父亲没有回来直接离开,不过听说你和德雷克都还没有醒过来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达米安说起这一段发生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情感很是丰富,首先是对于自己排行第二的义兄的不屑,然后是对于被骂的长兄的幸灾乐祸,最后再是对于排行第二的义兄对自己父亲逃避行为的不满。 他说完后还带着隐藏得很好的好奇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95、Chapter.94 情圣 听到达米安的问题,迪克下意识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不出所料地摸到了纱布略显粗粝的手感,他一边摩挲着脖颈上的纱布一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身上花纹熟悉的睡服出神:“发生了什么——”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片不可名状的生物模糊的画面和朝自己袭来的几乎完全淹没他视线的带着瘤状突起的触手。 他声音嘶哑地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是窒息时间过长导致大脑缺氧,脑细胞死亡数量超标了吗?”达米安闻言高高地扬起自己的眉毛,“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听说是你把陶德从哥谭叫去纽约的?” “不想告诉我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反正我总会自己查出来的。”达米安不屑地一撇嘴,把自己搁在画板上的铅笔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继续在实际上已经足够精致的素描上再增添一些细节。 迪克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达米安,好奇心害死猫。” 达米安手一顿,下笔一重,在画纸上留下了极其不和谐的一笔,他狠狠地皱眉转头看向迪克:“我讨厌那句话,而且我也不是猫。” “我没有撒谎,”迪克苦笑了一下,放下了在缠在脖子上的纱布摩挲的手,“如果可以的话,我比你更加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你除了我们三个受伤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吗?” 达米安有些其奇异地看了迪克一眼,然后将视线放回了自己面前的画纸上,拿起画板旁用一条细线吊着的橡皮,开始抹去那道不和谐的线条:“你在偷换概念,格雷森,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你不知道的部分,这可真稀奇,你很少在这种事情上面像父亲那样选择隐瞒。” “虽然你最后也不会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不过你会像个啰嗦的中年妇女那样告诉我事情很严重或者情况很危险然后让我不要掺和。” “看样子你的确遇到大/麻烦了,”橡皮将包括那道不和谐的线条在内的已经画好的部分都擦掉了,达米安拿起铅笔在那一块空白上比划着,似乎是在思考怎么下笔,“虽然我很不喜欢因为年龄的原因被排除在外的感觉,那让我感觉被小瞧了,不过这一次我就不计较了。” 迪克有些惊讶地看向出乎意料地表现得非常心平气和的达米安:“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难道很希望我计较吗?”达米安用“你脑子果然出问题了”的眼神看了迪克一眼,“因为阿丽亚娜说你不太聪明让我多担待。” 迪克猝不及防之下从达米安的口中听到女友的名字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达米安:“阿丽安?!” “嗯哼,她很聪明——至少跟你比起来是这样的,毕竟除了父亲,母亲,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象棋老师以及阿尔弗雷德以外,很少有跟我一起下象棋能让我那么过瘾的人了。”达米安看着画纸,勾了一下唇角,他笔下的素描苹果已经完全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了。 不知道是因为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刚刚清醒没多久,迪克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所以我到底昏迷了多久?”他开始怀疑自己已经不是睡了几天那么简单了。 “算上你们几个被带回来的那天晚上的话,也才三天,怎么了?”达米安终于肯将视线从画纸上移开,赏了此刻从表情上来看确实不怎么聪明的迪克一个眼神。 “……没什么,只是为你们跟阿丽安的熟悉速度之快感到有些惊讶,而且她竟然还陪你下了象棋。”迪克有些哭笑不得,他之前并不是没有设想过把阿丽亚娜带回韦恩庄园的话她应该会跟阿尔弗雷德关系很好,但没有想到阿丽亚娜比他想象中还要受到他家人的欢迎。 虽然达米安并没有明说,但是以迪克对他的了解,从他提起阿丽亚娜的语气来说,他应该是挺喜欢阿丽亚娜的,毕竟达米安从小在刺客联盟被她的疯子祖父和母亲培养出来的骨子里的傲慢是一直都存在的,这种傲慢让他一直都吝于给予他人认可,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竟然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地夸奖一个人,这实在是足以说明问题。 “你觉得很惊奇吗?”达米安表情莫名地瞥了迪克一眼。 “你被送回庄园的第二天早上她就来拜访了,这三天每天都会来两次,早晨一次傍晚一次,傍晚的话会一直待到晚上十点整才离开,你卧床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她在照顾你,包括她在的时间段里的更换药水点滴,帮你擦洗身体和换衣服,完全不借阿尔弗雷德的手。” “所以她在韦恩庄园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要长很多,跟我们熟悉起来也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吃惊的事——说到底,她一直在等你醒过来。”达米安说到这里看了看愣在原地的迪克,嫌弃地撇了撇嘴。 “因为她是傍晚来的,阿尔弗雷德第一天的时候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后来的两天晚餐她就干脆主动请缨负责了,就连食材都是她去采购的,不过我觉得她其实是希望如果是晚上你醒过来的话能吃到她做的晚饭吧,证据就是这两天晚餐她都会做适合一段时间没有进食的人吃的流体食物,包括浓汤和粥。” “有鉴于你一直都没有醒,阿尔弗雷德又是绝不可能让身为客人的她做了饭又洗碗的,所以实际上她除了照顾你以外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做,看到我在下象棋,她就主动拿了黑方。” “我们就一边下棋一边聊了起来,”达米安在画纸的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放下完成了的素描,撑着下巴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副素描,“说实话她很聪明,聪明到让我觉得她唯一的不明智就是在选择另一半的时候看上了你……” 迪克已经从一开始的怔愣回过神来了,他静静听着达米安说着在自己昏迷的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听到这里表情顿时变成了哭笑不得,只不过眼神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柔和:“我有那么糟糕吗?” “不过,”迪克的脑海中闪过了斯塔克穿着红色的钢铁战甲带走阿丽亚娜的画面,他微微垂下眼,“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听到这句明显带着沮丧的话语,达米安惊奇地看了迪克一眼,很快就又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别露出这种软绵绵的表情,格雷森,看上去超级恶心,而且说这种话一点都不适合你。” 迪克闻言沮丧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无奈取代了,他有些好笑地看向自己别扭的幺弟:“好吧,我承认不太适合我,但是一般来说这种话完全跟安慰无关吧?” “我可没有安慰你,少自作多情了,”达米安撇了一下嘴,然后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而且你误会了。” “我说她看上你不明智不是要否认你的意思,虽然作为罗宾来说你比不上我,但你好歹是第一任罗宾,完全无视事实对你进行贬低对我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好处,我只是想说,我觉得,她挺恐怖的。” 迪克这一回是真的吃惊了,他从来没有在除了附身在过去的小阿丽亚娜的身上以外的时候听到别人使用这个词去评价阿丽亚娜,他看向达米安,张了张口,最后却只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达米安打量着自己画的素描,虽然似乎是在端详自己的画作,但实际上在思考着:“我说过她很聪明,这个聪明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聪明,她的棋风就是看上去似乎非常平和,然而暗地里异常尖锐,进攻欲实际上非常强的类型,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处于被动了,跟她下棋我甚至有一种她早就看穿了我下一步甚至后十步打算怎么下的错觉。” “她是那种会让对手产生自己已经掌控了局势的错觉然后在最后一刻将已经完全被桎梏还无所察觉的对手勒毙的类型,但这样就势必要以牺牲自己阵营大量的棋子为代价,虽然只是下象棋而已,但她给我的感觉比母亲还要糟糕,她绝对是个非常偏激的人,但你又是一个经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我才说她不明智。” “总觉得她会因为你而干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达米安最后为自己这一番评价进行了总结,“不过这也只是从性格层面来说的。” “实际会发什么还是会受到现实发生的事情影响,而且我觉得她对自己的状况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吧,正因为她一边清醒一边放任自己我才会说她恐怖的,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全身心奉献的类型,倒不如说完全相反,她是那种对自己拥有的事物占有欲极强的类型,而且从她的棋风来看,她是那种既然注定不属于那她从一开始就不要的人。” “这种人却对你这种程度的无微不至,简直就是在‘温水煮青蛙’,而且我看你这只‘被煮的青蛙’也一副快熟了的样子,说实话我光是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达米安嫌恶地坐得离迪克远了一点。 迪克这才回过神来,他用一种堪称全新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达米安,看得后者浑身发毛,整个人快要炸起来了才开口说道:“怎么说呢,如果是一个月前的我的话,一定会觉得你比我还要了解阿丽安。” “说实话,我觉得没有人帮助你自己一个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逃跑吗?”达米安目露震惊地问道。 “你不是也说我这只‘青蛙’快熟了吗?”迪克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低声说道,“一想到她即使知道不明智也还是选择了我时的心情,我就没办法拒绝她。” 达米安彻底震惊了,他想到那些在资料中显示似乎至今还对迪克?格雷森念念不忘的格雷森长长的前女友名单,颤抖着嘴唇干巴巴地说道:“你绝对,早晚有一天,会被女人捅死。” 诚然,就如格雷森所说,这些分析当然不可能完全是他做出来的,他下棋的时候只能察觉对方的棋风,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根据下棋风格来分析他人的个性确实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实际上他说的那些话有一部分是根据通过监控把他和格雷森这一次的女友下棋的过程全部收入眼底的父亲的话稍加“修饰”过后说出来的,父亲本人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格雷森,但是他听完之后觉得还是让格雷森这个掉入陷阱中的大傻蛋有点警惕心比较好,却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复,难道说父亲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才会选择沉默?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讨人厌的陶德在提起格雷森的时候会用充满了嘲弄的语气说他是个“情圣”了。 96、Chapter.95 治愈 “恭喜你终于对‘好哥哥’迪克有了足够清醒的正确认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房间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迪克立刻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而达米安也循声望去,两个人看到的是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t恤,隐隐能够看到的从t恤边缘露出的裹缠着的白色绷带的边缘,两条肌肉虬结的手臂从袖管伸出来环在胸前,斜倚着门框挑眉看着他们的杰森。 杰森明显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迪克非常自然地将视线从他略带凌乱的黑发上转移到他的脸上——后者拧着眉说道:“所以说你们两个之前到底在说什么才会让恶魔崽子得出这种方面的结论?” “难道你也是那种觉得这种话题不适合‘儿童’的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吗,陶德?如果没有搞错的话,犯罪巷出身的你在我这个‘年纪’肯定也早就知道——”达米安一脸不爽地朝杰森呛声。 迪克拧着眉打断了在这种时候往往口无遮拦的幺弟:“达米安,你刚刚才完成了美术作业吧?学校没有其他作业了吗?你肯定不希望布鲁斯接到学校老师讨论有关于你没有按时完成作业的电话吧?” 达米安闻言瞬间哑火了,他恼怒地瞪了迪克一眼,然后拿起自己的画板蹿下了床,对着站在门口在他眼中左脸写着“作壁上观”,右脸写着“幸灾乐祸”的杰森说了一句:“你连敲门都没学会吗,陶德?” 杰森耸了耸肩,往旁边一让:“慢走不送,记得完成作业——” 他刻意地在这里停顿了,将句尾拉得很长,直到达米安已经走出房间门的时候才恶劣地勾起唇角:“还在念小学的天才儿童。” 回应他的是被重重甩上的门以及回荡在走廊的:“混蛋陶德!” 迪克看着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杰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在布鲁斯的份上你们两个就不能对对方友好一点吗?” “你就没有哪怕是一秒钟,觉得就是因为老头子他才一直对我充满了敌意吗?与其说要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要我们和平共处还不如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来得可能性高,”杰森朝着迪克的方向走过去,最终在床前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坐在床上的迪克,“不是吗,你这个‘好哥哥’包袱严重的家伙?” “而且,我早就不介意了,你大可以让他继续说,没必要也当我的‘好哥哥’,那只会让我觉得反胃。”杰森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我早就过了需要过家家的年纪了。”就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这句话一样,杰森从旁边找来了一张带着软垫的凳子,坐在了迪克的床边。 虽然已经是成年男性的杰森本来也不会直接坐到迪克的床/上,但是他说这句话后再搭配这个举动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刻意强调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的稚拙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的杰森动作一僵。 一开始因为杰森的话而微微抹平了嘴角的迪克见状忍不住勾起唇角,不过他自认是一个非常体贴的兄长,不能在这种时候让弟弟尴尬,于是他仿佛没有发现这一点一般地移开了视线。 “你想笑就笑。”杰森嘴角一抽,带着点郁闷地说道。 迪克肩膀抖动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我并没有想笑的意思。” “差不多得了,你的嘴角憋得都快抽筋了,”杰森双手环在胸前睨了迪克一眼,“趁现在尽情笑吧,因为你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我想你应该没忘记我们为什么都受伤还被老头子带回韦恩庄园了吧?” “视你的回答,我会决定是否揍你一顿出气。”杰森阴恻恻地说。 对于杰森会提出的问题早就有心理准备的迪克在听到杰森的话后心中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终于来了。 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个想法的迪克微微一愣,才发现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对自己的影响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所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只能由自己来承担,本来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孤寂感了,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从来都没有习惯过,他以为的习惯只不过是一种麻木的自我保护。 就像现在,虽然还是无法说出循环的事情,但哪怕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仅仅只是想到可以说出来,他就已经感觉到稍许的轻松了。 迪克笑了一下:“那我或许要多斟酌用词了?” “我希望你知道你是否要吃一顿拳头取决于事实而不是你的修辞。”杰森面无表情地回答,很显然,他这一次的愤怒不浅。 迪克将背后靠到了床头:“放心,我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但我还是想先说,抱歉,是我的失误导致我们……”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会有那些‘东西’的出现?”杰森打断了迪克的话,他紧紧地盯着迪克,像是什么盯住了猎物的猛兽。 迪克沉默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是啊,他早就知道“那个”的存在,但却完全没有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如果杰森和提姆都遭遇了不测而循环又结束了,哪怕再次杀死自己他也会—— 预想中的拳头迟迟没有袭来,迪克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杰森面无表情地坐在凳子上,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不带丝毫笑意地扯了一下嘴角:“怎么,你以为我这就要给你一拳了?” “你这个家伙少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反正肯定是你知道那些‘东西’的存在但是拜托我们帮忙的时候完全没有预料到那些‘东西’的出现吧?说实话既然你没有预料也就说明其实你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出现的条件或者契机是什么,你觉得你需要因为这种事情被揍?” 杰森嗤笑了一声:“那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的拳头了。” “你需要被揍不是因为我们被那些‘东西’袭击后受伤,本来去纽约我就没有想过完全不受伤的可能,我觉得小红应该也是,所以你应该要被揍一顿的真正原因是没有把那些‘东西’的存在告诉我们。” 杰森看了愣在原地的迪克一眼:“你这个家伙最近状态很奇怪啊,说实话,在我们之间,你一直都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别误会,我这绝对不是在夸奖你——你一直都是一个‘信任的天才’。” “老头子本人还有他扭曲的教育方针的缘故,我们哪怕是相互之间都多多少少存在一些信任危机,更何况是对其他人,尤其是小红那个家伙,少年泰坦的所有人,哪怕是已经离开的前辈在他的电脑里也一定会存有一系列的针对方案吧,但就算是小红,也不会给你建立档案,因为你是一个哪怕被伤害过也还是愿意给予施害者信任的奇葩。” “对于自己亲近的人就更是如此,”杰森将背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相对于‘未雨绸缪’,你一直都是‘亡羊补牢’型。” 杰森一边说着一边拧起了眉:“但是这一次你居然选择了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而是等事情解决之后再给出解释这个充满了老头子个人特色的处理方法,尤其是这两次的事件表明你似乎一直都在追查逃出阿卡姆很久的猪面教授的事情,但是在让我们参与进来之前竟然对此只口不提,我问过阿尔弗雷德,你甚至没有使用蝙蝠洞的相关资料。” “你是这样的秘密主义者吗?”杰森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迪克,“说实话如果不是刚才跟你的对话我判断你应该是‘真货’没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掉包了,比如像是魔形女那种变种人——” “停,我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了,但是你越说越离谱了。”迪克从一开始的怔愣中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地打断杰森离谱的推测。 不像他……吗?迪克忍不住笑了,他就像是被骂醒了一样,突然就意识到因为仿佛永无尽头的循环的麻木造成的对于过去的真相以及错综复杂的案件的真凶过于迫切的追寻导致他变得……不太像他。 “一旦牵扯进来就会很危险,或许就连脱身都无法轻易做到,即便如此我也还是要把你们卷进来吗?”迪克看着杰森,脑海中闪过了那些邪/教信徒们着魔般的狂热眼神,被袭击的斯塔克的面容和模糊的‘那个’的画面,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杰森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嗤:“你在说什么梦话,你牵扯其中的事情本来就不可能完全躲过控制狂老蝙蝠的耳目,更何况这一次还跟猪面教授扯上了关系,现在还在想这种问题你的脑子还好吗?” 迪克在这一瞬间感觉到心中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被拿走了。 找出真相固然重要,但或许他应该试着更加相信自己爱的人们。 迪克笑着说道:“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脑子那段时间真的坏掉了也说不定。”一次次的循环肯定总有一天会把他变得面目全非。 但是,这一次,他相信他爱的人们一定会把他治好。 97、Chapter.96 见面 迪克决定把循环的事情隐去,将目前他调查到的有关于猪面教授,诡异的小众宗教组织以及九头蛇之间的关系和一系列事件都告知杰森,就在他一边思索着组织语言一边准备开口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敲响了,接着没有等他们回答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迪克和杰森循声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只敲了一下门没有收到应答就把门打开了的是去而复返的达米安,他眼神带着些焦急地看了一眼杰森,压低声音说道:“阿丽亚娜正在朝这边过来,陶德你——” 杰森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现在脸上可没有红头罩,甚至没有多米诺面具,一个死了那么长时间的韦恩家的养子突然“诈尸”出现在韦恩宅无论怎么想都只会被当成一个恐怖故事。 想起之前在布鲁德海文时见到的迪克这位口舌伶俐的现任女友,杰森发出麻烦的咋舌声,迅速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之后果断地走向一边的窗户,将窗帘微微朝外拉了一下,躲在了厚重的窗帘后。 在他堪堪将自己的身形遮起来的下一刻,达米安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明显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为什么不进去,他又睡着了吗?” 达米安的表情微微一顿,迅速将视线从现在看上去丝毫看不出后面藏了一个人的窗帘上移开,极为自然地接话:“没有,他没有睡着。” 在听到达米安的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的时候,迪克恍惚了一瞬,虽然哪怕仅仅只是从上一次的最后一个循环中他与阿丽亚娜告别的时候算起,他也仅仅只是隔了或许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再次听到这个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仿佛很久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以致于当声音的主人进入他的视线中的时候,他只是有些怔然地看着她,用尽力气去克制热胀的眼眶分泌出一些什么。 傍晚云霞般的红发,夜晚森林般幽谧的绿色双眸,这个在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的被遗弃被覆盖的时光中数次死去的美丽的人此刻毫发无伤地立在那里,直到这一刻,他才仿佛是在前路迷茫的漫长旅途中看到了道标的流浪者般产生了自己正在行路的实感—— 这一次,阿丽亚娜是真的活下来了。 明明有很多的话想要说,但是临到嘴边的时候却又好似因为想要说的话,随之汹涌而出的感情实在是太多了,全部堆积在一起反而无法说出口,导致最后他只是用嘶哑的声音低低地唤道:“阿丽安。” 但是这一声低到他自己都觉得像是耳语般的呼唤却仿佛开启了什么一般,在他床前不远处站定的阿丽亚娜抬起微微轻颤的双手掩唇,泪珠断线般汹涌而出,她像是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卸去了一般直接跌坐在地上,声音近乎哽咽:“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都是因为我,如果我那天没有离开,如果我能早一点回去……” 迪克在阿丽亚娜跌坐下去的一瞬间吓得差一点从床上跳起来,但在听清阿丽亚娜用夹杂着哽咽的声音在说什么后他愣了一下,他看着捂着嘴拼命忍耐着眼泪的恋人,身体先大脑一步地伸出了手,双手捧上她的侧脸,抬起她的头,拇指轻柔地将她眼眶下方淌出的泪水拭去。 光着脚跳下床的迪克一把将落泪的阿丽亚娜按到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则是有规律地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一边轻轻拍抚一边不时侧过头啄吻她的耳尖,低声说道:“没事了,我现在很好……” 这样做的效果似乎出奇的好,阿丽亚娜的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迪克很快就感觉到自己掌下的脊背不再传来那种隐忍的,伴随着哽咽的细细的颤抖,而阿丽亚娜藏在红发间隐隐发红的耳尖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很快就被一股轻轻撑在他胸前的力道推得远了一些。 迪克的视线中,用一只手掌撑着他的胸膛轻轻推了他一下的阿丽亚娜微微垂着眼,顺长的睫羽因为眨眼而产生的轻轻的颤动如同蝴蝶轻轻闪动的羽翼一般轻盈美丽,他听到阿丽亚娜声音中带着一点点窘迫地说道:“我已经没事了,抱歉,我太激动了。” 迪克闻言缓缓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站在门口的达米安露出一副像是被酸掉了牙又像是倒尽了胃口的表情,而他的身后,推着餐车过来的老管家则是“体贴”地移开视线,力求用行动表现出“请不要介意,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他嘴角毫不掩饰地扬起的笑容却又说明了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抵达的老管家至少看到了不少画面。 迪克一时间有些不敢想象躲在窗帘后面的杰森此刻是什么想法。 恢复了镇定的阿丽亚娜飞快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一边整理因为跌坐在地上而被压皱的衣摆和裙摆,一边朝着老管家以及他身边的餐车的方向走过去,动作熟练而优雅得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困窘,如果不是她走动间红发中时不时会露出来的耳尖的红色还没有完全消退的话。 “抱歉,我失态了,”此刻眼眶还隐隐有些泛红的阿丽亚娜略带歉意地对老管家和达米安说道,然后将视线移到了老管家身侧的餐车上,轻声说道,“请让我来照顾他吧。” 老管家很自然地将餐车移交到了阿丽亚娜的手边:“我很乐意将它交给您,我可以担保,您绝对是这间屋子里最适合这份工作的。” 虽然还红着眼眶,但是阿丽亚娜闻言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您过于自谦了,无论是在照顾人还是照顾迪克的方面,您都比我擅长多了,我只是这间屋子里最能将这份工作看做美差的闲人罢了。” 老管家也笑了起来:“这就足以说明您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一边的达米安布满整张脸的嫌弃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褪去,就连拧得死紧的眉头也松开了,他双手环在胸前,等阿丽亚娜结束与老管家的对话,推着餐车朝迪克所在的方向走去的时候缓缓开口:“比起关心格雷森那个家伙,之后也好好照顾一下你自己如何?” 阿丽亚娜的步子顿了顿,而迪克则是有些震惊地看向自家的幺弟,哪怕说的话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好听,但是达米安确实是在关心别人,而且还是不那么拐弯抹角的! 达米安在迪克震惊的眼神中撇了撇嘴,格雷森这个家伙在阿丽亚娜面前能不能把那副蠢表情收一下:“他现在醒过来了,你就没必要总是绷着神经了吧?今天就不用了,等你心情好了再跟我下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不然我就算赢了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阿丽亚娜怔了怔,然后转过头笑着回答达米安:“可你昨天不是说过‘兵不厌诈’,无论敌人的弱点是什么,一旦暴露就会利用吗?” 达米安步子一顿,并没有转过身,只是站在原地回头说道:“所以昨天我赢了,但是达成目的和有没有成就感,高不高兴是两回事。” “希望你也能早点明白这一点。”达米安在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过了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很难不让人察觉出这句话似乎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的意思。 站在原地的阿丽亚娜沉默了片刻,因为她也是背对着迪克的,所以迪克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他直到达米安和老管家走远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而结束了沉默的阿丽亚娜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笑,端起餐车上的托盘:“迪基,你想先喝海鲜粥还是蘑菇汤呢?” 察觉到阿丽亚娜的情绪并不是非常好,迪克最终选择了顺从阿丽亚娜岔开的话题,看了一眼餐车:“海鲜粥,谢谢。” 因为顾虑着躲在窗帘后的杰森,迪克拒绝了阿丽亚娜喂食的动作,自己拿着勺子在床上支起的桌板上喝着海鲜粥,也是同样的原因,这份按照他的要求没有添加虾仁的海鲜粥让他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不过他的“冷淡”似乎让阿丽亚娜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她沉默地坐在他的旁边,颜色浅淡的唇轻轻地抿起。 对不起了,杰森,改天请你吃哥谭警局旁边的那家热狗,迪克有些沉痛地在心里对躲在窗帘后面的杰森道歉。 然后他放下了拿着勺子的手,握住了阿丽亚娜放在床边的五指纤白的手,在她有些吃惊的目光中将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胸膛上,用还没有痊愈的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还活着,心脏很健康地在跳。” “你知道我有多庆幸你没有早一点回来吗?”他攥着阿丽亚娜手腕的手缓缓松开,改为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如果你早一点回来,或许倒下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我会比现在的你还要无法接受,”迪克的眼前闪过面前的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艰难地强迫自己从那种惶恐与绝望的感觉中抽身而出,他看着面前还能睁着她那一双漂亮的绿眼睛看着他的阿丽亚娜,“所以,答应我,把自己的安全看得高于我,好吗?” 阿丽亚娜放在他胸前的五指下意识地想要收紧,却因为迪克胸膛和手的积压而动弹不得,她感受着掌下隔着血肉隐隐传来的缓慢而有力的跳动,垂下了轻轻颤动的眼睫:“你真狡猾。” 迪克听到这句话瞳孔猛地一缩,呼吸乱了一拍,好在阿丽亚娜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他看到阿丽亚娜轻轻地笑了一下:“总是说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话,不过或许——”因为是你的要求,所以我才总是难以拒绝吧。 她最后的话说得很轻很轻,这么近的距离就连迪克都没有听清楚,他下意识地朝着阿丽亚娜的方向倾身:“或许?” 阿丽亚娜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还记得自己在布鲁德海文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了不会再让我一个人。” 阿丽亚娜一边说着一边从迪克胸前抽回了自己的手,勾着她那白皙纤长的五指,像是要让迪克好好算清楚一般刻意一根根手指地掰着数:“让我看看,你一共丢下我了整整三天。” 她比着三根白皙的手指在迪克面前晃了晃:“你打算怎么求得我的原谅,擅长花言巧语的骗子格雷森先生?” 迪克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听凭斯坦小姐处置。” 阿丽亚娜笑着斜睨了他一眼:“果然很擅长花言巧语。” 98、Chapter.97 失败的套话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不知道第多少次默默在心中对躲在窗帘后面的杰森道歉的迪克终于将一碗海鲜粥吃完,此刻正在喝蘑菇汤,他一边喝着蘑菇汤一边将视线移到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他的阿丽亚娜身上,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又不是在喝药,需要这样盯梢吗?” 阿丽亚娜若有所觉地挑起一边的眉毛:“你小时候会逃避吃药?” 迪克的喝汤的动作一顿,阿丽亚娜已经露出了“体谅”的笑容。 迪克无奈地继续喝了一口汤,然后垂眸看着碗沿,用似乎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寻常话题一般的语气开口道:“这一次去纽约……” 他抬眼,开玩笑般地说道:“本意是借着伤假放松一下,但是总感觉我非但没有通过故地了解到你的过去,反而困惑更多了呢?” “而且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是不是应该买个十字架摆在家里。”迪克半真半假地说着,抬手碰了碰自己还缠着绷带的喉部。 他本身并不厌恶谎言,无论是曾经身为罗宾还是现在作为夜翼,他都有太多太多的时候不得不借助谎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毫不夸张地说,他几乎是生活在谎言之中的,他本应该泰然自若。 是的,他本应该。或许是因为此刻的谎言其实质是在利用自己恋人的感情和信任,这让他说出口的话语都变得有些滞涩起来。 不过说出口的滞涩感也仅仅是他的心理作用罢了,实际上他的演技非常出色,至少表面上来看是这样——阿丽亚娜闻言眼中的笑意褪去,她顺着他的动作看了一眼他的脖颈:“抱歉,是我让你……” 迪克的目的并不是让阿丽亚娜产生更多的自责,而是想要利用这份原有的自责从阿丽亚娜那里获得更多的信息,见状他立刻打断了她:“不,这不是你的错,实际上,这一次在斯坦宅袭击我的人和在布鲁德海文袭击我的似乎是同一伙人,阿丽安,我可能被盯上了。” 阿丽亚娜闻言微微一怔,抬眼看向迪克。 迪克则是在这样的视线中伸出手握住了阿丽亚娜放在床边的手:“所以这不是你的错,那些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论我是在布鲁德海文还是在纽约,我都不会安全。” “阿丽安,相比起我,我更加担心你的安全,万一你被波及到……”迪克握着阿丽亚娜的手倏然握紧,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此刻他的心痛与隐隐的恐惧是不需要丝毫演技的,货真价实的情感。 最具信服力的谎言往往是夹杂在无数真实之间的那一点点虚假。 更遑论迪克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说谎,他的“谎言”是藏在无数话语背后的目的,但是即便如此,阿丽亚娜也只是说出了“我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而有关于那个与她以及她母亲的家族有着密切关联,又明显与这次的事件相关的邪/教团体的事情,她依旧只字未提。 情感让他更愿意相信事情发生得过于久远,阿丽亚娜的年纪太小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唯心一些的证据是他在曾依附在过去的阿丽亚娜的身上的时候知道的,小时候的阿丽亚娜是一个聪明到称之为天才也毫不为过的孩子,更何况邪/教组织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明显已经在记事了。 相对唯物一些的证据就是,阿丽亚娜对斯塔克的疏远,她明明对奥巴代亚?斯坦没有多少感情,相反,她其实跟斯塔克的感情要更好,没有道理因为奥巴代亚被送进监狱就对斯塔克这种程度的冷漠以待。 除非……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斯塔克。 他打算利用阿丽亚娜对自己的感情,这种做法本质上就是相信阿丽亚娜的爱,既然如此,让阿丽亚娜对于他的危险丝毫不做警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在他已经明确表示自己被盯上了的前提下,阿丽亚娜依旧不肯透露自己知道的事情呢? 难道说是他的推理出现了问题,自己和斯塔克被袭击的原因并不是阿丽亚娜?毕竟阿丽亚娜还在疏远斯塔克…… 线索还是不足,迪克发现这个方向行不通之后立刻更换了方法,他一边将空了的碗递给阿丽亚娜一边说道:“其实,我到纽约的第二天见到了斯塔克……准确来说,是他主动来找我的。” 他这句说的也是实话,只不过时间是第二天的凌晨。 阿丽亚娜将碗放到餐车上的动作顿住了,迪克看着她停顿在那里的手,继续说道:“他跟我说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 “他说他并没有因为奥巴代亚……并没有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而迁怒你,相反,因为你一直都没有回纽约,他很担心你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而憎恶他,他让我问你……你讨厌他了吗?” 阿丽亚娜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缓缓将碗放到了餐车上,她似乎是在盯着餐车被擦得光亮的表面发呆,又似乎是在看着什么不知名的画面,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不,我怎么会——” “我怎么可能讨厌他呢。” “那就告诉他,”迪克看着阿丽亚娜的侧颜,说道,“告诉他你没有办法讨厌他,他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如果连你也拒绝他……” 阿丽亚娜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然后又放开,她转过头对迪克笑了一下:“我的确不讨厌他,但是也没有打算跟他搞好关系。” “他将我的父亲送进了监狱,”阿丽亚娜表现的非常冷静,“虽然我的父亲并不算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父亲,但是他独自抚养我长大,我的母亲去世之后他也没有再娶的打算,就算是因为他,我也不可能再跟托尼……跟斯塔克搞好关系。” “你就回答他,有些事情发生过就回不去了,”阿丽亚娜说到这里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垂下了眼睫,让人难以看清她眼中的神色,“但还是谢谢他过去对我的关照。” 迪克很想问斯塔克送你去医院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吗,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是不应该知道这条消息的,因为这条消息是红罗宾传达给夜翼的,于是他最终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阿丽亚娜越是如此表现,深知阿丽亚娜和斯塔克过去关系有多么要好的就越是确信阿丽亚娜绝对知道些什么,她刻意的疏远是为了保护斯塔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于此刻的斯塔克感到了极大的同情。 发现斯塔克这条路依旧无法让阿丽亚娜透露自己知道的事情的迪克最终决定暂时放弃以阿丽亚娜知道的部分作为突破口,因为他不敢赌阿丽亚娜的闭口不谈是否也是在她的已知的基础上做出的判断。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以阿丽亚娜本人作为突破口了,迪克看着阿丽亚娜推着餐车朝门口走去的背影,突然开口:“你亲口说吧。” “亲口告诉他,不是会显得更‘决绝’一些吗?”迪克将背部靠在了身后立起来的枕头上,“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会比较好吧?” “去纽约找他说清楚吧——我这边还处于比较危险的状态,我打算留在哥谭养伤,阿丽安,我们还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你待在钢铁侠附近也会比较安全,我能更安心地养伤,你认为呢?” “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地重逢吗?” 阿丽亚娜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内,她想要照顾受伤的他,但是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拒绝他的要求,最终她妥协的方案是,她只离开哥谭三天,去纽约继续自己已经请了假的工作顺便找斯塔克当面说清楚。 抱歉,斯塔克,迪克看着阿丽亚娜离开的背影,听着耳边被刻意放轻了的关上的房间的门的声音,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你可能要因为我而遭受一些心理上的打击了。 如果在这三天之内斯塔克再次遭遇袭击,无论对方是不是九头蛇,有一伙人因为阿丽亚娜而行动的事情就可以基本确定了。 就在迪克若有所思的时候,一边的窗帘被从后面拉开了,杰森异常冷静的面容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迪克:“……” “小、小翅膀,你还好吗?”迪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要知道这种时候没有被立刻集火攻击反而说明情况很严重。 果不其然,杰森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你觉得呢?要不然换你来体验一下被迫像一个该死的变/态一样躲在一个该死的角落听一对该死的情侣的墙角,情侣的其中一个还该死的是你的熟人的感觉?” 一连串咬牙切齿的“该死的”让迪克充分地认识到了自家弟弟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当机立断地采取了“灭火”的措施:“对不起,小翅膀,改天请你吃哥谭警局旁边的热狗——” “一条热狗就想弥补我失去的——” “那两条?” “……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算了,说好了两条,不可以反悔。” 暂时熄灭了怒火的杰森在迪克床旁边放着的,离开的阿丽亚娜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环胸:“所以说,你这一次的女朋友跟猪面教授以及九头蛇的案件可能有关系?” 迪克动作一顿,但还是点了点头。 杰森扯了扯嘴角,字正腔圆地缓缓吐出一个词:“人渣。” 99、Chapter.98 诡异尸体① 虽然遭受了杰森无情的吐(辱)槽(骂),但是经历过数次循环,心脏早已被锻炼得足够强大了的迪克已经能够轻松自如地以此自嘲并把它变成一个笑话——“如果这样会被称为人渣的话,那么人渣都可以算是做‘侦探’的优秀素养之一了,更何况这一次的确是巧合,我和阿丽亚娜交往是在这个案件发生之前。” 对于迪克前半部分的话杰森倒是不置可否,他只是在迪克说完之后挑了一下眉毛,皮笑肉不笑地着重重复了一个词组:“这一次。” 迪克在杰森似笑非笑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举起胳膊做出了投降的姿势:“我不是也没有否认你特意颁发给我的‘人渣’称号吗?” 迪克在以往案件的侦办中不乏为了调查案件而接触与案件相关的女性并且为了得到情报而多出女朋友的情况,而且与其说是不乏,倒不如说这样的情况还不算是个例,虽然基本上都是以和平分手告终,但是对方即便分手了也还是对迪克念念不忘的情况也并不算少。 虽然老头子也不是没有利用“布鲁斯?韦恩”的身份和那张脸向异性甚而至于是同性套取过情报,但是总体上而言,人人都知道“布鲁斯?韦恩”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所以那些被套取情报的对象也基本上是冲着“能睡/一次也不亏”的想法去的,不存在什么情感上的伤害,当然,老头子在这个方面也担得起“人渣”的称号就是了。 相比之下在这个方面,迪克这个家伙的罪行简直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想到之前在布鲁德海文遇到的那名迪克曾经的房东,杰森嘴角抽了一下,内心因为迪克的投降而产生的些微“我是不是说的有点重了”的想法在顷刻间消散于无形,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没说够。 面对自己是一个欺骗感情的人渣的指控,迪克其实多少是感觉到有些委屈的,他并不是缺乏那些女性给出的情报就无法侦破案件了,他与那些姑娘交往的前提都是她们身上有着足够吸引他的地方,换言之,如果不是喜欢对方,他是不会以交往为前提去接近对方的,也就是说,对他来说,能够获取情报是锦上添花,不能的话他会另寻他法。 至于事实证明基本上每一次他都能够“锦上添花”的原因,他更愿意相信是“唯有真心能够交换真心”,而不是杰森指控的欺骗感情。 有关于迪克是否是一个伪装技巧足够高明以致于连自己都能骗过去,思想道德水平足够底下以致于完全没有感受到良心的谴责的感情骗子——这是杰森的原话——这个话题也很快就告一段落了。 正当两个人的话题即将重新转入有关于猪面教授和九头蛇的案子的时候,迪克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了,杰森走过去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站在外面的人是阿尔弗雷德和双手环在胸前的达米安。 老管家的脸上带着隐隐的愁容:“布鲁斯少爷回来了,我告诉了他迪克少爷和杰森少爷你们已经醒过来的事情,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打算因此而放松下来——我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 “或许你们愿意去看一看他?” 迪克一边下蝙蝠洞一边了解布鲁斯的情况,他微微皱起眉:“我记得他之前是在调查一个……叫猫头鹰法庭的犯罪组织的事情?” “据说是一个长久地盘踞在哥谭,隐于地底,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在统治着哥谭黑暗世界却根本没有人能够寻摸其踪迹的组织,”杰森说道这里嘲弄地扯了一下嘴角,“只留了一首惹人发笑的恐怖童谣。” “可是这个所谓的‘猫头鹰法庭’已经让父亲受伤两次了。”穿着罗宾制服的达米安语气中隐含愠怒,仅仅只是泄露的这么一点情绪就让相当了解自家幺弟的迪克轻而易举地推断出事情的经过。 布鲁斯的受伤应该让达米安相当愤怒,于是他试图参与蝙蝠侠对于这个所谓的“猫头鹰法庭”的调查,接着被布鲁斯阻止,最后被强制执行夜巡后乖乖回家的作息。 不过,能够让布鲁斯受伤两次,迪克拧起了眉,这才想起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际上芭芭拉前往布鲁德海文将u盘交给他的事情发生了并没有多久,但是现在想起来对于他来说却恍若隔世。 他那个时候其实是感觉到有些奇怪的,因为按照蝙蝠侠的性格,他绝不会因为布鲁德海文是夜翼的“地盘”就放弃追捕从哥谭逃出去的罪犯,更何况这个罪犯还是猪面教授,但是听说小丑也从阿卡姆逃了出去并且下落不明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认为蝙蝠侠应该会优先追踪小丑的下落,所以才将追捕猪面教授的任务交给了他。 但是现在想来那个时候蝙蝠侠应该就已经遭遇猫头鹰法庭而分身乏术了,因为那个时候芭芭拉还带来了蝙蝠侠和红罗宾都很清楚那个疑似九头蛇雇佣兵的势力真正的目标就是猪面教授的消息,按照蝙蝠侠的性格,既然了解了这一点他一定会优先抓捕猪面教授。 因为目前自己手头上需要调查的案件实在是有些多,先是目前都还没有头绪的“巨人捏橡皮泥”的案件,其次是逃至布鲁德海文接着干脆直接跑到纽约的猪面教授以及很有可能跟猪面教授有所牵扯的“唱片店献祭杀人”案件,这些案件就如同缠在一块儿的毛线团一般,扯出一个线头后面有无数的结等着他解开。 他都快忙得焦头烂额了,回想起来他这一段时间几乎都没有关注过哥谭的情况,遑论了解到布鲁斯受了两次伤这件事情。 能够让布鲁斯受两次伤,“猫头鹰法庭”看样子也是相当棘手的案件,迪克拧着眉一边思索一边迈开步子,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赤/裸着缠着绷带的上半身,还站在实验台前操作的布鲁斯。 白色绷带间露出的肌肉线条将坚硬与柔和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纹理柔和的同时却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力量,而肌肉的主人,赤/裸着上半身的布鲁斯显然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但是他却并没有回头,只是对着旁边的电脑说道:“再分析。”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才终于舍得转过身看向迪克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迪克他们才看清楚了实验台上的东西——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足够扭曲也足够怪异的尸体,怪异得绝不能够被称之为人的尸体,但哪怕是用动物来形容也分外扭曲。 尸体的躯干部分勉强能够看得出人的形态,但是自如果按照一般生物的普遍角度来算大约是“脖子”的部位呈现炸裂状的巨大伤口处延伸出来的仿佛似章鱼又似鱿鱼,又仿佛与水母沾亲带故的形态略有差异的一根根触腕,从已经破裂的衣物中伸出来的四肢上同样延伸出形态更加奇异的根须,比“脖子”上的更加粗壮,部分根须上的吸盘仿佛异变一般巨大,由一颗颗肿瘤般恶心的突起构成。 这幅画面强大的冲击力成功让旁边的达米安发出了干呕的声音,很显然,在此之前布鲁斯并没有允许他靠近过这个。 干呕过后的达米安震惊地问道:“这种丑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吗?” 在看到这具尸体的一瞬间迪克就在等待不可名状的恐惧,作呕感以及絮语声响起,不过这一次,除了视觉上的冲击,什么也没有发生。 回过神来的迪克闻言苦笑了一下:“如果不是真的见到过这个玩意儿动起来的样子,我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这个时候,站在一边铁青着脸看着实验台的杰森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我本来可以不用知道这种感觉,如果不是某人把我叫去纽约。” 迪克闻言缓缓闭上了嘴。 布鲁斯一边用搁在一边的毛巾擦手,一边用干净的那只手去操作电脑:“所以,你们觉得躺在实验台上的这个是什么?” “被实验室改造过的怪物?猪面教授的新成果?某种黑暗生物?”布鲁斯各看了达米安和杰森一眼,最后将视线放到了并没有做出反应的迪克身上,“看样子,你对答案心里有数。” 在杰森和达米安都将视线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迪克神色沉沉地说道:“都不是,那个‘玩意儿’应该是彻头彻尾的人类,对吗?” “这不可能!”杰森下意识地反驳,他拧着眉,“不可能,大种姓之刃能够伤到那个东西就说明即便它之前是人类之后也毫无疑问是黑暗生物,更何况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杰森说的话让迪克瞬间了解到为什么杰森会是受伤最轻的那一个了,但是迪克并没有做解释,实际上他也只是根据布鲁斯的反应而有所猜测而已,他将目光投向了布鲁斯。 布鲁斯放下了擦拭手的毛巾,点了点一边的屏幕,调出了验尸报告,然后将屏幕转过去展示给迪克他们:“我一开始也认为这个是非人类,毕竟我到达现场的时候只剩下他的尸体了,但是对于这具尸体的无论是身体组织还是dna分析却无一不在证实一件事情——” “他是人,并且是一个被记录在案的,死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布鲁斯一边说着一边调出了一份档案,那是一份死亡人口档案。 在看到备案上的人照片的一瞬间迪克微微瞪大了双眼,这是—— “你见过这个人?”布鲁斯敏锐地问道。 迪克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举动:“不仅见过,我还跟他说过话,如果说这具尸体属于这个人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就是在我面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惊讶的是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快两年。” 100、Chapter.99 诡异尸体② 死亡人口档案所附照片上的是一张毫无特色的面孔,一头软趴趴的微卷发在黑白照片里失去了唯一的亮点而显得更加庸碌,五官既不精致美丽也不过分丑陋,是一副放在人群中或许就再也认不出来了的相貌,但是这副面孔却用另一种方式让迪克记忆深刻。 为了避免不小心将发生在其他循环中的事情混淆说出来,迪克非常谨慎,他一边思索斟酌一边开口,这一次他并没有去送阿丽亚娜,甚至没有前往斯塔克被袭击的战场,去的人反而是目前还处于昏迷中的提姆,所以他这一次见到这个人只会是在斯坦宅内。 听完迪克的叙述,布鲁斯沉吟了一下,然后抬手将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死亡人口档案再次替换成了验尸报告:“其实,现场长成类似这副样子的尸体并不止这一具,但是这一具是最为特别的——他在被带回蝙蝠洞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死,只是已经只剩本能,失去意识了所以看上去跟死了一样,而且也只有这一具尸体完全是人类。” 无论是迪克还是杰森都花了一段时间去消化布鲁斯这句话的意思,迪克狠狠地拧着眉,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自己在之前的循环中被疑似九头蛇雇佣兵的人发现存活并注射了解毒剂的那一次,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依照自己醒过来后看到的情况,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变形,如果不是这样,这一次他也不会毫无防备。 “现场包括这一具尸体在内,有好几具看上去完全不像人类的尸体,长得并不是完全一样,或者说,基本没有相似之处,硬要总结的话,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看上去都非常的……” 布鲁斯思索了一下,似乎实在搜索形容词,但他最后只能微微皱着眉说道:“诡异,仅仅只是看着就会让人产生某种不适。” “除此之外,除了这一具尸体,其余的尸体全部都并不是完全的人类,根据分析,他们拥有相当一部分人类的基因,换言之,他们并不是人类,但是……很可能跟人类存在亲缘关系。” 布鲁斯说这一段结论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而听完这段话的迪克还没来得及做出古怪的脸色,一边的杰森已经面色铁青地说道:“意思就是说有人跟另一种长得跟鬼一样的怪物……” 排除可能性极小的“真爱”这个选项,更大的可能是这些与人类具有亲缘关系的怪异生物诞生自实验室,无论是将人类的基因与这种怪物的基因融合创造出这些怪物还是使用什么基因药剂让活生生的人类变成这个样子,哪一种情况都足够说明情况的恶劣。 而最可怕的情况就是杰森没有完全说出口的,有人被强迫与类似的怪物发生了性/行为的情况,虽然这听上去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实际上这样做从“产生类似的怪物”这个角度出发却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如果存在生殖隔离,那么倒时候再使用基因融合的方法也不迟。 而哪怕是基因融合才能诞生的产物,在受/精/卵被制造出来后的环节里,同样也存在所谓的“母体”,因为人造模拟的“子/宫”环境很显然需要相比起天然母体而言更加多的时间和金钱,这几具与人类存在亲缘关系的怪物尸体背后可能的黑暗远比表面上看上去要深。 而达米安自从自己的父亲说出这些怪物与人类存在亲缘关系的那一刻整个人就都是僵硬的,虽然拿自己跟这些怪物相提并论然后自怨自艾绝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深知自己的身后也存在无数的基因造物,一想到自己跟这些怪物存在某种程度上的相似性他就想吐。 很显然迪克也意识到了这些,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走上前去将那些尸检报告往下翻,然后问道:“那些尸体体内全部都发现了猪面教授的药剂?” 布鲁斯点了点头:“除了那些诡异的生物以外,在现场也发现了‘机械娃娃’,至于原因,你们应该比我要清楚。” 迪克一边听一边伸出食指点着屏幕再往下划,接着在看到一行文字的时候动作一顿:“除了这具尸体?” 布鲁斯转头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我说过,他是最特别的。” “这具尸体的5号染色体上fam134b基因发生了变异,虽然档案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但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具身体患有hsan(先天性无痛症),不过本来这种病症在普通人中的发病率就非常低,所以也无从判断这一点是否是这具尸体迥异于其他尸体的原因——” “你怎么了?”布鲁斯突然止住话题看向迪克。 话题戛然而止,杰森和达米安闻言也都朝着迪克看过去。 而迪克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脸色很可能非常难看,于是扯了一下嘴角:“没什么,只是稍微想到了一点别的事。” 阿丽亚娜也患有无痛症,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这种时候想其他的事情?还是说其实与案件有关系呢?布鲁斯看了迪克一眼,但是却奇异地没有追问下去,就在迪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却缓缓说道:“说起‘或许’与案件无关的事情,我赶到斯坦宅的时候,阿丽亚娜?斯坦也在那里。” 他说着“或许”这个副词的时候眼神变得非常幽深,而他说的话也成功让迪克愣了一下,迪克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一瞬间想起的是,在他被勒得昏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阿丽亚娜的声音,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原来那是真的吗?! 布鲁斯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也看向了杰森,后者挑了挑一边的眉毛:“这个家伙很强,大种姓之刃的效果有限,我后来也昏过去了。” 迪克和说完这句话的杰森面面相觑了一下,也就是说,阿丽亚娜是出现在他们两个都昏迷而蝙蝠侠出现之前的,而这一段时间—— “监控在猪面入侵斯坦宅的同一时间就被出现了问题,画面一片雪点,虽然监控那段时间应该是在正常工作,但是什么也没有记录下来,”布鲁斯沉声说道,“不过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遭到破坏。” “也就是说,在我和这个家伙失去意识和你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有阿丽亚娜?斯坦知道?”杰森拧着眉问道。 所以才让达米安去试探阿丽亚娜吗?迪克明白过来,不过他还是要说:“你怀疑阿丽亚娜?”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稍许质疑。 虽然他很快就在达米安布满的眼神中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不好,但是他却并不打算收回前面的话:“所以你得出结论了吗?”阿丽亚娜或许与这件事情有关,但她绝不会是加害者。 布鲁斯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说:“她的逻辑天衣无缝。” 她的回答非常完美,无论是时间还是逻辑都跟斯塔克给他的一模一样,但就是因为逻辑过于通畅,时间点上贴合得过于完美,这才让他更加怀疑迪克的这位女友——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在阿丽亚娜?斯坦给出的她抵达斯坦宅的时间与推断出的迪克与杰森遇袭败落的时间之间恰好空出来了一段时间,而监控又恰巧是在这一段空出来的时间里被破坏掉的,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假设阿丽亚娜?斯坦与猪面教授这些人有牵扯甚而至于是知情人,只不过她与他们目的不一致,所以不知道监控一早就是坏的而破坏了监控呢? 毕竟,在监控被破坏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她知道不是吗? 他很清楚自己的怀疑也仅仅只是怀疑,他让达米安去试探阿丽亚娜?斯坦,虽然没有得到任何证据但却让他的怀疑更深,因为结果证明阿丽亚娜?斯坦完全拥有编纂完美时间线以掩盖自己行动的能力。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有打算告诉迪克,自己这个养子的性格他非常清楚,并且他对此也非常有经验,他知道自己一旦把自己所想全部说出来,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能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争吵。 没有兴趣在达米安和杰森面前上演跟自己长子的矛盾,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他就不是那个永远也处理不好家庭关系的布鲁斯了。 所以实际上,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别让感情过于影响你的判断。” 怒意在迪克眼中一闪而过,他本来就对于布鲁斯让达米安去试探阿丽亚娜的举动有所不满,但是因为他昏迷,这种行为也并不是不可以理解,但是在他醒过来的时候还要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的怀疑—— 蝙蝠侠难道不知道这么说的后果?但他还是要说,因为他觉得他说的是“正确”且“为了他好”的。他简直快要被气笑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达米安在场,他很可能当场跟布鲁斯“理论”一番。 而静静站在一边一直一言不发的老管家及时的出声阻断了气氛朝着更加严重的方向滑落:“上帝知道我只是想让几位少爷来劝布鲁斯少爷休息一下而不是跟他一起工作。” 老管家无奈的出声提醒让几人的注意力回到了布鲁斯本人身上,布鲁斯身上缠着的绷带显示他现在还处在受伤的状态中,现在这个现场除了达米安和阿尔弗雷德以外似乎都是伤员。 迪克叹了口气,那点怒火也消散了:“所以那个猫头鹰法庭——” “猫头鹰法庭的事情我还在调查中,”布鲁斯打断了迪克的关心,很显然,他暂时并不想让其他人来插手对这个甚至不知道其是否真正存在的组织进行调查,“不过,你醒过来的时间倒是挺凑巧。” 迪克因为布鲁斯前半段那明显的拒绝的话升起的怒火又被打断,他疑惑地看向布鲁斯,那意思仿佛是“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不过显然布鲁斯并不是那种为了消去养子的怒火而强行岔开话题的人,他是真的有重要的消息——“哈利马戏团到哥谭巡演了。” “昨天下午有人来找过你,是一名很漂亮的红发姑娘,她说只要告诉你她叫拉娅,你会知道她是谁的。” 101、Chapter.100 哈利马戏团① 朝晨,耀眼的金芒穿破厚厚的云层,向着哥谭这座老旧的城市泼洒,往日看上去仿佛永远蒙着一层灰尘的城市在这一刻似乎因为这些光芒的洗礼而变得璀璨夺目起来,黑暗仿佛也因为在这样的光芒之下无所遁形而潜伏在了不起眼的角落,整座城市变得明亮恢弘而美丽。 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唯一的缺点就是亮得简直不像哥谭。 身穿灰色的夹克,敞开的拉链中露出灰蓝色的衬衫和衬衫里红色的内衬,黑发蓝眼的青年单肩挎着一个装得并不算满的登山包,独自走在清晨哥谭人烟稀少的清冷街道上,一边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眯了眯眼,一边这样想到。 青年有着一张足以令人侧目的俊脸,如果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或许并不会缺乏搭讪者,毕竟他现在看上去形单影只,不过很显然这个时间的街道上并不存在足以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孤单的条件。 不过当事人,迪克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名背着行囊居无定所,除了他那张脸以外身无长物的背包客或者青年人——有赖于他身上看上去跟这座城市不太搭调的气质容易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以及他糟糕到一定程度还不自知的穿衣品味上。 自从被布鲁斯收养离开哈利马戏团,虽然并没有就此完全和马戏团断了联系,但是他直到成年之前都是通过书信的形式与马戏团联系,毕竟无论是罗宾的工作还是他还未成年时的行为能力都不足以让他与几乎是全国各地巡演的哈利马戏团保持一定的见面频率。 不过情况在他成年后有所好转,尤其是在他离开哥谭前往布鲁德海文成为夜翼之后,从那个时候算起,他一共与马戏团的人见了六次面,不过最后一次见面的经历实在算不上愉快——那时候,他收到的是自己的童年好友兼玩伴,马戏团成员的孩子之一的雷蒙德的死讯。 不过刚刚离开哥谭的那段时间是他与马戏团的人见面最频繁的日子,因为马戏团总是在其他城市表演,而他那个时候觉得只要不是哥谭,哪里都好,更何况他那个时候与布鲁斯之间的矛盾只会让他对马戏团的人,那些自己曾经的家人更加依恋。 但是因逃避而产生的依恋也消退得非常快,后来他与布鲁斯取得了和解后那种“或许我不得不承认马戏团才是我真正的归属”的感觉更是不再那么地强烈。即便如此,那个时候他也是不止一次切实地产生了干脆留在马戏团的想法——毕竟,那才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他知道,无论他选择了怎样的道路或者以后将要走在怎样的道路上,他的骨子里永远带着马戏团刻上的烙印,剥去成长的层层外衣,他的内核依旧是那个自由的“马戏团小子”。 所以时隔许久,当再一次看到熟悉的马戏团帐篷,以及帐篷顶部这么多年过去也依旧没有太大改变的招牌,迪克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迈开步子,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不过如果真的因此而在原地踯躅,那么他就不是迪克?格雷森了。 进入马戏团的帐篷,看到映入眼帘的,正在练习的演员们,迪克站在那里,呼吸着帐篷内那种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熟悉起来的气息,选择站在原地静静观看那些他很小的时候以为会是自己以后的生活和日常的练习——他其实从来都没有彻底地放弃当一个“马戏团小子”。 这也是哪怕他成年了也依旧很少回到马戏团的原因之一,因为一旦站在这个地方,那种童年时期的梦想触手可及的感觉总是时刻在引诱着他放下所有的一切回到这个他本应该存在的地方。 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过于投入了,迪克笑着收回视线——带着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落寞——朝着下方马戏团的成员们走了过去。 他首先朝着哈利——这位看上去只比他大了一倍的中年男性可不是从前的那位哈利先生,他是哈利先生的儿子,布莱恩,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更加年轻的哈利先生将会继承这个马戏团——走了过去。 背对着他正在与年轻的哈利先生交谈的人穿着一身夸张的五颜六色的衣服,鲜艳的绿色头发,隐隐露出的面部涂白和画得几乎蔓延到两侧脸颊的殷红唇角无一不在显示这一位是这个马戏团的小丑。 “嘿,伙计们……”迪克出声道,不过即便他知道这位不出意外就是担任马戏团小丑这一角色的吉米,他非常熟悉的吉米,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是,但还是在对方循声转过头看向他而他因此而看到了一副完美的小丑妆的时候脚步一顿。 哥谭总是有办法用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扭曲你最爱的事物。 “迪克?格雷森!”年轻的哈利先生在看到站在那里的迪克之后惊讶了一下,不过随后马上就露出了笑容,“拉娅去邀请你的时候我们都在赌你会不会出现,要知道赔率可是二十比一。” “所以究竟是谁坚信我一定会出现?”迪克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当然是——”年轻的哈利先生似乎想要刻意卖个关子。 “当然是拉娅了,”站在一旁的小丑吉米一边将脑袋上的绿色假发取下来拿在手中,一边熟练地点起一支烟,丝毫不在意打火机的火苗可能烧到他手上的绿色假发,他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打断了布莱恩?哈利,“她总归是相信你的。” 布莱恩立刻朝着迪克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肉疼的表情,然后朝他眨了一下左边的眼睛:“结果你出现了,这可是你欠我的。” “你可以让你父亲把这笔钱记在我账上。”迪克笑着耸了耸肩。 “这倒不必了,”布莱恩收起了他浮夸的表演,面带笑意眼中却带着些感慨地说道,“他六个月前就已经退休了,现在我是老大了。” 迪克闻言愣了一下,听闻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便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那位哈利先生竟已到了退休的年龄…… 在神思的恍然之间迪克扯了一下嘴角:“哇哦,我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这真是太棒了,恭喜你,布莱恩。” 将那种恍然涌上的心情强压下去,迪克看向刚才插话的吉米:“说起来我还没有问过——最近过得还好吗,吉米?” “我?我可太好了,我现在可是在哥谭扮演小丑,你觉得呢,格雷森?”吉米说着取下嘴中叼着的烟,吐出一口烟雾。 迪克压低声音向布莱恩问道:“他还是这么喜怒无常?” 布莱恩也压低声音回答道:“你知道的,他一直都是如此。” “嘿,我能听见,”吉米挑高了自己的眉毛,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很显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并不算好相处的那一类,不过在这个大家庭里他不必去更改这一点而其他人也了解他并不是怀揣恶意所以愿意包容,“不过看在你刚回来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了。” 吉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幕后走去,显然他是去卸妆了,布莱恩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迪克:“迪克,你知道你并不是非得回来看我们,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很忙的话——” 迪克闻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我想要来看看大家,之前是因为一些‘小麻烦’脱不开身,现在我已经暂时解决掉了它们……” “真的吗?这真的就是你的理由?”一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迪克听到这个似乎有些熟悉又似乎很是陌生的声音,恍然了一下,他循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站在那里的,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有着一头美丽的红色长发的姑娘身穿马戏团训练服,紧身的深蓝色训练服将她姣好的身形完全地勾勒出来,裸露在外的双臂和肩颈泛着健康的色泽,一双绿色的眼睛盈着笑意的时候灵活跳脱却因为这种惊心动魄的生机勃勃而愈加美丽动人,红色的长发为了方便活动便简单地扎成高马尾,发尾在她肩侧晃动的时候如同撩人的猫尾巴。 迪克定定看着这一幕,有些迟疑地轻声喊出:“……拉娅?” 被叫了名字的女性看着迪克略带无措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我,看到我有那么惊讶吗?我以为你不来的理由应该是‘其实我一直在找能帮我理发的人’,而不是这么敷衍的理由?” 女性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拥抱了迪克:“我还以为布鲁斯?韦恩家里会一直请着造型师呢。”她伸手摸了摸迪克那头半长不长的头发。 伸出手给了拉娅一个拥抱,迪克回过神来后有些吃惊地低头看向臂弯里的拉娅:“他们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的意思是,哦,天哪,你什么时候回到马戏团的?” “我回到马戏团就一定要跟你汇报吗?”拉娅似怨似嗔地瞪了迪克一眼,却因为双眼中隐带笑意而不像是瞪,倒像是一个媚眼,身形灵巧地从他臂弯间钻了出来,然后朝着身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男性走过去,介绍起来,“这是我们的新接手,马克,你见过他了吗?” 迪克看到那名陌生的,同样身穿深蓝色的训练服的男性的时候恍惚了一瞬,因为过去某个时刻,被这样介绍的人是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他一直以为拉娅的搭档人选只会是他或者雷蒙德,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马戏团的团长会不是哈利先生一样。 不过无论如何,他很高兴拉娅能从雷蒙德死中走出来,再次回到马戏团。 102、Chapter.101 哈利马戏团② 笑着跟马戏团的新成员握了握手,迪克正准备收回手的时候听到这位跟自己握手的拉娅的新搭档说道:“飞翔的格雷森,我知道你。” 迪克微微挑眉,就听到他一边收回手一边说道:“你们在这个行业里非常出名,哪怕他们……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为听说过的之前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情深感遗憾。” 站在两人旁边的拉娅忍不住皱着眉出声提醒道:“马克——” 听到这声提醒,马克看了一眼迪克的表情,立刻意识道自己这番话是有些冒昧了:“呃,抱歉,我并不是有意……” “没关系,”迪克笑着摆了摆手,“无论如何,我很高兴有人在提起他们的时候不只是伤感的情绪,变成这样也一定并非他们的本意。” 马克松了口气,然后扯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紧身训练服的领口透气,另一只手竖起拇指朝着身后马戏团训练器材的方向指了指:“我们正准备要上去练习,你想不想上去练练?” 迪克闻言下意识地看了马克的身后一眼,迟疑了一瞬间:“哦,呃,抱歉,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我的意思是可能要辜负你的……” 拉娅立刻伸出手臂,用手肘撞了撞迪克的腰,在迪克看向她的时候跑到马克的身边,做了一个华丽的“邀请”的姿势,手向着那些迪克从小玩到大的器材摊开:“嘿,拜托,你是谁?你可是一个格雷森!你难道已经忘记自己原来是做什么的了吗?” 迪克看着拉娅邀请的姿势,看着她身后那些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器材,一时间有些失神,接着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轻声说道:“我想,你是对的,你一直都是对的,拉娅。” 马戏团的帐篷内,在“飞人”的训练转区内,一个身穿深蓝色的紧身体操服的青年在两个高空秋千之间穿梭,当他的手脱离秋千的横木,停滞在空中的时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的身后就像是有着一双看不见的翅膀在支撑着他在高空中做着各种难度与观赏性成正比的动作,紧身的体操服让他身体上的每一块绷紧的肌肉线条都是那么地流畅而优美,无论是人还是他的动作都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马戏团帐篷里的其他人都静静聚集到了这片区域,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一个人类凭空长出翅膀的瞬间。 人群中,拉娅静静地站在原地,她仰着头,倒映出这一幕的绿色双眼中满是怀念,像是在欣赏一副暌违许久的,价值连城的珍贵画卷。 她旁边的马克则是一脸的惊艳和赞叹,只有真正内行的人才会明白这些在观众看来似乎绝大多数的马戏团“飞人”都能够做到,只不过他做得似乎更加好看的动作在这个“格雷森”的身体上展现得有多么优美而又鬼斧神工。 而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格雷森会被称为“飞翔的格雷森”。 一旦摸上秋千的横木就忍不住啊,似乎一不小心表现得太好了,几乎是本能般地在高空秋千上穿梭,沐浴着众人惊叹目光的迪克回过神来,微微仰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秋千横木,目光中带着一些依依不舍,但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握着横木的手—— 因为他已经不是“飞翔的格雷森”了,对于这些马戏团的成员而言,“迪克?格雷森”应该很久都没有练习过这些杂技了才对。 在众人的眼中,灵活得如同一只真正地在枝头飞翔跳跃的鸟儿的人一个失手,没能握紧面前的秋千横木,如同失去了飞羽的鸟儿,从高高的空中朝下跌落,落入下方训练时会准备好的安全网中。 围观的马戏团成员们忍不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而同样忍不住前来观看的马戏团现任团长,布莱恩也在同一时间回过神来,他对其他成员说道:“好了,表演时间结束了,你们该回去做事了!” 而落入安全网的迪克脸上的笑容却在轻松和真实中夹杂着些许怀念,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刚刚跌落的地方,在他跌下来的时候,拉娅和她的新搭档,这对哈利马戏团的现任“飞人”就有所行动了,他们现在正站在那里,准备开始他们今天的训练。 那一瞬间,仿佛时空交叠,他还是那个站在下方仰着头看向高空秋千的跳台,看着自己的父母开始自己那令人目不暇接的表演的马戏团小子,又好像在一瞬间的恍惚中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自己和拉娅。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里又分明没有他的父母,更没有他,只剩下拉娅,可这个时候的拉娅又分明与过去的那个拉娅并不相同。 他今天只是受到了拉娅的邀请,回马戏团看一看他在某个时刻就已经道别过了的过去的,大概是他潜意识里也明白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他就越不想离开吧,他跟马戏团里的大家都打过招呼之后就打算离开了,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的过去似乎也想要挽留他—— “你一定要离开吗?”拉娅看着站在夕阳下,背着包准备离开的迪克,突然轻声道,“就不能……留下来吗?” 迪克转身离开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倒映着夕阳光晕的属于拉娅的那双绿眼睛,这对眼睛很漂亮,拉娅的眼型不像阿丽亚娜的眼型一样属于美人的眼型,眸子也并非阿丽亚娜那种似乎充满了神秘的美,却因其中的一种生机勃勃而显得动人。 他看到拉娅抿了抿唇,因为他的沉默而有些勉强的笑了一下:“抱歉,我知道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工作,但是看了你之前的表演我……” “我还是觉得,你本应该属于这里。”拉娅这么说道。 “我很清楚,稳定的生活远比漂泊不定的生活要好,有固定收入的工作也比风餐露宿要好,有法律联系的家人比只是依靠心灵维系的家人要好,更何况你现在的父亲还是布鲁斯?韦恩,但是我也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后者才是‘正常’的生活不是吗?还是说——” “在你眼里,我们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 拉娅似乎在最后一句话刚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她露出了有些懊恼的表情:“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 “拉娅,”迪克转过身朝着站在原地的拉娅走了过去,长臂一伸,将她抱住,“在我心里,你们一直都是我无可取代的家人。” “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种想法,你知道,我一定会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回来,无论何时何地。” “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迪克怀中的拉娅轻声问道。 迪克点了点头,感觉到怀中放在自己胸前的手缓缓地收紧了。 “无论何时何地?”她又一次重复着迪克的话,像是在询问确认。 迪克再次点了点头:“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一直都是。” 抓着他胸前衣物的手猛地收紧,下一刻又松开,拉娅伸出手一推,迪克感受到这股力道后未免让她感到疼痛就顺着这股力道松开了手。 拉娅的眼眶有些发红,但是这个性格坚韧的姑娘总是不会轻易让他人看到她的眼泪的,哪怕是小时候,迪克也很少看到她哭,或许雷蒙德的葬礼是她哭得最难以掩饰的一次。 拉娅红着眼眶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为了我们留下来?如果我说我现在就需要你呢?你会为了我留下来吗?” 迪克愣了愣,低头想要观察她的表情,而后者见状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抬起手打了一下迪克的手臂:“得了吧,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们之间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接手,我也已经有马克了,又怎么会一定要你留下来。”拉娅充满笑意的神情不似作伪,只是她还微微泛着红的眼眶却让这个笑意看上去要打些折扣。 迪克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看上去并不似作伪的笑容而轻松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她决口不提雷蒙德的事情就说明她其实并没有真正地走出来,她说的话是半真半假的,她是真的需要自己。 只不过这种需要并不是他能满足的,或者说,正因为是他,所以才看上去似乎可以满足,实际上根本无法做到——他无法为了她丢下“夜翼”的身份留在哈利马戏团,无法为了她放弃自己的责任,放弃蝙蝠侠和他另一边的家人,无法放弃阿丽亚娜,说到底,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不得不放在拉娅的前面,也就无法真正取代雷蒙德。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之间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或许正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说一些真假掺半的话来吧。 说起来,如果并不确定对方心意的单恋以及没有确定的暧昧和心照不宣也能算是恋爱的话,那么拉娅毫无疑问就是他的初恋。 无论是作为曾经的爱慕者还是家人,毫无疑问,那个身为“马戏团小子”的迪克?格雷森是爱拉娅的。 103、Chapter.102 刺杀 再三跟拉娅保证自己会在之后与她保持联络的迪克在夜幕降临哥谭的时候踏上了离开哈利马戏团回到他位于哥谭的公寓的路上——那间公寓并非安全屋,而是确实在“迪克?格雷森”的名下,是他成年之后离开韦恩庄园的住所。 那间公寓同时也是布鲁斯很早之前就为他准备好的,打算作为他成人礼的礼物之一,只不过他在自己成人礼的那个时候与布鲁斯闹得并不愉快,所以现在回忆起来也并不全都是好的回忆。 虽然现在想起来也并不后悔那个时候的决定,只是多少有些遗憾,有的时候也会想要是那个时候能选择更好的处理方式就好了,至少,跟布鲁斯发生那么强烈的冲突并不是他的本意,迪克走在街道上,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 他朝前走着,经过训练的视线即使目不斜视也能最大限度地观察周围,毕竟这一带是马戏团驻扎地的周围,马戏团是不可能在闹市驻扎的,这一带也并非什么繁华的区域,而众所周知,哥谭的繁华地段都治安堪忧,更何况这种也就只比犯罪巷好上了那么一点的地方。 这里的街边没走几步就能见到穿着暴/露,打扮艳俗的女性以及与她们交谈的明显不是在商谈价格就是在被招揽的嫖/客,喝得醉醺醺就直接坐在地上的醉汉,穿着破烂蜷缩在角落的流浪汉,迪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时随便找一个小巷口拐入就可能撞破一个或私人或小型的毒/品交易,当然,也不排除撞到流萤们“生意”现场的可能。 迪克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背包带子,夜翼的制服这个时候就静静地躺在他背包隐秘的夹层里,但首先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康复,其次就是这里的毒/品交易一定不会是大型或者牵涉甚广的,像这种私人,小众且小型的交易只会是阻止了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不仅如此,还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源头产生警觉,闻风潜藏。 到时候他大概率会被负责夜巡的达米安骂一顿吧,想到这里,迪克勾了一下唇角,捉着背包带子的手缓缓放松,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上方的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晚上好,格雷森先生。” 敏锐地听到破空声的迪克后退抬头的动作一气呵成,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他忍不住瞳孔一缩,爆出了一句粗口:“我靠!” 那是一个穿着绿色与黑色为主的紧身作战服,就连脸部都被与作战服同材质的面罩包裹,眼部甚至还有护目镜,腿部绑着战术包,利刃在手,全副武装的人从高处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迪克后退的预判非常准确,这使得惯性落地的来袭者无法利用自身的重量给予他准确而直接的打击,不过对方显然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袭击,迪克躲开这个人蹂身而上挥来的,带着手臂处捆绑的金属利爪的一记重拳,利刃堪堪在他眼前擦过。 他一边闪躲,一边思考起来,从这个人从头武装到脚,脸都包裹得密不透风这一点来看,这个人是不想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并且有备而来的,而且他开头说的那句话,他的目标很明显是“迪克?格雷森”,再加上他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动手,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一个杀手,而且是一个不一定与“迪克?格雷森”有仇的雇佣杀手。 迪克一边后退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必须要想个办法转移这个人的注意力或者至少引开他一小会儿好让自己找个机会换上夜翼制服,否则这个样子他都没有办法自如地反击。 不过他的心不在焉似乎有些激怒这位疑似雇佣杀手的袭击者,对方的攻势愈加凌厉,迪克微微皱起眉,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都别动!”他眼角的余光观察到那是一名巡警。 这不就来了吗,能够引开这个杀手注意力的事情——感谢无论是哥谭还是布鲁德海文的警察们的习惯,他们见过太多穷凶极恶的罪犯,早就已经习惯了面对这种情况无论如何都先开几枪再询问情况。 在两名巡警朝着那名袭击者开枪的时候,迪克如一尾游鱼躲入小石块后面一般身形灵巧地朝着旁边拐角的小巷子一溜烟就滑了进去。 当夜翼从小巷中蹿出后,他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就朝着背对着他的袭击者后腰重重踹去,并且大声宣布:“新来的,你得遵循新规矩!” 他轻巧地落地,看着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的袭击者,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两名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的巡警,多米诺面具下的蓝色双眼中燃起怒火,不过他的声音听上去倒是与之相反,充满了冷意:“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陌生的入侵者,如果你说实话,那么我会考虑只是打断你那双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总是做错事的小爪子。” 这名袭击者见到夜翼,终于说话了,只不过他一开口迪克就知道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有一些失误的,至少他听上去并不是与“迪克?格雷森”完全没有仇怨:“看样子,还有个所谓的‘英雄’想要保护这个孤独的小王子,不过我有一个衷心的建议,听好了,‘英雄’——” “少管闲事。”他甩下这句话之后就直接朝着旁边楼栋冲去,仅仅是利用冲刺的速度和惯性,他就无比轻巧地抓着楼栋防火梯的栏杆,如同身后有着翅膀一般利用一层层的防火梯越蹿越高。 迪克见状立刻追了上来,他一边也迅速攀上防火梯,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袭击者的动作,这个人竟然毫不费力地就直接从防火梯逃走,不管这个家伙到底是谁,他应该长期接受过高强度的相关训练,他甚至比马戏团出身的他速度还要快一些。 虽然袭击者的速度很快,但是夜翼也丝毫不逊色,没过多久,想要逃跑的袭击者就不得不为了不将后背暴露给敌人而转身迎击,两个人在一幢楼层的顶楼交战起来。 不过显然,这名袭击者并不是真的想要被夜翼这样的城市义警盯上,他一边与迪克交战,一边做出了如同迪克之前所预料的“雇佣杀手”的身份一般的发言:“你根本就不了解你正在保护的这个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你这样照顾的对象。” 迪克侧头躲过了朝自己颈部挥来的利爪,抬手紧紧握住这个人的手腕,然后狠狠朝着对方的脸颊就是一拳:“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谈一谈你想要杀他的理由?需要我询问得更加准确一点吗?我现在很有兴趣知道雇佣你来杀他的人到底有什么精彩的理由了。” 被锁住了手腕的袭击者行动受限,只能紧急顺着这个拳头侧头卸力,饶是如此这一击卸了力的拳头还是狠狠擦过了他的侧脸,拳风让他面罩下的脸传来难以忽视的疼痛:“格雷森可并不是个简单的人。” 他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上的利爪就朝着迪克袭来,迫使迪克放开禁锢他手腕的手:“迪克?格雷森可是这座城市中最残忍的杀手!” 迪克闻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你说什——该死!” 袭击者趁着迪克分神的一瞬间掌握了主导权,锋利的利爪擦过迪克的侧脸在上面留下了一道血痕,不过他的目标显然并不是堪堪躲开这一击的迪克,而是迪克身后的水塔,大量的水液从被利刃破坏的水塔里冲了出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迪克从这栋楼的边缘推了下去。 坠落的时候,感受到胸腔中传来的剧痛的迪克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很好,本来就没有完全好的断裂的肋骨再一次遭受创伤,他应该庆幸阿丽亚娜被他劝去纽约了,否则被她发现自己出门一趟伤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大概会非常生气吧。 迪克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降落位置,成功让地面上堆放的,垃圾桶无法盛装的垃圾堆勉强挽救了一下自己坠落可能造成的伤势,不过当他摔落在一堆垃圾中的时候,哪怕隔着一层黑色的塑料袋,那种难闻的气味也还是无孔不入般钻入鼻腔。 不过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嫌弃染上了垃圾臭味的自己,因为那名袭击者已经乘胜追击,也从上方跳了下来,此刻已经落在了自己身前。 当迪克离开那条街道的时候,身上的制服不但染满了垃圾的臭味,还湿淋淋的,本来就紧身的衣物吸饱了水分,紧紧地贴附在他的皮肤上,而他的脸上还有如果不赶紧处理估计会感染的划痕。 他找到自己最开始与那名袭击者交手的地方,从那个小巷子里找出了自己藏在那里的背包,一边飞速跃上楼顶,在楼顶间穿梭,直线朝着自己的公寓奔去,一边思索自己到底是怎么弄得这么狼狈的。 袭击者的制服显然没有夜翼的制服那么精良,他在察觉到对方因为击破水塔也被淋湿了之后就想到了致胜的办法,利用夜翼制服为了方便使用电击器而具备的良好绝缘性,直接用大伏的电流撂倒了他。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那种强度的电击下对方竟然还能爬的起来,这个杀手很明显没有不滥杀无辜的信条,他用子弹打穿了一辆行驶而过的车辆的油箱引发爆炸,趁他去救司机的时候逃跑了。 而他也因而如此狼狈却基本没有取得什么有用的讯息。 迪克从窗户进入公寓里,赶紧换下了身上满是臭味的湿淋淋的制服,然后取出医药箱给自己脸上的伤口做了处理。 就在他刚刚冲完澡,把身上其实隔着制服所以基本上不存在的垃圾的气味冲洗掉,关上淋浴开关的时候,他听到公寓的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迪克微微一皱眉,但还是匆忙套上裤子,抓着毛巾一边擦顺着半长不长的头发向下滴落的水滴一边朝着门的方向走过去,他打开门,站在门外的人却让他颇感意外地愣了一下。 “拉娅?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一片夜色中,一辆香槟色的suv疾驰在这条通往哥谭的道路上,坐在驾驶座上的红发碧眼的女性在道路两旁后退的路灯灯光明暗交错的照耀下,本来就美丽的面庞显出一种别样的朦胧美感。 只是这张美丽的面孔从神情来说,看上去似乎有些紧绷。 坐在副驾驶座的女性看了她一眼,缓缓勾起红唇,声音听上去仿佛情人的低喃,又恍若恶魔的低语,惑人却危险:“只听他说了几句就这么着急赶回去,你就不怕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让你离开纽约吗?” “如果他的目的是让我离开纽约,那么他就一定不会撒谎,”驾驶香槟色suv的阿丽亚娜平静地回话,只是下一刻踩下的油门却似乎与她平静的表现相矛盾,“而且他很聪明,不会做激怒我的事情。” “是这样吗?”坐在副驾驶座的女性轻轻笑了,不置可否。 104、Chapter.103 哈利先生的遗嘱① 因为对于会在这个时候敲响这间公寓大门的人完全没有预料,迪克只是匆匆套上了裤子,水滴顺着还没有被完全擦干的发丝一点点滴落,或在他随意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上晕开,或落在他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的精壮胸膛上,沿着肌理漂亮的肌肤缓缓下滑。 站在门口的拉娅对这样的场景似乎没有丝毫的动摇,她笑着朝赤/裸上身的迪克吹了一声口哨:“哇哦,绝景,看样子我来得正是时候。” 迪克因而反应过来无论如何他们就这么站在公寓门口都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做法,好在因为这间公寓本来就不算是安全屋所以哪怕是私人生活空间他也相对而言会更加地谨慎,制服在换下来之后就已经被收到隐蔽的地方了,于是侧过身让拉娅进了公寓。 迪克一边关上公寓的门一边转身看向走进来的拉娅,注意到了她身后背着的行囊:“所以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 “迪克,我想这件事情只有你才能帮我了,”拉娅转身看向迪克,“你得带我去大西洋城,今晚就必须要动身。” 迪克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打的措手不及,他颇有些错愕地重复道:“大西洋城?新泽西州?今晚动身?” 拉娅点了点头,那双活泼的绿眼睛中带上了些恳求:“今晚我就必须到那儿,但我没有车子,迪克,我只能求助你了,你能送我一程吗——你说过的,一定会在我们需要你的时候回来。” “那么马戏团那边怎么办呢?我记得哥谭的巡演似乎还没有结束吧?”迪克倒是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同意或者拒绝的答案。 “巡演两天之后就会结束,我们两天后就会离开,我告诉布莱恩我会在那之前回去,所以现在我只能求助于你了,迪克。”拉娅说道。 看着拉娅恳求中夹杂着一些紧张的眼神,迪克没由来地就感觉到了一些愧疚,本来他跟拉娅之间只是提出这种程度的要求根本就不需要她露出这种眼神和情态,但是现在她却在紧张于他是否会同意。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的话,或许他真的会再次失去自己的家人。 迪克在拉娅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忐忑目光中沉吟了片刻:“今晚动身,就算是现在立刻行动,我们抵达大西洋城的时候也是明天了。” 拉娅听到他话语中的“我们”的那一刻就已经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但在听到迪克的话之后又露出了一点愁容:“可是我必须今晚到……” 迪克伸出食指在她面前左右晃了晃,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勾起了唇角,他的这个笑容拉娅非常熟悉——以前,一看到这个表情她就知道这个马戏团小子又有出人意料的鬼点子了。 看到这个笑容,本来还感到紧张不安的拉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迪克又打算做什么,但他和雷蒙德最后总能将事情解决,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相信着的。 直到看到既熟悉又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陌生的这个笑容,她才有些恍然地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这种,应该本能地要去相信眼前这个人的感觉的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想到办法。”迪克带着些狡黠地笑着说道。 一瞬间,面前这个青年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男孩的身影重合在一起,那个时候,无论他们闯了什么样的祸,在他们几个人开始感到有些慌乱的时候,那个黑发蓝眼的男孩总是会笑着说一模一样的话。 她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勾起嘴角。 飞机的轰鸣声自天空响起,一架并不在机场航行时间的飞机在夜空划过,星辉和月光铺撒的夜幕和下方的云层成了这架飞机的航路。 飞机内,唯二的两名乘客面对面坐着。 拉娅目露震惊地观察着机舱,她并不是没有坐过飞机,但是她绝对没有坐过这种内部的装修没有一处不透露着舒适与享受的私人飞机,她尽力地组织语言:“这和我的期望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是你说今晚就必须要到的吗,有什么能比这样更快?”迪克带着些戏谑地看了一眼拉娅少见的,震惊到失语的样子。 拉娅有些艰难地收回视线,在看到迪克眼中的戏谑之后有些不悦地呛声:“那么希望‘你的老板’不要介意你借走他的私人飞机——” “嘿,如果他没有一架以上的私人飞机,那么他就不是布鲁斯?韦恩了。”实际上如果是蝙蝠侠有很重要的事情那么他是不可能“借”布鲁斯?韦恩的私人飞机的,更何况他的确拥有不止一架私人飞机。 综上所述,他借走这架私人飞机不会给蝙蝠侠或者布鲁斯?韦恩中的任何一个造成麻烦,不过后面这些话迪克就不会说出口了。 逐渐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的拉娅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倾身朝迪克的方向稍微靠了靠:“你这么做是打算要让我‘印象深刻’吗?” 迪克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们不是已经看过机票了,没有合适的抵达时间,这种情况下私人飞机是最快的选择。” 迪克说完,放下了手,看向拉娅的蓝眼睛在这一刻显得很是温柔:“我已经解决完大小姐提出的难题了,所以尊敬的拉娅大小姐现在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或许刚才的情况下能够解决这个难题的只有我,但是将问题提升到这个难度的应该是大小姐您吧?” 毕竟两个人白天才见过面,在白天的任意时刻说出来,马戏团的人都能够带拉娅去大西洋城或者至少她抵达的时间一定是在晚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得不求助于他的情况。 拉娅也没有瞒着迪克的打算,不过她有些忧愁:“这……很复杂。” 迪克闻言笑了一下:“对于解决复杂的问题我倒是很拿手——你知道的。所以,不介意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迪克此刻的目光很温柔,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在私人飞机的灯光下氤氲着柔和的光,就连语气都是诱哄般地温和,但是拉娅却像是被这种目光刺痛一般地移开了视线,她抿了抿唇:“哈利先生想见你。” 迪克愣了一下,他有想过拉娅刻意拖到晚上才来找他应该是这一趟行程必须要有他参与的缘故,但是没有想到完全是因为他,这一刻,他切实地感到有些茫然了:“我不明白。” 迪克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等等,拉娅,我不明白,如果哈利先生只是想要跟我谈谈的话——” 拉娅转过头看向迪克:“我告诉哈利先生,只要他要求,你就一定会过去,但是他告诉我不要冒险,只能是今晚。” 这一刻,迪克觉得自己是在跟“谜语人”对话,他茫然地看向拉娅:“呃,如果哈利先生想要跟我谈谈,我有手机,我可以打给他……” “必须是当面谈,迪克,”拉娅打断迪克的话,再一次移开了视线,“哈利先生他……病得很重,他很快就要离开人世了。” 霎时间,迪克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拉娅。 记忆随着飞机在夜空划过而拉远。 哈利先生对于他的父母乃至整个马戏团的其他成员而言都是一个优秀的团长,一个优秀的老板,但是对于从小在马戏团长大的迪克和拉娅几个人来说,他只是一个有些纵容他们的长辈。 马戏团的演出是有午夜场的,所以他们几个人的父母总是会忙碌到很晚,而往往这个时候,哈利先生就会代替正在演出的父母来照顾他们几个,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静静地站在附近看着他们玩闹。 当然,那个时候的哈利先生虽然并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老年人可也实在不年轻了,他不可能加入到他们当中,更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玩闹,所以多数时候他会选择一些更省力的照看方式,比如把卡车提供给他们,载他们去电影院之类的地方消磨时间。 或许是因为此刻拉娅就在他不远处的缘故,那段早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此刻却隐约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夜晚,在篝火的明灭中,少年赞恩得意地笑着对他们说:“我打算去看一部午夜场电影,而且——谁先跑到卡车那里谁就坐在前排!” 哈利先生清了清喉咙:“咳咳,是的,是赞恩说服了我。” “当真?”反戴着棒球帽的少女拉娅诧异地说道,而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少年雷蒙德却已经拔腿就朝着卡车的方向冲去:“我很抱歉,在你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前排座位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雷蒙德你竟然抢跑!”明明是规则的发起人却慢了半拍失去先机的赞恩见状气得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而拉娅则是愣了一下之后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挑起眉追着两个人跑了过去:“嘿,你们两个站住,这绝对不公平!” 因为拉娅突然回过头的一眼而愣了一下,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的迪克就要跟上去,却被身后的哈利先生拉住了。 神奇的是,他记不清那个位于爱荷华州的电影院环境究竟怎么样,记不清最后电影院里座位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样的,甚至记不清那场午夜电影到底演了什么,但是他却还近乎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候他跟哈利先生的对话。 他说:“先别急着跑,迪克,你其实心里明白,只要拉娅愿意,她完全可以超过他们俩,对吗?” 他有些茫然:“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已经知道了谁会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或许她也并不想坐在前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吗,迪克?” “你知道的,孩子,我一直都在留意你。” 是的,哈利先生一直都很留意他们,同时也很了解他们。 与此同时,哥谭市,香槟色的suv停在了一幢公寓楼的前方,但是轻微的引擎声还是显示这辆车并没有熄火,坐在驾驶座上的阿丽亚娜沉默地抬头看向公寓楼,如果迪克在这里,他就会发现她看的正是自己位于这幢公寓楼的那间公寓朝向这个方向的窗户。 半晌,阿丽亚娜闭了闭眼,睁开双眼,打方向盘:“来晚了。” 副驾驶座上的吉安娜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去新泽西州,大西洋城。”阿丽亚娜静静地看着前方,回答。 105、Chapter.104 哈利先生的遗嘱② 新泽西州,大西洋城的郊区,一幢坐落在这一片远离繁华的区域看上去丝毫没有违和感的三层仓库房前,穿着一件机车夹克的迪克抬头看向这座仓库,天边一道白光闪过,接着响起了隆隆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夜风吹过,脚边的野草窸窣,迪克深吸了一口气,明显夹杂着水汽的空气就顺着鼻腔进入了肺部——看样子,今夜的大西洋城并不是什么好天气。 拉娅说哈利先生只想见他一个人,想要单独跟他谈谈,所以她坚持留在了私人飞机里,而他则是只身来到这个地方,这个除了死去的雷蒙德以外,大概只有哈利先生和他以及拉娅,赞恩知道的地方,一个被幽默的哈利先生称为“家族”仓库的地方。 “孩子,当你和我们入行的时间一样长了,你就会明白,无论如何习惯漂泊不定的生活,到头来你还是会想要保存着一些东西。” 告诉他这个仓库的存在的时候,哈利先生是这样对他说的。 迪克进入了这座看上去仿佛年久失修,长久无人问津的仓库,他一边借着夜晚微弱的光线一边打量着四周:“有人吗?哈利先生?” 越是往仓库内部走,迪克越是吃惊,因为仓库里摆放着很多很多马戏团曾经用到过而现在已经很少用或者干脆被取缔了的道具,不光如此,还有一些诸如等比的仿真大象、狮子之类的大型摆件,他甚至还看到了大概率是真家伙的火车头,直到这一刻他才开始真正意识到哈利先生说的“一些东西”指的到底都是什么。 就在迪克一边参观哈利先生的“收藏”一边找人的时候,他敏锐地听到了一个方向传来的微弱的声音——不是来人刻意放轻放慢了脚步造成的,而是那种就连行走都有些吃力的微弱。 “哈利先生?”迪克循声望过去,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他一瞬间几乎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因为记忆里的那个幽默风趣的大叔看上去苍老得行将就木,本来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微胖的身材此刻瘦得仿佛经历严重的营养缺失,挺直的背佝偻了起来,就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仿佛他与这位长辈分别的时间不是三四年而是十几年一般。 佝偻着的哈利先生慢慢走了出来,手上还拖着装在了滚轮上的氧气瓶,他的手上攥着一份卷好的文件,松弛地耷拉在眼睛上的眼皮艰难地掀了掀,打量了一番迪克之后用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真高兴拉娅是对的,她说你一定会来。我很抱歉,破事都碰到一起了,孩子。” 迪克连忙走上前去,避免让这位身体不仅仅只是看上去糟糕的老人拖着沉重的氧气瓶走更长的距离——哪怕真的只是一小段距离。 哈利先生抖着手将手上攥着的文件递给了迪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迪克,该死的肿瘤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我的身体,但我必须保证能在死去之前把这个交给你。” 迪克闻言,下意识就伸出去要接过这份文件的手迟疑了一下,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哈利先生,这个是——” “转让契约,”哈利先生并没有因为迪克的迟疑而收回手,他固执地用就连抬起来都有些吃力的手维持着将这份重要的文件递出的姿势,仿佛是某种无声的胁迫,“包括巡回演出中的马戏团和这个仓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孩子。” 很清楚哈利先生的儿子布莱恩已经是马戏团现任团长了的迪克闻言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但是他无法看着这位行将就木的长辈就这么维持这种艰难的姿势,于是他只能先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胳膊。 “哈利先生,您知道,我不能……” 趁着迪克前来搀扶,顺势就将转让契约塞到了迪克手里的哈利先生闻言缓缓眯了眯眼:“为什么不能?因为你现在忙着做‘英雄’了?” 迪克这一次是真的感到了惊愕,他松松地握住那份被硬塞过来的转让契约,震惊到一片空白的大脑让他无暇去思考这是不是一种骗术,一种好让他说实话的骗术:“什么?您怎么知道……?” “孩子,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学会飞翔,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哈利先生幽幽地说道。 “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你‘本应该’成为的人了,”哈利先生这么说着的时候,迪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神变得非常地幽深,好像说的不仅仅只是他所理解的意思一般,“我考虑了很多,但最终还是想要这么做,尤其是考虑到这一切本该属于你的父母。” 迪克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自己在哈利先生这里几乎是透明的这件事,闻言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您原本打算把马戏团交给他们?” 哈利先生点了点头,接着颤抖了一下,眼泪从浑浊的双目中缓缓流出,他吃力地抬手去擦:“这些年来,我犯了很多错误,迪克……” “我始终悔恨不已,尤其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哈利先生的声音中染上痛苦,他看着迪克,“马戏团本应该成为你的家庭,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但是现在,这一切全都被毁掉了……” “但在我即将死去的这个时候,我又在想或许我还能做些什么让这一切存在一个转机,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一个留下的理由……” 从大西洋城飞回哥谭的私人飞机上,迪克有些痛苦地揉按自己的额角,看着拿着自己手上的文件,一份转让契约。 已经将外套脱掉,身穿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美好的肩颈线条都露在外面的拉娅双手插在紧身牛仔裤的口袋里,有些担忧地看着坐在那里盯着手中的文件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话的迪克:“你还好吗?” 迪克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拉娅:“嗯……我只是在消化这些信息。”他其实非常混乱,他知道哈利先生的意思,哈利先生希望他留下来继承马戏团,再一次回到这个他本应该生活的地方。 拉娅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很抱歉没有提前对你说我想要带你来见哈利先生,因为我之前非常犹豫,尤其是在看到你……看到你在这几年里改变了这么多,你现在是这么不同的时候。” 迪克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拉娅:“你觉得我变得不同了?还是说……你‘认为’这些事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一样了?” 听出迪克话语里隐含的嘲讽,尤其是当他重读了“认为”这个词的时候,拉娅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迪克,我们现在正坐在‘你的飞机’上。” 迪克皱起了眉,瞬间就明白了拉娅的意思,从他被布鲁斯收养带走的那一刻起,在哈利先生和拉娅他们的心里就已经留下了他会变得不一样的种子,尤其是哈利先生还知道他秘密的“兼职工作”。 看到迪克拧起眉,拉娅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说实话,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看到他皱眉的样子,她轻笑着凑近:“不过,你的品味还是一样糟糕。” 迪克配合地转移了或许会让两个人都有所不快的话题,有些不服气地笑了一下:“不,我没有,我喜欢我身上的这件夹克。” 拉娅轻笑着缓缓伸出手,抚上迪克的侧脸:“这就是我觉得你可爱的原因——”她低声诱哄般地说着,将唇贴近他的。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迪克低声询问,眸色深沉地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拉娅,她殷红的唇,泛着健康色泽的肌肤,在阅读灯下反射着迷离光芒的金属耳环,一切都扰乱着他本就纷乱的神志。 他知道,让拉娅去邀请他,把他带到新泽西州也是哈利先生希望他回到原本生活的私心之一,就像他说的那样,马戏团本该成为他的家庭,但是……但是什么呢?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我保证……”眼前的红发女人低声说着,这一刻,她说出口的话就好像恶魔的低语,顷刻间带走他所有的神志。 他怔怔地任由那双殷红柔软的唇碰上他的,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夹克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神志突然就回笼,迪克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拉娅推开,有些狼狈地哑着声音说:“抱歉,我……” “我有女朋友了。”他有些不敢看拉娅的眼睛,快速说出这句话。 迪克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手指就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移动不了。 拉娅有些奇怪地看了迪克一眼:“怎么不接?”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迪克的手机,在屏幕上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阿丽亚娜?” 这个名字大概率属于一位女士,拉娅哑声道:“你的女朋友?” 迪克怔怔地看着手机,他刚刚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会忘掉—— 这一刻,他不得不被迫意识到哈利先生的话对他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么地严重,他竟然在纠结是否要接手哈利马戏团,但如果这样的话也就意味着——阿丽亚娜不可能跟着马戏团到处跑,他接手马戏团就不得不面临着跟阿丽亚娜分手的情况。 或许接手马戏团还有继续“夜翼”工作的可能,只不过工作地点或许就会一直改变,他的工作方向和重心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但是一定意味着他要放弃的东西里包括阿丽亚娜——难道刚刚他竟然是在逃避这个问题的吗?为什么刚才他会…… 等迪克回过神来,电话已经因为长久的无人接听而挂断了。 新泽西州,大西洋城内此刻下起了瓢泼大雨,站在机场边缘的阿丽亚娜看着面前仿佛将天地都连接起来的雨幕,放下手,将手机拿到自己的面前,抬起拇指,将播放着无人接听语音的电话挂断。 “把你的机车借给我。”阿丽亚娜对身后的吉安娜说道。 吉安娜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了阿丽亚娜一眼:“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是没有打通他的电话吗?哈利马戏团前团长在大西洋城可能的休养处不止一个,你要一个一个去查吗?” 阿丽亚娜并没有回答,只是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车钥匙就走入了雨幕中,她身后的吉安娜见状眯了眯眼:“有这个必要吗?” 阿丽亚娜脚步一顿,并不算大的声音混杂在巨大的雨声中传来,隐隐约约,听不清晰:“我没有一定会被选择的理由。” 说完,她就在大雨之中朝着不远处机场的临时停车场的方向奔跑了起来,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大雨之中。 “所以在他迷茫的时候才更要在他身边欺骗诱哄吗?真是可爱啊……”吉安娜看着这一幕,笑得妩媚多情的眼角都弯了起来。 106、Chapter.105 哈利先生的遗嘱③ 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手中的手机在长久的无人接听中被挂断还是因为身边拉娅声音染上了一点喑哑的询问,迪克有一种终于回过神来了的感觉,但是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的手指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想,在他还没有彻底想清楚之前,给阿丽亚娜回电话真的是一件好事吗?阿丽亚娜是一个对他人的想法和情绪非常敏锐的人,更何况她非常了解他,他真的能保证她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吗? 可是不接电话她就什么都不会察觉吗? 这一刻,迪克承认自己在害怕,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害怕最终被迫从阿丽亚娜那里听到分开的要求还是在害怕阿丽亚娜知道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卑劣,亦或是两者兼有。 明明唯独只有面对阿丽亚娜,他才会这么矛盾,如果注定要分开,他既希望她能够获得幸福又希望她最好永远都不要把他抛诸脑后。 就在迪克握着手机的手随着思绪逐渐收紧的时候,他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一次,迪克的手指比他的大脑更快一步地按下了接听键,等他意识到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接通了。 “阿丽亚娜?”他在自己出声,意识到那明显带着紧张和急切的声音属于自己的那一刻才发现,无论前面思索了多少,探究了多少,归根结底,他只是不想跟她分开——无论是让她察觉还是由他提出。 然而,电话的那一边传来的却并不是阿丽亚娜的声音,显然,他不假思索地接听的时候并没有余裕仔细查看来电显示。 迪克在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的时候就拧着眉将手机从自己的耳边移开,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在看到一串陌生的号码的时候再一次将手机放到了耳边:“请问您是……?” “很抱歉不是你希望的人,让你失望了,”电话的那边,这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闻言回复道:“一般而言,我是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一个即将被我杀死的人的,但我愿意为一位‘英雄’破个例——如果你愿意让我称呼你为夜翼的话,那么你也可以叫我塞科(saiko)。” 迪克狠狠地拧起眉,看了身边的拉娅一眼,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得庆幸自己的手机在隐私保护方面做得足够好,否则这么近的距离,让拉娅听到了这段话,那么后果难以设想。 不过就算拉娅什么也没有听到,情况也已经足够糟糕了,要知道这个电话打到的是“迪克?格雷森”的手机上而不是夜翼,但是对方却称呼他为“夜翼”,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声音属于昨天晚上他在哥谭街头遇上的,说他是全哥谭最穷凶极恶的杀手的袭击者。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也不在意迪克的沉默,继续自顾自说:“现在你在我说了那些话后依然坚持介入我跟迪克?格雷森之间的事情的原因已经说得通了——哈利告诉了我一切,有关于你,罗宾还有夜翼。” 迪克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冰冷:“你对哈利做了什么?” “剧痛实在是绝佳的吐真剂,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毕竟蝙蝠侠也好,夜翼也好,都是擅于审讯的个中好手。” 迪克差一点要把手机捏碎,但他还是咬着牙关克制自己,因为哈利大概率还在那个家伙的手中,他不能被愤怒与担忧粉碎理智。 所以他的声音听上去只是更加沉郁了:“你想要怎样?” “想要怎样?”那边的声音似乎是觉得有趣一般,语气微微上扬,“我只是想要杀掉这个老家伙,让你看着,就现在,换句话说,当然了,你难道还有本事立刻赶回来阻止我不成?” 迪克在挂断电话后就直接冲到了驾驶室,对坐在驾驶室里的飞行员说道:“调头,或者现在就立刻放我下去——” 飞机最终调了头。 迪克对不明所以的拉娅说刚才的电话是哈利先生打来的,他需要他去做最后一件事情,然后就下了飞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上了制服,在大西洋城的电闪雷鸣和光风暴雨中利用钩锁赶往“家族仓库”。 “你难道还有本事立刻赶回来”这句话透露的信息就是那个自称塞科的杀手是在他离开后不久找到哈利先生的,并且地点就在那里。 迪克的身影灵巧地从敞开的窗户进入了“家族仓库”中,被大雨淋湿的制服在沾染了灰尘的地面积蓄了一滩水液。 天边一道惊雷,漆黑的仓库因为一闪而逝的白光而在一息之间被照亮,而迪克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朝着自己袭来的熟悉的人影——全副武装的穿着打扮,带着绿色边缘的制服以及勾爪武器。 毫无疑问,塞科就是昨晚袭击自己,现在又折磨了哈利先生的人。 两个人很快就缠斗在了一起。 迪克迎着袭来的杀手塞科向前一跃,双手撑在地面,双腿一夹一甩,四两拨千斤般地就将人甩飞,同时撑在地面上的双手使力一推,整个人就身形灵巧地改换为双脚落地。 被甩飞,背后直接撞在仓库的木箱子上的塞科从被自己撞烂的木箱子残骸上爬了起来,装载在手臂上的微型炮弹直接对准迪克发射。 明知道这是故技重施,但是为了躲开炮弹,迪克还是只能任由这些炮弹对准了仓库里的木箱子,几乎没有防火措施的废弃般的旧仓库配上爆炸,迪克几乎可以想见这个仓库完全起火时的“壮观”场面了。 他必须得在这座仓库火势彻底无法控制前找到这里的哈利先生。 “这回不耍嘴皮子了?”冲上前来的杀手塞科这样挑衅道。 他一边跟塞科缠斗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在推测出哈利先生很有可能是在仓库的后勤室之后,找准机会将塞科踹倒,接着就直接朝着仓库后勤室的方向冲了过去,最终在那里找到了浑身是血,依靠在书架前艰难地喘息着的哈利先生。 “咳,迪克……”如果不是哈利先生出声,迪克看到眼前的惨状,差一点以为哈利先生已经被外面那个家伙折磨致死了。 “天啊,他竟然真的——”对一个身患重病的老人下狠手?这一刻,迪克觉得刚才在外面的给他下巴的那一脚踹得实在是有些轻了。 “孩子,”在迪克上前来搀扶他的时候,哈利先生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点血沫,“对不起,把你的身份告诉他……” “这不是你的错呃——!”还没有等迪克把话说完,背后就传来一阵剧痛,追上来的杀手塞科用他那锋利的勾爪给他背后来了一下。 塞科趁着迪克因为疼痛反应不及的时候一把掐住了转过身的迪克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上,另一只手被上的勾爪对准了迪克,他看着被自己掐住的迪克:“你知道你最应该引以为耻的是什么吗,格雷森?是你的无知!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 迪克双手握住塞科掐住自己的那只手,使力向旁边一拧,同一时间飞出一脚,在对方手臂被卸力从而松开自己的脖子的时候将对方直接踹飞了出去:“对对对,我其实是全哥谭最穷凶极恶的杀手。” “既然你这么希望的话,我就如你所愿好了,毕竟,神经病(罗马音的saiko跟单词psycho,即精神病人发音相同)可不是我。”迪克一边说着一边朝天花边射出钩锁,直接将破败的天花板破坏。 上层堆积的大量货物已经已经开始燃烧的木箱碎片坠落下来,直接砸在了杀手塞科的身上,而迪克在看到其中夹杂的燃烧物之后立刻朝着一边的哈利先生走去,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迪克一边朝外跑一边联系了火警以及救护车,整座仓库燃烧起来可并不是外面的大雨可以轻易扑灭的,更何况这种位于郊区的建筑失火如果不及时控制的话很容易燃烧到附近的树木从而扩散。 跟仓库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之后,迪克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浑身鲜血的哈利先生放在了柔软的草坪上:“消防车和救护车马上就会来了,哈利先生,你会没事的……” 就在迪克想要回到火场中去找被压在一堆货物底下的塞科的时候,他被哈利先生颤抖着的苍老的手轻轻地抓住了。 “抱歉,抱歉,迪克,孩子,这一切,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错……”哈利先生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费力地说道,他看着迪克,浑浊苍老的双眼中倒映出不远处燃烧着的“家族仓库”,“他们,他们想要杀了我,他们想要让我,永远地保守那个秘密……” 迪克微微一愣,从制服的装备中找到了一块挡雨布,为哈利先生盖上——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能任由他这样淋雨,他蹲下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必须重新定义这场他以为的无妄之灾了。 “答案,答案就藏在……藏在马戏团的心脏里,孩子……”他那双大睁着的混浊双眼不知道是看着迪克还是远处的火光,从他的脸侧留下的混杂着血液的水液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但是迪克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他觉得哈利先生流泪了,他在忏悔,因为一个他完全不知道的理由。 然后,老人的双眼缓缓地合上了。 迪克颤抖地伸出手,抱住了老人毫无反应的身体,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带走他的体温,从他的脸上滑落,让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哭,从内到位的寒冷在这一刻包裹住了他—— 他再一次失去了一位家人。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雨停了,但回过神来却看到身边的不远处还有雨丝,下一刻,头顶上撑起的伞掉落,他被抱住,旁边温暖的体温接触他冰块般的身体,耳边传来的痛哭声让他以为是自己在哭,于是他抱紧了怀中的哈利先生,任由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拉娅抱紧他,像是要将他哭不出来的那一部分一同哭完般地放声痛哭。 这片草坪不远处的公路上,在大雨声的掩盖中,一辆机车停在了那里,身上黑色的机车服淋得透湿的人走了下来,姣好的身形被完全贴附在身上的衣物勾勒了出来,裤脚上溅满了高速行驶留下的泥水。 穿着机车服的人取下了头上的头盔,一头散落下来的本来就有些濡湿的红发顷刻间就被大雨淋湿成一缕一缕。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身穿机车服的红发女性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草坪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手中的头盔从她纤细的手指间掉落,砸在地上,溅起点点水花。 107、Chapter.106 哈利先生的葬礼 与哥谭不同,大西洋城并不是一座会令人将其与阴暗、深沉或者厚重等词汇联想到一起的城市,但是在这一天,至少是此时此刻,它却非常应景地在降下过暴雨的几天后表现出了一个昏沉的天色。 一阵大风吹过,带动天边厚厚的云层仿佛暗潮汹涌的海波一般滚动,地面枯黄的落叶被吹得漫天飞舞,几片落在了摆放着遗照与鲜花的棺椁上,然后又被时来时去的风吹跑,换上新一批的枯叶。 迪克穿着黑色的西服,沉默地站在一群前来吊唁的,有的他还能认得出来,有的因为他离开的时间太久,久到他甚至都已经无法将他们与自己记忆中的样子对上的马戏团成员或者前成员们之间,看着棺椁上的相框里笑得露出几乎全部的上齿看上去绝对与死前的枯瘦毫不相干的老哈利先生,脑海中思考的很多东西却与悲伤的情绪无关。 刚刚面临这位几乎足以被称为他除了韦恩家以外的第二个家的存在的死亡,在强烈悲伤的冲击下,他可以说是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是等他逐渐从那种悲伤中缓和过来之后,回归的理智让他越是思考越是无法再沉浸在悲伤之中,因为哈利先生的话无论如何去解读,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哈利先生并不是因为他而受到牵连的,从头到尾,那个莫名其妙的杀手的目标就包括了哈利先生在内。 这全都是因为哈利先生知道一个与他有关,但他目前却还一无所知的秘密,而很显然因为这个秘密,他也成为了目标。 “答案就藏在马戏团的心脏里”——这是他目前所知道的,唯一跟这个秘密有关的线索,然而即便是熟悉马戏团如他也毫无头绪。 “这个可怜的老头儿,听说他本来就罹患绝症……” “本来?……这么说他是被谋杀的?” “听说格雷森是他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 周遭的窃窃私语细细密密地从他灵敏的双耳中钻入脑海,迪克微微皱起了眉,但是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一一辩解这些听上去滑稽又可笑的揣测与流言蜚语。 但是很显然,迪克以外的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他/妈的,格雷森,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来参加葬礼?!” 迪克被那充满了愤怒与憎恶的声音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循声望过去,看到的是同样身穿一身黑色的西装,脸上写满了愤怒的布莱恩?哈利,如果不是他身边的马戏团成员的阻拦,他大概已经直接冲上来给他一拳了——迪克有些受伤地看了对方捏紧的拳头一眼——“你竟然敢就像一个没事人一样跑到这里来?你真的以为你能就这样凭着一张所谓的破纸就把马戏团据为己有?” 看到布莱恩的失态,以及对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前所未有的攻击性,迪克在感觉到错愕的同时也有几分受伤,他在收到哈利先生的转让协议的时候就有预想过布莱恩一定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个人,但是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 “不,那是……”他该怎么解释,哈利先生态度强硬地让他收下的?这么说布莱恩真的不会更加生气吗?迪克想了想,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布莱恩,我不会夺走任何东西。” 或许是愤怒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布莱恩竟然冲破了马戏团几名成员的阻拦,冲到了迪克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真他/妈说对了,格雷森,你什么都无法夺走!” 这样的距离足够迪克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而布莱恩很快又被其他几位马戏团的成员架住,他跌坐在地上,仍旧不甘心地对着迪克叫嚣道:“需要我给你提个醒吗,格雷森?我的父亲去世了!他再也帮不了你了!他死了,再也没有人帮你了!” “他真的……”说着说着,布莱恩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感受到他不再充满了力量的臂膀,几位马戏团的成员互相对视了一下,松开了架住他的手,而后者则是坐在地上,一直握在一只手上的酒瓶从他的手里滚落,他抬起一只手,撑着额头,眼泪缓缓地从他的眼眶滑落,“他……他是真的死了……”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迪克悲哀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布莱恩。 这场葬礼最终在葬礼主人的儿子冲天的酒气和痛哭声中结束了。 葬礼是按照哈利先生的遗愿在大西洋城举办的,但是哈利马戏团在哥谭的巡回演出却并没有结束,所以葬礼一结束迪克就和拉娅一起回到了哥谭市。 迪克和拉娅一起坐在拉娅的皮卡后的车斗上,相顾无言。 在私人飞机上他和拉娅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事情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就突然发生了一系列始料未及的事情,错过了跟拉娅把话都说明白的最佳时机,导致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 不过如果硬要说一句实话的话,迪克其实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彻底地解决他和拉娅之间的事情。 最终,还是拉娅率先打破了沉默——“警方还是没有线索?” 迪克拧了拧眉,先不提哥谭警局的情况,他对于大西洋城那边的自己的同行们的办事效率还是颇有微词的,他把自己将那个自称“塞科”的杀手的名号告知了警方的事情告诉了拉娅,并且最后略带嘲弄地说道:“不过缉拿雇佣杀手显然不是大西洋城警方的拿手活。” 这本来不过是一句略带不满和抱怨的调侃,里面可能或多或少还有一些缓和气氛的意味,但绝对没有多少认真的成分,至少迪克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从拉娅那里得到这样的回复—— “有关于这一点嘛……我想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对门路。” 迪克有些惊讶地看了拉娅一眼:“你的意思是?” 拉娅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她最终还是皱着眉头说了:“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或许他们应该跟赞恩谈谈。” 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听到自己另一名儿时玩伴的名字,更何况那个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的家伙并没有出席哈利先生的葬礼,迪克高高挑起了自己的一边眉毛:“我们认识的那个赞恩?” 拉娅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迪克彻底摸不着头脑了:“问赞恩?为什么?他知道些什么吗?” 接下来,拉娅说的话让迪克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他的童年玩伴赞恩在他的另一位童年玩伴雷蒙德去世之后就离开了马戏团,他去了芝加哥,去那里从事了一份彻彻底底在迪克意料之外的职业,“杀手经纪人”,也就是专门为像塞科那样的雇佣杀手介绍活计的人。 “他现在是芝加哥的‘大佬’之一,至少外面是这么传的。”拉娅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车斗上站起来,迈步跨了下去,“自从雷蒙德……不,应该说是自从你的父母去世之后,一切都分崩离析了。” “尤其是雷蒙德的死,那是一切跌落谷底的时候,无论是对赞恩,还是……我而言,”拉娅的双目中满是悲哀,“我们那个时候都开始逃避过去,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我们都离开了马戏团,只不过他最后选择了这样一条……黑暗的道路。” 迪克张了张口,但是看到拉娅眼底的哀伤以及挥散不去的黑沉,喉咙开始变得有些干涩,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我完全不知道。” 拉娅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才牵起一个略有些勉强的笑:“你真的,在保持联系这个方面做得,一塌糊涂。” “迪克,你总是活在当下,专注于未来,你的一往无前曾经是那么的富有魅力,我们所有人都被你身上这样的特质所吸引……”她看了迪克一眼,带着眼底那似乎化不完的浓稠黑暗,“但是有的时候,你的这份特质却又是致命的……” 迪克怔怔地看着拉娅,在那一闪而过的浓稠黑暗中回不过神来,但当他想要继续探寻的时候,那种情绪就仿佛只是他的一个错觉一般从她的眼中消失了,他只能追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拉娅轻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周遭那种浓稠,黑暗,而又危险的氛围在这一瞬间就像从不存在般消散:“意思就是你从来没考虑过和过去打交道,被你抛在身后的事物你看都不会看一眼,包括曾经活在你生命中的人,该死,我是不是知道了你擅长空中吊架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迪克想到了阿丽亚娜,想到了他对她过去的探究,有些惊奇地说道:“我……真的给人那种感觉吗?你真的这么想?” “嘿,你才是没有回来参加雷蒙德葬礼的人。”拉娅这么说道。 而迪克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因为他那个时候其实参加了雷蒙德的葬礼,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让拉娅和赞恩知道,但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想,他或许真的如拉娅所说,是一个很少回首过去的人。 直到被拉娅点醒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阿丽亚娜是那个让他开始正视包括她的过去在内,过去的一些事物的人。 奇怪,明明在前一次的循环中他是那么地思念阿丽亚娜,为什么在醒过来后也没有见到阿丽亚娜多久又再次离开阿丽亚娜一段时间的现在,虽然只是三天的时间,他却几乎没有想起过阿丽亚娜呢? 明明她对他来说是那么地重要? 但是这一抹微妙的违和感只是在迪克的脑海中如同划过天边的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 (文中部分人物对话改编自夜翼个刊) 108、Chapter.107 糟糕的决定① 伊利诺斯州的芝加哥城,在漆黑的夜幕之下,这座灯火通明得如同银河的街市落入尘世的城市上空,一位身为另一座城市的义警,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城市的超级英雄,利用钩锁在林立的高楼之间飞速地穿梭而过,如果有来自布鲁德海文的市民一定能够一眼认出他。 迪克向前方射出钩锁,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嘴角微微向下收紧,甚至可以用凝重来形容,因为,经过他潜入许多的政/府机/关里得到的记录以及情报来看,毫无疑问,拉娅的消息是准确的,他的儿时玩伴赞恩的名字多次出现在那些档案和报告之中,而那些记录绝大多数都与“谋杀”、“行刺”等字眼挂钩。 虽然那些档案中也仅仅只是留下了记录而已,如果一定要给那些记录找到一个准确的总结的话,那就是赞恩自从离开马戏团来到芝加哥之后,就一直徘徊在犯罪的边缘,他既没有亲身参与过这些犯罪,所以不会留下切实的犯罪记录,也没有跟这些案件毫无瓜葛或者只是被牵连其中,所以才会留下书面的档案和记录。 而这样的档案也只会出现在一种人的身上,也就是那些所谓的黑/市或者是黑/活“中介”,“中间人”或者是“经纪人”的身上。 哪怕是在成为夜翼这么久,经历过的许许多多的现在,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个身份去找自己从前同伴的“麻烦”。 相比起愤怒,他懊悔和自责的情绪或许要更多一些——一想到他的儿时玩伴在做这么危险又黑暗的工作而他却对此毫不知情。 找到赞恩的“办公室”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有相应的门路,毕竟就如拉娅所说的那样,他的儿时玩伴现在是芝加哥地下世界的“名人”,而恰好,夜翼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门路。 出乎意料的是,迪克在赞恩的“办公室”里看到了贴满他办公室巨幅海报,海报上印着的赫然就是马戏团时期的赞恩,那是他的个人宣传海报,说实话,在看到那些海报的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不过这种久违的亲切感很快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坐在办公室里的赞恩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来访,并且非常“称职”地在迪克的出现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现在的身份——来自布鲁德海文的夜翼。 “似乎你的城市还不够你忙的,夜翼?”这位迪克昔日的儿时玩伴,现在芝加哥地下世界出名的“杀手经纪人”,代号“反馈”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的皮质办公椅上,等待夜翼这个不速之客道明来意。 儿时稚嫩的天真,热情的亲切与友好,一同在老哈利以及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的狡黠……这些一切的一切已经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双眼中看不到丝毫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陌生的阴鸷。 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芝加哥地下世界的杀/手经纪人。 迪克看着这张还能够看出几分儿时的轮廓与线条但是神情已然全然陌生的面庞,冷下了神情:“看着这些广告海报,赞恩,如果不是我收到消息,你曾与一个谋杀了c.c.哈利的雇佣杀手关系密切,我几乎要以为你更喜欢你以前的工作了。”(c.c.哈利即老哈利) 从这一段话中迅速地判断出这位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的确来者不善后,赞恩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哦,你说那个老家伙?我最近似乎的确收到过他的葬礼邀请,不过,我没有记错的话,邀请函的地点是在大西洋城吧?这跟你,跟布鲁德海文有什么关系呢?” “得了吧,赞恩,”迪克冷冷地俯视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赞恩,“要我说的话,这未免有些过巧了,我敢打赌你知道是谁做的。” “告诉我是谁雇佣了‘塞科’,签订了这份杀/人协定,这样我就不会暂时‘搬来’芝加哥围着你打转了。” 赞恩微微眯了眯眼,将身体靠在了身后的皮质椅背上:“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常常会因为总是在思考‘去向何处’而遗忘自己‘从何而来’,这是我保留这些海报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我也已经很长时间不需要向他人表示敬意了,感谢你千里迢迢来提醒我——” “该如何对待一个闯进我的办公室还试图威胁我的人。” 话音落下,坐在办公桌后的人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手中的武器一瞬间就对准了迪克,谈判就此破裂。 这一场战斗,迪克打得有些痛苦,因为他明白了自己的这位儿时伙伴被称为“反馈”的原因——他的身上装载着能够单向输出特定频率的信号的装置,而这些频率特定的信号能够激发某种特定的情绪。 而这些情绪一定跟悔恨、懊恼,不堪回首等有关,因为迪克的眼前不断地浮现出那些曾经让他无比悔恨的过去,他的双亲,杰森,死去的哈利先生,一遍又一遍倒在血泊中的阿丽亚娜…… 这些人出现又消失,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提醒他的失败与无能。 尽管他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然而这依旧大大地影响了他的反应力和判断力,而他甚至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的儿时玩伴却趁机毫不犹豫地单方面对他发动袭击,差一点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了,当然,也只是差一点。 “看来,胜利女神是在站在我这一边的。”迪克站起身,俯视着在他启动了自己制服里的信号反转装置的一瞬间就痛苦地捂着脑袋倒在地上的赞恩,一边擦掉自己唇边的血迹一边说道。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把戏可真够巧妙的,”迪克看着痛苦呻/吟的赞恩,将手放在了自己制服内的信号反转装置的开关上,“告诉我是谁雇佣了‘塞科’,然后我的第二个电话就会打给医院。” 接下来,出乎迪克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只见倒在地上的赞恩痛苦地抱着头,费力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像是想要极力辨认他的位置,或者说他是谁的样子,接着,露出了满目的惊恐。 “终究还是追到这里来了吗?一个雷蒙德难道还不够吗?!” 迪克没有忍住,直接拔高了音量:“这件事情跟雷蒙德也有关?!” “啊啊啊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明明什么都——”极度的惊恐让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此刻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一般脆弱,只能扭曲着五官因为幻觉中的所见所闻而胡言乱语。 迪克关掉了制服里的信号反转装置,上前一把将赞恩拽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雷蒙德的死跟这件事情也有关吗?” 然而这名高壮的男人此刻只是颤抖着重复“我什么都不知道” 。 就在迪克心急如焚地在自己的制服内翻找具有镇定作用的药剂或者针剂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利器破空而来的声响。 同一时间,纽约的某一处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内在这个夜间时刻却并没有开灯,只是将落地窗的窗帘完全拉开,夜晚纽约这座城市周遭的灯红酒绿和灯光所营造出的金碧辉煌带来的光线虽然不足以照亮室内却足以让人看清套房内的一切。 坐在落地窗前的男人缓缓抿了一口高脚酒杯中的酒液,另一只手将手中的国际象棋黑子的“兵”落在了白子“皇后”的斜前方。 “啪”的落子声在回响着黑胶唱片音乐声的套房内响彻,男人缓缓地勾了一下唇角:“那么,我们的‘皇后’究竟能不能察觉——” “当他吃下了眼前的‘兵’之后,就会落入‘车’的陷阱里呢?” 就在这个时候,高级套房那极为厚重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微弱但却连续的枪响,伴随着模模糊糊听不真切的惊呼、惨叫声,男人挑了挑眉:“看样子,‘鬼牌’终于来了。” “虽然,国际象棋里原本就没有鬼牌。”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所以,这张鬼牌无论是对于黑方还是白方来说,都是彻头彻尾的‘鬼牌’。 下一刻,高级套房的大门被从外面暴力破开了,被隔音极好的厚重大门隔绝在外的惨叫声,硝烟味和血腥味在一瞬间进入了这个高级套房内,有着一头绿色的杂草般的头发,脸上涂着惨白的油漆和咧到耳根般夸张的红唇,画着劣质小丑妆的男人手中拿着霰/弹/枪,裤脚上沾着明显是近距离开/枪所喷溅上的血迹。 他的旁边还有浑身带伤惊恐地试图阻拦他的酒店工作人员,对方一把抱住这个男人,还对坐在高级套房里的客人喊道:“请您快跑啊!” “哎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被拖拽住的画着小丑妆的男人嗤笑了一声,声音听上去疯狂而又真诚,仿佛他真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向顽固阻拦的酒店工作人员解释自己的来意一般,如果忽略他正拿枪对准这名工作人员的脑袋的话,“是你们的这位客人要见我啊!” 直到他咧嘴笑起来的那一刻才能在那夸张而又劣质的妆容中觑见这个男人的嘴角裂至耳根的样子并非是妆容的效果,他大笑着在酒店工作人员惊恐的表情中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血花四溅,近距离开/枪射击的下场就是这名画着小丑妆的男人衣服上再次多出了炸裂状的血液痕迹,不过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咧着嘴角看着坐在落地窗前,对于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男人:“尊敬的先生,晚上好啊~” “今夜真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好时光,看样子这场邀约的主人有着相当别具一格的品味。那么,您就是那个想要欣赏小丑表演的人吗?” 将杯子中的酒液饮尽的男人动作从容而又优雅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面容这一刻终于进入了窗外光线的范围内。 汉尼拔看着小丑,在对方状若癫狂般的打量中神态自若地点头致意:“晚上好,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不甚荣幸,哥谭市的小丑先生。” 109、Chapter.108 糟糕的决定② 迪克抬起手中的短棍一下接住了朝自己袭来的勾爪,然后抬起一脚朝前一蹬,直接蹬在了来袭者的上腹部,将对方踹飞了出去。 趁着这个空档,他转过头对身后已经逐渐从扰乱情绪的信号中恢复神志的赞恩说道:“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如果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虽然表面看上去是半交易半胁迫的态度,但实际上哪怕赞恩真的什么都不告诉他迪克也会选择保护自己的儿时玩伴,只不过这一点他肯定是不能跟赞恩说的,只不过就目前来看,事态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迪克看着不远处从地上爬起来的袭击者,表情有些凝重,他很确定刚才的打斗中对方被他的短棍击打的地方绝对伤得不轻,至少刚才他那一脚绝对伤到了对方的肋骨或者内脏,但是对方这个依旧活动自如的样子不由地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塞科。 那个雇佣杀手身上也有着这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注射过什么特殊药物或者至少经过什么人体改造一般的特性,即使受到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会使其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害也能够行动自如。 而且这个袭击者的打扮,迪克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身上漆黑的战术服,头戴头套,眼睛的部分则是一副圆得有些夸张,看上去就像是猫头鹰的双眼一般的护目镜,手臂上装配着的武器是勾爪的打扮。 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副打扮? 迪克身后艰难地抱着头,甚至还无法从那种直冲大脑的激荡情绪和波频攻击带来的眩晕中走出来的赞恩艰难地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浑身漆黑的袭击者,在看到袭击者脸部佩戴的仿佛猫头鹰的双目一般的护目镜的瞬间,他的表情惊恐扭曲到极致。 “你们果然过来杀我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呢?”赞恩愤怒至极地说道,但是这种愤怒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袭击者非常沉默,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赞恩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就冲上前来,锋利勾爪直直朝着赞恩的面部袭去,丝毫不在意拦在赞恩前面的迪克,仿佛刚才将他一脚踹飞出去的人毫不重要一般。 短棍向下一横,勾爪狠狠地撞上短棍,在袭上赞恩面部之前就被拦了下来,而被拦下来的袭击者动作却丝毫不拖泥带水,另一只胳膊一抬就转换了攻击目标,锋利的勾爪朝着迪克袭去。 而迪克这一次却只是用另一根短棍再次挡住了对方的袭击,然后不断抵挡对方的攻击却不再主动进攻,他一边与袭击者缠斗一边对他身后的赞恩说:“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又是在危及自己生命的情况下,赞恩真想大骂一句“你这样也配叫超级英雄吗”,不过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危急到容不得他这么做了,于是最终他只能咬牙切齿地说:“帮帮我,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迪克勾了一下唇,他敢打赌赞恩绝对在心里骂他,然后攻势变得凌厉起来,很快就占了上风,最终,他狠狠地一棍子砸在了这个袭击者的头部,那副夸张得有些滑稽又有些诡异的护目镜应声而碎。 袭击者倒在了地上,而迪克则是收起了自己的短棍,转过头看向正在用衣袖擦自己鼻前血迹的赞恩:“是履行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赞恩动作停顿了一下,他看了迪克一眼,神色有些复杂:“放心,做我们这一行这是应该有的职业操守,我不会轻易食言,但我还是想说——我承认你很强,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 迪克冷声答道:“你只要兑现自己的诺言就行了。” 看到面前年轻的蒙面义警态度坚决,赞恩也不打算再多劝,反正这些所谓的超级英雄因为自己喜欢多管闲事的毛病而陷入怎样危险的局面也和他这个深陷黑暗世界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查到我头上来的,有关于我目前‘工作’的消息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的,但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有关于c.c.哈利被雇佣杀手杀死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迪克闻言眉头狠狠地拧在了一起:“……我凭什么相信你?” 赞恩抬头,目光不躲不闪地看了目露审视的年轻义警一眼:“因为,如果有人将这笔单子放到我的面前,那么我会杀了他。” 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真的是一名对于赞恩这个人完全不了解的义警,那么他是一定不会马上就相信这番不但完全没有依据还充满了私人感情色彩的话的,但是实际上站在这里的人却偏偏是迪克,身为赞恩儿时玩伴,和他一起在老哈利的照看下长大的迪克。 所以,迪克知道此刻的赞恩没有撒谎——实际上得到这个答案的他甚至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这种可能要亲手送儿时玩伴进监狱并且理由是儿时玩伴涉嫌参与了谋杀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共同的长辈的事情,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 就在迪克为自己儿时玩伴还没有完全泯灭的良知而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欣慰的时候,对方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心中升起的那一点微末的劝昔日小伙伴从/良的希望在顷刻间湮灭。 只见赞恩阴狠地笑了一下,那种全然陌生,充满了恶意的笑容让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一面的迪克有一瞬间的僵硬:“我没有亲自对那个老家伙动手已经是看在他算是把我们养育长大的份上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迪克全然想不通,他看着自己已经变得全然陌生的儿时玩伴,身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夜翼对于“反馈”的那份咄咄逼人,反而充满了茫然,“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对那个他记忆中风趣幽默又不失慈爱的长辈—— “他对我做了什么?”似乎是听到了非常有趣的问题,赞恩笑了,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陷入了某种复杂的,几乎全然与正面相反的情绪当中,所以也并没有察觉到面前这位年轻义警态度的差异,“你应该问他对我们,对他所经营的马戏团,对那些因为梦想或者生计而选择跟随他的马戏团成员做了什么!” “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你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但是既然你一定要追根究底,那么我就姑且满足一下你那肤浅又可笑的探求欲和无聊的正义感好了,你听着——” “你以为收留那些资质上佳的孤儿的c.c.哈利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慈善家?大错特错!哈利马戏团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 还没有等赞恩把话说完,旁边一道黑影闪过,因为赞恩的话而失神的迪克没有能及时反应过来,瞳孔一缩就要伸手去挡,然而仅仅只是零点几秒的误差却为时已晚,射出的飞镖已经划破了赞恩的皮肤。 迪克伸出手从后方握住那枚飞镖的下一刻,被划破了喉部的表层皮肤,微微有血液渗出的惊魂未定的赞恩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伴随着呼吸困难的感觉蔓延开来。 飞镖上有毒!一眼看到飞镖在月色下暗沉的反光,以及赞恩骤然痛苦起来的表情,迪克一咬牙,当机立断把手上的飞镖朝着身后一甩,向着飞镖射来的方向射去,另一只手摸出因为之前的循环后养成了习惯备在制服中的万能解毒剂就给表情狰狞痛苦的赞恩注射。 身后并没有传来预料之中金属的碰撞声,迪克为赞恩注射完解毒剂后立刻回身,看到的是身上插着那枚飞镖,倒在了地上的一开始他以为已经彻底昏迷了的袭击者。 令迪克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之前那一棍的力道绝对足以造成脑震荡,这种情况下这个人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清醒过来。 万能解毒剂终究只能延缓毒素的蔓延而不能做到彻底地解毒,再加上根本不知道赞恩中的是什么毒,本来想看看那名古怪的袭击者身上会不会有解药的迪克第一个电话终究还是打给了医院。 强撑着还没有完全昏迷,但实际上已经神志岌岌可危的赞恩半眯着眼看向迪克,嘴唇张合间似乎在说什么,迪克一皱眉,俯身去听——“如、果,如果迪克,迪克?格雷森,完、全,不知情……” “请、请你帮帮他——”赞恩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昏迷。 迪克怔怔地扶着陷入昏迷的儿时玩伴,半晌,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握紧了儿时玩伴垂落下去的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哈利马戏团,他曾经的家,他的家人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他制服连接的内线频道响了起来,他睁开眼,回过神来的时候频道的声音似乎响了好一会儿,他沉默地接通,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频道那边传来的是达米安而不是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格雷森你这个家伙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哥谭和布鲁德海文都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父亲失踪了!” 迪克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不啻于重磅炸/弹的消息炸得瞬间从眼下的情况中走出来:“你说什么?蝙蝠侠失踪了?!” 那边的达米安言简意赅地将这几天的事情对他说了,包括布鲁斯?韦恩遇袭,蝙蝠侠前往调查一个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据说在哥谭盘踞已久的组织,最后在调查的过程中失去了联络。 “猫头鹰法庭?”迪克听到那个组织的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事情不会这么巧合吧? 迪克语气稍微有些古怪地描述了一下自己这边古怪来袭者的装束,在得到达米安肯定的答复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凉意瞬间袭来,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巧合,这个组织不但盯上了蝙蝠侠,还盯上了他。 这一切的巧合背后绝对有着一个巨大的,他们全然未知的阴谋。 而且,这个阴谋还跟哈利马戏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迪克眉头拧得死紧,在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赞恩,耳尖地听到楼下传来的救护车令人感到不安的声响,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破解马戏团的秘密,这是目前为止找到蝙蝠侠以及保护他所有的家人们唯一的解决方法,为此,他必须—— 就在这个时候,内线频道里响起了他手机的声音,有人在这个时候打给了迪克?格雷森,迪克深吸了一口气,查询了一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让他吃惊的是,这一通电话来自一个很久不见的人。 斯潘塞?瑞德,bau中年纪轻轻就拥有博士学位的天才侧写师。 难道是布鲁德海文警局和bau合作的那件案子有进展了吗?虽然事情全都堆在了一块儿,但是迪克还是精神一振,立刻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非常安静,安静到能够听到内线频道中电流流动的轻微声响,就在迪克皱起眉头的想要说话的时候,那边终于说话了,年轻的小博士久违但却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不过,压得极低,他说:“嗨,听我说,有关于那个案子,我已经有头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没什么,呃,我的意思是——” “你不用回答我,只要记得……不要做出糟糕的决定。” 迪克听到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一皱眉,刚准备追问,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响,接着,电话就被挂断了。 110、Chapter.109 马戏团惊魂① 为了尽可能地缩短收集线索,找到事情真相,救出蝙蝠侠的时间,在将赞恩送上救护车后,迪克连夜坐私人飞机从芝加哥赶回哥谭,又骑着机车一路从哥谭机场赶往哈利马戏团目前在哥谭的驻扎地。 在找到离哈利马戏团最近的,安全系数相对来说比较高——至少大概率不会有人像当年杰森撬蝙蝠车轮胎那样把他爱车的轮胎卸走——的地方,迪克停好了自己的机车。 从机车上下来,迪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算联系目前呆在马戏团里的拉娅,他用指纹解锁了手机屏幕,打开facebook,打算给拉娅发一条消息,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间在屏幕右边的动态更新上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名字——雷蒙德。 迪克的瞳孔猛地一缩,点开了这个动态,他早已死去的儿时玩伴的facebook账号更新了一条timeline,不知道是不是程序错误,时间显示的更新时间是三天之后的同一时间。 亲自参加过自己这个儿时玩伴葬礼的迪克对于这种可以用极度恶劣来形容的恶作剧行为感到了愤怒,他决定在看完这几条timeline之后如果发现这并不是如同这些timeline的时间一样的程序错误的话,就查到这个账号的登录地址,找出那个恶劣的家伙予以警告。 迪克强按怒火准备将这几条timeline读下去,结果系统突然显示他收到了一封邮件,这个邮件提示弹出来的一瞬间他的瞳孔就再次剧烈一缩,因为这封邮件,发件人的邮箱地址是他的私人邮箱账号,发件人署名那一栏也赫然写着:迪克?格雷森。 邮件内容很短,短到邮件提示就足以让他看完整封邮件的内容——“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收到了这封邮件。” 接着,这封突然弹出来的内容诡异的邮件提示就因为他没有点击查看而在屏幕上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加载出来的timeline的内容:【我想,当我写出这条tinmeline的时候,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吧。】 这种熟悉的,神似雷蒙德的口吻让迪克的怒火奇异地慢慢被浇灭了,他想,或许是有人在用这种方式纪念死去的雷蒙德吧,如果说有人能够像他们一样怀念雷蒙德,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粗暴地将这个行为定义为恶作剧或许有些过于先入为主了,至少,能够使用这么神似雷蒙德口吻的说话方式的人一定非常熟悉雷蒙德。 这么想着,他滑动手指,将这条timeline继续读了下去。 【几个月之前,我的儿时玩伴之一,我最好的朋友迪克被一场意外夺走了生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兄弟,我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我,我觉得自己或许要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来让自己接受这一点,而我想,现在,我可以准确说出是多长时间了。】 【反正他离开之后,他的facebook账号在因为长时间的无人登录使用而被注销之前都不会有人看到了,所以我将这些timeline设置为仅他的账号可见,用这种方式记录我的一些生活,我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回应,但至少我能安慰自己或许这样他就能看到他尚在人世的老朋友过得还不错。】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跟我一样好。】 【三天前的晚上,我收到了一个邀请,一个来自马戏团的邀请,我本打算拒绝,因为天知道我离开马戏团有多久了,而且越是靠近那里,我越会想起我和迪克的曾经,但是在我听说马戏团会有一场绝不逊色于“格雷森家族”的空中飞人表演的时候,我想到了迪克,带着“决不允许打出这样名号的家伙虚有其名”的想法,我接受了邀请。】 【今天早上,我如约坐上了飞往哥谭市的飞机,心情多少有些紧张,不知道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那个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改变了多少呢?它还会是那个我们曾经熟悉的马戏团吗?】 几条timeline让迪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明明是在说着他已经死亡这样跟现实完全没有分毫关联的话,然而他却并没有像他一开始想得那样把这些timeline看成是恶作剧,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愤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timeline那熟悉无比的口吻就仿佛是雷蒙德本人在书写一般,或许还要加上他的另一个身份在怀疑。 他在怀疑这些确实设置为仅他可见的timeline是在向他传达什么信息,但是目前他对自己的这个怀疑也抱持着非常不肯定的态度,会不会,还是将这些timeline视为性质恶劣的恶作剧比较妥当呢? 但是这些timeline的发送时间又是在三天之后,而三天之前的同一时间,他确实在前往马戏团的路上,这些真的可以仅仅用一场恶作剧来解释吗? 某种莫名又强烈的直觉让他没有去调查雷蒙德账号登录的ip地址,而是退出雷蒙德的timeline界面,转而向拉娅的账号发送了一条消息,告诉拉娅自己已经回到了哥谭,正在前往马戏团的路上。 他的手指悬在输入消息的界面上方,但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看到了已经去世的“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的事情告诉拉娅。 毕竟雷蒙德是拉娅的恋人,让拉娅知道有人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受伤且愤怒,在他调查清楚事情之前,还是隐瞒她吧。 因为是一边阅览timeline一边朝着马戏团的方向走去的,等迪克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走到马戏团驻扎的地方了,今天并不是马戏团表演的日子,所以马戏团并没有招待观众,只有马戏团的成员们在进行演出之前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和彩排。 在迪克朝着马戏团的几个帐篷圈出来的范围走去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刚才将facebook的消息接收模式调成了震动。 他拿出手机,看到拉娅回复了他:“这么着急?赞恩还好吗?抱歉,你知道的,我在练习,不能及时回复你,你愿意的话,我拜托马克带你在马戏团里四处逛逛?希望你能享受我们的练习演出,相信我,这不会比正式演出差多少,除了那些装饰用的服装。” 迪克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心中飞快地划过一丝疑惑——拉娅要练习,身为她搭档的马克却有时间带他逛马戏团吗——但是他却并没有对拉娅说什么,只是回复她:“那我就期待着了,尤其是拉娅女士的表演,我相信她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那边的拉娅就像她说得那样并没有及时回复迪克的这条消息。 迪克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抬头,看到朝着这边走过来的,身上还穿着紧身的蓝色训练服的马克,他一边套着外套一边朝他走过来,迎上他的视线还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 迪克微微垂眸,这一次并不是消息,而是一条更新的,发送时间依旧是三天后同一时间的,来自雷蒙德账号的timeline。 【我到马戏团的门口了,说实话,我很少从游客的入口进入马戏团,所以感官有些复杂,我很高兴愿意慕名欣赏马戏团表演的观众这么多,但是置身于这种人山人海也实在不是一件多么好的体验。】 【我看到这一次我的导游了,竟然是吉米先生,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难道他不做小丑改做售票员兼导游了吗,要知道那可是以前哈利先生的工作,不过这也好,我也很想念吉米先生。】 【他认出我了,在朝我招手,我真想上前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但是我又有些放不开,算了,还是也挥手回应他吧。】 timeline更新到这里就结束了,迪克迅速浏览完这些信息,对着已经走得离自己很近了的马克挥了挥手。 本来以为迪克并不太想搭理自己马克见状笑着对迪克说道:“你刚刚在看手机?什么消息这么出神?难道是你的女朋友?” 迪克高高地挑起一边的眉看向马克,就在这个时候,迪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马上低头去看,因为马克正在跟他说话,他摊了摊手说道:“是拉娅告诉我的,你目前很有可能不是单身。 迪克正想要纠正他——“不是有可能,他现在就是有女朋友。” 手中的手机却一直在震动,迪克微微皱了皱眉,对马克说了一声抱歉,低头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短短几分钟几十条的timeline,只有第一条是不一样的,剩下的几十条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吉米先生可真八卦,竟然问我现在是不是单身。】 【开什么玩笑,我告诉他,我的心永远是属于拉娅的。】 【开什么玩笑,我告诉他,我的心永远是属于拉娅的。】 【开什么玩笑,我告诉他,我的心永远是属于拉娅的。】 …… 迪克一拧眉,抬起头,看向诡异地静静看着他,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一般的马克,嘴唇动了动,最终脱口而出的是:“开什么玩笑,她误会了,我的心一直都是属于她的。” 那一刻,手机的震动终于停止了,而诡异地安静的马克这个时候笑了起来:“嘿,放轻松,这么跟我说是故意想要牵制潜在‘情敌’吗?你放心,我对拉娅并不是那个样子的感情,我和她只是搭档。” 当马克转身走在前面的时候,迪克感觉到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当他低头看去的时候,facebook上如同程序出现了问题一般的几十条timeline就好像是他的一个错觉一般顷刻间消失了,只剩下最初的那个吉米先生八卦的timeline以及“雷蒙德”最初的回复。 他的手机之所以再次震动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封邮件,一封邮箱发送地址是他的私人邮箱,收件人写着“迪克?格雷森”的邮件—— “时刻谨记,自己的女朋友是阿丽亚娜?斯坦。”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马克对迪克说道:“说起来,你离开马戏团也有很长的时间了吧?我听说你手上有老哈利先生的马戏团转让协议?如果你打算接手马戏团,就当是给我一个讨好未来老板的机会吧——我带你提前熟悉一下未来的工作环境。” “毕竟,在老哈利先生身体彻底坏下去之前,他一直都是担任售票员,导游,接待之类的台下工作的,他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老板。” “就算是马戏团的老板,在马戏团里也得遵守马戏团的规则呢。” 与此同时,迪克的手机震动着,他低下头,手机上显示三天后同一时间,“雷蒙德”的timeline再次更新了—— 【吉米先生说既然我是以游客的身份到访的,那么就要遵守游客的规则,我觉得他严肃的样子有些好笑,不过毕竟是那个固执的吉米先生,为了不惹恼他,我还是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吉米先生大概是看出来我的敷衍了吧,要我说,分开了这么久他还是这么了解我,他一再强调一定要遵守他说的话,我答应了。】 【我跟着他往穿过人群往马戏团里走,看到了一张海报,那是“空中飞人”表演的宣传海报,海报上的竟然是格雷森夫妇?!“复活的格雷森家族”?!亏布莱恩?哈利敢把这种宣传语作为噱头放出来!别让我看到他那张愚蠢的脸,否则我一定请他吃我的拳头!】 111、Chapter.110 马戏团惊魂② 迪克跟在马克的身后,朝着马戏团里其中一顶帐篷走了过去,那顶帐篷的顶端挂着一个硕大的招牌,招牌的后面连着几根电线一直延伸到帐篷的后方,很显然,如果是在晚上的话,这会是一块可以发光的招牌,而招牌的上面赫然写着“魔术表演”。 在朝着这顶明显是魔术表演使用的帐篷走过去的过程中,他的手机发出了三次震动,迪克垂眸看去,又看到了更新的timeline。 【吉米先生带着我朝里走,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观众,我自己就可以找到表演的帐篷,或许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吉米先生告诉我,他会负责将我领到每一场表演的帐篷前,我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进入观看或者不进入,如果想要进去观看的话就向他买票,如果我观看完一场表演之后走出帐篷并没有看到他,可以在原地等待,一定不要擅自行动,更不要向其他兜售表演门票的人购买门票。】 【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他难道是想要控制我的行动吗?我向他表示了抗议,吉米先生并没有生气,只是告诉我,这是因为会有不是马戏团员工的人混在其中向他人兜售表演门票,因为我很久没有回马戏团了,认不出所有的人,所以他才让我只向可以信赖的他买票。】 【他成功说服了我,而且我对于那些倒卖表演门票的人感到了愤怒,我说我可以给那些人一点教训吗,吉米先生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赞同我的想法,他说那些人也是生活所迫,就不要再为难他们了,不过他们要是想要强行兜售的话,到那个时候他也不反对我使用武力进行反抗,并且也会有其他马戏团的员工前来帮忙。】 就在迪克阅览完这些timeline的下一刻,前方传来了马克的声音:“迪克?要我说,你可真是个大忙人,随时都有看不完的消息?” 迪克抬起头,他们已经到了魔术表演的帐篷门口——只不过是帐篷后面的那个入口。这个入口他再熟悉不过了,小的时候他和拉娅,雷蒙德还有赞恩四人就是通过这个让马戏团成员们进出的入口进出帐篷的,有的时候纯粹是在有表演进行的时候在幕后帮帮忙,但更多的时候这个入口里面这就是他们几个人玩闹的“乐园”之一。 马克站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迪克知道自己一直低头看手机实在不是一件足够礼貌的事情,但是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那就是他必须即时接收那些来自“雷蒙德”的timeline发送的消息。 所以迪克只是歉意地笑了笑却并没有将手机调成静音又或者将手机收起来:“抱歉,有几条消息确实对我非常重要。” 马克耸了耸肩,接受了迪克的歉意,毕竟就像他之前用玩笑的口吻说的那样,在迪克很有可能会成为他老板的前提下,他只会讨好他。 迪克跟在马克的身后走进马戏团的时候,因为环境对于他来说过于熟悉,所以他的眼角余光非常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地方的陈设除了一些耐久度并不算高的东西的更换以外与以前有着明显不同的地方。 帐篷的侧面,在一堆堆叠起来的演出道具之间明显特意被空出来的部分,用颜色显眼的图钉将一张羊皮纸钉在上面,而那张纸的最上方字体最大的明显是题头的部分用墨水写着“马戏团员工守则”。 迪克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哈利马戏团对于马戏团的成员们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像家一样的地方,试问会有家庭对于它的成员订下什么硬性的,严格的规定吗?总而言之,对于从小就在哈利马戏团长大的他来说,他从小到大,直到离开这里,都没有见过什么员工守则。 而且最令人在意的是,这张羊皮纸的材质好像……并不是工业羊皮纸,而是真正的羊皮制成的?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材质? 迪克盯着一个方向的时间不算短,马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那张纸,于是笑着对他解释道:“虽然说是员工守则,不过这个守则好像是吉米先生和马戏团的一些老前辈们一同商讨后定下的,并没有经过哈利团长——我是说布莱恩先生——的同意。” 还没等迪克皱着眉头往下看这张所谓的“员工守则”的内容的时候,他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了起来,于是他先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 是“雷蒙德”在这个时候又更新了几条timeline。 【吉米先生把我带到了魔术表演的帐篷前,他问我想不想欣赏魔术表演,反正距离晚上的“空中飞人”表演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不介意把时间消磨在欣赏这些表演上,我给了吉米先生肯定的答案。】 【吉米先生把魔术表演的门票递给了我,他嘱咐了我一些话,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之前强调的所谓的“游客守则”或者“观众守则”?这可真是新鲜,反正我进了帐篷他也不知道我有没有遵守那些规则,而且我又不是真的是什么第一次来游览的“游客”或者“观众”,有必要吗?不过看在吉米先生的份儿上,我决定姑且还是听一听。】 【如果迪克还在的话,见到这个画面一定也会像我一样笑出声,吉米先生竟然叮嘱我为了尊重每一位演员的表演,请在结束时鼓掌喝彩,他是觉得我会忘了这个吗?】 【哦,老天,他说帐篷内可能会有人兜售一些用品,零食和周边,那些人不一定都是马戏团的员工,可能还会有混入其中牟利的小贩,因为难以分辨,让我最好不要购买零食。说实话,自从我离开马戏团以后,马戏团的管理是越来越松散了,竟然会让外人混入员工里?】 【你猜怎么着?吉米先生竟然向我推销商品,他说如果想要购买纪念品或者特产以作留念,可以选择购买“知更鸟肉干”或者“知更鸟羽毛饰品”,这两样产品均出产自马戏团,不用担心混入其中的外来者以此牟利。这些鸟肉和羽毛饰品都是将马戏团里服役后或受伤无法继续演出或自然老去死亡的表演用知更鸟送到签了协议的加工工厂制作的,鸟肉的食品安全有着足够的保障,而鸟类的羽毛饰品则是精致美丽,具有“保持善良”的美好寓意。】 【当我以为这就全部结束了的时候,毕竟,他已经在推销商品了,结果,他叫住了准备进入帐篷的我,告诉我,马戏团魔术师的制服只有黑底红金边的燕尾服,而且,在表演“大变活人”的时候,如果魔术师出现在观众席,不要往舞台的方向看。这些有强调的必要吗?还是我们的魔术师竟然差劲到这种程度的障眼法都会露馅?】 迪克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对等在一边的马克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过想要让我提前熟悉一下马戏团的工作吗?” 马克闻言挑眉,不置可否,等着迪克的下文,然后,他就听到迪克对他说:“虽然布莱恩没有同意,不过这个守则既然贴在这里了,就表示大部分的员工都在遵守它吧?不介意的话我就仔细阅读了。” 马克摊了摊手:“本来前面就是在练习,又不是正式演出,开始了就最好马上去看,我当然是不介意的,不过我说那些是想告诉你……算了,我只是想说,有遵守那些守则的人,也有不遵守的。” 迪克并不傻,相反,他比马克想象中,或者说了解到的要聪明很多,他从马克提到这些钉在这里的“员工守则”并没有经过布莱恩的同意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言下之意,或者说这个事实所透露出来的意思,那就是马戏团的内部存在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斗争。 吉米和布莱恩,老天,他上一次也没有看出他们之间有矛盾啊? 所以,迪克将视线移到再一次震动起来的手机上,在这个“雷蒙德”的timeline里,作为导游兼售票员领他参观的人恰好是吉米,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还是真的只是一个偶然? 他一边想着一边点开timeline,而再次让他感到吃惊的不仅是timeline的内容,还有里面首次配上的一张照片。 【我想我知道吉米先生去当导游兼售票员的原因了——他上年纪了——好吧,我开玩笑的,但是他的记忆里下降得未免也太快了吧?他要是记不清楚“观众守则”可以不必去记,直接让观众进帐篷里看不就好了?[照片]】 迪克点开了那张照片,放大,上面照下了一张放在相框里的,似乎是打印纸材质的纸张,从照片上来看,无论是相框还是里面的纸张都非常新,纸张的顶部用最大的花体字样打印着“观众须知”: 1.各位观众选择观看魔术表演让本场馆全体工作人员都感到非常荣幸,为了感谢您的光临,我们特别邀请了神秘嘉宾不定时加入表演,这位神秘魔术师会穿红底黑金边礼服,如果您有幸看到,请不要因为他与其他魔术师不一样的着装而吃惊,希望您喜欢他的表演; 2.本场馆会为您呈现精彩纷呈的魔术表演,无论是多么神奇和不可思议的表演都是因为我们魔术师们的高超技巧,请不必感到紧张; 3.在表演‘大变活人’的时候,我们的魔术师也许会出现在您的身边,您可以为了检验我们魔术师的技艺回头去看看舞台; 4.本场馆内不会有工作人员售卖任何的计/生用品,如果您遇到了这种情况请无视对方,或者拨打xxx-xxx-xxxx告知我们; 5.场馆内售卖零食和酒水,所有的食品均有食品安全保障,请您放心购买,其中的“动物肉”是马戏团特产,由受伤严重无法治愈或者退役后老死的马戏团表演动物的肉制成,推荐您进行购买品尝; 6.文明观赏,在观赏时请勿发出声音影响演员的正常发挥。 最后,衷心地希望您能有一次绝赞的观赏体验! 魔术表演场馆兼马戏团全体成员向您送上诚挚的祝福。 112、Chapter.111 马戏团惊魂③ 阅览完照片上的“观众须知”,迪克将目光移向了自己面前,似乎是用真正的羊皮鞣制成的羊皮纸作为载体的“马戏团员工守则”: 哈利马戏团的成员们,非常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阅览此守则,你所看到的这份守则中的要求是仅针对魔术表演帐篷的成员们的非硬性规定,以下守则所有的要求均以更好地服务观众为主旨,以保障你的人生安全为第一要务,希望你能够主动、自觉地遵守: 1.哈利马戏团的魔术师统一着装是黑底红金边,在看到红底黑金边的魔术师时请将其当做特邀嘉宾,满足其一切要求,但不要主动靠近,不要主动向其搭话,无论表演期间对方做出了什么表演都不要阻止,在表演结束后请找到场内售卖“知更鸟肉干”和“知更鸟羽毛饰品”的人,向其购买上述任意一件商品; 2.如果有观众向你反应看到了红底黑金边的魔术师,将对方特邀嘉宾的身份告知观众并向对方推销“知更鸟肉干”和“知更鸟羽毛饰品”,如果观众不感兴趣或者没有购买,放弃推销,不要强求; 3.如果在看到红底黑金边的魔术师后,你的身边多出了本不属于你的表演门票,不要使用该门票,解决方法参照守则第一条,如果食用知更鸟肉干或者佩戴羽毛饰品之后一段时间表演门票没有消失,不要惊慌,你可以选择向他人出售该门票或者向上级提出申请调换至该门票所在的表演帐篷继续工作; 4.本场馆内允许售卖特产,周边以及商品,无论是看到售卖动物肉干,饰品还是计/生用品的陌生员工,都无视,不要上前阻止; 5.如果有观众向你反应在观看“万剑穿身”项目时听到奇怪的声音,无论对方听到了什么声音,告诉对方所见所闻皆为演出效果; 6.如果魔术表演在进行“大变活人”项目的时候,尽量不要在场内工作,如果你因为工作安排或者进度的缘故不得不在该时段出现在场馆内,那么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朝舞台方向看; 7.如果表演结束之后仍有观众滞留在场馆内,劝离对方,如果遭到拒绝且对方要求登上舞台,劝说对方购买计/生用品,男/用避/y/药为最佳选择,如果遭到拒绝,以顾客的个人意愿为最高标准,放弃劝说和阻止,以最快速度离开魔术表演帐篷; 8.如果违反了第5和第7条守则,参照第3条守则的应对方法。 9.如果违反了第6条守则,购买男用避/y/药吞服。 看完这篇马戏团员工守则之后,迪克并没有因为从timeline上得到了比单独从自己的角度更多的信息而感到高兴,相反,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观众须知”和吉米先生嘱咐“雷蒙德”的话语之间存在非常显而易见的矛盾之处,且这些矛盾并不是用“记忆力下降”这种理由就能够解释得通的。 毕竟吉米再怎么提前罹患阿尔茨海默症,他也是在马戏团工作了十多年的老人了,不至于所有的信息都产生几乎完全相反的误差。 而从眼前这份据说是出自吉米先生和其他几位老前辈之手的,没有经过布莱恩同意的马戏团员工守则上来看,如果那份“观众须知”是由布莱恩拟定的,那么这些诡异的矛盾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就在迪克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再次产生了震动,他以为是timeline又更新了,但是这一次却不仅仅只有更新的timeline,还有一封来自“迪克?格雷森”的邮件,邮件内内容则是—— “不要相信除詹姆士?艾伦?克拉克以外的任何人。” 詹姆士?艾伦?克拉克——那是吉米先生的全名,迪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封邮件,如果说这封邮件是真的,那么布莱恩……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幕帘被掀开,刚刚离开了一会儿的马克站在那里看着他:“嗨?下一场彩排要开始了,你不去看看吗?” 迪克跟在马克的身后坐在了魔术表演的观众席,因为是彩排的缘故,观众席非常空旷,只有寥寥几位他略有些面生的马戏团成员或坐在观众席观看彩排进行学习或拿着清洁工具站在一边打扫。 伴随着模拟的礼炮声,身穿黑底红金边燕尾服的魔术师和他的助手们出现在了舞台上,当魔术师摘下他的礼貌鞠躬的时候,魔术表演正式开始了,而他手中调成了震动模式的手机也震动了起来。 【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可以用“好运”来形容的家伙,否则我也不会骤然间就失去了我视如手足的好友,不过或许我也并不总是那么倒霉——瞧瞧,我只来了一次,就碰上了穿红底黑金边礼服的特邀嘉宾,我倒要看看这个家伙比我们马戏团的魔术师高明在何处。】 …… 【都是一些我们马戏团的魔术师本来就会的表演,谁来告诉我,这个特邀嘉宾的特别之处在什么地方?要我说,哈利先生就不应该这么早放心把马戏团交给布莱恩!】 【我看到售卖食品酒水的人了,粗粗扫了一眼,动物肉干的品种还挺多,“熊肉干”、“狮子肉干”、“山羊肉干”、“猴子肉干”和“知更鸟肉干”,布莱恩是把全马戏团的动物都宰掉做成肉干了吗?】 “要尝尝吗?”马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巨大的托盒,他两条胳膊正好环过来,托盒里有各种食品酒水,一看就知道这个托盒应该是用来在表演的时候售卖商品的。 迪克看了一眼托盒里面,除了常见的听装啤酒,可乐还有爆米花等零食之外,最显眼的就是各色的“动物肉干”了。 【说实话,看到这些昔日的“伙伴”,我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迪克移开了视线:“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暂且没有什么食欲。” 【老天,继酒水食品的推销之后,我看到了贩售商品的人,而我他/妈竟然在那些商品里看到了计/生用品?!各种型号的b/y/t一应俱全也就算了,竟然还有避/y/药,而且连男用避/y/药都有!这就是“观众须知”里提到的情况?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 【而且我在贩售商品的人那里看到了知更鸟羽毛制成的饰品,也就是说那个人十有八九是马戏团的成员,我现在都不敢细想布莱恩到底想把这个马戏团变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我有些好奇,那些知更鸟羽毛饰品都是带着蓝色的,且不说在我离开之前我们马戏团从来没有使用知更鸟这种小型鸟类作为表演用动物,我们使用的知更鸟全部都是蓝色羽毛的吗?】 迪克看着身边这名面庞略有些陌生但并不是完全没有见过,必然是马戏团成员的人手中托盒里的商品,琳琅满目的各色计/生用品和蓝色的知更鸟羽毛制成的饰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要是不感兴趣的话可以不买,”坐在他另一边的马克看了一眼那名走上前来兜售商品的马戏团成员手中的托盒,笑得有些促狭,“前提是你得做好对拉娅负责的准备。” 迪克闻言狠狠地拧起了眉,他想到了魔术帐篷员工守则的内容,最终在马克略感惊讶的眼神中买下了男用避/y/药,又向马克要了一瓶矿泉水,挤出两颗药片,就着矿泉水吞服了下去。 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万剑穿身”?老掉牙的节目,不过胜在紧张刺激,聊胜于无。】 【是我眼花了吗?这个特邀嘉宾表演“万剑穿身”的助手竟然是一头熊?!这里可不是动物表演的帐篷,没有专业的驯兽师就想让这些动物家伙们乖乖听话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万一伤害到观众怎么办?布莱恩这个完全不按牌理出牌,随心所欲的混蛋!】 迪克看着台上进入了箱子里准备配合魔术师表演“万剑穿身”的助手,那名助手看上去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人类。 然而,当魔术师将各色刀剑插入箱子中的的时候,他惊得差一点从位置上站起来,因为鲜红的血液从箱子底部渗了出来,伴随着响彻整个空旷帐篷内的尖叫声,恍然之间,箱子上的属于人类的头部大张着嘴,表情痛苦扭曲,发出来的声音却像是熊类的咆哮。 【是真的插入刀剑吗?!这是演出事故,快来个人阻止啊!】 还没有等迪克按捺不住站起来喝止这场彩排事故的时候,魔术师缓缓将箱子中的刀剑拔了出来,刀尖上没有任何的鲜血,干净得如同擦拭过一遍一样,箱子被打开,里面的助手身体完好无损,丝毫没有想象中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场面——忽略助手的神情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只是为了“刺激观众的感官”而做出的表演,但是看着那名助手苍白中还带着没有完全消去的痛色的面庞以及无神的双眼,机械鞠躬的动作,迪克完全没有办法把刚才看到的一切当成是表演,尽管那些画面就像是他的错觉一样消失了。 “放轻松,只是一个表演而已,”他身边的马克看到迪克浑身紧绷的反应后笑了,一边笑着一边为台上鞠躬的魔术师和助手鼓掌,“足以以假乱真的技术,怎么样,很精彩吧?” 【我不得不承认这位特邀嘉宾足以以假乱真的技术,尤其是他的助手,那只演技精湛的熊,他们让刚才的演出事故像真的一样,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被炒热了……】 【所以,那些真的,只是演技吗?】 113、Chapter.112 马戏团惊魂④ 魔术表演的帐篷中,似乎发出了熊类的咆哮声的助手已经离开了,而看台上的魔术表演还在继续,下一个节目是—— 【“大变活人”,传统但是非常考验魔术师基本功和技术的表演,看样子我们的特邀嘉宾并没有放弃这一个项目,哦老天,他——】 消失了,看台上那名身穿黑底红金边魔术礼服的魔术师在黑色幕布的道具被助手取下的一瞬间,完全地消失在了原地,对方消失的速度让从小在马戏团长大,无比熟悉这些魔术背后手法的迪克都感到吃惊的地步,遮挡道具被拉下来的时间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对方就像是真的掌握了某种能够在瞬息之间凭空消失的魔法一样。 在迪克微微拧起眉的下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他听到周围的人在欢呼,鼓掌,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或者说直接出现在了他身后的身穿黑底红金边礼服的魔术师。 他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向周围为他鼓掌喝彩的包括坐在迪克身边的马克在内的马戏团员工们致谢,然后上半张脸被白色魔术面具覆盖之中露出的一双眸子像是某种突然的定位,直勾勾地看向迪克。 迪克一愣,在那样的注视下,一种奇异的,古怪的,违和的扭曲感逐渐在他心中滋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透过那双眼睛看着他。 在马克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之后迪克才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也鼓起了掌,而在他鼓起掌的下一刻身穿黑底红金边的魔术师移开了目光,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种絮语声。 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看着他后面座位上的魔术师,脸上挂着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表情而逐渐显得无比诡异,机械地鼓着掌的马戏团成员,他们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鼓掌的时间有些过长了。 在一片掌声中,没有人能够发出那样细微而诡异的絮语声。 就在他这样想,放松下来的时候,那种絮絮叨叨的低语声又再一次地在他耳边响起,他能听到像是有人在说什么,又像是有什么事物在细碎地攒动,但是无论如何都听不真切,而当他竖起耳朵想要仔细去听的时候,那种絮语声又像是他的耳鸣又或者一种错觉。 一种极为剧烈的危险感在他的脑海中炸裂,那种极端的恐惧伴随着砰砰作响的心跳鼓动,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这种激荡到他近乎有些窒息的情感到底是强烈的恐惧,还是……强烈的渴望? 如果这种感情是恐惧,那么他在恐惧什么?如果这种感情是渴望,那么又是什么让他渴望?大脑在这一瞬间只剩下这种本能的思考,下一刻,耳边的絮语就变成了在伊甸园之蛇吐信的声响。 虽然还是听不清楚那些絮语声都在说什么,但是他却在这一瞬间领会到那些絮语声都是在引/诱他,回过头吧,你要的全都在你的身后,你想得到的答案全都在你身后的那个舞台上—— 脑海中有什么在这一瞬间被取代,又或者有什么完全地缺失了,他的脑海一片空白,缓缓地回过头,在所有人都在看向他身后的位置的时候,他回过了头,看向那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舞台。 下一刻,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见自己的女朋友拉娅正站在舞台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于是他绕出观众席,缓步朝着舞台的方向走过去,他的手因为下意识的放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坠落在地。 他丝毫没有低头看一眼的想法,想来,那跟站在舞台上朝他招手的,他最爱的拉娅相比,也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帐篷内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马戏团成员和那位魔术师,都消失在了帐篷里,只剩朝着舞台走去的迪克。 迪克身后,他掉落在地的手机在不断地震动着,屏幕亮起—— 【我听到一个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我耳边耳语,我仔细去听,又什么都没有听见,但是莫名的,我就是明白这个声音在诱/惑我,它在对我说——回头吧,回头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是剧烈的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 【是我所渴求的快乐,快乐,快乐,快乐快乐快乐快乐——】 【我要回头。】 …… 【我,是,雷蒙德?不对,我不是,不是,不是雷蒙德!我是……】 【我是……我是知更鸟。】 手机如同是最后的挣扎一般,在最后一段的震动之后,不甘地因为长达一分钟的无人问津而缓缓地关闭了屏幕,陷入了沉寂。 他在一片蠕动的空间之中看着不远处的人,他唯一心爱的人,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在这个布满了丑陋的黑色肉瘤,蠕动的触须和羊蹄之中唯一特别的,美丽之人,他的女朋友,拉娅。 他走上前去,而拉娅扑到了他的怀中,他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她。 她的双臂勾上他的脖颈,仰起头吻他,他扣住她的后脑勺激烈地回吻,强烈的渴望在这一瞬间完全攫住了他的心神,他的心,乃至于他的灵魂都在叫嚣着,他想要触碰她,更多,更近,更深。 他在吻住怀中心爱之人的一瞬间,听到了耳边轻柔的笑声,他想,那一定是他的拉娅在问他:“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 “永远都不离开,留下来陪着我和马戏团,陪着我和孩子们。” 不远处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那是一封来自“迪克?格雷森”的邮件,上面只有一句话:快跑。 然而长久的无人问津终于还是让这部手机再次回归了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就像是切开了外部的肉/膜,硬生生将他已然岌岌可危的理智从一堆恶心的肉块中掏了出来—— “你真的做好决定,要继承马戏团,要……离开我了吗?” 他艰难地在一堆触感湿滑柔嫩的肉块所堆砌出来的激荡的快感中循声朝着某一个方向看去,但是眼前的信息完全无法被他的大脑接收,他张了张嘴,听到自己说:“嗯,我爱马戏团,也爱拉娅。” 下一刻,他听到了耳边一个极为尖锐的声音响起,脑浆仿佛在被这个尖锐的声音搅动,他捂住耳朵剧烈地呕吐,未知,无法完全接收的信息让他只能徒劳地蜷缩在地上,恍然之间,他觉得这个尖啸听上去像是拉娅的尖叫声。 伴随着那声尖啸,自己所处的这一整个空间,所有蠕动中的肉瘤,触手,羊蹄都在这一刻仿佛模拟地震一般疯狂地颤动,有这些事物支撑起的空间在这样的颤动中似乎也在扭曲。 他却完全无法分析和思考通过眼球进入他眼中的信息,只能徒劳地在这种似乎越来越强烈的震动和不时传来的,令人不适,仿佛在翻搅着他脑浆的尖啸声中听凭本能地剧烈作呕。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意识到这片空间已经不在震动的时候,他的脸被一双手轻柔地捧起,那种微凉却柔和的触感让他心神一松,他的手因为被脸部被托着捧起而撑在下方,手下本来湿滑柔软的触感多出了温热与糜/烂,就好像是压在了……被切碎的肉块上一样。 下一刻,他的胸口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本能地发出痛呼,颤抖,然后,他被一只手拥入怀中,那只手随着他剧烈的颤动一下又一下地从他的后脑勺摸到发尾,动作温柔至极,像是在抚慰深爱之人,可是没入他胸膛的匕首却也来自同一个人。 那个人不断地亲吻他的额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脸上,滑到了的唇边,他伸舌一舔,一股淡淡的咸涩在舌尖漫开。 他听到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柔地说:“对不起,迪基,一定很痛吧?但是很快就会过去了,很快我们就又能再见面了……” “无论多少次,我都一定会阻止你离开我。” “因为我已经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 “明明我是如此丑陋,你却还是这样美丽,你让我对你沉沦,自己却能轻而易举地抽身而去,这是多么,多么地不公平啊……” “所以,我只能在不断愤懑于这样的不公中,让即使是死亡也无法使你离开我了。” “被我这样的人所爱,你可真是不走运啊。” 他的意识就在耳边这样完全无法进入脑海中的话语和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中彻底地走远,陷入了一片全然沉寂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逐渐地有了对“自我”存在的认知,耳边响起的是某种机械轻微运转和隔着厚厚的金属,气流流动的声音。 猛地张开眼睛,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击了迪克,他捂着胸口剧烈地作呕,下意识地说道:“阿丽安,拜托帮我倒一杯水——” 等那种强烈的作呕感随着眩晕感从他的脑海中逐渐离开的时候他才在一片寂静中意识到阿丽亚娜并不在这里。 他揉摁着额角,完全是本能反应地找到了这架私人飞机上的供水处,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下子就将矿泉水饮尽,矿泉水瓶子因而被大气压压得非常扁,几乎快要完全变形。 “哈——”迪克吐出一口气,唇离开没有了水液的矿泉水瓶,矿泉水瓶中充入了空气,恢复了原本的形状,发出塑料变形的声响。 迪克眸色沉沉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很好,现在是他还在从芝加哥飞回哥谭的私人飞机上。 循环,又开始了。 114、Chapter.113 认知错误 迅速喝空一瓶矿泉水,迪克用力将矿泉水瓶压扁,扔进了一边的垃圾箱里,微带凉意的水液顺着喉管向下的感觉一同带走了那种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已然倒退过的时间,缓缓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理智随着眩晕感的远去而逐渐回归,迪克坐在座位上拧着眉打开了facebook,从自己的列表中找到了那个沉寂了很久的,属于雷蒙德的账号,意料之中的,雷蒙德的账号并不显示在登录列表内。 雷蒙德账号的timeline也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了,甚至他最后一条timeline的内容是庆祝自己和拉娅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雷蒙德已经去世了有一段时间了。 况且雷蒙德生前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喜欢发timeline的人,迪克回忆起下飞机之后自己看到那些“雷蒙德”在相对来说比较短的时间内发送的一系列timeline,本来就皱起来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本来整件事情就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诡异,他在踏入马戏团驻地的一瞬间就好像踏入了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和参透其规则的异空间一样,里面所有的事物都在暗中遵照某种默认的规则在运行,而对于其中的规则毫不知情的他就犹如在一张看不清尽头的巨网中奔跑般,稍有不慎,不是从网的空格中坠落深渊,就是被网的主人猎捕。 他的记忆带有非常明显的区分——在马戏团的魔术表演帐篷里观看魔术表演前,他的记忆非常清晰,他甚至还记得自己从“雷蒙德”的timeline里看到的“吉米先生”告知“雷蒙德”的规则以及自己在魔术帐篷后方看到的“员工守则”,但是在魔术表演,尤其是在观看“大变活人”的表演之后的记忆则是模糊到几乎失忆的程度。 他只记得他在看到出现在观众席后方的身穿黑底红金边礼服的魔术师的时候,听到了某种诡异的絮语声,然后在某种奇异的驱使下,没错,就是驱使,他非常肯定自己当时没有任何想法,或者说完全没有在思考,甚至没有“应不应该回头”这个概念,他就是莫名地回过了头,之后的记忆就……模糊得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在那一刻就彻底坏掉了。 那种状态他并不算陌生,或者说他之前算是有过类似的经验——在上一个循环中他利用万能解毒剂延缓体内毒素的蔓延速度企图找到给自己下毒的真凶结果被迫看到的那些未知,以及他想要把给自己下毒的那个家伙抓到结果看到那些雇佣兵变成的未知生物,这些事物都带给他同样的感觉,那就是“无法被探知”。 他的视网膜在收集映射在上面的信息,但是他的大脑却完全无法处理,无法理解这些信息,这种不断被输入无法探知的信息的情况让他的大脑就像是被不断输入大量无意义字符指令的电脑一般,电脑会发生程式错误,无法正常运转或者死机,他的大脑也会当机。 这种情况反映在生理上就是呕吐和眩晕感,以及面对未知本能的畏惧感,以及……兴奋感,那种情感倒错的感觉实在谈不上好受。 问题是,那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马戏团内,而他只不过是离开了一小段时间,马戏团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迪克拼命地回忆在他回过头看向魔术帐篷的舞台后发生了什么,终于在一片几乎完全记不起来的模糊之中找到了一点信息,他似乎,大概,可能,也许,看到了拉娅?拉娅?拉娅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正在彩排魔术的舞台上呢?她是去帮忙的吗? 迪克开始怀疑起这一点点他绞尽脑汁才找寻到的模糊信息了,因为他居然会在回忆那一段记忆的时候想到自己转过头在舞台上看到的是“自己的女朋友拉娅”,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是那么想的,那么他极大概率是脑子真的坏掉了。 他承认自己在此之前打着继承哈利马戏团然后探查哈利先生口中的“马戏团的心脏”指的到底是什么得主意,或许这样需要通过欺骗拉娅甚至是马戏团的其他成员来达成目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假戏真做”,因为他很清楚他和拉娅之间存在的爱情早已过去,现在他爱的是阿丽亚娜,也希望未来的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 也就是说,他很清楚自己对拉娅的感情是对待家人的感情,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又怎么会在一片模糊中产生这种想法呢? 然而古怪的是,迪克越是回忆,那段模糊的记忆中那种认知就越是清晰起来,就好像在那个时候,他的恋人,他所爱的人的的确确就是站在舞台上的拉娅——他的认知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扭曲。 修改记忆和认知,在迪克认识的人里只有寥寥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而其中他不需要通过蝙蝠侠就能联系到的人只有一个,只不过自从他离开少年泰坦后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对方了。 硬要说的话,他连对方目前在不在人间都不能确定,迪克打开facebook,看了一眼列表,“raven(渡鸦)”这个名字赫然静静地躺在他的列表里,而且意料之中地没有出现在登录列表中。 迪克的拇指在这个名字上移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在他离开少年泰坦之前渡鸦的状态可以用良好来形容,但是她一直致力于对抗她的父亲,在他们这一届的少年泰坦全员各奔东西的情况下她更是几乎孤军奋战——虽然她称自己是要外出云游。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让她对上同样能够修改认知的对手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果然还是不能轻易联系她,让她涉险。 如果蝙蝠侠在的话他倒是能立刻联系黑暗正义联盟,但是目前蝙蝠侠下落不明,迪克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偏偏蝙蝠侠在这种时候失踪,这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吗? 联想到达米安告诉自己的“猫头鹰法庭”,以及企图杀死赞恩的疑似“猫头鹰法庭”成员的杀手,迪克的眉头再次狠狠拧起。 他想要找到蝙蝠侠就必须解决“猫头鹰法庭”的事件,而目前他手头最有可能与这个神秘的组织相关的消息来源就是疑似死于“猫头鹰法庭”雇佣的杀手的哈利先生的遗言,而想要破解那句遗言,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目前发生在哈利马戏团的问题。 于是迪克决定先将目光放到目前处处透着诡异的马戏团上,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发生循环的条件,但是既然他回到现在这个时间,那么就说明上一次他应该是死掉了吧?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他只记得身体传来的感觉,如果没有判断失误的话,他应该是死于某种类似于刀具的利器,那个利器刺入了他的胸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那种剧烈的疼痛一同回忆起来的还有口中略带咸涩的味道和某种温柔的抚慰。 他似乎躺在某种不同于之前一片模糊间的温热与肉感,而是更加接近于一个怀抱中,说起来非常可笑也非常不可思议,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修改了认知,他竟然感觉到自己死在极度的温柔温柔与……一种强烈到绝望的爱意中。 他竟然觉得杀死他的人对他怀有爱意? 虽然这个无法确信的认知多少有些荒诞,但或许正是感受到这种爱意,他才会在临死前误以为自己听到了阿丽亚娜的声音吧? 迪克继续顺着自己回过头看到拉娅开始回忆,似乎是出于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他甚至无法清晰地回忆起那些完全无法处理的图像信息,不过他的自我感觉和几乎若有若无的思维倒是可以勉强回忆起来,最清晰的就是有关于拉娅的认知,那个时候的他认为拉娅是自己的女友,自己的此生挚爱,然后…… 然后,他竟然,对拉娅产生了强烈的情/欲,在舞台上跟她—— 迪克在这一刻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在魔术帐篷后方看到的员工守则里第四条的“本场馆内允许售卖特产,周边以及商品,无论是看到售卖动物肉干,饰品还是计/生用品的陌生员工,都无视,不要上前阻止”以及第七条的“如果表演结束之后仍有观众滞留在场馆内,劝离对方,如果遭到拒绝且对方要求登上舞台,劝说对方购买计/生用品,男/用避/y/药为最佳选择,如果遭到拒绝,以顾客的个人意愿为最高标准,放弃劝说和阻止,以最快速度离开魔术表演帐篷”。 马戏团表演的帐篷中有计/生用品售卖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而这些计/生用品当中居然有最不常用的“男/用避/y/药”,而且员工守则里竟然有劝说观众进行购买的条例。 联想到自己被修改的认知和莫名产生的对“拉娅”强烈的情/欲,自己在蝙蝠洞里看到的“怪物”以及蝙蝠侠的解剖结果,某个极为可怕的猜想在这一刻在迪克的脑海中浮现。 所以,他看到的,站在舞台上的那个存在,真的是拉娅吗?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那么拉娅一定跟这件事情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而那个突然更新的“雷蒙德”的账号就更加值得推敲了。 那么他就势必要找到“雷蒙德”突然更新的facebook账号背后的人了,至少对方能发出那些timeline就说明对方对于马戏团的事情极有可能是知情的,甚而至于自己就卷入其中。 至于马戏团诡异运行的背后所遵守的那些规则,迪克一边想着一边掏出了纸笔,他想,他大概有一些头绪。 115、Chapter.114 分析 “我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跟我一样好。”迪克在纸上首先写下了这句话,拜早年间作为罗宾的时候蝙蝠侠的训练所赐,他的记忆力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也至少可以说是出类拔萃,这句话出现在刚开始收到“雷蒙德”账号更新时的早先几条timeline之中。 至于为什么单独把这句话提炼出来,迪克用笔尖点了点这句话,他怀疑这句话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需要去做“雷蒙德”做过的,写在timeline上的事情,而且做这些事情属于一种内定的,专门针对他运行的“规则”。 他这么怀疑的证据并不算充分但却有迹可循,首先就是这句话的出现,像是在暗示什么,其次,一件同时也是使他开始这么怀疑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当马克问他女友的事情时,他本来准备说出自己已经有女友了,但是那个时候的手机疯狂收到timeline的更新提示,他打开的时候一下子看到了几十条内容一模一样的timeline。 每一条timeline都在强调“雷蒙德”真心爱着的人只有拉娅,即便他离开马戏团相当一段时间了,但他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就好像……他必须也这么想,或者至少要这么回答一样。 那一瞬间的预感迫使他做出了同样的回答,而当他真的这么回答了之后,手机就不再收到timeline的提示了,而事后当他看手机的时候,之前的那几十条timeline就仿佛人间蒸发般不复存在。 他由此产生了怀疑——这些timeline发出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单纯记录“自己”的生活轨迹,而是给他看的,为了让他按照timeline上的内容去做,至于不照做会遭遇什么,他也同样有所猜想。 迪克接着用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和“雷蒙德”的名字,将这两个名字圈了起来,接着在“雷蒙德”的名字下方写了吉米先生的名字和“观众须知”,在自己的名字下方写了马克的名字和“员工守则”。 无论是按照“雷蒙德”做的事情去做,吉米先生和马克的介绍,还是帐篷内的“观众守则”以及“员工守则”这些一切全部都可以找出某种需要去判断并遵守的规则。 而不遵守这些规则的下场,如果他的猜想没有出错的话,他怀疑是“理智丧失”,或者说出现“认知错误”,就像他在违反了“员工守则”中提到的在大变活人的表演不要朝舞台看的规则之后直接被扭曲了认知,认为自己的女友是站在舞台上的“拉娅”,“她”是他的此生挚爱并对那个“拉娅”产生了极为强烈的爱/欲。 而这个“认知错误”似乎也是有轻重的程度之分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观众须知”和“员工守则”之中都提到过的“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他在离开马戏团之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有哪一个特邀嘉宾是“高傲”到员工不被允许擅自与其搭话,且马戏团本身都不知道这位所谓的特邀魔术师什么时候会登台表演。 既然这样,那么这个存在完全不需要彩排?就算真的技艺好到不需要彩排,那么提前的场地预约呢?表演场次和时间呢?这些完全不需要提前跟魔术帐篷内的员工沟通,那么表演究竟是怎么顺利进行的?只靠员工临到表演前收到一条“有特别演出”的指令?那哈利马戏团怕不是已经要完蛋了。 但是,有一个可能的情况却能够瞬间解决以上所有的问题。 那就是,这名身穿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观众或者员工看到的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是某种认知错误或者被扭曲以后的结果,只有“理智丧失”到一定程度后能够看见。 能够看见“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就是相对而言较为轻度的“理智丧失”所造成的“认知错误”,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有理由怀疑,从一开始就看到了“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的“雷蒙德”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相对而言较轻的“认知错误”的状态。 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这个人真的是“雷蒙德”吗?还是说在处于某种“认知错误”的状态下认为自己就是“雷蒙德”? 虽然这个猜想很大胆,但那也是建立在他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对方是“雷蒙德”的基础上的,毕竟,真正的雷蒙德已经去世了。 迪克一边想着,一边在自己的名字和雷蒙德的名字上分别画了两个长方形,然后将自己名字上方的长方形涂满,将雷蒙德名字上方的长条形涂了大约三分之二,看上去就像是某种游戏人物的血条一样——所以,他推测他们一开始的“理智”的量差不多是这样的。 就暂且称这个被他量化的“理智”为“理智值”好了。 而他和“雷蒙德”需要找到并遵守正确的规则才能够保持理智。 没错,他使用了“正确”这个词,因为很明显,“观众须知”和“员工守则”这两份规则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并且这些矛盾明显并不是因为“观众”和“员工”之间身份的不同所造成的,而他则认为,其中最不值得信赖的规则就是“观众须知”。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有关于魔术表演大变活人的项目,无论是吉米先生对“雷蒙德”强调的还是“员工守则”中提及的都是不要回头去看舞台,偏偏只有“观众须知”是建议观众回头去看。 回头去看的结果是什么,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而由此,他也得出了一个猜想,那就是,那个以“迪克?格雷森”的名义给他的手机发送邮件的神秘存在说的话极有可能是对他的提示,最起码对方在“维持他的理智”这个方面对他是善意的。 原因很简单,既然吉米先生和“员工守则”上的规则正确的可能性比较高,那么提示他“詹姆士?艾伦?克拉克值得信任”的这些邮件很明显也是值得给出一定程度的信任的。 不过有关于所谓的“理智数值”,存在一个需要他去验证的疑问,那就是他的“理智值”和“雷蒙德”的到底是分开来计算的还是绑定计算的?他如果没有做跟“雷蒙德”一样的手事情,是只有他的“理智值”下降还是两个人的都会下降? 因为最后“理智值”下降的幅度过大,他最后也没有确认“雷蒙德”有没有回头朝舞台看,所以他无法确定最后的理智下降仅仅只是因为他回头了还是“雷蒙德”没回头而他回头了。 但是无论如何,维持“雷蒙德”的“理智值”对于他来说同样重要,因为按照规则,他大概率要做“雷蒙德”做的事情,如果“雷蒙德”出现了“认知错误”,那么他就得不到相应的“指令”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他的“理智值”会如何,更何况万一两个人的“理智值”是绑在一起的,要疯一起疯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并不单单是“保持理智”这么简单,他还要在“保持理智”的前提下调查清楚哈利马戏团在他离开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及,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核心目的——找到“马戏团的心脏”。 现在他明显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但是这一次,他却觉得循环来的刚刚好——如果机会只有一次,想要破解这些谜团就难如登天。 只不过……迪克用手中的笔点了点纸张,在每一次循环中他最好都还是尽力维持理智到最后,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循环的条件,虽然目前明面上的条件只有“他的死亡”这一条,但是哪怕是自杀,也需要他自身保有理智,他不能每一次都寄希望于这次的循环中那个在他理智完全丧失了的最后将他杀死的人,毕竟他都不知道这个循环会因为他要做的事情而变成什么样子。 那么,就让他来梳理一下目前的情况和接下来要做的吧。 迪克一边想着,一边在纸张的下方写下“1.找到所有正确规则”。 首先,针对他本人的那个暗置规则并不是一定要完完全全按照timeline上的去做,原因非常简单,从“雷蒙德”的视觉来看他的导游是吉米先生,而他的视觉来看,导游则是马克,如果要求两人做的事情严格地完全一致,那么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违反了这个规则。 其次,“雷蒙德”的视觉来看,今天的马戏团是处于营业状态的,而他是站在一名观众的角度去游览营业中的马戏团的,而在他的视觉来看马戏团却是处于关闭状态的,他是以员工的角度游览马戏团。 总而言之,这个暗置的规则很明显是存在很大的容错空间的,迪克看着自己写下的第一条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一条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持理智,而接下来的一条也是同样的目的—— “2.验证‘雷蒙德’和我的‘理智值’状况” 基本上前面两条的执行程度是最优先的,在前两条的目的都达成了之后,他才会去做接下来的条目——“3.想办法通知‘雷蒙德’”。 “4.去团长办公室看一眼”迪克最后将这一条写了下来,那是他目前最怀疑是“马戏团心脏”的地方,当然,想要搞清楚哈利马戏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趟他也是必须要去的。 至于后面要做的事情……就等他之后“回到”这里再决定吧。 116、Chapter.115 蓝色知更鸟① 焦灼,疼痛,饥饿,炎热,伴随着耳边响起的尖锐的哨声,它机械地张开自己的翅膀,挥舞,扇动,扑向眼前那一方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海,火焰在它的腹部下方擦过,羽毛被火舌舔过,传来一种特别的,蛋白质被燃烧时会产生的气味。 它十分疲倦,劳累和饥饿以及在火海上方飞翔所带来的时刻威胁着生命的灼热让它一度想要停止扇动自己的翅膀,然而它又很清楚,如果不继续扇动翅膀的话,它将会被下方的火海所彻底吞噬。 当那个熟悉的尖锐哨声响起的时候,它被允许在一小条金属的横杠上休息一下,尽管那条金属的横杠已经因为长时间放在距离火焰很近的地方而被加热得滚烫,站上去它的爪子也仿佛被炙烤般疼痛难忍,甚至下次起飞的时候,爪子上的小部分皮肉会粘连在上面。 但是没有办法,它实在太需要休息了,如果不能在这一次让翅膀得到充分的休息,那么下一次的哨声响起的时候它就会因为无力扇动自己的翅膀而坠落在那一片顷刻间会将它化为乌有的火海中。 它死去的同类的尸体都会被带走,它大概是其中坚持得最久的一只——有关于这个结论,它是从亲眼送走了好几只同伴后得出的,因为它只是一只知更鸟,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也无法与其他同类交换这种程度的信息,它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它的同类也听不懂它的语言还是因为它们并不想同它交流。 但这不妨碍它发现自己是一只特别聪明的知更鸟,它不知道外面的鸟类是不是也同这个地方的鸟类一样除了叫声以外无法进行准确的交流,但是它莫名地知道拥有这种程度的智慧的自己是特别的。 可是再特别又有什么用呢?它不过是一只被人类困在笼中,被强迫在一群人类的面前表演听从指令从大火的上方飞过,在大火的那一头找到那只负责吹哨的黑色山羊想要让它找到的东西然后衔去给它以换取一点点微薄的食物的鸟儿罢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因为大量的劳动和根本不足以充饥的食物而再也扇不动自己的翅膀,落入下方的火焰中,步上那些它见过的,蓝色和黑色的羽毛全部都烧焦的同类的后尘。 意识到这一点的它其实完全可以通过抢夺同类的食物以维持自己的体力,但奇异的是,当它看着那些疲劳而机械,麻木地吃着那一点点食物的同类的时候,它竟然下不了手。 甚至在看到明显比自己小的知更鸟因为饥饿而哀鸣的时候,它会主动将自己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分出一点给那可怜幼小的同类,哪怕它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同类极有可能在下一场表演中就葬身火海。 或许真正害死它的是它自己吧。 在下一个哨声响起的时候,它开始扇动自己的翅膀,然而这一次,在扇动翅膀的一瞬间,它就知道这一次就是自己的死期。 它没有太大的时间观念,只知道自己已经这样工作了对像它这样的知更鸟而言不短的时间,而这一次,它将迎来自己生命的终结。 当它极力想要扇动无力的翅膀却徒劳无功即将向下坠落的时候,有什么从身后一把拉住了它,它因为这股巨大的力道向后跌去。 它摔入了一片柔软之中,当它抬起头的时候,一名人类近在咫尺的面容映入眼帘,那是一名人类女性,她有着一头在它还没有被捉住的时候在笼子外面的世界曾经看到过的,傍晚的云霞般美丽的红发,一双夜晚森林般的绿眼睛,虽然它不知道其他鸟类对人类的审美是什么样的,但是当它的眼睛映入这副面容的时候,它只觉得这名人类的女性是多么美丽,感觉自己并不大的心脏在急速的跳动。 这名人类女性那双令它沉醉的绿眸含着泪水,伸出手指一边替它梳理有些烧焦的羽毛一边说着什么,它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窘迫,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更聪明一些,聪明到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担心自己这身被烧焦的羽毛不能获得眼前这名人类的喜爱。 它想,它可能是爱上她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或许是因为发现了它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这名人类女性不再说一些它听不懂的话,而是不断地重复说着一个同样发音的词语,声音非常温柔,像是情人间的耳语呢喃,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悲伤。 它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并不是那种叫声优美的知更鸟,这让它感到无比的沮丧,最终,它只能尝试着鸣叫,想让她不要那么伤心。 可是当听到它的叫声之后,她看上去更加难过了。 最终,一个吻落在了它的头上,她的眼泪滚落在它的羽毛上,她重复着另一个词语,用一把刀割开了它的喉管。 剧痛伴随着某种意识的恢复,但他已经无力抬眼去看,垂眸看到的是满是他鲜血的白皙的手,和掉在地上的,染血的匕首,最终,他在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中合上眼,朝前倒去,倒入一片剧烈颤抖的柔软中,头部重重磕在一片薄薄的胸骨上,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一片黑沉之间,像是突然产生了意识,又像是意识本来就存在,只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莫名透着一股陌生的机舱。 他怔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后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洗手间,找到位于洗漱台上方的镜子,在看到镜子里倒映出的是极为熟悉的,他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的,一名黑发蓝眼,五官棱角分明的男性的时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迪克拧开水龙头,用手捧着水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拍,反复了好几次之后才拿过私人飞机上备好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干,冰凉的水液一同带走了那种仿佛还停留在他身体记忆当中灼热。 “我是人类,”迪克尝试着开口说话,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沉默了一下,接着仿佛嗓子是刚刚装上的一样开始熟悉使用自己的嗓子,或者严格一点来说,他是在熟悉用喉咙说“人类的语言”的感觉,他抬头看向洗漱台上的镜子,“是理查德?格雷森。” 诡异的倒错感随着熟悉的感觉和认知的回归而逐渐离开他的身体,迪克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毛巾挂了回去,走出了洗手间。 他在这一次的循环中最终丧失理智,被扭曲了认知,认为自己是一只马戏团豢养的,作为演出动物的知更鸟。 因为“自我认知”出现了问题,他基本上不记得自己在“变成知更鸟”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模糊地记住了那个时候的感觉,仿佛没有尽头般的饥饿,炎热,焦灼,疲惫,疼痛以及响起的尖锐的哨声,而他的身体显然更加直接,当他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哨声的时候,他甚至有下意识地想要扇动根本不存在的翅膀的冲动。 迪克伸出手指揉摁因为精神上的疲惫而神经性疼痛的眉心,拧着眉,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因为这一段认知扭曲的经历,他有了极为不好的猜想——如果他没有记错或者连这个也被认知扭曲过的话,那么,马戏团售卖的特产里,应该是有“知更鸟肉”的对吧? 迪克深吸一口气,喉头滚动了几下,强忍住了转身回到洗手间里呕吐的冲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喝了几口水压下那种感觉,强迫自己暂时不要细想这一点,迪克一边坐下来一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意料之中回溯了的时间,关闭屏幕,冷静地开始复盘自己在上一个循环中发生的事情。 上一个循环中,在下飞机前,他在这架飞机里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所以在下飞机然后收到“雷蒙德”更新的timeline的第一时间,他就对“雷蒙德”账号登录的ip地址进行了追踪。 意料之中的是查到结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意料之外的是,在追踪地址的时候,迪克从追踪过程中遇到的困难里看出来其中隐藏ip地址的手法有一种惊人的熟悉感,熟悉到他几乎有点不敢动手。 因为,这种他极为熟悉而又因为其复杂性而很少会有其他人使用的隐藏ip地址的方法,最常使用,或者说告诉他如何使用,甚至将其直接应用在蝙蝠洞的系统代码里的人,是他目前应该都还处在昏迷状态的弟弟,提摩西?德雷克。 当然,他都说这个手法被直接应用在蝙蝠洞的系统里了,也就是说使用这种方法来隐藏“雷蒙德”账号的实际登录ip地址的人不一定就是提姆本人,但是毫无疑问这个ip有很大的概率来自蝙蝠洞。 当然,也不排除有其他人会使用这种方法,只不过可能性很小。 想到这里,迪克再次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切换至蝙蝠系统的界面,然后拨通了蝙蝠洞的电话。 通讯很快就被接通,毫不意外的是那头传来的是罗宾的声音,达米安的语气里透露着一丝疲惫和冷凝,这很好理解,毕竟在达米安看来,布鲁斯失踪,而他又传来这件事情不止和那个所谓的猫头鹰法庭有关,甚至可能和九头蛇以及猪面教授有关的消息。 虽然对于他来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是对于达米安而言事情就发生了没有几个小时,迪克想到这里,声音放轻了一点:“抱歉,我只是想问一下,提姆还好吗?” 听到这个问题,那边的达米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出声的时候声音却没有那丝冷凝了,只剩下疲惫:“德雷克那个家伙到现在都没醒,你们之中只有他,到目前还处在昏迷状态。” 117、Chapter.116 蓝色知更鸟② 听到这则消息的迪克心情丝毫没有变得轻松,诚然,提姆直到现在依旧昏迷不醒是一个原因,但这个消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于他而言是某个极为可怕的猜想的验证才是他心情沉重最主要的原因。 不过迪克突如其来的沉默显然让通讯那头的达米安想得多了一些,他扬起的声音让迪克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在通讯那一头高高扬起自己一边眉毛的样子:“格雷森,你该不会觉得德雷克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你得对此负主要责任吧?” 虽然自己刚才的沉默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是迪克也无法否认自己这么想过,不过他没有等达米安继续说下去就开口道:“我必须承认我这么想过。” 通讯那一头的达米安迅速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现在不这么想了?虽然你总算放下那点无聊的责任心对你来说绝对是一个重大的进步,不过这不像是你的作风,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哦,是陶德,看样子你们那天聊得很愉快——在我离开房间之后。”达米安迅速地推导出了事情经过,语带不快地下了结论。 迪克闻言有些失笑,虽然他因此而很有心情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他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调侃达米安是不是“吃醋”了,否则这一次的通讯一定立刻就会被单方面切断,他打这个电话可不是真的只是为了确认提姆的情况。 于是迪克只是正了正神色,对达米安说道:“我接下来的要求可能会让你感到莫名其妙,而且我还暂时无法对此做出解释,但我需要你或者阿尔弗雷德帮我一个忙。” 说完自己的要求,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迪克挂断了通讯。 结束这通电话后,迪克将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找来了纸笔,但是看着眼前再次变得一片空白的崭新纸张,他拧起了眉,将手中的笔扔到桌上,背部向后,靠在了座位的靠背上,抬手一边捏着自己的眉心一边梳理上次循环中发生的事情以及由此得到的情报。 至于动笔,那就没有必要了,反正最后都会因为循环消失。 想到这一点就没由来地烦躁的迪克狠狠地捏了捏跳痛的眉心。 上一个循环,为了“尽可能地保持理智”,他几乎完全按照“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中的内容去做,有着明显区别于循环开始时的事情就是他在马克问到有关于自己女友的事情的时候直接按照“雷蒙德”给出的答案进行回答,而这一次“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就很正常,完全没有仿佛是程序故障又或者病毒的,数条内容一模一样的timeline疯狂发送然后又诡异消失的事件发生。 因为这一点,迪克几乎可以肯定“按照‘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里的内容去做”是对于他而言的一条暗置规则了。 但是到这里为止,他还不能确定自己如果违反这条规定,那么“理智数值”下降的只有他还是他和“雷蒙德”的“理智数值”都会下降,也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理智数值”是否是绑定的。 除此以外,事情直到观看魔术表演为止都与上一次的循环一模一样,这不难理解,因为本来经历过数次循环的他就知道世界的事件运作应该是有着某种类似于“修正”的力量的,也就是事情在改变并不大的范围内,无论做什么,中间发生了什么,最终都会导向同一个结果,更何况上一次循环里他做的事情基本上与循坏开始的那一天别无二致,事情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直到魔术表演进行到了“大变活人”这个项目,他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观众席上的黑底红金边礼服的魔术师,耳边响起恍然间觉得充斥着四周,仔细去听却又找不到源头的絮语声时,立刻低下头确认手机上的“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里,“雷蒙德”回过了头。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回头,而手机也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一直在震动,几十条表明“雷蒙德”在观看大变活人的魔术表演的时候回头看向了舞台的timeline仿佛轰炸般地不断被发送过来。 耳边的絮语声似乎伴随着手机的不断震动而越来越大,当那种音量到达临界点的时候他感到那种声音几乎变成一种尖锐的嗡鸣在他的脑海中炸开,然后,一切都归于平寂,无论是絮语声还是手机的震动,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而当他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黑底红金边的礼服,而是……一套红底黑金边的礼服。 虽然早就对此有所猜想,但实际上确认自己遭到过“认知修改”的那一刻那种所有的自我认知都会遭到怀疑的感觉还是极具冲击性的,那时,他下意识地问身边的马克,魔术师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马克告诉他,这一次的魔术师是特邀嘉宾,所以是红底黑金边的礼服,但是迪克却并没有因为听到了和自己看到的礼服颜色一致的答案而感到愉快,因为,他很确定自己从开始看魔术表演一直到“大变活人”项目之前,他眼中的魔术师的礼服一直都是黑底红金边的,所以无论魔术师实际上穿的到底是什么颜色,在骤然看到红底黑金边的礼服的那一刻起,他的认知就一定是经过修改的。 那么,他现在听到的马克说的话,真的就是实际上马克说的话吗?或许马克实际上回答的是黑底礼服但他听到的却是红底礼服。 这些都只是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认知遭到过修改了。 一旦开始这么怀疑,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巨大的不安中,因为就连自己的认知都是不可信任的,那么究竟什么是值得信任的呢? 随着耳边那种无端的絮语声的消失,手机的震动也停止了,就在他陷入强烈的对于自我认知的怀疑的时候,他手中手机的震动拯救了他,或者说,唤回了他的理智。 对了,虽然认知是可以修改的,但是这种修改是有限制的——“认知修改”,或者说他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认知的改变只会发生在“理智数值”下降的情况下,也就是说,违反了“正确的规则”的情况下——手机震动的timeline更新提醒让他想起了这一点。 “大变活人”是最后的项目之一,魔术表演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与情绪中的时候已经逐渐接近尾声,回过神来的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推断,那就是吉米先生说的应该就是保持理智的正确规则,于是不忘了在表演结束的时候为台上的马戏团成员献上掌声。 四周的掌声和台上魔术表演的谢幕让他逐渐恢复了镇定,他低头看向了手机,但是接下来“雷蒙德”更新的timeline让他一瞬间如堕冰窟,之前疯狂更新的【我要回头。】的几十条timeline在此刻已经全部消失,再去看只能看到乱码页面和错误显示。 除了第一条【我要回头。】以外,接下来更新的timeline是在魔术表演结束前不久,一共只有两条,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消息,只见那两条timeline分别写着—— 【我,是,雷蒙德?不对,我不是,不是,不是雷蒙德!我是……】 【我是……我是知更鸟。】 在看到那两条消息的时候迪克浑身发冷,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手机,除了“知更鸟”这个意象会让他联想到自己以及家里的红罗宾,罗宾以外,还有一件随着这个词语一同被想起来的事情。 这里,这个马戏团,是有售卖知更鸟肉的,对吧? 虽然魔术表演刚结束不久,但是马克已经在问他接下来想去观看哪一种表演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雷蒙德”因为正式演出的结束应该已经要离开魔术帐篷前往下一个表演帐篷了,但他却在更新了这两条timeline之后再也没有继续更新。 想到自己在上一次遭遇了什么,迪克就知道,无论“雷蒙德”实际上是谁,他都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他“发送”他应该要做的事了。 所以,他接下来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做跟“雷蒙德”不一样的事情,也就是说,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违反对暗置规则。 他知道这次的循环已经走到尽头了,不过总算收获了最重要的一个情报,那就是他跟“雷蒙德”的“理智数值”是分开计算的,“雷蒙德”违反“正确的规则”会失去相应的“理智数值”而他不违反则不会,但他同样会失去一部分“理智数值”,因为对他而言的“暗置规则”是做跟“雷蒙德”一样的事情,而他违反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实际上“雷蒙德”和他是绑定在一起的,他必须要找到“雷蒙德”的真实身份又或者想办法联系“雷蒙德”,否则他在这里做什么都无法影响“雷蒙德”的选择,那么“雷蒙德”只会在这一次的魔术表演中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回头,最终丧失理智。 而他的调查最终也只会因此而终结在魔术帐篷。 不过,根据他的观察和推测,“雷蒙德”通过timeline给出暗置规则后,他去执行那些规则前是会有一段“宽限”的时间的,长短不确定,但这说明了在这段所谓的“宽限”出来的时间内他即使不按照“雷蒙德”更新的timeline去做,也不会马上就失去理智。 或许,趁着这段“宽限”出来的时间,他还可以做点什么来获取尽可能多的情报——那个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118、Chapter.117 蓝色知更鸟③ 他的脑海中甫一浮现这个念头就难以抑制,但是他的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无疑是有巨大风险的——因为一旦他刻意去做一些违反正确规则的事情,那么本来就违反了针对他设立的必须按照“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内容去做的暗置规则的他的“理智数值”毫无疑问会呈现断崖式的下跌。 循坏开始时的经验就已经告诉了他完全失去理智会变成什么样的情况,别说是认知错误了,他就连“认知”这种能力都近乎完全丧失,那种情况下他连自杀都无法做到,万一那个在循环开始的时候把他杀掉的人在这次循环中并没有杀死他呢? 他真的能完全信任这个世界“修正”的力量,将目前已知的循环开启的唯一条件,也就是他的死亡完全寄托在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的人身上吗——在他自己都不断试图改变结局的情况下。 就在他还在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马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出声对他说:“要去下一个帐篷吗?还是说你想买一点‘特产’?虽然我觉得对你来说应该用‘家乡的土产’更合适?” 马克的话在一瞬间给他带来了“灵光一闪”,他立刻抓住了脑海中浮现的这个想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雷蒙德”的timeline上吉米先生对“雷蒙德”说过类似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如果想要购买纪念品或者特产以作留念,可以选择购买“知更鸟肉干”或者“知更鸟羽毛饰品”,鸟肉的食品安全有着足够的保障,而鸟类的羽毛饰品则是精致美丽,具有“保持善良”的美好寓意。 首先,吉米先生在说这段话之前似乎就已经对“雷蒙德”说过马戏团的表演帐篷内在表演期间对观众兜售商品的可能并非马戏团的工作人员所以不要随意进行购买,在这个前提下又说可以甚至推荐购买“知更鸟肉”和“知更鸟羽毛饰品”,这明显是前后矛盾的。 但是无论是从“员工守则”还是那个以“迪克?格雷森”的名义向他发送的只有某些指示性内容的邮件都在说明,吉米先生是可以信任的,至少目前来看他说的话大多被证实是“正确规则”。 在吉米先生可以信任这个前提下,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两段前后自相矛盾的“叮嘱”,那就是——除了“知更鸟肉干”,“知更鸟羽毛饰品”,以及员工守则上提到的“计/生用品”以外,其他的商品是不可以购买及食用的,一旦违反,很有可能会导致“理智数值”下降,但却又不能让观众察觉到不妥,所以才会采取那种解释。 而且,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误的话,那么“知更鸟肉干”以及“知更鸟羽毛饰品”的作用其实已经暗含在吉米先生的叮嘱中了,不知道“雷蒙德”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无意间这么做——当然,有鉴于他对“雷蒙德”真实身份的猜想,他觉得是前者——“雷蒙德”似乎将吉米先生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写在了timeline上。 毫无疑问,这帮了大忙,他觉得“知更鸟肉干”和“知更鸟羽毛饰品”的作用是一样的——具有“保持善良”的美好寓意。 也就是说,这两样东西很有可能具有着一定程度上恢复或维持“理智数值”的功能,虽然在目前无论他做什么都会使“理智数值”下降的前提下这两样东西他获得的再多似乎也无济于事,但正因如此,他才更好亲身去证实这个猜想。 至于“计/生用品”的作用,他其实也有头绪,但是目前无法验证,并且他也没有什么能够使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的方法,因为就算真的达到了使用“计/生用品”的条件,他的“理智数值”也不足以支撑他看到结果并且得出结论。 他看了马克一眼,想到了自己之前对于马克回答的怀疑,再次意识到了这一次他所面对的是他不赌一把就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 他向马克提出了哪怕他自己设身处地站在马克的角度来看也毫无疑问非常奇异的要求——他请他将之前那个托盘内所有的“知更鸟肉干”以及“知更鸟羽毛饰品”给他,他愿意出钱购买。 马克一脸怪异地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他刻意忽视自己之前在看到“雷蒙德”最后一条说他自己是知更鸟的timeline时电光火石之间产生的荒诞又怪异的猜想,吃下了“知更鸟肉干”,并且把“知更鸟羽毛”做的项链,手链,甚至是耳夹都佩戴在身上。 他知道那会让自己的形象看上去像是一个什么异族部落的酋长,马克愈加古怪的眼神也能侧面证实这一点,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那个时候哪怕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阿丽亚娜他也会那么做的——甚至会邀请对方当一次酋长夫人。 这么做的效果是显著的,当他刻意前往魔术帐篷后方时,碰到的正在休息准备下一场彩排的魔术师穿着的是黑底红金边的礼服。 这毫无疑问证实了他的猜想,就在他想着能不能趁“理智数值”有所恢复时做些什么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始料未及。 因为他表示想去魔术帐篷的幕后见一见现役的魔术师,马克就先行离开了,只留下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手机联系”。 于是他在踏出魔术帐篷的那一刻没有见到马克,而是遇到了兜售其他表演帐篷门票的人,当对方拦下他,面带焦急地向他出售“杂技表演”帐篷的门票的时候,他以“自己本来就是马戏团成员”为理由拒绝了,而接着对方的反应开始让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他拒绝的理由很充分,并且态度上也并没有任何问题,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这名向他售卖门票的是马戏团的成员,他之前见过他,但是在遭到他措辞礼貌,态度良好的拒绝之后,这名明显是马戏团成员的人却有着明显的焦躁,神情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不想去杂技表演帐篷,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是马戏团的成员,门票是不可能造假的,到时候您大可以去试试,有问题您可以找到我,我可以不收钱,就当是送给您的体验门票,拜托了……” 那种态度就好像……就好像如果不能将门票卖,或者说转交给其他人持有,他就会受到什么生命的威胁一般。 这么一想的一瞬间他心念一动,最终在对方略显激动的神情中收下了那张门票,而就在他收下那张门票之后不久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熊类的咆哮声,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是身穿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带着……一头熊,没错,并不是对方的助手,而是一头熊,从魔术帐篷的后方走了出来,再缓缓离开。 他立刻想起了“雷蒙德”timeline里的内容,在“雷蒙德”那边,他看到的魔术师从一开始就是“特邀嘉宾”,并且在表演“万剑穿身”的时候,那位所谓的“特邀嘉宾”的助手是一头熊。 如果说他之前有关于“雷蒙德”从一开始“理智数值”就比他的要低的猜想成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他现在的“理智数值”下降得快得肉眼可见,这种下降实在是有点过于不正常了。 如果说是因为“理智数值”已经下降到及格线以下,无法给他传递消息的“雷蒙德”没有从其他人那里购买门票而他购买了的话,那么“雷蒙德”很显然也没有去过魔术帐篷的后方而他去了,那个时候他因为食用了“知更鸟肉干”,“理智数值”不降反升。 虽然说不排除是因为“宽限”出来的时间的缘故,但是他“理智数值”这么肉眼可见的下降跟他违反了吉米先生叮嘱的“只能从身为导游兼售票员的他那里购买门票”的规则绝对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一刻,他想到了与吉米先生的叮嘱相矛盾的“员工守则”里的内容——如果在看到红底黑金边的魔术师后,你的身边多出了本不属于你的表演门票,不要使用该门票,解决方法参照守则第一条,如果食用知更鸟肉干或者佩戴羽毛饰品之后一段时间表演门票没有消失,不要惊慌,你可以选择向他人出售该门票或者向上级提出申请调换至该门票所在的表演帐篷继续工作。 刚刚,那个马戏团成员提到过“不想去杂技表演帐篷”,对吧? 明明吉米先生说不要购买其他人兜售的门票,但是有吉米先生参与拟定的“员工守则”里却又有向他人售卖门票的规则。 难道说这一次,终于有吉米先生这边并不正确的规则了吗? 但是他觉得并不是这样,如果说那封邮件说的吉米先生可以信任指的是无论是对于身为“员工”的他还是身为“观众”的“雷蒙德”来说都是如此的话,那么这份矛盾就完全能够解释得通了。 从规则来看,马戏团员工的门票是莫名其妙多出来,并且是在“看到了红底黑金边的魔术师”之后,所以很显然,多余的门票出现的前提条件很有可能就是“理智数值”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而接下来让员工参照之前的规则去购买“知更鸟肉干”以及“知更鸟羽毛饰品”就是为了挽救这些马戏团成员的“理智数值”。 顺着推导下来,“食用知更鸟肉干或佩戴羽毛饰品之后一段时间表演门票没有消失”是“理智数值”已经无法借由这两样物品进行恢复的情况,那么就很容易得出,接下来的“可以选择向他人出售该门票”就是解决方法,即在这种情况下恢复“理智数值”的方法。 而从他收下门票之后“理智数值”大幅下降的情况来看,这一条解决方法,将门票转手给他人,很有可能是将失去“理智数值”的情况完全转嫁给他人的方法! 至于最后的“向上级提出申请调换至该门票所在的表演帐篷继续工作”就是门票无法售卖出去的最终解决方法。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也就是说,那些门票所在的帐篷里,马戏团的成员们“理智数值”会更低,甚至越来越低吗? 119、Chapter.118 蓝色知更鸟④ 因为自己那与其说是猜想,倒不如说是推理出来的结论,他最终没有将手中的那张门票再转卖出去,哪怕他至今都没有办法得知自己这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到底是在自己本来的世界中不断地发生时间回溯还是他其实真的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只是在下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身体里再次醒来。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的循环实际上就并非无限的,总有走到尽头的一天,或许在迎来那一天的时候,在那最后的一个世界里,他直到迎来死亡的那刻都不会知道自己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像这样看上去与现实相关,实际上却毫无依据的想法,但他还是遵从自己之前的想法去做了。 他再次食用了一些从马克那里获得,被自己储存起来了的“知更鸟肉干”,然后低头看着手上的杂技秀表演门票,陷入了沉思。 在“理智数值”已经经历过与向他兜售门票的马戏团成员的置换然后又部分回升的情况下,如果他使用了这张并非通过“正规渠道”获得的门票进入表演帐篷,会发生什么呢? 理智再次下降?还是说什么都不会发生?——毕竟他手里的这张门票看上去与正规的演出门票别无二致,没有任何仿冒造假痕迹。 反正无论他做什么,“理智数值”都会因为他在做与“雷蒙德”不同的事情而下降,所以,是否使用手里的这张门票都没关系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朝杂技表演帐篷走过去的时候,一顶与其他的表演帐篷相比并不算大而且看上去也并不非常起眼的同时仅仅只是从帐篷的材料就可以看出来绝不是那种用来储存道具的精致帐篷映入眼帘,于是他前进的速度逐渐变缓,直到停了下来。 他很清楚那顶帐篷属于谁——曾经它属于哈利先生,而现在,它属于布莱恩——没错,那顶帐篷是专属于马戏团团长的。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恰当的词汇来总结,那就是“团长办公室”。 “团长办公室”的帐篷位于马戏团的中央位置,所以无论从马戏团的哪一顶帐篷移动到另一顶帐篷都能够在一定角度的时候看到这顶帐篷,这也是为了方便成员们与团长商量工作。 他的“理智数值”本来就无论做什么都会下降,所以实际上就算他使用了手中通过“非正规渠道”获得的门票,也无从判断“理智数值”的下降究竟是因为什么。 而目前如果说什么手段能够最快了解这个变得充满了诡异的谜团与陌生感的马戏团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团长办公室”帐篷里的资料,尤其从马克告诉他的有关于羊皮纸的“员工守则”的消息来看,布莱恩很明显与吉米先生一样跟这些规则有所关联。 更何况,本来去“团长办公室”一趟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他在脑海中迅速权衡了利弊之后就将门票捏成一团塞到了口袋里,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向着中心的那顶帐篷移动。 这个时间点,布莱恩并不在帐篷内,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应该说,他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帐篷里并没有开灯,除了微微敞开的帐篷门帘缝隙间投入的光亮以外帐篷里很黑,他并没有穿夜翼的制服更没有戴多米诺面具,所以他并没有能够在这样的黑暗中完全看清楚帐篷内情况的能力。 帐篷里有一股非常古怪的味道,首先能够分辨出来就是大量的酒味,而且并非酒窖中的酒香,而是那种仿佛有十七八个醉汉一同呕吐过后的酒臭味,混杂着铁锈味和奇特的,动物特有的体臭味。 他没有贸然开灯,只不过在朝着办公桌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他因此而不慎踢到了地上的酒瓶子,接着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很明显那属于布莱恩:“嗯?怎么回事?” 好在布莱恩似乎并没有过多地改造这个原本属于他的父亲老哈利的地盘,于是他轻车熟路地躲到了几乎是唯一掩体的办公桌的后面,如果这个办公桌也没有更换过的话,只要布莱恩不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那么他可以连腿部都完全被这张桌子挡住。 他屏息躲在办公桌后,听着因为帐篷里的光线过于昏暗以致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躺在床上的布莱恩的声音,内心开始产生了一丝疑虑——虽然他不是超能人,不是改造人,也不是变种人,没有任何包括夜视在内的特殊能力,但是经过蝙蝠侠有意的训练,实际上他在黑暗中的视觉远比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要灵敏,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即便光线昏暗他也敢笃定布莱恩不在帐篷里。 但他一开始竟然没有发现布莱恩躺在床上休息? 耳边传来布莱恩发出的声响,他似乎是从床上下来了,但是这同一时间发出的一系类声响却让他心中的古怪感和伴随着这种古怪与疑虑一同而来的毛骨悚然在无限地攀升、放大,直至顶点—— 因为这些声音中的某些声音,听上去并不像是人类能发出来的。 而且,在这令人悚然的时刻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自己没能发现布莱恩躺在床上休息的原因——他只看到了他以为的放在床上的一套西装,但实际上那套西装是穿在布莱恩身上的! 布莱恩有那么黑吗?黑到他只看见那一套颜色鲜艳的西装? 就在这种令他汗毛倒竖的悚然和危机感即将攀升至顶点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布莱恩”的脚步声——那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的身体构造能够发出来的声音,而更像是马,羊或者牛等有蹄动物的下肢踩在地面上会发出来的声音! 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一时间,帐篷里突然微微亮了起来,没错,是微微亮了起来,不是帐篷内的灯被打开了,而是蜡烛被点亮了——明明帐篷里有电灯却要去点蜡烛? 虽然想要微微探头看一眼以探究竟,但是他的内心却升起重重强烈的危机感和直觉,理智告诉他应该要看一眼“布莱恩”的情况,但是他的直觉却又告诉他这个时候探头一定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还没有等他天人交战得出结论的时候,“布莱恩”那边又发出了声音,他似乎打开又或者掀起了什么金属制的东西,接着,发出了闷闷的切割声,而伴随着那个切割声传来,帐篷内的气味再次变得古怪起来,他闻到了一股令他几欲作呕的臭味以及浓烈的血腥味。 没过多久,沉闷古怪的切割声和液体溅落在地面的声音停止了,还没等他悄悄舒口气,接着那边就传来了令人寒毛直竖的咀嚼声。 听到这个声音的他实在坐不住了,理智战胜了直觉,他从办公桌的后面微微探出了头,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摇曳着烛火的烛台以及几乎是完全俯身似乎是在吃什么的“布莱恩”。 如果视线的高度能够再高一些,他就能看见“布莱恩”的脸以及他究竟在俯身做什么,他面前那张明显并非他记忆中的摆设,也就是说是为数不多的在哈利先生将团长职位移交之后添置的桌子以及桌子上的东西应该也多少能够看到一些。 于是他最终选择悄无声息地站起了身,而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瞬息之间凝固了—— 在昏黄的烛光下,有着黑色山羊头颅的“生物”低头,将自己面前鲜红的血肉大口地送入口中,撕咬,咀嚼,血液随着它粗暴的动作不时地滴落在早就因为前面的切割而积蓄在地面的红液中。 台面上的血肉因为粗暴的动作而发生着移动,下一刻,一个还连着少许血肉的头骨发出“咕噜”的一声,空洞的双眼正朝向他。 黑色山羊头颅的“生物”动作微微一顿,缓缓回过了头,看向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的他,那双与地面保持平行的横向瞳孔直直地盯向他,开口,发出的是属于布莱恩的声音:“迪克?” “你怎么在这里?对了,要不要来一点新鲜的‘熊肉’?” 熊肉?熊?熊是什么样的呢? 只要长着双腿,能够直立行走的,就是熊。 黑山羊会说话吗? 山羊是非常聪明的动物,能够直立行走且与人类交谈。 我?我是什么?我当然是—— 一只被驯养,为马戏团服务的知更鸟。 这是他的意识完全被修改的认知所吞没前最后的思考。 回忆完上一个循环,自己还能清晰回忆起来的所有部分,迪克再次抬起手大力地揉按自己发疼的眉心,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完全弄清楚马戏团所有的“正确规则”之前,他都不会贸然闯入“团长办公室”了,那到底是什么?布莱恩吗?开什么玩笑?! 究竟是他的认知被修改了还是布莱恩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他的眼里布莱恩会拥有黑色山羊的头颅,而且他在吃什么?生吃一头熊?在看到布莱恩的那一刻他的认知应该就已经被修改了,所以他根本无从判断布莱恩吃的到底是不是一头熊。 而且说起“熊”这个意向,他记得“雷蒙德”的timeline中表明他看到的身穿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的助手,是一头熊。 而他的“理智数值”下降之前,黑底红金边礼服的魔术师的助手是人类,而下降之后,他看到的魔术师的助手也变成了一头熊。 再联想自己认为自己是一只知更鸟的情况,迪克再一次产生去厕所抱着马桶疯狂呕吐的冲动。 120、Chapter.119 “雷蒙德”的真实身份 迪克最终也没有去厕所抱着马桶呕吐,倒不是因为他是那种即便没有人知道也要端着架子维持形象的人,而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从离开芝加哥,不,更准确说来是从寻找赞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食,如果真的要抱着马桶大吐特吐的话估计他也只能吐出一些夹着胃酸等液体的,他不久前才喝下去还没来得及被吸收的水。 这么想着,迪克开始觉得有些饿了,他敢用提姆珍藏的所有咖啡豆打包票这架名义上属于布鲁斯?韦恩实际上属于蝙蝠侠的私人飞机十有八九不会因为这种不需要做面子的“临时征用”而提前准备什么食物的,而其中最糟糕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他可能连麦片,谷物圈,坚果等这些可以长期储存的干粮类食物都找不到。 啊,他开始想念阿尔弗雷德做的除了华夫饼以外的所有食物,想念阿丽亚娜的煎蛋,煎培根,烤吐司,油醋汁蔬菜沙拉,甚而至于是他之前几乎已经产生生理性厌恶的牛油果虾仁三明治。 大半年的同居生活,哪怕他晚上悄悄溜出门“活动”得再晚都会在第二天早上相应的时间叫他起床吃早餐且几乎每天的三餐都用健康丰盛的食物照顾款待他的肠胃,阿丽亚娜长期坚持不懈的调/教成功让他对于吃快餐和速食食品,甚至麦片和谷物圈产生罪恶感。 不是那种在阿丽亚娜的管束下对于违背两人的约定产生罪恶感,而是切实地在吃了快餐,速食食品,甚至麦片和谷物圈之后心理甚至是生理上多少产生了“不健康”的感觉,从而对自己被养得健健康康的身体以及为此付出努力的阿丽亚娜产生罪恶感。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腹中的饥饿感而想起这一点的时候,迪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达米安之前有关于“温水煮青蛙”的评价。 看来他这只青蛙被煮得实在是很彻底啊,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迪克却忍不住勾起唇角,如果这个时候他面前有一面镜子而他又恰好看过去的话,他就会发现自己的眼神变得有多么温柔。 与其说是因为饥饿却无法找到填饱肚子的食物而对自己的身体以及阿丽亚娜产生罪恶感,倒不如说,他单纯只是想自己的恋人了。 但是,陷入了循环中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多久才能见到自己的恋人,更何况……想到自己一开始回到暂时驻扎在哥谭的哈利马戏团的目的,迪克的心就开始下沉,并不是因为饥饿所产生的罪恶感在不断扩大,连带着胃部仿佛也产生了沉甸甸的不适感。 还好,阿丽亚娜现在应该在纽约,虽然对于斯塔克感到很抱歉,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能尽量在这段时间里拖住阿丽亚娜。 迪克最终从私人飞机的驾驶员那里问到了提供给空乘人员的存储食物的地方,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些密封包装的面包和压缩饼干以及冷冻的经过杀菌处理的牛奶,解决了自己的早餐问题。 飞机与过去的每一次循环一样,分秒不差地在哥谭落地。 迪克再一次在前往哈利马戏团驻地的路上收到了来自“雷蒙德”的timeline,以及以“迪克?格雷森”的名义发送给他的邮件。 迪克几乎烂熟于心的内容随意地瞟了一眼就将手机锁屏塞进了裤子口袋里,继续朝着哈利马戏团的驻地走,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地变慢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眼看着哈利马戏团的帐篷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了,改变了前进速度的迪克才微微拧起了眉,就在他想要停下脚步等待的那一刻,他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不是短暂的震动,而是属于来电提示的长时间的震动,微微拧起的眉头因而在一瞬间舒展开来。 他掏出手机,来电提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他像是知道这串号码来自何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那边传来了达米安有些艰难的声音:“格雷森,真的,见鬼了。” 迪克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精神绷紧了一瞬,虽然是自己的推测,但实际上他对于自己的这个推测也持怀疑的态度,所以在推测被证实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倒不如说—— 这个推测得到证实只能说明情况比他想的还要严峻。 电话的那边,达米安难以置信的声音还在传过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又为什么会知道?格雷森?你知道些什么?” 是的,在飞机上的时候他打电话拜托达米安或者让他转而拜托阿尔弗雷德在这个时间查看蝙蝠洞内的系统,观察是否有利用其他地址进行登录高风险服务器掩护的痕迹。 其实这一项技术在蝙蝠洞里总共只有三个人会使用,布鲁斯,阿尔弗雷德以及将这项技术直接录入蝙蝠系统作为功能优化项目的提姆,其中,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的使用手法是一样的,只有负责编纂这部分程序的提姆会使用更复杂但安全系数更高的操作方法。 “明明德雷克那个家伙还在昏迷中——我甚至让阿尔弗雷德去德雷克那个家伙的房间确认了一下——蝙蝠洞里只剩我和阿尔弗雷德,为什么蝙蝠系统数据会显示二十三分钟之前‘登录掩护’这项功能被使用过,而且安全权限还是‘红罗宾’级别的?” 迪克预想了一下达米安的反应,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只能在所有事情结束以后再跟你说明情况呢?” “别逼我跑到哈利马戏团去找你。”达米安的声音幽幽传来。 预料之中的话让迪克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是为了你的安全你肯定不屑一顾,不过说实话,目前的情况就是让我自己一个人来解决对于得到结果更有帮助和效率——这么说的话你能接受吗?” 在迪克意料之中的是,电话那边的达米安先是冷笑了一声:“你是想变相说我拖后腿吗?”不过意料之外的是,达米安最后却话锋一转:“那你一定要记得问题解决了以后给我合理的解释。” 迪克感到有些吃惊,而那边的达米安对此似乎也早有预料:“很惊讶?不过很遗憾,这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想要早点找到父亲。” 提姆昏迷,布鲁斯失踪,目前能够守护蝙蝠洞的就只有达米安和阿尔弗雷德,并不仅仅是出于对父亲布鲁斯的担心,还想要保护阿尔弗雷德以及提高蝙蝠洞的支援效率吧,对于达米安的别扭迪克只是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戳破:“嗯?就当是这样吧。” “什么叫‘就当是这样’——”那边的达米安愤然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迪克打断了:“那么,现在,我要继续拜托你一件事。” 他让达米安使用蝙蝠系统安全权限最高级别的“登录掩护”,这一套系统是布鲁斯和提姆模拟氪星科技可能会探查到的情况做出来的,这是为了防止马戏团里的“它”具有更高级别的探查能力,使用这个“登录掩护”让他的手机能够登录“雷蒙德”facebook账号里一名关系相对亲近的马戏团成员的facebook。 挂断电话之后,迪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这个时候,他已经收到了拉娅的消息,他抬眼,视线范围内已经能够隐隐看见马戏团的帐篷群,他凭借良好的视力隔着一段并不算短的距离看到帐篷群的前面站着一个人,似乎穿着整体是深蓝色的衣服。 那个毫无疑问就是受到拉娅的拜托在等待他的马克。 不过迪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朝马克的方向走过去,而是低头看着手机,一直到他的facebook软件上出现另一个可切换的账号。 迪克登录了另一个账号,将timeline设置为“仅部分好友可见”,然后在好友中只勾选了“雷蒙德”,然后编辑了一条timeline。 【谨以这些timeline纪念一个或许在天堂游览马戏团的老友。】 然后,他切换回自己的账号,在看到“雷蒙德”,或者准确来说,精神意识被困在了另一个空间的提姆发过来的,与之前的循环看到的别无二致的timeline之后,勾起唇,锁屏,将手机放到了口袋里。 没错,他之前在调查“雷蒙德”账号的登录地址接着发现真正的地址来自蝙蝠洞之后,他就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理由很简单,首先是其中的手法具有鲜明的属于提姆的风格,其次,马戏团的存在明显具备改变认知的强大能力,但这种改变认知的前提是“理智数值”的缺失,而“雷蒙德”所表现出来的恰恰符合这一情况,而蝙蝠洞里唯一符合这种情况的只有与他和杰森一同遭遇那些诡异的怪物一般的存在,且直到目前都没有清醒的提姆。 但是这个猜想一旦被证实,就说明了这个马戏团里的那个存在跟之前在斯坦宅袭击他的那个存在绝对有着某些关键性的联系。 虽然这无疑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能够知道自己的“队友”是提姆,那么事情瞬间就会变得好办很多。 如果说对象真的是“雷蒙德”的话,那么他绝对不会使用这种方法去影响对方的选择,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提姆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明白这些来自昔日“同事”的timeline意味着什么。 因为提姆他可是要成为蝙蝠侠之下世界第二伟大的侦探的人。 想到这里的迪克一笑,迈步朝只能远远看见身影的马克走去。 121、Chapter.120 杂技表演① 在维持着眼中的魔术师始终身穿黑底红金边的礼服,魔术师的助手也始终是一个人类模样的状态下离开魔术表演帐篷的时候,迪克看着手机上来自雷蒙德账号上的timeline显示,“雷蒙德”已经走出了帐篷,正在帐篷出口的附近等待吉米先生,并且拒绝了前来售卖杂技表演门票的马戏团成员的时候,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也让迪克同一时间更加确信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使用这个账号的人果然不是雷蒙德,虽然作为儿时玩伴多少天然就带有一些滤镜,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雷蒙德是一个沉稳理智且乐于听取他人意见的人,这种时候如果是雷蒙德本人,在看到一个相熟的前同事在timeline上说自己死亡,肯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找人“谈谈”。 倒不是说雷蒙德是一个冲动又不假思索行事的人,他在找人“谈谈”之前一定是经历过一番思想斗争的,是在思考过后得出了自己认可的结论就会立刻行动的人,不仅如此,他一旦得出了自己认定的结论,那么无论旁人怎么说,他都不会轻易地改变自己的看法。 总结下来的话,真正的雷蒙德其实是一个有着惊人的行动力且坚定到近乎偏执的程度的人,所以他才会说如果使用账号的人真的是已经死去的雷蒙德的话,那么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会成功。 虽然不知道把马戏团变成仿佛一个独立的异空间一般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是从那个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头绪的以“迪克?格雷森”的名义发送给他的邮件中提到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些邮件的存在以及不能回复这些要求可以看出来,那个存在必然对于网络的情报有着一定程度上的掌控力,否则还处在昏迷状态的提姆如何使用蝙蝠洞系统的功能向外发送只有他能看见的timeline? 并且还有一条信息可以佐证这一点——在“雷蒙德”的视觉来看,迪克?格雷森处于死亡状态。既然是死亡状态,那么就侧面反映了一个隐性规则,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使用生前的facebookd的,也就是说,他是不能以任何形式给“雷蒙德”发消息的。 如果发送了,那么违反这种根本性的规则的他不知道“理智数值”会下降到什么程度,这就是他怀疑背后的那个存在对网络情报具有一定程度的掌控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拜托达米安使用蝙蝠洞系统的功能为他进行安全级别最高的掩护。 至少目前来看,对方对于网络情报的掌控力并不高于氪星的科技,自从开始这个循环之后少有的几乎所有的进展都称心如意让迪克多少感到了一丝安慰,他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站到了他身后在等他看完消息的马克,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没注意到你来了。” 在观看魔术表演彩排的中途,马克向他表示要去看一眼拉娅的训练于是暂时离开了,他在魔术表演的彩排结束之后就因为“雷蒙德”站在魔术表演的帐篷门口等吉米先生而没有径自前往杂技表演的帐篷——因为是彩排时的参观,他其实本来也不需要什么门票。 在低头看消息的时候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所以没有注意到马克回来了,迪克才会在看到默默等在那里的马克的时候感到了一丝抱歉,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心头微微一动,看了马克一眼:“其实你直接发条消息给拉娅问一下训练情况不就好了?” 马克闻言看了还拿着手机的迪克一眼,挑起一边的眉毛,还是没有忍住,调侃了一句:“像你一样吗?” “我得承认那样确实是比较方便,不过很遗憾,我没有经历过老哈利先生带领的马戏团,不知道你还在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加入马戏团的时候就已经是布莱恩先生在管理马戏团了,我们在训练,彩排和表演的时候手机必须关机或者静音……呃,你还好吗?” 迪克听到马克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大概不太好看,于是回以一笑:“没什么,既然如此,真是遗憾。” 蓝色知更鸟,“死而复生”的雷蒙德,对于他和“雷蒙德”的“默契”进行考验的暗置规则,对网络情报的掌控能力…… 但愿,他隐隐约约的预感和可怕的猜想仅仅只是他的异想天开。 不出迪克所料,马克接下来领他去的帐篷与timeline上显示的吉米先生接下来带“雷蒙德”前往的帐篷是同一个——杂技帐篷。 【吉米先生给了我一张杂技表演的门票,并且开始了他的嘱咐,好吧,我知道,“每个帐篷都有每个帐篷的规矩”,对吧?】 迪克看到这条timeline的时候眸光一软,虽然他知道对方并不是雷蒙德,但是因为遭到认知修改的缘故,对方认为自己就是雷蒙德,自然也有了雷蒙德的记忆,那句话是他们儿时在各个帐篷之间游窜的时候,自己都还只是个十几岁少年的吉米先生对他们说过的。 看到那句话的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自己遥远的过去,回到那段虽然短暂但却真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在跟着马克进入杂技表演帐篷之前,迪克已经收到了所有吉米先生在“雷蒙德”进入马戏团之前叮嘱后者的话。 迪克一边仔细阅读那些根据之前的经验判断,极大部分就是正确的“规则”的叮嘱内容,一边放慢脚步,在收到带着“走进了表演帐篷”内容的timeline的同一时间走进了面前的杂技表演帐篷。 从后门进入杂技表演帐篷的迪克抬起头,视线在这个属于后台一部分的地方逡巡,然后毫不意外地在帐篷里一个并不算非常打眼的地方找到了以羊皮纸作为载体书写的“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 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下头,打开手机,果然又是一条来自“雷蒙德”的最新的timeline,还附带一张图片,他飞速地阅览完timeline后点开了附带的图片,图片放大,那是一张照片,一张拍摄的杂技表演帐篷内的“观众须知”的照片。 杂技表演帐篷里的“观众须知”跟魔术表演帐篷里的一样,是一张放在相框里的,打印纸材质的纸张,无论是相框还是里面的纸张看上去都非常新,纸张的顶部用最大的花体字样打印着“观众须知”: 非常感谢各位选择观看杂技表演的观众的莅临,能够接待各位,本场馆全体工作人员都感到万分荣幸,为了保持您最佳的观赏体验,希望您能够抽出宝贵的几分钟时间阅览本须知。 1.本场馆会为您呈现精彩纷呈的杂技表演,无论多么奇特和不可思议的表演都是因为我们杂技演员的技艺高超,请不必感到紧张; 2.因本场馆内存在从小加入马戏团的成员,这些成员身体的柔韧性和延展性远超常人,如果您看到您认为违反人体工学的动作请不必为这些成员感到担心,我们马戏团绝不会让成员做出损害自己身体的表演,而如果他们的表演让您感到惊叹,还请不吝您的赞美之词,您的夸奖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奖赏; 3.本场馆内的演员在进行“飞刀表演”时会与台下观众互动,或许会邀请您参与,如果您被邀请到,请不必感到紧张,按照您的意愿同意或拒绝,在此,我们诚意推荐您接受演员的邀请,因为我们的每一位杂技演员都绝对训练有素,技艺高超,一定不会让您受到一点伤害,带给您绝对不一样的刺激体验,完成体验后您还可以带走道具苹果作为纪念,我们推荐您品尝我们从当地进口的新鲜苹果; 4.本场馆内不会有工作人员售卖任何的计/生用品,如果您遇到了这种情况请无视对方,或者拨打xxx-xxx-xxxx告知我们; 5.场馆内售卖零食和酒水,所有的食品均有食品安全保障,请您放心购买,其中的“动物肉”是马戏团特产,由受伤严重无法治愈或者退役后老死的马戏团表演动物的肉制成,推荐您进行购买品尝; 6.文明观赏,在观赏时请勿发出声音影响演员的正常发挥。 最后,衷心地希望您能有一次绝赞的观赏体验! 杂技表演场馆兼马戏团全体成员向您送上诚挚的祝福。 迪克看着照片里这份“观众须知”,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之前在看到魔术表演帐篷里的“观众须知”的时候还只是怀疑,在看到杂技表演帐篷里的“观众须知”的时候,这种怀疑就变成了肯定——“观众须知”几乎都是在引导观看者去违反规则。 本身在经历了魔术表演之后,他已经摸索出一些基本上能够确定的规则了,比如食用“知更鸟肉干”或者佩戴知更鸟羽毛饰品能够一定程度上恢复“理智数值”,而食用除了“知更鸟肉干”以外的动物肉制品则是会一定程度上的降低“理智数值”且降低的程度和食用那些动物肉制品的量似乎是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关联的。 但偏偏就是这两条几乎可以确定的规则,在“观众须知”中所对应的部分却都是模糊的,将“知更鸟肉干”和其他动物肉制品混为一谈,可想而知,不明真相者在好几种动物肉制品中选中“知更鸟肉干”远比选择其他动物肉制品的可能性要低。 而在那些独属于魔术表演帐篷的规则中,“观众须知”中潜伏的危险和陷阱就要明显得多——明明在“大变活人”的表演中回过头就意味着“理智数值”直接断崖式的下降,那是一个绝对不能做出的选择,但魔术表演帐篷中的“观众须知”却建议观众那么做。 现在看到存在着几项与魔术表演帐篷里的“观众须知”几乎完全相同条目的这份杂技表演帐篷的“观众须知”,迪克有理由怀疑这份“观众须知”里也同样充满了危险与不怀好意。 马克曾对他说过,这些“观众须知”都是由布莱恩起草的。 脑海中咀嚼着血/肉的黑色山羊头部一闪而过,迪克闭了闭眼。 122、Chapter.121 杂技表演② 将“雷蒙德”用timeline传送来的“观众须知”阅读完毕后,迪克关闭手机屏幕,抬头看向自己面前的“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 在迪克意料之中的是,这份守则基本上能够跟“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中关于进入杂技表演帐篷前吉米先生对“雷蒙德”叮嘱的那些话相对应,并且,跟“雷蒙德”发送过来的杂技表演帐篷内的“观众须知”有着许多几乎是相反的条目: 哈利马戏团的成员们,非常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空阅览此守则,你所看到的这份守则中的要求是仅针对杂技表演帐篷的成员们的非硬性规定,以下守则所有的要求均以更好地服务观众为主旨,以保障你的人生安全为第一要务,希望你能够主动、自觉地遵守: 1.哈利马戏团内存在情况特殊的杂技演员,他们从小就为杂技表演进行高强度的封闭式训练,所以肢体方面存在看上去与常人有着明显区别的特征,不必感到惊讶,也不要长时间注视对方,这或许会使他们感到冒犯,同样由于封闭式训练,这些特殊的杂技演员们具有非常明显的语言与交流能力的缺陷,不要擅自与他们搭话; 2.如果有观众向你反应特殊杂技演员向他们搭话,或者因为观看了特殊杂技演员的表演感到不适,将这些杂技演员的情况如实告知观众并安抚观众的情绪,向对方推销“知更鸟肉干”和“知更鸟羽毛饰品”,如果观众不感兴趣或者没有购买,放弃推销,不要强求; 3.如果在长时间注视特殊杂技演员,引起他们的注意或者被他们搭话后,你的身边多出了本不属于你的表演门票,不要使用该门票,前往帐篷内找到销售员,购买知更鸟肉干或羽毛饰品,如果在食用知更鸟肉干或者佩戴羽毛饰品后一段时间表演门票没有消失,不要惊慌,你可以选择向他人出售该门票或者向上级提出申请调换至该门票所在的表演帐篷继续工作; 4.本场馆内允许售卖特产,周边以及商品,无论是看到售卖动物肉干,饰品还是计/生用品的陌生员工,都无视,不要上前阻止; 5.在“飞刀表演”项目期间存在演员与观众互动的情节,尽可能协助演员的工作,如果没有观众愿意参与互动,担任演员的搭档使表演不要冷场,但搭档工作结束之后不要食用道具苹果,表演结束之后如果有参与互动的观众想要带走道具苹果,不要劝阻,但告知对方道具苹果为了美观有进行上蜡处理,建议对方不要食用; 6.如果表演结束后仍有观众滞留在场馆内,观察对方是否为参与了“飞刀表演”互动的观众,如果是,询问对方是否食用了道具苹果,如果是,劝离对方,如果遭到拒绝且对方要求登上舞台,劝说对方购买计/生用品,男/用避/y/药为最佳选择,如果遭到拒绝,以顾客的个人意愿为最高标准,放弃劝说和阻止,以最快速度离开魔术表演帐篷; 7.如果表演结束后滞留在场馆内的观众不是参与“飞刀表演”互动的观众,询问对方是否被特殊杂技演员注视或搭话,或者因为特殊杂技演员的表演感到不适,如果是参考第2条守则的解决方法; 8.如果违反了第5条守则,担任“飞刀表演”演员的搭档后食用了道具苹果,自行购买男用避/y/药吞服。 杂技表演帐篷内的“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在第8条的时候结束了,迪克默默地在心里对其中提到的“特殊杂技演员”以及“飞刀表演”打上了重点标记,看样子,这个帐篷内最大的危险极有可能就出在这两个地方了,尤其是“飞刀表演”中的道具苹果。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理由也非常简单,经过几次的循环试错,他弄明白了几乎所有表演帐篷内销售的商品的作用,知更鸟肉干和知更鸟羽毛饰品能够恢复“理智数值”,而其他动物肉制品则是会不同程度使“理智数值”下降,除此以外的那些无论是“观众须知”还是“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中都没有提到过的,像真空包装的工厂加工出来的爆米花,罐装可乐之类的食品或小丑帽之类的几乎所有的马戏团都会售卖的商品则没有任何效果,就仅仅是普通的商品。 唯独只有一样东西,它出现在几乎所有的与规则有关的内容里,“观众须知”,“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甚至是“雷蒙德”发送的timeline里的吉米先生的话里,就连马克都旁敲侧击的提到过,并且任何一个正常的马戏团都不会公开售卖,看上去似乎至关重要,但是他却始终都没有弄明白它的作用——那些计/生用品。 无论是魔术表演帐篷还是杂技表演帐篷的“观众须知”里,都在极力否认那些被售卖的计/生用品的正规性甚至是存在,用这种方式在极力避免观众去购买,而按照他之前的推测,“观众须知”充满了对观众“理智数值”的恶意来看,这些计/生用品必然存在作用。 而从魔术表演帐篷的“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来看,计/生用品的使用时机都跟“大变活人”表演时选择了回头去看舞台这个选项有关系,他曾经怀疑过那些计/生用品是为了挽救做出了这个选项的人存在的,但是之前循环中他曾大胆做过试验,提前吞服男用避/y/药,然后回头去看舞台,结果跟第一次的情况几乎没有区别。 他回头,看见了“自己所爱之人”拉娅,然后上台跟她……最后死于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到来的,不知名之人的匕首下。 这也是为什么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那些计/生用品的作用,但是因为在魔术表演帐篷里需要使用这种“道具”的选项是“理智数值”一击必杀的选项,连使用知更鸟肉干或者佩戴羽毛饰品的挣扎都来不及就直接理智溃散,并且他在“理智数值”直接跌破安全线之后并不是被认知修改认为自己是一只“知更鸟”,而是看到“拉娅”并且对“拉娅”产生欲/望,这与违反其他的规则相比似乎有着某种明显但他还未探明其理由的区别。 再结合违反这个规则后需要使用的道具是计/生用品…… 他其实对于这个道具的作用隐隐有所猜想,但是这个猜想过于可怕,刚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但是他潜意识中还是在怀疑。 无论如何,根据在魔术表演帐篷的经验,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在杂技表演帐篷里,这个违反之后后果明显区别于其他规则的规则就出在“飞刀表演”的互动环节或者互动环节留下的道具苹果上。 至于多次被提到的“特殊杂技演员”,迪克有些怀疑这些所谓的特殊杂技演员是否就与魔术表演中魔术师的着装一样,实际上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所谓的“特邀嘉宾”,魔术师身上礼服颜色的差别实际上是“理智数值”下降后的认知修改所造成的。 因为就跟所谓的“特邀嘉宾”一样,他在马戏团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从小进行高强度封闭训练”的“特殊杂技演员”,真要算起来,哈利马戏团只有“从小进行训练”的杂技演员,他和赞恩,雷蒙德以及拉娅,迪克有些苦中作乐地想了一下。 但总之,这些都只是基于前面的经验以及目前看到的隐藏着规则的信息所做出的推测罢了,实际如何,只有他亲身体会过才知道。 预感到自己在探寻和摸索杂技表演帐篷中的规则时或许也没办法一命通关的迪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绝望地想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以及这个到处充满了古怪的哈利马戏团跟他离开之前的哈利马戏团在构造上是一样的话,那么他除了这个杂技表演帐篷以外,他至少还要经历一个动物表演帐篷才能算结束对这个仿佛异变成异空间的马戏团所有规则的摸索与探寻。 最可怕的是他还不知道探索完这些所有的表演帐篷之后,他究竟能否探寻出造成这一切背后真正的原因,就算找到了,结果又真的跟布鲁斯的失踪,猫头鹰法庭以及那个杀手塞科有关系吗? 这种遥遥无期的感觉所带来的压力毫无疑问是巨大的,尤其是现在的哈利马戏团危机四伏,几乎每一次换来重新开始的死亡都伴随着理智与精神的崩溃,迪克看着面前羊皮纸的员工守则,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虽然理智仍然在极力抗拒,但是他知道自己其实正在逐渐被这种情况所侵蚀—— 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他已经逐渐在理智崩溃后意识不清间,匕首刺入自己胸膛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隐秘的,解放的——愉悦。 就算理智不愿意承认,但他开始享受自己的死亡,甚至对于那个每一次都在自己的理智崩溃之后夺去他生命的人,完全没有厌恶。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正在逐渐被循环侵蚀的证明。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因为他之前那声长长的叹息而对他瞩目的马克牵起了嘴角:“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立刻飞回布鲁德海文,在他们的公寓里找到他的阿丽安,抱住她的腰,把脸埋到她平坦的小腹前,呼吸她皮肤间浅淡的气息——就像之前每一个他下班后感到疲惫的时刻。 或许,只是因为分开了太长的时间,他有些想她了吧。 123、Chapter.122 杂技表演③ 虽然头疼于后面不知道还要重复多少次才能结束这个循环,但由于已经成功度过了魔术表演,迪克还是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微妙地掉以轻心了——他在根据魔术表演时摸索得出的规则来预判接下来杂技表演的规则的时候忘记了一个自己推导出来的前提。 他曾经根据“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中有关于成员做出了违反规则事情导致“理智数值”下降之后身边会出现其他表演帐篷的门票,而员工守则中给出的规则是不要自己使用,转卖给他人,如果不成功就调职到门票相应的帐篷中工作做出过推理。 首先迪克通过亲身经历了解到所谓的“转卖门票”实际上是将自己下降的理智数值转嫁给他人,从而达到恢复自己下降的大量理智数值的目的,那么如果这一条失败了呢?理智值无法恢复的马戏团成员就会调职至门票相应的帐篷中工作。 也就是说,那些莫名出现的门票相应的帐篷中马戏团员工的理智值应该天然就低于之前任职的马戏团帐篷的员工。 那么理所当然的,一个结论就会基于这个推理应运而生——越往“后”的帐篷,其中蕴含的危机就越大。 而忽略了这一点,只以魔术表演帐篷的经验去预判和行动的话,注定了迪克这一次的行动不会很顺利,更遑论“一命通关”。 但是迪克直到这一次理智的再次崩溃,才崩溃地意识到这一点。 而目前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因为他由于精神上的疲惫所产生的无意识的懈怠而在悄然靠近的迪克正准备跟着马克一起去往表演帐篷的前面,也就是舞台和观众席所在的地方。 但是两个人却迎面遇上了前往后台这边的杂技演员们,映入眼帘的是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使用的道具都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杂技演员们,有小丑打扮滚着半人高的巨大彩球的,有穿着浮夸的经过改良的宫廷式礼服不断抛接小球的,耍飞刀的,踩独轮车的,拿着燃烧过的火把以及酒瓶子的…… 让人一眼望过去就会立刻明白这是一群杂技演员,而走在他前侧方的马克见状转过头对他笑了一下:“正好到了他们休息的时候。” “你想去打声招呼吗?”马克见那些杂技演员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不乏有比他资历老许多的杂技演员,虽然他并不清楚迪克是否认识他们,毕竟迪克离开这个马戏团太多年了,于是这么问道。 迪克一边用视线飞快地扫过那些杂技演员们,心中默数人数,搜寻着所谓的“特殊杂技演员”的存在,一边对马克点了点头。 于是他和马克一起朝着那群杂技演员走了过去。 迪克看上去神态自如地跟这些大部分他都是第一次见面的杂技演员们一个个地打招呼,自我介绍,但实际上精神一直因为直到目前都还没有出现的“特殊杂技演员”而紧绷着。 直到他跟所有的杂技演员都打了招呼也没有看到所谓的“特殊杂技演员”,就在迪克要舒一口气并开始怀疑“特殊杂技演员”等同于红底黑金边礼服的魔术师一样是属于理智数值下降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够看到的存在的时候,他身边的马克低声提醒他—— “他在看着你呢。” 在马克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迪克一个激灵,一股背后发寒的感觉瞬间油然而生,他面色僵硬地看向马克:“什么?你说什么?” 马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说道:“我说,人家正看着你呢,虽然这些‘特殊杂技演员’一般都不怎么跟别人交流,但是人家都盯着你看了,不打一声招呼不太礼貌吧?” “还是说你介意‘员工守则’里说的不要跟他们搭话?”马克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你看上去不像是这么听话的‘乖宝宝’?” 迪克的神情却依旧僵硬无比,他飞快地转过头,视线快速略过疑似盯着自己的“存在”,投向其他杂技演员,开始在心里默数这些他之前打过招呼的杂技演员的人数,然后震惊地发现人数的确比他一开始数的要少一个,但问题是他刚才一边打招呼一边确认人数的时候,他很确定自己打招呼的人数跟他之前默数的人数是一样的! 人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少了一个的?还是说,他在无意识的时候已经跟这个“特殊杂技演员”打过招呼了?但是从马克的话来看,至少在马克看来,他没有跟这个“特殊杂技演员”打过招呼! 一瞬间汗毛倒竖的迪克僵硬地将视线移向据说一直在看着他的“特殊杂技演员”,说实话,如果不是马克出言提醒,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人所谓的视线,这种情况如果放在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身上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偏偏他经过训练,对视线很是敏感。 无论是他的理智还是第六感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他不应该去看,不应该去搭话,但他最终还是将视线移了过去:“你好?” 【我告别吉米先生检票进入杂技表演帐篷的时候,正是上一场表演刚结束没多久,似乎我是第一个进入帐篷的下一场杂技表演的观众,舞台上还站着没有回到后台的杂技演员们。】 【我跟他们打了招呼,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完全的观众,我对他们自我介绍了一番,不过意料之中,没什么人知道我。】 【这很正常,我离开了很长时间,而我又不是“飞翔的格雷森”那样的大明星——我是指迪克——他们没有听说过我并不奇怪。】 【我以为我跟他们所有人都打过招呼了?“特殊杂技演员”?从小培养?那为什么在马戏团长大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布莱恩到底还要把这个马戏团搞成什么样子?】 …… 【他们,是在学习吗?】 【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 【他们在学习,在快速学习我们的语言!】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是污秽,是污染,是@#¥%】 【不能,不能再继续%*&#——】 【他们跟我们是同类。】 手机掉落在地上,震动了一下,上面显示的是几十条没有阅读的更新的timeline以及一封最新收到的邮件,邮件的寄信人那一栏显示的名字是“迪克?格雷森”,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不要跟‘那些存在’搭话。” 但是手机的主人已经完全没有将手机捡起来,更遑论看到邮件。 它是一只生活在马戏团的知更鸟,但是很遗憾,它并不是那种观赏性的鸟类,也不是作为表演鸟类而被饲养的,它是“肉鸟”。 它从被喂养的那刻起他的肉就是为了被加工成可食用的肉干而存在的,它的羽毛是为了被制作成美丽的饰品而生长的。 它终日被关在笼子里,看着自己的同类有的被选做表演鸟类,被喂食根本不足以饱腹的饲料,在大火上一遍又一遍地飞来飞去,直到体力用尽,跌入下方的熊熊火焰中变成黑炭;看着自己的同类被选做跟它一样的肉鸟,每天就是被喂食,被喂食,然后有一天突然被捉住,被宰杀,羽毛被拔光,肉被从骨架上剃下。 它既不想被烈火燃烧,也不想被宰杀,它不想死,这很正常,没有哪一种生物生来就是想要迎接死亡的,哪怕那是所有生物最终都将迎来的命运,但是它没有选择。 于是它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那把对于人类来说并不算大,但对于它来说并不算小的屠刀选择朝向它——直到那一个人的到来。 那是一名人类女性,它容量小得可怜的鸟类脑子并不足以让它记住太多的信息,做出多少的判断,但是即便如此,它依然觉得那名人类女性是美丽的,至少在它这一只鸟的眼里是这样。 它看到屠宰者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肢体扭曲,骨骼刺穿肌肉,看上去就像是被无数折断的尖锐骨骼穿在那里的肉块,丝毫看不出他生前的样子,而那名人类女性踩着一地的鲜血朝它伸出了双手。 她似乎很伤心,不断地说着它听不懂的语言,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留下,有一滴砸在了它的身上,它的羽毛间。 作为鸟类,它的羽毛天然就有一定的疏水性,而一滴眼泪也委实并不算多么大量的液体,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滴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砸在了它的心上一般,既滚烫又沉重。 它被这种热度砸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心跳鼓动到它自己都觉得不正常,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恋爱吗?它晕晕乎乎地想到,它听说——虽然不知道它的这种知识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许多它的同类都会爱上它们的主人。但是,它明明知道这个人类可以杀死她的同类,而且手段或许没有比那个屠宰者杀死它们这些鸟儿好到哪里去。 它也分不清楚,这份心跳到底是因为恋爱还是对死亡的期许了。 所以,它只是晕晕乎乎地看着她在它心如擂鼓的心跳中轻轻抱住它,温柔地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中的刀割开了它的咽喉——相比起死在那个屠宰者的手上,它或许更愿意死在她手上。 但愿,她会喜欢它的肉,喜欢它的羽毛做成的饰品。 124、Chapter.123 杂技表演④ “他在看着你呢。” 跟上一次循环中听到的一模一样的一句话,而本该被这句似乎天生就带有一些阴森意味的话吓一跳的迪克却表现得丝毫不为所动,非常冷静地看向马克:“看着我?你是指哪一位?” 马克如同上一次一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声对他说着与上一个循环相比就连一个词都没有更改过的话:“我说,人家正看着你呢,虽然这些‘特殊杂技演员’一般都不怎么跟别人交流,但是人家都盯着你看了,不打一声招呼不太礼貌吧?” 出乎马克意料的是,迪克依旧没有回过头,反而就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大有将这个话题长期进行下去而不是回过头打个招呼的趋势:“‘特殊杂技演员’?就是员工守则上提到过的那些人?我没有记错的话,员工守则上不是有说过不要主动跟他们搭话吗?” “呃,”马克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就说出了虽然因为迪克不同的应对而有所改变,但本质上是同样的意思的话,“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你介意‘员工守则’里说那些‘建议’?” 马克讶异地挑眉:“你看上去不像是这么听话的‘乖宝宝’?” 迪克表现得像是在回应马克的调侃,但实际上目光却一直盯着马克,观察他的神情,试图找出一些什么:“我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我也不是只要是长者的‘建议’和‘劝告’就全盘否定,一味反抗或者不听从的人,更何况我的叛逆期早就结束了。” “那么,你呢?”迪克笑了一下,但是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种笑并没有抵达他的眼底,“你觉得那个‘员工守则’上的‘建议’不值得去重视或者遵守吗?那么你一开始见到那些‘特殊杂技演员’的时候,跟他们打招呼了吗?他们实际上又是什么样的呢?” 马克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显然完全没有想到迪克会问这些:“呃,他们……你不是从‘员工守则’上知道了吗?他们因为从小接受高强度的封闭训练,所以才语言表达和交流方面有障碍,并且因为杂技训练的缘故,肢体看上去与常人有明显的不同,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至于员工守则,我之前不是说过,那份员工守则是没有经过哈利团长……我的意思是布莱恩先生同意的,是吉米先生和一些老员工一同拟定的,所以无论遵守与否都没有强制性。” 迪克静静地听完之后,一脸诚恳地表示:“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想听听你自己的见解——我的意思是,那些‘官方’的说辞我是都知道的,但实际上是什么样呢?我想听听实际经历过的你的看法,那些‘特殊杂技演员’实际上真的像‘官方’描述的那样吗?” 马克在迪克这样真诚的眼神中语塞了一下,他有些躲闪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的不妥,于是又将视线转了回来,只是神情多少有些为了掩饰不自然造成的僵硬:“……如果你不想跟那些伙计打招呼就算了,何必这样追问我。” “既然‘员工守则’上面的条目没有强制性,那么我认为就不必完全遵守,不过上面说的一些话是事实,那些伙计们的确不擅长语言交流,而且肢体较常人有所差别,”马克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有些微妙地跟迪克错开了视线,“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应该要多跟他们说说话,否则他们难道要永远都不擅长语言吗?” 马克说完后看了一眼迪克的身后,多少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好吧,你成功利用聊天将想跟你打招呼的伙计无视到自行离开了。” 迪克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那些跟他打过招呼的杂技演员们已经各自去休息了,一会儿他们还要进行下一场彩排,在迪克意料之中的是,那个所谓的“特殊杂技演员”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在这些杂技演员之中完全找不到那个存在的身影。 迪克的眼神在背对着马克的这个瞬间沉了下来——对于马戏团变成目前这个仿佛异空间一般的区域的原因,马克绝对是知情者。 这是他第二次在“今天”踏入杂技表演帐篷,在上一个“今天”的时候,他用在魔术表演帐篷的经验对杂技表演帐篷的规则情况进行了推测,却完全忽略了之前有关于越往“后”的帐篷危险程度越大的推测,导致他最终跟“特殊杂技演员”搭话了。 杂技表演帐篷的“特殊杂技演员”是跟魔术表演帐篷的“特邀嘉宾”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存在!就跟魔术表演时“大变活人”项目演出时回头去看舞台一样,是完全没有反应时间,“理智数值”就会迅速大幅度下降并低于临界值最终被完全认知修改的存在! 不过两者似乎还是存在着某些不同之处的,迪克非常艰难地回想了一下理智崩溃之后那段模糊到如果要形容的话,他怀疑画面的分辨率很有可能不到180p还被大量删减的记忆,他应该再一次被认知修改,认为自己是一只知更鸟。 但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魔术表演帐篷中如果在“大变活人”项目中回头,那么被认知修改的结论是“自己的女友是拉娅并在舞台上看到站在那里的拉娅”,所以这两者应该还是存在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原因或者规律所造成的本质上的区别的。 不过这两者对“理智数值”的杀伤力倒是几乎部分上下的大。 回忆起他看到的“特殊杂技演员”,虽然因为这一次甚至没有转身去看对方,所以并不存在那种仿佛精神连同大脑一起遭到某种混乱,肮脏的无形之物侵染的可怕感觉,但是那种感觉在精神上的残留还是让迪克隐隐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其实仅仅只是打量“特殊杂技演员”,是不会对“理智数值”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只是会因为对方极度不协调和乍看上去没有问题但是一旦仔细看就会觉得对方的四肢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的极度怪异的感觉而感到不适而已,真正要命的是引起对方的注意,与他们对视甚而至于搭话。 迪克怀疑,那些所谓的“特殊杂技演员”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他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之所以有时会觉得对方四肢有些畸曲,有时又觉得正常,乍看上去没有问题,但是心中总是有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仔细去看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是因为他们的认知遭到了修改! 之所以觉得怪异是因为倒映在他们视网膜上的一定是某种非常奇怪的生物,但是因为遭到了认知修改,所以脑海中反映的画面却是一个人类——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古怪就完全能够解释得通了。 而且,在面对那些“特殊杂技演员”的时候,他产生的那种极度古怪的感觉竟然让他感到了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他在“理智崩溃”然后被至今不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杀掉之后在从芝加哥飞回哥谭的私人飞机上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这份熟悉感的来源—— 在纽约斯坦宅,他遇上的那些扭曲的怪物。 在想起这件事情的同时,迪克也想起了将昏迷的他以及杰森和提姆带回蝙蝠洞的布鲁斯在研究过那些怪物的尸体的时候告诉他的结论,从那些怪物的血肉以及遗传基因来看,他们都是人类。 如同怪物般的人类,像是人类般的怪物,存在遭到认知修改后会对“拉娅”产生强烈的欲/望的情况以及……他至今没有探明其真正作用的计/生用品,那个他曾经产生过又因为觉得过于荒谬而选择搁置的猜想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假如,他只是说假如,计/生用品的作用,真的就只是避/孕呢? 一股寒意迅速攀上他的身体,迪克倒抽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那股寒意却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除了不能与其对视以外,“特殊杂技演员”还有一个让他非常在意,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相当微妙地证实他那个让他背脊发凉的猜想的“规则”——不要与他们搭话。 没错,如果说对视是需要“释放时间”,类似于有着长长引线的炸/弹,只要不长时间对视,意识到他们的不正常,那么“理智数值”就虽然有所下降却还在安全范围内的话,那么与他们搭话就是直接去按定时/炸/弹的控制按钮了。 因为只要与他们搭话,你就会发现,他们跟你绝不是同样的存在,从他们口中说出的语言与你全然不同,是诡异,肮脏,污秽,但他们却在学习你的语言,他们重复着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并且能够快速地理解消化并将那些话语转变为他们的。 但是如此一来,说得越多,你就越会了解到,他们与你不同,这种怪物正在模仿你,他们把你当成学习的模板,企图伪装成人类。 而在你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你就会被污秽侵蚀,理智崩溃。 125、Chapter.124 飞刀表演① 至于他开始怀疑并且试探马克的理由,则是他在这一次循环开始,从飞机上回过神来思考上一个循环中的死亡的时候,突然就由马克提醒他跟“特殊杂技演员”打招呼这件事情发现了一直以来自己思维的一个盲点,那就是—— 马克明明对于大部分是正确或者说尽可能保证马戏团成员“理智数值”不下降的“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持可有可无,甚而至于是略带轻蔑的态度,但是他却完全没有“理智数值”下降的情况。 以“迪克?格雷森”名义发送的邮件只告诉他吉米先生是可以信任的,但是却没有说马克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他之前默认马克就是他这一边的“导游”,对标“雷蒙德”那边的吉米先生,所以一开始,马克就处在他的思维盲区之中,而现在,一旦开始怀疑起他来,就会发现他身上处处都是疑点。 既然存在向他兜售各个表演帐篷门票的马戏团员工,那么就侧面证明那些规则并不是仅针对他一个人,而是针对所有在这片区域内包括观众和马戏团成员在内的人的,如果是这样,那么马克的态度和情况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他实际上的态度就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是规则的例外,即便不需要遵守规则也不会造成“理智数值”的下降;第二种可能,他实际上对于“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里的规则是遵守的,只不过他想要让他觉得那些规则不重要,所以才在他面前表现出对于那些守则“可遵守可不遵守”的态度。 而上述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指向一个事实,那就是马克对于马戏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是知情的,并且对他的态度不算友好。 迪克于是稍加试探了一下,虽然马克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透露,但是迪克开始倾向上述的两种可能很有可能同时存在,即马克实际上知道正确的规则是什么,但他想要让他觉得那些守则“不需要严格遵守”且是“非官方的”,“不重要的”,在此基础上,他对于规则来说应该也是有些例外的——否则他无法担任他的“导游”。 “导游”是能穿梭在各个表演帐篷之间的,吉米先生那边的情况暂且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这个职位一定是特殊的。 想到这里,迪克叫住了马克:“说起来,我似乎没有看到吉米先生?”吉米先生之前是马戏团中“小丑”的扮演者之一,并且是马戏团中最受欢迎的小丑,本来小丑这个角色一般就是被安排在杂技表演帐篷当中的,所以他这个时候这么问倒也不算突兀。 马克闻言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只不过当他转过头来看向迪克的时候,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哦,我差点忘了你完全不知情,吉米先生前段时间结婚了,结果结婚没多久就碰上老哈利先生过世,所以本来没打算度蜜月的他决定请一段时间的长假多陪陪他的妻子,顺便散散心,所以这一段时间他都不在马戏团里。” “结婚?!那个吉米先生?呃,抱歉,我的意思是……这可真是太突然了,上次见面的时候他竟然完全没有跟我提起这件事。”迪克惊讶得音调都拔高了不少,不过这其中也有突然听到这种完全在意料之外,甚至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格格不入的理由的原因。 在马克看不到的地方,迪克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这个回答听上去因为过于出乎意料所以反而合理了起来——但也仅仅只是因为那份震惊冲淡了其中带来的违和感。 抛开吉米先生本身那喜怒不定又极难相处的性格导致他基本找不到愿意亲近和了解他的异性以及他到了这个年纪才突然想起要结婚是一件多么古怪的事情不谈,无论是什么理由,吉米先生没有在这里出现,却在“雷蒙德”的timeline中出现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一个问题了——他的情况很可能跟“雷蒙德”相似。 但他在“雷蒙德”那一边情况也是特别的,因为他是“雷蒙德”的导游,不仅如此,他还是起草拟定“马戏团成员员工守则”的人。 所以,如果马克没有撒谎的话,会和吉米先生“结婚”有关吗? 杂技表演帐篷中演员们的中场休息时间并不长,他们很快就前往了帐篷前面的部分准备继续训练彩排,迪克在手机收到“雷蒙德”记录表演开始的timeline的时候也跟着马克前往了观众席。 【缺少了吉米先生扮演的“小丑”的杂技表演,说实话,让我有一种在观看其他马戏团演出而不是哈利马戏团的演出的错觉。】 【都是些乏善可陈的表演,或许是因为我对马戏团的表演实在是过于熟悉了,哪怕我离开了一段时间,它们对我而言依旧不陌生。】 【“飞翔的格雷森”在作为马戏团的招牌拥有独立的表演时间和场次之前,“空中飞人”项目可一直都是在杂技表演区域的项目,小时候,我和迪克他们几个人就是在这个帐篷里一起训练的。】 …… 【老天,那是什么?!“特殊杂技演员”?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在表演的队伍中?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毕竟这不是当面说出来,我得说句不好听的,他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像是一个人类。】 【人类的肢体究竟要如何才能柔软又扭曲成那个样子?这已经完全超越“令人惊叹”,到达“令人惊恐”的程度了吧?布莱恩究竟是怎么想的?还宣传说这些人是从小训练出来的?他就完全不担心有观众看到他这个样子会举报马戏团虐待儿童吗?】 …… 【飞刀表演开始了,这是吉米先生事先跟他们说好的吗,还是说只是一个美妙的巧合?我居然被邀请到作为“嘉宾”了!】 【身为前马戏团的成员,我是不可能让马戏团的演出冷场的,虽然我知道如果真的没有一个观众愿意参与互动,最后会有其他成员担任搭档,但那样的话对于这些演员们来说就太失望了不是吗?】 迪克还没有的拇指悬在切换账号的屏幕上方,在看到最新一条的timeline之后叹了一口气,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对邀请他的飞刀表演演员笑了一下,同一时间却在内心苦笑。 他还没有来得及通过受到登录保护的账号向“雷蒙德”传递不要答应互动邀请的消息,对方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是他的失误,毕竟那边由演员提出邀请再到“雷蒙德”做出回答,这一问一答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不到一分钟,他应该提前编辑timeline的。 迪克在演员的指引下走上了舞台,面对演员的请求异常地配合。最终,他被绑在垂直于地面的大转盘上,头顶着道具苹果,看着对面不远处的飞刀演员用黑色的厚实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 迪克对于那些在灯光下在演员的手中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寒光闪烁的,看上去锋利无比的飞刀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要他说,如果这个可以算是他的后辈的飞刀演员连这种彩排都能造成搭档受伤,那么他会告诉对方他没有这个方面的才能,奉劝对方趁早别干了。 趁着飞刀演员蒙布条的空档,迪克想着观众席扫了一眼,不出所料,整个观众席只有几名正在休息的自己负责的部分彩排已经告一段落的杂技演员以及……坐在那里看向台上的马克。 正正与他的视线对上的马克一愣,回过神来后朝他挥了一下手。 迪克默默地收回视线,而这个时候,飞刀演员也正好绑好了遮住双眼的黑色布条,对方举起飞刀,对准了他的方向。 飞刀裹挟着巨大的力道,如同一把离弦的箭飞出飞刀演员的手中,然后,随着“笃”的一声,飞刀稳稳地插入了迪克头上的苹果中,而在这个过程中,直面那样来势汹汹的锋利飞刀的迪克从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漂亮的蓝眼睛仿佛是在对站在自己对面的飞刀演员无声地说——就这? 而实际上,虽然跟那名有些尴尬又有些佩服的飞刀演员想象的有些出入,但迪克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因为在飞刀表演的过程中,他时刻紧绷神经,思索着其中可能造成“理智数值”下降的情况。 然而,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所以当迪克被从大转盘上放下来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真的浮现了这么一句话——就这? 然而这样的想法仅仅持续到飞刀演员将道具苹果递给他。 哪怕是彩排使用的道具苹果也毕竟已经留下飞刀造成的刀口,是不可能再作为道具苹果使用了,所以哪怕迪克并不是真正受到邀请上台参与互动演出的观众,飞刀演员还是将道具苹果送给了他。 当迪克毫无防备地接过道具苹果的一瞬间,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絮语声,仿佛许多人用极为轻微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话,又仿佛许多的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外部交谈,完全听不懂那些声音是在低声说着什么,但是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在絮语声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迪克的视线几乎不受理智控制地望向手中的道具苹果,有几道刀口的苹果光滑的表皮在帐篷的灯光下泛着暖黄的光,红色的果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划出了几个刀口的缘故,隐隐能够嗅到它特有的清香味,无声散发出一股诱惑力。 他所有的感官,全部的情感都在告诉他——他想吞下这颗果实。 126、Chapter.125 飞刀表演② 果实并不是清脆的,牙齿刺入其中就像埋入了一堆柔软,濡湿的肉中,如同在啃咬绵软的乳/房,馥郁芬芳的甘美汁液随着乳/肉被撕裂在对甜味最敏感的舌尖炸裂开来,甜腻到触动神经最深处的欲望划过舌面,进入咽喉,深入脊髓,探入大脑,那些被吮吸的汁液,被咀嚼的果肉,随着进食的器官侵入身体的,全部都是甜美的,邪恶的,充满着最原始的欲/望的。 而这果实的气味又仿佛烂熟的花朵,在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是大脑却能反应出是浓郁的香气中,似乎隐隐能嗅到腐烂的味道, 贪婪地想要更多甜美,贪婪地渴求更多快乐,他变成一堆由欲/望支配的肉块,沦陷于无法得到满足的疯狂中。 他听到一声轻笑,他本能地知道那是伊甸园之蛇的低语,魔女莉莉丝的魔咒,女巫喀耳刻的款待,妖精凉南希的献媚—— 可是他有什么理由不受到蛊惑呢?那是他渴求之物,是他所爱之人,是他的此刻所有欲/求的具现化—— 他缓缓转身,呼唤站在那里轻笑地看着他的人的名字:“拉娅。” 那一瞬间,耳边再度响轻笑声,音调似乎得逞般地变高。 他仿佛浸泡在香料制成的原液中,又仿佛陷入栽种花朵的柔软泥土内,呼吸变得沉重而困难,但是欲/望,欢愉,贪婪,渴求,一切与之相关的感官却似乎随着因为困难而愈加贪婪的呼吸而增大。 湿软的肉块蠕动,碰撞,碾磨,纠缠,不断迸发出愉悦的汁液。 而他深陷其中,不知时间,不觉空间,没有自我,似乎……他从一开始就是那些只知道蠕动与快乐的肉块中的一块。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匕首扎入他的时候,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被扎入的部位席卷全身,然而这样的疼痛与无尽的欢愉地狱相比,却又显得那么可爱。 猛地睁开眼睛,迪克在意识回归的一瞬间就满头大汗,无意识地惨叫了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 匕首没入胸膛的剧烈疼痛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膛内,迪克在应付完闻声赶来的私人飞机上配备的乘务员并顺势向对方索要了一杯冰美式和一条毛巾之后,一边用毛巾擦拭冷汗一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喝了一口乘务员随后送来的冰美式,冰凉苦涩但却带有咖啡豆煮熟后特有的气味的液体顺着喉管滑入胃部的感觉终于让迪克从仿佛脑髓被暴力翻搅过的感觉中走出来。 放在面前桌子上的深色液体之中冰块静静地沉浮了一下,因为与外界的温度差距而附着其上的水珠顺着玻璃光滑的杯壁缓缓下滑,迪克转头看向旁边窗户外一片漆黑中流动的云层。 所以,魔术帐篷里最后出现在舞台上的,飞刀表演中吞下果实后出现的,似乎与“理智数值”下降后简单的认知修改全然不同,那不可认知却又切实存在,无法通过视觉,听觉等五感去理解的…… 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迪克看着手中中央有着一道几乎贯穿了整体的裂痕的苹果,仿佛喃喃自语一般地轻声说道。 “什么?”站在迪克身旁的马克听到迪克盯着手中的苹果似乎说了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很轻,他没能听得非常清楚,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那有些轻微细碎的发音,马克有些迟疑地看向迪克手中的苹果,“呃,那不就是一个苹果吗?还能是什么?” 迪克闻言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将手中有着一个洞穿伤的苹果递给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感谢你愿意把这个借给我观赏。” 站在迪克面前的马戏团员工似乎也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他着魔般地盯着迪克手中那个本该属于他的苹果,知道迪克出声他才回过神来一般:“不,这没什么,只是一个苹果而已——” “只是一个苹果而已……”马戏团员工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神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又一点点地移动到了迪克手中的苹果上,一边低喃一边伸出手接过迪克递过来的苹果。 看到这一幕的迪克眼神微微一沉,虽然他通过拒绝作为飞刀表演的演出嘉宾躲过了得到那个完全就是一个陷阱一般的诡异苹果的劫难,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代替他作为演出嘉宾的马戏团员工会因此而遭受那个该死的苹果的“引诱”,踏入陷阱。 迪克深吸了一口气,手腕微微一转,避开了对方想要接过这个苹果的手,迎上对方在迷茫困惑中带着自己或许都不知道缘由的愤怒的眼神的时候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恼怒一般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你把这个苹果转送给我吗?我知道这个要求很突然也很无礼,但是我觉得这个苹果上飞刀造成的痕迹非常具有艺术性。” 这名马戏团的员工看到远离自己手的苹果,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股巨大的愤怒——他明明是那么地渴望那颗甜美的果实,而且那个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为什么不还给他? 他下意识地再次朝着那颗苹果伸出手,却被极为灵活地躲开了,他甚至连果实的表皮都没有碰到,他恼怒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黑发蓝眼的青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的笑容。 “我实在是非常喜欢,”迪克直视对方的双眼,脸上的笑容非常坦然而具有迷惑性,在这样的笑容和这双晴空般的蓝眼睛的注视下,很难有人能够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所以希望你能够割爱。” “如果您同样想要保留这颗苹果作为纪念,那么我会把它还给同样会珍惜它的主人,但是如果你仅仅只是想要平常这颗苹果的话,”迪克盯着对方的双眼缓缓说道,“我可以用其他苹果跟你交换。” “毕竟,这只是一个苹果而已。” 与野兽对峙的时候,不可以移开视线,否则对方就会认为这是你的示弱或者胆怯,从而向你进攻,虽然面对的对象并非野兽,但是迪克从对方已经隐隐能够看到眼白上的血丝的双眼种毫不怀疑在这颗苹果的“引诱”下,面前这个人的理性与野兽相提并论的可能。 不知道是因为迪克坚持不移开的视线还是因为注意力被从苹果上转移开的缘故,终于,马戏团员工的眼神逐渐从莫名的怒火中脱离,他有些茫然地重复道:“这只是一个苹果而已……” “对,只是一个苹果而已,”迪克回忆着达米安驯养大型兽类时的画面,紧盯着面前人的双眼,循循善诱地接话道,“舍弃它,你还能有很多个苹果。”这倒不是什么场面话,毕竟,如果真的吃了这颗苹果,那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今生吃的最后一个苹果了。 当然,他手中的这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苹果还有待考证。 最终,马戏团员工似乎清醒了过来,他缓缓眨了一下眼:“呃,哦,我很抱歉,先生,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很想吃那颗苹果,我想可能是工作到这个时候有些饿了,既然您这么喜欢这颗苹果,那么它是您的了,而且您不需要再给我一颗其他的苹果作为交换。” “我们的后台有很多这种苹果,”马戏团员工友好地笑了一下,“我随便拿一颗来吃就可以了,祝您今日的参观旅程愉快。” “非常感谢。”迪克笑着收下了自己手中的这颗苹果。 “这颗苹果很有艺术性吗?”马克好奇地将视线再次放到了迪克手中的苹果上,“我怎么只能看到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刀痕……” “这可真是巧了,”迪克笑着转过头,将手中的苹果递送到了马克的面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无论怎么看,它都只是一个有着一道刀痕的普通苹果,顶多是表面光滑了一些,所以——” “你要不要尝尝这颗再普通不过的苹果,品尝一下它是不是味道比起它的外表更具有艺术性呢?”迪克脸上挂着笑这么对马克说着,笑意却并没有蔓延到微微弯起的蓝色双眼中。 马克目瞪口呆地看向迪克:“可是你刚才明明说——” “我只是好奇这种表演用的道具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表面打了蜡,所以看上去才如此光滑明亮,”迪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苹果的表面摩挲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毕竟你看。‘马戏团员工守则’上说了道具苹果打了蜡,但是‘游客须知’上却又说可以吃。” “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打了蜡还是没有呢?但是我又不太想做这种尝试,”说完,迪克抬眼看向马克,“你愿意帮我尝尝吗?” 马克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下,只有短短的一瞬,然后他很快就刻意拧起了眉:“为什么你不愿意尝试的东西我要帮你尝试呢?” 因为你作为导游带着我参观使用的理由是“我有可能成为你未来的老板或顶头上司”,只是让你尝试一下道具苹果是否打蜡,又并没有强迫你咽下去,你大可以尝出有蜡后立刻吐出来,这种程度的事情都不愿意做的话真的有想跟“未来老板”打好关系的打算吗? 还是说,你其实知道,尝一下这颗苹果所付出的代价要远比咬到表面打蜡的苹果,远比得罪“未来老板”还要更加糟糕呢? 迪克的沉默显然让马克感到尴尬和难堪,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于是一咬牙,朝着迪克手中的苹果伸出了手:“真麻烦,我尝一下就尝一下,我说过‘员工守则’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不料迪克却突然一笑,收回了手中的苹果,让马克抓了个空:“我开玩笑的,我的确很喜欢这颗苹果,觉得它很有艺术性,哪怕它没有打蜡,我回去也会为它上一层蜡的。” 无论对方是怎样的立场,在真相查明之前,他都不会无理由地主动伤害对方,更遑论用这种几乎称得上是直接逼对方自杀的方式。 只不过……马克的态度确实透露出很多信息。 127、Chapter.126 畸形秀① 迪克“善变”的“玩笑”明显让马克感到了不快,但是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种不快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向迪克透露出了什么消息——这让他明白自己不能让这种不悦继续加深两人之间的尴尬。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勉强自己为了缓解两人关系所做出的“一笑了之”同样向迪克透露出了他想要的消息,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迪克在开玩笑的那一刻起,只要他有所反应,就会透露讯息。 所以他才喜欢玩笑,因为这毫无疑问是最让人放松警惕的交流方式,迪克看着面前马克看不出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容,也勾起了唇。 马克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那就是马克知道正确的规则且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好,他希望他不去重视后台基本上正确的“员工守则”,甚至是希望他去违反正确的规则,并且,这种并不友好的态度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当然,是在他“开玩笑”之前。 他承认,站在知道所有正确规则的马克的角度来看,“强迫”他吃会让人“理智数值”瞬间蒸发的果实,在他终于破釜沉舟下定决心时又对他说这只是一个玩笑的行为确实非常让人“杀心渐起”。 不过他这其实只是“礼尚往来”罢了,虽然这个礼尚往来的对象并不知道他已经因为违反规则而“理智数值”蒸发好几次了。 话归正题,正如他上面所说,他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会让马克对他的感官断崖式下跌的,说实话,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其他的目的,马克完全可以丢下他就离开,这样失去了“导游”的他极有可能在购买帐篷外面那些马戏团员工兜售的“多出来”的表演门票的时候就“理智数值”岌岌可危了,但是马克却没有这样做。 他心里明明气得要死,表面上却还要表现得对他“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笑置之,这种态度本身就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导游”带他参观马戏团这件事对马克而言不只是受到搭档拉娅拜托,照顾一下搭档童年好友这样偶然且留有选择余地的一件事。 马克身上应该有一个他必须要去完成的,跟他,迪克?格雷森密切相关的任务——他猜测这个任务很有可能就是马克清楚正确规则的原因——正是这个任务才让马克忍下怒火与他和平相处。 一开始他也怀疑过,马克的任务会不会就是向他隐瞒正确规则,让他违反规则,但是马克的忍耐推翻了他的这个猜测。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向他隐瞒正确规则,让他做出违反规则的事情也一定包含在马克的这个神秘的任务内。 那么,又是谁给了马克这样一个任务呢? 迪克微微抬眼,看到了马克的背影,他顺着马克的方向迈步的同时将手塞进了自己夹克的口袋里,然后摸到了那个苹果。 说起来,他还有一个猜想在之前得到过证实了——迪克掏出了口袋里的苹果,看着掌心与普通的苹果相比似乎没有任何的不同,既没有散发出香甜糜烂到近乎腐朽的气息,也没有看上去如同什么稀世珍品一般让人贪婪又爱不释手,甚而至于因为果身上那道飞刀造成的痕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完整和赏心悦目。 马克是特别的,或者说,至少他的“理智数值”应该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保护”的,因为他在上一次的循环中利用这一点做过“试验”——他推荐马克上台作为“飞刀表演”互动环节的嘉宾。 马克上去了,也得到了一个苹果,但是他的表现却跟刚才那名马戏团员工大相径庭——马克对于道具苹果的态度仿佛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道具苹果而非一颗几乎能够顷刻间清空“理智数值”的果实。 而上一个循环他同时还做了一个试验,或者说稍微配合了一下马克的“任务”,他在马克把自己的道具苹果送给他的时候收下并且咬了一口道具苹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有清晰自我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在飞回哥谭的飞机上了。 后面这个试验说明了只要不作为嘉宾参与“飞刀表演”的互动环节就不会受到果实的引诱,听到那些“声音”,但是即便不是参与互动表演的嘉宾,只要吃了参加过演出的道具苹果就会“理智数值”断崖式下跌最后被认知修改到改变自我认知的程度。 至于为什么不是所有的道具苹果而是只有参加过演出的道具苹果才具有清空“理智数值”的功能,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如果所有的道具苹果都具有这样的功能,那么杂技表演的帐篷里绝对是一个能够维持清醒的人都没有——要知道如果道具苹果即将腐坏,那么马戏团的员工们是会主动消耗掉它们的。 至于道具苹果打蜡,马戏团可没有那么富裕,可以任凭浪费这么多苹果,打了蜡的苹果洗干净把果皮削掉一样可以食用。 迪克拇指摩挲着手中的苹果,同一时间,手机也震动了起来,他想应该是来自“雷蒙德”的timeline,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在杂技表演帐篷前等到吉米了,于是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总算等到吉米先生了,我站在帐篷前总是被那些想要兜售表演门票的家伙们抓住,说实话我已经受够一遍又一遍对这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腔说好听是“热情”说难听是“强人所难”的家伙重复“我不需要xx表演的门票”了,这让我觉得自己是台复读机。】 【最奇怪的是,除了向我兜售“动物表演门票”的人以外,竟然还有向我兜售“畸形秀表演门票”的人!要知道这个该死的表演在我离开马戏团之前就已经完全取消了!这是完完全全的欺诈!】 【布莱恩那个家伙就不能好好处理一下这种情况吗?】 …… 【自从知道吉米先生结婚了之后,我就很难按捺自己的好奇心,本来一想到吉米先生那张嘴,我就不太想问了,但是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他可太不够意思了,怎么不跟我说呢?】 【吉米先生承认自己结婚了,不过我觉得跟我预想中的有些不一样……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他说起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是更幸福的表情而不是犹豫甚至是……苦涩?】 【吉米先生的妻子叫佐娜,之前似乎是马戏团的占卜师,真可惜她在我回到马戏团之前就已经退出马戏团了,我还想再多问一些,但是吉米先生似乎并不愿意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 …… 【吉米先生不断强调马戏团早就没有畸形秀了,如果有向我兜售畸形秀表演门票的人一定要坚定地拒绝,我就知道是这样,有时候我真怀疑哈利先生为什么要把马戏团交给布莱恩那个混蛋。】 【在我的记忆里,畸形秀的帐篷早在很久以前就因为畸形秀的取缔而改成了部分马戏团成员们居住和休息的帐篷。】 【尤其是像我和拉娅这样的年轻人,如果迪克没有……那么他应该也会跟我们一起住在那个帐篷里吧。】 迪克看到这里,抬起头,视线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却没有找到印象中的那顶帐篷,于是开口叫住了走在前方的马克:“说起来,我没有看到演员和员工们休息的帐篷。” 走在前面的马克脚步微微一顿,转过头看向迪克:“休息的帐篷?那不是只有休息的时候才会撑出来吗?” 迪克微微拧起眉,虽然很久以前的确如此,但是因为大型帐篷的拆卸和搭建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自从畸形秀被取缔,马戏团有空余的场地和帐篷,再加上人员也一定程度上消减了,所以相当于被改为员工宿舍的那顶帐篷应该是时刻都搭着的才对。 至少在他离开马戏团之前就是这样,没有道理他离开之后马戏团的规定反而往不方便的方向更改吧? 迪克抿了一下唇:“就是之前畸形秀的那顶帐篷——” 马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看着迪克:“你想去看畸形秀?” 迪克闻言猛地将搜寻记忆中的帐篷的视线转向马克:“不,这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畸形秀不是早就被取消了——” 马克接下来说的话却让迪克本能地寒毛直竖,只见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凑上前来低声对他说:“其实畸形秀并没有被取消……” “只不过畸形秀的表演时间并不固定,能不能看到全凭运气,所以我也没有办法直接带你去参观,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马克摸了摸后脑勺的头发,“那么,我只能帮你找其他员工买票了。” 迪克开始思考,他,马克和“雷蒙德”三个人之间到底是谁的认知被修改过了,本来他和“雷蒙德”有关于畸形秀的记忆是一样的,那么马克遭到认知修改的可能性更大,但问题是“雷蒙德”本身就遭到过认知修改,那么与对方的记忆一样的他遭到认知修改的可能性也不低吧?那么会不会是他和“雷蒙德”的记忆有问题呢? 但是畸形秀的确因为本身的猎奇和不人/道以及社会科技的发展而越来越不受欢迎和被观众们所接受,最终遭到大部分马戏团的取缔,这种完全符合逻辑的背景情况下他和“雷蒙德”记忆出错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么有没有可能马克在撒谎?还是说这个已经仿佛变成了异空间的马戏团的确存在跟他和“雷蒙德”记忆有出入的畸形秀呢? 128、Chapter.126 畸形秀② 【我看到了,那顶帐篷仍然有演员,员工和观众进出。】 【于是我向朝我兜售门票的人买下了畸形秀的门票。】 【……尽管吉米先生坚称并不存在畸形秀。】 【我在吉米先生离开后向那顶帐篷走了过去。】 …… 它是一只以成为饲料为目的被饲养的知更鸟,被关在暗无天日之地,每日被廉价的饲料饲喂,只为了有一天被比它更有价值的某种生物撕碎吞吃入腹,成为与每日被它吞下的那些饲料相同的存在。 正因为它天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所以才会感到不平。 更有价值这样的事情又是由谁来决定的呢?它曾时常这样想。 但是就连这样的思考都随着不断目睹身边的同类被丢入那些“更有价值”的生物之中,被撕碎,啃食,翅膀断裂,羽毛零落,血肉模糊,死之前还要被那些生物折磨戏弄的画面而逐渐停止。 并不是在恐惧什么,而是当它亲眼看到那些被玩/弄得几乎变成一堆血肉之泥的同类再次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地回来,又再一次被捉走,丢入那些生物之中,被践踏,蹂/躏,撕碎,变成一堆肉泥,不久之后又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它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强烈的愤怒,就好像……它的这些同类本不应该承受这样的折磨。 哪怕它们每一次遭受折磨的时候都会忘记自己已经承受过这样的折磨许多次。 在终于被捉住丢向那些生物的时候,它都在想,如果只是它一个的话,身在这样的处境也无所谓,因为它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第一次被仍向那些生物——或许就如同它的那些同类一般,它也在一次又一次不断地被玩/弄,折磨,啃咬,撕裂,只是不记得这些——但是如果是其他的同类,那么它们就不应当承受这些。 但是当那些丑陋扭曲,四肢畸拙,怪异无毛的生物拖着那些它们“不小心”多长出来的,垂落的肢体,将它的身体撕裂,驱赶它撑着苟延残喘的身体拼尽全力逃跑,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它抓回来,以它的狼狈挣扎为“食粮”的时候,它才意识到—— 它之所以不正常一般地感觉不到恐惧是因为它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笃定自己不会以这种凄惨的方式死去,它一直都在等待着什么。 真不可思议,这样生来凄惨的命运还会迎来什么转折吗? 虽然理智这样告诉它,但其实它一直都在等待。 可是直到它被完全地玩/坏,微弱的意识停留在七零八落一片模糊的血肉之中的最后一刻,它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最终又为什么没有等到呢? “我并不相信什么畸形秀,”迪克看着站到自己面前向自己兜售所谓的畸形秀演出门票的马戏团员工,轻轻地笑了,“如果马戏团还存在那种东西的话,我一定会举报的,但我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喜欢走漫长举报流程的人,所以为了我们双方着想,我劝你尽快离开。” 看着那名马戏团员工称得上是灰溜溜离开的背影,迪克微微眯了眯眼:“说什么‘畸形秀’,不如说是‘怪物秀’更名副其实吧。” 迪克旁边的马克将这句实际上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的话尽收耳中,朝着迪克投去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我以为你应该是最清楚畸形秀的演员们的实际情况的,你居然这么说……” 马克正准备说“这不像你”,但是转念一想他又确实除了从拉娅的口中得知一二以外对迪克并不算了解,最终还是将将这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改成了:“如果猜错了我很抱歉,你心情不好?” 迪克飞快地抿了一下唇,在马克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却已经是面带浅笑的表情了:“心情不好?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他实在不愿意承认他之所以心情不好或多或少是因为上一次的循环中他直到死亡都没有等到那个会用匕首为他带来解脱和再次循环的人,一旦就连他自己都认可了这一点,或许他对于死亡的态度就会发生质的改变,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危险的精神处境。 当然,他的心情不美妙并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情,说实话,这件事情在他不悦的比重中或许都不到百分之二十,真正让他的心情糟糕透顶的是那个该死的所谓的“畸形秀”表演。 那个时候他别说所谓的“畸形秀”了,就连原本记忆中被取缔后作为演员以及员工宿舍而存在的“畸形秀”表演帐篷都没有看到,但是“雷蒙德”却在timeline上表示自己看到了“畸形秀”的表演帐篷——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因为在他之前所总结出来的对于他设定的“暗置规则”中就有要和“雷蒙德”做具有“默契”,简单来说就是基本上相同的事情,而“雷蒙德”似乎跟他处在一个不同时空的相同地点,总而言之就是从来不存在这种“雷蒙德”能看到,他却看不到的地方。 如果这样的地方经常存在,那么那条规则就变成了几乎不可能遵守的“条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遵守那些规则,但是如果存在这样几乎一定会被违反的规则,那么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虽然这些规则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最没什么道理可言的了,但是这些规则的内容却很讽刺地是存在所谓的“道理”,也就是逻辑的。 那个时候,他思考了一下自己和“雷蒙德”的区别,最终得出了结论——畸形秀表演帐篷应该是只有那些“理智数值”下降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够看得见的存在。 于是他在马克怪异的眼神中让他找来售卖“畸形秀”门票的马戏团员工,从对方那里买下了一张畸形秀的表演门票,然后在马克离开之后意料之中地在一个不经意地眨眼后看到了那顶帐篷。 明明在看到那顶帐篷的一瞬间他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在疯狂地向他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那顶帐篷一看就是异常不妙的存在。 且不说“只有‘理智数值’下降到一定程度的人”换言之也就是“‘理智数值’低的人”才能够看到的帐篷本身的诡异程度就是稍加思考就多少能够感受到的,就说那顶帐篷满是补丁,帐篷的表面不知道多久没有被清洁过,沾染着不知名的污渍,底色发黄的,与他离开马戏团的时候相比在破败程度上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外表就已经在视觉上让人感到由衷不适了。 要知道哈利马戏团可不是什么经营不善,名不见经传的小马戏团,哪怕是马戏团逐渐走向没落的现在,哈利马戏团也不会这么多年连一顶已经被使用成这样的帐篷都无法更换。 虽然知道那顶诡异至极的帐篷一看就充满疑点,但是“雷蒙德”已经买票且朝帐篷走去了,并且如果是为了解开这里所有的谜团,那么这种地方就必须要去探索,所以他也进入了那顶帐篷。 迪克自认为是一个对于鬼怪之类的东西不怎么会感到恐惧的存在,甚至曾经有过陪交往中的胆小又喜欢恐怖元素的女友看恐怖电影,女友吓得不轻,而他则是冷静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听着女友和音响同时传来的尖叫声,感受自己的胳膊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芭芭拉可以被归类到“对恐怖片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害怕”的类型里去,至于阿丽亚娜,她是那种“对恐怖片里的其他元素感兴趣所以很喜欢看并且丝毫不感到畏惧”的类型,所以他平时陪阿丽亚娜看的恐怖和惊悚电影绝对不少,甚至可以用“阅历丰富”来形容。 但是那顶帐篷里看到的画面是他所看过的任何一部恐怖片亦或是惊悚片都比不上的——那顶帐篷里,全部都是“特殊杂技演员”。 或者准确一些来形容的话,就是“没有完全长成”的“特殊杂技演员”,在见到它们的那一刻,他瞬间就明白了之前杂技表演帐篷中的那名“特殊杂技演员”是怎么来的,而正是明白了这一点的那一瞬间,他的“理智数值”就断崖式地下跌,直到他遭到认知修改。 所谓的“没有完全长成”指的并不是它们都是幼年的外貌,而是——它们看上去还并不是完全跟人类在外观上保持一致。 它们有的不止一双眼睛,有的不止一个鼻子,有的只有一条腿却又有两只脚,多余的四肢,呆滞诡异却又在静静思考着什么,甚至具有情绪的面部表情,正因为这些所有的元素都来自“人类”,却又不是少了就是多了,提醒着它们非人的身份,才让它们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而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些怪物当中有一体,在那双上下排布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在他某一个眨眼的瞬间,变成了左右排布。 它们很高兴他的到来,是那种异样的,带着天真的残酷,就好像小孩子迎来了他们的新玩具那样的高兴—— “特殊杂技演员”就是“外表上已经完全同人类一样”的怪物,在明白这一点且“被学习”的时候,他感到了强烈地作呕感,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跪倒在地上大吐特吐。 因为他只记得自己是一只一定会被那些家伙撕裂的知更鸟了。 129、Chapter.127 动物表演① 所以迪克觉得自己称那些在畸形秀帐篷里的存在为怪物丝毫没有夸张甚至没有贬损的成分在里面,在听到对此绝对不可能毫不知情的马克的质问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看了马克一眼,意有所指般地说道:“说丑陋的东西(monster)是怪物(monster)有什么不对的?” 马克一时间拿不准他话中的意思,毕竟“怪异”确实是畸形秀永恒的主题,那些演员大部分也绝对不是能和赏心悦目挂钩的存在,于是有些迟疑地看了迪克一眼,不过他并不知道就是这一眼让迪克肯定他绝对知道那顶帐篷里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用词。” 迪克笑了一下,没有继续就此争辩下去,因为他知道这毫无意义,如果住在那顶帐篷里的是真正的畸形秀演员,那么他绝不会这样形容他们,并且如果有人敢这么形容他们,他会让他们尝尝教训,但事实上那顶帐篷里有些什么东西在场的两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 迪克表示对本质是以残障人士,天生缺陷的不幸者以及不切实际又可笑的障眼法伪装出来的“异形”的卖丑来取乐的扭曲表演丝毫不感兴趣,并且已经决定要去观赏此行的最后一场表演。 是的,除却早已被取缔的畸形秀,整个哈利马戏团实际上总共只有三种表演类别——魔术表演,杂技表演以及动物表演。 实际上如果行程比较紧凑或者租借的场地比较小的话,这些表演都会集中到一顶大帐篷中完成,像这样分开场馆的情况反而少见。 看到迪克态度坚决,似乎本来也对于去观看“畸形秀”表演并不坚持的马克耸了耸肩,尽职尽责地带着迪克前往动物表演帐篷。 因为动物表演的彩排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两个人还是从与大门相对的门帘进入帐篷的,也就是进入舞台的后台。 迪克毫不意外地在后台找到了“马戏团员工守则”,但是这一次他看到的员工守则却跟前面两个帐篷里看到的员工守则有些不同。 首先,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帐篷中员工守则的材质,之前两个帐篷中使用的纸都是羊皮纸,并且不是那种用化学木浆和破布浆制成的现在常见的工业羊皮纸,而是真正的羊皮制成的羊皮纸,而这个帐篷中的员工守则使用的却是普通的纸张。 其次,与之前完好无损的羊皮纸不同的是,动物表演的帐篷中的员工守则的纸张似乎隐隐有被破坏的地方——纸张的边角有着撕扯的痕迹,并且这种痕迹很特别,并不是普通的撕裂,而是更加不平整的,就好像……就好像被什么动物之类的撕咬过一样。 迪克微微皱起眉,开始仔细阅读眼前的这则“马戏团员工守则”: 各位哈利马戏团的成员们,请务必于百忙之中空出时间阅览此守则,你所看到的这份守则中的要求是仅针对动物表演帐篷的成员们的硬性规定,以下守则所有的要求均以更好地服务观众为主旨,请务必主动、自觉遵守: 1.动物表演帐篷中有许多动物演员,它们都被调/教得非常聪明,表现得仿佛拥有人类般的智慧,但是谨记动物始终是动物,不要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它们,不可以为它们起名字,用名字呼唤它们,更不可以用人类的食物饲喂它们; 2.如果在动物的方向听到类似人类发出的声音,不要跟那个声音有任何的交流,那是足够聪明狡猾的动物在模仿人类发出声音,引诱人类靠近,如果有游客向你反应这种情况,如实告知并将饲料分给他们,鼓励游客与团内的动物有良好的互动; 3.有四肢且能独立行走的生物就是狗熊; 4.山羊是一种极其聪明且高雅的生物,经过训练,它们中的一些个体能够直立行走甚至用人类的语言进行沟通和交流; 5.知更鸟的喉咙就像鹦鹉一样,有时能发出人类的声音; 6.马戏团内有许多富有攻击性的动物,为了保护你和游客双方的安全,谨记应对那些动物的方法:如果狗熊对表演表现出抵触或者主动伤害观众,鞭打它们;山羊是高贵的生物,满足它们的一切要求,它们就不会为难你;知更鸟数量众多,如果它们不听话,那么杀死一两只也不会影响马戏团的正常运转。 迪克近乎震惊地看着这份守则,先不提这份守则相比起前面他看到的守则来说,用词莫名严厉了几分且“马戏团员工守则”从“非硬性规定”变成了“硬性规定”,最可怕的是他一路来到这场最后的表演,其实已经对所谓的“狗熊”和“知更鸟”的真实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想——他认为,这二者大概率都是人类。 虽然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因为“理智数值”下降而被认知修改到认为自己是一只狗熊,但是他确实在每一次“理智数值”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认为自己是一只“知更鸟”,并且,在魔术表演帐篷的时候,魔术师的助手,在他的“理智数值”高的时候看到的形象是人,但是在“理智数值”低的时候看到的形象则是熊。 所以他一开始就对于“知更鸟”和“熊”产生了这样的猜想,那就是这二者应该都是认知遭到修改的人类,并且这种认知修改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周围的人,“理智数值”越低的人受到的影响越明显,而如果这种猜想是正确的…… 那么他看到的这份员工守则的内容就非常值得怀疑了。 纸张的材质不一样,措辞微妙的改变,以及内容可疑,这些加在一起,一个答案就浮上了水面——这份员工守则要么就不是吉米先生撰写的,要么就是遭到了什么人的修改。 迪克再次将目光移向这份守则,而且……“山羊”在这份守则里似乎格外受到优待,而到目前为止,放眼整个马戏团,他也只见过一只“山羊”,也就是出现在团长办公室里的布莱恩。 迪克逡巡的目光突然一顿,上前一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纸张边缘的痕迹,甚至伸出手指去抚摸纸张的边缘,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身后的马克见状有些奇怪地挑起眉问道:“怎么了?你突然这么认真地打量那份守则?还上手去摸……” “马克,马戏团里的山羊很高吗?”迪克摩挲着纸张边缘撕咬的痕迹,眼神幽深,他现在已经能够肯定,造成纸张边缘撕咬痕迹的生物绝对是偶蹄目的生物造成的,而整个马戏团里,偶蹄目的生物就只有牛和山羊,但无论是牛还是山羊都是绝不可能咬到位于墙面上这样高度的员工守则的。 “山羊?山羊怎么可能高?”马克被这句话逗得笑了一下。 “说的也是。”迪克笑了一下,收回了手,是啊,山羊怎么可能高呢?除非能够直立行走,或者说,有一副人类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迪克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迪克知道大概率是“雷蒙德”的timeline,于是掏出手机查看。 【我和吉米先生都知道这将是今天的最后一场表演了,我还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煽情的话,已经做好了被酸倒牙也要忍耐下来的准备,虽然这不太符合吉米先生一贯以来的个性,不过万一呢,结果没想到他还是这样毫不给人惊喜。】 【吉米先生只是尽职尽责地继续讲最后一场表演的“规矩”,好吧,既然他想要敬业到最后,那么我就奉陪他好了。】 …… 【最后一场表演的“规矩”出乎意料的少,吉米先生最后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强调,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过多接触马戏团的动物以及驯兽师们,不要多管闲事也不要表现出自己觉得不对劲,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我能愉快且毫无波澜地欣赏完最后的表演。】 【这可真奇怪,能有什么不对劲呢?】 【我看到动物表演帐篷里的游客须知了,这份游客须知可真特别,绝对是布莱恩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的手笔。[照片]】 需要遵守的规则变少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这可能意味着最后的表演未知的部分变得更多了,迪克点开了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游客须知”在外表上倒是跟之前在其他两个帐篷中看到的“游客须知”在外表这些方面没有什么区别: 非常感谢各位选择观看杂技表演的观众的莅临,能够接待各位,本场馆的动物们以及全体工作人员都感到万分荣幸,为了保持您最佳的观赏体验,希望您能够抽出宝贵的几分钟时间阅览本须知。 1.动物表演帐篷中有许多动物演员,它们都被调/教得非常聪明,表现得仿佛拥有人类般的智慧,请不要过于吃惊,但也请务必明白,动物始终是动物,请不要像对待人类一样对待它们,不可以为它们起名字,用名字呼唤它们,更不要用人类的食物饲喂它们; 2.如果在动物的方向听到类似人类所发出的声音,请不要回应那个声音,那是足够聪明狡猾的动物在模仿人类发出声音,引诱人类靠近,它们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具体的含义,如果您对这些聪明的家伙们感兴趣,可以向我们的工作人员索要饲料向它们投食; 3.本场馆内动物种类丰富,这里为您做一些简单的区分,以便您能有更好的观赏体验:有四肢且能独立行走的生物就是狗熊;山羊是一种极其聪明且高雅的生物,经过训练,它们中的一些个体能够直立行走甚至用人类的语言进行沟通和交流;知更鸟的喉咙就像鹦鹉一样,有时能发出人类的声音; 4.本场馆内的驯兽师以及工作人员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会做出对动物造成严重伤害的事情,但是一些动物毕竟野性难驯,我们的驯兽师以及工作人员对待它们时难免会表现出让您感觉到过于严厉的一面,但还请不要过多干涉他们的工作,以免对动物们的驯化功亏一篑; 5,,如果您看到出逃的狗熊或者知更鸟,还请不要擅自与它们接触以免受到伤害,及时与我们的工作人员联系,电话号码:xxx-xxx-xxxx; 最后,衷心地希望您能有一次绝赞的观赏体验! 130、Chapter.128 动物表演② 欢迎来到动物马戏团! 拉下金色的穗子,拉开鲜红的幕帘; 看愚笨的狗熊变得多么聪慧, 一只踩着独轮车, 两只头上顶着球, 三只俯身钻火圈, 四只配合演杂技, 哎呀,一不小心搞砸了! 一只断了腿, 两只折了颈, 三只着了火, 四只摔下来, 统统退下场,做成熊肉干, 这是应得的惩罚,这是应得的惩罚; 瞧自由的知更鸟变得多么驯服, 一只高声唱, 两只荡秋千, 三只演魔术, 四只火上飞, 一不小心又搞砸了! 高声唱的撕裂了喉咙, 荡秋千的摔断了翅膀, 演魔术的失去了踪迹, 火上飞的烧着了羽毛, 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统统退下场,做成鸟肉干, 这是应得的惩罚,这是应得的惩罚; 高雅的山羊终于登场, 一只台前致意, 一只驯服众兽, 一只在您身边, 哦,转过头瞧瞧吧! 这是多么聪慧的一种生物! 这是多么自由的一种生物! 这是多么高雅的一种生物! 转过头瞧瞧吧! 欢迎来到动物马戏团! 迪克僵硬着缓缓转过头,他身边坐着的布莱恩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在同一时间转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黑色的山羊头颅转动,咧开嘴,露出他那没有上颚门齿的牙,盛装着黄澄澄的眼球和横向瞳孔的眼睛微微弯起来—— “欢迎来到动物马戏团!” 前所未有的剧烈呕吐欲和强烈眩晕感在这个画面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袭来,迪克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是在裤子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唤回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将手伸进裤子口袋里,隔着一层衣料猛地掐上自己的大腿,迪克强迫自己盯着眼前的生物,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抱歉,看表演看得有些入迷,布莱恩,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 黑色的山羊咧开嘴的笑容停住了,黄澄澄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横向的瞳孔微微扩大,似乎是在更加全面地观察他,观察他是不是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场表演,对这个帐篷内的所有异常一无所觉,而一旦被他发现不妥—— “欢迎来到动物马戏团!”黑色的山羊如是说道。 冷汗已经悄然浸湿了迪克的后背,他裤子口袋里的手几乎快要把自己的大腿掐掉一块肉,迪克的面上却看不出分毫端倪,他不闪不避地盯着黑色的山羊:“布莱恩,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好几个来回,久到迪克觉得自己的理智在逐渐离自己远去,就连大腿处传来的疼痛也不能挽回,久到迪克开始怀疑自己按照吉米先生说的话来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毕竟,吉米先生说的才是正确的规则的这个观点也始终只是他的猜测。 就在迪克已经想要放弃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黑色的山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生物,台上表演的狗熊,知更鸟,山羊,座位上观看演出的马克,其他马戏团员工,所有一切活着的生物都消失了。 一直在笑着的黑色山羊眼中流下泪水—— 布莱恩疯狂地哭喊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黑色的山羊状若癫狂:“如果没有你的话——” “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有着人类身躯的黑色山羊高高举起它的手,重重砸下,迪克瞳孔一缩,侧身闪过,被砸碎的木质空心观众席向两侧飞溅出木屑。 迪克趁机蹲下身从裤管下面抽出了绑在那里的短棍,站起身的时候腿朝旁边一迈,一个滚地躲开了黑色山羊的一记重击。 顺着滚地的惯性直接站起身的迪克回身就朝着黑色山羊击去,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到的是布莱恩的身影,因为错误估计高度,加上视觉上的冲击,迪克的这一击直接落了空。 迅速向后一跃拉开距离,手中握着短棍,迪克神色凝重地看向从站起来的那一刻起就变得格外高大,他几乎是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羊角,目测几乎有两米多高的黑色山羊,想着自己刚才转身的时候看到的比他矮一点点的布莱恩,预感到这是一场苦战。 如果只是单独面对布莱恩,或者一只身形高大力量出色的黑色山羊外形的怪物,那么这对于在这方面称得上是身经百战的他来说难度甚至只等同于跟一两只刺客联盟豢养的蝙蝠怪物作战。 但是很显然,他需要面对的不光是一只来势汹汹的怪物,还有这只怪物所带来的堪称恐怖的精神影响。 被黑色山羊用头狠狠地顶飞了出去,迪克在倒飞出去的时候直接将手中的短棍朝着黑色山羊的方向甩了过去,黑色的短棍高速旋转着飞出去,直接砸中了黑色山羊剩下的那边完好的角。 迪克重重摔在了早就已经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变成了一堆木材的观众席上,木片的断口扎在背后,转来尖利的疼痛感,自头部的创口流下来的血液将视野染得有些泛红,他艰难地撑起身来。 泛红的视野内,两只角齐齐断裂的黑色山羊颤巍巍地站起来,它的脚边,染血的黑色短棍缓缓地滚动了一下。 迪克见状苦笑了一下,强撑着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忍着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眩晕感,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一把俯身捡起了黑色山羊脚边的短棍,甩起短棍就朝着黑色山羊的腿部抽了过去。 然而还没有等迪克的短棍砸到目标,黑色的山羊就发出了怪异难听的咆哮声,在迪克因为这个声音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的时候,向后倒了下去,沉重的身躯砸在地上,溅起许多尘土—— 本该如此。 然而,眼前根本没有什么高大的黑色山羊,也没有什么一片狼藉的马戏团帐篷,迪克怔怔地看着布莱恩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他看到脑袋上都是血的布莱恩张嘴,似乎朝他说了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迪克,快住手——” 迪克猛地回过神来,看到了神情慌张的马克,以及一脸震惊和焦急,朝着自己这边跑过来的拉娅。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手上拿着的染血的短棍,以及倒在地上的布莱恩,抬起头,环顾四周,周围是几名惊慌的马戏团员工,表演的舞台上的确有几只动物,但它们的身上没有任何诡异的感觉。 冲上前的拉娅握住了他的手臂,一脸焦急地看看他,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布莱恩,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马克说你跟布莱恩打起来了?为什么?” 迪克终于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满脸焦急的拉娅,此刻的她与之前循环中看到的“拉娅”全然不同,她周身没有任何诡异的感觉,也没有那种可怖的吸引力,在脑海中产生“太好了是真正的拉娅”的认知的一瞬间,他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了一下。 然后,迪克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眼前的状况要解释起来似乎非常麻烦,他总不能说布莱恩变成了怪物,而他为了从变成怪物的布莱恩手中保护大家以及自己所以才对布莱恩动手了吧? 如果他真的那么说了,那么他大概率就得跟布莱恩一起被送去医院了,只不过布莱恩去看的是骨科或者内科——希望他那几下没有让布莱恩断裂的肋骨戳到他的内脏——而他去看的是精神科。 就在迪克沉默的时候,一边的马克出声替迪克向拉娅解释道:“拉娅,这不完全是格雷森先生的错,是布莱恩代理团长先动的手,他似乎因为老团长将马戏团留给了格雷森先生而怀恨在心……” 拉娅闻言看了看脑袋上都是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布莱恩,又看了一眼同样一身多少有些狼狈,头上有血的迪克,长叹了一口气。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作为替哈利先生带话,把你带回来的人,我得承认我多少感觉到一点愧疚了。” 说完,拉娅掏出了一块手帕,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低头。” “只有一点吗?”迪克闻言笑了起来,然后乖乖地低下头,让拉娅将手帕按在了他头部的伤口上,血液将手帕缓缓染红。 拉娅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拧着眉说道:“看样子你是过惯了大少爷的生活身手退步得厉害,区区一个布莱恩就能把你打成这样?” 迪克闻言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笑着用玩笑接过这个话茬,他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接过了拉娅的手帕,自己按住了手帕,微微垂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拉娅。 被这样注视着的拉娅也沉默了一下,收回了为了帮迪克擦拭血迹而抬起的手,抬眼迎着迪克的目光,轻声说道:“迪克,回来好吗?” “马戏团需要你,而我……也需要你。” 同一时间,哥谭市郊外,一辆出租车正朝着哈利马戏团驻扎的地方驾去,出租车的后座上,一名西装革履外罩米色风衣,头戴一顶灰色帽子的男性正低头翻看着报纸,另一只手夹着一根烟。 从风衣的袖管里伸出来,夹着烟的那只手既有着成年男性的宽大而又骨节分明,上面不时能看到的攀附其上的青筋让这只手显出某种经历风霜后别样的魅力,被两根手指夹住的白色烟身随着打开的车窗外吹入的气流而释放着丝丝缕缕的烟雾。 低头翻了一页报纸之后,夹着烟的手将烟送到嘴边,米色风衣的男性吸了一口烟,从鼻间吐出烟雾,烟身上的火星摇摇欲坠,从车前方的后视镜上看到这一幕的司机出言提醒道:“先生,请不要把烟灰撒到车上……” 米色风衣的男性动作迅速地将烟伸出窗外,弹了弹。 “……车上有备烟灰缸,就在您手边的储物格里。”司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这个信息告诉了这名十分缺乏公德心的乘客。 米色风衣的男性抬起头,露出了灰色帽子下隐隐能看见的金色的头发,他毫无歉意地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早说我就用了。” 司机扯了扯嘴角:“是我的失误。”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司机主动开口说道:“先生您是哥谭人?” “不,我是英国人。” “那么您不远千里来到哥谭市是为了什么呢?” 米色风衣的男性抖了抖手中的报纸:“为了拯救一个失足青年。” 131、Chapter.129 情杀 哥谭市,在即将前往费城的马戏团火车上,迪克在为自己准备的房间的床上坐着,因为火车上的房间,所以算不上宽敞,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床,衣柜,桌椅板凳和小小的盥洗室应有尽有。 “……也就是说,‘雷蒙德’确实是你?”迪克的笑容里总算是带上了轻松,跟电话那边已经醒过来的提姆说道。 此刻,韦恩庄园内,刚醒来没多久就坚持到蝙蝠洞里跟迪克通讯的提姆一边跟电话那边的迪克说话一边操作着蝙蝠电脑,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包括雷蒙德在内的哈利马戏团成员们的资料。 “看样子就算认知遭到修改,本质上的一些东西,比如掌握的技艺以及性格是不会完全遭到修改的,我就是在发现自己拥有一些‘雷蒙德’本不应该知道的知识的时候开始对‘自我’产生怀疑的。” 提姆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一般来说都不会怀疑‘我真的是我吗?’这种好像是哲学研究才会去思考的问题,尤其是像‘雷蒙德’那种——没有说你过去的伙伴不好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像他那种不习惯这种思维方式的人。” 迪克听到这里也笑了,一双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一些怀念的情绪:“你说的没错,雷蒙德就是那种……相比起思考更会去行动的人。” “所以,我醒过来的那个时间段,你打倒了布莱恩?哈利,或者说他化作的黑色山羊怪物,没错吧?”提姆拧眉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被调出来放大的,有关于布莱恩?哈利的资料。 迪克脸上略显放松的表情再次沉了下去:“嗯,他之后被送到医院去了,好像我对怪物的攻击几乎全部都被他本人的身体接受了……总之他伤得比较严重,直到我们从医院离开也没有醒。 说实话,我多少能理解布莱恩仇视我的理由,但我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获得这些神秘侧的力量,又是怎么用这些力量——” “有关于这一点,”蝙蝠洞里,提姆笑了,“我帮你找了个帮手,不过说是我找的也不太准确,准确来说应该是自己送上门的帮手。” “因为是自己送上门的,所以或许会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小毛病’,比如他不是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类的,不过他肯定能解决你那边的问题的,我以蝙蝠侠的名义担保。” 挂了电话之后,迪克看着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他在之前一次次的循环中从来没有见过的时间,今天的晚上九点十七分,但他却并没有像以往循环结束之后那样放松。 他的脑海中浮现今天在黑色的山羊怪物倒下,在他的视线中变成布莱恩的时候的画面,那个时候,布莱恩看向他的神情其实并不像是愤怒或者憎恨之类的情绪,而更像是——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明明他在跟黑色山羊怪物战斗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情绪都是愤怒,不甘,憎恨,如果说是害怕他对他造成的肉/体上的伤害的话,那么为什么一开始都没有这样的情绪,甚至被他砸断了一只角还要继续攻击,唯独在最后的时刻出现了这种情绪? 而且,布莱恩在最后对他说的话,从唇语上来看,分明是—— “救救我。” 布莱恩真的是将马戏团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吗? 会不会是他想太多了?明明打倒布莱恩之后提姆就醒过来了……迪克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他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了写有“阿丽安”名字的号码上,虽然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并没有多长的时间,但是对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循环的他来说,跟阿丽亚娜分离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了。 长到他甚至没有勇气拨通这个号码。 他不想让阿丽亚娜伤心,不想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不想失去她。 如果事后阿丽亚娜不愿意原谅他的话,他大概会伤心到产生去自杀一下看看能不能循环来改变现实的想法。 所以……会不会不告诉阿丽安比较好呢?反正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只要向拉娅解释,拜托拉娅保密…… 可是这样对拉娅会不会太不公平了?而且演戏不做全套,如果布鲁斯没有失踪,或者提姆知道了,肯定都会对他对于解决案件的怠慢表达指责吧。 迪克纠结地抬手理了理自己不自觉抓乱的头发,最后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装到了口袋里,站起了身。 算了,就允许他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私心吧。 迪克站在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像是刚刚苦恼过什么的样子,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与此同时,马戏团火车的一段打开的车厢里迎来了一位客人,有着一头天边晚霞般漂亮的红发,一双夜晚森林般静谧美丽的绿眸,五官精致的白皙面容上颊边微微泛着一些粉色,一身还在微微往下滴着水的黑色机车服将纤秾合度的身形完全勾勒出来,显得既有种引人入胜的脆弱的美丽,又似乎隐隐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感觉。 “我找迪克?格雷森,请问他在吗?” 马克一把勾住了今晚开始就一直沉默地在看一封信的吉米的脖子,悄声跟吉米说道:“这个一看就是格雷森那家伙的菜。” 吉米一脸恍然地从信中抬头看向来访者,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迪克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拉娅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 火车上的房间隔音效果并不算特别好,迪克在听到门后传来响动之后就停下了敲门的动作,只是略微提高了声量:“是我。” 门不一会儿就被打开了,穿着浅紫色的背心和深紫色短裤,明显一副睡衣打扮的拉娅丝毫不在意被看到自己这副打扮地站在那里,随意地用手拨了一下头发:“嗯?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 “嘿,拉娅,我有点儿事……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迪克看着自己面前这双绿眼睛,“关于你之前说的话。” 拉娅眨了眨眼,手从门边上放了下来:“那当然没问题。” “你之前说过,说我只专注于未来,从不回首过去,有关于这一点,或许在你们所有人看来,我几乎不跟过去打交道,但是……我是说但是,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个样子的。” 迪克说到这里,闭了闭眼,为了找到“马戏团的中心”,他必须要获得拉娅的帮助,所以至少他接下来的这些话并不是虚假的。 “拉娅,其实,雷蒙德葬礼的那天晚上,我去了,我在那儿。” 拉娅震惊地捂住了嘴:“你是说你——” “是的,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天晚上我偷偷溜出了韦恩庄园,换了两趟巴士到了那里,就想陪伴在你们身边。” “但是,当我看到站在雷蒙德的棺材前哭泣的你的时候……” “你那个时候的表情就像在我父母的葬礼上哭泣时一样。” “也和我当初跟你们告别的时候一样。” “所以我逃跑了。我不想再面对那种表情了,拉娅,我害怕我没法再跟你,跟你们道别,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迪克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替拉娅擦了擦她留下的眼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我就在这儿。” “哈利先生把马戏团留给了我,他想让我待在这里,跟你们所有人在一起,所以,在我查出杀害他的凶手是谁之前——” “这里正是我的居所,你需要我的任何时候,我都在。” “我没有听错吧,迪克,你是说——”拉娅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水,直接一把抓过迪克的衣领,踮起脚,在迪克略带惊讶的表情中吻上了他的唇,“你现在就在‘这里’?” 头盔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拉娅将迪克往自己房间内拽的动作停了下来,迪克也在同一时间循声望去,下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穿着黑色的机车服,不知道为什么衣服的下摆还在向下滴水的阿丽亚娜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的身后,负责指路的吉米和马克面面相觑。 打破这长久的沉默的是阿丽亚娜,她像是觉得那道视线锐利难当一般,缓缓地避开了迪克的视线,弯下腰,动作优雅地将掉落在地上的黑色头盔捡了起来:“抱歉,我不小心把头盔掉在地上了。” 迪克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舌头的存在,然而他张了张嘴,却只是轻声唤了一句:“阿丽安——” 他应该说什么?怎么说?怎么样才能……不伤害阿丽安? 拽着迪克衣领的拉娅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拽着迪克衣领的手,然而她想起迪克刚才说的话,放下的手转而环在了胸前:“迪克,你应该有话要跟这位女士说吧?” 全副心神都放在阿丽亚娜身上的迪克敏锐地看到俯身捡头盔的阿丽亚娜纤长的睫羽在拉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迪克?格雷森,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马戏团中心”! “阿丽安,”迪克刻意将视线放在了阿丽亚娜肩颈处,这样他可以不用看阿丽亚娜的表情又可以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在看着对方说话,唯有这样,他才有勇气说出下面的话,“对不起,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决定要继承哈利马戏团,所以——” “剩下的话就不必说了。”阿丽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他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她的表情,如果他看到她的眼泪,又或者失望的表情,他怕自己会直接放弃寻找线索。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好的话。”迪克这么说完,就强迫自己转过身,对身边的拉娅说道:“那么,今天晚上就先这样——” 下一刻,他的身侧传来了“咚”的一声,接着就是马克和吉米先生的惊呼声:“这位女士——” 他瞳孔一缩,立刻转头朝着那边看去,仿佛在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做这个动作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阿丽亚娜,这一刻,之前循环中这个人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与眼前的画面重合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马克以及吉米先生全部都推开,将双目紧闭的阿丽亚娜紧紧地抱在怀中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 迪克赶紧伸手去探了探阿丽亚娜的额头,果然很烫,阿丽亚娜的身上也几乎全部都是湿的,很显然不知道去哪里淋了雨,她本来身体就不是非常好,现在直接发烧了。 就在他想要把阿丽亚娜抱起来的下一刻,胸膛传来了一阵剧痛。 他缓缓低下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阿丽亚娜睁着那双静谧美丽的绿眼睛,流着眼泪,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手上全都是血,手上握着一把匕首,而那把匕首—— 正是他在马戏团中的循环里无数次见到的那把,为他带来“救赎”的匕首。 而他最后的意识就是在拉娅和其他人的惊呼声中,阿丽亚娜柔软温热的唇瓣贴在他微凉的额头上的触感,以及她呢喃般的一句——“晚安,明天见。” 132、Chapter.130 再见 今夜无月,乌云密布的夜晚,天空显得尤为黑沉,停在郊区的马戏团火车车厢内漆黑一片。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灯光亮起的寂静车厢内逐渐能够听到从一个方向逐渐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微微佝偻着身子的身影出现在车厢之中。 这个人的脚步有些踉跄,但却跑得不算缓慢,一只手捂着腹部,明明并不是多么剧烈的运动呼吸却有些沉重和不稳。 突然,天边闪过一道白光,一瞬间将车厢内照亮得如同白昼。 如同只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上了颜色的黑白画卷一般,黑发蓝眼的男性俊美的面庞一瞬间从黑暗中被看清,同时被看清楚的还有他捂在腹部的手以及手背上指缝间还在不断渗出的红色。 迪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不断艰难地呼吸,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这条长长的车厢走廊此刻仿佛望不到边际的巨兽的喉咙,让人分不清通向的究竟是生还与自由的唇齿还是侵蚀与死亡的胃部。 伤口的血液顺着捂住伤口的手不时从指缝间滑落,滴在地面上留下点点痕迹,但是迪克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知道—— 她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下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是一个非常急促却又无比轻巧的脚步声,像是身姿轻盈的少女在用急促的脚步舞蹈般,但迪克却觉得这些脚步声沉重得仿佛踏在他的心间。 迪克深吸一口气,再次加快了奔跑的脚步,全然不顾自己不断渗出血液的伤口以及随着血液的流逝以及勉强的奔跑而不断流逝的体力——不可以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迪克不知道自己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般的长廊奔跑了多久,最后,他直接跪倒在地上,剧烈地喘息,汗水与血液一同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他的眼前也一阵一阵地发黑。 身后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阿丽安,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放过我呢?”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死在恋人手上的迪克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他瞳孔失焦一般地转身坐倒——他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看着缓缓走来的人。 天边再次划过亮光,他一瞬间借着白昼般的光看到那张他爱恋之人即便在这种时候依旧美丽的面庞,那张精致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发烧的微红和未干的泪痕。 可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双漂亮的碧眸此刻闪烁着何种神情,周围就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接着就是天边传来了雷鸣的轰响。 下一刻,倾盆大雨落下,哗啦啦的雨声彻底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迪克只能凭借锻炼出来的良好夜市能力看到恋人的不断靠近。 接着,他的眼睛被一只滚烫的手捂住,唇上传来柔软湿热的触感,随着柔软的摩擦挤压,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 他捂在腹部的手被拿开,接着,一阵剧痛传来。 滴滴答答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面庞上,他已经因为剧痛和意识的逐渐抽离变得无比的模糊的意识这一刻在想,为什么车厢漏雨了呢,直到他的口中品尝到熟悉的咸涩。 在这样近的距离,他才能在巨大的雨声中听到模糊的哭腔,他听到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什么? “阿丽安。”迪克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阿丽亚娜,如同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中一样喊道,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不敢去看她。 车厢还是明亮的,他的手边站着拉娅,而阿丽亚娜的身边站着马克和吉米先生,但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努力,之后这里都会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面目全非——火车的供电设备被破坏,马克和吉米先生以及他身边的拉娅都会倒在血泊中,而他最后会被杀死。 做出决定的是他,伤害阿丽亚娜的也是他,所以无论她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怨言,但是马克和吉米先生是无辜的,拉娅甚至因为他的选择和隐瞒也是受害者,他无法原谅阿丽亚娜伤害他们,甚而至于……夺走他们的生命。 而且,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尝试过安抚,解释,撒谎,甚至是武力镇压等解决方法,迪克终于在始料未及的时刻意想不到地证实了自己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一件事情,那就是—— 阿丽亚娜是超能人或者变种人,并且极有可能就是“巨人捏橡皮泥”的连环杀人案的犯人。 没有其他任何需要去推敲的理由,只因为他亲眼见到了想要阻止阿丽亚娜杀死他的马克,吉米先生还有拉娅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无论在哪一次循环,哪怕是被他打伤的时候,都没有用她的能力去杀死过他,难道说,是在享受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的你追我赶?又或者说是享受杀死他之前的过程呢? 迪克不无嘲讽,不受控制般地这样想到。 迪克的心随着一遍又一遍看见自己视如亲人的存在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而变得越来越冷硬,他知道这并不是揭穿并抓捕阿丽亚娜的好时机,她的犯罪实在是太完美了,根本找不到动机和证据——又或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直到这种时候他对于她还有所留恋从而存有一丝无可救药的幻想——他想,至少我不能在此刻让她产生怀疑。 只有这样,之后我才能在她身边找到她作案的证据。 迪克直直地盯着阿丽亚娜,后者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似乎隐隐含着晶莹的双眸有些怔愣地回望他。 如果是往常,迪克会觉得这样难得呆愣的阿丽亚娜无比可爱,但是被杀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迪克此刻只感觉到一阵没由来的烦闷。 他像是脑侧长了眼睛一般抬手摆了摆,阻止了拉娅要挽住他胳膊的动作,抬脚朝着站在那里的阿丽亚娜走了过去。 迪克看着阿丽亚娜怔怔地站在那里任由他倒映在她翠绿眼中的倒影越来越近,直到他在她的身前站定。 因为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每一次都会被阿丽亚娜哭着杀死,迪克此刻也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取得你的原谅——”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飞刀,拉过阿丽亚娜的一只手,在她震惊的目光中直接把飞刀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收拢手,将那只五指纤细的手以及飞刀的刀柄一起圈在了手里,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地捅了下去。 手中的手传来了反向的力,同一时间传来的还有阿丽亚娜的惊叫,迪克却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刀尖刺入他胸前的肌肉,血液染湿他胸前的布料以及……他掌心里的那只手的手腕发出骨骼的脆响,那一刻,他意识到,阿丽亚娜为了反抗他的力量,脱臼了。 他抬眸,看到那双夜晚静谧森林般美丽的绿眼睛盈满了泪水,本应该对此感到麻木的心突然就刺痛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被拉脱臼的那只手被主人快速地抽回,本来被发烧的肌肤烫得温热的皮肤接触到了空气中的凉意,飞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到凉意的是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但看着被吓得不停落泪的阿丽亚娜,迪克却感觉到空荡荡的是自己的心。 “迪克!你在干什么啊!”显然也被吓得不轻的拉娅终于反映了过来,冲上来狠狠拍了一把他的背,急匆匆地抓住他的两边手臂强迫他转身,查看他胸前的伤势。 迪克身子被拧过去了,却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阿丽亚娜:“阿丽安,我……抱歉,我没有想威胁或者恐吓你,我只是——” 下一刻,他却再次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阿丽亚娜如此悲伤的表情,哪怕是在之前一次次被她哭着杀死,她脸上的泪痕明明已经干了,但是那双眸子里却盈满了悲伤。 他看到她抿了抿因为发烧的干涩而唇纹明显的唇瓣,然后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还拧着眉头般牵起嘴角:“嗯,我知道的。” “我原谅你了,”他红发的恋人一边皱着眉头,一边笑着轻声对他说,“你都那么‘拼命’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放过你呢?” 迪克瞳孔剧烈一缩,巧合吗? “那么,再见(seeyou),迪克。”她没有再使用昵称,看着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转身离开了。 站在她身后两边的马克和吉米先生有些尴尬地为阿丽亚娜让出了路,即便在这种时候依旧脊背挺得笔直的阿丽亚娜朝着两人点头表示谢意之后缓缓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有因为晕倒。 迪克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像是逐渐被黑暗吞没一般消失在车厢某处的出口,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才强迫自己没有说出希望发烧的阿丽亚娜留下休息的话,他还要继续调查,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迪克转过头,拉娅叹了一口气,要拉他去房间里用医药箱帮他包扎一下伤口,而迪克笑着点头了,却在拉娅转身的时候看着她那头漂亮的红发,不自觉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就好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街边,张望着往来的人群,期望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之中能有那个熟悉身影的大狗。 133、Chapter.131 纪念演出 哥谭的天空少有地挂满了颗颗繁星,如同天空上也存在着一个亮起万家灯火的街市一般,相比之下,哥谭的郊区零星的几盏灯光倒显得更像是哥谭平时的夜空一般了,被乌云遮盖得只剩几颗星子。 他有些神不属思地看着自己脚下延伸出去的,被路灯照出的影子,他的影子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影子的轮廓,只比他矮上少许的身影在双双被路灯拉长,并且角度不一样的情况下显得比他矮上很多。 他似乎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观察过阿丽安的影子,像这样陪她在夜间散步的情况在他的记忆里一次也没有过,因为这个通常属于夜晚却又不是人们最疲惫的时刻往往是孕育犯罪的温床,所以他总在这个时间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或许是兼职,又或许是正职。 明明被一次又一次杀死的疼痛和不可置信是那么地鲜明,但此刻仅仅只是回想起她那时的表情,回想起过去的一些小事,他又突然觉得相比起现在这样的情况,或许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循环竟然也不是那么地难以接受。 他觉得自己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说阿丽亚娜身上有那么多的疑点,不能视而不见,她很有可能是一个连环杀人狂,另一半在说无论她之前做了什么,在这个时间,她没有动手,她甚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杀了他那么多次…… 无数纷杂的思绪混在一起,让他突然就陷入了一种空茫的情绪中,他的理智知道自己调查这些案件本身并不仅仅是为了阿丽亚娜,但此刻的茫然又仿佛他那么努力地打破循环,寻找真相只是为了她。 “……迪克?迪克?你有在听吗?”一只手伸出来,在他的眼前上下晃动,挡住了他盯着自己脚下影子看的视线,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强行扯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捉住了那只在自己眼前乱晃的手,转头看向身边,映入眼帘的还是红发绿眸,但却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面容,迪克张了张口,当声音穿过喉管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异常干涩:“抱……咳,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拉娅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悦,但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看上去也并不是全然轻松,一双眉微微拢着,似乎也有许多心事,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们从来都不是最优先……” 她的最后的那句话非常轻,随着夜风缓缓消散在夜色中,饶是经过特殊训练,耳力不俗的迪克也没有办法在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像是不给迪克反应和询问时间一般,拉娅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托你的福,我差点就不记得自己刚才说到哪儿了。” 迪克故作夸张地露出一副“大事不好”的表情:“据说人在被打断思路后如果五分钟内还是想不起之前的事情那很可能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起来了,这样算不算是一种‘失忆’?” 拉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用胳膊肘撞了迪克一下,在迪克夸张地捂着自己被撞的地方口呼“快要痛死了”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这下我是真的要‘失忆’了。” 笑过之后,拉娅终于回归了正题:“好吧,我想起来了,我们刚才说到……嗯,是的,我们说到,你的父母。” 迪克微微一愣:“呃,你指的是——” “自从我回到哈利马戏团,我想了很多事情,”拉娅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灌木,不过她微微有些出神的目光说明她看的肯定不是那些这个季节既无花又无果,在灯光之外的夜色下相比起绿用黑来形容更合适的灌木,“尤其是有关于你的父母。” “一开始就是他们教会了我空中吊架,可以说我几乎是他们一手培养出来的,”拉娅这么说着,脸上逐渐浮现出丝丝笑意,只不过这抹笑意却并没有进入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只不过几乎是被背对着的迪克并没有看到,“那个时候,他们对待我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有什么事情也会想到我,就如同他们想到你一样。” “迪克,你们是我拥有过的最接近家的存在了,是我唯一拥有过的家庭。”拉娅没有看迪克,而是看着那些无意义的灌木,这么说道,仿佛是在强调什么,或许她不仅仅是在说给迪克听。 迪克想到自己的父母,童年那段几乎全然无忧无虑的记忆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我想,你的这些话对他们而言肯定意义重大。” “听着,迪克,”拉娅并没有顺着迪克的话说下去,甚至依然看着自己脚下平缓的路,但她的眉头却是微微拧起来的,或许就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虽然你和布莱恩发生了一些……嗯,一些不愉快,但我还是想要把这件事情完成。我的意思是,我们本来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你和布莱恩吗?”迪克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拉娅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了一张约两个手掌大小的宣传卡,上面赫然印着迪克父母生前的侧颜,以及黑体的一行话——“飞翔的格雷森家族纪念演出”。 迪克在看到这张宣传卡的一瞬间瞳孔一缩,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这张宣传卡。 拉娅在将宣传卡递给迪克之后就收回了手:“实际上,我们暂时不会继续接下来的巡回表演了,我们决定延长留在哥谭的时间,举办一场演出来纪念飞翔的格雷森家族。” “实际上大部分的事情,包括演出地点,节目安排等等,这些都是由布莱恩完成的,在他知道哈利先生……之前,他是想要给你一个大惊喜的,为此甚至费了不少功夫从仓库里面翻出了旧海报。” 迪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这张画面与多年前格雷森家的演出宣传海报如出一辙的宣传卡:“呃,但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海报上父母的侧颜。 巧合吗?之前循环的时候,认为自己是雷蒙德的提姆也发送过一模一样的照片和类似的信息,说夜晚会有格雷森家族的纪念演出。 “我有想过或许对你而言这并不完全算得上是一个‘惊喜’,因为……那段回忆毕竟也伴随着许多痛苦,但是最终我还是被布莱恩说服了。”拉娅将也将视线放到了迪克手中的那张海报上。 “我们都认为,相比起总是回忆他们的死亡而感到悲伤,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活着的时光变得更加有意义。去纪念和赞颂他们的生命吧,迪克,用只有你才能做到的方式。”拉娅这么说道。 但是迪克却在这个时候仿佛灵光一闪般地猛然拧起了眉:“拉娅,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我的意思是,我是唯一一个完全不知道哈利马戏团即将要进行格雷森家族纪念演出的人吗?” 拉娅有些迟疑地看向迪克:“呃,这样才叫做‘惊喜’,不是吗?要知道,当年格雷森家族的粉丝不少,就算时间比较久远了……” 后面拉娅在说什么迪克已经完全没有在听了,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宣传卡,紧紧地抿了一下唇——他知道在导致哈利先生死亡之后,塞科为什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他并不是就此放弃杀死“迪克?格雷森”了,而是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蛰伏了起来。很显然,格雷森家族的纪念演出,能担任演出者的必然是身为格雷森家唯一孩子的“迪克?格雷森”。 试想一下,作为空中飞人的马戏团表演者,为了让观众看清楚身上的所有动作,服装必然是完全贴身的,藏不了任何武器,并且表演的时候场内正是精神全然松懈的时候,多么美妙的动手时机啊。 如果这个正在被算计的对象不是自己的话,迪克几乎想要为这位杀手挑选时机的精妙鼓掌喝彩了,当然,作为夜翼他还是会以把那个家伙打得满地找牙为最终目的的。 虽然他非常想将计就计,引出塞科,但是现场那么多的观众,他要顾及他们所有人的安全,而塞科那个疯子却又是绝对不会有不能波及无关人士的自觉的。所以,综上所述—— “拉娅,有关于这件事情……”迪克有些艰难地看向拉娅,他觉得接下来的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拉娅他们本来是一片好意,“我还想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商量一下?”拉娅疑惑地微微皱起了眉,“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对了,布莱恩现在住院了,虽然演出的事前准备已经差不多了,但的确还有一些事项需要确认。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迪克本来觉得早点说出来对他来说会比较轻松,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轻飘飘的一句:“并不是那样……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134、Chapter.132 意外来客 “你就是想趁布莱恩团长不在的时候让马戏团关门大吉,对不对,迪克?格雷森?”当布莱恩的拥趸一脸愤怒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迪克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迪克顶着马戏团众人的视线硬着头皮试图再挽救一下:“我是说,直到现在,警察依然不知道是谁烧的仓库……” 虽然实际上凶手是塞科,但这一点哪怕是后来赶到了现场的拉娅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是说,目前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更别提根本不知道是谁‘杀了’哈利先生,”说到这里,迪克微微停顿了一下,虽然哈利先生其实并不是直接被塞科杀死的,但他后来的确因为塞科严刑拷打所致的重伤而失去了生命,“我是在担心,如果肇事者还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迪克闭了闭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把话说了下去:“……更何况,格雷森家族的纪念演出什么时候都可以举办,为什么偏偏要挑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期呢?” 他的话对于那些几乎是跟他一块儿在这个马戏团长大,又或者是看着他长大的人来说非常有效,毕竟如果身为当事人的迪克都把大家的安全看得比自己家族的纪念活动还要重要,那么身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勉强他参与举办这个本意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的活动呢? 但这话对于后来加入马戏团,并且本来就不太满意迪克接手马戏团的人来说似乎无异于火上浇油,马上就有人站出来反驳道:“为一个根本就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凶手取消有可能是这几年来马戏团利润最高的演出?” 迪克狠狠拧起了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个人的强调古怪起来,看向迪克的眼神中充满着质疑与不屑,“警方都完全找不到凶手,现场只有两个人和死者,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谋害了老哈利先生,然后为了销毁踪迹干脆放了一把火,在警方来了之后贼喊捉贼……” “霍尔克!”拉娅恼火地吼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适可而止!” 最后还是马克出来做了“和事佬”:“行了,霍尔克,如果格雷森本人都不同意的话,纪念演出实际上不也没办法进行吗?” “人们想看的是‘飞翔的格雷森’而不是‘飞翔的马克’或者‘飞翔的霍尔克’,不是吗?”马克不知道究竟是在刻意嘲弄些什么还是无意为之,总之他那听上去对迪克来说略带攻击性的话语成功地安抚住了以霍尔克为代表的布莱恩的拥趸们。 然后马克接着对迪克微微使了一下颜色,就差双手合十拜托他配合了:“格雷森,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马戏团考量,马戏团这几年的确经营不善,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故,或许真的会不复存在……” “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因此而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马克看着迪克的眼睛,表情变得有些认真,就好像这些话不仅仅是为了说服迪克,或者说给霍尔克他们听,“或许你现在‘拥有’这个马戏团,但那不意味着你可以听凭自己的心意毁掉我们的生活。” “我们取消了之后的巡回演出,只为了停在哥谭准备这一场纪念演出,海报发出去了,也出售了许多的门票。格雷森,我希望你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为了格雷森家族而举办的纪念演出。” “所以,”马克突然笑了一下,“就当是为了我们,为了曾经辉煌过的哈利马戏团,来一场‘空中飞人’吧,格雷森之子。” 迪克看着马克脸上的笑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他还是没能阻止格雷森家族纪念演出的举办。 在纪念表演开始的前一天晚上,迪克站在距离演出场馆最近的高楼顶层,用透视仪看向场馆内,此刻透视仪上有一个身影正如同飞向一般凌空一跃,另一个身影伸出双臂,接住了那个跃起的身影。 当其中一个人落在地上的时候,迪克的手机传来了声响。 迪克放下了透视仪,掏出手机,上面赫然是好几个信号在不停地响动,迪克确认完上面的信号后随手划一掉,手机停止了响动。 很好,看样子他在场馆里安装的动作传感器在正常工作。 迪克等到场馆里训练的拉娅以及马克等人离开之后才从场馆上方的窗子中跳跃进入场馆内,并在平稳落地后再次掏出手机划掉了响动的信号。 迪克开始环顾四周,除了变得更加大以外,熟悉的场景让他陷入了一些久远的回忆之中,因为是马戏团租借的场地,这个场馆内现在被马戏团的人布置得如同之前他父母还在时候的表演帐篷般。 迪克缓缓走到一张贴好的海报前,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他父母的侧脸和用软件把现在的他放在正中央的海报画面。 他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海报,有些不合时宜地,思绪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地想到,这张海报原本的画面阿丽亚娜小时候也一定见到过,但现在的这张海报,她大概率是不会看到了。 她应该也不想看吧,在想到这一点的一瞬间,迪克感觉到口中莫名地开始有些发苦,脑海中闪过的是在小阿丽亚娜的身体里时透过她的眼睛看到的,自己的父母宛如飞翔的鸟儿一般的画面。 或许,还真的让达米安说对了,迪克几乎忍不住要露出苦笑,他其实不想这么想,但对于阿丽亚娜来说,选择他可能真的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至少在这种时候,他毁掉了她为数不多的一个爱好。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场格雷森家族的纪念演出她肯定会到场。 如果他的演出能让她展露笑容,让她想起哪怕一点点小时候曾经的美好的想望,那么他会觉得那一场演出胜过他之前的一切表演。 只可惜,这些所有的假设也全部都只能是假设而已。 “不错的全家福?”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迪克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循声转过头,来人让他忍不住露出了愕然的表情,接着就是一脸警惕:“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来人一只手从卡其色的风衣口袋里抽出来,夹住自己嘴里叼着的眼,用空出来的小指和无名指拨了拨自己金色的短发,似乎完全不在意点燃的烟可能烧到自己的头发又或者烟灰会落在大衣上,他用着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根本毫不在意的语气说话。 “……嗯,该怎么说,让我想想,我该说我是来做什么的呢?” “哦,”他笑着再次将烟塞到了自己的嘴里,鼻子喷出烟雾将他颓废又俊朗的面容模糊了起来,“我是来拯救失足青年的。” “根本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迪克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但别忘了哥谭是谁的地盘,康斯坦丁。” 似乎对于迪克的警惕毫不在意,康斯坦丁上下扫视了迪克一眼,笑着再次从鼻间喷吐出烟雾:“反正我现在没有站在蝙蝠侠的地盘。” 就在迪克听到这句话下颌微微一紧的时候,康斯坦丁不紧不慢接着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敢在哥谭随意划地盘。” “还是伦敦比较适合我,”康斯坦丁一边说着一边像是话家常一般抱怨,“我可抽不惯美国这个牌子的烟。” 迪克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告罄,如果不是自己的理智告诉他这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哥谭,自己最起码应该弄清楚对方的来意,他几乎都要抽出自己的武器了。 然而这个仿佛是来话家常的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完全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你难道没有觉得某一天总是在重复着吗?” “类似于既视感之类的——”还没等康斯坦丁把话说完,迪克就几乎是有些粗鲁地直接打断了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康斯坦丁差一点因为这一下打断而被烟呛到,他略带惊奇地再次上下扫视了一下迪克:“难道说你知道?你有自己正在不断重复的记忆?等等,这说不通,为什么唯独在你身上……” 迪克拧着眉强自按下焦急的心情:“这个问题我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是像现在这样的表现了吧?” 康斯坦丁叼着烟,一边打量迪克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觉……”迪克暗中收拢了五指,下意识地屏息。 “你身材很不错,尤其是臀部肌肉。” 迪克在这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我会告诉蝙蝠侠你对我进行了语言上的性/骚/扰,以及,我并不太想在这种时候对你动手,请别让我想要那么做。” 康斯坦丁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向的姿势:“开个玩笑,你也别太紧绷了,我其实想说,我暂时也看不出来你为什么会有记忆。” “不过这应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康斯坦丁举重若轻地把这个问题直接抛到了一边,“现在最应该解决的是你被困在这里的问题,既然你有记忆的话,那么这几天应该已经重复很多次了吧?” 135、Chapter.133 “谜语人” “‘这几天’应该已经重复很多次了?”迪克表情略有些古怪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过大概是由于他的表情本来就因为康斯坦丁的出现而看上去不太轻松,所以康斯坦丁并没有察觉不对。 “嗯?实际上不是这样吗?”康斯坦丁像是研究什么前所未见的稀奇生物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迪克,“我开始好奇你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还是说其实你并不记得全部,只是感觉不对……” 迪克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说实话,如果可能的话,他并不想对眼前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和盘托出,但他是第一个对自己说出跟循环相关的话题的人,并且布鲁斯现在是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确实是越快解决眼前的问题越好,哪怕用的方法有那么一点冒险。 决定赌一把的迪克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看向眼前这个落拓不羁,抽着烟还不时嫌弃地皱皱眉,周身的状态既放松又吊儿郎当,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请自来的“帮手”。 “既然你是主动找上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发生在马戏团的事情跟魔法侧有关?”迪克想尝试着先从搞清楚状况开始入手。 康斯坦丁显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他只是笑了一下,给了一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魔法侧?不不不,这里发生的事情远比魔法侧要棘手得多,你惹上了很大的麻烦,搞不好的话,连我都不一定能回去——所以,我建议还是配合我比较好?” 比魔法侧还要棘手……迪克的心开始下沉,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马戏团中的畸形秀表演帐篷里看到的那些诡异的“演员”,以及在阿丽亚娜家里碰到的那些诡异的怪物,他还记得杰森之所以是他们之中最后一个保有意识的人是因为他有着能够克制一切至暗至邪的大种姓之刃。 “那么,是黑暗生物?”迪克沉声问道。 康斯坦丁略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说呢,是有些趋近,但远比所谓的‘黑暗生物’要更加邪恶、污秽。” “不过既然你能问出这一点,也就说明你是真的有记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你是怎么在留存记忆的同时还保持理智的?”康斯坦丁干脆叼着烟,用手摸着下巴靠近了迪克,仿佛这样就能比刚才更能研究清楚发生在迪克身上的事情一样。 迪克非常抗拒地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他可不想跟一个刚刚才出言对他进行过性/骚/扰的家伙靠那么近:“如果弄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对解决眼下的问题有帮助的话,我可以随你研究,但要是没有关系而纯粹是你个人的兴趣的话,就恕我敬谢不敏了。” 康斯坦丁无趣地撇了撇嘴,听出了迪克话语中警告的意味,也没有再继续戏弄一般的靠近,一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烟拿离了口中,从鼻端喷出白色的烟雾,看向一边的海报:“距离你家族的纪念演出只有几个小时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迪克皱起眉:“事情跟今晚的演出有关系?” 康斯坦丁捏着烟刚要往嘴里塞,闻言微微一顿,看了迪克一眼,又将视线放回了海报上,却并没有继续抽手中还在燃烧着的烟:“准确来说,今晚的演出是避免事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的关键……” “首先,我需要弄明白这座马戏团里的情况,来吧,跟我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越详细越好。” 皮肤并不细腻,但胜在手指长而骨节分明的指间捏着的烟逐渐烧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因为重力直接落了下去,掉在廉价的黑色皮鞋的旁边,像是被坠落的火星刺激到而终于回过神来的康斯坦丁顾不得心疼自己的皮鞋,看着迪克的眼神从“打量稀奇生物”直接升级成了“纯粹的惊叹”。 “说句实话,你不考虑来做我的助手吗?”康斯坦丁真诚询问。 “我上一次担任助手的职位已经是大学毕业前了,并且和‘雇主’非常不愉快。”迪克皮笑肉不笑,“你确定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 康斯坦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这种精神崩溃之后可以靠死亡回到正常状态的能力实在是太适合……”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听了迪克·格雷森的叙述,他已经基本搞清楚这座马戏团的状况了,但要最快解决这件事情的前提就是得对当事人有所隐瞒。 倒不如说,几乎都是不能说的,康斯坦丁看着面前的青年,丝毫没有犹豫就开口道:“其实你心里是有怀疑的,将这座马戏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并不是布莱恩·哈利,对吧?” 迪克脑海中闪过布莱恩最后对他说的“救救我”,以及由愤怒变得惊恐的神色,闭了闭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但你又对‘真凶’没有头绪?” 迪克猛地睁开眼睛朝康斯坦丁看过去:“‘真凶’?什么意思?” 康斯坦丁看到迪克的反应,缓缓露出一个笑:“专心准备今晚的演出吧,我会在观众席,你就放心引出‘真凶’吧。” 直到康斯坦丁转身离开,迪克才想起来,提姆跟自己提到过,他给他找了一个“帮手”,看样子这个“帮手”就是指康斯坦丁了。 “真不想在哥谭以外的地方看到‘谜语人’。”迪克叹了口气,他对于康斯坦丁的隐瞒并不是完全没有愤怒的情绪,但的确没有什么是比解决眼下的问题更重要的,毕竟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演出就要开始了,希望康斯坦丁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靠谱。 夜间,哈利马戏团租借的场馆热闹非凡,中心的场地上摆好了演出用的器材,观众席也几乎坐满了人,其中既有哈利马戏团的粉丝,也有不远万里赶来只为了看一眼纪念演出的格雷森家族的粉丝。 迪克站在中心布置的最大的舞台的帘幕后,掀开一点幕帘,欢腾的人群映入眼帘,甚至有不少人举着写有或者绘制着格雷森家族字样和纹样的横幅,但迪克却暂时无心去为此感动。 他拧着眉盯着手中的手机,手机上是他提前装好的传感器传来的信号,距离演出开始已经只有不到五分钟了,但是传感器还是没有传来异常信号,难道杀手赛科不打算趁着今夜动手了吗? 就在迪克盯着手机的功夫,拉娅从背后直接拿过了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背上:“好了,好了,短信可以一会儿再发,现在,是演讲时间。”说完之后轻巧地将他往台上一推。 “等等,什么?”迪克有些错愕地想要转头往后看。 所幸迪克的手机有特殊的设置,在脱离迪克手中的一瞬间,屏幕上显示的就是正常的界面而非传感器信号了。 伴随着身后一句“去吧!”的声音,等迪克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舞台前,沐浴在聚光灯以及全场所有观众的目光之下了。 人群因为他走出来而响起了剧烈的掌声,迪克只得在原地站定:“好吧,这……抱歉,我实在没有想到还有这种环节。” 不过无论是儿时在马戏团还是长大之后在校园里,迪克永远都是那个“明星人物”,即便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他倒也没有多紧张,哪怕他对于所谓的“开场演讲”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 他是个天生的马戏团小子,又怎么会惧怕观众热情的目光呢? 他走上前,视线触及那些横幅,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镇定地拿过舞台前面放着的话筒:“各位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我的名字是理查德·格雷森——” “非常感谢各位能够在今晚前来,支持我的父母,玛丽·格雷森和约翰·格雷森的纪念表演。” “……我从来不擅长处理自己想要逃避的事物,尤其是当我想要逃避的正是‘我自己’的时候,”因为没有提前准备过,迪克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往下说,可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忍不住在观众席之间逡巡,每当看到红色的头发时就会忍不住停留一下,在发现时全然陌生的面庞后又缓缓移开目光,“但今晚,我站在了这里,看着哈利马戏团的每一位成员的辛苦努力……身处于这个大家庭中让我认识到,尽管我失去了我的父母,但我永远不会失去我的家人,有他们在,没有什么是我应付不了的。” 康斯坦丁在人群中沉默而百无聊赖地抽了一支烟,与周围表情或激动或愉快的人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在旁边有人要求他看在有女士甚至孩子的份儿上不要抽烟的时候,只是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没有掐灭自己的烟——这里又不是无烟帐篷,不想孩子吸烟为什么还要带孩子来呢? 这些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踏入这个地方的一瞬间他们半只脚已经在地狱了。“有时候无知也时一种幸福吧。”康斯坦丁看着台上演讲的迪克,这份声音压得极低的感慨也不知是否只是给这些观众的。 拉娅站在幕帘后面,在迪克提到“我永远不会失去我的家人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有人发现,迪克被丢在他背包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信号传感器,响了。 136、Chapter.134 赛科 迪克在一片剧烈的掌声中转身走下舞台,走进了幕帘后的后台。 站在后台边缘的拉娅立刻走到他旁边:“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迪克还有些走神,他在脑海中一遍遍翻阅着刚才看到的人群,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他熟悉,或者说,他渴望看到的那张脸,他希望只是自己疏漏了,她其实来了,只是他没找到,她如果来了的话…… 即使阿丽安来了,又能怎么样?至少说明他没有给她留下过于糟糕的体验,她还愿意来看她儿时曾经那么喜欢的马戏表演吗?可如果她愿意来看今晚的演出,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明明,他曾经最不希望的就是在提到他的时候,她笑着说“是曾经的恋人”,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像那只是她人生旅途中一段可以提上一提,愉快但没什么特别的风景。 现在,他却希望在观众席上看到她,哪怕只是看一眼,他担心她的身体,她是不是还在发烧,他担心她会不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事——担心到一想到心就会整颗揪起来到几乎发痛的程度。 他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阿丽安不来是最好的情况。 她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之前的循环中不但一次又一次杀死他,还杀死了吉米先生他们,为什么他直到现在还对她—— 就好像,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他飞进了她的窗户,她明明没有关窗,他却自愿被她囚禁。 一直以来,他都被身边的人形容为“像鸟儿一样自由”,他和任意一位前女友的关系都是恋时热烈分开轻松的,哪怕有些不愉快,但再次重逢的时候,他都以她们能说出“谈了一场好恋爱”为荣。 哪怕分开,也希望她们幸福,因为他曾经那样爱她们。 他现在依旧希望阿丽安幸福,他希望她比任何人都幸福,但是如果让她变得比任何人都幸福的人不能是他—— 那么,他好像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不幸。 “迪克?”身边人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他有些恍然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拉娅担忧的眼神,“你还好吗?” “……我没事,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迪克抬手揉了一下因为思考的事情太多以及疲惫而不断跳痛的眉心。 拉娅明显察觉出了迪克的疲惫和恍惚,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但她还是忍不住确认道:“我是说,你刚刚在台上说的那些,你说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迪克一边走到自己的背包旁边拿起手机,一边回答:“我当然是那么想的了,你们完全没有给我准备的时间,我得说这个惊喜——” “该死!”迪克看着手机上传感器传来的信号,骂出了声。 “发生什么事了?”拉娅当然看不到使用了特质的防窥屏的迪克的手机屏幕,她有些惊讶地看着迪克骂了一句之后一把抓起自己的背包,握着手机一句话都没有留地就往外冲。 被留在原地的拉娅看着迪克的背影,缓缓收起了吃惊的表情。 一定是赛科,他已经进入表演场馆里了!迪克迅速地换上夜翼的制服,当他手持双棍灵巧地跃上表演场馆内上方,装配传来信号的传感器的位置时,一道破空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似乎是知道这种程度的先手偷袭对迪克来说不起什么作用,在迪克反应过来侧身躲避之前,来者便开口了:“看样子,只有在一切开始的地方,才适合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啊,迪克——” 迪克站在窄小的平面上,下盘极稳地后撤一步,上身灵巧地偏过一边,用这个几乎大半截身子都悬空的姿势躲开了赛科的钩爪。 赛科一击挥空,紧接着另一只手带着钩爪立刻朝迪克袭去,这一个侧身变换让他和迪克的距离直接拉近:“你不这么想吗?” 迪克用一根短棍架住了赛科这一击,一挥手,将钩爪甩开连带着拉开了一些跟赛科的距离:“虽然我不知道一个‘精神病’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同意你的观点——” 迪克利用这一小段拉开的距离揉身上前,转守为攻,一棍抽在了赛科的面罩上:“我们之间的恩怨是该在今晚,有个了结了!” 被架开钩爪的赛科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生生吃下了这个攻击,整个人倒退摔出去,他立刻用钩爪扣住地面卸力,才没有掉下去。 面罩上的护目镜被迪克毫不留情的一击直接抽得有了裂痕,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发挥原本得作用反而妨碍视线了。 迪克用短棍比着赛科:“来吧,我们出去,一对一单挑。” “什么?出去?”赛科闻言古怪地笑了起来,他将手缓缓放在了面罩上——如果不是面罩上的护目镜遮挡的话,迪克这完全没有留手的一击足够让他脑震荡,“迪克,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明白吗?好吧,我想我不应该这么惊讶的。” “毕竟,你只应该是最凶狠的杀手,从没有人说过你是最伟大的侦探。”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面罩,露出了面罩下的真容。 看到那张面庞的迪克几乎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你是——” 那张熟悉的脸,他童年时期就一直在看,成熟时也见过,却带着令他全然陌生的神情,和一双从未见过的,几乎没有眼白的双眼。 “雷蒙德?!你不是——”迪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死了?没错,迪克,”雷蒙德却没打算给迪克反应时间,为了摘下面罩而收起钩爪的拳头一把将迪克揍得摔下窄小的平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摔下去的迪克,“我是你的朋友,甚至是家人……” 他看着迪克射出勾住上方的钩锁,毫不犹豫地掷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直接将迪克的钩锁切断:“曾经是,可你杀了我。” 迪克因为钩锁被切断,不得不再次掏出新的钩锁,但因为这段下落的时间,他已经几乎快要落到观众席了,在他握紧重新架好的钩锁稳住身形的时候,他的足尖几乎能碰到观众的脑袋。 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引起注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令迪克感到无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观众们静悄悄的,别说是他和雷蒙德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人们都没有察觉的程度了,这简直对于一个马戏团表演的场馆内来说都是安静得不正常的程度。 迪克避开了脚下的观众,当他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从观众席变成了舞台,四周一片黢黑,聚光灯打在了他的身上,下一刻,四周突然开始响起马戏团表演的奏乐,观众席的观众们处在暗处,唯余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就像黑夜中一双双发光的猫头鹰的眼睛。 当赛科从上方跳入舞台的时候,四周响起了剧烈的掌声。 “迪克,他们从阴影中现身,将我带走,折磨我,摧毁我,杀死我,最后,他们把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他没有逃跑,也没有攻击,在迪克狼狈,疑惑,甚至是茫然的目光中拿出了一个对于迪克来说,样子绝对不陌生的,只有一个按钮的控制器:“因为这个被上帝遗弃的马戏团的错!” “不——!” 就在迪克猛地朝着赛科冲过去,而赛科的拇指已然放到了控制器唯一的那个按钮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穿过黑暗,从身后按住了赛科的手:“年轻人,还是不要动不动就这么大动干戈比较好吧?” 赛科震惊地反手一挥,甩开了按住他的手的那只手,惊疑不定地转身看过去,却被看准时机扑上来的迪克抢走了手中的控制器。 害得赛科的炸弹控制器被夺走的康斯坦丁在赛科的瞪视下摊了一下手,吊儿郎当地说出跟外表一样不靠谱的话:“如果我说我跟夜翼不是一伙儿的,我只是单纯来劝架的,你愿意相信吗?” “是这样吗?”聚光灯以外的一片黢黑后传来了一个女声。 拿着控制器的迪克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抬头看了过去,一片黢黑之中,蹙着眉头的拉娅缓缓走了出来,但她却并没有完全走入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她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之处,看上去像是与身后一双双诡异的目光融为一体一般。 迪克看着拉娅,剧烈的违和感朝他袭来,感官告诉他站在那里的人是拉娅,但是理智又在疯狂警告他站在那里的并不是拉娅,极端撕扯的怪异违和感引起的是一股强烈的呕吐感。 这个拉娅,简直就像是他在马戏团的演出帐篷里看到的那个。 是啊,所以为什么他总是会在最后看到拉娅呢?为什么他完全没有怀疑呢?因为他知道那个只是有着拉娅“外壳”的某种东西吗?那么眼前的这个存在又是什么呢?拉娅?不对。某种东西?也不对。 “夜翼,”康斯坦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要用理智去认知。” 康斯坦丁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不要试图‘弄清楚’。” 香烟的味道像是某种指引,迪克逐渐从剧烈的呕吐感和撕扯感中恢复了一些认知,他逐渐理解了康斯坦丁的话。 137、Chapter.135 地狱 四周弥漫着诡异的黑云,云这种本应该是由水蒸气凝华而成的小冰晶混合组成,无法被实际触碰到的物质此刻却仿佛某种生物的部分,充斥着整个空间,像是腔道一般缓缓蠕动。 蠢动的黑云之间起伏移动的还有湿粘的根状物,似口器却像密裂的结构,似生/殖/器/官却带着锋利牙齿的巨口开开合合。 无论多少次将手中的短棍抽打上去,都感觉如同陷入柔软无比的肉之泥泞,包裹纠缠而上的湿滑粘腻带着某种引人沉沦的腥甜,迪克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黑云中的触手缠上的时候,感受到根状物顺着他的腿向两腿之间探去的时候用曾经放到阿丽亚娜的手里,再往自己身上捅的那把飞刀,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伴随着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迪克听着耳边已经快要熟悉的生物诡异,无法理解的嘶叫声,熟练地失去了意识。 意识再一次清醒过来,时间不会像之前的循环一样回到一天开始的时候,迪克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绝望画面,却无法合上双眼——他,或者说,拉娅崩溃地跪倒在地上。 如同拉娅所有绝望交织的片段都汇聚在这里,雷蒙德的失踪,马戏团众人的死亡,找上门的诡异组织,不得不接受的恐怖实验…… 所有的一切不幸,都要从那个夜晚开始。 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一片月色的掩映下,拉娅一脸疲惫地往马戏团里走,因为雷蒙德的失踪,她像这样已经连续在外面奔波了好长一段时间,只为了寻找自己的恋人。 曾经,她最喜欢的人是同为儿时玩伴的理查德·格雷森,但是自从他的父母去世,他被人收养,她就感觉他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理查德还是像儿时那样,俊美,开朗,幽默,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与其说他是自由的鸟儿,不如说是无法被任何事物困住的小太阳——太阳,当然不会因为任何的人的祈祷而升起,也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希望而落下,但仅仅只是存在,就令人感到温暖。 不过,追逐太阳是不现实的事情,她逐渐理解这一点的同时,也开始学着放下对他的那种感情,在她最难受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是雷蒙德,他跟她才是一直都呆在马戏团里的人。 就在她陷入新的恋情后不久,她的恋人就失踪了,无缘无故的,在一次表演后。马戏团里的大家都跟她一样着急,一开始大家还会像这样不断外出寻找,但是马戏团是以表演为生的,不可能永远都在寻找失踪的人,尤其是在身为马戏团团长的哈利先生发出过警告后,后来,寻找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她。 今夜的马戏团如同往常一样喧嚣,她一开始不甚在意,直到她离帐篷越来越近,耳边的声音开始清晰起来,她这才发现—— 自己一脚踏入的,是早已变成地狱的,她的家。 耳边喧哗的声音不是马戏团播放的乐曲,不是观众的欢呼,也不是她的家人们谈笑的声音,而是诡异而疯狂的笑声与惨叫交织而成的沸腾的血海的声响。 她的家人们脸上挂着扭曲疯狂的笑容,有的手臂已然被砸的变形,有的胳膊几乎只由一层薄薄的皮肉挂在肩膀上,露出断面血淋淋的骨头,他们狂笑着,手中拿着马戏团平时用来表演的钝器,利器,相互劈、砍、砸,不时有人一边笑着一边惨叫着倒下。 “这里还有一只没来得及参加宴会的小猫咪?”一个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她机械地回过头,看到的是平时早已司空见惯,此刻却令她觉得无比惊悚的,画着小丑妆的脸。 画着小丑妆的人脸上挂着的笑就跟她家人们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但只有他能够与她对话,只有他没有参与厮杀,也只有他……像是欣赏一出最精彩的马戏表演那样欣赏这副地狱般的场景。 “这是我送给不知趣的知更鸟的礼物,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查收呢?真可惜,若他能亲自参与这场宴会,那么我该是多么——” “多么地高兴啊!”他如同念诵歌剧台词一般夸张地扬起声音,如同表演话剧般挥舞着双手,脚下粘稠的血液被他廉价的皮鞋踩着,发出粘腻而令人作呕的声响。 画面在地狱般的场景中如同播放机坏掉的老电影那样闪了几下,下一次出现画面,站在她面前的,是许久不见的雷蒙德。 她那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恋人,再次相见,已然判若两人,至少,她的恋人没有一双深邃恐怖到看不到眼白的双眼。 他救了她,却并不是因为他回来了。 他很早就死了,在他失踪后不久,死在了她全然不知晓的地方。 将他带来的那些人浑身裹在黑袍之中,包括雷蒙德在内的浑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则穿着黑色的紧身战斗服,脸上带着黑色的头罩,巨大的浑圆护目镜像是猫头鹰的双眼。 为首的人主动掀开了黑袍,但是她却完全不能记得对方长成什么样子,因为那实在是一张过于没有记忆点的脸,仿佛随处都能够看到一两张相似的面容,那个人告诉她——只有一种方法能够获救。 立刻下地狱,还是所有人一起创造一个地狱? 好像无论如何,她只能生活在地狱之中。 黢黑的天幕挂着一轮新月,在森林树影的环绕中显得无比明亮,也格外诡异,鲜血绘就的诡异图阵,看一眼就会陷入狂乱的存在,她倒在地上,嘶吼,狂笑,痛哭,翻滚,恳求,怒骂,听不懂的语言从她的口中不断吐出,巨大的疼痛完全不知从何而来—— 但当她看到那些存在,从心中生起一股爱怜之情的时候,她清楚地知道,她已经不再是她了,而只是某种载体,容器。 那些是她的孩子,可怜恶心,肮脏污秽的杂/种,她热烈地爱着它们,想要孕育更多,更多。 黑山羊是她最爱的孩子,狗熊,猴子次之,最令人厌恶的就是蓝色的知更鸟——它们反抗她,它们难道不知道是她令它们得救? 她想要孕育更多,更多的孩子,但是雷蒙德已经死了,失去了应有的生育能力,那么,她要到哪里去找最合适的父亲呢? 那些人带了很多人来,她孕育了很多的孩子,但是,还不够。 一些声音随着这段话涌入一片黑暗中。 “她果然还是承受不了更重的……” “还是那一位更加成功,既然如此……” 雷蒙德告诉她,理查德·格雷森和其他人一样都应该负责。 “那么,我们是真的要实行这个——”拉娅看着手中制作好的,飞翔的格雷森一家的宣传海报,眼中露出了犹豫。 “听着,”雷蒙德全然黑色的双眼转过头看向她,他用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只是因为我们的诱导才回来的,并不是因为他关心你。” “从头到尾,都只有我和你,拉娅……” 是啊,法庭一开始盯上的人就只有格雷森一家,如果不是他抛下他们,雷蒙德就不会遭遇这些,小丑也是因为他才盯上了马戏团。 太可笑了,她的家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 什么收养有天分的孤儿,什么大慈善家,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整个马戏团都只不过是法庭制造和储备人偶的工厂罢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一片恍然之间,时间再一次倒回最初的时候。 他站在冰冷的聚光灯下,就像那个夜晚,在月光掩映下回到马戏团的拉娅,聚光灯以外的黑暗中一双双猫头鹰般的双眼如同观赏马戏团表演般地看着他们。 他的面前,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拉娅冰冷的绿眼睛直视着迪克,“雷蒙德说错了什么吗?你难道不是哥谭最凶恶的——杀手?”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他知道无论他怎么回答,最终拉娅都会崩溃,在雷蒙德的诱导下,然后再一次窥见那团黑云般的肉。 不过,他可不是白白死了一次又一次的。 “你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了吗?”迪克突然说道。 拉娅愣住了,接下来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竟然记得?” 果然,迪克笑了一下,这一次的循环跟之前的循环完全不一样,他不断地在经历过去拉娅身上发生的事情,所以,他很清楚,这一次的循环跟之前绝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第一次的时候,他几乎快要崩溃,但是,一遍又一遍地经历反而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整情绪,去思考。 “拉娅,你其实是在求救,对吧?” “很小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迪克既悲伤又怀念地说着,“哈利先生说你不是足够有天赋的孩子,你总是不得要领,但是只要是想不通的动作技巧,你就会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推演……” “直到能够做出令哈利先生满意,或者说,你自己满意的动作。” “拉娅,你不想杀死我,也不想雷蒙德恨我,对吗?” “因为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你一遍又一遍重新来过。” 138、Chapter.136 骗局① 听到迪克最后说的话,拉娅微微垂下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什么,然而正当迪克试图分辨清楚的时候,赛科,或者说雷蒙德挡在了两个人之间,彻底将拉娅隔绝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外:“无论你想用什么花言巧语欺骗她都没有用,迪克,一切已经结束了,很早就如此。” “什么叫一遍又一遍重新来过?你以为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雷蒙德看着迪克的眼神让迪克感觉异常陌生,不知道是因为那双变得完全没有眼白的双眼,还是因为他的情绪——就好像他并非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敌。 “拉娅,你知道的,”雷蒙德没有回过头,但他说话的语气迪克非常熟悉,因为在拉娅的过去听了很多遍,“从头到尾,只有我和你。” 迪克皱眉抽出了短棍——不能继续让雷蒙德说下去了,这样下去拉娅的情绪会被逼到极限,一旦她崩溃,那个黑云肉团就会出现,这是他经历了数次循环得出的结论,拉娅不能失去理智。 “雷蒙德,别再逼拉娅了,”迪克捏紧手中的短棍,“她不想杀死我,更不想让你伤心,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在逼她做出选择……” “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明明那么的长时间都将她抛在一边!”雷蒙德被迪克的话激怒,挥舞手中的钩爪朝他袭来。 本来就抽出短棍防备着的迪克立刻揉身上前,短棍与钩爪短兵相接,发出金属的利响,过快的摩擦甚至让两种武器接触的部分隐隐迸出火花,电光火石之间,迪克看到了因为雷蒙德的离开而暴露出身形的拉娅,她绿眸含泪,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爱的人在互相残杀,一如那个夜晚,她看到的哈利马戏团。 迪克短短一瞬间的走神不慎让锋利的钩爪割伤了手臂,鲜血流下的一瞬间,拉娅的瞳孔一缩,眼底开始逐渐涌现狂乱之色。 不好!拉娅开始崩溃了—— 就在迪克短棍向着两边一挥,架开雷蒙德的钩爪的下一瞬,耳边响起巨型光源被开启的声音,他和雷蒙德一同出现在了舞台的正中央,数道聚光灯打在了他和雷蒙德的身上,而无论是拉娅还是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康斯坦丁,全都失去了踪影,周遭不再是全然的黑暗,观众的声音传入耳中,朝四周看去,看到的却不是长相正常的观众,台下的所有观众,全部,都长着一颗猫头鹰的脑袋。 仔细去听,就会毛骨悚然地发现,观众发出的兴高采烈的声音都是在说——“杀死他,雷蒙德,把那个家伙杀掉!” “对,快点干掉他!磨磨蹭蹭地在干什么——” “给他些教训,我要看到很多血的那种!” 整个舞台与其说是舞台,倒不如说恍如古罗马的斗兽场。 面对周围渴求喋血的诡异叫喊,雷蒙德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习以为常般地挥动利爪,朝着迪克袭来,在用短棍挡住利爪,却被巨大的力道压得让利爪在自己的脸侧留下一道血痕的迪克有些惊讶地看了雷蒙德一眼——他的力道和招式明显更加地残酷了。 他说的残酷并非是指对他,雷蒙德从一开始作为赛科出现的时候就没有对他留过手,他说的残酷是指对雷蒙德,他在那一声声的呼喊和命令之中变得完全不在意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死”了一般。 钩爪朝着他的心口袭来,迪克微微侧身,让锋利的钩爪从他胸膛微微擦过的同一时间,右手变动挥舞短棍的方向,短棍的前端向上,手臂一抬就直直朝着雷蒙德的下巴猛地顶撞而去,那个力道足以击碎雷蒙德的下牙,雷蒙德却完全不闪不避,钩爪跟着迪克的微微侧身的动作追上去,誓要剜下迪克胸口的一块肉! 鲜血同时从雷蒙德的口中的迪克的前胸淌出,迪克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收敛了力道,所以雷蒙德吐掉口中的血液之后,还能露出染血的牙齿口齿清晰地说话:“像不像被关着,被驱使相斗以供取乐的野兽?你觉得屈辱吗?可你知不知道——” “我生前经历过的,可远比现在你感受到的,要痛苦千百倍!” “而这一切,我本来可以不用经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雷蒙德一片漆黑的双眼眼周因为激动而鼓起可怖的脉络,他像是陷入了某种疯狂一般,挥舞着钩爪冲了上来,像是要把他撕成一块块以泄心头之愤,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令迪克也只能暂时抵挡,找不到反击进攻的空隙。 迪克看着雷蒙德染血但完好的牙齿,胸口因为被挖去一块肉而感到的强烈疼痛,在抵挡雷蒙德的进攻的时候,越来越感觉到一种违和感,他所认识的那个雷蒙德,真的是这样的吗? 他在拉娅的过去中曾听她说过,她说雷蒙德很早就死了,雷蒙德刚才也说过“生前”,也就是说在她和雷蒙德自己看来,他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可他现在明明还“活着”,与他厮杀—— “雷蒙德,你现在,还爱拉娅吗?”迪克突然说道。 “你觉得那个家伙,真的爱你吗?”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观众席上传来的一个声音,声音听上去非常耳熟。 两句虽然说法不同,但表达了同样意思,成功让雷蒙德的钩爪停在了迪克淌血的胸口前。雷蒙德狠狠皱眉瞪向迪克。 迪克没得到雷蒙德的回答,但是观众席上的声音却不是在对雷蒙德说话,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他难道不是在利用你复仇吗?” 迪克忍不住皱眉朝观众席看去,然后他发现虽然声音属于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康斯坦丁,但是这些能够连在一起,很显然出自一人之口的话并不是从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个猫头鹰脑袋里说出的。 一个西装革履的猫头鹰脑袋侧身对身边的女伴说:“他对理查德·格雷森,对马戏团的恨意显而易见,可你呢?你不恨马戏团,你甚至不恨几乎可以说引起了这一切的理查德·格雷森。” 一个燕尾服的猫头鹰脑袋对自己侍奉的女性说:“你难道就从没有怀疑过,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吗?” 一个身披黑袍的猫头鹰脑袋对身边同样黑袍的女性说:“一场骗你献祭自己,骗你摧毁马戏团,骗你引来理查德·格雷森的骗局?” “闭嘴!”雷蒙德气急败坏地吼道,装配着锋利钩爪的双手拳头握得死紧,暴起的青筋能够透过紧致的黑色手套隐隐看到,然而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朝着观众席攻击,“我叫你们闭嘴啊!” 迪克看到这一幕,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雷蒙德,真的已经不是那个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了,身为他朋友,家人的那个雷蒙德早已死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那么想让对方闭嘴的话,就用你的拳头怎么样?就像你对我做的。”迪克这么说道,他多么希望雷蒙德真的那么做。 但事实就是,雷蒙德没有,他不敢,因为他早就已经是这群猫头鹰的奴隶了,被激怒的他只能再次朝迪克袭去,发泄他的愤怒。 无论雷蒙德如何徒劳地怒吼,与迪克缠斗在一起,观众席上的声音就像完全没有受到干扰一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就连迪克都感到心惊的话。 “那个教团、不,法庭?想要的人是理查德·格雷森吧?为什么不在理查德·格雷森被收养的时候阻止,现在却来袭击马戏团?” “你仔细想想,那之后,你真的看到马戏团成员的尸体了吗?” “最重要的证据就是——” “詹姆士·艾伦·克拉克,他还活着,你不是很清楚吗?他一直带着马戏团的一部分人反抗你,那些蓝色的知更鸟。” 那是吉米先生的全名,迪克震惊得差点被雷蒙德的钩爪得手,慌忙抵挡的结果就是他被震得退后了好几步才成功泄力。 马戏团的大家还活着?!脑海中闪过一地鲜血的马戏团,迪克几乎感到难以置信,欣喜若狂的同时却又在担心这只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想象。并非亲身经历的迪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拉娅。 “你说的,是真的吗?”拉娅有些恍然的声音终于响起。 “不——拉娅!你也要弃我而去吗?!就因为这个被上帝遗弃的马戏团?你忘了c.c.哈利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吗?” “整个马戏团就是法庭的后备工厂!他不断将资质优秀的马戏团成员送到法庭手里折磨,将他们变成法庭的‘利爪’!”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法庭是如何制造‘利爪’的,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他‘疼爱’的孩子送到法庭去——” “我永远也忘不掉自己是如何被折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法庭,从头到尾想要的,就只有理查德·格雷森!” “哪怕是这样,你也要原谅那些人吗?” 139、Chapter.137 骗局② “雷蒙德,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好,我的父母也好,吉米先生他们,大家……全部都是受害者,”迪克看着自己此刻显得格外陌生的儿时玩伴,想到了杰森刚回来的时候,终于明白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哈利先生……我想,他其实也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迪克的脑海中浮现哈利先生死前一直在对他道歉的画面,还有,如果事情真的像他想的,以及雷蒙德他们看到的那样,那么,那个被嘱托藏在“马戏团心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有了隐隐的猜想。 雷蒙德,死亡后又醒来——玩弄生命是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 他愤怒、仇恨的情绪被无限放大,凌驾于其他所有的感情之上,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拉娅的犹豫和痛苦。 “他痛苦?”雷蒙德猛地转过头看向迪克,那双没有眼白的黢黑双眼之中燃烧者炽烈的仇恨之火,“他干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将那么多的人推进地狱,到头来只要愧疚,忏悔,就可以得到原谅吗?” “那么我和那些变成‘利爪’的人的痛苦,谁来平息?” 迪克沉默了,他无法说出“即便杀害哈利先生,那份痛苦也无法平息”这样虽然正确,但却无比残忍的话语,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那种无法感同身受的,轻慢的话语会带来怎样的伤害。 “……但是,至少,”迪克在雷蒙德的冷笑中说道,“至少别再伤害你爱的人了,伤害拉娅只会加重你的痛苦。” “就像一开始决定好的那样,把这件事情算作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一对一地解决吧——我会负责,送你安息。”迪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瞬间握紧了手中的双棍,朝着雷蒙德冲了上去。 与通过浸泡拉撒路池水而复活的杰森不同,雷蒙德其实并不能算活着,证据就是他那完全不惧疼痛和伤病的战斗方法,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支撑雷蒙德活动的应该是雷蒙德体内的某种物质,而正是那种物质使得雷蒙德的双眼变成那个样子。 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迅速引起了观众席上热烈欢腾的嗜杀声。 但是康斯坦丁和拉娅的声音依旧穿过嘈杂的声响,不断在两个人的耳边响起——实际上无论两个人战斗到什么位置,最靠近的猫头鹰脑袋就会停下疯狂的欢呼,从口中发出康斯坦丁或拉娅的声音。 “马戏团的人都还活着?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我,到底都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你的确对他们做了相当不妙的事情,而且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这些不妙的事情就不止发生在马戏团成员的身上了,比如今晚的观众们。不过也不是没有结束这一切的方法——你其实应该知道。” “让这一切都结束的方法……” “你以为我说的这些对你来说是什么好消息吗?如果那样做,最终无法得救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接着,两个人交谈的声音很久都没有响起,而迪克和雷蒙德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雷蒙德的战斗技巧明显不如从小就训练的迪克,但是雷蒙德胜在有着一副“不死之躯”,哪怕迪克将他胳膊的骨骼直接打断,他也能痛吼着用断掉的胳膊继续挥舞钩爪。 就在迪克用膝盖盯着雷蒙德的胃部一脚将他摁倒在地上,身体的重量直接让雷蒙德吐出带着暗色血液的内脏碎块的时候,拉娅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了起来。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无法得救,也没有关系。” 迪克一愣,而被他压在地上的雷蒙德则是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差点将迪克掀到地上:“不,拉娅,不要——!” 迪克也有极为不详的预感,他忍不住也朝观众席说话了:“康斯坦丁,你能听到吗?到底是什么方法,你想让拉娅做什么?” 迪克从康斯坦丁说话完全不受雷蒙德怒吼影响的时候,就对这一点有了猜想,很有可能,康斯坦丁听不到雷蒙德的声音,或者说,在包括康斯坦丁在内的观众们的眼中,看到的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唯一能够看到两种景象的,很有可能,只有拉娅一个人。 康斯坦丁完全没有回答迪克,这让迪克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他只能像雷蒙德那样对拉娅说:“拉娅,你想做什么?” “不要冲动,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说出来都可以商量,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雷蒙德激烈的挣扎让本来就有不祥预感的迪克感到无比地烦躁,他只能一边低头压制雷蒙德一边说话。 异变,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四周传来痛苦的嘶叫声,那是不属于人类的语言,极端污秽,极为不详,刺入脑海中有种令人感到癫狂的强烈作呕感。 迪克被雷蒙德一下子掀翻,胳膊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的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无论是舞台,观众席,还是猫头鹰脑袋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聚光灯般的光影交织中,他在马戏团畸形秀帐篷里看到的那种存在不断从黑暗之中涌出,口中发出刚才的嘶吼声,朝着光的中心走去,它们在中心撕扯着什么血肉模糊,伴随着血肉蠕动传来的声响同一时间涌入鼻端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将他掀翻的雷蒙德疯了一样冲上去攻击那些怪物。 可是雷蒙德怎么可能是那些怪物的对手,那些污秽,不知晓疼痛为何物,只会空有其表地模仿的——黑山羊之子。 回过神来的迪克终于听清楚了夹杂在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嘶吼中的雷蒙德的声音,他在叫着——“拉娅”。 迪克瞳孔一缩就要冲上去,却被身后身来的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迪克回过头,看到的是看向一边,没有直视他的康斯坦丁摸着鼻子:“咳咳,事情就快解决了,这种时候冲上去很危险。” 迪克直接一把挥开了康斯坦丁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朝着那块明明被光明笼罩着,却鲜血淋漓的中心冲了上去。 “唉,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什么都不能说的。”康斯坦丁看着迪克的背影,摇了摇头,再次取出一支烟,当他摸到打火机,点燃香烟的瞬间,在静静燃烧的火星和升腾的白烟中,一切结束了。 马戏团终于还是露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残破的帐篷,遍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干涸的斑驳血液,还有小丑的笑气残留导致的有些被染上隐隐绿色的墙面、表演道具、物什。 观众席上的人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马戏团舞台的中央,浑身浴血的雷蒙德抱着血肉模糊,看不清人形的尸体狂笑着。 两人的四周倒着的尸体最为残破,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啃食过一般——实际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 迪克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把拎起了康斯坦丁的衣领子,像每一个被他惹怒的人一样恶狠狠地念他的名字:“康斯坦丁——” 马戏团的帐篷外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很明显有观众报警了。 “马戏团的人还活着?这就是你说的还活着?”于拉娅的记忆中看到的绝望景象竟然顷刻之间就在眼前变成现实,看着那些熟悉的尸体,再加上雷蒙德抱着那个不成人形的血块叫着拉娅的名字,迪克几乎是咬紧了牙关用了自己全部的心力才能支撑自己站着。 从头到尾都没有骗局,最大的骗局就是康斯坦丁的谎言!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他们还活着……”康斯坦丁刚要辩解,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感觉到拽着自己领子的力道再不断加大,他毫不怀疑他要是继续说下去,就会被眼前的人给勒死。 “我可以解释,不过眼下还是处理现场比较重要吧?至少你的那个,呃,朋友?就是抱着人发疯的那个家伙,你不能让哥谭警方带走他吧?”康斯坦丁一边极快地转移“受害者”迪克的注意力,一边驾轻就熟地从自己的风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报纸。 就好像迪克是在礼貌与他交流而不是直接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一样,康斯坦丁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迪克:“看了这个你会明白一些。” 迪克在康斯坦丁镇定自若的态度中逐渐冷静下来,接过了康斯坦丁递过来的报纸飞快扫了一眼报纸的厂家和日期,将这两点记下,就将报纸扔回给了康斯坦丁。 “我之后会去找你,你最好想清楚怎么解释。”迪克冷冷地撂下这句话,然后快步朝着陷入癫狂中的雷蒙德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康斯坦丁一手拿着被还回来的报纸,另一只手夹着烟,在鼻端喷出白烟的同一时间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空出来的无名指和小指抠了抠自己的头皮——嗯,是时候想办法溜走了。 开玩笑,留在这里不是上赶着让人揍吗。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真的能在蝙蝠侠的地盘,从蝙蝠侠培养训练过的人手底下成功溜之大吉吗。 但是如果不走的话,他百分之两百会被揍,而且是恶狠狠的那种,他一点都不想吃拳头,尤其是跟蝙蝠侠有关的拳头。 “我明明是在做好事,为什么没有人理解……”康斯坦丁看了一眼迪克的背影,叹了口气,混在慌乱的观众中溜出了破败的马戏团,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被他顺势放进放风衣口袋里的那卷报纸之中,一个小巧轻薄的定位装置正在不断向外输送着信号。 140、Chapter.138 晦暗① 在哥谭市一家寻常可见,毫不起眼的廉价小破酒吧里,驻唱歌手用着音质嘈杂不堪的音响声嘶力竭地演唱着,他疯狂摇晃的脑袋让人怀疑他是否服用过精神类药物,卡座里的瘾/君/子们吞云吐雾,舞池里烂醉如泥的男男女女借着着乐点相互摩擦着身体,释放最原始的欲/望,酒臭味,呕吐物的发酵味,毒/品燃烧的臭味和烟味,所有与罪恶有关的气味全部都混在一起,组成了哥谭最常见的酒吧。 康斯坦丁就着手中的马提尼吸了一口烟,酒精混杂着香烟的味道让他极为过瘾,他的手臂被一双铅灰色的手挽住了,康斯坦丁泰然自若地与身边相貌与众不同的家伙调情——这是他在哥谭找到的“调剂品”,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要他说,虽然这个恶魔从外表来说不在大多数人类的审美范围内,但是那双修长的腿,缠在腰上是真的非常带劲儿。 这几天也都是靠着这个“调剂品”,他才能躲过夜翼的搜捕,天知道当他发现自己的报纸被装上了定位装置时有多么回想起那种,被蝙蝠侠支配的恐惧,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今天,夜翼还没找到他的话,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蝙蝠侠不在哥谭。 或者说,蝙蝠侠没空管他的闲事,但是这种情况压根儿不可能发生,哈利马戏团那么大的事情,案发地点还在哥谭,他这个篓子可以说捅得非常大,蝙蝠侠不找上门来才是最奇怪的事。 那就是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事件更紧急,他被绊住了? 比这个事情更加严重,更加紧急?脑海中闪过之前见到的黑色肉云,康斯坦丁不慎被酒呛了一下,他想,应该不存在? 肌肤铅灰色,身形纤瘦,穿着粉色毛领外套,胸前平坦,却露着一双修长的腿,说不上美丑,但雌雄难辨的恶魔伸出纤纤食指帮康斯坦丁拍胸口,实际上手指挑逗地在他的胸前滑动。 就在康斯坦丁捉住了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就要亲一口自己的恶魔小情人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极为恐怖的破空声。 康斯坦丁和恶魔都吓得往两边躲,带着夜翼标志的短棍直接砸在了两个人中间的吧台位置,材质坚固的吧台瞬间碎裂开来,握着短棍的夜翼居高临下看着坐在一边惊魂未定望着自己的康斯坦丁,冷笑了一声:“‘好久’不见,想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瞪着碎裂的吧台:“你是想杀了我吗?!” “你不是躲开了吗?”迪克冷笑着收回短棍,“你说过之后会给我解释,现在,我来要回我应得的解释了,相信这么长时间足够你想好措辞了,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康斯坦丁的‘喉舌’吧。” 天知道当他转移了雷蒙德,去处理马戏团的事情,看到那份报纸上报导的是近大半年之前的事情,并且头条是“哈利马戏团巡回演出遭遇附近居民瓦斯泄露,死伤数十人”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最可怕的是,当他回到韦恩庄园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告诉他,他离开已经快有一个月了,可他明明满打满算只离开了一个星期,从调查哈利先生的事情,再到逛马戏团,准备格雷森家族的演出。 除非……算上他在马戏团不断循环重复的时间。 在他离开的期间提姆的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是昏昏沉沉的,仿佛无论怎么样都睡不够,哪怕只是走个神都会睡着,清晨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用“严厉”的手法叫醒他,他甚至会醒不过来。 提姆因此怀疑自己脑部有什么病变,甚至照了脑部ct,没有发现异常后还拜托超级小子用透视帮他检查,结果也是毫无收获,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一筹莫展,提姆甚至已经开始立遗嘱的时候这种诡异的症状在他回来前几个小时奇迹般地消失了。 并且,蝙蝠侠还是没有音讯。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蝙蝠侠的失踪大概率跟猫头鹰法庭有关系,据阿尔弗雷德说,蝙蝠侠失踪之前就是在调查那个就跟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迪克想起了被冻在蝙蝠洞冷冻室里的雷蒙德,想起他的痛苦,想起了拉娅不得已的选择,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在马戏团的道具帐篷里,是的,他是在转移雷蒙德的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马戏团的“心脏”指的是什么,无论马戏团的人员如何变动,无论马戏团的人们将要去向何方,装载着表演道具的帐篷永远都会跟随马戏团,就如同马戏团的“心脏”一般。 在道具帐篷装饰用的火车铁轨中断的一截里,他找到了一个笔记本,一个内容完全由数人的名字构成的笔记本,而在这个笔记本里面,出现频率最高的姓氏就是——“格雷森”。 他甚至在里面找到了他曾祖父的名字。 那一刻,他知道了这些名字都属于谁,它们属于那些被哈利马戏团送到猫头鹰法庭,成为法庭“利爪”的人,而他,以及他的父亲,本应在此之列,但是他的父亲死于一场设计好的意外,尸体损毁程度严重,并且死前也没有接受过训练,所以才不在名单之内。 而他的名字,出现在了那个笔记本上—— “可法庭,从头到尾想要的,就只有理查德·格雷森!” “我是你的朋友,甚至是家人……” “曾经是,可你杀了我。” 看到自己名字瞬间,雷蒙德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地扎入他的心脏之中,他的理智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他也是受害者,但是感情上总是难以避免地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他没有离开哈利马戏团的话,雷蒙德是不是就不必遭遇这一切。 正因如此,他对猫头鹰法庭的愤怒可谓是空前绝后,而目前来看,解开这所有一切谜团的钥匙,竟然在康斯坦丁的手上。 康斯坦丁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恶魔,将对方哄离酒吧,然后叹着气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又叫了一杯马提尼,在迪克冰冷的目光中毫不畏惧地表示账由迪克来结。 “我为了来哥谭,也没什么余钱,你瞧,我连住的地方都是情人提供的。”康斯坦丁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气,说道。 但喝酒难道是必须的吗,迪克斜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毕竟,他现在需要的是康斯坦丁手中解开谜团的钥匙,而暴力和嘲讽并不能让他拿到那把钥匙,甚至可能拖延时间。 令迪克没有想到的是,他从康斯坦丁这里拿到的钥匙不但能解开哈利马戏团的谜团,还引向了意料之外的线索。 幽暗狭长,仿佛没有尽头的迷宫深处传来了极为沉重的脚步声,如果不是没有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重物拖地的声音,令人疑心那脚步拖着巨大的镣铐和铁球,黑暗中微弱的光线里依稀可见来人即便佝偻着背依然高大的身躯,令人联想到迷宫里的弥诺陶洛斯。 然而,来人并非弥诺陶洛斯,而是进入迷宫的猎物。 饥饿,干渴,疲劳,所有的一切折磨都在不断地瓦解他的意志,但是他没有屈服,依然保持着警觉,试图击败迷宫里的怪物。 但怪物却不是没有理智的弥诺陶洛斯,而是暗夜中睁着双眼时刻紧盯猎物,只要猎物露出一点破绽就会发起致命进攻的猫头鹰。 蝙蝠侠再一次与黑暗中冲出来的“利爪”缠斗,但是他煎熬了那么长的时间,只有非常少量的食物保证他不会死亡,掺入了致幻剂让他不敢多喝的水,一旦他产生困意就会猛烈朝他照射的灯光,长时间的无法入睡,这一切的一切都将他的□□和精神逼至极限,又如何能与已经是活死人的利爪抗衡。 被一拳重重掼倒在地上,蝙蝠侠艰难地咳出血,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些带着猫头鹰面具的人的叫好声,他们为他的狼狈,他的苦痛而欢呼叫好,哪怕只是一个看身形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女孩,也在双亲的鼓励下笑着说出“我要听到他的惨叫”。 他甚至无法分辨这是致幻剂产生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情形。 就是这些人,一直蛰伏在哥谭,吸食着这座城市的血液—— 蝙蝠侠猛地爬起来,用假动作骗过利爪之后朝着另一边的道路跑了过去,那是一条他之前没有走过了路,虽然他留下的标记会被看到的利爪清除掉,这导致他直到现在都没能走出这个迷宫。 尤其是他还为了活下去而饮用了掺有致幻剂的水。 但是他已经在反复不断地尝试中在脑海里绘制出了这片区域的地图,现在,是时候该探索新的区域了。 哪怕精神已是强弩之末,蝙蝠侠依旧分神给了身后的利爪,避免他从后袭击,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名利爪并没有跟上来。 “我的法庭,他朝那边走了,该怎么办?” 能够看到迷宫布满的监视器所记录画面的,高级电影院般的房间内,一名带着猫头鹰面具的女士缓缓笑了起来:“不用管他,如果他能把她杀掉,那就最好不过了,那个杀死我宝贝儿子的凶手——” “希尔夫人,注意你的言辞。”旁边的一名同样带着猫头鹰面具的女士厉声制止了最开始出声的女性。 “利爪,如果蝙蝠侠要杀了‘钥匙’,制止他。”一位带着猫头鹰面具的男性对迷宫内的利爪吩咐道,然后转而同样开始斥责那名被称为“希尔夫人”的女性:“说的没错,虽然法庭内有规矩,不可直呼身份,但是,希尔夫人,你应当知道我们追求什么,竟然因为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期望‘钥匙’的死亡,你想背叛法庭吗?” “如果她真的是‘钥匙’,区区凡人之躯的蝙蝠侠,又怎么可能杀死她,你们到底是相信她,还是怀疑她呢?”那名女士尖锐地嘲讽,但却没有再咄咄逼人,可她藏在衣裙袖口里的保养精美的指甲已经戳进了手心,竟然,竟然说她儿子的死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些人,全部,都是疯子。 为了防止利爪跟上来,蝙蝠侠已经做好了一旦看到岔路就毫无犹豫进行选择的准备,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部分的迷宫几乎没什么特别长的岔路,即便有岔路,也很快就会走到死路。 他意识到很可能,他在接触这个巨大迷宫的中心。 然他惊讶的是,迷宫的中心是一个房间,一个没有上锁的房间。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面站着一个带着猫头鹰面具的人,这个人的体态匀称,纤秾合度,即使没有人在看,也依旧脊背挺直地站着,如果不是她脸上的面具,蝙蝠侠恍然以为自己在参加酒会,看到的是哪位名流家的千金小姐。 更让他震惊的是,站在那里的人在看到他之后,主动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晚霞般的红发,静谧森岭般的眸子,美丽的她静静站在那里,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以这种方式相见,令人遗憾,但如果没有您的话,他大概不会愿意见我,所以,要麻烦您了。” 接着,他感觉到一阵剧痛,然后失去了意识。 141、Chapter.139 晦暗② 康斯坦丁的声音穿过周遭的嘈杂传入迪克的耳中,鱼龙混杂的廉价酒吧和酒臭、毒/品的气味是最好的掩护色,超过他和康斯坦丁之间的距离就基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就算听到了令人悚然一惊的只言片语,也可以用酒精和药物的作用掩盖过去。 迪克也叫了一杯柳橙汁,虽然他的要求在这家酒吧里显得非常怪异,但至少看上去他与不远处在喝螺丝起子的人看上去喝的是同一种东西——他今天不是来喝酒的,后面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也就是说,你是追查一个信仰邪神的宗教团体,查到了哈利马戏团的事情,所以才赶到哥谭来的?”迪克脸色有些古怪地重复这句话,为什么这个经历听上去那么地耳熟—— 对了,他在那名犯罪侧写师,威尔·格雷厄姆口中听到过。 康斯坦丁点了点头,放下喝尽了最后一口的马提尼,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我回英国有一阵子了,要知道像我这样子有‘案底’的家伙想要办签证可是很困难的,如果不是追查了那么久的家族终于有眉目了,我也不会跑到美国来……” 尤其还是哥谭,康斯坦丁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想要叹气。 “家族?”迪克的心头一跳,“不是说是一个教团吗?” “既是家族,也是教团,准确来说,是一个信仰着邪神的家族在领导一个教团,家族才是那个信仰团体的核心,因为唯有他们才真正保留着唤醒‘麻烦的家伙们’的方法,不过我觉得与其说是方法,不如说是‘肮脏丑陋的传统’。”康斯坦丁有些厌恶地拧起眉头。 这个越听越熟悉的描述,迪克的心越跳越快:“那个家族叫——” “你对这个感兴趣?”康斯坦丁挑了一下眉,“梅塔,那个家族的姓氏,他们在几个世纪前曾经是非常有名望的宗教家族,家里出了好几位红衣主教甚至是教皇,但那些全部都只是掩盖真实信仰的表象罢了,他们只是在蛰伏,伺机唤醒他们真正的‘神明’。” “不过伴随着时代推进,神秘消逝,这个家族也逐渐落魄了,为了休养生息,后代分成了好几个分支分散到世界各地,英国那边的分支已经落魄到家主甚至只是个成天捣鼓‘黑巫术’的可怜半吊子,不过多亏如此,从他那边入手,我才能查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最‘正统’的分支,其实在美国,或者准确来说,在哥谭,对吗?”迪克缓缓收紧了握着柳橙汁玻璃杯的手。 康斯坦丁有些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嗯……是这样没错,也是多亏梅塔家强大的蛰伏和渗透能力,我才能轻松取得入境许可。” “能够让你以此轻松取得入境许可,必然是官方的组织,也就是说……是神盾局。梅塔家在九头蛇也有势力,对吗?” 一切,全部都在这一刻,串在了一起,猪面教授和小丑是怎么在蝙蝠侠的眼皮子底下越狱的,为什么猪面教授会跟九头蛇的人扯上关系,那些有猪面教授的影子,但是又截然不同的“机器娃娃”。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烟雾从鼻端喷吐而出:“有关于这个嘛……你对九头蛇,或者说,神话传说中的海德拉有多少了解?” “你有没有觉得,跟你看到的,你女朋友变成的‘东西’很像?” “女朋友?你是指拉娅?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迪克张了张嘴,脑海中猛然闪过最后一次见到阿丽亚娜的时候,她的背影,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总之,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康斯坦丁了然地耸了耸肩,他知道的,他又不是没有看到那个叫拉娅的女孩和那个叫雷蒙德的人之间的事情,被女朋友和儿时玩伴同时背叛,但还真心希望他们幸福,受欢迎如夜翼过得也不容易。 “嗯,好吧,就是拉娅,你没有觉得她变成的‘东西’跟海德拉有些相似吗?准确来说的话,二者都是邪神,并且都是‘母神’。” “想要改变信仰是非常难的,作为宗教家族的梅塔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采用了更加高明的方法,那就是‘潜移默化’,如果你研究过神学,就会明白,很多神明权能甚而至于是‘善恶’的更替都与信仰者的生活变更有着密切的联系。” “利用这一点,将对‘海德拉’的信仰日积月累地偷梁换柱并非难事,不过二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想要利用拉娅唤醒的‘神明’绝非会因为信仰者传说的变更而发生改变的,更加恐怖的存在。” “在那些存在眼中,信仰者比蝼蚁和尘埃不如,它们根本不在意也不在乎信仰者——所以,它们的信仰者,全部都是疯子。” “那些疯子拼尽全力,只求‘神明’一瞥,只求真正‘主宰’的降临,不在乎自己是否灰飞烟灭。” 康斯坦丁一根烟快要抽到尽头了,于是在酒吧侍者送来的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一旦它们真的被唤醒,别说是‘星球级灾难’,‘世界毁灭’都不为过,所以,我才会对你说,你惹上大麻烦了。” “你的女朋……咳,拉娅,只是一个容器而已,那些存在全部都是更高维的宇宙中的生物,而在这个三维的世界里,唯有人的大脑是超越时间,足以承载高维意识的位点。” “但是因为人的思考将大脑的空间完全局限住了——你应该也知道那些科研数据,人类对人脑的开发利用基本只在百分之十左右,所以,只要拉娅还保有自己的意识,那么那些存在就永远不会以她的大脑为位点‘苏醒’,或者说‘降临’。” 康斯坦丁说着说着烟瘾又犯了,摸了摸口袋,搜了老半天才摸出了一根有些弯折的烟,宝贝似地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才放到嘴里:“这也是为什么梅塔家往往会挑选精神崩溃的人作为‘容器’。” “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成功成为‘容器’——我之前也说过,那些存在根本不在意信仰者,它们随性得很,但很显然,拉娅成功了。马戏团的人确实都死了,在小丑袭击了那里之后,准确来说,就是你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一天。” “瓦斯泄露只不过是前往调查的警方看到的表象罢了。” “自那一天起,马戏团就依靠拉娅,或者准确来说,那个被召唤的存在的能力在维系着,通过马戏团的成员不断改变状态来实现,但是永动机是不存在的,哪里都不存在,为了维持全是活死人的马戏团的运转,拉娅只能生产怪物和让马戏团外面的人加入循环。” “如果我没有赶过来,你和我没能成功阻止她,那么那一天马戏团的所有观众都会成为循环的一部分,观众,员工,狗熊,猴子,蓝色知更鸟和黑山羊,阻止这个循环唯有一个方法——破坏容器。” “所以我才说,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谎言,容器被破坏,已经死去的马戏团的成员才能摆脱痛苦的循环,唯有她一个人,无法得救。” “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说,马戏团的成员其实全部都死亡了,拉娅死亡的话,哈利马戏团就将不复存在,你能迅速地做出决断,甚至是……杀死她吗?唯有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才会相信……” 迪克忍无可忍地捏碎了手中装橙汁的玻璃杯,一把拎起了康斯坦丁的领子,拳头高高地举起来:“相信你然后自杀吗?!” 但最终,他没有挥动拳头,而是松开了拎着康斯坦丁领子的手。 康斯坦丁并不了解他,所以才采取了虽然渣滓但是有最大可能取得成功的做法,但他很清楚,如果康斯坦丁一开始就把事情告诉他,他会很痛苦,却还是会选择杀死拉娅。 如果拉娅的崩溃只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他就把会把拉娅保护起来,她可以只伤害他一个人,但是他的到来太晚了。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拉娅究竟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才说出那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无法得救,也没有关系。” 迪克闭着眼睛,眉头拧得死紧,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看得站在一旁的康斯坦丁心惊胆战的,但最终,后者等来的是迪克松开的拳头和略显疲惫的一句:“我了解了,谢谢你的解释。” 梅塔家……猫头鹰法庭应该也被渗透了。 他记得,威尔·格雷厄姆说过,阿丽亚娜的母亲,姓梅塔。 这和阿丽亚娜那个诡异的能力有什么关联吗?他突然知道为什么奥巴代亚会怀疑阿丽亚娜是变种人了,不过她的能力绝非因为她有变种基因——泽维尔教授在哥谭和布鲁德海文都没有找到她。 可如果她的能力与梅塔家信仰的‘神明’有关系的话,是否意味着她也是‘容器’?但是从她拥有能力和被奥巴代亚怀疑的时间来看,她那么小就已经成为‘容器’了吗? 想到自己在拉娅的过去感受到的仿佛无尽的痛苦,迪克难以想象,那么小的阿丽亚娜,要如何承受那种痛苦。 胃部就像是被拳头攥紧了一样不断收缩着,心脏处传来的钝痛让他产生了被一把锯子来回锯着的错觉。 所以,她真的是“巨人捏橡皮泥”案件的凶手吗?她杀那些人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还是像拉娅那样受到“神明”的影响呢? 那么……她也会像拉娅一样,无法得救吗? 迪克有些恍然地抬头,叫侍者上一杯度数高一些的酒。 就在侍者转身去调酒的时候,迪克的手机响了。 他有些机械式地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映着的名字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接了起来:“蝙蝠女孩?怎么了?” “夜翼?韦恩庄园遭遇利爪袭击——” 迪克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包括刚才点的那杯酒在内的酒钱压在了被喝空柳橙汁的玻璃杯下面,然后迅速离开了酒吧。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手机同一时间显示了一个因为占线而被挂断的未接来电,来点人显示的名字是——“阿丽安”。 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的忙音,阿丽亚娜轻轻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机,看向一边病床上正在输液的蝙蝠侠,如果忽略病床是为精神病患者提供的,并且拘束带还捆在蝙蝠侠身上的话,几乎让人产生这位超级英雄在被良好对待的错觉。 “我说过,就算您保持沉默,我依然有办法证实自己的猜想吧?”那双静谧如同夜晚森林般美丽的绿色眸子缓缓流淌出一种悲伤,“真遗憾,明明是我‘赌’赢了,但却丝毫不愉快。” “那么按照我们的赌约,蝙蝠侠,啊,还是说称呼您为韦恩先生比较好?总之,希望您之后也能像现在这样保持沉默。” 蝙蝠头盔并没有被摘下来的蝙蝠侠闻言沉默地合上了双眼。 142、Chapter.140 夜宴 托雷蒙德的福,蝙蝠洞对于利爪的特性早有了相当程度的研究,他们是活死人,依靠身体里一种材质特殊的液态金属才得以活动,他们的眼球呈现出黑色也是因为这种液态金属在长久的渗透进入人体后与人体□□产生的金属化合物就是黑色的。 这种液态金属以及其在人体中产生的化合物在极低的温度下会陷入不活泼的状态,而利爪们则会因为赖以活动的物质的“冻结”而进入休眠状态,根据提姆的分析,在不出动利爪的时候,猫头鹰法庭很可能就是利用这一点来保存这些“武器”们的。 话虽如此,但是利爪无法抵抗的低温,其实人类也同样难以忍受,甚而至于,人体对此的抗性要更加地低。 所以,当迪克赶回韦恩庄园的时候,罗宾和蝙蝠女孩还在和大群利爪缠斗,迪克从耳麦的公共频道里得知红罗宾和阿尔弗雷德防守在蝙蝠洞,但是已经有部分利爪入侵到了蝙蝠洞里。 “你们是生活在六百万年前吗——”迪克一棍抽在了一名利爪的脸上,将对方脸上那仿佛猫头鹰双眼般的圆形护目镜抽得碎成数块,“据说那个时候的猫头鹰是昼行性动物。” “夜间视力不好。”迪克一个几乎是下腰式后仰,极为柔软地躲开朝着自己面门袭来的利爪,抬脚一踹将人直接蹬得倒飞出去。 他身后的芭芭拉趁机朝着那名利爪射出了飞镖。 另一边的达米安飞起一脚踹中利爪的腹部,一脚踩在了倒在地上的利爪的胸口:“给你一个机会——说出蝙蝠侠在哪里!” 还留在韦恩庄园内的利爪已经基本上被镇压了,几乎所有的利爪对此都闭口不言,宁愿在剧痛中失去意识,令迪克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利爪竟然开口了:“蝙蝠侠?蝙蝠侠被‘钥匙’带走了——” “被‘钥匙’带走的人,都不可能活着回来哈哈哈哈!” “‘钥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一个人?”达米安一把拎起了那名利爪的领子,然后在对方刚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直接掏出一把匕首插/进了对方的大腿处,顿时暗沉的血液涌出,“喂,说话!” 明明是对疼痛已经几乎感受不到了的活死人,那名利爪在说话的时候却还是难以克制地颤抖了起来:“‘钥匙’不是人,‘钥匙’……‘钥匙’是怪物!没有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包括你们!都去找‘钥匙’,都去送死哈哈哈哈——” 他的状态迪克三人非常熟悉,因为如果现在将蝙蝠洞冷藏室里的雷蒙德“解冻”,他也会是一样的状态,精神崩溃,陷入癫狂。 解决完韦恩庄园的利爪后,迪克三人匆匆赶往蝙蝠洞,万幸的是,提姆最后在阿尔弗雷德的协助下成功打开了降温成功的冷藏室的大门,勉强使用异常沉重的蝙蝠战甲抵抗低温,将入侵到蝙蝠洞内部的利爪们击败。 “……我觉得不对劲,”迪克拧眉看着冷藏室内陈列着的,属于利爪们的“尸体”,“人数不对,这里的利爪数量并不是他们的全部。”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猫头鹰法庭的第一波进攻?”提姆看着眼前的利爪们,已经开始头痛了,“情报源呢?可靠吗?如果你是从雷蒙德那里得到的情报,你一开始就会说了。” 迪克沉默了一下,然后拿出了那本他在马戏团里找到的笔记本,或者准确来说,是名册:“这个是我在哈利马戏团里找到的,上面是历任利爪的名单,这里的数量对不上。” 提姆翻着名册的手微微一顿,最后在写有“格雷森”姓氏的名字上停了下来:“……你说,这些人当中,会有你的血亲吗?” 战斗的时候其实有避免让自己想到这一点的迪克闻言:“嗯?” “你觉得,‘亲情牌’对他们来说,有用吗?” 竟然真的有用! 拿到猫头鹰法庭据点,甚至是最近一次‘开庭’时间和地点的提姆面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审讯”记录——说是审讯,但实际上被审讯的对象是有问必答,任何的审讯手段都没有用上。 而达米安已经从一开始疯狂嘲讽红罗宾的异想天开到现在转而去嘲讽迪克曾祖父的知无不言了。 迪克的神情比提姆更加复杂,他看着这个一头半长的黑发,面容俊美,肌肤苍白的,名为威廉姆·柯布的男人,虽然他并不姓格雷森,但他的确是自己的曾祖父——蝙蝠洞内的基因检测不会出错。 “我不会受到自己根本不认识的祖先的影响,就算祖先是个罪犯。我接触过你们利爪,知道你们比正常人要更加缺少‘生前’的情感,无论是因为猫头鹰法庭的训练还是因为那些在你们体内使你们‘死而复生’的金属化合物。” “我的意思是——你肯定不是因为什么‘亲情’才说这些的吧?”迪克将提姆的顾虑和达米安嘲讽下的言外之意说了出来。 威廉姆·柯布闻言竟然笑了一下,大方承认了:“说的没错。” “这是一个阳谋,也是一个邀请,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完成法庭给予的任务,所以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蝙蝠侠的去向了。” “你会接受这个邀请,或者说,赌这份可能吗? “是邀请还是陷阱,这可说不准吧?”提姆皱着眉停下了翻看审讯记录的动作,“迪克,我不建议你去。” 迪克从提姆手中拿过那份审讯记录,翻看了一下,蝙蝠侠在失踪之前已经找到了位于韦恩家那位参与了哥谭市建设的艾伦·韦恩设计建造的建筑里好几个猫头鹰法庭的据点,但那些据点无一不是在被找到后就立刻发生了爆炸——很显然是猫头鹰法庭刻意为之。 但无论如何,那些据点确实存在,现在也出现在了这份记录中。 迪克合上记录:“不,我要去,而且是一个人去。” “迪克?”提姆不赞成地拧起眉头。 一边的达米安甚至直接表示反对:“父亲直到现在都还下落不明,不能连你也跟着一起消失。” 阿尔弗雷德赞同了达米安,芭芭拉沉默着打算听听迪克的理由。 “正因为蝙蝠侠下落不明,我们才要尽快找到他,”迪克动手将好整以暇如同在看笑话的自己的曾祖父强制进入了“休眠”,“没有时间让我们犹豫了,这份记录其他据点的真伪就交给你们去确认。” “猫头鹰法庭最想要的人是我,为了引我过去,这份记录上的‘饵食’大概率是真家伙——不用担心,我可不喜欢做‘孤胆英雄’,一旦遇到应付不来的情况,我会求助或者逃跑。” 迪克最后笑着耸肩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不过谁都没有笑,达米安甚至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认为他的笑话非常没有品位,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遇到危险会选择逃跑的人,这大概就是他们会成为英雄的原因吧。 夜色渐深,如同轻薄黑烟般的云雾在镰刀似的弯月四周缭绕,随着几乎感受不到的夜风缓缓流淌着,一抹身影穿梭于月色掩映间。 夜翼朝着审讯记录上提供的地点飞速前进着,利用钩锁以及他极为灵巧的动作技巧,在哥谭的上空如同一只大却轻灵的鸟一般。 哥谭市南部,艾文顿大街77号。 夜翼停在了那幢建筑前,它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但无论是哥特式的尖顶还是古老却有韵味的风格都能看出当年布鲁斯的曾曾祖父,艾伦·韦恩在建造这幢建筑的时候用了不少的心思。 他很清楚,这片区域曾经也辉煌过,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至少现在这一片区域的建筑几乎都已经荒废了,这里甚至沦为了贫民区,很多流浪汉为了遮风避雨也会跑到这里来。 所以,大概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几乎像是都市传说一般的猫头鹰法庭集会的地点会在这种鬼地方吧——除了年幼的布鲁斯。 夜翼想着红罗宾在蝙蝠洞里翻出来的蝙蝠侠,或者说年幼的布鲁斯曾经玩过的“侦探游戏”的记录,他曾在父母去世之后怀疑过猫头鹰法庭的存在,甚至……曾经侦察到这个地方。 但那个时候的布鲁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么这一次,他呢? 夜翼怀揣着一股愤怒的情感,一脚踹开了上锁的建筑大门。 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射入建筑内的月光照亮的建筑内,墙面上挂有猫头鹰的画像,墙边放着猫头鹰的摆件,甚至就连被他一脚踢坏的大门背后都有着猫头鹰的浮雕,虽然这一切蒙着灰尘,似乎许久都没有人造访过。 但夜翼却并没有产生“被骗了”的感觉,如果他踹开大门就看到里面窝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反倒要怀疑骗局的可能性了。 他不慌不忙地找到了最上层阁楼的位置,然后搬来了同样满是尘土的梯子——如同年幼的布鲁斯找到这个地方一样。 当他掀开阁楼通道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场宴会。 是的,没错,就是一场宴会,在满是猫头鹰的画像,摆件和浮雕的上层阁楼中,木料昂贵而木制润泽的长桌几乎要占满整个阁楼中间的位置,带着猫头鹰面具的男女穿着精致考究的西装和晚礼服,在长桌最顶端,烛台式的吊顶灯的照映下围坐成一圈。 看到这个场景的夜翼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但他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他是从正面进入阁楼的,从阁楼外面的情况来看就知道这个通道绝对不是进入的正常通道,也就是说作为非正常入侵者的他肯定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 但现在,这些人却没有丝毫反应。 夜翼立刻走上前去,当他随机摘下一个人的猫头鹰面具,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哥谭一家著名风投公司的董事长,而他此刻已然停止了呼吸。 夜翼差一点捏碎手里的猫头鹰面具,他抬起头打量在场的每一个人,发现他们的体态都呈现出了失去意识的样子,突然,他的目光在一个人的身上凝住了。 那是一名女性,暗红色的晚礼服采用的是最保守的设计,只露出了领子上一截白而纤细的脖颈,但却勾勒出了她姣好的身形,一头仿佛傍晚云霞般的红发精致柔顺地垂到胸前。 几乎是下意识地,当迪克回过神来的时候,指尖已经碰到了那副冰冷的白色猫头鹰面具上,但他突然开始胆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他到底是在害怕她是猫头鹰法庭的成员,还是害怕她的死亡? 还是说,两者都有?迪克掀开面具的瞬间才知道,祈祷无用。 那张他曾经用手指,甚至唇舌触碰过的,无数次描绘过的,精致美丽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猫头鹰的面具之下。 就在他因为展现在眼前的画面而心神巨震的时候,她睁开了双眼,那双仿佛夜晚森林般静谧美丽的眸子随着掀开的眼帘倒映出他的身影,她轻轻地笑着,伸出双手环上了他的脖颈。 她将唇贴上他的,温热的舌缱绻地舔过他的唇齿,留下她的气息,压低的声音暧昧而粘腻:“喜欢我的礼物吗,亲爱的。” 他突然觉得眼皮非常沉重:“你——”她的口中有什么…… “是口红。”阿丽亚娜爱怜地笑着,看着迪克在她身前跪倒,最终失去意识,头部靠在了她的双腿上,如同信徒跪倒在圣母身前。 看着倒在自己腿部的迪克,阿丽亚娜伸出手,在葱白的指尖堪堪碰上迪克脸上的面具的时候,一个女声从旁边传来。 “这可真是有够恶趣味。”红色头发,绿色皮肤,身材凹凸有致,重要的位置被女色常春藤叶遮挡着,随着走动缓缓款摆着娇娆身姿的美艳女郎从暗处走了出来。 阿丽亚娜碰着面具的手不着痕迹地改为揉弄那头黑发,仿佛刚才只是不经意间碰了碰那副面具:“艾斯利小姐是这样认为的吗?” “我其实不关心,”毒藤女漠然地看了一眼阿丽亚娜腿上的夜翼,“按照我们的交易,你现在得到夜翼了,放了哈莉。” “她现在就在你们经常见面的那间酒吧,你只需要感知一下那附近的植物就知道我没有说谎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带走过奎因小姐,”阿丽亚娜的手轻柔地摸着迪克,轻笑道,“小丑‘自己’跑去纽约了,我做的,只是稍微帮小丑遮掩了一下行踪。” “找一个不见踪迹的人,自己也总是会不见踪迹的,不是吗?” 毒藤女眉头厌恶地拧了起来:“没有我的毒素,过一段时间夜翼就会清醒过来,你喜欢这种方式爱上你的男人?” 阿丽亚娜闻言却有些惊奇地打量了一下她:“我以为艾斯利小姐一开始就不会遵守跟我的约定,给我的‘口红’里只有致人昏迷的成分,并没有让他爱上我的成分吧?” 毒藤女愣了一下:“你知道?” 阿丽亚娜笑了笑:“你认为是我带走了奎因小姐,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其实你讨厌透我了,没错吧?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那种毒素,倒不如说,你的那种毒素让我倒尽胃口。” 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消失:“毒素诱发的虚情假意,我不需要。” “我开始不那么讨厌你了,”笑容出现在了毒藤女的脸上,她轻勾红唇,“如果你不想那么执着于夜翼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帮你。” 阿丽亚娜面无表情地瞥了毒藤女一眼:“我没有跟奎因小姐分享同一份爱的兴趣,而且,最开始的话,我也同样奉还给艾斯利小姐。” “真是恶趣味,被迫跟一个垃圾分享爱人,说不定还被排在垃圾后面是什么感受,”阿丽亚娜眼神顷刻间变得冰冷无比,“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如果我是艾斯利小姐,我会把垃圾变成飞灰。” 毒藤女像是被激怒一般,周围的树木、植物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蠢蠢欲动:“所以你就是这样对待夜翼的?” “你就不害怕这样做他会伤心吗?你这样根本就不叫爱。” 阿丽亚娜沉默了一下,她的身后缓缓走出几名利爪,将已经蔓延进阁楼的藤蔓斩断,她闭了闭眼:“很怕,当然很害怕。” “我跟所爱之人爱着一个垃圾,所以随时有信心她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艾斯利小姐不一样,我爱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艾斯利小姐是树,鸟儿无论飞得多远多高,最终都会回到树上,而我……只不过是一座囚笼罢了。” 阿丽亚娜的指尖再次轻柔地划过迪克的侧脸,“谈话就到此为止吧,祝愿您之后一切顺利,希望我们日后再也不见,艾斯利小姐。” 毒藤女耸了耸肩,看了拦在自己前面的利爪一眼,对方直到阿丽亚娜说出“日后再也不见”才放开阻拦毒藤女的手。 感觉到毒藤女走远,阿丽亚娜轻笑着说道:“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易应该也就完成了吧?” 在利爪们中间的黑暗处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男性,他的面容隐于黑暗,看不真切:“非常感谢您,合作愉快,伟大的‘钥匙’。” “我不喜欢那个称呼。” “我很抱歉,斯坦小姐。” 143、Chapter.141 囚笼① 意识逐渐恢复的瞬间,钻入鼻端的是非常熟悉的气味,家中最经常使用的洗涤剂的气味混合着晾晒后的被褥的味道,然后是周身陷入一片柔软之中的触感,就像是早晨刚刚醒来时的感觉,温暖而令人眷恋,下意识地动了动手,不寻常的金属声响打破了美梦—— 迪克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然而房间内的装潢风格却非常熟悉,如果让他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布置一间房间,那么也会是差不多的风格,很像他在布鲁德海文的房间。 窗帘被拉上了,帘布使用的似乎是遮光度极佳的材质,房间内一片昏暗,虽然能够判断现在应该是白天,但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他侧躺着,身上盖着一床柔软的被子,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被反铐在身后,甚至连双手的大拇指都被铐住了,但似乎是为了防止他挣扎的过程中伤到手腕,手铐的内测被细心地裹上了绵软的织物,甚至连拇指手铐上都有,所以他除了手臂被自己压得微微有些麻木以外,竟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这种明显是将他禁锢,却又诡异温柔的做法让他在了解了眼下情况的瞬间禁不住感到头皮发麻,他记得,他失去意识前…… “你醒了?早上好,迪克。”带着刚刚苏醒的微哑的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毒素的量不算大,现在还感觉头晕吗?” 即使是刚刚睡醒,依旧有些微凉的手指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迪克下意识地激灵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身后的轻笑声。 受到这样的刺激,迪克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软若无骨的手就已经轻柔地托起他的头部,微凉的食指在他的太阳穴力度恰到好处地揉按着 迪克却毫不领情,猛地翻过身去,耳边再次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及脚踝处传来的触感,让他发现自己的脚也被锁链铐住了,他的声音蕴藏着怒意:“阿丽亚娜,你——” 他染着怒意的声音顷刻间顿住。 替他揉按太阳穴的手早在他有翻身的动作时就迅速收了回去,避免被他压到,阿丽亚娜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出现在视野内。 她明显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云霞般的红色长发有些凌乱地坠下,有的缭绕在耳边,有的团在隆起的胸前,轻薄的白色细肩吊带兜不住胸前呼之欲出的白腻,形状惑人的锁骨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染着一丝莹润的光泽,锁骨下方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一根细细的肩带还滑下了圆润的肩头。 他很少看到阿丽亚娜起床的样子,因为通常他回家时阿丽亚娜已经睡了,早上起床前阿丽亚娜已经醒过来了,所以眼前的一幕冲击得他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不过他回过神的速度也很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想做什么?你跟猫头鹰法庭有什么关系?” 阿丽亚娜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她掀开被子,去点亮了床头灯,随着亮起的灯光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她纤细的腰肢,短款的棉质睡裤包裹着下挺翘的臀部和修长匀称的双腿。 点亮台灯后,她重新窝回了被子里,挪动着跟他贴得很近,可爱的动作就仿佛是钻关系很好的小伙伴被窝的孩子。 她那双静谧深邃而又美丽的双眸中隐隐透着昏黄的光线,似乎能够看到他的影子,一直以来,她跟他说话时就是这样,认真专注,像是每一次都得来不易般地珍惜,他看到她不似昨晚看到的那般鲜红,而是透着淡淡浅粉的唇轻动,她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么,你现在是用理查德·格雷森的身份在问我,还是夜翼?” 阿丽亚娜的话让迪克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用了足足两三秒的时间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但当他下意识地想要动手去摸脸上的面具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铐住了。 阿丽亚娜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似的,在床上撑起身子,似凝聚了牛乳般的手臂抬起朝着床头伸过去,然后取来了一个迪克极为眼熟的东西——本应该戴在他脸部的多米诺面具。 “你在找这个吗?”阿丽亚娜轻笑着双手扶着面具的两边,为迪克戴上了这副她在迪克昏迷的时候为他摘下来的面具。 “你是怎么摘下来的?”迪克震惊地看着阿丽亚娜脸上不达眼底的笑,为了防止他们昏迷的时候被人取下面具暴露身份,他们的面具不但材质特殊,锁扣特别设计过,甚至还安装有相应的系统。 无论是暴力破拆还是从程序入手,想要摘下他的面具几乎都是不可能的……等等,真的不可能吗?迪克一瞬间想到了曾经在阿丽亚娜的过去看到的记忆,阿丽亚娜可是那个斯塔克都认可的天才。 阿丽亚娜的手指暧昧地抚过面具的边缘:“我想摘,就能摘。” 迪克为这个回答皱起了眉。 阿丽亚娜的手指顺势来到了他蹙起眉上,动作轻柔,似爱抚又似赏玩般地描摹他的眉形:“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会给出什么认真的答案,这很公平吧,迪克。” 脸上带着多米诺面具的迪克深吸一口气:“夜翼,我是夜翼。”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猫头鹰法庭和阿丽亚娜的事情。 阿丽亚娜被他的体温沾染而微微回暖的指尖微微停住,然后收了回去,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我不想,也没有那个心情回答别人男朋友的质问。” 冷冷丢下这句让迪克傻眼的话,阿丽亚娜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迪克一咬牙腰部法力从柔软的床上弹起来,锁链因而哗哗作响的同时在阿丽亚娜的惊呼声中直接用体重将她压倒。 “干什么?你还想干什么?!你起来啊!”阿丽亚娜难以置信中带着些委屈和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迪克的脸正好埋在触感极为绵软,如同水做一般的柔嫩之间,耳边能微微听到心跳的起伏,近在咫尺的轻微香气似乎透过白皙的肌肤传来,他发誓他只是不想让阿丽亚娜离开,撞在这里纯属巧合。 他清楚自己的体重和体脂率,这样压下去虽然能让阿丽亚娜动弹不得,但一个控制不好可能会伤到阿丽亚娜,但手被束缚在身后,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迪克用膝盖和腰部发力,从阿丽亚娜的身上起来,虽然上半身离开了,腿部却如同最牢固的钳子般钳住阿丽亚娜的双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被他压在身/下的阿丽亚娜。 身/下的女性贝齿轻咬下唇,凌乱的红发在传单上铺撒开来,昏黄灯光下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晶莹在她狠狠瞪过来的双眸间流转。 “没有其他帮手,你一个人单独囚/禁力量相差悬殊的男性,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迪克微微俯下身告诫道。 阿丽亚娜气恼地抬手将他的头向另一边推过去,因为动怒,她白皙的肌肤上微微泛起粉色,显得格外生动,与猫头鹰法庭据点里见到的那个仿佛盛开的邪恶之花的感觉似乎大相径庭。 可迪克却觉得她这样的姿态无比可爱,如果不是时间、地点、场合甚至是情况没有一个正确,他甚至有一种俯身亲吻她的冲动。 明明是囚/禁他人的那个罪犯,但却处在下风的阿丽亚娜冷笑了一声:“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先生可真是兢兢业业。” “被罪犯抓住还不忘了要进行安全教育,”阿丽亚娜气恼地抓住他制服前面的一点布料将人扯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的蓝色眸子,“夜翼先生,就不担心自己的女朋友,芭芭拉·戈登小姐生气吗?” 一句话终于唤醒了久远的记忆,因为虽然实际上发生在不算很远之前,但因为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时间感知上已经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事情了,迪克早就已经把自己撒过的这个弥天大谎忘在脑后。 看着迪克僵硬的脸色,阿丽亚娜失望地松开了扯着迪克制服的手,改拉为推,但却无法撼动僵在那里的迪克,阿丽亚娜最终收回手,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她到底在期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阿丽亚娜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落寞并没有逃过迪克的眼睛,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不是那样的,阿丽安,我……” “我没什么话要跟布鲁德海文伟大的义警先生说,”阿丽亚娜移开视线,没有再去看迪克的眼睛,“倒是有些话想跟迪克说。” “为什么是拉娅·威斯特利?因为她是你的初恋吗?” “那么我呢?我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就可以打发的——” “不是!不是那样的!”迪克没办法使用自己的手,也没有办法让阿丽亚娜转头看自己一眼,他只能用她不愿意看向的目光注视着她皱着眉的侧脸,“我跟芭芭拉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很抱歉欺骗了你,但我是为了不暴露身份……” “够了!我没有话要跟夜翼说,也不想听夜翼说话!”阿丽亚娜趁此机会将迪克直接从身上掀了下去,或者说是迪克怕她伤到自己而主动让她掀了下去,无论她如何死死地咬住嘴唇,将那浅粉色的唇瓣咬出血,终归还是没有控制住眼泪。 “暴露?不能暴露给我,却可以暴露给芭芭拉小姐吗?!就算如此,你依然要辩称你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还爱着她的话,又为什么要给我机会呢?明明我要是不知道——” 在迪克焦急地看着她染血的唇瓣的时候,阿丽亚娜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迪克,突然笑了,只是这份笑意丝毫不达眼底:“算了,你这个狡猾的大骗子,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 “芭芭拉小姐也好,拉娅小姐也好,你到底爱谁,我不在乎了。” “反正,你现在后悔招惹我也晚了,因为——” “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的嘴角虽然勾勒出一个似乎是满足的弧度,眼底却一片荒芜。 眼看迪克还要说什么,阿丽亚娜轻笑一声,抬起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腿,形状美丽如同雕刻品般的足部抬起,白皙的脚背和微微带着粉色的足底踩在夜翼黑色为主的制服上格外让人难以移开视线,她脚步视力,不轻不重地将愣在那里的迪克踹到倒在床上。 然后骑/坐在他的身上,俯身痛唇舌堵住那张只会说令她不悦的话的嘴,微凉的指尖隔着制服隔靴搔痒般逗弄地轻抚过,然后一路向下,最后轻笑着用染上情/欲色彩的声音说道:“我可以享用吗,迪克?” 自己的名字从来没有像这样从平时优雅如同受到最严厉教育的千金小姐般的阿丽亚娜的口中吐出过,仿佛最端庄美丽的淑女口吐秽语,强烈的冲击让迪克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身体的反应毫无疑问是最诚实的。 阿丽亚娜因为他的喘息,绷紧而快意地低声笑了。 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这样,我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吧? 我再也不会因此感到寂寞了,对吧? 144、Chapter.142 囚笼② 夕阳金黄色的光影越过远处的层层建筑,模糊了所有人造事物的边缘,将一切的远景全部都变成黑灰色的剪影,透过巨大的窗户投射入坐在宽大书桌前的布鲁斯灰蓝色的眼睛里。 “父亲,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格雷森的消息——”达米安疲惫地摘下了脸上的多米诺面具,自从三天前猫头鹰法庭袭击韦恩庄园,格雷森独自前往调查后失踪,他就没有停下过搜寻对方的踪迹。 从沉思中被打断的布鲁斯闻言却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弹壳:“我说的……” “阿丽亚娜·斯坦名下,甚至是奥巴代亚·斯坦名下位于哥谭和布鲁德海文的房产全部都调查过了,”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个人的谈话中,提姆同样一脸疲惫地揉着额角走了进来。 “布鲁斯,这个是艾文顿大街77号所有死去的猫头鹰法庭成员的名单和尸检报告,”提姆将手中厚厚一沓文件递给了布鲁斯,“说实话,我有点吃惊,里面有不少熟人——” “最起码,都是布鲁斯·韦恩的熟人。” 布鲁斯接过那沓文件,快速地翻阅了一下,毫不意外地在上面看到了很多熟面孔,最起码作为韦恩集团现任掌权人的布鲁斯·韦恩,他在不少的酒会、商业洽谈等场合见过他们,不止一次。 “这还不是他们的全部。”布鲁斯的脑海中闪过在那个迷宫里听到过的那些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且,最不合理的是,他们没有理由集体服毒自杀。”布鲁斯看了一眼被他搁置在书桌上的尸检报告。 各自分开站着的达米安和提姆闻言都沉默着。 提姆几不可察地吐出一口疲惫的气,拿过了那些内容已经被记录在蝙蝠系统内,一会儿需要被销毁的尸检报告,动作停顿了一下后,对转身面向身后挂着的巨大油画的布鲁斯问道:“布鲁斯……” “你是不是在隐瞒什么?” “德雷克?!”一边的达米安瞪了提姆一眼。 但提姆并没有因为达米安的瞪视而有半分犹豫的表现,他看着布鲁斯:“你消失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回来后丝毫没有解释,得知迪克失踪之后又什么都不说,只叫我们去查斯坦家的房产——” 布鲁斯盯着眼前的油画,那是专门找人为他母亲所画的肖像画,她母亲冲着画卷外微笑着,黑色高领毛衣上别着一个不起眼的红色粘土胸针,是心形的,还有些粗陋的畸形,无论是外形还是材质都完全不像是玛莎会佩戴的东西。 布鲁斯一边思考,耳边听着养子似乎是陈述实际上是指责的话语,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我说过,是猫头鹰法庭的人抓住了我。” “那不叫解释,”提姆拧起了眉,“那么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盯着那幅肖像画的布鲁斯觉得脑海中闪过什么,应该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是他所忽略的——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您心中思考的许多谜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站在迷宫里的阿丽亚娜·斯坦曾这样对他说道。 这毫无疑问是一句提示,之前他曾经怀疑过她跟猫头鹰法庭的关系,尤其是在回到蝙蝠洞后知道了艾文顿大街的事情,他甚至一度认为艾文顿大街那些猫头鹰法庭高层的死是她的手笔。 但是那样就有着很明显无法说通的矛盾存在——如果她一开始就有着能将猫头鹰法庭的高层一下除掉大半的能力,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再动手? 只有一种情况符合这个猜想,那就是只有在那个时候动手,她的行动才能达到这种威力,那么“那个时候”的必要条件是什么呢? ——猫头鹰法庭盯上蝙蝠侠。 还不够,条件还不够充分,在迷宫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她是没有办法指挥猫头鹰法庭的利爪的,甚至那些利爪以及猫头鹰法庭的高层都没有那么在意她的安危,否则不会放任他进入她所在之地。 仅仅只是法庭盯上他,并不能让她完全自由地施展。 所以,另一个条件也就顺势浮出了水面,猫头鹰法庭里有人选择站在了她这一边,或者说,猫头鹰法庭里面出现了“叛徒”! 这也是他在种种证据都在指向猫头鹰法庭因为盯上蝙蝠侠而遭到毁灭性打击,在一场集体自杀中被消灭殆尽的时候,坚持猫头鹰法庭并没有被消灭,只是重新蛰伏回哥谭阴影下的缘故。 剩下的那些人绝对不是提姆他们所想的“残党”,而是另一股足以让猫头鹰法庭卷土重来的力量。 但如果仅仅只是提示这一些,他认为阿丽亚娜·斯坦是不会说“许多谜题”的,很显然,她那句话的提示绝不仅仅只是这一些。 从迪克留在蝙蝠洞的哈利马戏团名单,了解到猫头鹰法庭和哈利马戏团的关联之后,他以为这句提示还暗示了迪克的位置,但现在提姆和达米安搜寻后的结果又否定了他的这个猜想。 那么,应该从那句话本身着手吗——“在看到我的那一刻”? 布鲁斯皱起眉就往蝙蝠洞赶。 因为养父根本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拧起眉头的提姆见状下意识和虽然本能地维护自己的父亲,但也因为提姆说的话而产生了动摇的达米安对视了一眼。 一路跑进蝙蝠洞的布鲁斯开始重新翻出阿丽亚娜·斯坦的资料。 终于,他将目光投向了阿丽亚娜·斯坦的母亲——卡米拉·斯坦的资料,而这一次,他找的并非前者,而是卡米拉·梅塔。 目光飞快地在一行行资料中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一行文字上。 卡米拉·梅塔与玛莎·韦恩资助青柳小屋儿童福利院。 那行文字的下方附着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面赫然有着一个红色的粘土胸针,旁边注释着“青柳小屋纪念物”。 看见这行字的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布鲁斯的脑海中串联起来。 布鲁斯换上了蝙蝠侠的制服,转身就要离开蝙蝠洞,跟在他身后进入蝙蝠洞,又看着他翻了一堆资料的提姆和达米安上前,提姆拧着眉:“布鲁斯,你要去哪儿?你知道迪克在哪儿了?” “不,我要去找他,”布鲁斯阴沉的声音透过蝙蝠头盔传来,“找那个被我遗忘的,幕后之人。” 阿丽亚娜·斯坦那句话最后的提示,猫头鹰法庭的叛徒。 哥谭市长选举时跟他搭话,和他一起被利爪袭击,从而让他开始调查猫头鹰法庭的人——林肯·马奇。 青柳小屋儿童福利院,曾经是哥谭的卫星医院,专门帮助患有心理疾病和神经障碍的孩子们。 梅塔家,虽然是个曾经盛极一时的家族,但因为是宗教起家,到了近代也逐渐没落,到了卡米拉·梅塔这一代更是变成了个只空有富裕的壳子实际上内里早已捉襟见肘的贫穷家族。 如果不是这样,延续了上百年从收养的孤儿中选择优秀者与梅塔的血脉结合成为下一任家主或家主夫人的传统不会到了卡米拉·梅塔这一代就突然易辙的。 所以虽然表面上是共同出资,但实际上青柳小屋是由韦恩和凯恩家出资,梅塔家负责运营的。 不过早在十八年前,青柳小屋就已经停止运营了。 当然了,出资人玛莎·韦恩过世后青柳小屋还能运营是因为还有已经改嫁给斯坦而摆脱了贫困危机的卡米拉·斯坦,但是在卡米拉·斯坦也去世之后呢? 资金来源和运营者统统消失,青柳小屋很快就无法经营下去了,在那样进退两难的局面中,一场大火突然袭击了这家多灾多难的福利院,而一直隐藏其中的罪恶也随着这场火灾浮出水面。 青柳小屋的孩子们饱受欺凌,无依无靠,衣不蔽体,火灾发生时几乎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不知道有多少在火势蔓延而至之前就已经被火灾的浓烟呛死——听上去,多么可疑。 如果梅塔家实际上真如大众所猜测的那样是利用韦恩家和凯恩家资助孤儿院的资金,在运营的过程中中饱私囊,虐待那些可怜的孩子,他的母亲玛莎怎么可能毫无所觉?甚至直到去世之前,她都没有中断过对青柳小屋的资助。 玛莎并不是那种会在运营慈善机构的问题上马虎而被隐瞒得如此彻底的人,但如果这件事情实际上跟猫头鹰法庭有关呢? 想想猫头鹰法庭和哈利马戏团的关系,哈利马戏团哪来那么多优秀的孤儿供得起猫头鹰法庭那种数量的利爪? 除非,从一开始,孤儿的基数就非常大。 青柳小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孤儿储备库? 但接连失去明面上的资助者以及明面上的运营者,青柳小屋的秘密很快就该藏不住了,猫头鹰法庭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自己的罪证呢? 一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无论是证据,还是知情人,所有的一切都在火焰中消失殆尽,然后再添点似是而非的消息,把责任全部都推到已经死无对证的运营者身上。 一场根本就不会有原告的犯罪就这么湮灭在大火与时间中。 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犯罪,因为但凡做过,必留痕迹。 蝙蝠侠先是赶到了哥谭医院,在林肯·马奇曾经居住的病房床位上找到了一张写着“鸮之巢是何物的囚笼?”的纸条。 蝙蝠侠在夜色的掩映下利用滑翔翼,很快就到达了目前位于哥谭市凯恩郡的昔日青柳小屋儿童福利院,现在哥谭唯一的污水坑。 是的,遭到大火焚毁的青柳小屋儿童福利院因为变成了完全没有人愿意负责收治的废墟而被弃置,污水和淤泥长久地堆积于此,逐渐形成了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的污水坑。 蝙蝠侠踩着地面上脏污的积水,泥泞,身边带有烧焦痕迹的,有的能看出轮廓,有的只能依稀看出材质的废旧家具,模样散乱惨淡的器械,墙面上的诡异混乱的涂鸦随着他前进的脚步缓缓倒退。 他在转过一个走廊拐角后停下了脚步——“我在这里。” 回答他的却是迎面而来的一张巨大的捕网。 145、Chapter.143 囚笼③ 昏暗的房间内响起一阵阵不大,却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碰撞的声音,虽然声音毫不悦耳,但却有着不间断的规律。 下一刻,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尖锐音调将规律打断,声音停止。 迪克脸色极为难看地看着手上弯曲程度直接宣告报废的餐刀。 “有伤到手吗?”他的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并不大,但在昏暗寂静的室内响起时,如同在他耳边炸开一般。 迪克刚准备回头,一只白净的手带着些夜晚室外微凉的气息,轻柔地覆在了他没有拿叉子的那只手上。 极为细心地发现了在他另一只手的毫不留情下,这只手拷着手铐的部分哪怕垫了柔软的织物也依旧被磨得发红的皮肤,阿丽亚娜用拇指柔软的指肚轻柔地揉按他被磨红的那块皮肤。 “你在门口站了多久。”迪克干脆放弃抵抗地把报废的餐刀随手一扔,几乎是有些自暴自弃地任由阿丽亚娜按摩他的手腕,问道。 “并不算久,只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太大,这里的地毯吸音效果又足够好。”阿丽亚娜看到迪克的样子,眼中逐渐染上了些笑意。 如果双手能灵活行动,迪克很想用另一只手盖在脸上:“不用……不需要替我找借口,无论如何我还是没有成功。” 阿丽亚娜闻言笑着看了一眼地上的餐刀:“你也不必如此沮丧,毕竟普通的金属刀具是不可能对掺有振金的金属造成什么损伤的。” “振金?!”虽然早就从餐刀的惨状和手铐打磨了那么久却纹丝不动上隐隐猜到了这副手铐的材质肯定不是一般的合金,但知道这幅手铐如此坚固竟然是因为掺了振金的迪克下意识看向那副手铐。 “你不是应该早就猜到才对吗,”阿丽亚娜笑眯眯地支着下巴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双眸如同两轮绿色的弯月,优雅中的活泼让她像是一只惬意的大型猫科动物,“这把餐刀是碳钢材质的,我特意选的硬度在50hrc以上的,如果不是这样,你肯定不会选餐刀的吧?” 阿丽亚娜伸出手敲了敲迪克手腕上的手铐,食指的指骨处因为敲击发出细微又闷的响声的同时也泛起了淡红,看得迪克下意识地拧了一下眉:“一般的手铐都是锰钢材质,锰钢的硬度虽然高,但韧性也相对较好,只有淬火处理后的锰钢,硬度才可能达到hrc60以上,也就是说,运气好的话,那把餐刀是可以损伤手铐的。” “不过,真可惜,”阿丽亚娜凑到了迪克的面前,如同大型猫科动物在逗弄猎物一般戏谑又期待,暧昧地低声说道,“这幅手铐并不是锰钢材质的,就算你能拿到钨钛合金做的餐刀,也挣脱不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一只手的食指在他的胸腹之间,隔着一层衣物,似触非触地游弋,嘴唇凑到他的耳边:“你不是从那个英国来的半吊子法师那里知道了吗?我能弄到振金的理由……” 迪克的瞳孔剧烈一缩,这句话所包含了太多信息量,首先,夜翼的行踪虽然并不像蝙蝠侠那样完全令人捉摸不透,但最起码的隐秘性肯定是有的,更何况他那个时候是在追踪康斯坦丁。 而那个混蛋法师有恶魔的帮助,行踪更是诡秘。 阿丽亚娜能知道他和康斯坦丁的谈话内容,就说明他和康斯坦丁至少有一个人从很早之前就处于她的监视之下,又或者,按照康斯坦丁提到的梅塔家的事情,很有可能他们两个人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很可能至少在那以前,她就已经知道他是夜翼了。 并且,变相承认了梅塔家跟九头蛇的关系…… 在迪克因为那句话思绪混乱的时候,阿丽亚娜的双眼撞入了他的视线中,他发现,她眼中的情绪竟然是——愉悦的。 她凑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唇轻轻地贴着他的,每一次轻微开口的低语,他都能嗅到她温热馥郁的吐息,感受到词句在她唇上带来的震触,她近乎叹息般地说:“就这样——” “一直想着我的事情,因为我说的每句话转变心情,绞尽脑汁。” “不就像是,你爱上我了一样吗?” 迪克猛地回过神来,正准备说话,阿丽亚娜就轻笑着用吻吞下了他要说的话,小巧但灵活的舌轻而易举探入了他本来就准备说话所以毫无防备的舌和齿之间,暧昧的搅弄让本就不成语句的声音变得更加破碎,只有声音仿佛融化在这片亲昵的湿热间显得格外甜腻。 阿丽亚娜一只手的手指灵活地挑开了她之前替迪克换上的睡衣的扣子,另一只手将迪克推倒在了床/上,并随着迪克躺下的动作而附身,直到两人的双唇分离,还交互着彼此急促起来的湿热吐息。 阿丽亚娜双膝分开,跪立在迪克的大腿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迪克濡湿的双眸,感受臀下因为用力而绷紧的大腿肌肉,故意放慢动作,交叉双手放到了上衣的下摆,欣赏迪克下意识急迫的眼神。 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只映出她的身影,只渴求她,看着这一幕呼吸又急促了一些的阿丽亚娜面色潮红起来,像是醉酒一般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魅力。 阿丽亚娜着迷地看着迪克隐忍又索求的眼神,手忍不住从衣摆上放了下来,想要去碰他的脸,想要再多欣赏一下这样的神情—— 虽然这段时间没少被吊胃口,但同时最后还是被满足了的迪克本就已经是箭在弦上的状态了,实在难以忍受被这样逗弄,他一咬牙,直接抬起腰部,屈膝,膝盖靠在阿丽亚娜挺翘的臀上向前推,完全没有防备的阿丽亚娜惊呼一声,直接被推到了极其不妙的位置。 此刻,她双腿跪着的地方成了迪克的头部两侧。 迪克则用还拷着手铐的手握住了阿丽亚娜的脚踝,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眸色沉沉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声音沙哑:“脱吧。” “这是你玩弄我的回敬——否则就不放开你。” 阿丽亚娜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另一只手放在床头上,雪白纤细的手指因为用力和紧绷,淡粉的甲面发白,双眸湿润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伴随着不时传来的水渍声响,身躯不断轻颤着。 等可怕的湿热柔软抽离的时候,她几乎完全丧失神智。 回过神来,她就发现她已经被他揽着腰,躺在他的胸腹上,而他的手始终在她的脑后和仍然不时轻颤的腰间轻柔地拍抚着。 迪克见阿丽亚娜似乎回过神来了,带着手铐的手抬起来——说起来这样能分开手样式的手铐还是他争取到的——带起金属碰撞的声响,他用手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湿润:“还好吗?” 阿丽亚娜因他的动作和面颊上传来的触感才意识到自己因为迪克的“回敬”而丢人地哭了…… 用被迪克夹着裹进被子里的腿蹬了他一脚,带起他身上锁链的声响,阿丽亚娜推开迪克坐起了身,滑落的被子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在迪克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拍开,另一只手摸索着找自己的上衣。 结果阿丽亚娜好一通翻找才在床/上找到了刚才被随手乱丢的上衣,然后发现上面沾了不少,导致衣物不清洗没办法穿的液体。 至少她不能接受穿着这样的衣服。 最后,没有出门权利且是罪魁祸首的迪克的睡衣被征用了,阿丽亚娜穿着迪克宽大的睡衣上衣,双手抱胸,仍是有点生气,但是因为刚才找上衣的插曲让她卸去了大半的怒火,现在发火却是有些失去了气势,尤其是她现在都还有点腿软。 迪克看到阿丽亚娜双手抱胸,还有些不自知地微微撅嘴,整个人全然没有之前玩弄他的那股气势,心下觉得她惹人怜爱的同时也知道她肯定是不生气了—— 虽然自从被囚禁在这里后,或者准确点说,是在艾文顿大街77号见到阿丽亚娜的时候,她就表现得让他近乎感觉到陌生,但看着现在的阿丽亚娜,他却又有了熟悉的安心感。 或许是这份安心感,也或许是阿丽亚娜即便看见了自己想要逃跑也依旧没有生气,让迪克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这么生气的话,干脆把我赶出去怎么样?” 阿丽亚娜颇为惊奇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被逗笑了:“被我发现要逃跑就这么让你沮丧吗?” “谁知道,”迪克看了阿丽亚娜一眼,“或许是有些吧,毕竟相比起被你发现,其实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比较恐怖,不是吗?” “恐怖?”阿丽亚娜的侧脸线条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显得暧昧不明,面上的表情也看不真切,“意思是……你对我感觉到恐惧吗?” 说错话了,迪克拧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装作不甚在意地说道:“不,我恐惧的其实……是失去自由。” “阿丽亚娜,虽然发生了拉娅的事情,让你完全相信我说的话很难,但我想说的绝对不是以欺骗你为目的,我——” “你知道对被捉进猫头鹰巢穴的蝙蝠来说,那个地方意味着什么吗?”阿丽亚娜却再次地打断了迪克要说的话。 她转过头看向迪克,不等迪克回答,就轻笑着自问自答道:“有朝一日必将迎接死亡的囚笼。” “那么如果是对一只自以为是蝙蝠的猫头鹰来说呢?” 无论是猫头鹰还是蝙蝠都过于具有指向性,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被该被猫头鹰法庭带走,成为利爪的一员之后,迪克闻言几乎立刻就知道阿丽亚娜的这段话绝对意有所指。 下意识地将“自以为是蝙蝠的猫头鹰”认为是自己,迪克拧起了眉:“如果那只猫头鹰用蝙蝠的方式生存,蝙蝠的群体也认为它是蝙蝠,那么它跟真正的蝙蝠差别在哪里呢?” 阿丽亚娜笑了一下:“那么如果那只猫头鹰实际上在用猫头鹰的方式生活,也根本就没有蝙蝠认可它,只是它悲哀地从心里认为自己是一只蝙蝠呢?” 迪克开始意识到她很可能不是在说自己。 那么,她到底在说谁呢? 146、Chapter.144 囚笼④ 被迎面而来的捕网整个罩住的蝙蝠侠摔倒在地上,但他极力抬着头,向捕网发射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循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这条因为这幢建筑早已完全断电,只能依靠走廊旁边朝向外界的窗户透入的月光勉强维持身在其中人的视线的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逆着月光的站位让阴影完全覆盖在他的脸上。这个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人问:“那么我究竟是谁?” 蝙蝠侠隔着蝙蝠头盔看着那个人:“不知道。我不知道。” “因为‘林肯·马奇’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只是猫头鹰法庭凭空制造出来的纸人,用以接近布鲁斯·韦恩的工具。” “很好,”身形埋没在阴影中的人声音中染上了笑意,他朝着蝙蝠侠靠近,因为远离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而进入了侧边窗户照亮的范围内,他的面容逐渐主线在月光下,“你说的都对,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林肯·马奇,那么回答我,我到底是谁?” 暴露在月光下的面容完全不出蝙蝠侠意料,正是他在市长选举时见到那位林肯·马奇,但与那个时候的“林肯·马奇”全然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看上去完全没有一丝生机的面部和颈部肌肤上,青蓝发黑的血管肉眼可见。 这是注射了猫头鹰法庭控制利爪的金属化合物的特征。 这其实也并不在蝙蝠侠的意料之外,要知道,“林肯·马奇”确实和自己一样遭到了猫头鹰法庭的袭击,并且为了取信于布鲁斯·韦恩甚至是他背后的蝙蝠侠,他受的伤是千真万确的。 袭击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哪怕对方的恢复能力超乎常人,但短时间内既要对付法庭,又要对付蝙蝠侠,最优解有且只有一个——成为不惧死亡与损伤的利爪。 但无论面前眼前这个人的行动如何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没有除了阿丽亚娜·斯坦给予的提示以外的任何信息,更何况这个人真正“满意”的回答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你是个叛徒,”所以他只能说一些并不是准确答案但多少契合问题的话来拖延时间,蝙蝠侠一边说着,一边在背后掏出蝙蝠镖,缓慢而不动声色地切割着捕网,“还是个贼。你本是猫头鹰法庭的一员,但当他们处于危难之中时,你背叛了他们。” “你转移了法庭的钱财,还以此为契机邀请他们参加会议,然后在会议上下毒害死他们,还要伪装出他们集体自杀的假象。” “在猫头鹰法庭群龙无首,但利爪已然出动的时候,你把自己的名字悄悄加在了暗杀名单上,而只会听从指挥的利爪自然按照名单上的信息前来刺杀‘林肯·马奇’,从而取信布鲁斯·韦恩——” 站在那里的人闻言咧开嘴冷笑一声:“取信布鲁斯·韦恩?” “当然,你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布鲁斯·韦恩,而是蝙蝠侠,挑起蝙蝠侠和猫头鹰法庭的矛盾,好转移那些没有参加会议的猫头鹰法庭高层的注意,为你接下来的行动提供更好的机会,更长的时间。” “在被利爪袭击之前,你就已经注射了含有那种金属化合物的血清,只要利爪前来袭击你,或者说杀死你,你就能起死回生——” “但法庭不会放过你的,林肯,你明知道你杀死的那些人只是一部分。”割断捕网一处的声音让蝙蝠侠的话从善如流地停了下来。 而站在那里的人转过身打开了一个放置在那里的保险箱。 “没错,是的,我知道他们会来追杀我,但我现在可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你知道吗,布鲁斯,在很久的过去,曾经有一段时间,新生的利爪还需要专门的训练,因为那个时候唤醒利爪,令其起死回生的金属化合物血清还没有研制出来。” “为此,他们也考虑过用另一种方法让利爪起死回生,拥有更强的战斗力——既然他们在外部环境下无法长时间活动,那么创造一个环境让他们既能长时间活动,又能战斗,不就好了?” “于是他们用‘医疗盔甲’的名义邀请世界上最著名的武器开发者,霍华德·斯塔克参与研发,虽然最终研发‘意外’失败,合作终止,但他们暗中用霍华德·斯塔克留下的技术开发了一套盔甲。” “一套……足以匹敌现在的蝙蝠侠的盔甲,”他这么说着,从那个保险柜里取出了一套盔甲,缓缓穿戴上,一边穿一边转过头看向蝙蝠侠,“不过这些话题全部都偏离了主题。” “因为你说的一切,都不过只是我所做的事情,而非我的身份。” “所以,回答我,我到底是谁?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来,那么你肯定有一套自己的结论。” 蝙蝠侠感受了一下身后割开能解放自己的缺口的进度,沉默了一下后只能继续开口:“我的结论?你曾经居住在这里,或者说,猫头鹰法庭就是从这里把你带走的。” “很好,就这样,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出结论的。” 正好借此试探这个人和阿丽亚娜·斯坦的关系,意料之外的要求却让蝙蝠侠闻言心下一动:“像你这样的罪犯,总是会露出蛛丝马迹,但并非是因为粗心大意,而是因为你喜欢玩弄追捕你的猎手。” “你知道猫头鹰法庭一定会将‘林肯·马奇’的资料伪造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所以故意留下了线索,在试探我能否深入调查你的时候——一个隐藏在谎言中的真相。” 这个人的表现出乎蝙蝠侠的意料,他竟然像是怀念什么一般地笑了,并且截断了蝙蝠侠想要接下来的话,自顾自地说道:“隐藏在谎言中的真相?说得对,就像你一样。” “我们第一次会面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和利爪战斗。要知道,我本以为你应该很好对付的。然后,我知道了,你就是蝙蝠侠。” “医生曾经对我说过,我可以生而不凡,却被养在一堆异类之间,就像是丑小鸭一样的童话故事滑稽地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思考那些话的意义,直到我跟你会面——” 医生?蝙蝠侠暗中拧起了眉。 “我终于明白了那番话的意义,明白了我的宿命在何处!” “那么我是谁,布鲁斯?我是曾居住在这里的孩子,但后来法庭将我带走了,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带走我?” 蝙蝠侠拧着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因为这里那个时候已经被付之一炬,你作为这里的幸存者,无论是社会身份还是个人经历,全都是一张白纸,他们可以培养你,控制你,随意地打造你的身份,譬如市长候选人的林肯·马奇……” “你错了!他们那么做只是因为我的本来身份!”这个人恼怒地瞪向蝙蝠侠,打断了蝙蝠侠的话,“布鲁斯,你一味地逃避问题,我开始生气了。好吧,那么你就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好了——是什么,启发了你,让本来完全没有想到我的提示,我藏在‘谎言中的真相’的你想起了这一切,并且去我曾居住过的病房查看?” 蝙蝠侠抿直了嘴:“阿丽亚娜·斯坦的话。” “我本来对你愚钝的大脑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原来是这样,”这个人再次露出了微笑,“那么,伟大的‘钥匙’对你说了什么?” 伟大的钥匙?蝙蝠侠狠狠拧起眉头,他隐约记得好像从利爪的嘴里听到过这个称呼,但是,为什么要这么称呼阿丽亚娜·斯坦? “她让我去调查她,我在她母亲的资料里看到了那种胸针。” “胸针!是啊,胸针!隐藏在谎言中唯一的真相——” 蝙蝠侠看着眼前露出满意至极的笑容,针织隐隐有些疯狂之色的男人,开始加快割开捕网的速度:“你曾对我说过你的母亲车祸身亡的故事,而你提到过她佩戴的胸针,一个由粘土制成的新型胸针。” “那其实是因为你看到过我母亲的画像……” “不,布鲁斯,”完全穿戴好盔甲的男人笑着戴上了最后的头盔,“谎言中的真相就是,那种胸针只送给孩子在青柳小屋的母亲们。” 听到这句话,电光火石之间,蝙蝠侠终于弄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眼前这个疯子所说的一切出乎他意料的话语背后的意思。 “那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到底是谁!” 彻底割断捕网的蝙蝠侠一把扯掉身上的捕网,站了起来,朝着疯狂大笑的男人冲了上去:“你这个疯子什么都不是——!” 跟蝙蝠侠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的这个男人隔着盔甲传来的声音:“我是你的兄弟,布鲁斯,我是托马斯二世·韦恩!” 蝙蝠侠的重拳与身穿猫头鹰盔甲的人面部的盔甲狠狠撞在一起,沉重的金属大力碰撞产生的声响伴随着猛烈的气流在青柳小屋这条许久无人造访的走廊里荡开一层厚厚的尘土。 就在身穿猫头鹰盔甲的男人因为盔甲的保护几乎没有受到蝙蝠侠重拳影响,从盔甲的手臂处伸出更为锋利的钩爪,挥向蝙蝠侠的时候,旁边突然闪起极为耀眼的白光。 只是短短一瞬,他被迅猛袭来,直接连同玻璃一起砸个粉碎的一炮弹狠狠击中,整个人直接砸烂了走廊的墙壁,从旁边跌了出去。 而随着他跌出墙外,紧接着从碎裂的窗户飞进来的是掌心炮仍然在闪光的钢铁侠,他在蝙蝠侠冰冷莫名的目光中将掌心炮对准了他:“不好意思,插个队,看你也穿着盔甲,轰一炮应该没什么?” 钢铁侠嘴上说着对已经被他轰飞出去的人没有丝毫歉意的话,手掌中的武器对准了蝙蝠侠:“蝙蝠侠,阿丽亚娜在哪里?” 在某个未知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前品着红酒的男人笑着用锋利的餐刀切下一块三分熟,随着切割的动作还渗出一些血水的,看不出是什么生物的肉,缓缓送入口中咀嚼。 他笑着对被捆绑在一边的金发女性说着对方完全听不懂的话:“丑小鸭的故事确实很适合儿童阅读,很励志,也很感人,鼓励人相信心灵美的存在,只不过,换一个角度去想——” “如果人们听到的故事只是丑小鸭的一场幻想,丑小鸭实际上既不是鸭子,也不是它以为的天鹅,故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认为,那样才是更适合成年人的喜剧。您觉得呢,波兹女士?” 像是某种命运的巧合,同一时间,阿丽亚娜转头对迪克说:“对于自以为是蝙蝠的猫头鹰来说,猫头鹰的巢穴也是囚笼。” “因为是自己骗过自己,所以它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逃脱。” 147、Chapter.145 混战 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外大片地撒入这条属于废弃孤儿院里的昏暗走廊之中,但无论月光如何明亮,都比不过伫立在那里的钢铁机甲抬起的掌心仍然在炽热中的,蓄势待发炮弹那刺目的亮白。 蝙蝠侠冷冷地看着那台金红两色的机甲,仿佛锐利的目光能够穿透那台机甲直射机甲内部的人一般,脑海中迅速过滤阿丽亚娜·斯坦的资料,她幼年时期曾经被寄养在斯塔克宅一段时间。 看样子,她和斯塔克的关系远比资料上显示的要好得多。 但还是不对,资料上显示,自从斯塔克将奥巴代亚·斯坦送入监狱之后,阿丽亚娜·斯坦和斯塔克之间的往来就越来越少,甚至到了后来几乎不联系的程度。 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资料上看不出来的深厚感情,也不足以成为斯塔克之前都不来哥谭,偏偏在这种时候跑到哥谭来的理由。 并且还是以钢铁侠,而不是托尼·斯塔克的名义。 面对始终冲着自己的掌心炮,蝙蝠侠拧起眉:“为什么来哥谭。” 没有得到答案,反而还被质问了的托尼看着蝙蝠侠那满脸写着“哥谭不欢迎你”的标准表情,几乎要被气笑了:“你不回答我的问题,还反问我?我可不是来礼貌说晚安的,我再问一次——” “阿丽亚娜,在哪里?” 就在这个时候,被钢铁侠一掌心炮轰飞出去的猫头鹰盔甲从巨大的洞口处一堆被毁坏的墙面的废墟之中站了起来:“我很遗憾,一家人的事情,不欢迎插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锋利的钩爪从盔甲的手臂出伸了出来,月光下刀锋像是在应和主人的话一般,缓缓反射着冰冷的利芒。 “一家人?”托尼头盔下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呃,我不太关注哥谭的事情,所以,刚才你们的对峙不是因为他是什么罪犯?” 托尼下意识地转眼去看了一下猫头鹰盔甲,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的表情直接变了,因为作为钢铁机甲系统的贾维斯在他的眼神转过去的时候就为他扫描了猫头鹰盔甲的数据。 “如果你说的‘一家人’也包括你的盔甲,那么不好意思,我也是有资格插队的,”托尼包裹在头盔下的脸上露出一个狞笑,另一只手抬起,掌心炮对准了猫头鹰盔甲,“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解释你身上的盔甲,否则,我就要请你再吃一炮了。” “如果你身上的盔甲来自于本不该属于你的技术,那我就要亲自扒下它了,这位无名氏——哦,其实我本来也不关心你叫什么。” 本来只是因为愤怒的情绪而顺便嘴炮一下,托尼没想到听到自己说的“无名氏”,猫头鹰盔甲被彻底激怒了一般,竟然挥着钩爪,直接朝着他一击,而那出自他的父亲,霍华德·斯塔克研究的特殊金属直接在他的头盔上刮出了三道划痕。 “我并非什么无名氏,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托马斯二世——” 虽然是嘴炮,但也确实对这个穿着带有他父亲淘汰的设计的盔甲的男人叫什么不感兴趣的托尼毫不犹豫地开启了对准对方的掌心炮,而同一时间,从旁边飞来一只蝙蝠镖。 再次被掌心炮轰飞出去的猫头鹰盔甲被一枚蝙蝠镖不疼不痒地一击,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过神来的猫头鹰盔甲看着那枚在自己的盔甲上除了一点摩擦产生的火花以外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的蝙蝠镖,刚想冷笑一声嘲讽蝙蝠侠,就听见一声闷响。 那枚蝙蝠镖爆炸了,喷射出一股股浓烟,如果此时三人当中有任何一个人摘下头盔,就会体验到这股浓烟里面含有催泪瓦斯。 不过即便不摘下头盔,托尼也能通过贾维斯的分析知道浓烟的成分,他直接开启了红外线感光模式,一脸古怪地看着视野内肯定是蝙蝠侠的身影灵活地穿过浓烟朝猫头鹰盔甲袭去。 托尼有些不确定地抬起自己的掌心炮对准了那个方向:“他该不会觉得霍华德研发的盔甲会没有红外系统吧?” “sir,那套盔甲存在红外系统,但是盔甲衔接部分存在非完全封闭漏洞,推测为长期未保养或穿戴失误造成……” 托尼沉默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难怪会被霍华德淘汰。” 没有预兆地呛咳,流泪以及盔甲内系统的警报,无一不在告诉猫头鹰盔甲,盔甲内部渗入了外部的气体,并且气体含有催泪瓦斯。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此刻肯定已经束手无策,但他是注射了利爪金属化合物血清的“活死人”,催泪瓦斯对他的影响可以降到最低,但这种令人不适的气体毫无疑问已经就将他的怒气值调至顶点,看着穿过浓雾朝着自己袭来的黑色身影,他怒喝一声—— 足以给钢铁侠的盔甲留下痕迹的锋利钩爪直接抓破了蝙蝠战衣胸前的凯夫拉纤维,在暴露出的肌肤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但同一时间袭来的是蝙蝠侠的重拳,那一拳狠狠砸在猫头鹰盔甲的头盔上,整个头盔内部的系统因为这一拳发出尖锐的警告声。 制动系统瞬间的失衡导致猫头鹰盔甲向后倒去,而胸口带着三道狰狞血口的蝙蝠侠目的显然并不是短暂地击倒猫头鹰盔甲,但他同时也很清楚,猫头鹰盔甲配备的钩爪能够给钢铁侠的盔甲造成伤痕,足以说明盔甲本身的坚硬程度,普通的打击都不足以将他制服。 那么,就只能借助外力了。 蝙蝠侠直接射出一道钩锁,捆住了准备爬起来的猫头鹰盔甲,直接朝着自己的方向猛地拖过来,然后一脚狠狠蹬向对方的下巴。 自身的重量以及被拖拽的速度,加上蝙蝠侠一脚的力量产生的巨大冲力,哪怕有头盔保护,猫头鹰盔甲还是几乎以为自己的脑袋就要那么飞出去,自己的颈椎随之发出的声响几乎让他牙酸。 但还是那个句式,如果他是普通人,现在肯定已经陷入昏迷了,但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又怎么可能再次被普通的方法杀死。 猫头鹰头盔没有顺着蝙蝠侠蹬他的力道向后倒飞出去,相反,他一只手抓住了那即将从自己身上脱开的钩锁,另一只手直接抱住了蝙蝠侠的那条站定的腿,然后就着站起身的力道狠狠一掀。 蝙蝠侠直接向后倒去,蝙蝠头盔重重撞在他身后的墙上,墙面被撞毁,半个蝙蝠脑袋透过被砸出的墙洞暴露在外界的空气之中。 拽着蝙蝠侠钩锁的猫头鹰头盔冷笑:“现在该轮到我了,哥哥。” 他直接启动了猫头鹰头盔的动力系统,利用钩锁拖拽着蝙蝠侠,撞破那堵本来就以及被撞毁过的墙,冲上了天空。 被拖拽的蝙蝠侠射出蝙蝠镖想要割断钩锁,却被猫头鹰盔甲一发激光束阻止了,蝙蝠镖被半途击落:“不,别想中途离开观光巴士。” 下一刻,他就被一枚飞来的冲击光束打得倒飞出去,连带着被钩锁牵着的蝙蝠侠也被他拽得跟着飞了出去,砸破了一旁,哥谭的著名建筑之一,韦恩企业办公大楼的皇冠大厦。 所幸因为是深夜,里面并没有正在工作的员工。 停在半空中,手中的掌心炮还亮着的钢铁侠冲着猫头鹰盔甲倒飞出去的方向说道:“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我还在?” “你们两个的家务事我不想掺和,”托尼想到刚才听到的,猫头鹰盔甲管蝙蝠侠叫哥哥的画面,没能克制住在盔甲下打了个冷颤,“但你们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先解决我的家务事?” 他要从蝙蝠侠口中知道妹妹阿丽亚娜的消息,要从猫头鹰盔甲那里知道那副属于他父亲研究的盔甲的来历,这些也全都是他的家务事——天知道他本来只是来找阿丽亚娜的。 想到阿丽亚娜,托尼在盔甲下的表情由漫不经心逐渐转为严肃,他不知道蝙蝠侠到底调查到什么地步了,但如果一定要给阿丽亚娜定罪的话,他不希望是由蝙蝠侠来,因为那本来不该是她的过错。 如果阿丽亚娜错了,一定要付出代价,他希望代价越小越好。 甚至如果蝙蝠侠还没有调查清楚的话,他希望他不要继续。 无论他到底是如何希望的,哪怕能实现的只有其中的一点,他都一定要在蝙蝠侠彻底调查清楚前找到阿丽亚娜! 想到这里,托尼直接飞身进了皇冠大厦被猫头鹰盔甲和蝙蝠侠两个人一同砸出来的缺口,正正撞上从地上爬起来的蝙蝠侠。 因为托尼那一炮,蝙蝠侠有机会割断那条被猫头鹰盔甲用来拽着他的钩锁,他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胸口被锋利钩爪刮出的深深血口因为他一系列的活动和遭受的猛烈撞击正不断地向外渗血。 看到这一幕的托尼心情多少有些复杂,虽然他没有放下手中的掌心炮,但是对准的方向却变成了猫头鹰盔甲倒出去的方向:“蝙蝠侠,打个商量,我帮你解决那个猫头鹰眼睛似的盔甲,你告诉我阿丽亚娜在哪里,就算我们扯平?” 回答他的是朝着站起来的猫头鹰盔甲冲过去的蝙蝠侠的背影。 “damn!”忍不住爆了粗口的托尼难以置信地朝着猫头鹰盔甲又是一发掌心炮,在击倒对方之后难以置信地对贾维斯吐槽,“他该不会是拿准了不论他跟不跟我说,我都一定会打那个盔甲吧?” “无论如何,事实如此,sir。”贾维斯风度翩翩的声音下了结论。 托尼难得地品尝了只能憋闷闭嘴的滋味,因为正如贾维斯所说,那个装饰得仿佛胸前有着一双猫头鹰眼睛般的盔甲有着他父亲的设计,如果说只是这样那么他扒了对方的盔甲再让斯塔克集团的律师处理相关的事情就可以了,但是事情在对方穿戴这副盔甲并利用盔甲跟蝙蝠侠战斗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性质。 虽然对方口口声声“家务事”,还管蝙蝠侠叫哥哥,但他知道布鲁斯·韦恩跟他一样是独生子。 平时他不管哥谭的事,但他现在人已经在哥谭了,让他听蝙蝠侠的“哥谭的事哥谭人自己处理”之类的话,放过就在眼前的罪犯,尤其是跟他多少有一点关联的罪犯不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蝙蝠侠这个无论是代表着无声地拒绝,还是料定不管他提不提供阿丽亚娜的信息他都会帮忙的背影,他就是觉得不爽! 早知道刚才就趁着他被钩锁缠住多轰几炮了! 148、Chapter.146 混战② 伴随着急速划破空气的爆鸣声,金红两色的机甲和白色的机甲因为高速的移动,身后仿佛拖着两条与机甲颜色相同的尾巴,在哥谭的半空中划出两道醒目的弧线。 “贾维斯,重新锁定对方的动力装置!”托尼见这一炮再一次被对方灵活地闪躲开,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视野内系统不断闪烁显示的“目标丢失”字样。 “正在锁定敌方动力装置,请稍后——”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剧烈的撞击感,随之而来的是几乎通过骨传导进入他耳中的令他几乎要酸倒牙的金属刮擦声。 托尼猛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和“再次检索目标”的字样一同出现的白色猫头鹰盔甲,对方的头盔之前已经被他的掌心炮轰击得完全变形,所以被摘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内部的防护头罩。 露出下巴的猫头鹰盔甲对他狞笑了一下,抬脚狠狠一蹬。 就像是之前猫头鹰盔甲被他的掌心炮轰得狼狈不堪地倒飞出去一样,他被这包裹着盔甲的一脚蹬得向后飞出去很远。 不过无论如何一脚的威力也是不能与掌心炮相提并论的,托尼很快就依靠机甲的平衡系统在撞到身后的皇冠大厦给韦恩企业再次造成损失之前停在了半空中。 然后一道钩锁就飞快地在托尼的眼前划过一道黑色的线条。 这道钩锁牢牢地捆住了猫头鹰盔甲,接着顺着钩锁收缩的力道爬上皇冠大厦的是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蝙蝠侠。 自称“托马斯二世”的男人大声嘲笑着蝙蝠侠的故技重施,一只手拽住了自己身上的钩锁,动力装置再次高速运转,就要拖着攀在皇冠大厦上的蝙蝠侠再来一次“观光巴士”。 蝙蝠侠被钩锁拽离皇冠大厦,这一次他展开了披风,在高速移动造成的气流中成为了滑翔翼的披风替他化解了部分拖拽的力道。 托尼眼睛一眯,伸出掌心炮就准备帮蝙蝠侠打断那要命的钩锁,但是很快,他就听到耳边贾维斯说了些什么,放下了手臂。 “你就这么一点可笑的伎俩吗,布鲁斯?”“托马斯二世”看着蝙蝠侠虽然接着滑翔翼化解了自己的力道,但仍然被自己拖拽着,像一只惹人发笑的漆黑风筝,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另一只手的钩爪已经蓄势待发,当蝙蝠侠被他拽过来的时候,他就会给予他致命一击:“就像人类历史那些古老的故事一样。” “亚伯和该隐,罗穆路斯和雷姆斯,厄忒俄勒克斯和波吕涅克司,然后——托马斯和布鲁斯。哥谭之子,注定要分享这座城市!” 他眯眼看着越来越近的蝙蝠侠,拽着钩锁的那只手一用力,动力装置随着他的动作高速运转,另一只手上的钩爪朝着对方狠狠地一挥:“这些故事里,最后总是有一个兄弟变得贪心,想要占据一切!” 就在钩爪即将掏向蝙蝠侠早就血淋淋的胸口之时,一道激光炮轰向“托马斯二世”,而这一次,缠在他身上,被他拽在手中的钩锁成了致命的锁链,拽着蝙蝠侠的他根本躲闪不及,正中一炮。 激光炮发射而来的方向,漆黑的蝙蝠战机伴随着引擎声带起剧烈的气流,朝着蝙蝠侠的头顶飞过去。 蝙蝠侠用另一只手射出一道钩锁,在蝙蝠战机的舱门打开的一瞬间钩住了舱门,钩锁一收,他直接落到了舱门内,然后战机拽着因为在只有防护头罩的前提下被战机的炮弹击中而生死不知,但已经全无反应的“托马斯二世”朝着皇冠大厦就撞了过去。 早就从贾维斯的雷达扫描中得知了有附着隐形装置的战机正在往这边赶,猜到大概率是蝙蝠战机所以没有继续出手的托尼看着这一幕心情多少有点复杂:“刚才我是不是不该手下留情?” 蝙蝠侠砸起韦恩企业的大楼比他砸斯塔克大厦还要狠。 回答他的是停在皇冠大厦顶楼的停机坪的蝙蝠战机和因为被完全没有收拢的钩锁拽着而狠狠砸在皇冠大厦的玻璃上然后又在停机坪上被一路拖行的“托马斯二世”的惨状。 无论如何,损坏到这种程度,那台盔甲应该是无法继续使用了。 缓缓降落在皇冠大厦停机坪上的托尼看着极度扭曲变形的盔甲金属,和盔甲衔接处渗出的血液,下了这个结论。 他揭开头盔,露出部分面部,看着从蝙蝠战机上跳下来的蝙蝠侠,以及他身后的蝙蝠女孩和红罗宾,随着这三个人下战机,蝙蝠战机缓缓地关上了舱门,在停机坪上机关的作用下缓缓下沉。 在蝙蝠战机缓缓下沉的同一时间,蝙蝠侠收拢手中的钩锁,“托马斯二世”被一路拖拽,白色的,已然扭曲变形的盔甲金属在停机坪的地面上刮擦出一道道痕迹,鲜血随着剧烈的动作而不断滴落。 蝙蝠侠在“托马斯二世”近前的时候直接将他拽起来,一只手用蝙蝠镖利落地割断钩锁,作为代替,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隔着蝙蝠头盔,冰冷地注视着被自己提起来的人:“我再说一次,你什么都不是——告诉我,‘医生’是谁?” 毫无疑问,“林肯·马奇”是一个疯子。想要从一个满脑臆想的疯子口中得到正确的情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陷入他们的逻辑中去,他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经历过什么。 无论他觉得自己身上留着韦恩家的血,还是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是玛莎·韦恩,哪怕他觉得自己就是哥谭本身,那也无所谓。 从他刚才的话中剥丝抽茧,不难提取出这样一条信息,法庭有意洗脑他,让他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弟弟,“托马斯二世·韦恩”。 也就是说,“林肯·马奇”这个身份并非法庭最开始的计划——法庭若是一开始就只需要一个“林肯·马奇”这样的傀儡代替他们成为哥谭市长,那么大可以一开始就把这个人作为“林肯·马奇”培养,而不是大费周章让对方知道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身份。 那么按照这个结论继续推理下去,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从一开始,法庭为眼前这个人准备的身份就是“托马斯二世·韦恩”。 无论因为中间发生了什么法庭最后更改了计划,作为实施这个计划,塑造“托马斯二世·韦恩”的人,必然是个核心人物。 而这个核心人物,大概率就是这个人刚才提到的“医生”。 因为对自己身份的信服,无论发生什么,眼前这个人都必然不会伤害那个“医生”,也就是说,剩下蛰伏起来的猫头鹰,有极大的概率是以那个“医生”为核心的,就算不是,他也一定是重要线索。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随口提到的“医生”让蝙蝠侠如此在意,也或许是因为刚才一系列剧烈的撞击中他却只有防护头罩保护头部导致了脑震荡,他看上去几乎有些难以处理外部信息:“医生?” 伴随着他开口,血液从他的嘴角呛咳而出,带着一些碎肉块——看样子扭曲变形的金属压迫到了他的内脏导致了某些脏器破碎。 但蝙蝠侠从来都不是会对罪犯抱有怜悯之心的人,否则也不会被小丑称为“私刑者”,他的手段即便是放在一些出名的“反英雄”当中,也可以称得上一句“残酷”。 蝙蝠侠对“托马斯二世”的惨状视若无睹,甚至再次收紧了掐着对方脖子的手,在对方的脸憋得几乎青紫,手无力地捶打他,就连一边的托尼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想就这样掐死这个罪犯的时候猛地松开手,然后将对方狠狠掼在地上。 一只脚直接踩在猛烈呛咳的“托马斯二世”的胸口上,蝙蝠侠居高临下地看着“托马斯二世”:“我的耐心有限,你别无选择。” “回答我——‘医生’是谁?” 终于从呛咳中呼吸到了足够的空气,“托马斯二世”看着高高在上的蝙蝠侠,突然疯狂地大笑出来:“很多人——我是指那些被你抓住过的罪犯,他们都说蝙蝠侠是哥谭最出色的侦探。” “出色到仿佛发生在哥谭的一切,他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但是医生却对我说,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可以成为最出色的侦探,只要得到的情报足够多——就像法庭。” “法庭没有一个侦探,但他们的耳目遍布哥谭,所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哥谭而他们不知道,就像拥有一个最出色的侦探一样。” “而你也一样,布鲁斯!你之所以‘拥有’了哥谭,也只不过是因为你能掌握的情报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多。瞧瞧你,多么可笑,你以为父母的死跟法庭有关,结果却什么都没有调查到,不是吗?”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死全都是因为你!跟法庭无关!” 眼看着蝙蝠侠的眉头越皱越紧,一副明明已经被他激怒却强行按捺的样子,“托马斯二世”感觉到一阵无与伦比的快意。 哥谭,本应该也属于他! 凭什么他活得高高在上,他却犹如烂泥! “你想要知道‘医生’是谁?”他看着蝙蝠侠,笑得咧开的嘴中牙齿还染着血,“那就看看你能找到多少情报吧。” “我可以告诉你,医生还对我说过——既然如此,想要瞒过任何一个侦探,只要让他得不到一点情报就行了。” 他话音落下,皇冠大厦就传来了激烈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升腾而起的浓烟与火光,整座皇冠大厦在爆炸声中摇摇欲坠。 “托马斯二世”趁着蝙蝠侠被爆炸转移注意的一瞬间挥开了蝙蝠侠踩在自己胸膛上的脚,大笑着与在一瞬间轰然倒塌的皇冠大厦的残骸一同坠落的时候亮出了手中的遥控器:“下次见,如果你还有命的话,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告诉你医生是谁了呢,哥哥?” 利用展开的披风延缓下坠的蝙蝠侠一把摸上自己在掐着“托马斯二世”的时候,对方拍打过自己的位置,摸到了一枚微型炸弹。 他只来得及将炸弹用力朝旁边一扔,而“托马斯二世”已然按下开关,他大笑着在一片火光中再次启动了残破不堪的机甲的动力装置,利用爆炸产生的冲力急速朝着地面坠去。 利用滑翔翼的红罗宾在爆炸的那一刻就已经抬起手保护好了头部,战衣的良好性能使他免于被爆炸产生的高温烧伤,但整个人还是被微型炸弹的冲击波震得朝一边倒飞出去。 极为狼狈地狠狠砸在一堆乱石和扭曲变形的办公用具之中,但来不及感受剧痛,红罗宾举起旁边的一张办公桌就挡在自己的头上,避免被疯狂砸落的建筑碎块砸到。 等这一波震荡过去以后,担心跟自己几乎是同一个位置降落,必定也遭到了“林肯·马奇”炸弹波及的芭芭拉,提姆正准备焦急地搜寻,就看到一台金红色的机甲虽然头盔上有着钩爪的痕迹,但比起周围的建筑残块仍是亮眼非常,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上,带出的气体将周围的尘土喷出一圈的痕迹。 金红的机甲还用横抱的方式抱着一个人,提姆定睛一看,正是他担心的芭芭拉。 自己跟芭芭拉都遭到了那枚炸弹的波及,更不用提离炸弹更近的蝙蝠侠了,不过在只能从他们三个人当中选一个人救的情况下,钢铁侠优先选择救芭芭拉无可厚非,但是看着那台金红机甲仿佛极有绅士风度地放下芭芭拉的动作,提姆突然间明白了那些看钢铁侠不爽的人的心情。 149、Chapter.147 抉择① 甚至顾不上感谢一下将自己从坠落中接住的钢铁侠,蝙蝠女孩下地之后立刻跑上前问红罗宾:“蝙蝠侠呢?你看到他了吗?” 红罗宾摇了摇头,然后将视线投向了一边的钢铁侠:“我觉得钢铁侠应该知道。”他是在那个半空中引爆的炸弹造成的爆炸里唯一做好了全方位防护的人——谁叫他是钢铁侠呢——他头盔眼部的材质必然是能够让他在绝大多数的爆炸和强光中还能掌握情况的。 果不其然,钢铁侠用盔甲打了个极为响亮的响指,做了一个让两人跟上的手势,一边往一个方向走一边说:“我看到他掉在那边了,不过与其说是掉,不如说他是故意的?他以承受更多爆炸伤害为代价往那个,呃,什么什么二世来着的家伙逃跑的方向下落,如果没有做好缓冲,我估计他伤得可够呛……” 实际上当时隔着头盔看到那一幕的钢铁侠都有些咋舌,虽然很早就听说过蝙蝠侠就是一个对罪犯狠,对自己更狠的人,但真实地接触到还是难免有些叹为观止——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去救离炸弹更近,防护也最不严密的蝙蝠侠。 人家都不惜受更重的伤也要抓到罪犯了,他还要以保护对方的名义破坏对方的计划,那未免也太不识趣了。 蝙蝠侠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托尼的视线中,这下,不需要他带路,他身后的红罗宾和蝙蝠女孩都越过他走了上去。 凯夫拉纤维即便再怎么坚韧,近距离呆在微型炸弹的爆炸范围也不可避免地遭受重大的损伤,穿在蝙蝠侠身上的蝙蝠战衣已经称得上一句“叙/利/亚战损风”,而蝙蝠侠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也因为高温而发红,还有一些一看就是碎石和建筑残骸刮擦造成的伤口。 但是一身狼狈的蝙蝠侠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惨状一样,手中攥着一张像是厚纸板做的小卡片,沉默地站在那里。 看到蝙蝠侠身上的伤而下意识拧起眉头的红罗宾在走进蝙蝠侠的一瞬间看清了蝙蝠侠手中的卡片,瞳孔剧烈一缩——那不是卡片! 那是一张纸牌,一张彩色的,印着一个大笑的小丑的,joker牌。 “那张牌是在这里捡到的吗?!”红罗宾忍不住出声。 蝙蝠侠却并没有看红罗宾,而是迅速地将厚厚的卡纸撕开,从被撕成两半的纸牌中间掉出了一张非常非常薄的芯片。 红罗宾立刻蹲下身将那张芯片捡了起来,看到的一瞬间就立刻判断出:“是个发信装置,在向什么地方发射信号得经过检测才……” “不用了,”蝙蝠侠眸色沉沉地看着红罗宾指间那张薄得如同一张纸一样得芯片,“他肯定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算找到那个地方,也只会被小丑留下的故弄玄虚的线索耍弄一通罢了,他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哪里,就不可能轻易被找出来。 当初小丑是趁着猪面教授和九头蛇制造的混乱趁机逃离阿卡姆的——他曾经是那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小丑的纸牌却出现在了这里。 打从一开始,小丑就也是那些人的目标吗?那么,九头蛇,猪面教授和猫头鹰法庭,到底是什么关系?小丑又跟这些势力牵扯有多深?如果小丑也牵扯其中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好几处突然传来了像是收讯品质不良的收音机发出的那种嘈杂的电流声,吓了在场几人一跳。 在几人向着不同的方向循声找去的同一时间,好几块完美融入其他断壁残垣,看上去就像是属于皇冠大厦外侧的led显示屏残骸,竟然奇迹地还联通着线路,同一时间播放出了影像。 出现在那些残破屏幕上的,一头杂草般的绿发,脸上涂着惨白到瘆人的劣质白色油彩,涂红的嘴唇被刻意画着向着耳后根大大地咧开,赫然是处于蝙蝠侠刚才思考中的小丑。 “咳咳,嗨嗨,听得见吗,亲爱的朋友们!”不同裂开的显示屏仿佛将一个小丑切割成好几份,又好像他同时变成了好几个,看上去格外诡异,但视频那边的小丑却格外兴奋地手舞足蹈。 画面那边的小丑拿着话筒,像是要开演唱会般对着屏幕的方向招了招手:“小蝙蝠,以及——哥谭!想我了吗!” 皇冠大厦是韦恩企业核心办公大厦之一,它的led屏幕毫无疑问是可以同时连接其他子大厦上的广告屏的,所以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那句对哥谭的问候出现了什么问题。 蝙蝠侠的侧重点更是在——问候哥谭。虽然小丑总是喜欢胡言乱语,但有一定的概率,小丑在这之前离开了哥谭。他去了哪里? 然后电光火石之间,他看了钢铁侠一眼,该不会…… “没有小丑精彩演出的哥谭想必非常无趣……”屏幕上的小丑摇头晃脑,做了一副夸张的沮丧表情,但接着他就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情绪变换快得令人产生一种不适的感觉,“但是没有关系!弄臣小丑为他的王,他热爱的哥谭准备了无与伦比的精彩节目!” “就连闭幕时的礼花都已经齐备,只需要观众和演员齐齐就位,以及——哀嚎和哭泣化作的掌声哈哈哈哈哈!” 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享受地闭眼,仿佛已经看到了想象中的那种场景:“那将会是这段时间小丑的最佳时刻!” “小蝙蝠,你会接受我的邀请,参加这场精心准备的演出吗?” “哦,对了,我忘记了,”他故意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大笑着说道,“你没有拒绝的权力!否则就会被强行安排参加蹩脚的闭幕式,你失去了出场的机会,还只能悲哀地看烟花了哈哈哈哈哈!” “好的,那么就让小丑来为你读一读剧本,最近是怎么了,哦,哥谭王国突然冒出了一群自诩为地下国王的猫头鹰!它们坚称自己才有资格统治哥谭王国,并对蝙蝠国王发起了挑战!” “多么滑稽!多么可笑!他们简直!简直是!”屏幕里的小丑突然暴怒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手中封面还写着《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本,“简直是在抢夺小丑的工作!” “但是要我说,最起码,好样的,它们成功博得了蝙蝠国王的欢心!蝙蝠国王完全将他最忠心的弄臣小丑抛在了一边……” “但是!身为蝙蝠国王最忠心的乐子,小丑不能坐以待毙!他又找到了新的,是的,让蝙蝠国王重新重视他的新乐子!” “他弄来了一只小鸟!蝙蝠国王最喜欢的小鸟!他毁掉了鸟窝,才将那只小鸟抓到!他曾经!是的!弄臣小丑曾经为了讨国王的欢心,在他的面前杀死了一只鸟儿!” “现在,他要让国王以为他将会故技重施!可是,老把戏怎么会有新的乐子?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将国王喜欢的猫头鹰也一并捉住,你猜,他是会选昔日的旧爱,还是今日的新欢呢?” “哦哦,真是精彩的剧目!”小丑故作感动地擦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将那本《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本直接往旁边一扔。 “剧本已经宣读完毕,现在——就是演员就位的时候了!” 然后,周围好几块led屏幕碎片齐齐一闪,融入了灰暗中。 皇冠大厦的断壁残垣之中沉默了一阵,打破沉默的是蝙蝠侠看向红罗宾,并对他说的话:“红罗宾,小丑逃出阿卡姆后,最近一次在哥谭的活动记录是在哈利马戏团?” 知道蝙蝠侠一回到蝙蝠洞就立即着手处理猫头鹰法庭的事,虽然对于其他的案件也并非完全不关注了,尤其是小丑这样危险度极高的罪犯,但毕竟小丑与之前的活跃程度完全不同地沉寂,而猫头鹰法庭的事情也非常棘手,所以大概率只是分出一点神关注了一下。 红罗宾立刻明白蝙蝠侠想知道的,说起来,本来那起案件跟他就有一点莫名其妙的联系,于是他将迪克被从前哈利马戏团的朋友邀请离开,结果杳无音讯将近一个月的事情力求言简意赅地说了。 他和芭芭拉以及阿尔弗雷德等人都因为收到过格雷森家纪念演出的消息,以为迪克在处理以前的私事,再加上蝙蝠侠的失踪,他们也忙得焦头烂额,竟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暇顾及迪克。 更诡异的是那一个月他就如同染上了怪病一样,就算咖啡当水一样喝,甚至服用一些对身体伤害不大的提神剂,依旧会每天睡得仿佛死人一样,平时更是稍有不注意就陷入沉睡了。 但症状在迪克回来前几个小时内就跟从来没有过一样消失了。 而应该知道些什么的迪克在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消息就是一份在蝙蝠洞的他和阿尔弗雷德竟然都神奇地像是瞎了一样没有注意的旧报纸的消息,哈利马戏团早在到达哥谭进行巡回演出的时候就遭遇了小丑笑气的袭击,生还者仅有一名女性空中飞人表演者以及一名男性小丑扮演者——虽然报纸上称是“瓦斯泄露”。 而迪克,就在那全是死人的马戏团待了整整一个月。 但应该知道很多东西的迪克回来后就立刻去追踪康斯坦丁了。 “康斯坦丁到了哥谭?”蝙蝠侠皱起了眉。 红罗宾点了点头:“所以之前我以为我的情况以及哈利马戏团的事情都跟神秘侧有关,小丑的袭击只是碰巧撞上。” 150、Chapter.148 抉择② 红罗宾很严谨地使用了“之前”这样的词,很显然,现在任凭谁来看哈利马戏团的案件,都不会觉得小丑的袭击只是碰巧赶上。 但是小丑和神秘侧扯上关系……这一点也很让人难以想象。 出乎红罗宾意料的是,蝙蝠侠竟然非常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小丑对哈利马戏团的袭击跟后来康斯坦丁的到来有关系,只能确定他对夜翼的身份有所猜想。” 有所猜想?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还仅仅只能算是“有所猜想”吗?红罗宾差一点就想直接质问蝙蝠侠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其实被小丑轰炸而来的信息乱了阵脚的是他。 就算小丑在发表犯罪宣言的时候明确提到了失踪的夜翼在他的手上,但是在找到夜翼之前,他们其实都不能百分百确定夜翼的行踪,所以现阶段确实无法百分百确认小丑已经知道了夜翼的身份。 只是猜想就可以把哈利马戏团一整个屠/杀殆尽?这放在任何一个罪犯身上都算得上耸人听闻,但是放在小丑的身上——只能说没有出乎意料。 就算真正的夜翼其实跟哈利马戏团完全没有关系又怎么样?他只是说几句,“跟小蝙蝠开个玩笑”,他们当真了他能耍着他们玩儿,有好戏可以看,不当真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但是,这是对小丑而言的“百利而无一害”。 对他们而言,他们真的敢赌夜翼不在小丑的手上吗? 一想到当年杰森的事情,红罗宾就暗暗咬紧了牙关。 更何况夜翼是追查猫头鹰法庭的时候失踪的,而猫头鹰法庭唯一的线索现在掌握在那个“林肯·马奇”的手中,而这个人大概率真的在小丑手里! 这才是小丑沉寂酝酿已久的“剧目”——他要蝙蝠侠做抉择。 是选择一举将威胁整个哥谭的猫头鹰法庭连根拔起的机会,还是选择昔年助手,现在的新生代超级英雄的安全? 而且,虽然没有蝙蝠侠与小丑打了那么多年“交道”的熟稔,但红罗宾作为蝙蝠侠的助手还是跟小丑这个蝙蝠侠的“老朋友”有过不少交锋的,他毫不怀疑,小丑刚才提到的“闭幕式烟花”就是小丑的“犯罪日常最爱单品”——炸弹。 按小丑以往的作风,如果蝙蝠侠真的按照小丑说的那样做出了选择,那么另一方大概率就会被炸弹炸上天,又或者,这是其实是在暗示做选择是有时间限制的,超过这个完全黑箱暗置的时间限制,两个选择都会直接化作天边的“烟花”。 不过就小丑刚才说的“没有拒绝的权力”来看,大概率是后者。 红罗宾看着从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沉默的蝙蝠侠,就算再怎么精于分析利弊,他毕竟还年轻,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蝙蝠侠……” “就算‘林肯·马奇’真的逃脱了,我们还可以再次抓捕,虽然给猫头鹰法庭喘息的机会,可这到底不是无可挽回的局面——” “但是夜翼……你难道还想重复当年的……” “红罗宾。”蝙蝠侠只是皱着眉,沉声叫了他的代号。 红罗宾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肯定会伤害到蝙蝠侠,至少他很清楚,杰森的事情一直都是蝙蝠侠的心结。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四任罗宾之中为什么只有迪克永远有让人记住他的魔力,他自己会选择“明智”的沉默,杰森会直接跟蝙蝠侠吵起来,甚至发展到动手,而达米安……他很可能根本就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反对意见。 唯有迪克,他会将想到的坦荡说出来,指责蝙蝠侠,用他身上永远保有的那种“人性”或多或少地动摇蝙蝠侠,甚至直接用行动向蝙蝠侠证明自己的观点才是更合适的——哪怕蝙蝠侠反对。 偏偏这种时候,他是被摆在天枰一端的那个。 不过就算红罗宾选择了沉默,蝙蝠女孩也不会,作为曾经和迪克搭档过的人,她的身上有很多跟迪克相似的品质。 蝙蝠女孩双手环抱在胸前,拧着眉:“所以你现在到底有什么顾忌?一个人思考,一个人下决定,什么都不告诉我们,等事情都解决了,最后再把我们都气个半死?那你要助手干什么?” “红罗宾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至少我觉得在权衡上没有什么问题,你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做出‘选择’,哦,我的意思是马上行动,就说明你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信息足以让这份利弊变得难以抉择。” “但你却什么都不说?”蝙蝠女孩看上去几乎想要翻个白眼。 就在红罗宾和蝙蝠女孩以为蝙蝠侠就要这么沉默到他单方面做出决定,然后开口“通知”他们两个得时候,蝙蝠侠却说出了出乎两个人意料的话:“你认识阿丽亚娜·斯坦?” 乍然从蝙蝠侠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芭芭拉几乎是有些错愕的:“阿丽亚娜·斯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她?” “阿丽亚娜?你提她干什么?”一个声音跟芭芭拉同时出声。 像是被其他三人遗忘在原地一样的钢铁侠终于没办法保持沉默了,说实话,刚才的情况对他来说一旦开口确实会变得非常……尴尬。他是为了阿丽亚娜的事情来的,但却撞上蝙蝠侠在打击罪犯。 他甚至撞上了哥谭有名的罪犯的犯罪宣言现场。 阿丽亚娜的事情固然也很紧急,因为他不清楚蝙蝠侠到底调查到了多少情况,但是阿丽亚娜的事情总不能跟蝙蝠侠眼下的犯罪案件相提并论,毕竟看那个小丑的精神状态,他毫不怀疑放任他继续下去的话,哥谭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市民要遭殃。 但他甚至不能说一句“不然我等你有空了再来”,因为他真的担心他说完这个回纽约后,再收到蝙蝠侠的消息时一起传过来的还有阿丽亚娜被捕的消息!他敢肯定蝙蝠侠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 就在托尼满心纠结的时候,他没想到会从蝙蝠侠口中听到阿丽亚娜的名字,还是在这种他手中的案件明显更加重要的时候。 完全不清楚作为只是关系不错的学妹的阿丽亚娜的家庭情况,所以基本上完全是状况之外的芭芭拉更错愕地看向出声的钢铁侠。 不过现场唯二的知情人,无论是蝙蝠侠还是钢铁侠,此时都没有心情给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是为了阿丽亚娜·斯坦的事情才来哥谭的。”蝙蝠侠看着钢铁侠,说了一句双方都明了的信息,很显然是一种试探。 但偏偏托尼就是不能直说,万一蝙蝠侠调查得没那么深入,他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反而是弄巧成拙,于是托尼只能在面具下保持一副臭得难以形容的脸说道:“准确来说,是为了她的行踪。” 但蝙蝠侠就是表现得让托尼恨不得给他几炮的滑不溜秋:“如果只是为了她的行踪,‘钢铁侠’其实没有必要来哥谭,也没有必要来找蝙蝠侠,让纽约警方联系哥谭警方或许效率更高。” “是这样吗?我从来不知道蝙蝠侠这么信任纽约和哥谭的警方,哥谭警方知道这件事吗,”托尼没忍住反唇相讥了一句之后,才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还没说,阿丽亚娜跟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 虽然托尼已经尽可能地在跟蝙蝠侠打机锋了,但奈何双方的信息差实在太大,他又处于需要大量隐瞒的立场,所以一下就被蝙蝠侠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清楚阿丽亚娜·斯坦跟这个案件的牵扯?” 但托尼在这件事情倒是确实没有撒谎,他用有些质疑,又有些迷茫的眼神——虽然藏在头盔下面没有人看到——看向蝙蝠侠:“你的意思是她跟你现在正在处理的犯罪案件有关系?” “跟哪个有关系?小丑?还是那个什么什么二世?” 其实,从钢铁侠出现以后,蝙蝠侠就没有正面回应过他,偏偏在这种时候提到阿丽亚娜,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托尼还是这么问了,他当然不希望阿丽亚娜真的跟那种疯子扯上什么关系。 就在蝙蝠侠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托尼的手机响了起来,当然,目前他的手机系统是处于连接贾维斯的系统的状态,正因如此,能够在他处理重要事情的时候通过贾维斯的拦截,打到他这里的,绝对都是重要级别很高的人物或者电话。 贾维斯对他说:“sir,是波兹女士。” 托尼对蝙蝠侠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接通了电话。 一开始,通讯那边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 但是,佩普·波兹的手机是斯塔克集团研发的最尖端型号,收音品质良好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无仅有了,所以托尼还是很快捕捉到了那一头隔着一段距离传来的喘息声。 “佩普?!发生什么了?你——” 下一刻,电话的那边传来了女性的惨叫声,不用贾维斯扫描声纹,托尼立刻就听出来那是佩普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没忍住发出了惨叫声,佩普没有再沉默了,但她甚至只来得及喊一声:“托尼——” 然后就被迫中断了,托尼甚至听见了那边似乎有重物坠落的声音,接着,他听到一个明显使用了变声器的声音:“立刻回纽约。” 接着,电话就被掐断了,任凭托尼如何再次拨通佩普的手机,那边都没有回应。 他让贾维斯接连拨通美国队长,鹰眼,黑寡妇,班纳博士,甚至是绯红女巫的电话,令他震惊的是,所有的电话都没有被接通。 “sir,从复仇者大厦的监控来看,他们都不在大厦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托尼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立刻回纽约!” 同一时间,这句话传进了坐在窗边的阿丽亚娜的耳朵里,她缓缓闭了闭眼,将耳麦从耳朵上取了下来。 一边的迪克看了她放到旁边的耳麦一眼:“怎么了?” 阿丽亚娜浅浅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不太喜欢的音乐。” 151、Chapter.149 何人的闭幕式① 窗外的夜幕正是一片月明星稀,月亮视觉上近得几乎有些硕大,仿佛一个坠在漆黑夜幕上显眼的银盘。 而红发绿眸,肌肤苍白细腻的女人侧身坐在窗台上,以那银盘般的月和漆黑的夜幕为背景,一双雪白的长腿曲着,微微泛着粉的膝盖无意识地拢在胸前,夜晚森林般静谧的绿眸仿佛失去了焦距,盯着不知名的虚空,看上去竟然显得既茫然又无助。 这是自从被阿丽亚娜囚禁起来之后,迪克第一次看到外界的天空,虽然是隔着一扇关得死死的窗户。 看着窗边的阿丽亚娜,迪克又开始对自己接下来打算做的事情产生了动摇,哪怕他已经尝试了所有能避免这种激进手法的逃脱方法,但是阿丽亚娜终究不愧是那个托尼·斯塔克都认可过的天才——她几乎把他能采取的物理上的逃脱方法全都堵死了,并且是软堵死,也就是给他尝试的机会,然后让他明白,这种方法行不通。 而在发现了他的尝试之后,她会极为温柔地笑着说类似“这种拼命的挣扎实在向我表明你没有因为我的囚禁而失去生命力,我很欣慰,下次可以再试试别的”这种话。 甚至如果在回来的时候撞到他尝试逃跑的现场,她会轻笑着劝他不要着急,慢慢来,问他忙了那么久累不累,渴不渴,会端鲜榨果汁或者甜品来投喂他…… 当然,也不是说他没有尝试过生理或者精神方法,比如身体力行让她累得下不了床——但就算她直接昏睡过去,他没有物理上解开锁链的方法那也逃不掉;再比如跟她谈谈,但每次一谈到她不想谈及的话题就会被她打断,终止谈话或者强行岔开话题…… 总而言之,他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尝试,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阿丽亚娜不想他离开的话,他是没有办法离开这里的。 但同时,她却对他几乎毫不设防,哪怕他一开始就已经提醒过她,像她那样柔弱的女性单独囚禁一名能够轻而易举放倒她的男性是不明智的,她也依旧任由他施为,甚至被他做/晕过去。 就好像在说——“你其实可以通过伤害我来达到离开的目的”。 但他不想那样。 所以,现在只能采取他其实一开始就想到,但始终把它作为最后备选的方法了——既然她不想放他离开他就没办法离开的话,那就让她主动产生放他离开的想法吧。 迪克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坐在窗边不知道正在想什么的阿丽亚娜,他知道越拖下去,对事情越不利,在他奔赴猫头鹰法庭的“邀请”之前,蝙蝠侠就下落不明,现在他被阿丽亚娜囚禁的事情红罗宾他们肯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不会什么动静都没有,所以在红罗宾他们看来,他肯定也是处于失踪的状态了。 不知道红罗宾他们找到蝙蝠侠没有,如果没有,那么猫头鹰法庭的案件会变得有多混乱他几乎光靠想象都能想得到,更何况明显跟猫头鹰法庭有着密切关联的阿丽亚娜还在他身边。 “发生什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好受。”迪克看着失神中的阿丽亚娜,克制住上前抱住她安抚的冲动——实际上他身上的锁链也不允许他那么做——他想,或许他为离开行动前可以先宽慰她一下。 仿佛从精神的沉睡中猛然被他的话所惊醒一般,阿丽亚娜倏地回过神来,竟然小小地颤抖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惶惑:“抱歉,你是说,我……看上去不太好,是这样吗?” 她那仿佛被猎人的枪口对准的小动物般的眼神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让迪克哪怕明知道这个距离没有办法碰触到她,也还是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他朝她摊开了手掌,像是向她展示自己手中没有武器,不会伤害她,又像是希望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 眼前的那只手仿佛让她找回了眼中的焦距,阿丽亚娜朝他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伸长白皙的胳膊,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 那个犹如终于找到了灵魂归宿般的笑容令迪克微微一怔,但接下来掌心传来的冰凉让他下意识地收拢五指,将她软若无骨,却冰凉异常的手包裹在手掌中,然后一把将她扯下窗边,在她小声的惊呼中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握着她裸露在外的肩头,拧眉。 “你的体温好低,”迪克把她摁到自己怀里,无奈地用温热的手掌温暖她的手,光/裸的肩头,以及圆润的膝盖“觉得冷就加衣服。” 迪克感觉到怀中的阿丽亚娜本来有些僵冷的身体在他游弋的手中逐渐温热舒展开来,她坐在他的一条腿上,雪白的足弓踩在他另一条腿上,整个人都像是畏寒般蜷在他怀里。 迪克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直接抱着她把她整个塞进了被子里,就在他的手即将离开被子的时候,被她伸出来的手捉住了,她那双雾蒙蒙的绿眼睛看着他:“你不一起吗……?” 迪克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压在了她上方,垂眼看她:“你什么都不打算跟我说,却想让我用身/体/安/慰你?” 被他困在双臂间的阿丽亚娜此刻状若无辜的神情显得既纯真又带着莫名的邪恶,她低低笑着将雪白的双臂从深色的被子里伸出来,勾住了他的脖颈:“不可以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屈膝探向迪克的双腿之间,就在她的膝盖蹭过他大腿处的衣料的时候,一个明显异样的硬物触感让她愣了一下。 就连迪克都愣住了,在意识到阿丽亚娜蹭到了什么之后,他的心仿佛熔融状态的滚烫金属在接触到温度极低的水液一般,顷刻间冷硬下来,他的大脑一转就明白现在是最佳时机—— 她被他压制在身/下,没办法利用锁链长短对他的限制来避开他的任何行动,她身上的衣料轻薄得除了遮挡一部分身体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用处,并且他刚才几乎把她摸了个遍,她身上没有藏任何能反制住他的工具。 于是迪克看着那双微微明显愣住的绿眸,异常冷静地用一只手将她换在他脖子上的手扯下来,制住她纤细的双腕,按到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抽出了她刚才用膝盖蹭到的东西——一把小巧玲珑的鲁格lcp手枪。 鲁格lcp本来就是适合女性相对而言更小一些的手的设计,整把枪也只有13厘米多的长度,迪克能轻而易举地单手上保险。 他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你不应该惊讶才对,亲爱的阿丽安,是你把这把枪放在床头柜里的,——你知道那在我的锁链可以活动的范围内,不是吗?” “里面甚至有子弹,满满的6发,你是希望我用它们做什么?” 迪克有些嘲弄地看着被他压制在身/下,说不出话的阿丽亚娜:“你希望我用它们杀了你,然后离开?还是在说——你不会让我离开,除非你死?又或者,这是你的一个赌局?你赌我不会向你开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你赢了,这场赌局的赢家是你,”迪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开始缓缓向内用力,“我不会向你开枪——” “不要——!”阿丽亚娜四肢并用地疯狂挣扎起来,眼泪仿佛涌泉般地流溢而出,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撼动只用一只手制住她双腕,两条腿钳制她双腿的迪克,他的手和双腿仿佛焊在她身上的铁一般,她只能绝望而无助地大声哭嚎,“我求求你不要——!” “杀了我吧,你可以把我杀了,求求你不要——” 耳边扳机扣动的声音混在她狂乱而绝望的哭嚎声中是那么的明显,那一瞬间,她只听到耳边一阵嗡鸣,有什么东西断在了她的脑海中,让她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只能不断地颤抖,哭嚎,哀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绝望的,无能为力的,却又汹涌澎湃的感情激烈地冲击她的心魂。 其实早就把子弹卸掉了的迪克震惊地看着像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孩童一样嚎啕大哭的阿丽亚娜,他本来准备等她意识到并没有枪响声后要说的话在一瞬间全无用武之地,虽然他在这方面或许没有阿丽亚娜以及她的老板汉尼拔·莱克特专业,但或许他见过的案例比阿丽亚娜和她的老板更多,所以他很快就判断出来—— 她很可能是触发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迪克立刻把手枪收好,把阿丽亚娜抱到怀里,不断地亲吻她被冷汗浸湿的额头,一遍又一遍拍抚她颤抖的身躯,温柔地低声诱哄,仿佛她剧烈的嚎哭声全然不存在一般:“嘘,没事的,无论你感觉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那些都是虚假的,你现在很安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迪克耳边早就已经变得嘶哑的嚎哭声才逐渐转为细小的啜泣,他怀中的躯体克制不住的剧烈颤抖也才逐渐变小。 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的迪克终于有机会开始思考,阿丽亚娜为什么会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的什么行为触发了她的ptsd,不仅如此,她这样的ptsd表现并不是简单的典型,更像是…… 他见过的那些因为ptsd而开始接触毒/品的瘾/君子,又或者说,像是瘾/君子采用了激烈手段戒断从而产生的ptsd。 电光火石间迪克想起了阿丽亚娜藏在维生素瓶子里的纳洛酮。 就在迪克因为自己一瞬间的猜想而冷汗直冒的时候,一个特别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往常阿丽亚娜的手机在接听其他人来电的时候并不是这个铃声。 他怀中还在轻轻颤抖,小声啜泣的阿丽亚娜在听到那个铃声的一瞬间停止了一切不正常的症状,她带着满脸的还未来得及完全干涸的泪迹,从迪克的怀中机械地退出去,平静地拿过床头的手机。 她用平静得搭配上她满脸的泪痕显得尤为诡异的表情接通了那个电话,虽然听不清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但迪克莫名地觉得那个透过斯塔克出品的手机而没怎么失真的声音莫名地有些熟悉。 “你没在听了,是吗?否则你就该赶来做‘闭幕式’观众了……” 迪克看到阿丽亚娜在听到电话那边说的话后瞳孔剧烈地一缩。 152、Chapter.150 何人的闭幕式② 阿丽亚娜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却竟然没有回复对面哪怕一个气音,在那唯一透露出不平静的缩瞳之后,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抬手擦了几下脸上未完全干涸的泪痕,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地对他扯了一下嘴角:“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她是不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其实完全没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迪克看着阿丽亚娜的动作,这样想到。 自他们两个同居后家务是两人事前商量好分摊来做,但因为他经常需要“夜间兼职”的缘故,实际上大部分都是阿丽亚娜在做,所以他也更加清楚,她虽然并没有因为富裕的家境而有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习惯,但她实际上非常讲究。 想想吧,她可是就连经受过专业训练的阿尔弗雷德都夸奖过的那种讲究,现在却直接简单粗暴地用手擦眼泪,她脸颊的肌肤很明显不适应这种粗鲁的对待,擦过的地方都在泛红。 迪克轻叹了一声:“虽然你并不想谈这件事情,但我还是要说——你已经知道我的‘夜间兼职’了,所以,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去帮忙,或许,会远比你自己一个人解决要好?” 阿丽亚娜闻言微微一愣,接着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哀伤:“然后呢?帮了我之后,你就可以毫无负担地离开了吗?” “像你抛下之前的每一任恋人一样,你将她们当作一段美好的历程,也希望她们如此——可如果我不能接受呢?” “有的时候,在人的心中,厌恶,憎恨之类的负面情绪远比欢欣,爱恋之类的正面情绪能留存更久——想想看,你回忆与之前恋人的点滴时还能有多少当时的心情,再想想看,你回忆与你有仇恨之人的事情时是否还如当时那般憎恨他。” “那样的话,我宁愿你恨不得立刻杀了我。” 迪克一怔,而阿丽亚娜已经转身朝着门的方向准备离开了。 如果现在就这么让她离开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看着阿丽亚娜的背影,脑海中回响着她最后的那句话,迪克闭了闭眼,再次掏出了那把鲁格lcp,并且摸出了被他卸掉的六发子弹,一一装填,上膛,然后上保险,最后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又迅速,加起来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或许还不足阿丽亚娜迈出几步,迪克看着她循声回身看向他时微微颤抖的动作,冷静地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直接这么问。” “阿丽安,你是知道,我即便死了也能重新来过的,对吧?” 出乎迪克预料的是,阿丽亚娜的脸上显示出了完全不似作伪的震惊表情,她幽绿的虹膜中黑色的瞳仁一瞬间缩得很小。 “你……?可是怎么会?这怎么可能……”这一刻,她看上去既茫然又无助,似乎因为那通电话而迅速建立的脆弱的保护壳因为他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被击碎。 迪克冷静地看着她:“你有ptsd,并且还是被我的死亡触发的。” 阿丽亚娜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现在不是你应该心软的时候,迪克看着阿丽亚娜,这样告诉自己:“我有被你杀死的记忆。” “——”阿丽亚娜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子晃了晃,接着身形不稳地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膝盖撞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溃不成军地捂着脸颤抖,仿佛在主前告罪,请求惩戒的信徒,不断用哭腔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 迪克握着枪的手紧了紧,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循环开始的条件中必然有一条是他的死亡。 虽然他对于马戏团循环中最后的死亡部分基本上没有什么记忆了,但是阿丽亚娜不断道歉并混杂着哭腔的声音还是激起了一些藏在他记忆深处的印象,那个时候,他在马戏团可能已经被凭附在拉娅身上的存在蹂躏得活不了死不成了。 而阿丽亚娜应该就是那个特意来马戏团杀他的人——为了重新开启下一个循环。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还有一个疑点。 迪克看着面前不断祈求他的原谅,哭得溃不成军的阿丽亚娜,看了一眼阿丽亚娜掉在一边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觉得或许还有一种更简单便捷的方法可以验证这个疑点。 于是,他轻笑了一下,在阿丽亚娜震惊的目光中扣动了扳机。 子弹射穿他太阳穴的一瞬间,或许是因为大脑的视觉中枢实际上在枕叶的关系,哪怕他一枪打穿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大脑在完全宕机之前还能反馈一下视网膜传递来的信息—— 他在一片温热的液体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她空洞而绝望的神情。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面前果然站着正在用手掌擦着脸上未干的泪痕的阿丽亚娜,他看见她如同他记忆中的不久前那样朝他扯了一下嘴角,眼中却完全没有笑意,像一台强行运作的机器,对他说:“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下……” 迪克一边观察她,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把鲁格lcp,和被他卸掉的六发子弹,再次动作流畅熟练地几秒钟完成了装填,上膛,然后上保险的一系列动作,最后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他对她说了跟上一次一模一样的话,看着她再次痛哭着跪倒在地上请求他原谅她,请求他把枪放下,或者至少把枪口对准她。 迪克打量了她不似作伪的情态好一会儿,再次扣动了扳机。 迪克就这么循环着,说一样的话,然后在她的恳求中扣动上了膛的鲁格手枪的扳机,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是第几个循环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不再是那个他几乎能把她当时的所有头发丝的位置都背清楚的站在他面前擦脸上泪痕的阿丽亚娜,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空洞绝望地看着他的阿丽亚娜。 迪克看着她,眼神微微一动,终于没有再次掏出鲁格手枪,而是用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般的声音说道:“你都想起来了?” 她的眼神疲惫绝望得仿佛在沙漠中跋涉了很长很长时间的旅人一般,每一个动作似乎都要拼尽全力,就连声音也带着沙哑——当然这更可能是因为“不久”之前ptsd发作造成的。 她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缓慢地点了点头,说:“嗯……是,我想应该是,如果你指的是你朝自己开枪的话。” 果然,阿丽亚娜虽然知道循环,并且知道他的死亡是发动循环的条件,但她并没有循环中的记忆,或者准确来说,并不是每一次都有之前的记忆,或者说,有记忆的概率是低的——否则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很多事情是明明知道了循环中发生的事情就能避免的,她却偏偏什么都没做,但有的时候又表现得仿佛知道些什么一样。 迪克朝她伸出手,但这个距离他只能勉强碰到阿丽亚娜的指尖,于是他只是朝她摊开手,手腕上的锁链发出碰撞时产生的清脆声响:“我知道之前那种情况,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放我离开的。” “我向你保证,就算你放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愿意,”迪克看着她,语气柔和得如同情人的枕边低语,“我用生命起誓,你看,就算我违背了誓言,你后悔了,也可以杀了我重来。” 趁着阿丽亚娜微微动摇时轻微的动作,迪克一把拉过了她的手,缓缓将那把鲁格手枪放到了她的手中,然后动作轻柔地合上她的手掌,握住那把枪,语气既甜蜜又危险:“答应我好吗,亲爱的?” 明明是交付一把枪,但语气却仿佛他在向她求婚,那一瞬间,手中的那把鲁格枪仿佛他炙热的灵魂一般,烧灼到她的手心,要连同她的灵魂一并焚毁。 她看着他,流下眼泪:“为了你能得偿所愿,我总会付出一切,一直如此……” “你才是真正的魔鬼。” 最后,她取来了一把钥匙,但却并没有直接解开他的锁链,她看着他,将那把钥匙放到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盒子里,合上金属盒子的一瞬间,金属盒子锁扣部分不起眼的电子屏幕亮光的闪动让迪克明白那个金属盒子是由电子锁来上锁的。 阿丽亚娜将那个盒子递给他,说道:“这个盒子上的锁是我研发的,金属盒子也是振金的合金制作的,你没办法暴力破开,如果想通过捣毁锁的部分来强行打开盒子的话,这个电子锁就会在被捣毁的一瞬间释放极高的温度,融毁里面的钥匙。” 迪克接过了那个金属盒子,闻言嘴角一抽,正准备就她这种不干不脆折腾自己的行为说些什么,就看到阿丽亚娜轻轻笑了一下。 看着那个笑容,他突然觉得——让她这样折腾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阿丽亚娜看着他:“但是锁的程序并不复杂,凭‘夜翼’的能力,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就能解开,到那个时候……你就自由了。” 迪克微微一怔,正准备说什么,就被阿丽亚娜用食指轻轻抵住了唇。她神情眷恋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然后轻轻烙下一吻。 “我说过,你这个魔鬼总会得偿所愿的,因为我早已为你献出一切……” 她留下这句话和一台供他破解金属盒子锁扣程序的电脑后就离开了。 153、Chapter.151 何人的闭幕式③ 阿丽亚娜在离开囚禁迪克的房间之后,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和一台笔记本电脑走进了几乎是囚禁迪克房间错开正门的对面房间。 不一会儿,她稳稳地单手端着一个托盘离开了那个房间,另一只空出的手轻轻将房间的门合上,手中的托盘里不再是切好的水果,甚至也不是装水果的玻璃器皿,而是一个盘子,从盘子上斜靠着的勺子,有些凝固的点点油渍以及零星几颗被酱汁染色的米粒可以看出这个盘子曾经装盛过一道至少配有米饭的菜肴,并且里面装盛的菜品至少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进了某个人的肚子里。 将脏盘子放到洗碗池,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水泡好就匆匆赶到了玄关的地方,阿丽亚娜一只手勾着鞋口的后部提到一只脚的脚后跟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盲按,拨通了一个号码:“你到了吗?” 手机的另一边,靠在机车上的人拍了一下自己头上红色的头罩,夜风中他没有合上的棕色机车外套被微微吹动:“等你有一会儿了。” “希望我们这次能合作愉快,巴波小姐。” 另一边蝙蝠洞里,正在调取被颁布了搜寻小丑踪迹但同时被勒令只能放微型监控,不能擅自行动的罗宾夜巡中布下的短短时间内几乎已经遍布全哥谭各个角落的监控的红罗宾对另一边的蝙蝠侠报告说:“67号摄像头发现红头罩的踪迹……” “为什么怀疑红头罩?”忍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红罗宾看向本来在看另一部分监控,闻言已经走到他身后的蝙蝠侠,开口问道——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真实身份是杰森·陶德的那个红头罩跟小丑的案子扯上关系而不是直接冲上去要杀了小丑。 当然如果蝙蝠侠说这一切是红头罩为了把小丑宰掉而设计策划的案件,而蝙蝠侠是为了阻止他,那么他觉得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不远处在同样在看监控的蝙蝠女孩闻言也看了过去。 蝙蝠侠的目光透过蝙蝠头盔看着监控画面里靠在机车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红头罩,头盔下的目光幽深,晦暗难辨:“准确来说,跟案件扯上关系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在等的人。” “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找到小丑的位置。” 仿佛是在印证蝙蝠侠说的话,下一刻,监控画面上,红头罩在等的人在镜头前出现了,红罗宾忍不住惊讶地喊出了来人的名字——“阿丽亚娜·斯坦?!” “什么?!”蝙蝠女孩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想要靠近红罗宾那边的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看清楚本来就已经很清晰的画面以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其实自己也可以把67号监控画面调到自己这边来看的时候才坐下操作起来。 由于这些由罗宾临时布下的监控设备属于监控和监听的一体机,为了实现同样的微型隐蔽效果,实际上监听的功能是不如职能专一的微型监听器的,再加上这个监控设备的位置被布置的其实离红头罩出现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基本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 而且红头罩的头盔本来的一个功能就是挡住唇部,有效防止学过唇语的人通过监控画面知道他在说什么。 所以蝙蝠洞里,红罗宾和蝙蝠侠,以及另一边屏幕前的蝙蝠女孩,三个人凝神看着监控画面里,穿着一身仿佛只是出门去趟便利店或者超市的休闲服装,但依旧难以掩盖良好的出身教养出的优雅体态的红发女性从红头罩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机车头盔。 “……去……拿来的……麻烦死了……”红头罩的声音透过监控设备艰难地传来些许。 监控里的阿丽亚娜·斯坦的唇语倒是能读出来,但是她警惕得超出现场所有人的预料,说的话几乎没有透露出任何多余的信息,戴上红头罩递给她的黑色头盔以后就直接坐到了他的机车后座。 红头罩发动机车的一瞬间,机车马达的轰鸣声几乎彻底盖过了周围的声音,蝙蝠洞这边甚至无法判断出阿丽亚娜·斯坦坐上红头罩的机车后座以后两个人之间还有没有对话。 但紧接着,另一边的蝙蝠女孩用杂音剥离手段把机车马达轰鸣声响起时的人声剥离了出来,而红罗宾很顺手就按了播放。 “坐稳了,巴波小姐,你说的只要快,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蝙蝠侠拧起眉,转身就朝蝙蝠车停着的地方走了,等红罗宾和蝙蝠女孩对“巴波”这个总觉得作为名字在什么地方听过的词进行比对搜索结束后回过头的时候,蝙蝠侠已经“转头没”了。 红罗宾和蝙蝠女孩对视了一眼,跟红罗宾这个一开始就预料到自己大概率是要留在蝙蝠洞看监控以及支援辅助的人不一样,蝙蝠女孩直接皱起眉:“蝙蝠侠总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不去现场了吧?!” 红罗宾调出蝙蝠车上的同步监控,一眼确认屏幕一角蝙蝠车的行动轨迹与红头罩身上的定位装置行动轨迹是否一致,以及屏幕正中蝙蝠车的行车记录,嘴上答道:“他如果真的不想你去,就会直接警告了——他只是觉得你可能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你确定要就这么去,在知道阿丽亚娜·斯坦可能就是那个让小丑把林肯·马奇带走的人的前提下?你……”红罗宾刚准备跟蝙蝠女孩说她应该想清楚再行动的一系列原因的时候,就被自己说的这句话弄得愣在了原地。 对啊,阿丽亚娜·斯坦有什么理由让小丑带走林肯·马奇?她虽然在哥谭生活过,大学毕业于哥谭大学,但她在哥谭的那几年也非常奇异地跟小丑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就连被小丑的犯罪波及也没有记录,换言之,她跟这件事情扯上关系只可能是因为林肯·马奇。 跟林肯·马奇扯上关系,也就意味着真正跟她有关的不是小丑,而是猫头鹰法庭!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蝙蝠侠所知道却不告诉他们的信息让他笃定事情跟阿丽亚娜·斯坦有关了,因为这段时间里他知道而他们不知道的信息只可能是从猫头鹰法庭那边得到的! 也就是说——红罗宾和蝙蝠女孩相互对视了一眼,一瞬间的福至心灵让他们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她知道夜翼在哪里!” 这样相互推理下来,一切的谜题核心似乎竟然变成了阿丽亚娜·斯坦,但最诡异的事情是红头罩竟然被牵扯进去了…… 红罗宾想到刚才搜索出来的有关“巴波”这个单词作为名字时的信息,嘴角一抽:“我说他这算不算是追星成功……” 蝙蝠女孩闻言脑海中开始出现红头罩拿着自己喜欢的《一周》精修版去阿丽亚娜的签售会排队要签名的画面,赶紧把这个可怕的画面从脑海中删除掉:“不,我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会,呃,应该不会因为追星,啊不,不是追星,就是因为是喜欢的作家就无条件协助对方犯案……” 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另一边,坐上蝙蝠车追踪红头罩机车的蝙蝠侠看着面前飞速向着两边倒退,几乎要在他眼前的两侧连成几条不同色块融合而成的线条的蝙蝠侠,沉默地回想起刚才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 他从被拘束在病床上,醒来看到阿丽亚娜的一瞬间,就已经在心中列出了这个可能性——红头罩撒谎了。 他从迪克在纽约的斯坦宅被猪面教授以及九头蛇的人袭击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在监控被干扰的时段出现在斯坦宅的阿丽亚娜·斯坦了,但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人其实也是他的怀疑对象。 因为监控画面是猪面教授入侵斯坦宅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正常运行了,而夜翼和红罗宾在那些诡异的有着人类基因的怪物的袭击下都失去了意识,夜翼作为主要的被袭击目标,甚至是最先失去意识的——有关这一点,后来也得到了红罗宾的证实。 虽然红罗宾说过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红头罩还在跟怪物纠缠,哪怕他有大种姓之刃也打得非常狼狈,但红罗宾没有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去想过的一个可能,如果红头罩在还没有失去意识的时候,阿丽亚娜·斯坦就已经赶到斯坦宅了呢? 关于那本杰森以前就很喜欢,甚至最初发行本买了不够还买了电子版,最初发行版本读了一遍后直接做收藏,从前勉强算是畅销,甚至前段时间改编成了惊悚电影的小众恐怖小说《一周》的作者巴波实际上就是阿丽亚娜·斯坦这件事情他也在调查阿丽亚娜·斯坦之后就已经调查出来了,哪怕巴波本人实际上从未公开露脸,甚至不接受任何哪怕纸质媒体的采访。 但《一周》的出版商可是韦恩集团名下的产业。 所以红头罩,或者说杰森本人知道这件事情并因此帮助阿丽亚娜·斯坦犯罪的概率接近于零。 正因如此,他才在保留了对阿丽亚娜·斯坦的怀疑的同时没有对红头罩说的话提出质疑,因为他说的话并没有不合逻辑的地方。 但这一切都在看到阿丽亚娜·斯坦跟猫头鹰法庭有密切关系的一瞬间被推翻,猫头鹰法庭的耳目遍布哥谭,甚至能瞒过蝙蝠侠和蝙蝠洞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红头罩是谁? 如果她直接许诺了红头罩什么,比如哥谭地下猫头鹰法庭掌握的毒/品交易线,再比如大量的军/火武器,甚至是……小丑的死,他觉得红头罩没有理由不协助她,当然也就能帮她撒谎。 在“林肯·马奇”口中听到“医生”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想到的就是哥谭大学犯罪心理学相关专业毕业的阿丽亚娜·斯坦,如果不是年龄有问题,他几乎要笃定“医生”就是她了。 因为利用蝙蝠侠铲除猫头鹰法庭大部分浮出水面的“渣滓”,好让“优秀”的部分在哥谭扎根更深的表面获益者是“林肯·马奇”,但很显然,“林肯·马奇”只是个被推出来让多疑的蝙蝠侠作为最后追击目标的挡箭牌,替死鬼,否则他也不会被小丑抓走。 那么实际上的获益人是谁? 谁能掌握猫头鹰法庭中“林肯·马奇”剩下的人马?当然只有深受“林肯·马奇”信任,替猫头鹰法庭为他洗脑的“医生”。 而目前符合这个条件,跟“林肯·马奇”一同策划猫头鹰法庭其他成员死亡的人只有阿丽亚娜·斯坦! 154、Chapter.152 何人的闭幕式④ 机车在夜晚的哥谭大街上疾驰而过,经过改造的马达发出仿佛要连着人胸腔也一并震动起来的低沉轰鸣声,将两边的街景全部连成一线,迅速甩在身后,就连并不算凛冽的夜风都在机车的高速移动下变得剧烈,几乎能刺痛皮肤。 红头罩的头盔内响起了一个微弱的提示音,红头罩置若罔闻一般继续驾驶着机车朝目的地飞速前进,然而伴随着因为高速迎面而来的气流声一同从身后传来的是一个不大却让他浑身一僵的声音。 坐在他身后,戴着黑色机车头盔的阿丽亚娜的声音幽幽地传来,那声音听上去不急不缓,甚至似乎还带着些听不真切的笑意:“看样子,蝙蝠侠跟上来了?跟你想的一样,真是太好了。” 差一点一个手不稳就机车把手脱手把两个人都甩出去,红头罩一瞬间惊出了一点冷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静,答道:“你怎么知道蝙蝠侠跟上来了?你看见了?还是你在监视他?在他都没有察觉的前提下?我该说什么?不愧是猫头鹰法庭?” 阿丽亚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吗,当一个人不断地用反问句或者提问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这个人很笃信这些反问背后的某一个答案,我们有时称之为虚张声势,或者恼羞成怒。” 该死的,迪克平时到底是怎么跟这个人相处的?! 红头罩一瞬间想回到过去,给那个答应了和身后这个人合作的自己几巴掌,但他的脑子反应倒是不慢:“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笃信的那些问题背后的答案不是——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阿丽亚娜却轻笑了一下说:“或许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多相信一下你自己,当然,现在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你现在去阿卡姆疯人院,找到那个带着绿色礼帽,一身绿色西装还搭紫色内衬,品味诡异的男人,把他衣服扒了,你换上,改天你就是哥谭新一任谜语人,他会心服口服的。”红头罩冷静嘲讽。 阿丽亚娜接着带着笑意反唇相讥:“好的,现在答案更加清晰了——你恼羞成怒的时候是不用反问句式的。” 机车在哥谭大剧院门口急停,阿丽亚娜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直接向前倒,黑色的机车头盔狠狠磕在红头罩的背后。 当然,就阿丽亚娜那点子重量,对红头罩来说根本不疼不痒,他转身看着摘下机车头盔,一头晚霞般的红色长发洒落的女性,接过她递过来的黑色头盔,在机车旁边放好。 红头罩打算就机车行进途中两个人莫名开始的绊嘴——好吧他承认一开始其实是他被她的敏锐惊吓到,当然,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确定她到底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只是纯粹的利用他的怀疑套他的话——总之说点什么好让这场合作不要那么气氛尴尬。 他早该想到如果这个人没有批判而又刻薄的眼光,敏锐而又锋利的内心,写不出那么犀利又尖苛的文字,红头罩打量着她,想到。 但阿丽亚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也并不打算提机车上的口角,就好像——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已经在那场斗嘴中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 她竖起食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一刻,红头罩也听到了从哥谭大剧院的那边传来的脚步声。 是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大概率是成年男性。 听到那个脚步声,红头罩迅速做出了判断,接着就产生了一个疑问,阿丽亚娜·斯坦很明显有是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可她竟然比他先一步听到那边的脚步声?! 哥谭大剧院作为哥谭这座城市历史最古老悠久的建筑之一,外观还保留着过去经济上行时期的审美,磅礴大气的同时不失精致优雅以及大胆的设计,剧院前宽阔的广场部分不但有巨大的人工喷泉,还有仿佛从某一幕剧场中搬出来的草坪花园。 人工喷泉旁边的花坛以及喷泉中都层层点缀着茴香、樱草、金银花和野蔷薇,还有一边立柱上的紫罗兰。 要红头罩来说,他当然一眼就知道这是在致敬哪一幕戏剧——莎翁的《仲夏夜之梦》中所描绘的精灵们的花园。 现在这个时间点,哥谭大剧院按理来说应该早就空无一人了,唯有一边为了营造出“精灵世界”而造的,没有穹顶需要支撑的人工立柱上面的灯光,以及人工喷泉底部的灯光还在坚持发光。 再加上石料立柱上因为年代的原因留有水污侵蚀过后的痕迹。 这使得本该美丽灵动的人造景观在这个时间点显得尤为诡异。 而不远处还传来正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就算对鬼怪并没有丝毫恐惧情绪,见到邪恶生物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地拔刀,红头罩还是忍不住把手搭上了腿边枪套里的枪。 而阿丽亚娜则是微微眯了眯眼,说道:“应该是迎宾员来了。” 红头罩闻言极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正当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那个脚步声的下一响似乎就在面前,他立刻抽出腿边的一把枪对准了那个方向,下一刻瞳孔一缩。 上半身赤/裸着,身上绑的全是炸/弹——红头罩毫不怀疑只要那些炸弹全部爆炸,这个男人乃至整座哥谭大剧院前的景观都会在顷刻间被炸上天——嘴角挂着疯狂到几乎能把嘴角在耳根撕裂开的笑容的男人扯着一幅红油漆染过,上面又用黑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巨大“wee”(欢迎)字样的横幅,那扭曲的字迹还在不断往下淌着隐隐有一点凝固迹象的黑色油漆。 这幅横幅很显然是不久前才写的,这个中年男人拿着横幅的手都被横幅的红颜料染得仿佛染了一手鲜血一般。 男人一边控制不住地大笑一边说道:“欢迎!欢迎来到哥谭大剧院!欢迎观赏仅此一晚的午夜剧场!” 他身上完全贴着赤/裸皮肤,在他微微突出的啤酒肚上的炸/弹随着他的大笑起伏着,显得既滑稽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可怖。 男人嘴角的狂笑,写满了混乱的双眼,以及在微凉的夜间赤/身/裸/体仍然没有颤抖迹象的身体都足以说明他中了小丑的笑气。 很显然,这的确是来自小丑的“迎宾员”。 红头罩看了身边的阿丽亚娜一眼,看到的是她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她对眼前的这一幕毫无情感波动,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恨,甚而至于……也没有惊讶。 红头罩微微眯了眯眼,下一刻,他身边的阿丽亚娜就抬脚走向了那名男子,即便心中有疑虑,他还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你疯了?!小丑要是引爆他身上那些炸/弹……” 阿丽亚娜却对着那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略带轻蔑的笑容,她一脸冷然地看着那名疯狂大笑的男人,说道:“我们不是小丑要等的人,你的任务并不是在我们面前放‘礼花’吧?” 红头罩动作一顿,而那名男子却依然在原地大笑着。 阿丽亚娜趁机挣开了红头罩捉着她手腕的手,径直朝着那名男人走了过去,极为傲慢地抬了抬下巴,仿佛她真的是一名旧时期的贵族,而她面前是地位卑微的剧院侍者:“带路吧,做好你该做的。” 而红头罩竟然真的在那名中了笑气的男人眼中看到了恐惧。 眼见阿丽亚娜跟在那名男人的身后朝剧院的大门走去,红头罩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身侧,然后极为笃定地说:“你认识这个人。” 阿丽亚娜再次出乎他意料地坦诚,她一脸讽刺地说道:“哥谭大剧院现任负责人,大剧院除了韦恩集团以外最大的控股人,当然,这是表面上的身份,他背地里既要孝敬企鹅人,还要不时给黑面具交些保护费,行一下方便,以掩盖——他猫头鹰法庭成员的身份。” 红头罩猛地转过头看她,却只能看见她满眼的冷漠和轻轻的嘲弄:“他往日想必很是自得,明明有可以威胁企鹅人甚至黑面具的实力,却要假装畏惧于他们,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傲慢的嘴脸,仿佛看一出幽默的戏剧,想想看,哥谭有几个人能看演员列表如此奢侈的演出?可他到现在或许才第一次想清楚,他在哥谭什么都不是。” “包括他引以为豪的法庭。” “他真该为此感谢小丑的,因为他终于把他哑光的镜面打磨清楚了。” 红头罩默默地选择了闭嘴——看样子她并不是只在他面前言辞犀利,甚至对比她现在的态度,她对自己实在是算得上嘴下留情。 所以说,迪克平时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另一边,在被囚禁的房间里,迪克已经用连接着钥匙盒的电子锁的电脑奋斗了半个多小时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以“夜翼”的能力,两个小时左右就能解开?阿丽亚娜怕不是漏掉了诸如“全神贯注”或者“全力以赴”之类的词? 偏偏这台电脑还被动了手脚,没办法联网,要不然他就把程序直接发给红罗宾或者蝙蝠洞作弊了——阿丽亚娜应该是连这一点也预料到了,所以才不让电脑联网的吧? 就在他叹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奋斗的时候,一封邮件竟然发了过来,迪克诧异地确定了一下,发现并非一瞬间能联网了,而是这封邮件的确就这么在无法联网的情况下发了进来。 在点开邮件的一瞬间,他的瞳孔一缩。 那封邮件的格式跟之前在马戏团循环里的时候发到他手机里的邮件格式一模一样,并且寄信人那一栏写着的名字也是“迪克·格雷森”,上面写着—— “你在这里吗?” 155、Chapter.153 何人的闭幕式⑤ 迪克空白邮件中不断地删删改改,最后一抓头发,干脆只写了一句“你是谁?”作为对那封以自己的名义发给自己的邮件的回复。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这封邮件成功发出去了,而不是显示出一个地址错误或者无法发送的红色标记。 不过迪克等了有七八分钟,对面都没有回复,拧着眉正打算先继续破解电子锁的程序的时候,一封邮件发送了过来。 署名依旧是“迪克·格雷森”,但里面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发来了一串代码,并且附上了一句“你帮我出来,我帮你出来。” 看到那串莫名其妙的代码以及那句不明所以的话语,迪克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跟对面打一架的冲动——如果不是他根本不知道对面是谁的话。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迪克研究了一下那串代码,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串代码是一种特异性原始程序破解密钥的转换代码,并且对应的原始程序大概率也是他正在破解的程序的原型。 迪克迅速用电脑将那串代码进行转换,最后得出了一串工程学数学计算题,还蛮复杂的,他解开这道题大概率需要四五十分钟。 怎么感觉问题回到了原点? 迪克看了一眼自己电脑中电子锁程序的破解进度,嘴角一抽,报复性地把那串工程学数学计算题直接复制到邮件上甩给了对面。 如果他真的是“迪克·格雷森”,就该知道老老实实花时间破解程序才是正确的道路,阿丽亚娜什么时候给过真正的捷径让他走? 脑海中浮现前段时间不断尝试然后屡战屡败的逃跑计划,迪克索性不等那署名诡异的邮件的回复,开始继续和电子锁程序搏斗。 就在迪克因为跟程序数据赛博搏斗而焦头烂额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一瞬间,迪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如果是去而复返的阿丽亚娜的话,根本不需要敲门,她自己就有房间的门钥匙,而且她也知道他没办法去开门;如果是终于搜索到这里的警察,虽然他不太相信哥谭警方有那么高的办事效率并且蝙蝠洞那边总不会因为他失踪就报案但总之不会那么温柔;如果是红罗宾他们找到这个地方了,那么他们进门的方式甚至可以进的不是本应该存在的入口但绝不会敲门…… 所以门外的到底是谁?!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是在他记忆里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他在公寓里面醒来,门外传来敲门声的事情,那个时候,外面敲门的是猪面教授的“机器娃娃”,这一次该不会又故技重施吧?! 夜翼应该没比蝙蝠侠更得罪猪面教授吧,他怎么就逮着他打?还是在这种红罗宾他们都没有找到他的前提下,把他找出来打? 可是这应该不是坚固的公寓门口而是防守相对脆弱的房间门口,他为什么不直接用他平时喜欢的电锯? 迪克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手腕上的锁链——短棍不在他身边,这个振金合金的材质,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当武器了。 门口温和的敲门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发现没有人回应之后就停了下来,就在迪克在一片寂静中犹豫着要不要放下锁链继续破解程序的下一刻,门口那边传来了金属短距离磕碰产生的细碎声响。 外面的人在用铁丝或者螺丝刀撬锁! 对这个声音极为熟悉的迪克瞬间握紧了锁链,全身的肌肉紧绷。 没过三分钟,锁芯发出了一个特殊的声响,无论是房间外的人还是房间里的迪克都知道那个声响意味着锁被撬开了。 迪克瞬间拉紧了锁链,坚固的振金合金材料意味着这种锁链即便在猪面教授的电锯面前都有一战之力,可守可攻,如果他不是被这种锁链限制了自由,大概可以强行勒晕猪面教授,送回阿卡姆! 然后,门开了,他跟开门的人棕色的眼睛面面相觑。 “——瑞德博士?!”迪克震惊地叫出了对面的身份。 打开门的瑞德看了一眼迪克手里被拉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寒光烁烁的粗硕锁链以及迪克从睡衣袖管里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默默举起了他一只手还拿着螺丝刀,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的双手,眼中含着几乎化为实质的谴责。 终于拿到锁链的钥匙,解开了手腕和脚踝上的束缚后,迪克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看着默默坐在电脑前生闷气的瑞德。 “……也就是说,‘迪克·格雷森’就是你?” “不,迪克·格雷森是你,我只是以你的名义发了邮件给你,而且我已经提示过你了,‘不要做出糟糕的决定’。可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当着阿丽亚娜的面背叛她!” 迪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其实没有打算——” “撒谎!”瑞德气恼地瞪向迪克,“如果拉娅·威斯特利不是马戏团案件的幕后黑手,你打算跟阿丽亚娜分手的对不对?” “这就是‘糟糕的决定’!” “她明明知道你背叛了她,选择了别人,还是一次次去救你!” 迪克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露出一个苦笑:“所以,你和阿丽亚娜全都知道?怎么做到的?你知道她……”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瑞德,他叹了口气,将视线放在了面前已经依靠迪克转换出来,他来计算的工程数学题的密钥破解了的程序上。 “……我之前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我是说我其实并不仅仅只是对案件‘有头绪’,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阿丽亚娜,对吗?”迪克看着瑞德此刻显得既伤心又落寞的背影,突然感觉到内心一种久违的酸楚。 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将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他才是阿丽亚娜的恋人,却在知道真相的时候看上去甚至还没有一个她许久不联系的朋友来得伤心。 瑞德猛地转过头看他:“你知道了?” 那你怎么能表现得如此平静——在那双干净得几乎能看到他的倒影的棕色眼睛里,迪克仿佛看到了这样的质问。 瑞德博士果然不知道循环的事情,但他知道拉娅的事情,也就是说,马戏团的循环果然跟他之前经历的循环并不一样。 马戏团的循环是拉娅,或者说凭附在拉娅身上的存在造成的,那么他身上的循环呢?如果是阿丽亚娜造成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她身上也凭附着类似的存在? “我只是猜测,”迪克苦笑了一下,“把我关在这里的是她,而你也在这里,并且你明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愿意直接说出来。” 瑞德抿了抿唇:“我是根据之前提示你的六度分割理论,调查受害者的社交圈,找出其中的共性‘中间人’的时候发现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给了迪克。 迪克接过牛皮纸袋之后,瑞德像是不忍心看一样移开了视线:“一般来说,证据不足的案件警局是不会留下档案的,不过在系统里面会留有记录,这是我拜托一位擅长程序的同事调出来的……” 迪克取出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发现里面的确是他所熟悉的警局对报案人进行问询的记录,甚至文件上还印有gcpd的标志。 最前面一页的嫌疑人正是“巨人捏橡皮泥案”死者之一,接着他看到了报案人姓名处填写的名字正是——“阿丽亚娜·斯坦”。 报案事宜为——“强/奸”、“非/法/拘/禁”。 然后是长长的笔录,那些是报案人口述的犯罪过程。 他颤抖着手疯狂往下翻。 接下来每新出现一个文件开头,嫌疑人都不同,但报案事宜全部相同,报案人的名字也都是“阿丽亚娜·斯坦”。 薄薄的十几页纸,包括阿丽亚娜的前未婚夫费莱彻·希尔在内一共七个嫌疑人,全部因证据不足没有立案。 到最后,那些纸张有的因为他颤抖的太厉害洒落在地上,有的被他抓握在手中几乎已经烂成了废纸团。 他几乎不敢去看那些由报案人亲自口述的犯罪过程,只是红着眼眶,从紧咬到几乎要咬出血的牙缝中挤出一句—— “我要杀了他们——” 可实际上,无论是她爱的人,还是爱她的人,没有人会为了她去杀掉这些利用金钱和权力逃脱司法惩处的禽兽。 他们逍遥法外,甚至在她报案之后,过得比之前更加自在。 虽然现在,上面的每一个人都以极为惨烈的方式最终变成了高温中的灰烬——由她亲自动手。 但这样做,她就能重新得到灵魂的平静了吗? 如果是的话,又为什么会出现除了这些人以外的死者? 另一边,在接到自家女助理的电话之后就飞速往纽约赶的托尼在空无一人的复仇者大厦里面找到了一个掉落在地面的定位装置。 这个定位装置之前属于佩普的手机。 而整栋复仇者大厦并没有佩普的踪迹。 托尼开始产生了怀疑,因为复仇者大厦里没有丝毫战斗的痕迹。 “sir,已强行启动波兹女士的备用机,定位信号发送地点不在复仇者大厦内……” 托尼再次把头盔上的面罩部分扣下来:“追踪那个定位。” “sir,信号显示,波兹女士的备用机此刻在位于哥谭的私人预约制莱克特私人心理诊室。根据资料,该诊疗室的所有者为精神科医生汉尼拔·莱克特,近两年主要工作地点为布鲁德海文的莱克特私人心理诊所,接受异地提前预约,主要受理且有私人诊室的城市为哥谭,纽约,大都会,中心城,以及巴尔的摩。” “正是您之前为了阿丽亚娜小姐特意去见过的心理医生,sir。” 156、Chapter.154 何人的闭幕式⑥ 金红色的马克装甲超音速飞行,强大的高速引擎在消音装置的作用下只发出沉闷的嗡鸣声,在夜空中拖出了一条金属色的长尾。 盔甲里的托尼看着面前屏幕显示的数据,烦躁地咋舌。 “sir,是否立刻对‘星期五’发动攻击?” 盔甲里ai管家的话让托尼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他决定去哥谭“自找麻烦”之前。 在他跟佩普聊完有关阿丽亚娜的事情之后,他的女助理就自作主张替他预约了据说还同时担任fbi犯罪心理学顾问的精神科教授……好吧,就算如此,如果他不愿意他也是不会介意放对方鸽子的,反正他付得起这笔费用。 根据后来他让贾维斯搜索的资料,这位教授在心理咨询和精神疾病领域有着完全不输给班纳博士在物理学界的建树与成就。 甚至光是由他担任顾问参与并最后破获的案件,案情和数量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当然,他又不是罪犯,更没有什么严重的精神问题,看个无伤大雅的小小失眠,完全不需要以这种履历作为寻找医生的依据,其实他完全不需要医生,虽然佩普总是因为反对他的这种观点而在他耳边时不时就念叨。 他一改往日坚决不相信那些所谓的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疾病方面的权威专家的态度——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真的可信吗,更何况钢铁侠怎么可能有什么心理疾病——最后默许佩普为他预约这位汉尼拔·莱克特教授纯粹是因为这位教授是阿丽亚娜现在的老板。 并且他至今还记得,当然了,他不记得也会有贾维斯的录音提醒他,是的,没错,他那个时候气到让贾维斯把自己的录音进行了永久备份——阿丽亚娜高中毕业以后拒绝他给她写麻省理工的推荐信,也拒绝回纽约读哥大和康奈尔大学,选择哥谭大学的理由是,她喜欢的这位汉尼拔·莱克特教授在哥谭大学有挂名做导师! 什么教授比麻省理工还有常春藤盟校——重点是托尼·斯塔克——更有吸引力?! 就算之后贾维斯提醒他阿丽亚娜大概率是因为自己想学的专业问题而拒绝回到纽约读大学,但他还是觉得这都是表面上的借口! 想想看,毕业以后直接为钢铁侠工作,就算她毕生所求就是研究犯罪心理学,做出像那个汉尼拔·莱克特一样的成就,他也能把她送到神盾局关押的罪犯面前去实践——当然,他绝对不是要给尼克·弗瑞送人,但是她完全可以做复仇者联盟的犯罪心理学顾问! 可是她却那么干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虽然那个时候复仇者联盟根本没有建立,他也还不是钢铁侠,甚至奥巴代亚买通恐怖分子置他于死地的计划可能都还在酝酿中。 所以他那个时候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拒绝他,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一次拨通她的电话问清楚…… 然后他跟阿丽亚娜自那之后联系就逐渐少了,在奥巴代亚被他送进监狱之后更是直接没有了联系,并且是很长时间。 他想,她那么聪明,肯定一早就发现了奥巴代亚对他的恶意,她的刻意疏远就是一种提醒——但他有的时候想的多的了又突然不是那么自信了,会不会阿丽亚娜选择的其实是她混蛋一样的父亲,哪怕他总是利用她,把她推进火坑?她是在怨恨他把她的父亲送进了监狱?她其实希望她父亲的谋杀计划成功?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一次都没有跟他联系过呢? 他其实一直在等她,她只要给他一个电话,哪怕只字不提奥巴代亚的事情,他也能当作无事发生一样跟她“和好”。 毕竟,在失去了霍华德和玛丽亚之后,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无论如何,他最后还是如约去见了那位汉尼拔·莱克特教授。 他以为那一次的见面,自己对于阿丽亚娜拒绝他的理由或多或少能有一些新的答案或者自己能接受的解释。 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汉尼拔·莱克特这、么、棘、手?! 无论他怎么套话,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甚至假意配合他的“治疗”,这位上了年纪依旧保养得宜的男人都只是发风度翩翩地表示——“出于职业操守,我不能透露患者的任何私人信息,不过厚颜作为一名长辈,我很乐于见到您如此关心阿丽亚娜,那么或许我们可以……”然后又让话题回到了“治疗”上。 他当时气得直接让贾维斯入侵诊疗室的系统,然后就遇到了——另一位ai管家,星期五。 没错,他当初在研发贾维斯的时候,的确有做过其他的设计方案,甚至有将雏形程序记录并备份,虽然后来确定了贾维斯的程序,但依然有着作为“储备ai”躺在电脑里的其他ai人工智能程序等待唤醒,其中就有他一开始想到自己需要一名女性秘书,但不想要睡/过之后周抛或者月抛的那种,于是研发设计的一款智能ai。 他最开始其实想把这款ai命名为“阿丽亚娜”的,但他最后并没有那么做——他更希望真正的阿丽亚娜来自己身边工作。 那个时候阿丽亚娜还没有跟费莱彻·希尔订婚,所以没有被奥巴代亚送去哥谭,小学是在纽约的学校念的,因为学业问题,她周一到周四都是住在学校附近的高级公寓里,但一到周五,就会放学后立刻让司机载她来找他。 “星期五是我一周里最期待的一天。”她曾经那么对他说过,虽然他从没有说哪怕一句“我也是”,但他何尝不是那么想的呢? 所以最后,他将那款作为贾维斯备用的人工智能命名为“星期五”,并且在阿丽亚娜离开纽约前往哥谭读书的时候把这款程序的基础部分放在了阿丽亚娜的电脑里,作为饯别礼,其实也暗含了,他希望她能完善并最终唤醒这个智能ai,以后回纽约为他工作的期许。 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真的做到了。 虽然她拒绝了回纽约念大学,虽然她选择了注定不可能回纽约为他工作的专业,但她还是做到了,她唤醒了这份他留给她的礼物。 那一瞬间,阿丽亚娜到底为什么不联系他,是否真的选择了她的人渣父亲,站在了混蛋奥巴代亚的那一边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甚至开始有些理解霍华德了——哪怕他留给他最后的记忆仍是无尽的争吵,他也能说出“他是我最伟大的发明”这种肉麻的话。 所以,他只是让贾维斯向星期五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迅速撤出了莱克特诊疗室的系统,然而,就这样竟然也没有逃过那个可恨的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睛。 他意味深长地对他说:“看样子你已经在这里找到一些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了。哦,放轻松,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就什么都不会说。想必这会是我们仅此一次的诊疗?” “很遗憾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但我们总可以期待下次更好的相逢。” 那个衣冠楚楚,且用词考究,仿佛生来就与污言秽语毫无关系的教授和缓地微笑着,用他极为不爽的语气说着送客的社交辞令。 但是现在想来——那真的是社交辞令吗? “我们总可以期待下次更好的相逢。”这是否意味着他一早就知道这一次佩普会遇险?甚而至于凶手就是他? 而且这个汉尼拔·莱克特教授嘴上说着什么都不会透露,但实际上向他透露了最重要的一点,想想看他说过什么? “出于职业操守,我不能透露患者的任何私人信息……” 阿丽亚娜曾经是他的患者。 他因为这句话以及佩普之前提到过的奥巴代亚让她删除监控的事情,特意黑进官方的司/法/内/网上找了一圈,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份跟阿丽亚娜有关的诉讼案文件! 那是一份“诉讼不成立”的文件——起诉人为“艾希莉·希尔”,起诉罪名为“一级谋杀”,指控阿丽亚娜·斯坦谋杀费莱彻·希尔。 警方都没有为此立案,费莱彻·希尔的死亡也以“不慎坠楼”被定性为意外死亡,这份不由公诉机关机提起诉讼的案件自然被法院宣判“诉讼不成立”,只是作为一个记录留在了官方司/法/系统里。 但是这份诉讼当中提请的证据里,在提到阿丽亚娜的犯罪动机的时候竟然有“嫌疑人有吸/毒/史,因吸/毒产生妄想,认为未婚夫费莱彻·希尔强/行/侵/犯嫌疑人”的字样。 阿丽亚娜有吸/毒/史?!据他所知,有吸毒史的分明是费莱彻·希尔!但如果吸/毒/史是假的,那么后面的“妄想”会不会是真的呢? 联想到佩普删除的阿丽亚娜出现在费莱彻·希尔坠亡现场的监控,他一瞬间为自己的猜想感觉到浑身冰凉。 他希望这个猜想仅仅只是他的猜想,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极有可能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让奥巴代亚拜托佩普删除监控的行为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继续调查的时候,他发现——蝙蝠侠竟然在调查阿丽亚娜!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费莱彻·希尔是哥谭人,希尔家还为哥谭的超级罪犯工作吗?!他是哥谭的老妈子吗,管这么宽?! 但他知道,无论阿丽亚娜有什么苦衷,蝙蝠侠一旦调查出她谋杀费莱彻·希尔的事情后,都不会姑息一个杀人犯。 于是他直接删掉了官方系统里面跟阿丽亚娜有关的诉讼文件,立刻前往哥谭,希望赶在蝙蝠侠查到什么之前保护好阿丽亚娜。 没想到哥谭这座城市的确不负她的盛名,他这个举动仿佛滚进了一滩泥水里面,什么都没有捞到,还惹上了不少麻烦。 想要找到阿丽亚娜进行诊疗的资料,甚至是调取位于哥谭的莱克特心理诊疗室的监控,就只能通过攻击星期五又或者……直接替换掉阿丽亚娜对星期五的最高权限或者指令! 如果有人这么对贾维斯,他会气得想宰了对方…… “sir,是否立刻对‘星期五’发动攻击?”智能管家等待命令确认执行的声音不知道第几次在耳边响起。 托尼深吸一口气,闭了一下眼:“取消攻击,插入星期五的原始程序密钥,替换最高权限!” 阿丽亚娜,原谅我,星期五用完就还给你!保证比原来好用! 另一边,跟在赤/裸上身,浑身捆绑着炸弹的哥谭大剧院现任负责人身后,阿丽亚娜和红头罩走进了哥谭大剧院。 负责人引他们走的并不是大剧院的普通座通道,而是通往高级贵宾卡座的通道——也就是那些或像露台一样悬浮在大剧院上方,或镶嵌在墙面里,利用玻璃隔离,里面放有收音装置,既能隔离下方多余的人声吵嚷,也能清楚观看下方舞台剧幕的包厢。 157、Chapter.155 何人的闭幕式⑦ 他们一会儿要见到的人绝对不是小丑——看着面前的通道,红头罩的这个判断逐渐从一开始听到阿丽亚娜对大剧院的负责人说“我们不是小丑要等的人”时的预感演变成了现在的笃定。 如果说小丑有什么在特意等待,并且打算给对方一份“见面大礼”的人,那么这个人选毫无疑问会是蝙蝠侠。 两个小时前小丑的犯罪预告因为利用的是能联通韦恩大厦屏幕的渠道,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全哥谭放送了,而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在全哥谭地毯式搜寻小丑的gcpd已经不知道在多少地方搜出了小丑为蝙蝠侠准备的“闭幕礼花”了。 光是算一算目前清理出来的炸/弹,同一时间全部引爆的话,都足够把大半个哥谭从新泽西州的地图上消灭。 那些“闭幕礼花“的地点也着实耐人寻味——每一个猫头鹰的巢穴。这个猫头鹰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猫头鹰,那些栖息盘踞在哥谭的,以部分小型动物——包括蝙蝠在内——为食的鸮形目脊索动物。 当然,也包括了所谓的“猫头鹰法庭”的据点。 但真正清楚后面这一点的只有知道曾经作为都市传说的法庭真实存在的詹姆斯·戈登以及蝙蝠洞的其他人,当然,也包括“偷偷”——他是指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红罗宾明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下——进了蝙蝠洞系统了解了这些情况的他。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针对蝙蝠侠的挑衅,像是在对蝙蝠侠说“你得不到的我轻易就能摧毁”,并且也是在对蝙蝠侠释放一个信号——“林肯·马奇”的确在我的手上,我知道猫头鹰法庭的所有据点。 那些放在真正动物的猫头鹰巢穴里的炸/弹既是信号,又是一种拖住gcpd不来打扰他准备好的位于哥谭大剧院“演出”的手段,毕竟哥谭大剧院这么明显的目标,选择犯罪地点的小丑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这一点——gcpd敢赌小丑不引爆这些炸弹吗? 所以他们只能在明知道小丑在等着的是蝙蝠侠,而蝙蝠侠也一定会去“赴约”的前提下,出动和分散大量的警力去排查炸/弹,而不是找明显在哥谭大剧院里的小丑的麻烦。 而真正的“礼花”其实是他藏在猫头鹰法庭剩下的,只有“林肯·马奇”知道的据点里的炸/弹,并且绝对是定时外加按钮启动的炸弹,蝙蝠侠做出了选择后就有人要被他炸上天,蝙蝠侠不在暗置的规定时限内到来观看表演并做出选择,就会有更多人被炸上天。 综上所述,准备如此充分,很明显情绪很高的小丑不可能为了蝙蝠侠以外的人离开哥谭大剧院的舞台,但现在这个“迎宾员”却领着他们去贵宾卡座,而非舞台甚至舞台幕后。 要么他们是小丑的“座上宾”,包厢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的只会是陷阱、炸弹、笑气等等“大礼包”,要么包厢里另有其人。 明明前者的概率更大一些,但是…… 红头罩转头看了眼走在他旁边,在通道内的光影交织中,精致的面庞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近乎不近人情的高傲冷漠的阿丽亚娜。 可能是因为她泰然自若的表情,才影响了他的这种判断吧。 “迎宾员”在将他们领到一个包厢前,用门匙为他们打开包厢大门之后就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一样甩下一句“哈哈哈嘻嘻预祝客人们愉快享受表演”,一溜烟没了影,当然,他眼中的惊惧与脸上控制不住的大笑搭配起来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 红头罩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帮忙看看能否把这个人身上的炸弹拆除——他绝不是那种觉得人渣的命也是命的圣母,更不是认可蝙蝠侠那套谁都不应该被这种方式杀死的理论——他纯粹是想着能破坏小丑的计划,膈应他一下也好。 没想到对方跑得比兔子还快,本来也没有那么坚决一定要救这种人渣的命的红头罩默默收回了伸出去一点点的挽留的手。 本来以为看了他那收回去的手一眼的阿丽亚娜会说些什么,然而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率先走进了包厢里面。 但是就是那极为短暂的一眼,却让红头罩愣了几乎一拍。 她的眼神很复杂,但他总觉得很熟悉,不是那种在哪里见过的熟悉,而是一种“好像能理解”的熟悉…… 一直到很久以后,红头罩才想起来,与那种复杂的神情相似的眼神他曾经在自己身上见过——那是当他以“红头罩”的身份裹挟着怒火重返哥谭后,在蝙蝠洞里看到曾经穿在过自己身上的罗宾制服时,在透明的玻璃上看到的自己的眼神。 而这个时间点并没有想起来的红头罩紧跟着进了包厢。 包厢果然没有任何武器和陷阱作为“见面礼”,那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贵宾卡座,在他还是布鲁斯·韦恩的养子的时候,用想讨好布鲁斯·韦恩的人赠送的,光有钱也难排上号的哥谭大剧院贵宾票,来大剧院看演出时曾经体验过的包厢没有丝毫不同。 取代了小丑的“见面礼”的,是坐在贵宾卡座的沙发上,抿了一口红酒的男人,他身旁的玻璃小几上放着一瓶葡萄酒和一个醒酒器,红头罩瞄了一眼就嘴角一抽——黑皮诺,90年份勒桦穆西尼特级园,这酒就算是放在韦恩庄园的地窖里都属于顶级藏酒行列。 目前市面上有价无市,他没记错的话一支价格在20万美元往上,按照阿丽亚娜刚才的说法,这个大剧院的负责人至少在明面上背靠企鹅人和黑面具,那么能弄到这种好酒并不奇怪,但是目前控制住大剧院的人可是小丑——他才不管什么酒和藏品珍贵与否,剧院负责人又不是蝙蝠侠,他没兴趣管他是否称心如意。 能挑中这种好酒还让大剧院负责人完全不敢糊弄半点地呈上来的人,只能说不但对味蕾有很高的追求,还很危险。 被澄红的酒液染上瑰丽色彩的透明高脚酒杯被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地轻轻放在玻璃小几上,那名男性动作优雅地转身看向他们,身上一丝不苟的西装,擦得锃亮的皮鞋,不能说是不英俊,但他周身优雅得体的气度完全掩盖住了面貌上的美丑。 他如同最传统的英伦老绅士般向两人颔首致意,然后一双深沉的眸子望向阿丽亚娜:“我说过,你总会来的。” “维吉尼亚·波兹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吧?”阿丽亚娜看着他。 “你知道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来救她,你也知道即便你做了什么,他们也有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你还是来了。” 汉尼拔轻笑着推了推摆放在红酒旁边,切好摆盘的红肉,红肉的表面被煎至焦香,牢牢锁住了里面的汁水,现在被切开的部分隐隐能够看到表面的晶亮油脂混杂着丝丝血水,底部的鲜嫩还带着一点水煮的生菜叶子上还能看到研碎的海盐、黑胡椒以及柠檬碎屑。 看上去相当诱人食欲的菜品,但红头罩却敏锐地观察到阿丽亚娜的瞳孔缩了一下——是因为这盘肉吗?还是因为这个人的话呢? “是为了维吉尼亚·波兹吗?还是为了安东尼·斯塔克?”汉尼拔一边像是在观察阿丽亚娜的反应一般慢慢地吐词,一边将背靠回了沙发上,“或者,从本质上来说——两者都不是?” 在他那句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外面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汉尼拔不紧不慢地拿起红酒杯,送到唇边啜饮一口:“闲聊时间结束,需要来点红酒和下酒菜吗?演出要开始了——” 跟他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的还有小丑通过包厢对舞台的良好收音装置传来的近乎刺耳的声音:“忠心地欢迎蝙蝠国王的莅临!您的弄臣小丑将为您献上最令您心灵激荡的精彩演出!” “我宣布,演出开始——!” 仿佛真的是在应和小丑说的话,走到包厢边缘对着舞台的方向设置的落地玻璃,阿丽亚娜和红头罩两人看到了从剧院大门的方向射出来,直取舞台上小丑手中话筒而去的蝙蝠镖。 伴随着蝙蝠镖喷射而出的大量烟雾,蝙蝠侠仿佛一道鬼魅的黑影窜入了逐渐弥漫开的烟雾之中。 没错,因为烟/雾是随着蝙蝠镖的轨迹先水平蔓延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干扰小丑的视线,所以处于上方的包厢里面,竟然真的在烟/雾还没有蔓延上来的时候看清楚了蝙蝠侠的动作。 逐渐弥漫开的烟雾之中传来了小丑大笑的声音:“哦,看样子我们的演员兼观众蝙蝠非常喜欢我送去的‘迎宾员’噗——!” 烟雾散去,逐渐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是骑在小丑的身上,一拳打得他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的画面,而小丑则是一边呛咳着血液一边笑着晃动手中拉着的连接舞台帷幕的黄色穗子。 烟雾完全散去,舞台上的帷幕已被拉开,蝙蝠侠和小丑位于舞台和观众席间的空旷处,身后是被改造过的舞台,两个泾渭分明的深渊,一半布满尖锐铁刺,另一半是正在往外不断冒泡的刺鼻强酸。 一根粗硕的铁锁链绕过深渊中央上方巨大的滑轮,锁链的两端一边伸向铁刺丛林,上面吊着穿着残破猫头鹰盔甲的“林肯·马奇”,另一边伸向强酸的池子上方,上面吊着钢铁侠的女助理! 强酸上方的女助理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是否因为长时间的悬吊而陷入了昏迷。而铁刺丛林上方的“林肯·马奇”则是在听到动静的下一秒就抬起了头。 他环顾四周,目光甚至略过了“他的兄弟”蝙蝠侠,搜寻着什么,一直到他抬起头看向红头罩他们所在的包厢。 “医生!你在这里!快让这个疯子把我放下来!” 蝙蝠侠的目光随即循着“林肯·马奇”的目光看了上去。 迎上他目光的红头罩低咒了一声,开枪击碎了面前的玻璃,然后掏出一把钩枪,在舞台上方的架梁上勾好,一揽阿丽亚娜的腰,就把人一起带了下去。 两个人的身后,仍旧坐在沙发上的汉尼拔放下红酒杯,用银叉插起一块红肉,用餐礼仪堪称完美地送入口中,咀嚼中发出碾碎半生的血肉特有的嘎吱嘎吱的脆响。 158、Chapter.156 何人的闭幕式⑧ 红头罩射出的钩枪勾住的舞台上方架梁的位置刚好就在两端吊着人质的巨大滑轮的正上方,他一扯钩枪就冲着那边荡了过去。 骑在小丑身上压制他的蝙蝠侠在红头罩射出钩枪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后者的意图,他甚至没有顾忌要压制小丑,立刻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也朝着滑轮上方的位置射出了钩锁。 红头罩见状冷笑一声,直接把另一条胳膊揽着的阿丽亚娜像码头工人卸货一样朝着蝙蝠侠的方向抛了过去。 他随即立刻用空出的那条手臂掏出枪,朝着蝙蝠侠钩锁前端的金属钩爪部分连开好几枪,伴随着子弹与金属碰撞产生的声响,金属的钩爪被震得从架梁上松脱,滑落的时候钩爪的前端掉在了强酸池那边,强酸池立刻冒出一点腐蚀产生的烟气。 而正要收缩钩锁攀上舞台架梁的蝙蝠侠因为“从天而降”的阿丽亚娜而动作一顿,但最终还是选择伸出胳膊接住了阿丽亚娜。 抛出阿丽亚娜的红头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了解蝙蝠侠,正如蝙蝠侠曾经了解他,在没有完全给阿丽亚娜定罪之前,蝙蝠侠不会坐视阿丽亚娜摔成残废而不管。 当然,这个高度最多只会摔个半身不遂,如果他扔的不是阿丽亚娜而是哥谭其他臭名昭著的罪犯,蝙蝠侠也有概率不管,毕竟摔不死,残废了无法继续犯案不是更好? 正正落在了架梁上方的红头罩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滑轮,正准备行动的时候,下方射过来一枚蝙蝠镖,因为知道架梁上方落脚地限制太大,来不及躲开,他下意识地朝着攻击来的武器开枪,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好,但也为时已晚,出膛的子弹撞上飞来的蝙蝠镖。 “叮”伴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股可怕的,无法用人耳听到的振动波伴随着蝙蝠镖上传感器被触发而震荡开来。 脑袋里一阵嗡鸣,差一点从架梁上掉下去的红头罩强行稳住了身形,对着已经趁机飞跃上来的蝙蝠侠直接开枪,同时还破口大骂:“声波武器?你疯了?!” 直接扬起披风挡住红头罩这一波的枪林弹雨,蝙蝠侠顺势揉身而上,卡住红头罩的脖子就往舞台边缘顶,经过变声器处理仿佛喉癌一般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没有任何感情:“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救维吉尼亚·波兹!”红头罩干脆把打空了子弹还来不及重新装填的枪当作武器,枪托狠狠朝蝙蝠侠的太阳穴撞过去——这种力道,如果对方没有蝙蝠头盔那么大概率会直接变成白痴,而即便有蝙蝠头盔防护,也绝对避免不了晕过去的下场。 蝙蝠侠只能松开卡住红头罩脖子的手去阻挡枪托的攻势。 “你想杀了‘林肯·马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声器的缘故,即便是应该染上质疑亦或是愤怒的话语,蝙蝠侠说来也像是在陈述一般的冰冷,他一把握住红头罩的拳头,正要收紧力度往外拧后者的胳膊,就被他蹬过来的一脚逼迫得松开了手。 成功用踢蹬拉开距离的红头罩后撤几步,动作迅速地装填子弹,然后抽出另一把枪,手持双枪对着依靠披风滑翔和灵活身手快速移动的蝙蝠侠疯狂扣动扳机进行持续射击,因此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完全不影响他争论:“猫头鹰法庭在哥谭犯下多少案件,你没查到?” “那种人你管他去死!他难道比一个全然无辜的人更重要?!” 移动之间闪避开大部分子弹,无法闪避的就利用披风和身上的凯夫拉纤维卸掉子弹的力道,蝙蝠侠很快再次靠近了红头罩,但他很快就发现,红头罩真正的意图并非是要用子弹击中他—— 他脚下的舞台架梁随着他往红头罩的方向移动,开始发生明显剧烈的晃动,快速用视线扫过几个架梁上的连接节点,毫不意外地看到上面的螺母已然松动,有的甚至已经脱落了。 身边架梁下方吊着的,本来就是可拆卸的打光灯已经在刚才他移动产生的晃动中掉落下去,两台砸在铁刺丛林当中发出巨大的宛如爆炸般的声响,然后报废,另外两台落入强酸池当中,随之飞溅起来的强酸液甚至有一点溅到了昏迷中的钢铁侠女助理身上,顷刻间将她布料轻薄的西装裤直接腐蚀得裸露出大片肌肤。 一边的“林肯·马奇”在两台打光灯坠落的时候就发出哀嚎。 相对而立的蝙蝠侠和红头罩周围的光线立刻暗了下去。 红头罩利用子弹强迫他改变行动路线让他无法及时察觉他子弹真正的目标,此时他和红头罩正好处在“天平”的两端,他如果再向前一些,架梁就会以剩下的几个没有松动的螺母为中心,朝一边倾斜,而倾斜的那一边恰好就是—— 蝙蝠侠看了红头罩的下方一眼,正好是“林肯·马奇”那一边。 要办到这一点,首先需要对架梁的结构以及螺钉位置了如指掌,虽然无论是蝙蝠侠还是作为罗宾时期的杰森,要凭借建筑结构学知识以及物理知识,办到这一点都并非难事,但眼下的情况难就难在“完全了解舞台上方架梁的所有螺母位置”这个前提上。 整座哥谭大剧院都被屏蔽器所覆盖了,从他踏入大剧院内部那一刻起,频道里面就一片寂静,听不到一点阿尔弗雷德,红罗宾或者蝙蝠女孩的声音,自然也就没有“便士一”帮忙找出架梁螺母位置,那么这一点对于红头罩来说也应该是同理。 除非……蝙蝠侠朝着舞台下方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抬头往上看过来的阿丽亚娜·斯坦。 下一刻,他瞳孔一缩。 他在冲上架梁阻止红头罩杀死“林肯·马奇”之前直接打晕的小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他带着满脸的血狞笑着对站在他前方,背对着他的阿丽亚娜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钢管。 蝙蝠侠的手在看到小丑有动作的一瞬间就已经摸出了一枚蝙蝠镖,但他那一瞬间就已经清楚他很可能来不及—— 然后,他看到阿丽亚娜镇定自若地朝着他的方向,或者说,是他不远处红头罩的方向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转过头。 她的视线在接触到小丑手中钢管的一瞬间—— 钢管连同小丑的手臂都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或者极为可怕的,从很多个方向笼罩而来的巨力,扭曲得看不出原形。 金属扭动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骨骼扭曲的咔咔声连同着断裂的骨骼戳破血肉,与变成了一条条肉条的胳膊肉与扭成了一截截的骨头拧麻绳般纠在一处,由此喷溅出的鲜血像被强行挤烂的番茄喷出的番茄汁,将那一块地面喷得到处都是。 而蝙蝠侠也几乎是第一次听到,小丑那样惨烈的叫声。 那也不足为奇,之前无论小丑遭受的是他的拳头,还是被爆炸的余温灼伤,甚至是被蝙蝠车撞,那些疼痛大概都是钝痛,或者有延迟性的,跟眼下这种长时间的,剧烈的,持续性的疼痛没有太大的可比性——或许他掉下化工厂的制剂池中的疼痛可以与眼下相提并论,但那个时候的“红头罩”在沉入池子后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他都对杰克·内皮尔*掉落化工厂制剂池之后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他究竟如何变成现在的小丑。 不过眼下这些陈年的疑问已经并非是他关注的重点了。 “简直就像是巨人在捏橡皮泥”红罗宾的形容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蝙蝠侠看着小丑形容骇人的手臂,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在这里同时找到了另一起案件的凶手。 蝙蝠侠看了红头罩一眼,虽然红头罩戴着头盔,但他还是凭借对杰森的了解知道他此刻震惊的心情,当然了,如果红头罩一开始就知道阿丽亚娜有这种能力,他会那么轻易地答应这场合作吗? 要知道,她一个眼神就能让全副武装的暴徒变成一具尸体。 但是如果红头罩全然不知情,那么他也不会答应阿丽亚娜的合作——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完全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柔弱女性带到战场上绝对不是杰森的风格,无论他是不是现在的红头罩。 那么,蝙蝠侠可以根据这一点轻而易举地还原出真相,红头罩知道阿丽亚娜·斯坦有特殊的能力,但他不知道她的能力如此骇人。 在小丑惨叫并又对自己的胳膊感到有趣似的大笑起来的时候,阿丽亚娜后撤了一步,嫌恶地看了一眼溅射在自己衣服上的血液。 小丑拖着惨不忍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新奇有趣的玩具:“哦,瞧瞧,我看到了什么?” 阿丽亚娜面上的表情既轻蔑又傲慢,仿佛小丑在她面前甚至不如衣服上溅到的血污更令人在意,她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的上面有一个拨盘一般旋钮的控制器,在小丑面前晃了晃:“这个是控制那个滑轮的旋钮吧?” 小丑的笑容在看到控制器上面的小丑图案时瞬间消失。 阿丽亚娜见状嗤笑一声,也没有跟小丑继续炫耀从他身上顺来的战利品的意思,转身朝着红头罩的方向就要扔出手中的控制器。 她的动作还没有做完,小丑就大笑着说道:“嘿,新来的,擅自插手别人的游戏,还破坏游戏规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阿丽亚娜一拧眉,迅速转过头,迎接她的是砸过来的生生被拆下来的大剧院的椅子,椅子在阿丽亚娜的视线中化作碎片,但小丑已经趁机绕后,用完好的那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一把将她按倒在地上,然后膝盖狠狠顶在上面,强迫她面朝下,视线保持在地面。 “f**k!”红头罩顾不上辖制旁边的蝙蝠侠——无论如何他不会伤害维吉尼亚·波兹——直接朝着舞台前方阿丽亚娜和小丑的方向一跃而下,保持一个飞踹的动作。 因为红头罩的举动,架梁形成的“天平”正朝着蝙蝠侠那边倾斜,于是蝙蝠侠飞快射出两头的钩锁来维持“天平”的平衡。 红头罩一脚将小丑踹飞,将被狠狠压在地上的阿丽亚娜扶了起来,而同一时间,维持好“天平”的蝙蝠侠落在了滑轮的正上方。 被扶起来的阿丽亚娜捂住不断往下淌血的鼻子:“佩普——” 红头罩立刻把她护在身后,将两把枪的枪口都对准了小丑。 舞台上是想救下“林肯·马奇”的和维吉尼亚·波兹两人的蝙蝠侠,台下是只想救维吉尼亚·波兹,或许还打算杀了小丑的红头罩和阿丽亚娜,二人组旁边不远处是拿到了控制器,只想玩“游戏”,让蝙蝠侠做出选择的小丑。 大剧院里“三足鼎立”的局势陡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159、Chapter.157 何人的闭幕式⑨ 蝙蝠侠在目前大剧院内“三足鼎立”的局势当中处在物理层面的最高点,视线只要往下一扫就能将舞台下方的情况尽收眼底。 无论红头罩和阿丽亚娜·斯坦是否打算置“林肯·马奇”甚至是小丑于死地,他跟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目标——救下维吉尼亚·波兹,既然如此,那么谁来救维吉尼亚·波兹其实并不重要。 心念一动,蝙蝠侠迅速分别朝着“林肯·马奇”以及另一边的钢铁侠女助理射出射出了两道钩锁,钩爪的部分几乎是死扣的设计,牢牢抓住了捆在两人身上的锁链。 一瞬间就看出蝙蝠侠意图的小丑大笑着推动手上的滑轮按钮:“小蝙蝠,我说过了,这不是多选题——” 滑轮开始迅速地朝着强酸池那边倾斜,如果不是蝙蝠侠凭借惊人的臂力拽住手上另一端死死扣在捆绑她的锁链上的钩锁的话,钢铁侠的女助理已经掉进强酸池子里了。 下方的红头罩低咒一声,顾不上计较蝙蝠侠是否救下“林肯·马奇”,已经掏出钩枪对准钢铁侠女助理的方向,调整角度准备利用钩锁“瞬移”上去救人了。 而阿丽亚娜则是将目光对准了小丑,后者像是旁边长了眼睛一般转头迎上她的视线,笑嘻嘻地说道:“新来的,不要着急!” “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小丑一边大笑,一边掏出了一个不知名的按钮,按了下去。 下一刻,一个无论是蝙蝠侠还是红头罩都极为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属于定时炸弹倒计时开始的声音! 而声音的源头,似乎正是被吊在舞台中央上方的两名人质!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轻盈而灵活,快得只剩一道黑色中夹杂着蓝色的残影从舞台上方灯光没有照射到的部分蹿了出来,直接扑向垂落的脚尖距离强酸池只有几指距离的女助理。 阿丽亚娜怔怔地看着舞台上方。 如同冲破黑暗出现的鸟儿,伴随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那道身影抓着被斩断的金属锁链,裹着女助理,朝远离强酸池的方向一荡,准确而又灵巧地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离她越来越近。 像是一只鸟儿展开羽翼,振翅从树梢上滑翔着,朝她降落。 夜翼抱着钢铁侠的女助理一个打滚卸力,然后轻巧地以半跪的姿势稳住身形,抬头,隔着多米诺面具正对上阿丽亚娜的视线。 他对她笑了一下:“我有让你感觉到惊喜吗,亲爱的?”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而红头罩已经在确认了来人是夜翼并且救下了钢铁侠女助理的一瞬间就调转枪口对准旁边的小丑扣动扳机。 滑轮上的蝙蝠侠在突然出现的夜翼斩断钢铁侠女助理身上锁链的那一刻就反应迅速地收紧了握着连接“林肯·马奇”那一边的钩锁的手,打算把“林肯·马奇”拉上来。 然而,身形灵活地不断利用观众席的座椅躲闪和抵挡红头罩枪林弹雨的小丑却仍旧咧开嘴大笑:“哦,我说过了,我早就说过了,我告诉过你们每一个人!不遵守游戏规则等来的只会是惩罚!” 阿丽亚娜闻言瞳孔一缩,猛地转身看向夜翼:“离她远点——!” 然而半蹲着的夜翼脚边本该躺倒在地的“维吉尼亚·波兹”已经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将一个正跳动着计数的机械项圈一般的东西趁着夜翼没有反应过来时用手臂紧紧架住他,动作迅速地死死扣在了夜翼的脖子上。 同一时间传来的还有舞台上巨大的爆炸声,强烈的气流冲击和灼热的空气让奔向夜翼的阿丽亚娜被冲击得几乎是朝着夜翼扑去。 猝不及防脖子上被套了项圈的夜翼被炸弹的气流冲击得跌坐在地面,看到朝自己扑过来的阿丽亚娜,想也没想,立刻伸出手直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在阿丽亚娜稳稳落入怀中后,他又收紧手臂,用手背和手臂牢牢护住她的后脑和后背,避免爆炸飞溅来的硬物和强酸伤害到她。 红头罩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下意识朝着舞台的方向迈了一步,然后被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掀得倒飞出去,摔在了一边。 爆炸的烟尘中传来小丑的笑声和愉快鼓掌的声音:“第二发礼花,希望各位观众老爷们喜欢哈哈哈哈!” 爆炸的烟尘逐渐散去,露出焦黑一片的舞台,因为近距离的爆炸而溅射状飞出大半的强酸将舞台四周腐蚀得坑坑洼洼,被炸飞在一边,正艰难地爬起来的蝙蝠侠,以及蝙蝠侠手中固执地拽着的,已然被炸断了的锁链和锁链中……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黑黑红红,碎烂而又焦黑的肉快。 小丑笑得飙出眼泪,前仰后合,那只被阿丽亚娜扭曲得血肉模糊的手臂仿佛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一般不断地拍打着大腿:“多么精彩的剧目,啊哈哈哈哈,小蝙蝠,你总是这么充满幽默!” 在剧烈的爆炸中跑到小丑身边去的“维吉尼亚·波兹”跟着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说:“真是太精彩了,我也很喜欢这一幕,mr.j!” “林肯·马奇”的身体里一早就被小丑安装有定时炸/弹。 夜翼听到声音,朝“维吉尼亚·波兹”看去:“哈莉?!” 扮成钢铁侠女助理的小丑女哈莉·奎因正嫌弃地拿掉头上的假发套,听到夜翼的声音,冲他咧嘴一笑:“好久不见了,小鸟~” 从一开始,小丑摆在明面上的选择题就是“猫头鹰法庭还是夜翼”而不是“猫头鹰法庭还是维吉尼亚·波兹”,理所当然的,他根本就没有绑架钢铁侠的女助理,他感兴趣的只有蝙蝠侠,犯不着再给游戏里增加没必要的麻烦玩家。 夜翼感觉到了怀里细弱的挣扎,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手臂,然后又连忙放开,紧张地低下头打量怀中的阿丽亚娜:“你没受伤吧?” 从夜翼怀里抬起头的阿丽亚娜对夜翼的问题充耳不闻,她刚才被按在夜翼的怀里,耳边响彻的都是他喉咙前可怕的“滴滴”声。 她朝夜翼的脖子伸出手,冰凉而又颤抖的指尖碰上他脖子上的项圈,然后被他捉住。那是一个做成项圈样式的微型定时炸/弹,炸/弹不大,只要距离不近,甚至不会带走除了夜翼以外任何人的生命。 而炸/弹上方,露在外面的计时器正跳动着冰冷无情的数字。 无论蝙蝠侠有没有做出选择,做出了什么选择,等待他的都将是一无所获——这就是小丑想要导演的“剧目”。 “我明明不想让你来的……”阿丽亚娜的指尖在他隔着制服手套试图温暖的举动下依旧冰冷的厉害,就连颤抖也没有缓解半分,她用濡湿的绿眼睛望向他蓝色的眼睛,“可你怎么会来呢?” 夜翼抬起手轻柔地替她拭去眼角向下滚落的泪珠。 “我向你保证过,我不会离开你——” “只要你愿意,无论我是不是夜翼,我都会为你这么做。” 他脖子上计时器的时间已经跳到了鲜红的“5:00”,那当然并不是五个小时的意思,而是五分钟的意思。 如果她不能在五分钟内让这个炸/弹停下来,她爱的人就会在她面前被炸成一滩焦黑的烂肉——就像舞台上的“林肯·马奇”一样。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发誓——” 阿丽亚娜一边将袖子往后捋,露出手腕上仿佛是一个普通运动手表的电子表,将手表伸出的数据线连接到夜翼脖子上定时炸/弹的计时装置上,然后手指开始飞速在表盘上操作。 早在夜翼出现的那一刻,蝙蝠侠就发现频道通讯能够正常运行了——应该是夜翼在进入大剧院的时候破坏了剧院四周的屏蔽设施,他扔下手里沾满焦栏肉块的锁链,朝夜翼的方向走过去。 让蝙蝠洞待命的红罗宾来看看,或许行得通。 然而,一根金属制的球棒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循着球棒望过去。 迎上他视线的小丑女脑袋一歪,笑得邪恶又俏皮:“想要获得奖励,就得先赢下我们的游戏~” 小丑在一边大笑着用一只完好一只残破的手掌抚掌赞同。 然后数发明显夹杂着怒火的子弹就伴随着扳机被激烈扣动的声响从另一边的方向飞射了过来,在蝙蝠侠的眼前化作弹雨朝小丑和小丑女袭去,已经爬起来了的红头罩将枪口对准了小丑和小丑女。 完全忽视身后一片混战的声响,甚至是弹射而来,滚落在脚边的弹片,阿丽亚娜操纵手中的电子表,急得额头上都是不断滚落的汗珠,就连飞快点在表盘上的手指都不时有些颤抖打滑,然后她就会像是要克制这种颤抖一般极为用力地用发抖的手指抹表盘,接着继续操作。 夜翼动作温柔地替她擦拭额头上急出来的冷汗,免得汗珠滚落到她的眼睛里,影响她看屏幕。 刚刚他已经通过自己的蝙蝠电脑联系到人在蝙蝠洞里的红罗宾了,对方在连接上炸/弹上的程序后,给出的答案是—— “这是斯塔克的手笔,我无法在时限内解决,不过阿丽亚娜·斯坦可能有办法,只要她对这种程序足够熟悉,或者有程序指令权限。” 阿丽亚娜的确对这种程序非常熟悉,倒不如说,其实获得这种程序的操控权需要的就是星期五的核心程序指令密钥,她只需要把星期五的核心程序都转移到自己手上这个相对简陋的电子表上,然后使用权限让星期五控制这个计时程序就能解救夜翼。 星期五的核心程序转移成功后,阿丽亚娜心下微微松了一点,深吸一口气,开始手动操作指令,下一刻,电子表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机械女声,往日这个声音总是能带给她些许宽慰,然而这一刻,她却觉得这个声音从未有过的陌生与冰冷—— “由于缺乏最高权限,我无法强行破解该程序,小姐。” 缺乏最高权限?为什么? 需要星期五最高权限的炸/弹计时程序,托尼的离开,伪装成佩普的小丑女,电光火石之间她就想明白了一切。 就像许多年前那样,她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那一瞬间,她盯着面前仍然还在无情跳动的数字,听着耳边计时器的声响,那由绿色转变为红色的数字是那样刺眼,在眼中不断地放大,模糊,直到只剩眼前一片血红,计时器的“滴滴”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剧烈,最后只剩耳边一阵尖锐的嗡鸣声。 下一刻,她跌进了一片温热中。 夜翼把颤抖中的她抱进了怀里,不断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亲吻她冰冷的额头:“没关系的,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有事的……” “下一次,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就当是做了一个噩梦……” 回过神来的阿丽亚娜疯了一般挣开他,徒劳地不断在表盘上操作,颤抖的指尖巨大的力道仿佛只要把手表的表盘戳破,就能破解计时器上的程序,停止那串可怕数字的不断跳动。 “不,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我不想让他再一次——” 在阿丽亚娜绝望的眼神中,计时器上的数字跳到了“0:01”。 夜翼的手已经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最起码,他不想她亲眼看到那个画面,这对可能留有记忆的她来说,太残忍了。 就在这个时候,计时器上绿光一闪,数字竟然停止了跳动。 没有等来爆炸的夜翼和阿丽亚娜茫然地环顾四周。 周围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突然翻转变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沉入了一个镜面翻转过的世界,怪异扭曲,在奇异的地方不符合物理规律,但又悄然遵守着一些物理法则,将外界打斗中的蝙蝠侠,红头罩和小丑,小丑女隔绝在外面。 一个金色的圆圈凭空出现,一名留着胡子,披着红色披风,穿着深蓝色怪异服装的胡子男人从圆圈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胸前,一个绿色眼睛一般的吊坠正散发着跟计时器上如出一辙的绿色光芒。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打量了一下夜翼:“初次见面,史蒂芬·斯特兰奇,一名法师,你可以叫我奇异博士(doctorstrange)。” “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哦,也或许你会觉得正好?”自称奇异博士,奇装异服的男人看了一眼夜翼脖子上计时器停止跳动的微型炸/弹,挑了挑眉。 “但我可不是什么凑巧路过,也不是顺手把你救下来。” “孩子(boy),这个东西,”奇异博士看了一眼自己胸前不断散发着绿光的阿戈摩托之眼,“可以感应时间的能量,它一直在响应什么,并且最近越来越频繁了,我只能循着时间能量的轨迹来看看。” “然后你在这里——时空旅者可能会被不好的东西盯上。” “你已经被盯上了,如果继续搅乱身上的时间线……等等。” 奇异博士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有些惊讶地看了夜翼身前的阿丽亚娜一眼,“我明明限定了只让身上有多重时间痕迹的时间旅者进入,你身上明明没有那种气息……” 然后他的表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不对,你是——”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极为扭曲怪异恐怖的声音——听者无法准确形容那个声音,只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混乱——撕裂了三人所在的这个奇异的空间。 空间仿佛被暴力砸碎的镜子,一片片棱角锐利地剥落。 迪克清晰地看到阿丽亚娜的瞳孔剧烈地一缩,那是他从没有在她面上看到过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极度惊恐绝望的神情。 她像是濒死前绝望挣扎的野兽一样朝他扑过来。 空间外大剧院的打斗声再一次传入,而迪克只能看到扑上来的阿丽亚娜朝他伸出双手,紧紧贴在了他的脸庞两侧。她捂住他的耳朵,从她的口型上看她在对他说——“求求你,不要听,不要看。” 然而太迟了,他已经听见了那个声音,并且实际上哪怕捂着耳朵,那个声音还是能够穿透阿丽亚娜的手掌,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猎犬,时间旅者被它们盯上后找上门是早晚的事,我本来只是来给出预警,没想到这里有‘祂’的气息,它们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那个突然出现的法师说着诡异的词句,手中开始描出金黄色的法阵,金黄色光芒的线条朝着他的身后袭击而去。 而那个诡异的声音却顷刻间几乎是在他耳边响起。 下一刻,他的肩膀以及大片的胸膛部分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从阿丽亚娜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绝望的绿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仿佛消失一般的左肩和半个裸露在外的心脏,诡异的是,那么巨大的伤口却几乎没有血液流出来。 而他伤口的背后,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涌动,像雾又像有实体,野兽一般的四肢,许多双眼睛随着躯体的涌动变换着位置。 那诡异的东西不断扭曲残缺一块后又逐渐聚拢恢复——应该是阿丽亚娜在使用能力攻击那个东西造成的。 迪克用最后的力气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怜爱地碰了碰她的脸庞。 他其实不想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 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他这么想到。 那些追逐着时空旅者的怪物因为终于啃噬到了猎物的血肉,心满意足地消失了,只留下它们没有吃完的,猎物残破的躯壳。 “啊啊啊啊啊——!” 阿丽亚娜抱着爱人残缺的躯体,发出绝望的惨嚎。 仿佛用尽那副瘦弱躯壳的所有力气,也无法发泄她苦痛的万分之一二。 在奇异博士大变的表情中,刺眼的白光笼罩了所有人的视野。 160、Chapter.158 倘若称之为爱① 意识于一片黑沉之中感受到自身的存在,便仿佛在这片没有意识的黑暗之中诞生一般,像是第一次,又像是经历了千千万万次。 当他开始意识到“自我”以及有关的一切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目所能及之处就由具象的事物取代了黑暗,就好像那些事物本就存在于那些地方,只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所以不存在在视野中,而一旦他“意识到”,代表着“无”的黑暗也就瞬间被取代了。 他此刻坐在柔软的椅子上,隔着一张色系和边角都十分柔和,令人放松的原木桌,对面坐着一名有些眼熟的,有着深深黑眼圈的男性,男性的身后是大片的木质地板,保养得宜的绿植盆栽,以及色彩鲜艳又不失舒适的小书架,和一个巨大的沙盘。 熟悉又陌生的摆设,以及面前有些眼熟,但分明不相识的男性令刚刚恢复意识的迪克想要选择沉默以静观其变。 然而,“他”却开口了,柔和的嗓音和令人不自觉放松心神的语调都让他感到近乎一阵怜爱的熟悉:“海登先生,我想您已经治疗到不需要再次光顾的程度了。” “虽然没能领受莱克特先生的本事,但这一次的治疗令我很愉快。假以时日,你一定也能成为一位出色的精神医生。至少我是如此期待着的,斯坦小姐。”面前被称呼为“海登先生”的男性站起身,对着“他”行了一个脱帽礼,然后将帽子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然而迪克却分明“看”到面前的病历资料上面显示,这位海登先生患有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俗称的多重人格。 眼前的只是海登先生的副人格,这说明这名病患并没有被成功治愈,为什么阿丽亚娜却要说谎欺骗对方? 没错,迪克已经从对方的称呼,自己的视角,以及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肢体动作意识到了自己再一次“进入”了阿丽亚娜的意识。 从病历上熟悉的用阿丽亚娜的字迹填写的日期来看,现在应该是阿丽亚娜的大学时期,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来到了这个时期的阿丽亚娜的意识中还是他仅仅只是在观看阿丽亚娜的记忆。 总算离开了,我已经尽力了,如果他还要回来的话,那么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了吧。 一个声音悄然滑入迪克的意识中,他已经能够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阿丽亚娜此刻的心声。 阿丽亚娜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一缕调皮的红发轻轻划过她的肩膀垂到眼前,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整理桌面上的资料。 就在迪克震惊地透过阿丽亚娜的眼睛看到她曾经在病历上清楚地写着经过汉尼拔·莱克特治疗的海登先生的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中的解离人格数量由原来的四个锐减到了一个,但是主人格却出现了极为强烈的——食/人/欲。 “主人格宣称是他‘食用’了其他人格”是其中一句病情描述。 “你应该清楚就算你放他离开,他也不会知道你实际上救了他,更不会因此感激你?”一个迪克听来同样耳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阿丽亚娜整理资料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又仿佛那个停顿从未存在一样,将有些厚度的病历资料在原木桌上轻轻磕了磕,码整齐,然后将资料夹入书脊上写有编号的文件夹里:“我已经给他下过暗示了,只要他不再接受您的‘治疗’,主人格永远都不会苏醒。” “我不是在救他,”阿丽亚娜将文件夹夹在胳膊和腰之间,朝着站在那里的汉尼拔·莱克特走了过去,“我是在救其他人。” 汉尼拔·莱克特闻言饶有兴致地笑了:“也包括我?” 阿丽亚娜看了他一眼,然后与他擦肩而过,推开了他身旁半掩着的门,门后是许许多多林立的书架,和编好号的文件夹:“嗯。” 迪克从面前柜式书架的玻璃柜门上看到汉尼拔·莱克特面上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你总会知道,有些人不需要拯救,而有些人——” “不值得你去救。” “不求回报,没有目的的善意是很可怕的,因为那是神的权力。”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不是别人,就会是你自己。” 阿丽亚娜并没有回应汉尼拔·莱克特说的那些话,但是接下来的几段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开始令迪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海登先生为什么看上去令他觉得眼熟了,因为他正是“巨人捏橡皮泥案”的受害者! 而接下来几段并不连续的记忆里面,他见到的,阿丽亚娜告知他们疗程已经结束的人,性别和年龄上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但几乎都跟海登先生一样是“巨人捏橡皮泥案”的死者! 但他们并不在阿丽亚娜报案的警局卷宗当中。 为什么?为什么汉尼拔·莱克特要说阿丽亚娜让这些或确实治疗结束或治疗实际上并没有完全的病人离开诊所是在救他们?阿丽亚娜最后又为什么要把他们杀死? 就在迪克心头被莫大的疑云笼罩的时候,并不连续的,向不同的病患宣布他们治疗结束的记忆戛然而止于一封邮件和一封请柬。 那封邮件的发送者署名为“斯潘塞·瑞德”,迪克在阿丽亚娜的脑海中透过她的眼睛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恍然地意识到这个时候小博士还在哥谭大学做交换生。 “我不是来道歉的。”在看到这个开头句的时候,迪克一瞬间有些感慨,原来之前小博士说他已经比以前擅长道歉了是大实话。 “如果你还是坚持要跟费莱彻·希尔那个混蛋维持表面的,毫无感情的,可笑的,没有丝毫现代精神的婚约,那么我绝不道歉。 你明明知道欺辱我的那群人实际上的领头人是他! 在我的心中,你一直都很勇敢,最起码比只知道抱头躲闪的我要勇敢的多,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哪怕一次尝试? 告诉你喜欢的那个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你的心意! 如果他回应了你,你就会跟费莱彻·希尔解除毁约的,对吧? 哪怕他拒绝了你,那也没有关系,我会负责安慰失恋的你。 如果你愿意这么做,那么我们的友谊一定能长久。 你愿意的,对吧? 你知道我后天就要离开哥谭了,在那之前我会等你的好消息。” 虽然没有镜子,视线范围内也没有能够反射的玻璃,但是意识完全跟阿丽亚娜相连的迪克还是感觉到阿丽亚娜牵起了嘴角。 连想和好都那么别扭——阿丽亚娜的心声传来的同时,迪克看到阿丽亚娜用手指缓缓敲出一行字,回复了小博士的邮件。 “我不是来原谅你的,但你说得很对,所以我不生气了。” 阿丽亚娜跟朋友聊天所展现出来的活泼俏皮令迪克止不住地泛起一阵柔情,如果他此刻能够自由使用身体的话,那么他大概已经克制不住嘴角的上扬,把阿丽亚娜抱到怀里狠狠亲一口。 报复性的开头语以及模棱两可的回答一定令对面收到邮件的小博士抓心挠肺,否则不会立刻救传过来一封写满了“你同意了是吗?”之类的仿佛骚扰邮件一般的回信。 但这一次,有些蔫儿坏的阿丽亚娜笑眯眯地关掉了手机屏幕——她这是准备任由小博士着急,不打算继续回复邮件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看看阿丽亚娜此刻的表情,感受着阿丽亚娜笑得眼睛微眯的面部表情,心头疯狂发痒的迪克不无遗憾地想。 接着,阿丽亚娜的视线落到了桌面上的那封撒着金粉的请柬上。 请柬发起人的署名为:费莱彻·希尔。 迪克想到在警局的卷宗里看到的,这个名字的主人所做过的事情,他就难以抑制地从心里燃起一股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寄宿”在阿丽亚娜的脑海中,受到她大脑的控制制约,所以实际上他的那种怒火和杀意都要打折扣。 阿丽亚娜将那封请柬拿了起来,撕开火漆,取出了里面的请柬。 那是一封派对酒会邀约,派对酒会的开始时间是明天晚上七点,那天是费莱彻·希尔的生日,同时也是为了庆祝他成功签下纽约的大单子,彻底掌握希尔家在纽约的生意,所以是一个几乎没有门槛的派对酒会——只要有受到费莱彻·希尔邀请的人的引荐(单人引荐人数不限),并且愿意对费莱彻·希尔表示祝愿的人,都能够参加。 在看到那封请柬内容,了解了派对性质的电光火石间,迪克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巨人捏橡皮泥案”的死者无论是年龄,性别,甚至是社会地位都不一样。 有什么能让这些几乎没有共通点的人聚集在一起?答案就是这样无差别邀约性质的派对!这样的派对大部分人甚至都不会有请柬,就算有请柬也早就扔掉了,所以无论是蝙蝠侠,红罗宾,警方还是bau,都没有调查出这些人之间的交集! 如果他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那么这个派对就是—— 迪克几乎是在阿丽亚娜的脑海中嘶吼起来,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希望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别去!求求你别去!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或许这真的只是阿丽亚娜的回忆。 她犹豫了一下,再次指纹解锁了手机,看了一眼小博士发给她的那封邮件,然后把请柬扔到一边,手机扣在桌面上。 她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了一个相框,相框的里面有一张照片,迪克在看到照片的时候微微一愣。 那是他大学时参加联校辩论赛获得最佳三辩时的照片,可他甚至不记得什么时候照过这张照片——照片里他笑容灿烂地朝着镜头挥手,另一条胳膊还挎着别校最佳二辩手的肩膀。 但这个镜头是那样地钟爱他,灯光,鲜花,其他欢笑喝彩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他灿烂笑容的陪衬,无论多少事物出现在这个镜头内,看到的人都能第一眼认出他才是这张照片的主角。 也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借着喧闹人群的隐藏,却悄然在无声的镜头中流露的,心间汹涌而隐晦的情感。 阿丽亚娜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他,像是害怕会惊扰到照片里的人一般,最后,她拿过手机,找到了费莱彻·希尔的名字。 在脑海中迪克无声却又不懈的嘶喊中,她打下了一行字。 “我会赴约。”她将邮件寄送给了费莱彻·希尔。 如果迪克此刻真的有实体,可能已经喊破了声带。 但奇迹并没有发生。 161、Chapter.159 倘若称之为爱② 夜晚,尤其是哥谭的夜晚,总是充斥着两种极端。一边是钻石区乃至于伯恩利区之中有钱人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另一边是东区甚至于是奥提斯堡区在夜幕的遮掩下涌动的犯罪,盗窃、抢劫、街头械/斗、黑/帮火/拼以及毒/品、走/私/物品交易。 而眼前的派对酒会,明明举办在伯恩利区最豪华的酒店,却犹如一个小型哥谭的缩影,在被悬挂在高高穹顶之上,并垂下来的巨大水晶吊灯和周围的灯光,墙纸装潢渲染成光鲜亮丽的金色的大厅之中,舞池中央一座座香槟塔周围随着音乐轻轻转圈,摇曳的人们是哥谭上流社会的一部分,而角落里聚集在一起喝酒,乃至于掏出明显加/料的香烟,吞云吐雾的人们,则是属于哥谭阴影中的一部分。 整个酒会表面上看精美奢华,但实际上群魔乱舞,藏污纳垢。 有着一头晚霞般的美丽红色长发,眉目宛然,风姿绰约的女性穿着深蓝色,暗绣铃兰的刺绣礼服长裙,既不过分醒目,又不至于失了礼数,跟整个酒会大厅的金色相得益彰,如果她穿了裙撑的话,看上去就简直与中世纪的贵族小姐别无二致,但偏偏无论与周围的谁站在一起都显得格格不入,反而鹤立鸡群了起来。 阿丽亚娜似乎对周围时不时投射来的目光并不在意,她脊背挺直,步伐轻盈优雅,越过一座座香槟塔,一朵朵女士精致礼裙的裙摆形成的香云,无论她经过谁的身边,对方都会下意识地收敛稍显夸张的面部表情或过大的肢体动作——就好像这样做会冒犯到她。 就这样,她轻而易举地完成了看似十分困难的事情——在不提前抵达会场的前提下,穿过已经围拢聚集起来的人群,来到派对酒会的主角兼举办者的身边。 寄宿在阿丽亚娜的意识中的迪克透过阿丽亚娜的眼睛,看到了不远处,一群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当然了,在韦恩集团举办的酒会里,他曾今也是像这样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人,不过在他离开哥谭以后,在酒会里被“围攻”的人就变成了杰森,后来是提姆,哪怕是达米安来到韦恩家的现在,提姆依旧是这种酒会的宠儿。 说来也有些好笑,如果这些人没有触犯到“蝙蝠侠的规矩”,基本上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罗宾都不会刻意去记这些上来攀谈只为了讨一些可能的好处,甚至只是混个脸熟的人,他的意思是,这些人绝对想不到,引起韦恩家的人注意的最好方式其实是去犯罪…… 所以,眼前这群人让迪克感觉到眼熟大多并不是因为他笃定自己见过他们,而是他们脸上熟悉的,谄媚讨好的神情。 当然了,其中也不是没有“认识”的人。 比如那边那个瘦高个儿就是罗马人手底下的一个小干部,他没记错的话还是罗宾的他曾经把他不止一次扔进过黑门监狱;再比如那边那个小个子,那是“冰山餐厅”的经理人之一…… 而被这些人簇拥在中央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他有着一头长及耳后的卷曲黑发,苍□□致的面庞,仿佛烟熏妆一样夸张的黑眼圈,但一双垂下眼睑时显得阴郁又多情的蓝眼睛和嘴角略带轻蔑的笑意让他带给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一个阴郁暴躁的美男子。 那就是他只在档案附上的照片上见过他中学时期样貌的,阿丽亚娜曾经的未婚夫,费莱彻·希尔。 费莱彻·希尔正在与身边的人攀谈,这些人或许是他的生意伙伴,也或许是无关紧要的人,而他像是感受到了停驻在原地没有上前打扰的阿丽亚娜的视线,抬了抬眼睑,看到阿丽亚娜之后扯出了一个古怪的笑,然后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低头继续和旁人交谈。 阿丽亚娜却丝毫没有不耐烦之意,依旧脊背挺直,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仿佛被不时打量和窃窃私语的人不是她一样。 阿丽亚娜的听觉非常敏锐,并且无论是她还是她意识中的迪克都能够读懂唇语,所以他人的议论不可避免的进入脑海之中。 “她就是阿丽亚娜·斯坦?奥巴代亚不是已经进监狱了吗……” “真是厚脸皮,她怎么好意思出现在这里……” “费莱彻怎么还没有解除婚约……” “邀请她来?希尔家的继承人还是心太软了……” “她是给希尔家的继承人吃了什么爱/情/魔/药?还是她表面看上去一副端庄淑女的做派,实际床/上/功夫很是了得?哈哈哈……” 如果可以,迪克真想冲出去堵上这些人喷吐污言秽语的嘴巴,又或者拉着阿丽亚娜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事实是,他什么也做不到。 而阿丽亚娜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或者读懂周围人的嘲弄与不屑,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费莱彻·希尔。 他是故意的——阿丽亚娜的心声让迪克微微一愣。 他在利用这些人让我难堪,如果是这样,那他恐怕又要失望了。 阿丽亚娜站在那里,一副静静等待费莱彻·希尔交谈结束的模样,没有丝毫因为未婚夫的冷落而动怒的迹象,不知情的人看到此情此景只会以为她对自己的未婚夫情根深种,又或者因为她的家族败落,父亲锒铛入狱的关系而在这段婚约当中处于被操纵的下位,哪知道私底下其实完全就是相反的状况。 直到酒会快要结束,费莱彻·希尔像是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等待与他交谈的未婚妻一般,跟周围攀谈的人们作别,然后随手在旁边的香槟塔上取了一杯香槟,一手拿着香槟,另一只手插着裤子口袋,慢悠悠地踱步到了阿丽亚娜的跟前。 费莱彻·希尔身形偏瘦削,个子却并不矮,他足足高穿了高跟鞋的阿丽亚娜大半个头,他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喝了一口香槟,然后弯腰,低头,凑得离阿丽亚娜很近,仿佛要吻上她一样,只不过那双蓝眼睛里写满了讥诮:“今晚过得开心吗,亲爱的?” 阿丽亚娜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很有趣的大型社会实验。” 费莱彻·希尔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他嗤笑一声,从阿丽亚娜的跟前退开,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然后厌恶地皱眉,直接把还盛有酒液的杯子扔向一边的侍者,丝毫不顾身后的侍者接得有多么手忙脚乱:“看样子我的未婚妻很享受她现在的处境,很荣幸我这个未婚夫和主办者招待到位了。” “你之前从来不参加我举办的派对或者酒会,”费莱彻·希尔双手都插进了西装的裤口袋里,看向她,“今天为什么答应了邀约?” 阿丽亚娜看了他一眼:“因为你从不回我消息。” 费莱彻·希尔挑起了一边的眉,而阿丽亚娜脑海中同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迪克却从他细微的态度变化中察觉到了些什么:“所以你是有话要跟我说?重要到不惜参加你一直不屑一顾的派对酒会?” 阿丽亚娜并没有去否认她对于费莱彻·希尔举办的派对酒会不屑一顾这个论断,她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自我父亲入狱之后,他在纽约的生意基本上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费莱彻·希尔拧起眉:“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关心这些东西。所以你是来指责我的?怎么,担心自己的大小姐生活没有保障?” 他说到这里竟然展开眉头笑了起来:“你也会害怕这种事情吗?这种担心倒是多余了,我——” “我并不是在担心那种事情,”几乎是有些无礼地打断了他,阿丽亚娜看向他,“我是在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作为手段的我们之间的婚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哪怕没有听到阿丽亚娜的心声,迪克也很笃定这一点,他看着此刻“眼前”发生的事情,心情非常复杂。 阿丽亚娜总是既温柔又残酷,她知道费莱彻·希尔想说的是即便她身后不再有强盛的家族,他也可以供养她的“大小姐生活”,而阿丽亚娜知道一旦让他把这个意思说出口,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只会让他难堪,所以她出声打断他。 她不回应,也不认可他的心意,但她不会让他难堪。 可是连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对方,这岂非不是另一种更加残忍的,摔碎自尊的方式?想想吧,如果阿丽亚娜用这种方式拒绝他……光是想象,他的心都要碎成玻璃渣了。 不过被拒绝的人并不是迪克,所以此时心碎成了玻璃渣的人不是他,而是听到阿丽亚娜的话后瞳孔猛地一缩的费莱彻·希尔。 他脸上那种嘲弄,玩味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了,只留下那种仿佛驱散不尽的,深深的阴郁,他死死地盯着阿丽亚娜:“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解除婚约?” 他狠狠咬着牙齿说话的样子配上他惨白的脸和烟熏般的眼圈,像是一只猛鬼,仿佛阿丽亚娜敢点头他就会冲上去拧断她的脖子。 阿丽亚娜对于他的这种可怖的神情毫不畏惧,坚定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好,好极了!”费莱彻·希尔像是疯了一样一只手捂着脸大笑起来,然后一只没有被手掌遮住的眼睛阴冷地看向阿丽亚娜,像是某种阴暗角落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是啊,是了,你一直都是这样,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如此……” 他放下手掌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优雅而风度翩翩,仿佛他是一位上流社会常见的绅士,而非刚才状若癫狂又阴郁暴躁的疯子:“当然了,当然可以,我怎么会不同意这种小小的要求呢。” “只不过,我不能如此轻易地答应你的小要求,毕竟希望解除婚约的是你,而不是我。所以,你愿意首先完成我的要求吗?” 费莱彻·希尔并没有等阿丽亚娜回答的意思,很显然,在这件事情上阿丽亚娜没有拒绝的权力——她只能选择完成他的要求,然后解除婚约,又或者继续维持这个婚约。 他找来了自己的一位男性助理,是的,并非侍者,而是他的助理,那名助理面色古怪地看了阿丽亚娜一眼,然后离开。 不一会儿,他端来了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盛装着一种清透的,粉红色的液体。 费莱彻·希尔站在那个拿着托盘的男助理旁边,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高脚酒杯,玻璃器皿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酒液也跟着荡起波纹,他冲阿丽亚娜笑了一下:“顶级的酒液,对吧?把它喝了,我们就解除婚约。” 162、Chapter.160 倘若称之为爱③ 阿丽亚娜的视线转向费莱彻·希尔助理手中那杯酒液。那杯透亮的粉色液体在酒会大厅金色的灯光下折射出粉金色的流光,看上去如同一块被呈至聚光灯下的异形宝石——正如费莱彻·希尔所说,这毫无疑问是一杯相当顶级的香槟。 但阿丽亚娜却瞳孔一缩,那一瞬间,迪克听到了她的心声。 那杯香槟里面加了毒/品。 阿丽亚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费莱彻·希尔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蓝眼睛看着她,也不催促,面上挂着绅士的微笑,仿佛他真的只是在等待她的未婚妻做出决定。 阿丽亚娜开始环顾四周,那一刻,迪克曾经在阿丽亚娜童年时的脑海中感受过的感觉突然就回来了,凡是她目光所能及之处,所有的信息,都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那边的金发女士来自xx家族,与丈夫感情不和,最近正被年轻男性追求,不过那名年轻男性实际上是丈夫请来制造合理离婚理由的诈骗犯,她今天早上吃的是…… 那边的红发男士只是xx集团的普通职员,正与他上司的女儿交往,但实际上另有一名恋人,手上的戒指是他另一名恋人所赠…… 那边身形壮硕的青年是哥谭大学橄榄球队的下一任队长…… 所有的,一切有用没用的信息一股脑地涌入阿丽亚娜的大脑中,信息构成的海啸几乎要把寄宿在阿丽亚娜意识中的迪克的理智冲击得摇摇欲坠,但阿丽亚娜就像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种剧烈的冲击一般,她甚至加快了这种信息读取的能力,并且从这些信息当中抽丝剥茧。 她如同最精准的ai一般,从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海中准确地找到她想要的信息——酒会之中费莱彻·希尔的“保全人员”,或者准确一点来说,企鹅人手下的打/手和雇/佣/兵。 希尔家是为科波特家族工作的哥谭最大军/火/商之一,而作为希尔家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继承人,费莱彻·希尔有权最大限度地调动这些无论是抢劫/越货还是杀/人放/火都堪称驾轻就熟的罪犯们。 哪怕将精于计算的大脑和神乎其神的信息读取能力都用到极致,大脑被这种几乎超出人体承受范围的工作量冲击得身体摇摇欲坠,冷汗直流,几欲作呕,阿丽亚娜也没能找到成功的可能性哪怕高于百分之二十的逃离方法—— 她在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面前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了。 但她所作的这些努力全都是在脑海中完成的,费莱彻·希尔只看到阿丽亚娜无助地环顾四周,“害怕”得身形不稳,头冒冷汗。 他明明知道阿丽亚娜在“害怕”什么,却故作困扰地说道:“喝上一杯酒就这么困难吗?困难到比跟我解除婚约还要难?” 虽然派对酒会已然接近尾声,但因为费莱彻·希尔的大方慷慨——他慷慨到为前来参加宴会的瘾/君子们提供毒/品——所以仍然有许多宾客不愿意离开这场宾主尽欢的宴会,想要待到最后一刻。 正因如此,其实早在费莱彻·希尔与阿丽亚娜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关注这边的情况了,否则也不会有那些针对阿丽亚娜的窃窃私语,而这一刻,那些议论声因为阿丽亚娜开放了对周围信息搜集的能力而一下子全部涌入了阿丽亚娜的脑海中—— “对她来说,喝一杯酒困难?我看是解除婚约困难吧?” “嘴上说着要解除婚约,实际上谁不知道她现在离开了希尔家的继承人就什么也不是……” “哈哈想在费莱彻的面前玩这种拙劣的把戏,现在搞砸了吧?” “她就是用这种装出来的高傲吊着希尔家的继承人?闹什么解除婚约,瞧瞧吧,没了这桩婚约她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哭……” “唉,你说我如果也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这希尔家的大少爷能不能看上我?” “那你还得有副漂亮面孔,还有厉害的床/上功夫哈哈哈——” 阿丽亚娜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她无意识地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手,修剪的长度恰到好处的指甲已经因为过大的力道陷入了掌心,她也没有察觉,只有她脑海中的迪克感觉到了“掌心”传来的疼痛。 怎么办,摔坏酒会宾客的贵重物品,再贵重的东西希尔家也赔偿得起;直接转身逃跑,成功的几率其实最小,因为希尔家的那些“保全人员”都在会场四周待命,甚至有变装的成员混入宾客中…… 那一瞬间,阿丽亚娜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斯塔克的脸,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自己的手包中,摩挲着里面的手机。 可是她不能……她不想再让他因为跟她扯上关系受到伤害了。 你应该有我的联系方式吧?叫我啊!只要你说,我一定会赶过来的!迪克不断地在阿丽亚娜的脑海中说道。 那一瞬间,像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阿丽亚娜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校运会结束后的傍晚,背着她在夕阳中一步一步走着的人。 他微微汗湿的脖颈,稍许贴到后颈的黑发,轻而易举背起她,仿佛背着一团云朵一样温柔,声音随着傍晚的微风飘过来。 他说:“如果痛的话不要忍着,说出来的话会好很多。” 说出来,就会好吗? 阿丽亚娜环顾四周,在人群里面看到许多熟面孔,并非所有人都是用嘲弄的眼神在观看这出闹剧的——他们是她的病人。 她踉跄着,奔到那些人的面前,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她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像是抓住最后一点星火的,在黑暗中行走的人。 “那杯酒里面有毒/品!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那些人或犹豫,但在看到阿丽亚娜身后笑意盈盈看向这边的费莱彻·希尔后低声说“对不起”然后移开视线,或尝试着跟她说只是一杯酒而已,劝她喝掉再离开…… 到最后,她到谁的身边,周围的人群就躲避一样地退开,仿佛她身上有触之即死的剧毒,又或者极为可怕的瘟/疫。 他们不知道,向他们求救对她来说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你们知不知道没有我你们已经是别人的盘中餐了?!她一瞬间想要尖利地冲着这些人嘶吼,但在看到他们面容的瞬间又冷却下来。 阿丽亚娜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一般,看着那些人冷漠的面容,在他们的眼睛里,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是多么的可怜又可笑。 她的星火最终还是熄灭了。 “你总会知道,有些人不需要拯救,而有些人——” “不值得你去救。” “不求回报,没有目的的善意是很可怕的,因为那是神的权力。”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不是别人,就会是你自己。” 阿丽亚娜闭了闭眼,再次挺直脊背,抬手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长发和裙裾,然后转过身,看向好整以暇站在那里的费莱彻·希尔。 像是早就知道她最后的选择一般,费莱彻·希尔笑了一下。 她在周围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过去,拿起了费莱彻·希尔的助理手中托盘里的那杯澄清的粉金色液体,仰头,一饮而尽。 那的确是一杯好酒,口感顺滑,带着丝丝甜香,但对她来说不啻于剧毒。 当她放下酒杯,准备立刻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身形踉跄了一下,然后立刻被走上来的费莱彻·希尔搀扶一般地搂住了。 一种强烈的快意涌上大脑,飘飘欲仙的快/慰让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几乎完全空白,她只听见身后的人低笑的声音:“你喝的太快了。” 所有一切的画面,怪异而扭曲地在她的眼前旋转着,但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因为她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 有好几个人走了上来,他们簇拥着她,搂着像是踩在云端一般的她,最后将她扔进更加柔软的大团云朵上。 他们在她的身上摸索着,褪下她所有的遮掩。 “她真的都不会叫痛啊……” “还在笑呢?一般的妓/女哪怕磕了药都受不了我的尺/寸,没想到她这么享受哈哈哈……” “操,你别进来,老子还在里面呢,恶心!” 如果她不是在天堂的话,又怎么会听得到地狱的声音呢? 毒/品的效力退去后,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地狱一般的光景。 而身为恶魔之首的那个黑发蓝眼的男人苍白的脸上布满红晕,他着迷地将手放在她满是斑驳痕迹的赤/裸躯体上,上下游走着。 “你总是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在看着我……”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奥巴代亚·斯坦的身边,你可真漂亮啊,漂亮到我还以为他为我领来了一个天使。” “结果天使看到我就立刻皱起了眉头。” “从那以后,你就没有对着我笑过,是了,天使是那样高洁,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种肮脏污秽之人——” “但是,现在,我的天使,你变得跟我一样脏了,你还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吗?哈哈哈哈——” 他如他所言,要用尽一切手段弄脏她。 在不知名之处,她不知道待了多久,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而他将一切花样百出的道具用在她的身上,她拒绝进食就用饲管。 “这是喂家畜用的,你乱动的话,我不小心喂多了,你可能会就会变成肥/猪哦?” 她毒/瘾发作的时候,是他最喜悦兴/奋的时候,他看着她痛哭流涕,丑态百出,他想让她开口祈求他的施舍。 她从未如他所愿,她宁愿被脑内的强烈渴求乃至于作用在躯体上浑身上下的苦楚折磨致死,也不会向他开口求饶。 他又会因为她的抵抗而愤怒,最后将怒气在她身上宣泄出来,再给她注射毒/品——他希望她成/瘾,而不是用这种方法戒/断。 他不在的时候,就会让其他人用他指定的方法折磨羞辱她。 “好好含着,要是咬到了就拔掉你的牙。” “哈哈哈看到录像了吗?你那个时候看上去真的很/爽啊——” “喜欢你的新玩具吗?我看你咬得很紧,应该是非常喜欢吧?” “看着我都觉得痛,你还会有感觉?你很有天赋嘛……” 她从未放弃过徒劳的抵抗,但是已经不再从心底里祈求希望的降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话,那么祂一定从未爱过她。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脑海中有一个爱她的人,一遍又一遍想要救她,徒劳地挣扎,最后悄无声息地崩溃。 163、Chapter.161 倘若称之为爱④ 在昏暗的房间里不知道待了多久,本该可以提示时间的身体节律也早就在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中混乱失常。 如果真的就此丧失理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不必清醒地面对眼前的地狱,但最残酷的事情也莫过于此—— 那神乎其神的信息搜集能力在她无力克制的时候全然开放,她甚至能在那些人朝她走过来的时候立刻判断出今天的“折磨”是什么,她根本没有神志不清的余裕。 或许是因为理智维持在崩溃的边缘,却又无法全然崩溃的缘故,在她的视线之中,这个大而昏暗的房间里面任何一个灯光无法照射到的黑暗角落都有黑色的暗潮在涌动着。 它们扭曲,翻涌,时刻叫嚣着要冲破束缚来到这个世界—— 就像她摇摇欲坠却又勉力维持的理智。 她脑海中的迪克沉默着,他想,至少在这种时候,他还能陪着她,哪怕这可能只是她过去的一段记忆,他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 而事情就在这一天,或者说这一个时刻,迎来了转折。 费莱彻·希尔没有来,只嘱咐那些人按时给她注射毒/品,这些或许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好好读过书,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上过学的人搞错了药品,他们将准备在药架上防止阿片类药物(毒/品)摄入过量而造成呼吸抑制,危及生命的拮抗药盐酸纳洛酮吸入了注射器中。 那一管无色的冰凉液体就那么顺着细小的针管进入/她的身体。 针管抽离之后不久,仿佛是打开了禁忌的潘多拉之盒—— 一种陌生的,剧烈的,难以忍受的感觉从她浑身上下开始蔓延。 如果要问她脑海中的迪克,迪克当然能够清晰而准确地描述出那种感觉,因为那种感觉陪伴他从小到大,名为——“疼痛”。 正因为从来没有感受过疼痛,阿丽亚娜对这种痛苦的忍耐程度仿佛新生的婴孩一般脆弱,她蜷缩起来,抱着自己,发出惨叫。 就好像要一次性地把这段时间遭受的痛苦全部嘶吼出来一般。 内脏的疼痛是长时间,并且伴随有牵涉性的,无法准确确定病发部位的疼痛,她捂着最令她痛苦的腹部,惨叫着。 而迪克则是在瞬间就通过“右下腹”传来的疼痛意识到,阿丽亚娜此刻患上的是急性阑尾炎。 他在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在布鲁德海文相遇的那个夜晚,他把她背到医院之后,医生为她的疼痛所做出的诊断,也是阑尾炎。 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疼痛让她直到那时依然还在幻痛。 那些为她注射药剂的人在她无比惨烈的嘶吼中全然慌了神,只有一个人强自镇定地上前查看。 而她眼中的画面已然开始发生扭曲—— 那个人如同她眼中扭曲的画面一般,甚至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就变成了爆炸的血浆喷泉,整个人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就像是一块被狠狠拧紧的抹布,骨骼,肌肉,内脏,全部绞在一处,并往外喷溅血液,将阿丽亚娜赤/裸的身躯染红。 被同伴的血液喷溅了一脸的几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反应过来以后发出极端惊恐的喊叫——“怪物!有怪物啊啊啊——!” 一名身形壮硕,在折磨她的时候从不手软,甚至还要暗中“加码”的男人在反应了一会儿之后直接捂着嘴在旁边呕吐起来。 然后当她朝他看过去的时候,他也变成了一汪“血喷泉”。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无论是没能及时逃离的人,还是那些折磨过她的物品,全部都随着她眼前扭曲的画面化作扭曲的图景。 直到这个空旷的房间内除了涂满整个房间的扭曲的血肉骨骼和已被完全染红,看不出本源和材质的碎片以外,再无其他。 似乎稍微适应了一些那陌生的感觉,她捂着自己的腹部,浑身赤/裸,沐浴着鲜血,像初生的婴孩一般,踉跄着,赤/足踩过那些或柔软或坚硬的,覆盖在地面上的红黄白,看着眼前那些所有折磨过她的全然在扭曲中化作血红的污泥。 她近乎畅快地笑了,几乎要迷恋起腹部那难以忍受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清楚地感受到,她活着。 她脑海中的迪克却泣不成声,只有现在见证过这一刻的他知道,他亲爱的阿丽安,曾经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房间里死去。 她用仿佛随着痛觉一并回到她身上的扭曲的力量破坏了那些人在逃跑时锁上的门,就那么赤/足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红色的血脚印。 费莱彻·希尔竟然是买下了一座主体建筑为古堡外形的庄园来囚禁她,浑身被染红的她就仿佛死在这阴森古堡内的囚灵。 她利用不断涌入脑海中的信息轻而易举地绕开了古堡内的佣人,找到了一间佣人房,如臂使指一般地用力量破坏门锁而不伤害房门,进入房间找了一件衬衫和宽松的休闲裤,胡乱地套在了身上。 她看上去似乎全然冷静,但是迪克看着阿丽亚娜套在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衬衫,知道她其实脑海中一片空白。 哪怕是她的心声,也静默不语,仿佛已悄然死去。 直到她穿着被鲜血浸润得全然贴在身上的衬衫,因为是黑色,所以看不出来的宽大休闲裤,赤脚踏出古堡形的建筑,接触到外界阳光的那一刻,她仿佛真的是古堡内无法觊见阳光的幽灵一般。 她被阳光刺得紧紧闭上了双眼,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睑下流转,当她终于适应了充足的光线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浑身上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脏污的暗红。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阳光终究太过刺眼,她酸涩的眼眶中积蓄的泪水还是滑落了,眼泪冲刷过她脸上干涸的血迹,仿佛两行血泪。 哥谭,每一个看到她这个样子的司机都不会拒载,更不敢收钱。 “那就是疼痛,阿丽亚娜,”年长的儒雅精神科医生坐在沙发上,丝毫不介意浑身干涸血迹的阿丽亚娜赤/足踩在他的高级羊绒地毯上,也不介意她坐在他材质昂贵的柔软沙发上,“我恐怕你应该是患上了急性阑尾炎,去清洗一下吧,我会为你叫救护车的。” 原来那种难以忍受的感觉,就叫疼痛。 “能感受到疼痛,是成为人的第一步哦?”他在她转身后说道。 成为人的第一步? 救护车来了,将纳洛酮带来的短暂痛觉恢复已经结束,顺利冲洗掉身上的血污,换好衣物的阿丽亚娜接走了。 她后来才计算出,她被费莱彻·希尔囚禁了仅仅两周。 她的确换上了急性阑尾炎,那些疼痛本该随着病灶离开她的身体而消失,但是每一个无眠的,或从噩梦中——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睁开眼睛她还在那个房间里的噩梦——惊醒,她都能感受到那不断来自腹部深处,几乎足以将她杀死的剧烈疼痛。 那种噩梦有的时候甚至会在白天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变成了汉尼拔·莱克特教授的病人。 她不但要克服那种幻觉,还要忍受戒断症状的折磨,所幸时不时的幻觉和随之而来的幻痛几乎将本该最为痛苦的戒断完全盖过。 治疗的过程中,她儿时被从身边夺走的玩伴,吉安娜回到了她的身边。她来到了诊所,在她治疗的过程中一直陪伴她。 她脑海中的迪克则看到吉安娜的一瞬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他没有在童年时期的阿丽亚娜脑海中经历过她的过去,他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跟那个有点丑的布偶长得如此“神似”的人,黑发绿眸,吉普赛美人脸,本该生动鲜活的绿眸因为古井无波,正仿佛布偶脸上那两颗缝上去的绿色扣子。 她的声音跟阿丽亚娜童年时在那个布偶身上听到的一模一样。 可无论她到底是什么生物,当她在阿丽亚娜治疗得无比痛苦的时候选择紧紧握住她的手,迪克都决定要感谢她—— 感谢她做了他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感谢她在此时陪伴阿丽亚娜。 “你觉得她会不知道你是故意的?”吉安娜问道。 “现在的她是不会在意的。”汉尼拔这么回答她。 阿丽亚娜的幻觉逐渐减轻,也熬过了戒断期,却仍然不时幻痛。 仅仅两周的伤痛,她却足足治疗了四个月。 当她摇摇欲坠站在那里的时候,瘦得几乎脱形。 那一天,她的医生,汉尼拔·莱克特教授对她说:“接下来身体上的治疗已经并不那么有效果了,而且我认为也不应当继续下去。” “你这个月又瘦了4kg,再这样下去你会只剩骨头的。” “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做,你才会明白——” “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这些所有的苦痛都仅仅是你自己为自己所设的,而那些所谓的‘源头’,什么都不是。” 她离开了诊所,站在大街上,眼神既茫然又带着隐隐的畏惧,仿佛终于再一次踏足人间一般,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潮。 她的脑海中,迪克不断用温柔的语气安抚,鼓励她。 她分明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但却好像一种奇迹,她在他哽咽的声音中缓缓朝着人群迈步,走进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最后,她走进了哥谭警局。 164、Chapter.162 倘若称之为爱⑤ 大概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是太瘦弱了,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哥谭警局的人为她取来了专门用来安慰受害者的毛毯和廉价热可可。 即便因为身体节律的失调手脚像冰块一样冰冷僵硬,她也仍然拒绝了女警员的好意——她不需要这些东西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像一只可怜虫。 当然,她知道这种坚持实际上不但更加可怜,而且还很可笑。 她坐在笔录室,大脑一片空白,等待为她做笔录的警员进来。 她冰凉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于是她收拢十指,试图克制,但在感觉到有些脱力之后只能缓缓松开,接着又是轻颤,于是收紧,复又脱力松开,如此往复。 她脑海中的迪克急得恨不得自己此刻就是哥谭警局的成员,如果是,哪怕强塞,他也要把那杯廉价热可可塞到她的手里,因为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热量和温度。 为她做笔录的人进来了,阿丽亚娜循声望过去,然后轻轻抿了抿唇,就连通过她的“眼睛”看到画面的迪克都忍不住骂出“口”。 进来的两名警员全部都是男性,不仅如此,他们进来的时候都在用古怪而又轻慢的目光打量着阿丽亚娜。 他们在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打消报警的念头。 阿丽亚娜一瞬间收紧了手指,再次没有了痛觉的她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掌心之中。 “你说自己被费莱彻·希尔强制监禁了两周,并且……” “这些人在此期间对你实施了强/奸?可以更加详细地描述一下他们具体的犯案过程吗?” “你是说,他们对你用了……?” “你没有反抗吗?这是否表明一定程度上,你是自愿的?” 阿丽亚娜看到面前两名警员朝自己身上扫来的目光,那浑浊的眼球,肮脏的瞳仁,其中射出的污浊的光,全部都熟悉到令她产生一种几欲作呕的浓烈厌恶感。 封闭的房间,昏暗的灯光,污秽不堪的眼神,她恍然间几乎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之中。 面前几乎如同场景复现一般的景象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阿丽亚娜意识中的迪克恨不得跳出去大叫“停下来!”,然后狠狠给这两名所谓的“警员”一人好几记重拳,揍断他们的鼻梁,打爆他们的眼珠子,好叫他们没有办法再继续用这种淫/邪的目光和意有所指的问话方式对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谁都好,谁来救救她——迪克听着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描述和完全寂静无声的内心,在意识之中不断跪服祈祷。 可奇迹不会因为祈求就到来。 阿丽亚娜垂下眼帘:“……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一天?”为首问话的那名警员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是说他们实际上并没有完全限制你的自由?你完全可以自行离开?如果是这样的话……” 阿丽亚娜突然轻轻地笑了,她抬眼看向他,眸光潋滟,媚眼如丝:“你们想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可以演示给你们看。” 她朝着他们轻轻抬起手,纤细白皙的手臂从下滑的袖管中露出来,瘦弱纤细的手臂上为了克服戒断而拘束造成的红痕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有一种夺人眼球的凌/虐/美感。 问话的那名警员呼吸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粗喘了一下,然后咒骂道:“欠/操/的婊/子。” 这种程度的话她那些天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阿丽亚娜不甚在意地一笑,视线似乎是不经意地扫过笔录室的监控。 她的视线在那一瞬间扭曲了一下,除了她和她脑海中的迪克以外,此刻,这间笔录室内没有人知道监控损坏了。 她当着两名警员的面,用演示逃跑过程为名,将自己弄得衣衫不整,长发凌乱,一副饱受蹂/躏的样子,然后站起身,在两名警员都全然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打开了笔录室的门,大声呼救。 最后,两名警员都被停职查看了,准确来说,哥谭警局的局长毕竟是那个詹姆斯·戈登,他们不会再有复职的可能性。 阿丽亚娜在女警员的陪同下整理好了仪容,仍然拒绝了一杯热可可,在女警员饱含歉意的目光中离开了哥谭警局。 她没有回汉尼拔·莱克特的私人心理诊所,而是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开放了脑海中对信息海的限制,大量信息的涌入和急速的筛选处理让迪克几乎无法从她的脑海中准确判断她想做什么。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开始迈动步子。 她在非常接近东区的地方停了下来,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她明明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片区域,但却通过那只需要一眼扫过去就疯狂涌入脑海中的信息表现得仿佛对这一块熟悉到来过千百遍一般。 她在那里找到了只有东区讨生活的女性以及妓/女才知道的兜售廉价衣物,化妆品的小店,用极低的价格就购齐了装备。 当她再一次走出那条小巷的时候,看上去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了,一个完全生活在东区,夜晚站在街口揽客的流/莺。 甚而至于她手腕和脚踝上的红痕,无一不在说明着,她是可以接受更加激/烈玩法的那种流/莺。 但迪克已经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面的女性甚至在看到她之后白眼一翻:“凯拉,你又这么晚才上工,昨天的客人很难缠吗?” “是啊,我看那人不是挺瘦弱的?你还行不行了,今天不是你那两个大方熟客上门的日子吗?不行的话,我不介意替你顶上!” 在几名流/莺尖利的娇笑声中,阿丽亚娜极为自然地朝那名女子翻了个白眼,一个明显使用过度的沙哑声音伴随着喉管的震动从她口中发出:“然后变成你的熟客?当老/娘是做慈善的?” 然后几名流/莺聚集在一起,一同嘲笑起“凯拉”阿丽亚娜今天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 待嬉笑过后,阿丽亚娜从廉价的,贴满亮片的小包里直接取出一大沓钱,然后直接朝她们撒过去:“喏,看好了,老娘有的是钱!” 在其他流莺惊喜的尖叫声中,阿丽亚娜抬了抬下巴,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就遇到我那两个熟客了,他们说今晚想玩激烈一些的,这些就是补偿了,你们可别听到什么动静就要多管闲事。” 其他收了钱的流莺就连声音都变得甜美娇媚起来,有钱拿还不用伺候人,这样的好事她们要是多一句嘴就是大傻子——说到底,如果可以的话,她们之中又有谁真的愿意做这种皮/肉/生意呢? 挥别了嘻嘻哈哈的流莺们,阿丽亚娜顶着“凯拉”的装束,进了名为凯拉的流/莺的房间,在满是夜晚的糜/烂留下的痕迹的床上找到了真正的凯拉。她将凯拉弄醒,在凯拉因为酒精和毒/品以及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恍惚中对她说:“凯拉,听好了,我就是你……” 她对她下了心理暗示。 夜幕降临之后,凯拉娇笑着站到了街口。 她等来了两名骂骂咧咧的熟客——他们正是今天白天,哥谭警局里被停职查看的那两名警员。 “你们说,自己不是企鹅人在哥谭警局的探子——”她饶有兴致地笑了,“那当然了,你们怎么会认为我会如此高看你们?” 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已经浑身是血,四肢扭曲着,只能躺在地上,眼泪、鼻涕,克制不住失/禁的尿液和身/下的血液全部混在一处。 不远处的床上,躺着已然甜美睡去的流/莺凯拉。 “你们只是收了企鹅人属下的钱,要维护冰山餐厅的人,包括为他们效力的家族,比如希尔家,对吗?” “你们收到消息之后是不是还曾经想过,这钱拿的可真轻松,都几个月了,也没见有人来报警?”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在自己的血液中挣扎,口中发出脱力的呻/吟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点头肯定还是在摇头求饶,脑袋在地面上蹭出一片片的血迹,活像是两只正在蠕动的巨大虫豸。 她开始感到反胃,以至于幻痛,于是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缓缓露出一个轻柔的笑容:“我是怎么逃脱的,你们现在知道了吗?” 下一刻,她收敛笑容,眼前的画面发生了扭曲,炸开的血花将整个房间喷/射得到处都是暗红的痕迹。 她走过去,在熟睡的凯拉耳边打了几个拍子,在无意识半睁开眼睛的凯拉眼前下了几个暗示——她将会一直睡到有人将她叫醒,无论醒来后她看到怎样可怕的画面都会在几天之内迅速忘记。 然后她将身上的衣物换下来包好,再次送回了那个小巷子的店铺里——这种店铺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洗掉这些免费的衣物上面的血迹,好下一次再以低价卖给那些没得挑的客人们。 最后,她轻轻哼着不知名的乐曲,像是一个需要在夜幕来临之前回到家中的孩子,踢着脚,在天边的熹微中,在黎明的辉光洒落在她身上之前,离开了街道,回到黑暗之中。 “有些事情,要亲自去做,你才会明白——” “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这些所有的苦痛都仅仅是你自己为自己所设的,而那些所谓的‘源头’,什么都不是。” 就算他们是,她也会让他们变得什么都不是,由她亲自去做。 那么,接下来,该让谁做下一个呢? 她脑海中沉默了很久的迪克像是直到这一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就是“巨人捏橡皮泥案”最早的一起案件。 他的祈祷没有任何作用,没有人救她,她死在黎明之前。 165、Chapter.163 倘若称之为爱⑥ 监狱长长的走廊没有一扇能够窥见外界天光的窗户,头顶射下的一束束灯光边缘相互交错,让放眼望去便可以一览无余的走廊除了走在其中的人被灯光挤压到极致的影子以外没有任何阴影。 走在她前面的狱警停下了脚步,掏出门钥匙打开了他旁边的那扇门,然后对她说:“进去吧,你只有三十分钟。” 阿丽亚娜朝他颔首,然后走进了那间房间。 她走进房间的下一刻,身后的门被关上了,而映入她眼帘的是面前将整个房间分隔为两个部分的横断以及横断上方面积巨大的玻璃,玻璃的那一面,坐着一名身形高大的光头男人。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面,身体前倾,双肘曲起,撑在向前敞开的两条长腿上,全然没有过往自恃上流社会的身份而秉持礼节的模样,反而像一个年纪渐长而落魄了的街头混混。 他看到她进来,露出了一个像是嘲讽一般的笑容。 阿丽亚娜不以为意,拿起了一边的电话:“久疏问候,父亲。” 奥巴代亚·斯坦扯了扯嘴角,也拿起了他那边的电话,但是双腿往横断上一搭,用两只椅子脚撑在地面上,因为他的动作,电话的线被拉得很长,似乎随时可以绷断:“怎么想到来见我了?” “缺钱花了?我可给不了你,问费莱彻·希尔要。” “他很快也给不了我了——我只是来通知您这个的。”阿丽亚娜轻轻笑了一下,全然不为自己父亲的刻意羞辱而感到丝毫的不快。 玻璃那边的奥巴代亚·斯坦闻言却变了脸色,他将腿迅速从横断上撤下来,椅子的一双前脚随着他的动作狠狠砸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当然,阿丽亚娜这一边只能从电话里听到。 “什么意思?你想把费莱彻·希尔——” “看样子您也并非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阿丽亚娜站起身,贴近玻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奥巴代亚·斯坦,“他在几乎完全拔掉了您的爪牙之后,囚禁了我整整两周的时间。” “我是逃出来的,这两周中发生了什么,您尽可以想象。” “如果您还在寄希望于我通过婚姻进入希尔家,为您夺回那些被希尔家吞并的,那么我劝您最好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钢铁侠一直在外面盯着您,只要您有一点点的异动,他能让您这辈子都离不开监狱,但我相信您其实有办法——” “别让他察觉您马上就要和希尔家结仇了。” 说完这段话的阿丽亚娜直接把电话挂断了,任凭玻璃那边的奥巴代亚·斯坦发出她根本听不到的怒吼,摔电话,然后再被从他那一边的门进入的狱警们控制住,压在地板上。 一如很久以前,渴望离开疗养院,又被狠狠按在地上的她。 她打开门,看向外面愣住的狱警,笑了一下:“这边已经结束了。” 离开监狱后,阿丽亚娜叫了一辆搭计程车,来到了希尔家位于纽约的商业办公大楼前。 她只是跟前台报上了名字,就轻而易举地上了位于顶楼的办公室,可见哪怕是看见她制造出了那样的场景,费莱彻·希尔依旧对她没有设防的意思,像是某种刻意惹人恼恨的挑衅。 但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种隐秘的期待。在阿丽亚娜脑海中的迪克感受着阿丽亚娜站在费莱彻·希尔专用的电梯内,“看”着面前的显示屏上不断攀升的数字,在脑海中这样想到。 在电梯抵达顶层,自动打开电梯门的瞬间,费莱彻·希尔的身影就已经倒映在她的视网膜上,让她和她脑海中的迪克同时看到。 一股大/麻烧灼产生的特殊气味也随着电梯门打开扑鼻而来。 费莱彻·希尔坐在巨大的办公桌之后,身后是能够将蔚蓝的天空看得一清二楚的巨大落地玻璃,他的西装领带散开,扣子也没有系好,大敞的衬衫之间病态苍白的胸膛上斑驳着激烈性/事留下的红痕,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夹着一根还在燃烧的雪茄。 他手中的那根雪茄就是那股特殊气味的来源。 费莱彻·希尔面颊潮红,眼神迷离,将雪茄放到嘴里,迷醉地轻轻吸了一口,然后从鼻腔间喷吐出带着特殊气味的烟雾。 他看着她,颤抖地将手中的雪茄在手边的烟灰缸边杵灭,缓缓地笑了:“你终于来了,我的天使——” “我一直在等待你,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吗?” “我不停地在想,当我们重逢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子,会怎么对待我。一直想,一直想,想到几乎恐惧了。我害怕你来,害怕看到你无动于衷,又疯狂地想见你,想看到你身上我的印记。” “可你仍然还是那么漂亮,眼睛里也还是没有我,哪怕你已经变得跟我一样肮脏——” “你亲手创造了一个地狱,却唯独把我漏在你的地狱之外。” 因为吸/毒,他的大脑全然恍惚,身体也几乎是完全绵软的。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跄着想要迈步朝她走过去,却因为身形不稳而狼狈地重重向后跌去,跌倒之前他还在朝她伸出手。 像是想要拼尽全力触碰到她的样子。 “如今你要亲手将我送入,我将把这当作是你的‘爱’——” 阿丽亚娜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画面一阵扭曲。 跟他那句还没有全部说完的话一同响起的还有他身后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身后的钢化玻璃顷刻间碎裂成一颗颗水晶般的碎粒,他在其间被扭曲,骨骼戳破血肉,血液喷洒在那些碎粒之上,然后随着那些碎片一同从高高的顶层向下坠落。 她满含憎恶地看着碎裂的玻璃,哪怕那里除了从碎裂的玻璃缺口之中呼呼灌入的冷风以外早就已经空无一物。 “你不配谈论那个词。”她对着他坠落的那个方向说道,脑海中浮现他刚才朝自己投来的畏惧又贪婪的目光,胃中一阵翻搅。 如果把这种感情称之为爱,那么爱,可真叫人恶心。 听到巨大的玻璃碎裂声,旁边位置极为隐蔽的休息室大门被打开,一名女性冲了出来,在冲到碎裂的落地玻璃前面,并向下看了一眼之后开始发出极度惊恐的刺耳尖叫声。 她的身后,阿丽亚娜已经悄然离开了。 她从费莱彻·希尔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部手机,那是在费莱彻·希尔的办公室找到的,她在那噩梦般的晚宴中落下的。 可她一直都没打开那部已经因为没有充足电量而关机的手机。 杀死费莱彻·希尔之后,阿丽亚娜就回到了哥谭。 她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猎人,在那些人因为费莱彻·希尔的死而感到惶惶不安的时候,她蛰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长到那些人以为她的复仇止步于费莱彻·希尔的死,有人甚至天真的以为那真的只是一场“吸/毒过量”而导致的意外。 她如最娴熟的猎手,在猎物松懈下来的瞬间,扣动扳机。 所有曾在那幢古堡外形的别墅里,在那昏暗的房间之中折磨过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他们极端惊恐的表情,耳边听着他们的惨嚎,面前是血肉与骨骼组成的烂泥,却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丝的快意。 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进入她的大脑之中,那些从他人身上流出来的血液好像从她身上流出的某些事物,将她的心逐渐掏空。 恍然间,她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满含令人极度悚然的恨意的咒骂——“你这个可恨的怪物!” 这个声音与来自遥远过去的声响重叠,顷刻间刺穿她的耳膜。 她缓缓抬手捂住腹部,剧烈的疼痛让她止不住地蹲在地上,在一大滩血迹与排/泄/物,烂肉和白骨之中放声大哭。 “能感受到疼痛,是成为人的第一步哦?” 她从来不知道,变成人,竟然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求求你了,不要杀我!我说过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妆容精致的贵妇人此刻狼狈不堪地跪倒在一片血迹之中,精心保养的美甲因为在地面上用力的扣挠,几乎要掀翻过去,但她已经因为极度的惊恐完全感觉不到手指传来剧烈的疼痛。 阿丽亚娜掀开了自己的兜帽:“现在,你有想起什么吗?” 贵妇人却颤巍巍地将头埋在地面上:“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 “我叫你看,你就看。” 贵妇人哭得妆容全都花了,抬起头,在一边克制不住的颤抖和抽泣之中,她的哭脸凝固在了脸上:“你是斯坦家的——!” “为什么要杀我?!我们家的生意主要是在哥谭,跟斯坦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要杀也是去杀钢铁侠啊!” 阿丽亚娜的眼神瞬间冷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是我去做心理治疗的时候钱没有给够?还是我态度不好了?该死的,你这个恶毒的怪物,你应该下地狱——!” 跟她的眼神一同在瞬间冷却下来的还有她的心。 这些人将利益、金钱、权力看得远比他人的生命重要很多很多,他们做过太多在衡量金钱利益和他人的尊严乃至于生命中,令天平向利益倾斜的决定,以至于全然不记得是他们曾经的一个拒绝—— 将她杀死。 既然他们认为利益的重要性远胜于他人的生命,那她为什么要可惜他们的生命呢?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话,这些人早就已经成为莱克特教授的盘中餐,又或者“替罪羊”了。 那她反悔了,想收回自己救下来的生命,也很公平吧? 她不知道的是,看着贵妇人在自己的面前变成肉泥的时候,她的眼中正静静地淌下泪水,但她脑海中的迪克知道。 他感受着从她眼眶中疯狂溢出的泪水,看着面前扭曲的尸块,恍然间明白了或许就连此刻的她自己都不清楚的,落泪的理由—— 她正在杀死的,是身为人的自己。 从那以后,阿丽亚娜再也没有制止过汉尼拔·莱克特会见任何一名病人,她的面上挂着温柔可亲的笑容,内心却无比冰冷空洞。 她冷眼看着“羔羊”落入汉尼拔·莱克特的餐盘,无动于衷。 一直到那名唯一的“无罪者”,威尔·格雷厄姆的出现。 她曾经救过他,帮助他逃离汉尼拔·莱克特的餐叉,而他并没有出现在那个晚宴上,也没有“杀死过她”。 他上下打量她之后,眼中泛起真切的痛心,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向她承诺:“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会证明,你不是他期待的那种存在,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仍然坚定地这么说着,哪怕他实际上自顾不暇。 “她本就生而不凡,”汉尼拔·莱克特轻笑着啜饮黑色的咖啡,手指摩挲着白瓷杯的杯壁,看着威尔·格雷厄姆,极度温柔的眼神仿佛他是他的情/人,“是世间无聊的道德准则束缚了她。” “你是错的。” “你救不了她,正如你赢不了我,我亲爱的威尔。” 不久之后,汉尼拔·莱克特的心理诊所搬到了布鲁德海文,而她有好几名还“欠她一命”的猎物,正好也在布鲁德海文。 那天是圣诞节,她无意间在早间的新闻当中看到了一名记者的访谈,那名记者在无所不用其极地给远在纽约的钢铁侠抹黑。 他是一名战地记者,患有ptsd,布鲁德海文人,也是她的猎物。 但当他满脸厌憎地提到托尼·斯塔克身为曾经全美最大的军火商,不知道发了多少战/争/财的穷凶极恶的“罪犯”,竟然靠着他赚的黑心钱打造了一副最强大,最具威胁的军/事/武器,摇身一变成了许多人憧憬,追捧的超级英雄,实在令人恶心到吃不下饭的时候,阿丽亚娜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已然遥不可及的身影。 时隔那样长的时间,她终于给那部从费莱彻·希尔那里带回来的手机充了电,她几乎是有些颤抖地打开手机。 她其实完全可以让星期五调查手机里的内容,但她没有。 当她看到那个遥远的晚宴之后,她失踪的那两周里,有好几通未接来电,三通来自小博士瑞德,剩下的全都来自托尼·斯塔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自她开始“收回”自己救过的生命之后的第一次眼泪。 在一片泪眼朦胧之间,她仿佛看到自己身前不远处的一个背影,棕色的短发,并不算宽阔但她知道绝对可靠的脊背,他如她记忆中那样自信到甚至有些傲慢地站着。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够,却在眼泪滑落,视野清晰的瞬间,手扑了一空,失去了他的背影。 那天晚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男人,轻轻一勾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在男人惊喜的目光中,她缓缓说道:“你可以求救,但只能向我限定的人选——我要你,跟钢铁侠求救。” 男人的表情在听到她说出人选的瞬间变得绝望起来,这个怪物肯定是知道今天的早间新闻播出了他辱/骂钢铁侠的报导,看似给了他机会,实际上仍然要置他于死地。 “你不想要这个机会?”阿丽亚娜仿佛不甚在意般漫不经心地笑着,看上去似乎真的就像她面前这个男人心中所想的那样,她只是想在杀死他之前好好地玩弄他一番。 但迪克知道,她实际上紧张到几乎摒住了呼吸。 男人最终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托尼·斯塔克的电话。 他以为等待他的会是对方正忙的提示音,又或者一顿羞辱。 但听到他的求救之后,那位自称“贾维斯”的智能管家将电话转接给了托尼·斯塔克,对方说:“认真的?对面给你机会向我求救?等着,我现在就让马克装甲过去。你要是最后说是整人节目,我就要收购你工作的公司然后开除你,要是是真的——” “记得以后在新闻上说‘钢铁侠是我最崇敬的超级英雄’。” 男人握着手机嚎啕大哭:“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钢铁侠是我最崇敬的超级英雄!” 站在他面前的阿丽亚娜狠狠闭了闭眼,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一阵扭曲——破坏了他的手机,避免贾维斯立刻追踪定位到这里。 她给他下了心理暗示,抹去了他脑海中她的长相,然后浑浑噩噩地离开了那个随时会有钢铁侠的马克装甲到来的巷子。 她茫然地走在圣诞雪夜的夜晚,周遭或匆匆往家中赶的人,或挽着胳膊的情侣,欢笑着追逐的孩子们,一一与她擦肩而过,她明明身处最热闹的街道,人群之中却好像没有一点她的位置。 她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之中听见有人说:“看!是钢铁侠!” 她茫然地四处张望,却被一个匆匆路过的人撞倒在地上。 她艰难地爬起来,一只手捂着剧烈疼痛起来的腹部,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去够眼前那个背影的衣角。 那个背影向前迈步,她也跟着一同迈动步子,踉跄着脚步不断奔跑,但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缩短跟他的距离,只能不断地向前伸长自己的手臂,伸到几乎要断裂的程度,然而她的指尖还是堪堪擦过他的衣角,落空,向下方的黑暗坠去——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顿了顿,眼前的黑暗仿佛顷刻间被撕裂,面前的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与几年前那个傍晚在自己面前蹲下的背影重合在一起。 如果她把手放上去的话,就能离开地狱,重返人间吗? 那一刻,她想,这大概就是命运的眷顾。 如果把这种感情简单地称之为爱的话,会否过于浅薄了呢? 166、Chapter.164 无垠之地① 眼前的画面在阿丽亚娜趴到他背上的那一刻停驻,然后如同摔在地面上的彩绘玻璃,碎成一片一片,露出碎片背后的漆黑。 碎片全然剥落的瞬间,迪克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当他的自主意识再一次运作,清醒的那一刻,比没来得及睁开的双眼更快恢复的知觉让迪克感受到了某种违和感。 他的体感告诉他,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但周围感受不到气流,也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声音,寂静得仿佛这个巨大又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一个平躺着的他。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伴随着他掀开的眼帘,冲破黑暗映入他眼中的画面让他一瞬间几乎要忘记呼吸。 无数根本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散发着奇异光辉的透明球体正从四周缓缓往上上升,它们并不是直线上升的,而似乎是要在上方汇聚到一起。有的升到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顶端,不见踪迹。有的半途就破裂,然后一模一样的球体又从下方升上来。 迪克站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夜翼的制服,他下意识地朝自己的脖子摸过去——他记得在他“死亡”之前,被一种奇异的生物啃食——然后,他的手穿过了自己的脖子。 迪克的动作一顿,立刻把手抽出来,看了看眼前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动了动手指,想了想,又把手探向的肚子,不出意料地穿了过去,很好,他现在是个没有实体的——因为他实际上也没有做过幽灵,哪怕是在循环中,他也是眼睛一闭一睁又是新开始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称呼这种可能是幽灵也可能不是的状态。 探索完自身,迪克开始探索周围,然后他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平原,不过与其说是平原,倒不如说是某种不毛之地,地面上看不到任何的植物,只有荒漠般的灰色。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很像是月球的土壤,又或者,他的脚下真的是某颗外星的土地呢?当然,迪克此时没有办法验证任何自己苦中作乐的猜想——因为他既碰不到地面,也碰不到腰间的工具包。 他开始打量四周不断上升,或汇聚或破裂的球体。 那些球体散发着异常耀眼的辉光,如果他还有实体的话,肯定连眼睛都几乎要睁不开了,可他现在偏偏没有实体,所以他可以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球体看,而不需要眨眼或者移开视线。 就在他随意地打量一颗球体,球体在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几乎由金色逐渐变为白金色,再是一阵雪白的空茫,接着—— 他看到了球体之中的画面。 球体中一切的信息狂乱地涌入他的脑海中,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产生了自己还有实体的错觉,他晕眩,恶心,巨大的作呕感和无法响应的身体让他的“大脑”在痛苦中一片空白。 那瞬间,他好像是一个外来的观众,又好像是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他什么都没有体验过,又好像在世界里每一样活着的事物上生存过,他痴愚混沌,他无所不知。 那一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如往常一般做着自己的事情,工作,读书,玩乐,休息,乞讨,犯罪,战斗…… 再然后,结束一天的他们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等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回到了“前一天”的清晨,当然,熬夜的人会发现,他们明明没有休息,却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瞬间回到了前一天的午夜十二点。 除了少数极度敏锐且多疑的人,以及一些魔法侧、黑暗侧的人和生物以外,没有人察觉到不对,他们觉得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个有着强烈色彩,记忆极为深刻的预知梦。 直到他们跟“梦里”的那一天一样,再一次在一模一样的时间睁开双眼,看看日期,又是那一天。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起先有人以为是自己觉醒了先知的能力,四处宣扬,然后发现身边几乎所有人都有相同的经历。 最先察觉问题所在的其实是世界上仍然还在战火中的人们。他们发现一些人觉醒了“先知”的能力,以为这是上帝的馈赠,要让这些“先知”,上帝的使徒带领他们结束这仿佛遥遥无期的痛苦生活。 因为似乎在战争的地区,“先知”的数量比和平的地区要少。 “先知”,上帝的使徒,如果在“预言”中死过一次,就会失去“先知”的能力,不记得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只有能拯救所有,包括他自己的人,才有资格蒙上帝选召,成为‘先知’,而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则遭上帝遗弃。” ——这样的话很快在几乎所有战火纷飞的地区被传扬开来。 当然,不同的信仰,给这些“先知”设置的“派遣者”也不一样,比如信仰□□教的人坚信这是真神安拉的神迹。 战争地区与和平地区的区别那么多,到底是什么使得战争地区中有着“那一天”记忆的人少,而和平地区,这样的人多呢? 蝙蝠侠是最先得出结论的那批人之一,因为他所在的哥谭市,“先知”的人数要明显低于旁边的大都会,还有纽约以及中心城。 是死亡。 在“前一天”死亡的人,就会失去“前一天”的记忆,而在“前一天”中存活下来的人,就能拥有“前一天”的记忆。 小丑更是在察觉这一点之后热衷于杀死自己和其他人,因为他觉得什么都知道的一天无聊到令他想死,而知道他计划后远远躲开的人会遭到他更加恶劣的虐杀。 “某一天”的小丑甚至引爆了足以把整座哥谭炸上天的炸弹——鬼知道他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弄到这种规模和数量的炸弹并且还安装了的——下一个“那天”,几乎所有的哥谭人都失去了循环的记忆。 但相较于被小丑“清扫”过的哥谭市,纽约、中心城、大都会等等犯罪率相对较低的城市却比哥谭更先沦陷。 因为没有人能接受全然没有改变的一天,拿出纽约最寻常的,最不起眼的一位姑娘的经历举个例子——她因为甜食摄入过量而有了能影响健康的肥胖症,当她艰难地战胜食欲和饥饿,努力锻炼,带着希望明天能成功减下一些的心愿和满腹的饥肠辘辘入睡,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她回到了“昨天”,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 反正努力和坚持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他们被道德与社会规则束缚着做任何的事情,“第二天”睁开眼睛,一切都恢复如常。 最痛苦的莫过于医院里那一天生孩子的产妇,她们在那样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生下孩子,第二天睁开眼,孩子还在肚子里。 有人释放心中的欲念,上街□□烧,做尽自己平时不敢做的任何事,有人万念俱灰,醒来就结束自己的生命,只为“失忆”。 也有人利用这不断循环带来的试错机会和记忆,想要突破这仿佛某种惩罚般降临世界的循环——钢铁侠和蝙蝠侠,复仇者联盟和正义联盟的两颗大脑,终于合作了。 闪电侠的神速力没有任何的作用,因为无论他跑多快,都还是只能在“那一天”当中循环。 但钢铁侠和蝙蝠侠却根据闪电侠的奔跑速度以及回到“那一天”的时间点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处在一个“那一天”的时间圆环之中。闪电侠之所以跑不出去,就是因为无论他跑得有多块,哪怕超越时间,他都被限定在这个圆环之中,时间如同跑步机的履带。 “未来就是现在,过去就是未来。”真正具有预言能力的上都夫人一脸悲怆地说道,“这个世界已沉入无垠之地,成为祂的属地。” “能让世界暂时脱离祂爪牙的方法,唯有消灭死亡。” “因为这是有人为祂的降临所定下的规则。” 于是,在蝙蝠侠和钢铁侠的牵头下,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x战警,神奇四侠甚至是一些超级反派联合在了一起。 只为实现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从地球上消灭死亡。 但当这个时间限定为“一天”时,这个任务又从“不可能”变成了“极端艰巨”。 而当他们真的将死亡拖到了“那一天”的十二点的时候,奇迹发生了,第二天真的到来了! 这些英雄当中年纪轻的已经开始跟并肩作战中获得了“革命友谊”的战友勾肩搭背地讨论新的一天要做什么了。 但迎接这些精神已然疲惫到了极点的英雄们的,是下一个新的“一天”循环! “我说过了,唯有消灭死亡,才能暂时逃脱祂的爪牙,从无垠之地浮出水面。”早有准备的上都夫人一脸平静地说道。 来自黑暗正义联盟的魔法侧以及黑暗侧愿意来帮忙的英雄们都是一脸平静——他们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167、Chapter.165 无垠之地② 因为英雄们的行动,能让下一天来临的方法已然被全世界通晓。 一时间,世界大乱。 想要让循环一直进行下去的人与想要“明日”到来的人们各自又因为不同的目的形成不同的阵营,但显而易见的是,想要循环继续下去的人们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他们只需要动手杀人就行。 行将就木的老人有的渴望用循环获得永生,有的在病痛的折磨中期许“明日”的到来,好结束痛苦又漫长的生命;得意之人有的想借循环积蓄力量,有的想要“明日”迎来更成功的未来;失意之人有的想要一次次重来,找到脱困的方法,有的在无数次品尝失败的痛苦之后崩溃沉沦…… 无论人们如何为了各自的利益和理念的冲突相互戕害、征伐,循环如同一个突然嵌入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则,冰冷无情地运转着,只要世界上有一个人非自然地死亡,那么“明日”就永远不会到来。 就连超级英雄和超级反派,对循环也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甚至其中一些人在世界因为循环带来的无尽纷争之中逐渐倒向与最开始截然相反的阵营——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蝙蝠侠那样在自己的便士一,罗宾都死过后还能毫无动摇地继续推动“明日”的到来。 自然死亡的人并不会被循环的规则计算在内,所以如果身边有重病不治亦或者寿限将至的人离世,“明日”的到来就会永远地带走他们,哪怕“明日”是下一个循环,也是在他们死亡的下一天循环。 试问有多少人能坦然——就算“明日”失去的比“今日”更多,也依然要去迎接没有他们的“明日”。 循环在两派激烈的争斗中极为缓慢地推进着,甚至产生了滑稽又可怖的画面——有外表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甚至更小的孩子成为大派系的领袖,因为他们的心理年龄实际上远比表面看上去要大。 无论是渴望推动“明日”到来的人还是希望循环继续下去的人,一旦他们自身死亡,就会在循环的下一天中失去所有循环中的记忆,所以,下一天,或许本来是队友的人可能会变成敌人,反之亦然。 时间缓慢地向前推进了一个星期,但这个世界上记得最初循环的那天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几乎无人在这漫长的争斗中不曾死过,而时间的循环又会带走一切旧日留下的记录。 而巨变在那“第七天”,或者说,第七个循环日降临了,那个曾经促成正义联盟成立的契机,在数个多元宇宙中利用他的分/身征服无数星球,为每一个被他入侵的星球带来死亡与毁灭的天启星黑暗君主率领着他的舰队,抵达地球。 无数类魔在母盒开启的爆音通道中鱼贯而出。 绿灯侠曾经向瞭望塔发出过警告——在第三、第五个循环日开始的时候。但是每一个循环日经历的无法计算和确认的时间都实在太长太长了,长到如果不是死过一次,根本不会记得最开始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哪怕那个时候曾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能忘记”。 而在舰队主舰上的达克赛德在舰队朝地球袭去的时候,曾经被迪萨德告知——“无法探寻到地球的坐标”。 “无聊的伎俩,按照原定轨迹行进,我能感觉到——地球就在那里。”达克赛德冰冷地笑了。 但当地球真的透过战舰前方的屏幕映入达克赛德眼帘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道诡异的视线笼罩了他。 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他看到地球的一瞬间睁开。 那种极端诡异的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就像是他的一个错觉,就算他问遍自己的手下,天启灾星,布罗拉,蒂沃伦斯,荒原狼等黑暗精英会成员,也没有一个人能给出他肯定的回答。 达克赛德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他认为给他带来那种感觉的无论是什么存在,都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也无法阻碍他征服这个宇宙的地球的脚步! 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x战警,神奇四侠,几乎地球上所有的超级英雄都出动了,他们以一敌百,对上了仿佛无穷无尽的类魔大军以及率领类魔降落地球作战的黑暗精英会成员! 就连平时争斗的不同派系也都派出了自己的军队。 当复仇女神战队的伯纳德的匕首划破一个地球士兵的身体的时候,曾经抵达过地球,并在这里接触过地球人的她诧异地听到那个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的地球士兵带着被燃烧的剧烈疼痛扭曲了的表情,对自己的战友说:“明天见!” 而那名接受了告别的地球士兵也在同一时间被类魔的利爪刺穿,他扭曲着脸,笑着回应:“明天见!” 类魔没有自己的思想,并不能听懂或者理解被自己杀死的生物的语言,但天启星的黑暗精英会成员们都能够听懂地球人的语言。 “哈哈哈哈真是引人发笑的遗言!你们难道认为自己还会有明天吗!”卡利巴克用拿着贝塔奖杯(beta-club)的那条手臂硬抗超人的热视线,然后另一只手挥起拳头朝着超人狠狠砸了过去。 听到他的话,超人的眼中热射线的输出明显加大,抬手抗住卡利巴克拳头的他直接转动头部,热射线打在卡利巴克手中表面光滑的贝塔奖杯上,反弹后向其他方向射出,消灭了一部分类魔。 荒原狼和神奇女侠打成一团,他手中的巨斧被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牢牢地缠住。他怒吼一声,直接挥动巨斧,硬生生挟着真言套索朝天堂岛女战士劈砍而去。 神奇女侠立刻抬起另一只手上的神力护盾抵挡。电斧和神力护盾狠狠撞击在一起,扩散的气浪将周围一圈类魔全部掀飞。 双眼闪着莹白的光芒的混乱博士站在爆音通道旁边,四周是疯狂涌出的类魔,但是他的能力始终没有能奏效。 “还好我或许只用坚持‘一天’。”坐在轮椅上的x教授两指并拢抵在额头旁边,仿佛很轻松地笑着说道,但他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仍然暴露了他并不轻松的事实。 站在他身边的凤凰女在类魔冲上来的时候暴喝一声,凤凰之力将x教授的周围几乎瞬间清空:“我一会儿就把那个家伙找出来!” 在螳螂的巨力之下,反浩克装甲发出金属变形的扭曲声响,装甲里的托尼震惊地看着面前不断闪烁红光警告的屏幕:“真的假的,徒手?这可是反浩克装甲!” 天空的蝙蝠战机朝着螳螂的周围不断投弹,战机里的蝙蝠侠冷静地通过通讯频道对托尼说:“不要大意,告诉黑寡妇,控制住浩克的战斗圈,不要让他对上螳螂——他有一定概率可以吸收伽马射线造成的变异。” 天启星军队与地球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有着几乎无穷无尽类魔军团的天启星军队和人数会不断减少,并且大部分普通地球士兵几乎无法战胜类魔的地球相比,正在逐渐占据上风。 最令人感到绝望的是,天启星最强大的战力,能够使用欧米伽射线的达克赛德甚至没有从主舰队上下来。 战斗让时间过得十分漫长,终于,当时间在所有战斗中的人们无知无觉之中到达十二点整的瞬间,一切如同一场被惊醒的梦—— 睁开眼的瞬间,了无痕迹。 达克赛德从主舰的座位上回过神来,眼前是下属惊疑不定的表情,他听到迪萨德试探性地对他说了跟“前一天”一模一样的话:“主人,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视线’。” “竟敢如此愚弄于我——!”天启星的黑暗主君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之中。 这一次,达克赛德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亲自带领黑暗精英会降临地球,这让地球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极度的苦战之中。 尤其是当超人只身抵挡达克赛德,在□□强度与战斗能力上几乎能与达克赛德媲美的卡利巴克便几乎在地球上横行无阻,让迎战他的多名超级英雄同时陷入苦战之中。 几乎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的天启星军队到了深夜时已几乎是一面倒地对地球英雄、士兵进行屠杀。 然而,当时间再一次来到十二点的时候,一切又都像是被指尖轻轻戳破的泡沫一般,消散于无形。 “谁!到底是谁!”达克赛德怒吼出声。 然而,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哪怕是天启星军队在第二天到来之前取得胜利,甚至是用欧米伽射线把地球上的人类几乎全部杀光,一旦到达十二点整,他依旧会在主舰的座位上回过神来。 “主人,我恐怕这件事情跟那些地球人的遗言有关系,他们对此必定知道些什么……”迪萨德对达克赛德说道。 “抓住这些可恨的地球虫豸,问出原因!”达克赛德愤怒的双眼闪着可怖的红光,“我要让胆敢如此戏弄我的家伙粉身碎骨!” 但是,即便是在地球,也没有能够回答黑暗主君这个问题的人。 他能得到的,只有听上去极为可笑的——“从地球上消灭死亡,就能迎来‘明天’”的回答。 当然,即便他在愤怒中把给出答案的地球人化成齑粉,那名地球人依然能在“第二天”到来之后在地球睁开双眼。 因为天启星的士兵是类魔,所以天启星的军队至今都没有发现埋藏在这个恐怖循环当中更可怕的问题,直到荒原狼在一次战斗中被神奇女侠联合蝙蝠侠一起砍下了头颅。 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天启星战舰上的时候,其他黑暗精英们才发现,荒原狼失去了自从他们入侵地球之后循环往复的所有记忆。 168、Chapter.166 无垠之地③ “a计划的开头奏效了,”透过无人机看着远处传来的画面,看到天启星军队之中在“今天”的一开始就下了主舰的达克赛德,蝙蝠侠在频道里说,“按计划行事。” “是是是,走了,我们去跟这些外星混蛋混个脸熟,顺便送个人头。”钢铁侠把盔甲的面具往下一拉,覆盖住自己的面部,然后钢铁盔甲身后喷出一股强烈的气流,冲了出去。 “很少听到你说这种丧气话。”美国队长一边在频道里说话,一边从神盾局的直升机上跳下,手中的盾牌同一时间抛飞出去,越过爆音通道中涌出的类魔,直取这群类魔之中的黑暗精英,布罗拉。 布罗拉抬起石质的双手,挡住了朝他面门飞速袭来的星盾,高速旋转着的星盾跟他坚硬无匹的手掌激烈刮擦,迸射出肉眼可见的火星,然后在布罗拉想握住这枚盾牌的时候,盾牌已然弹开,旋转着击倒一批类魔,回到了美国队长的手中。 掌心炮对准了藏在类魔群里的黑暗精英,坎特,一炮就轰了过去,听到队长在频道里的话,忍不住挑眉:“丧气话?这叫计划,请老年人注意用词!” “复仇者联盟的顾问都带头在频道里闲聊了!”闪电侠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他和绿灯侠一起,辅助神奇女侠跟卡利巴克战斗。 卡利巴克拿着贝塔奖杯的那只手被真言套索缠住,另一只手被绿灯戒指射出的能量体形成的巨大镣铐牢牢地铐住。 “因为目前来看,还算轻松?”接过闪电侠话茬的绿灯侠下一秒眼神一凛,“小心,那种光线——” 绿灯侠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卡利巴克手中的贝塔奖杯已经发射出了一道光线,与此同时,灯戒能量体在绿灯侠的意念下形成了一面圆镜,几乎跟他意念一样快的闪电侠冲上前去高速踢踹卡利巴克的手臂,才勉力让这个有着巨大力量的新神族的手偏移了一些。 贝塔奖杯射出的神经激光波因而撞在了绿灯能量体形成的圆镜上,反射出去,打在了周围的类魔身上。 神经激光波并不致命,但会使被射中的生命产生难以忍受的疼痛从而丧失大部分的战斗力。类魔虽然并没有自由思想,更不会畏惧,但依然会感到疼痛,所以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闪电侠红色的身影一闪,上去就跟绿灯侠击了一下掌。 “别分心,绅士们!”天堂岛的女战士怒喝一声拉紧了真言套索。 可此时卡利巴克手中的贝塔奖杯已经朝向绿灯侠的方向,再次闪烁起了即将发射的不详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射来一只弓箭,在重重撞在贝塔奖杯侧面的时候,锋利的箭头几乎向反方向凹陷,然后箭头一阵闪烁,爆炸! 神经激光波最终因此射偏。 绿灯侠循着弓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伸出两根手指在眉心比划一下,朝他致意的老朋友,绿箭侠。 这一天的战斗跟前几次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达克赛德虽然走下了主舰,但奇异的是,他并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参与战斗。 一直到有黑暗精英会成员即将陨落,他才加入战斗。 而在离战场很远的后方,一双澄澈天空般的蓝色眼珠正闪着光芒,静静地在他人的脑海中用他人的眼睛注视着战况。 那一天,达克赛德亲手杀死了正义联盟的蝙蝠侠。 “该死的,他是自己撞上去的,我早该想到他根本不打算让别人参与这个计划……”下一天,在自己别墅的大床上醒过来的托尼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接着迅速翻身下床。 这一日的战斗依然惨烈,但是同样亲自走下战舰的达克赛德抓走了蝙蝠侠,然后留下黑暗精英们与类魔和地球人战斗。 “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你最好说实话,”达克赛德看着浑身是伤,被甩在地面上,还在咳出夹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的蝙蝠侠,冰冷地笑了,“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的地球小虫子,告诉我,你还记得自己昨日是如何被我杀死的吗?” “记得……清清楚楚。”蝙蝠侠抬手去擦自己嘴边的血迹。 下一秒,他就被一个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脸上,但在他要倒飞出去的下一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住,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拳的全部力量,就连被迫拧向一边的脖颈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我说过,你最好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接下来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极端残暴、血腥的虐打,等这场几乎只有来回重复的一模一样的审问和回答的刑讯结束,蝙蝠侠几乎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就连蝙蝠头盔都已经变成了掉在一旁的废铁。 达克赛德甩了一下拳头上蝙蝠侠的血:“你的回答很有趣。” 几乎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蝙蝠侠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身下全都是他身上流下的血液,一时间无法分辨他是不是陷入了昏迷。 这个时候,主舰指挥室的门打开了,混乱博士缓缓走了进来。 蝙蝠侠的手指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记得我昨天是怎么杀死你的吗?” 蝙蝠侠在血泊中,极其艰难地,用损伤严重的胫骨,点了点头。 “他说的是实话,”混乱博士的眼睛发着莹白的光,“他的脑海中有‘昨日’的全部记忆,并且‘今日’的记忆……等等。” 达克赛德的眼中亮起红光:“他的记忆有什么问题?” 蝙蝠侠的手指缓缓地动了一下。 “……不,没有问题,是属下弄错了。”混乱博士回答。 最后,达克赛德用欧米伽射线洞穿了蝙蝠侠的心脏,结束了他“今日”的生命。 下一天的战斗中,达克赛德再一次抓走了恢复如初的蝙蝠侠。 依然是残酷无比的刑讯,达克赛德终于确认,这个地球人类的记忆并不会因为前一天被杀死而消失,并且循环是真正的完全倒流了这些地球人身上的“时间”,甚至能够消除欧米伽射线的影响! 接下来的一次次战斗,黑暗精英们也有被地球英雄杀死的,无一例外都失去了循环中的记忆。 盛怒的达克赛德如法炮制地像抓走蝙蝠侠那样抓走被他在“前一天”杀害的地球英雄、甚至是普通士兵。 最终,达克赛德得出了结论——循环,是对地球人全然有利的,并且随着循环的次数增加,局势会对地球人越来越有利。杀死他们固然简单,但一次次的循环会让他们人人都变成“预言家”,而他们这边则是一旦被杀死过一次就会全然失去战斗情报。 “接下来的战斗,你们不许死亡。”达克赛德对黑暗精英们下令。 之后,地球英雄们就发现黑暗精英们开始变得“怕死”,一旦被围攻,或者落入致命危险中,宁愿“落荒而逃”也绝不拼死获胜。 “听说你就是那个‘黑暗主君’的儿子?”曾被达克赛德抓住虐打的钢铁侠憋了一肚子火,完全不顾能源库存地朝着卡利巴克发射炮弹,“他连‘父亲’都不愿意让你叫,你确定自己是亲生的?” “你竟敢——!!!”被彻底激怒的卡利巴克不顾其他黑暗精英的劝阻,怒吼着朝钢铁侠挥动贝塔奖杯。 想去支援卡利巴克的坎特被一支射在他面前的箭矢拦住了脚步。远处的绿箭侠再一次朝他的方向搭弓。而另一旁传来了一个频率可怖的声波攻击,一头金发的黑金丝雀一记踢击拦住了坎特躲闪的方向,使他生生接下了绿箭侠射来的箭矢。 贝塔奖杯迅速砸在钢铁盔甲上,直接让钢铁盔甲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而盔甲里差点脑震荡的托尼忍着眩晕带来的恶心感,冷笑了一下:“你那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父亲打我可比这狠多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钢铁盔甲开始变形! 盔甲直接把卡利巴克的手臂连同他的贝塔奖杯整个裹成了一个球,拖在了地面上。而整个人暴露在外的托尼后撤一步,伸手按了一下胸前反应炉的位置,纳米战衣很快就覆盖包裹住他的全身。 他冲上去就狠狠给了卡利巴克一拳,纳米战衣甚至在他挥拳的时候在他的手臂后侧加了喷气推动装置,这一拳将卡利巴克的脸打得直接朝旁边一拧。 “你这个可恨的,地球虫子——!”这一拳对卡利巴克来说侮辱性极强,并且托尼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在戳他的肺管上——“你不是你父亲亲生的”——他怒吼一声,硬生生扯断了禁锢在他手上的机械,带着还没有完全剥离的机械就朝着钢铁侠砸过去。 另一边猛地射过来一道热射线,直接打得卡利巴克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了钢铁侠面前。 钢铁侠见状刻意地把自己幸灾乐祸的声音用盔甲的装置放大:“爸爸可没有你这样粗鲁的儿子,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吧!” 超人无奈地在暴怒的卡利巴克把钢铁侠连人带盔甲砸个稀巴烂之前飞过来接住了他砸下来的手臂,就连超人的脚都被这一击砸得陷进了地面中:“你这也太会拉仇恨了……” 托尼摊了摊手:“交给我的任务,我向来都能完成得很出色。” 看到卡利巴克攻击钢铁侠后就朝这边赶来,打算支援的美国队长正好听到了托尼的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第一次知道钢铁侠还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托尼明明可以用纳米战甲配备的浮游武器,却偏要抬手炮轰去辅助超人打击卡利巴克,之后才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刚才太吵了,不好意思,我没听清,队长,你说了什么?” 美国队长无奈地摇摇头,继续清扫涌上来的类魔。 达克赛德果真如他们循环多日观察得出的结论那样,并不是很喜欢他的大儿子,至少,直到超人拎着被围攻,最终被真言套索捆得结结实实的卡利巴克,在钢铁侠和蝙蝠战机的掩护下冲破类魔包围圈,把卡利巴克扔进太阳中,再用热射线不断将他推入日心,达克赛德才反应过来,他的大儿子,天启星最强战士之一的卡利巴克,在这一日的战斗中陨落了。 盛怒的达克赛德跟超人在太阳之外打了起来。 超人差一点死在外太空,但即便达克赛德真的杀死了超人,他依然无法阻止那将今日的所作所为尽皆抹去的“第二日”的到来。 “昨日”在日心的高温中被慢慢烧死的卡利巴克全然没有了记忆,有些疑惑地看着天启星面色古怪的战友们。 “主人,我私以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迪萨德观察了一圈黑暗精英们的脸色,“我们的战士宁可战死,魂归天启星,也不愿意在杀不死的小虫子们面前畏首畏尾,尊严尽失。” 黑暗精英们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观察上首座位上的达克赛德。 站在达克赛德旁边,一身红色军装的维曼·万德巴眯了眯眼,躬身对达克赛德进言:“主人,如若您下令,哪怕我等尊严尽失,也绝不会退后半步,但眼下的情况,越消耗下去对我等越不利。” 达克赛德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军事参谋提到的这一点,但要让他就这么放弃征服这颗带给他如此多耻辱的星球,他总归是难以轻易点头同意的。 “还没有找到这该死的‘循环’到底是什么把戏吗?” 下首的黑暗精英们具都摇了摇头——身为新神族最强大的存在之一,乃四维邪神之投影,拥有欧米伽射线的主人都没有办法找到这时间不断倒流的原因,他们又怎么可能找到呢? “主人,我有一个想法。”维曼·万德巴朝着达克赛德躬身。 “说来听听。”达克赛德冲他抬了抬下巴。 “之前捉住的地球俘虏具都提到过——‘唯有消灭死亡,明日才会到来’,我在想,这会不会其实并非戏言呢?” “维曼疯了吧?”下首的黑暗精英们一阵哗然。 达克赛德抬手示意黑暗精英们噤声,然后看向维曼·万德巴。 维曼·万德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继续说道:“我们如果并不杀死地球人,而是将俘虏到的地球人直接改造成类魔——” “不就能看看,‘明天’是否会到来了吗?” 现场一片寂静,然后,达克赛德满意地笑了。 169、Chapter.167 无垠之地④ “a计划失败,”蝙蝠侠看着依然悬浮在地球的上空,仿佛乌云般的天启星舰队,在频道里说道,“达克赛德没有撤军。” “那我之前不是白挨了一顿打,还白死了?”被频道里的声音直接吵醒的托尼听到这句话气得捶了一下床,“该死的外星混蛋!” “注意语言(language),托尼。”频道里,美国队长提醒道。 “队长,你想说频道里还有未成年?拜托,就连少年泰坦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孩子了——他们心理年龄多大了?” “这和心理年龄没关系……”那边的美国队长看着天边乌云一般笼罩天空,成为压在所有人心口的巨石的天启星舰队,再回想循环开启之后的世界大乱,最终叹了口气,选择了停止说教。 这种时候,每个人或许都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连他都已经快要忍不住想要说上一句脏话了,又何必苛责托尼? 计划a最开始是由蝙蝠侠提出的。他认为想要让达克赛德撤兵,不能只靠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止的时间循环,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胜率较小的赌博。 但他们可以通过行动,让“胜率”变高,加速这个过程的进行——让达克赛德认为循环对于地球方是越来越有利的。 具体方法为,他们先杀死一名黑暗精英,让达克赛德意识到他们在循环中死亡就会失去记忆。然后让一个之前一直没有引起敌人注意的人转移到后方,全程都保证他在循环中的存活,由他来让战斗中死亡过的人得到之前的信息。最后,让达克赛德把之前死亡过的人抓走审问,得到“地球人死亡后不会失忆”的错误信息。 考虑到黑暗精英中有几名包括混乱博士在内能够读取记忆和扭曲、探听思想的存在,这个“让战死者得到信息”的人选就确定为了x战警的x教授。 这个计划只让复联和正联的几位领头人知道,并且之后由x教授亲自洗脑,封锁了相关的记忆。 此后,x教授就一直待在大后方,观察被达克赛德杀死的人,用心灵感应留下了那些人被杀死的记忆,在他们第二天苏醒之后直接植入他们的大脑。 从之前黑暗精英们突然“贪生怕死”起来的表现来看,这个计划应该是成功了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达克赛德并没有选择撤军。 “有更糟糕的事情要发生。”蝙蝠侠神情冷肃地下了结论。 蝙蝠洞里,听到蝙蝠侠这句话的红罗宾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始检查战斗工具包和武器:“可能会启用计划g吗?” 蝙蝠侠朝着蝙蝠战机走去的背影微微一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进入战机之后,就启动战机离开了蝙蝠洞。 红罗宾的额发被战机离开时喷出的气流掀动,他抬手拨弄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抬脚朝着蝙蝠洞里的一个方向走去。 正碰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的罗宾。 两个人难得地隔着多米诺面具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转头朝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 当两个人停下脚步的时候,面前出现的,是一台水晶棺。 水晶棺中,最初的罗宾,曾经的黄金小子,布鲁德海文的夜翼,赤/裸着上身,合上的眼帘遮挡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睡了多久来着?”罗宾看着水晶棺中的夜翼,问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七天,”红罗宾同样看着水晶棺,并没有纠正罗宾口中实际上并不严谨的“睡”这个说辞,“他没有循环的记忆,对我们来说过了那么长时间,对他来说……等等。” 罗宾看向他:“怎么?你该不会是又想到什么新计划……” “不,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红罗宾抬手摸着下巴,“很久以前,我是说,我应该留了记录。康斯坦丁曾经来哥谭,只为了找迪克。” 罗宾皱眉:“所以?” 红罗宾皱起眉:“循环……迪克在马戏团也经历了时间循环。并且康斯坦丁曾经惊讶于迪克在马戏团的循环中一直保留记忆。” 罗宾双手环在胸前:“就这?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循环肯定跟格雷森有关系——循环是在他被诡异的生物咬穿了半个身体以及阿丽亚娜·斯坦失踪之后就开始了,而且循环开始之后他的身体就立刻修补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苏醒。” “幽灵来看过,说他的灵魂……等等。”罗宾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幽灵说他的灵魂沉入了一片无法被探寻的界域。” “上都夫人也曾说过,‘这个世界已沉入无垠之地’。”红罗宾看着水晶棺里的夜翼,“如果以‘循环跟迪克有关’作为前提来思考的话,是不是可以把这两段话结合理解为——” “迪克/格雷森的灵魂在无垠之地!”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在红罗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个人同时从通讯频道里听到了蝙蝠侠既沉又冷的声音:“立刻疏散周围的人群,并组织避难!必要的时候……实施计划g!” 红罗宾闻言整个人一僵:“蝙蝠侠!”但那边什么声音都没传来。 计划g,是蝙蝠侠和他两个人在天启星的舰队来临的时候就已经预设的最终计划,启用它意味着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达克赛德发现了将循环向下推进的方法。 想要“明日”的到来,就要没有非自然死亡,这个条件看上去既苛刻又天方夜谭,但实际上并非无懈可击,因为循环一旦推进下去,在“昨日”死亡的人,就再也不会在下一天重生了。 他立刻能想到的就有——投放致命的病毒,让所有人直接重病,最后不治身亡。 而达克赛德,如果不是地球还有心灵感应的超能力者和变种人,只要混乱博士用他的能力控制整个星球的人成为俘虏,也依然可以达到征服的目的,并且消灭死亡,将循环推进下去。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计划g诞生了,而这个计划只有一句话——确保杀死自己,或者,杀死迪克。 这是为了强行开启循环,破坏达克赛德的节奏,但如果在自己无法杀死自己的情况下,就想办法杀死迪克——虽然他的灵魂不在,但身体依然活着,并且他的死亡跟循环有着某种他们都无法探知的关联,如果杀死他,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再次开启循环了。 但这个计划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之前的循环中就有人因此自杀成瘾,对自己的生命全然没有了“仅有一次”时的珍惜,哪怕死亡带来的疼痛是那样令人却步,可谁在乎已经不记得了的事情? 而且,如果习惯了对自己开枪,谁能保证这次开枪之后,下一次一定能再睁开双眼? 定下这个计划的时候,红罗宾就知道,蝙蝠侠一定是那个最先朝他自己开枪的人! 那一天,可以被称作这场天启星与地球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最巨变的一天,爆音通道中汹涌而出的类魔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地球人,而是动作残暴地抓住他们,不惜折断他们的手脚。 纵使超级英雄们杀死了数不清数量的类魔,甚至把基本不进行致命攻击的黑暗精英们打得节节败退,也依然无法阻止一部分地球人被作为俘虏带回了天启星的舰队当中。 “他们会被改造成类魔!”作为宇宙警察的绿灯侠对于宇宙中臭名昭著的天启星类魔的来历可以说知之甚详,立刻敏锐地发出警告。 一旦今日没有人在战斗中被杀死,循环推进到下一日,那些被俘虏之后被改造成类魔的人就再也变不回来了…… 蝙蝠侠直接站起身:“利用爆音通道,闯进战舰内部去营救,他们为了将循环推进下去,不会杀死我们。” 所有超级英雄向着携带母盒的那些类魔袭去。 营救行动其实算得上非常成功——哪怕是达克赛德,为了让循环推进下去,都不能轻易对他们使用欧米伽射线。 但在临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还在进行营救的蝙蝠侠看着面前几个俨然已经被改造成类魔的人们,沉默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仿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他的耳边是频道里红罗宾焦急的声音,眼前是朝着他发出嘶吼的,刚刚被改造出来的类魔。 蝙蝠侠关闭了通讯,红罗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耳边只留下类魔此刻听上去竟然像啼哭一样的声音。 红罗宾说的的确不无道理,他大可以杀死这些类魔,反正他们在下一个循环本来也不会记得。可是,谁能保证被改造成类魔的人还会被循环计算在内呢? 最后,他摘下蝙蝠头盔,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带着披风的人影脑门出喷出鲜血,轰然倒下。 一片寂静的战舰舱室里只留类魔的嘶吼声。 同一时间,蝙蝠洞的电脑屏幕上,时间显示为午夜十二点的那一刻,日期没有发生变化。 水晶棺里的迪克眼皮猛地抽动了一下。 下一刻,他睁开了双眼:“布鲁斯——!” 170、Chapter.168 无垠之地⑤ 眼前散发着辉光的透明球体会在里面的世界有人死亡的一天结束后破裂消失,下一个升上来的透明球体里,又是一个跟之前一模一样的世界,如果里面的世界有人死亡,就又会在一天结束后破裂,如果里面的世界没有人非自然死亡,那么球体就一直不会破裂。 球体里的时间会在球体存在的时候继续下去,否则时间前进带来的一切就会如同破裂消失的球体一般,消散于无形。 他曾从对球体的观察中抽身而出,如同深潜之后猛然浮出水面,海量信息从大脑中抽离的一瞬间,他灵魂的听觉处像是承受了剧烈压强的转变一般,脑中一阵嗡鸣,令他跪伏在地,不断作呕。 直到他在一阵眩晕倒在地上,灵魂极度痛苦地消化一整个世界所带来的巨量信息后良久,他才能恢复自己的意识和对自我的认知。 他开始在这片广袤无垠,却又荒凉冰冷,除了不断上升又破裂的辉光球体以外看不到任何其他事物的大地之上奔跑。 他一边跑一边呼唤:“阿丽安——” 纵使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但他确信,她就在这里。 他跑了很久很久,也呼唤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他觉得这个名字,这个呼唤要镌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并永远回响。 直到他感觉到了灵魂中的疲惫,他才肯停下来,稍作休息。 “这里好无聊啊,阿丽安,”迪克干脆坐在地上,甚至大胆地伸出手摸了摸那些散发辉光的球体,“你出来陪陪我吧?” 周围一片寂静,她庄严静默,一语不发。 迪克开始像练习潜水那样练习在球体的世界中进出,每一个球体似乎都能进入同一个世界,每一个球体里的世界又似乎并不相同。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迪克莫名就是知道。如果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学生时期被请教问题,有的题目他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但是要问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答案的,他却又很难答得上来。 他不让意识进入球体的话,就会在这片大地上呼唤阿丽亚娜。 在这里,一切时间都没有意义,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但他几乎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 而变故就发生在球体中出现天启星的黑暗主君的那一刻。 迪克之前一直以为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是漆黑的虚无,根本没有天空,因为那些球体或许向上汇聚,但又遥远到无法得见,就像是落入了某种漆黑的深渊之中,永远失去了踪迹。 但那一瞬间,他才知道,这片大地之上,是有天空的。 那一片突然出现的巨大绿色,如同夜晚静谧的森林,出现的瞬间就像黑夜与白昼的更替,覆盖了整片天空原本的漆黑,美到震撼。 天边的尽头,天与地的交界处,一轮漆黑的太阳静静地躺在那。 他看着那片遥远又美丽的翠空,看着那颗诡丽的黑色太阳,缓缓地流下泪来,像是害怕惊扰什么,轻轻地呼唤:“——阿丽安。” “原来,你在那里啊。” 天启星舰队的到来让无数球体仿佛脆弱的泡沫般,轻而易举地破裂,新的球体又很快地涌动上来。 在看到无数牺牲后又重新睁开眼睛的人们,看到为了计划的成功而深入敌营,被达克赛德虐打成血人的蝙蝠侠,他无法再容忍自己竟然只能看着,哪怕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阿丽安,对不起,我之后一定会回来的,你可以让我离开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我没办法只是看着……” “求求你了,阿丽安——” 他不知道恳求了多久,灵魂不需要进食,也没有实体,他甚至不会因为不停地说话感到口渴或者任何咽喉处的不适。 但她始终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就像天空那轮不会发出光芒的黑色太阳般冰冷,沉默。 “如果我无法离开,我希望至少能让他们不那么痛苦。” 留下这句话后,他已经决心不再离开球体——哪怕他已经死亡,无法再回到他的家人身边,至少能用这种方式陪伴他们。 他没有想到,她最终还是回应了他的请求。 当他在球体中因为“看”到了蝙蝠侠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而发出无声的怒吼,目眦欲裂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开始被逐渐变得耀眼的白光所覆盖。 那白光越来越亮,就像他进入球体时那样,逐渐将他的视野变得只有一片耀目白光的空茫。 “布鲁斯——!”当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喊出声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接着就是映入眼帘的,与他隔着一层玻璃,但极为熟悉的蝙蝠洞上方的景象。 他愣了一下,然后尝试着朝面前的玻璃伸出手——手成功碰到了透明冰凉而又坚硬的玻璃,并没有穿透过去。 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他大力推开了面前的玻璃,坐了起来,正听到旁边传来的匆匆脚步声,立刻循声望过去,跟满脸震惊的罗宾四目相对。 迪克看着站在那里的罗宾,那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让他又想笑又有点鼻酸,明明他在球体中其实知道他们所有的情况,但那都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陪在他们身边的,并不是迪克·格雷森。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就听到罗宾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叫:“父亲!阿弗!德雷克!格雷森醒过来啦!” “开什么玩笑——”深夜十二点正是红罗宾开工的好时候,这一日的循环开始的时候,他都是坐在蝙蝠电脑前的,听到罗宾的声音,一脸震惊地下意识反驳,但身体很诚实立刻拔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然后在看到坐在水晶棺里的迪克的时候也愣在了那里。 在频道里听到罗宾声音的老管家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向来一丝不苟的装束因为焦急奔跑而变得凌乱起来。 可以说是被两个弟弟和老管家“围观”的迪克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动作极为灵巧地从高高的水晶棺中跃了出来,甚至来了一个漂亮的空翻才落地,好像他只是睡了一觉而不是无知无觉地就那么躺了七天,然后朝三人鞠躬致意:“感谢赏光?” “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该给我找一件衣服?”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赤/裸的上半身。 老管家微红着眼眶,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然后露出得体的微笑:“欢迎回来,迪克少爷,请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取件上衣。” 老管家很快就为迪克找来了一件衬衫。 由于带着多米诺面具,无论是提姆还是达米安,两个人的表情都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不过提姆笑起来有一点发抖的嘴角和达米安死死捏住的拳头都能看出他们的心情并不平静—— “欢迎回来,迪克” “你还知道醒啊,格雷森。” 穿好上衣的迪克再次抬手摸了摸酸涩的鼻子,接着,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家人,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布鲁斯呢?他有没有事——” “他‘有没有事’?”提姆的眼睛瞬间眯了眯,“迪克,你……”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全都看到了,”迪克的表情变得沉痛起来,“我知道现在达克赛德的舰队已经在地球上空了。” “我知道你们不断经历循环;知道你们跟天启星的军队作战;知道蝙蝠侠的计划a失败;知道他‘昨天’在天启星的战舰上为了救已经被转变为类魔的几个人……实施了计划g。” 全场一片寂静。 老管家缓缓抬手,掩面,声音带着哽咽:“布鲁斯少爷……” 红罗宾默默地低下头,而罗宾则是狠狠地砸了旁边的墙壁一下。 “你们能联系到奇异博士……不,我应该知道怎么联系上他。”下意识地想要问出口的问题瞬间在脑海中得到了答案,迪克自己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应该是用到了深潜球体时带来的海量信息。 他终于知道阿丽亚娜是什么感觉了,虽然跟阿丽亚娜能够实时收集到眼前的所有信息不太一样,他知道的信息有的是有时效性的。 就像一个曾经储存了世界上所有生物的信息,但现在断了网的超大容量计算机——他甚至可以说出宾夕法尼亚州循环维护派领袖养的法国斗牛犬“上一天”几时几分几秒被类魔砍下一条后肢。 “让我试试吧,”迪克露出了一个笑,“我应该可以结束循环,把达克赛德连同天启星的舰队一起送走,不过需要很多人的配合。” 老管家,红罗宾和罗宾三个人闻言面面相觑。 “什么叫‘应该’,”罗宾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掏出一副耳麦,扔给了迪克,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就没有更肯定一些的方案吗?” 迪克轻松地抬手把耳麦接过,戴在了耳边。 这位最初的黄金小子露出了极富感染力的笑容,无论是谁,看到他那样的笑,就会觉得或许这些问题真的并没有多么严峻—— “‘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反正大不了重来一次。”他一边笑还要一边说他的双关语笑话。 罗宾被这个笑话冷得直搓手臂,但红罗宾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说你的计划。”一个被变声器改得极为喑哑低沉的声音从频道里传来,跟这个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蝙蝠战机引擎的声音。 战机在蝙蝠洞内的停机坪挺好,座舱盖自动打开,蝙蝠侠直接从里面跳了下来,身后的披风在气流的作用下撑开,让他在半空中滑翔了一段距离之后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迪克的面前。 他看了迪克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你的身体看上去没有任何躺了好几天带来的问题,状态很好。” “欢迎回来,迪克。” 171、Chapter.169 无垠之地⑥ 因为蝙蝠侠在战舰上开枪自尽而没能顺利验证“消灭”死亡能否真的带来明天,但是达克赛德并不为此感到十分愤怒。 “这说明这句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实的,”维曼·万德巴如此总结道,“否则那个弱小的地球人不会把自己杀死。” 达克赛德是认可自己军事参谋说的话的,但因为目前没有得到满意的成果,他不会轻易给予认可:“但循环仍然还在继续。” 维曼·万德巴躬身:“伟大的主人,还请您不要心急,循环固然对地球人有利,但对我等而言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多试几次,直到找出控制所有地球人的好方法。正如混乱博士、神奇格瑞丝和荣耀戈弗雷兄妹为您带来的胜利那样,我们可以先找出干扰混乱博士能力的地球人,把他控制住,到时候……” 达克赛德再次露出了满意的笑:“很好,你的计策也常为我带来胜利,维曼。” “我的荣幸,主人——一切为了达克赛德!(fordarkseid!)” “为了达克赛德!”下方的黑暗精英们齐齐高呼。 很快,爆音通道开启,无数类魔自其中涌出,预示着“今日”,天启星军队与地球的战争再度打响。 跟“前一天”一样,这一次,类魔们依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地球人类,但跟“前一天”不一样的是,它们对于带走地球人类似乎并没有那么执着,而是不断地干扰着前来救援的超级英雄。 “今天打头阵的是混乱博士,”透过蝙蝠战机观察战况的蝙蝠侠直接在频道里出声,“隐藏好x教授,别让黑暗精英会发现,他们应该是想用精神控制。” 这确实是最好的,征服地球又不造成死亡的方法。 蝙蝠侠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在威彻斯特郊区的地面上冒出无数钢铁,顷刻之间就把冲向前往避难所的人群的类魔戳成了马蜂窝,然后一把火燃袭过去,烧得通红的钢铁直接把类魔变成了一堆烤串。 是万磁王带着他手下变种人兄弟会的火人约翰赶到了。 “威彻斯特?万磁王该不会是听到蝙蝠侠说的话之后立刻赶过去的吧?”钢铁侠接到贾维斯对战况的汇报后一脸古怪地问道。 “艾瑞克其实脸皮很薄,”公共频道里传来x教授温和但染着笑意的声音,“还请不要随意拆穿他。” 这就是你明明可以用心灵感应来传话却非要在公共频道说出来的理由?托尼挑挑眉,决定对x教授这相当坏心眼的行为不予置评。 绯红女巫操纵着混沌魔法轻而易举地将一群类魔直接摔回了爆音通道里面,将下一波即将涌出来的类魔砸了回去,听到频道里面x教授的话,忍不住勾起嘴角:“我认为教授说得很有道理。” 准备在频道里抗议一句的万磁王默默地闭上了嘴。 天启星的军队因为不能杀死地球人,还要在那么多的超级英雄当中找出克制混乱博士能力的人,这一仗打得十分被动。 并且他们发现,“今日”的战斗中,地球的超级英雄战斗得非常“拼命”,能够感受到一种置之生死于度外的勇猛。 “该死的地球小虫子!等征服这颗星球后,我要把他们全部碾成肉酱!“卡利巴克被超人一脚踹飞,砸断无数树木,恼怒地吼道。 而在天启星的军队没有注意到的后方,主舰中一个无人的角落,突然画出了一个金色的圈,奇异博士从光圈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悄然退出了战场的绯红女巫。 “能感应到吗?那个所谓的‘母盒’在哪里?”奇异博士用心灵感应问绯红女巫——虽然他使用了一个术法,令他和绯红女巫都隐身了,但他知道,这种术法或许可以瞒过非魔法侧能力的黑暗精英,但无法瞒过那位黑暗主君。 手中猩红的混沌魔法闪动着光芒,绯红女巫点点头,在心中回答:“能感应到相似的强大能量波动,第三个母盒应该就在这里。” “但愿不是在指挥室。”奇异博士在心中这样跟绯红女巫说道。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在绯红女巫的感应下离主舰最中心的方向,越来越近,直到明显是指挥室的大门出现在两个人眼中。 “……”奇异博士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多嘴。 绯红女巫的额头也开始渗出冷汗,虽然她并没有被抓获过,但她从教授那里拿到过她复仇者联盟的两位同僚,美国队长和钢铁侠被达克赛德俘虏之后遭到刑讯的残酷记忆。 如果被抓到,她宁愿立刻去死——在看到那段记忆的时候,这是她最大,也是唯一的感想。 她在距离指挥室很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在内心对奇异博士说道:“这个距离就足够了。”最后一个构成爆音通道的母盒明显像奇异博士随口猜的那样在指挥室里,今天那位黑暗主君并没有下战舰,所以他肯定在里面,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当着他的面进指挥室碰母盒。 就在绯红女巫手中猩红的混沌魔法闪着光芒的时候,指挥室的大门被打开了!吓得绯红女巫直接收掉了手中的混沌魔法。 奇异博士直接在绯红女巫和他的身前展开了一个拉格加多尔七圆环,准备抵挡随时可能的攻击,并用心灵感应对绯红女巫说道:“别停!只要你说成功了,我可以直接带你离开。” 不过走出指挥室的并不是两人想象中的达克赛德,而是一个身穿红色军装,留着胡子,头顶的黑发看上去并不怎么茂密的男性。 走出指挥室的维曼·万德巴眯起眼睛左右扫视,视线数次经过了隐身中的奇异博士和绯红女巫,让两个法师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索性这名黑暗精英似乎并非是个擅长使用魔法的角色,他只是皱着眉频频往两位隐身了的法师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才转过身朝着指挥室躬身:“主人,外面并没有异常,不过属下也确实闻到了一点地球人的气味——会不会是有小老鼠到主舰上来了呢?” 隐身中的两个人闻言齐齐一惊! 指挥室里,达克赛德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他一步步地朝着指挥室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巨大的压迫感让绯红女巫使用魔法的手都有些克制不住地颤抖。 走出指挥室的达克赛德双眼一红,直接朝着两名法师所在的方向发射了欧米伽射线!结果欧米伽射线穿透空气,给战舰的墙面开了两个深深的坑洞。 达克赛德微微眯眼:“确实有胆大包天的小虫子溜上来了,维曼,你去搜查主舰,看看他们上主舰的目的是什么。” 地面上,复仇者大厦内部,一个金色的圆圈凭空出现,奇异博士和绯红女巫两个人双双跌了出来,摔在了地面上。 原来在达克赛德发现两个人的那一瞬间,绯红女巫告诉奇异博士她成功了,于是奇异博士立刻用他发誓那是自己此生手速最快的时候——展开了十多个叠在一起的拉格加多尔七圆环——勉强抵挡了一下欧米伽射线,然后推着绯红女巫就跨空间传送逃离。 大厦里待命的星期五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托尼和贾维斯。 “他们成功了!”托尼在频道里面说道。 接到这个消息的所有超级英雄开始对天启星的军队发起了猛烈的攻势,势必要逼迫他们在十二点到来之前撤军! 在复仇者大厦休息了一下后的绯红女巫就离开加入了战场。 留下来的奇异博士则是再一次跨空间传送,在哥谭找到了等在那里的夜翼,并且甩了一道伯萨克之雷,把夜翼面前的类魔直接击飞出去,然后飞到了夜翼的面前:“计划已经进入下一阶段了。” 夜翼闻言紧了一下手中的短棍,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笑:“目前计划进展顺利,真是个好消息。” 奇异博士一边用法术不断打飞冲上来的类魔,一边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虽然由我来问这话或许有些奇怪——” “但你真的决定好了?这样做……” “所以我需要您把我也一起送进去。”夜翼笑着说道。 奇异博士闻言直接瞪大了眼睛,差一点被一只类魔的爪子抓到,然后这只类魔就被夜翼一短棍砸倒在地。 “你疯了?!你会回不来的,永远!”奇异博士难以置信地说。 夜翼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他一边挥起短棍,发泄一般狠狠地打着涌上来的类魔,将它们砸得躯体凹陷,头破血流,鲜血溅在他的脸侧,制服上,他浑不在意:“我向她承诺过——我一定会回去。” “我已经食言一次了,怎么能再让她失望一次?” “万一她对我死心了,我该怎么办啊?” 他明明是带着笑容这样说的,但却分明能在他脸上看到落寞。 奇异博士闭了闭眼:“好吧,就当是我的补偿,不是对你的,是对阿丽亚娜·斯坦的——但愿蝙蝠侠之后不要追杀我。” 夜翼狡黠地笑了一下:“他不会的——虽然我无法保证。” 天启星的军队终于在地球超级英雄们的猛攻之中选择了提前撤退,反向的爆音通道被开启,类魔、黑暗精英们进入通道之中。 眼看着最后一名黑暗精英已经进入爆音通道,绯红女巫一咬牙,手中混沌魔法闪烁出猩红的光芒,她的身后,数名来自卡玛泰姬的法师手中亮起了法术的光芒。 然后,异变发生了。 天空中,天启星的舰队周围开始出现诡异的红色爆音通道,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战舰吸纳入通道中——在视觉上,就好像那一艘艘巨大的战舰正在被一股红色的能量所吞噬一般。 “母盒出问题了!是白天的地球小虫子动的手脚!”达克赛德暴怒之中朝着母盒走过去,试图关闭那无比诡异的爆音通道。 卡利巴克怒吼一声就朝着战舰舱门的方向冲过去,却被迪萨德拦了下来:“冷静一点!我们所有成员都在,就算被传送回天启星,也迟早能回来,现在下去只会落单,留在有时间循环的地球!” 卡利巴克狠狠一拳将战舰砸出了一块凹陷:“该死的!” 天启星的舰队就这么消失在了天空中,没有了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的外太空战舰,今夜的天空,明亮的星辰和银河美丽得令人目眩神迷,人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无论身边的人之前到底是立场相同者还是立场相悖者,仇者还是亲者,熟悉者还是陌生人。 在跨过十二点,迎来下一个明天的时候,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在欢呼,为了他们这一次的胜利! 夜空中放起了美丽的烟花,与灿烂的星河交相呼应。 在一片激动的庆贺声中,蝙蝠侠脸色苍白地问道:“夜翼呢?” 另一边,当天启星的军队从那个由绯红女巫的混沌魔法影响下制造出来的诡异爆音通道中出来之后,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广袤无垠,空无一物的地方。 那里的天空是绿色的,天边的太阳是不会散发能量和温度的,诡异的黑色,整片大地之上寸草不生,唯有闪烁着耀眼辉光,哪怕是新神族的他们也无法用肉眼直视的诡异球体。 达克赛德死死地盯着那片天空和那轮黑日:“是你——!” “我抵达地球之后感受到的视线,就是你吧!” 他的眼中射出可怖的欧米伽射线,朝着那片天空袭去。 然而,天空看似很近,实则遥不可及;黑日看似唾手可得,实则远在千里。欧米伽射线射出很远很远,都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达克赛德甚至感受不到射出的欧米伽射线抵达了尽头,他停止了释放欧米伽射线——他有一种预感,就算他把射线使用到枯竭,射线也无法抵达尽头。能穿透时空的欧米伽射线都没有办法到达尽头,这个地方是一块真正的,没有时空边界的,永恒无垠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迪萨德发出了惊呼:“这里有个地球人!” 172、Chapter.170 无垠之地⑦ 碧绿的苍穹之上,诡异的黑日高高悬挂。广袤无垠,寸草不生的大地之上尸横遍野,堆叠的尸体中流出的血液在地面上汇聚成颜色浑浊诡异的溪流,向着没有边际的远方缓缓流淌,直至干涸。 他站在尸山血河之上,从头到脚都被血液浸透,用最后一把蝙蝠镖割断了冲上来的类魔的脖子,然后抬脚一踹,把它变作自己脚下尸山的一块。 他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尸堆之上,血液从他的发梢滴落,他的四周,无数类魔攀登同类的尸体,朝着顶端的他伸出尖锐的利爪。 一个人如何杀死千军万马? ——用他的无数死亡。 尖锐的利爪刺穿了尸山之上的人的心脏,他缓缓向前栽倒,翻滚,坠落,最后跌入一滩血流之中,溅起浑浊的水花。 黑日下沉,翠绿的天空转瞬消失,漆黑的深渊侵占天空。 “天黑了!那些东西又要出现了!”荒原狼和卡利巴克站在达克赛德身侧,如临大敌地看着只有散发辉光的球体的四周。 最初,他们刚刚被传送到这个诡异的地方的时候,发现了那名不知道什么时候混上了他们战舰的地球人。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地球人除了他能让坎特多看一眼的出色格斗技巧以外,没有任何强大的力量,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不知为什么不怕死地跟上战舰的地球人,为了从他身上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他们不会立刻杀死他。 但他们实在有太多不杀死他,还能让他恨不得被杀死的方法了。 母盒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彻底失效,无论怎么开启爆音通道,如何定位,穿过爆音通道,回到的还是原地。 而利用母盒进行知识投射,得到的是更加可怕的答案——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有且仅存在于此处。 重力控制在这里更是毫无用处,因为母盒无法探测此地的重力常数,更遑论改变。这里没有食物,但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们无论过多久都从未感觉过饥饿,不需要维系生命。而最诡异可怕的是这片大地上那些闪着辉光的球体。 母盒无法探测球体的构成,他们的尝试直接让一个珍贵的母盒报废了。混乱博士看了一眼球体之后直接陷入了癫狂之中,用手生生刺入自己的颅顶,在一片电光中掀开了机械的颅骨,拽断所有的电路,跪倒在地,没有了动静。 不可直视,这是那些球体留给他们唯一的可知信息。 至此,母盒的所有功能在这里都可以直接宣告毫无用武之地。 他们将愤怒尽数宣泄在那名地球人身上,直到将他折磨到几乎看不出人形,他们才极不甘心地看着他咽气。 那个地球人只给出了两个回答——这个地方叫做“无垠之地”,以及,他们来到这里,就不可能离开。 他的回答瞬间让达克赛德陷入了暴怒之中,他直接用欧米伽射线将那名地球人的尸体摧毁得连原子都不剩。 巨变在那一瞬间发生——天边的黑日下沉,天空的翠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没有丝毫光亮,就连光线都会被吸收殆尽的漆黑。 然后,那种诡异的东西出现了——从他们的身后,影子之中。 它们有着数只闪烁的双眼,时刻变换移动的身形,速度极快,明明有着交错狰狞的利齿,却还伸出一根状似舌头的长长中空管。 它们有时啃噬,有时用那似乎是舌头的器官吸取□□,无论用何种的攻击方式,被它们袭击到的类魔都不会流血,只会当场死亡。 它们无法被杀死,当达克赛德使用欧米伽射线时,会对它们造成伤害,但哪怕缺失了“头”的部分,它们依然能够在似雾非雾的影子般的形体不断变换中恢复。 它们第一次出现,最大的目标竟然就是混乱博士。 是的,混乱博士——直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混乱博士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他又出现在他们的队伍之中,并且丝毫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诡异的地方竟然仍存在时间循环的机制! 混乱博士在那些东西的啃食中再次死去。 唯有造成了死亡,它们才会离去。 而直到所有的那些东西都离开,黑日才会升起,翠绿的天幕才会再次降临。 那名地球人类会在黑日升起的时候,回到这片大地之上。 他一个人,与达克赛德率领的天启星大军作战,被无数次地杀死,碾成肉泥,然后又复活。 渐渐的,黑暗精英们开始把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地球人称为“黑日之子”——他就像这片天地之间唯一的宠儿。 天启星的军队如果死在黑日当空的时候,就只会在“夜幕”到来的时候复活,并且复活次数越多,越吸引那些会随着“夜幕”降临而到来的东西,它们非要咬死目标才会离开。 并且被那些东西咬死的生物不会复活——混乱博士是这里第一个真正迎来死亡的黑暗精英。 那些东西全部离开,黑日才会升起,而黑日升起,黑日之子就会复活,并与天启星军队作战,造成类魔越来越多的复活次数,令它们在“夜晚”被咬死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到底经历了几个翠幕与“夜晚”的更替,天启星的类魔因为无法开启爆音通道进行传输,在那些“夜晚”出现的东西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越来越少。 一旦没有了类魔作为袭击目标,黑暗精英们乃至达克赛德,都会变成那些东西的猎物。 在翠幕的天空下,不会有那些东西,但只要黑日之子死亡,他们就会迅速迎来“夜晚”,以及来势汹汹的那些东西。 但他们早已无法与黑日之子握手言和,尤其是在一开始就将他虐杀致死的情况下——就算他们不主动攻击黑日之子,只要他自杀,他们依然只能迎来“夜晚”以及循着夜幕找上他们的东西。 荣耀戈弗雷和神奇格瑞丝兄妹曾试着精神控制黑日之子,但他的大脑就像由那些闪烁辉光的球体构成的一样,两兄妹一个扣出了自己的双眼,一个拔出了自己的舌头,双双在“夜晚”才得以复活。 最先死去的是黑暗精英中战斗力并不算强横的神奇格瑞丝,没有了言语精神控制的能力,她的战斗力甚至比不过黑暗精英中排名并不高的精锐骑兵布罗拉,在黑日时被黑日之子杀死,“夜晚”复活后就被那些东西啃咬致死。 接着是蒂沃伦斯,布罗拉,维曼·万德巴,荣耀戈弗雷,坎特…… 黑日之子显然跟死后复活会失去记忆的黑暗精英们不一样,他复活的同时也保留着之前的记忆,本来就精湛的格斗技术和战斗思维几乎在一次次的死亡与孤军对敌中磨练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直到他将黑暗精英中最擅长此道的坎特杀死。 眼下的这一个“夜晚”,没有被咬死的类魔已经在翠幕中被黑日之子屠杀殆尽,这个夜晚,那些东西势必将所有的类魔全部啃死。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达克赛德的双目中闪动着红光,“唯有明日,控制住‘黑日之子’,阻止‘夜晚’的降临。” 当那些生物离开,翠幕覆盖黑夜,天边再次挂上黑日,穿着胸前一个蓝色的“v”字,其余部分是大片大片的黑色的制服的黑日之子站在那里,他蓝色的眼珠在翠空下显得无比冰冷—— 正如高悬在天空的那轮黑日一般。 他双手向后,抽出了身后交叉的两根短棍,目标明确地朝着荒原狼冲了上去。 荒原狼的巨斧裹挟着巨大的劲风朝着在他,甚至巨斧的面前都称得上“娇小”的黑日之子劈砍而下。 黑日之子在巨斧砸下的一瞬间蹬地,直接跃起,一脚踩在斧背上借力,腾空的同时腰部一拧,手中的短棍朝着荒原狼的鼻子狠狠捅过去。 荒原狼仗着□□的强横直接硬吃下了这一击,没有退后,怒喝一声,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巨斧。 黑日之子直接按动短棍的按钮,能瞬间让一头大象失去行动能力的高压电弧让荒原狼的怒吼变为吃痛的吼叫,而前者趁着自己下落的时候,双腿踩在巨斧的斧面,将巨斧往另一个方向用力一蹬。 巨斧锋利锃亮的侧面接下了卡利巴克从一边发射来的神经激光束,将激光束反射到了另一个方向,炸开。 在无数次交战,被杀死和重生中已然无比清楚这些黑暗精英们的战斗路数的黑日之子轻盈地落在地面,然后直接就地一滚,躲开了再次袭来的一道道连续的神经激光束进攻。 预估着贝塔奖杯的蓄能时间,下一个翻滚他立刻立起身,手中掏出一枚锋利的蝙蝠镖就朝着卡利巴克的眼睛部分甩了过去。 轻松用贝塔奖杯打开蝙蝠镖的卡利巴克冷笑一声,正准备上前,就发现眼前一片白色的烟雾——这枚蝙蝠镖释放的烟雾中还含有催泪瓦斯的成分,但是这些对地球人而言的刺激物在新神族强横的体质面前根本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 而一边的达克赛德投鼠忌器,一旦使用了欧米伽射线,甚至是反生命方程式,这些对于脆弱的地球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不甚造成了黑日之子的死亡,接下来的“夜晚”,死的就会是他们三个当中的一员——大概率是他们中相对而言最弱的荒原狼。 虽然哪怕摒弃这两种毁天灭地级别的武器,达克赛德本身也是比他的大儿子卡利巴克还要强大的战士,但他从来没有打过这种不能将小虫子碾死的仗。 黑日之子利用他们不能杀死他这一点,让卡利巴克的神经激光束打在了荒原狼的身上,在荒原狼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脱力的瞬间将他的巨斧夺走,在一阵肌肉几乎撕裂的疼痛中,那怒吼着甩动那把巨斧,利用旋转产生的巨大力道将巨斧朝着荒原狼甩去。 卡利巴克见状冲了上去,但那把属于荒原狼的巨斧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它主人的脖子之中。 荒原狼战死,但黑日之子的双手也因为甩动那把巨斧而严重肌肉撕裂,双臂只能颓软地垂在身体两侧,并且一动就会剧痛。 但他知道,他已经赢了。 在达克赛德的拳头将他的脊柱砸断的瞬间,黑日之子咬破了口中的毒囊——工具包里面当然不会配备这种东西,这是他每次重新在这片大地上恢复意识后要制作的第一样东西。 他在巨大的痛苦中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是达克赛德和他的大儿子极度愤怒的表情。 他们下一次肯定会先把他的下巴卸掉——他这样想到。 下一次,黑日之子恢复意识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变成了两人。 一个没有任何超能力,甚至身体强度堪称脆弱的地球人,对战天启星两名最强的新神族。 下巴被卸掉,一条手臂被扯断,双腿都是鲜血,黑日之子狼狈地趴在地面上,背后被一只大脚死死地撵着,脊柱发生咔咔的声响。 达克赛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黑日之子,他的身后,是牙齿咬得吱嘎作响的卡利巴克。 但被踩在脚下的黑日之子吐出嘴里的血沫,大笑起来:“辛苦……你们,在我出现的、时候,主动,主动找上来。” 他极力地抬眼,去看上方那片翠绿的天空:“下,次,见面,就、是,一对一了,哈哈咳咳咳——” 给自己注射了延时毒药的黑日之子停止了呼吸。 黑日之子重新站在翠空之下的瞬间,迎上他的就是一个沉重无比的巨大拳头。 即便只剩他一人,黑暗主君依旧可敌千军万马。 黑日之子虽然格斗技巧无比精湛,且身形灵活,敏捷性极佳,但他的攻击基本无法对黑暗主君造成伤害,而黑暗主君的拳脚只需碰到黑日之子,就能立刻使他丧失身体的一部分机能。 两个人不知道缠斗了多久,最后,以黑日之子只剩一口气,四肢尽碎,不成人形地倒在血泊之中作为战斗的结束。 达克赛德掐着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我要你永远像虫豸一样活着!” 艰难地喘息,黑日之子勉强地一笑,露出一口已经残缺不全,还能看到不断往外渗血的牙床和断齿的牙:“你可以、试试。” 正如已经昏死过去的黑日之子所说,达克赛德就算不杀死前者,不让“夜晚”到来,他也没有任何方法离开这片诡异至极的大地。 母盒,欧米伽射线,反生命方程式,他所有的引以为傲的能力,在这片时间与空间全然无边无际的大地之上毫无用武之地。 就连他强横无比的神躯,在此刻都成为了一种折磨。 他凭自己的意志在这个时间失去意义的空间不知坚持了多久。 最后,认为离开的方法藏在那些闪着辉光的诡异球体中的达克赛德在看了数个球体之后彻底陷入了疯狂,用欧米伽射线结束了黑日之子的生命,迎来了“夜晚” 等迪克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片大地上,只剩他一个人。 173、Chapter.171 回应 很久以前,当他还是罗宾的时候,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样一个故事,或者说一个问题,一个社会实验? 有一个自称会魔法的人站在街边,他的手中有一个按钮,他告诉路过的人,这个按钮有一个神奇的能力,按下这个按钮的人会在瞬间被关进一个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任何事物的空间,在里面关上一千年,但无论在那个空间里关多久,在现实中都只有短短一瞬间,并且在离开那个空间的时候人就会忘却在空间之中的所有记忆。 只要按一下这个按钮,他就会给按下按钮的人一百万美元,按两次,就给两百万,按三次给三百万……依次叠加。 他当时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他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如果要让现在的他来回答的话,他会说,这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怎么会有人用区区一百万美元就把自己千年的自由全部葬送? 在这个时间没有意义的地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怀念死去的达克赛德和他的黑暗精英们,还有类魔了。 最起码跟他们战斗,他只是流血,缺胳膊少腿,被虐打。失去生命后再醒过来,又会是一个全新的,活蹦乱跳的他。 迪克躺在地面上,看着面前翠绿的天空,和那高悬的冰冷黑日,低声说道:“阿丽安,我按照约定好的回来了——”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见见我?哪怕是陪我聊几句也行。” 虽然是在跟阿丽亚娜说话,但他已经不期待得到回应了,这段时间,这样的话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过几次了。 “你很想见我吗?”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庞倒着出现在他的面前,幽绿的虹膜颜色与天空的绿如出一辙,像是夜晚静谧的森林般美丽,一头云霞般的红发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轻轻扫过他的面庞。 迪克的瞳孔一缩,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她。 红发绿眸的女性笑意盈盈地将身体前倾,精致的面庞凑得极近,看着他:“怎么这种表情?你不是想见我吗?所以我来见你了啊。” 迪克惊喜的表情逐渐消退,因为她的出现而狂跳的心也渐渐地冷却下来,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那个布鲁德海文的夜翼,而更像是着无垠之地的黑日之子。 “你不是她,”迪克一脸意兴阑珊地躺回了地面,“吉安娜,我应该这么叫你吗?还是其实你有其他名字。” “阿丽亚娜”轻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明明我看上去应该跟她没有丝毫差别才对,是我的语气,还是神态举止?” 迪克抬手捉住她的一缕发丝,朝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改变的笑容:“……你根本就不像人类。” “阿丽亚娜”的脸上仍然挂着那种轻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迪克松开了扯着她发丝的手,将双手垫在自己脑后:“阿丽亚娜其实比所有人都更具有‘人性’,她只是把‘人性’看得过于高尚了。” “她其实根本对那些上门进行心理诊疗的人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甚至是因为他们道德上的败坏而心生厌恶,但即便如此,她仍然选择帮他们逃离汉尼拔·莱克特的魔爪,她觉得那是因为她想救汉尼拔·莱克特,但在我看来,那是因为她想成为一个‘人’。” “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定定地看着他。 迪克看到阿丽亚娜的这张脸上出现这种非人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不适合这种表情。” “阿丽亚娜”轻轻瞪了他一眼。 “人类其实并不是那种‘善心大发才去做好事’的生物,像阿丽亚娜那样,因为对自己有好处才去表现善良的,就叫做‘人’。” 迪克看着面前这张阿丽亚娜的脸,笑了一下:“汉尼拔·莱克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不求回报,没有目的的善意是神的权力’。” “所以,对自己释放善意的行为渴求回报,是人之常情。” “她对于‘人’的定义,与其说是想成为人,倒不如说是想成为英雄。有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为她定下了一个身为‘人’的标准。” “精神疗养院里的疯子们和汉尼拔·莱克特告诉她什么叫做神,精神疗养院的医护人员告诉她什么叫做怪物,而托尼·斯塔克则告诉了她什么叫做人。从此以后,她认为的‘人’的标准即为‘托尼·斯塔克’。但憧憬是离理解最远的距离。” 说到这里,迪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阿丽亚娜”好奇地看着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想要戳一下他的侧脸,而后者看在她用着这张脸的份儿上没有阻止。 “阿丽亚娜忘记了,托尼·斯塔克作为一个人,狂妄自大,花心滥情,嘴上还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其实满是缺点。” “所以,她完全可以自私一些,再自私一些。”迪克说着“自私一些”的时候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距离,说“再自私一些”的时候,又把那个距离拉长——正好是天边那轮黑日的直径。 “阿丽亚娜”凑上来的时候,又正好是她那颗绿眼球的直径,她好奇地看着迪克的手指:“这么多就够了吗?” “这么多是多少呢?”她伸出手指,学着他的动作比划。 迪克逐渐意识到了问题,他坐起身,捉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她:“你……该不会用的是阿丽亚娜的身体吧?” “阿丽亚娜”缓缓笑了:“她都不在了,让我用一下怎么了吗?” 迪克神情有些复杂地放下手:“你没有察觉到……你比之前更像人吗?是阿丽亚娜的身体的影响吧?她的身体跟你之前用的躯壳都不一样,她没有死亡。” “阿丽亚娜”怔了怔,然后新奇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左胸前,那里是心脏的位置:“更像人?” 迪克扶了一下额头,直接捉住她的手:“你不要乱摸。” “阿丽亚娜”看了他一眼:“这种醋你也要吃?” “你又不是女性,更何况就算是女性,如果你的性取向为同性,那么你这种行为也是性/骚/扰。”迪克一脸冷漠地回答。 “阿丽亚娜”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这种在上流社会中做来有些粗犷的大笑他从没有见阿丽亚娜做过,她此刻用阿丽亚娜的身体做出来,有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然风情:“你真的很有趣。” “阿丽亚娜”站直了身体,甚至用阿丽亚娜柔韧的身体十指交叉,掌心朝外,伸了个拦腰:“作为你让我这么愉快的奖赏。” “我带你去见阿丽亚娜吧。” 迪克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猛地看向她:“真的吗?” “阿丽亚娜”抬手指了指一片翠绿的天空:“她其实一直都在这里啊,你没有感觉到吗?这是她的眼睛,她一直都在注视你。” 迪克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轮黑日,“阿丽亚娜”则是笑着拍拍手:“回答正确,那个就是阿丽亚娜的瞳孔。” “她担心你在这里寂寞,其实一直在跟你说话,只是你听不见。” “阿丽亚娜”温柔地笑着,踮起脚,将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耳朵两侧:“现在,你仔细听——” 在她的双手笼罩在他耳朵上的那一刻,他听到耳边逐渐由微弱开始变强的絮语声,像是很远的地方有很多很多人在轻声耳语。 这个令人不适的声音逐渐由多种声线变成一个声线,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她的话语了。 “……抱歉,让你待在这里,这么寂寞。” “其实你不来陪我也没关系,我在这里可以看到你的情况。” 迪克看向苍穹上那片美丽的翠空:“阿丽安。” “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可以把他们全部杀死——” “迪克,不要再打下去了——” “我宁愿你骗我,宁愿你不要回来了,求求你别继续了——” 那些明显上下无法衔接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地进入他的耳中,将手放在他耳边的“阿丽亚娜”对他说:“在这里,时间和空间都是无限的,所以话语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你可以听见任何时间的她在这里说的话哦。” 然后,像是某种奇迹一般,他听到了遥远过去的自己得到回应的声音,某个时候,他曾经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之上奔跑着,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而那个时候,她都在不厌其烦地回答——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 纵使她知道,他不可能听见她的回应。 “阿丽安,”迪克红着眼眶大声喊道,“放弃地球吧!” “我会永远留在这里陪你,所以,让地球的循环结束吧!” “阿丽亚娜”直接把手从他的耳朵两边放了下来,狠狠地瞪向他:“你怎么能说这种……”然后,她微微一怔。 迪克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她说什么了?” “阿丽亚娜”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极为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好……你决定了的话。” 这句话明显不是对他说的,迪克急得收紧了攥着她手腕的手,在想起来这具身体是阿丽亚娜的,并且阿丽亚娜还患有无痛症之后又立刻松开,但那双苍白纤细的手腕还是有了红痕。 “她决定了什么?”直接捉过她的手臂,揉按她泛红的手腕,迪克看着“阿丽亚娜”,问道。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答应你了。” 174、Chapter.172 一切的开始 迪克观察着“阿丽亚娜”的面部表情,或许是因为祂现在在使用的是阿丽亚娜的身体,又或许是因为祂第一次受到“情绪”的驱使,无论因为什么,祂基本不会掩饰自己脸上的情绪:“你很不愉快。” “阿丽亚娜答应我的话,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阿丽亚娜”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焦躁,但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情绪,如果迪克此时有镜子的话,就会发现祂脸上的表情跟他的如出一辙。 “如果有的话,你会希望她不要答应吗?” 迪克愣了一下,但还没等他回答祂,“阿丽亚娜”就把他的一只手捧起来,然后从身后摸出了一把鲁格lcp,缓缓放到了他的掌心。 是那把他被阿丽亚娜囚禁的时候拿到的鲁格手枪。 迪克瞳孔一缩,而“阿丽亚娜”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 祂勾起一个笑,如同向他索要一个拥抱一般向他张开了双臂,对他说:“来吧,朝我开枪吧,把她杀死,地球就可以解放了。” 迪克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紧紧握住那把枪,直到坚硬的枪/身和零件硌得他的手传来阵阵疼痛。 “真的是这样吗,”迪克突然笑了一下,握着枪的手也放松开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掌心全都是汗,“你让我听她的声音。” “阿丽亚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祂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让阿丽亚娜一双绿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两颗冰冷的宝石:“明明接受我的提议更好。” “你们那个叫什么……对了,考试。考试的时候你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吗,难的题目如果跳过,往往到了最后也做不出来。” 祂朝着他伸出了食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前方。 他的眼前,以祂的指尖为中心,产生了玻璃碎裂一般的痕迹,包括他视线中的“阿丽亚娜”,就好像他眼前的这一切,翠绿的天空,高悬的黑日,广袤无垠却又空无一物的大地,都不过只是玻璃上的彩绘,抑或是蒙在他与现实之间的镜头画面。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画面的碎裂而剥落。 “夜翼,保持警惕!”一枚蝙蝠镖在他眼前瞬间扭曲成一团可以立刻报废的金属,然后掉落在地面,发出一声“叮”的脆响。 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身上,周围的雨声传入耳中,眼前是一条肮脏的,排水口几乎被垃圾和淤泥塞满,所以雨水几乎能积成一个小泽国的小巷,眼前就是小巷的尽头,那里是一座废弃工厂。 工厂的大门敞开着,鲜血随着雨水的冲刷不断地汇成稀薄的血水流出来,红发绿眸的女性浑身淋得透湿,单薄的衣物全部贴在了她的身上,让她用力呼吸时胸腔的起伏显得格外明显。 雨珠被她云霞般的红发吸收,然后又顺着发尾滴落。 她站在那具扭曲的尸体旁边,戳破血肉刺出的断骨,被雨水冲刷也洗不净的血污,黄白的脂肪、分泌物、排泄物全部混作一团血肉模糊。而她的衣服和棉质的裙子上,也溅上了雨水冲不掉的血污。 她的眼神凌厉,目光所过之处,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在瞬间扭曲变形,蝙蝠侠不断利用工厂内的遮挡物迅速朝她逼近—— 蝙蝠侠身前最后一个空的化工试剂罐在她的视线下扭曲,炸开,试剂罐的碎片飞溅开来,而蝙蝠侠也在这一瞬间朝她冲过去。 她的视线直接向上一扫,扭曲变形的废弃工厂空地上方没有完工就闲置的脚手架发出扭曲的声响,向下方的蝙蝠侠砸落,沉重的废弃建材和杂乱断裂的脚手架材料成功停止了蝙蝠侠的动作,而她的视线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她朝他看了过来——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一切的最开始,根本就不是什么他的前搭档迈尔斯·比尔的死,而是他的死。 蝙蝠侠为了追查“巨人捏橡皮泥案”而前往了成为那个神秘连环杀手的下一个目标城市的布鲁德海文。 他作为夜翼在那个晚上和蝙蝠侠一起行动,然后在案发现场见到了自己交往了一年的女友,阿丽亚娜·斯坦。 巨大的冲击让他直接愣住,最后死于她那足以扭曲一切的视线。 她的攻击也让他的多米诺面具被破坏了,所以,她知道了他是谁——她无法接受自己那样残忍地杀死了所爱之人。 于是,循环开始了。 她的死亡才是一切循环开始的起点,为了找到能救下他的方法,她一遍又一遍地杀死自己,但是死亡会让她失去之前循环的记忆。 她的死亡,换来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蹈覆辙。 在不知道重复了第几遍的时候,她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将他的死亡作为循环开始的起点。 她要让他成为新的“钥匙”。 这个方法成功让她保留了之前循环的记忆,但并不是每一次循环开始她都能够保有记忆的,就像是薛定谔的猫,不到循环开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记忆,但她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开始尝试用各种方法救他——利用梅塔家在九头蛇潜伏的信徒,放出阿卡姆疯人院的罪犯,拖住蝙蝠侠不让他到布鲁德海文;向布鲁德海文警局的高层行/贿,让他们在当天给他排班;报警用正确的情报和错误的地点引开巡警。 她没想到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命运的车轮还是无情地向他碾去——他那天仍然以警员迪克·格雷森的身份到达了现场。 她自我防卫的攻击让被扰乱轨迹的子弹朝他射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循环的能力本身是属于阿丽亚娜的,所以设置在他身上的时候失去了某些限制,又或是他作为开始的锚点,循环了太多太多次,因为某种奇异的适应性而产生了特殊的能力。 他也开始能够保留循环的记忆,但这个保留机制最开始其实跟阿丽亚娜的记忆保留机制是一样的——当他想起之前循环的记忆的时候,他经历的循环次数其实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已经让阿丽亚娜濒临崩溃,她开始认为,或许从一开始,她跟他之间,就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可一旦她情绪崩溃,放弃身体,或者准确来说,是大脑的使用权,祂就会从她的身上降临。 既然如此,在最坏的结局到来之前,死的那个人是她就好了。 所以,他记忆中一切开始的起点,是她放弃抵抗,没有使用能力,任由子弹穿透她。 吉安娜——他至今不知道祂真正的名字——知道阿丽亚娜把“钥匙”放在他身上,所以在葬礼之后,单独找到了他。 祂将他杀死,强行开启新的循环,在阿丽亚娜复仇的时候,开枪杀死了他的搭档迈尔斯·比尔,并遮蔽了他的记忆。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自己的搭档死亡的记忆。 而现在,他回到了这个一切的开始。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一把鲁格lcp,也唯有这把枪,在提醒他,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光怪陆离的梦。 阿丽亚娜在看到他的瞬间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抬起手中的枪,那把枪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对准了从砸下的建材中爬起来的蝙蝠侠:“选择权在你的手上——你开枪,或者我开枪。” 蝙蝠侠听到这名残忍至极的连环杀手说的没头没尾的话,猛地朝夜翼看过去,然后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把手枪。 夜翼从小巷子的墙头一跃而下,走进了废弃工厂。 对自己养子与“夜晚的工作”无关的情感生活并不会特意去关注的蝙蝠侠沉默地看着两个人,明明其中一个人手中的枪是对准他的,但他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一个真正想对他开枪的人不会是这样的。而他能从夜翼的动作上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想开枪——从他训练迪克开始,他就没见过这个孩子拿着枪也会手抖。 他真正应该防备的,是那名连环杀手可怕的视线。 然而,即便是智计百出,永远有无数个备用计划如蝙蝠侠,也不会料到,他眼前的这个夜翼并不是他所了解的那个夜翼,他甚至不是前几分钟的那个夜翼。 迪克深吸一口气,将手枪里的六枚子弹全部都卸了出来,然后把枪和子弹分别往两边一扔:“我不会向你开枪的。” 阿丽亚娜错愕地看着他,另一边的蝙蝠侠已经趁着她愣神,移开视线的瞬间冲了上去,在迪克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将她按在了地上,几乎跟小丑当时为了阻止她使用能力而用的手法一模一样。 她面朝下被砸在满是脏污雨水的地面,溅起无数污水。 迪克立刻冲了上去:“蝙蝠侠,别这么对她——” 蝙蝠侠按着她的后脑勺,膝盖顶在她的背部,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今晚你似乎掺入了太多的私人感情。” 他不能就这样让蝙蝠侠把阿丽亚娜送进阿卡姆! 夜翼一咬牙,抽出背后的短棍,跟蝙蝠侠打了起来! 蝙蝠侠惊讶地发现夜翼的格斗技术,身法,敏捷程度,甚至是战斗直觉都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他甚至感觉到有些难以招架! 而且他能判断出,他并没有拿出全力。 这不是夜翼应该有的能力。 “你到底是谁!”蝙蝠侠用双臂上有金属甲的部分架住了夜翼的短棍,在另一根短棍朝他劈来的时候只能后撤一步闪避。 迪克却并没有回答蝙蝠侠的问题,他顶着一头不断往下滴着雨水的短发,对正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阿丽亚娜说道:“我不会让蝙蝠侠把你送进阿卡姆的,所以,这一次,你自己来做决定!” 狼狈地擦着鼻子里流出的血液的阿丽亚娜闻言整个人一怔。 “奥巴代亚·斯坦没有选择你,那些人没有选择你,托尼·斯塔克没有选择你,哪怕是我没有选择你,都没有关系!” “重要的是,”迪克一棍子打飞扔向阿丽亚娜的蝙蝠镖,另一根短棍顺势朝着蝙蝠侠甩过去,“你是怎么想的!” 阿丽亚娜怔怔地转头,看着不断跟蝙蝠侠缠斗的夜翼,雨水顺着他防水的制服往下滴落,又因为他迅速而剧烈的动作甩向四周。 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白水晶,洒向人间。 迪克,你曾经在无垠之地说过,是托尼成为了我对“人”的定义,说我与其是想成为人,不如说是想做英雄。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个英雄呢? 托尼会救那样伤害过他的人,所以那个人说他是英雄,他还可以是很多很多人的英雄——而你也是如此。 我不过是那些伤害你们和他人的,很多很多人之一。 你们越耀眼,我越丑陋。 我越是爱你,就越憎恨你。 会不会正因如此,我才欲壑难填? 可当我真的将你关起来,我发现自己依然无法感到满足。 我曾以为,这是因为没有得到你全部的爱。 直到在无垠之地,我才真正找到答案。 你跟天启星的军队战斗,无论上一次死得多么凄惨,下一次依然一往无前,没有丝毫犹豫地冲杀。 你没有听到,我从最开始的因你痛而痛,因你苦而苦,到最后,只剩下战前为你的胜利祈祷,战后为你的胜利欢呼。 我从爱迪克·格雷森,到爱夜翼。 我爱你,爱你耀眼的灵魂,爱你想要做的任何事。 如果说英雄就是拯救他人,以他人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的人,那么我不是想成为英雄,是只想做你一个人的英雄。 175、Chapter.173 消亡 阿丽亚娜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因为有无痛症,哪怕她身上其实已经因为蝙蝠侠之前粗暴将她按倒的动作而伤痕累累,她依然能够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她迅速地捡起了那把蝙蝠侠将她按倒的时候从她手里脱手飞出去的鲁格lcp,镇定为手枪上膛,然后缓慢而又坚定地——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朝他望去,想让他的身影倒映在她的视网膜上。 眼角余光观察到这一幕的迪克瞳孔猛地一缩:“不——” 她露出一个笑,用力地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瞬间,血花从她的脑侧炸开,溅在她的面庞,脖颈,肩头。 她的头在子弹巨大力道的冲击下向另一边偏过去,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没有任何支撑地软倒下去,砸在积水上,溅起大片水花。 蝙蝠侠直接停住了动作,被没来得及收势的夜翼的短棍砸得身形微微一震,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迪克疯了一样冲上去,抱起她的身体,但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意识的支撑,头和手臂都绵软地垂落下去。 他颤抖地用环在她背后的手托起她的侧脸,另一只手去摸她太阳穴的侧方,摸到那颗子弹打穿颅骨,进入她的脑部,形成空腔效应造成的大面积伤害,一手的鲜血和她的脑浆液,令他几乎发狂。 “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眼泪混着雨水,疯狂地打落在她已无知无觉的脸上。 “来吧,朝我开枪吧,把她杀死,地球就可以解放了。”——那句话,原来并不是用来戏弄他的,而是真话吗? “啊啊啊——”他把她紧紧按在怀里,发出凄惨的吼声。 恍然之间,他的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要让这一切重新来过。 对了,他完全可以重新来过。 他颤抖地捡起那把上面全是她的血和雨水混合形成的血水的手枪,想要对准自己的时候,一把蝙蝠镖射过来,将他手中的枪击落。 他赤红着双眼朝蝙蝠侠看过去。 来自无垠之地的黑日之子与蝙蝠侠再一次打了起来。 他或许已经远比蝙蝠侠强大,但愤怒和失去理智让他最终落败——蝙蝠侠用一枚细如牛毛的麻醉针,在蝙蝠镖的掩饰下放倒了他。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被蝙蝠侠带回了韦恩庄园,他知道蝙蝠侠在担心什么,但他没办法不那么做,只有他才能救回阿丽亚娜了。 他尝试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自杀,但最终都会被赶来的老管家,蝙蝠侠,红罗宾,罗宾甚至是红头罩阻止。 他们甚至用控制精神病人的拘束带把他捆在床上。 直到几天之后,芭芭拉红着眼眶为他带来一套黑西装,并递给他一封邀请函——那是阿丽亚娜葬礼的邀请函。 在看到那封邀请函的瞬间,他像是在极寒的严冬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寒意从骨头缝里向外钻出来。 他冷静了下来,不再挣扎:“我不会再自杀了,放开我,至少让我去参加她的葬礼。” 她的葬礼仍然还是那些人,汉尼拔·莱克特,威尔·格雷厄姆,芭芭拉和他,以及一些没有参加过那场晚宴的,她曾经接待过的病人。托尼·斯塔克并没有到场,只有他的女助理穿着黑西装套裙,代替他前来参加,或许某一天,他会在阿丽亚娜的墓碑前看到他。 “托尼他……”斯塔克精明能干的女助理红着眼眶,“他只是还不能接受……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哭。” “明明您应该比我更加伤心。” 迪克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没关系,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葬礼结束之后,他去买了一束花,甚至请教了花店的店员,然后仔仔细细地亲手修剪花的枝干,再珍而重之地把它们包好。 “您好认真,”花店的店员夸奖道,“您一定很爱您的恋人。” 他因为这句话,露出了多日以来的第一个笑脸:“是的,我很爱她。”这个笑容能依稀看到昔日迷人的黄金小子的影子。 花店店员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他抱着那束花,带着莫名忐忑的心情,来到了她的墓碑前。 可那一天,他一直等到夕阳西下,等到明月高悬,都没有等来那几乎看不到周围的浓雾,和站在他背后取他性命的祂。 直到黎明的光亮穿透地平线,穿着蝙蝠女孩制服的芭芭拉才在墓园里找到他,愤怒地将他拖走。 自那以后,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 蝙蝠侠在确认了他没有自杀的行为之后,让他回到了布鲁德海文。他依旧在那座他选择的城市里,白天当警员,晚上做义警。 他就那样看似正常地过每一天,时光在他的恍惚间不知不觉地悄然流逝,就连他自己都要觉得时间竟然是那样的残酷,连他的绝望都能抽丝剥茧般地一并带走。 直到蝙蝠女孩表情古怪地提到:“最近布鲁德海文有一则传言,夜翼对红头发绿眼睛的女性情有独钟,无法见她们陷入危险。” 他才惊觉,他从未在失去她的漫长痛苦中走出来。 于是他对蝙蝠女孩说:“或许是因为我没能救阿丽亚娜。” 接着,蝙蝠女孩的回答让他瞬间如堕冰窟。 蝙蝠女孩疑惑地问道:“阿丽亚娜?那是谁?你的新女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阿丽亚娜·斯坦!” “谁?我应该认识吗?”蝙蝠女孩茫然地看着他震惊的表情。 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迪克直接骑着他的机车冲回了哥谭,去到他很久都不敢去的墓园,在本该是阿丽亚娜墓碑的地方,看到的竟然是其他人的名字。 他又冲到蝙蝠洞,问在那里执勤的红罗宾“巨人捏橡皮泥案”的事情,得到的是红罗宾饶有兴致的提问:“那是布鲁德海文的新案件吗?我挺感兴趣的,不介意加入……” 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所有人都在跟他开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他用蝙蝠洞的系统查遍了“阿丽亚娜·斯坦”这个名字,才在来自纽约的超级罪犯,铁霸王奥巴代亚·斯坦的相关档案里找到这个名字,然而上面只有极为简短的寥寥几句描述。 “奥巴代亚·斯坦亡故的第二任妻子卡米拉·梅塔的女儿,十岁时在家中意外被杀害……”迪克颤抖着念出这段资料。 “罪犯至今身份未知?”红罗宾忍不住朝着这份资料看了一眼,“哇哦,确实是一桩非常离奇的案件,这和你刚才提到的‘巨人捏橡皮泥案’有关?竟然要从那么久以前的悬案开始查起……” 迪克根本没有听红罗宾在说什么,他飞奔出去,骑上机车。 他一路疯狂飙车,如果不是看到他身上醒目的夜翼制服,哥谭的交警早就追上去拦停他了。他在黑门监狱里找到早就被他和威尔·格雷厄姆联手送进来的汉尼拔·莱克特。 “阿丽亚娜·斯坦?”汉尼拔·莱克特镇定自若地笑了,他看着他,“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渴望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个名字。你想通过这个证实什么呢?如果我给出否定的回答的话,”汉尼拔·莱克特凑近他,但因为身上的束缚装置而动作勉强,“你会觉得,现在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吗?” 迪克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了,他早已掌握跟这个危险的食/人/魔相处的诀窍了——不要跟他发生对话。更何况,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如果汉尼拔·莱克特的记忆中真的还有阿丽亚娜的话,他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 为什么,阿丽亚娜怎么可能在十岁的时候就死亡? 他直接驱车跑到了斯塔克的海边别墅,是的,他知道他在这里。 “没有人告诉你,不速之客不会受到欢迎吗,蝙蝠家的小子!”托尼·斯塔克在被ai管家告知夜翼从阳台翻进来的时候,身上甚至只披着浴袍,他只能匆匆罩上钢铁盔甲,掌心炮对准了进来的夜翼。 夜翼就像根本没有看见那蓄势待发的炮弹一样,对着斯塔克说道:“你还记得阿丽亚娜·斯坦吗?” 托尼·斯塔克的瞳孔一缩,手中的掌心炮熄火,他把自己的面罩往上一掀,上下打量这位远在布鲁德海文的年轻城市义警。 “阿丽亚娜……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托尼解除了自己身上的盔甲,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镇汽水,还扔给了夜翼一瓶,“你是在调查什么案件的时候知道这个名字的吗?” “她是奥巴代亚的女儿,不过好像不是亲生的?她很小的时候,”托尼在自己的脚边比了个非常夸张的高度,那个高度跟他脚边站了只猫儿差不多,“在我家待过,对我来说就像妹妹一样。” “但她十岁那年就死于一场谋杀……”托尼用钢铁盔甲手的部分直接顶开了汽水瓶盖,喝了一大口汽水,转头就差一点被汽水呛到,因为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一瓶没被打开过的汽水。 托尼难以置信地问道:“刚才是我出现幻觉了吗?” “sir,在您提到阿丽亚娜小姐十岁死于谋杀的时候,夜翼已经从阳台离开了,需要我为您播放录像以证明您并没有出现幻觉吗?” 就好像汉尼拔·莱克特的问话成真了一般——“如果我给出否定的回答,你会觉得,现在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吗?” 他开始怀疑所有的一切只是他一个过于漫长的噩梦。 176、Chapter.174 转机 从那天之后,迪克完全失去了个人的生活,他依然完成布鲁德海文警员和夜翼的所有工作,但是剩下的所有时间都拿来证明他记忆中的阿丽亚娜·斯坦并不是他的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他的状况糟糕到蝙蝠侠都知道了,甚至为他找来了黑暗正义联盟的人,但无论是扎塔娜还是其他成员,都表示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过魔法的痕迹。 直到那天,他在浑浑噩噩中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了布鲁德海文最大的电影院前面的张贴的电影海报,然后猛地一震。 他看到了那部电影——《aweek》。 他疯了一样冲进去问影院的工作人员电影的相关情况,在得知这部电影确实是由同名小说改编而来,并且原作作者也叫巴波之后,他激动得影院的工作人员看上去都准备好要报警了。 他回到蝙蝠洞,利用蝙蝠洞的资料,查到了巴波的真实身份,并不是阿丽亚娜·斯坦,但足以令他欣喜若狂——吉安娜·菲尔德。 当他顺着地址找到吉安娜的公寓,敲开她的大门,看到她脸上全然不似正常人类,如同人类的感情镜面般的表现和面部表情的时候,当场喜极而泣:“你怎么不早一点去杀我——” “你知道我那天在她墓前等了你多久吗?” 吉安娜轻轻地笑着,看着他:“因为杀你,已经没用了啊。” 她让迪克进了她的公寓,像是她在汉尼拔·莱克特的诊所做助理时招待上门咨询的人一样招待他,或许她只会这样招待人类。 她伸手一边把玩自己的黑发,一边笑着说道:“所以,你已经发现她的时间在不断往前消失了吗?” 迪克一愣,而吉安娜侧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她正在不断地杀死过去的自己,直到她三岁时为止。” “很好奇为什么是三岁吗?”吉安娜笑盈盈地看向他。 “因为那是她跟‘我们’相遇的时候。” 接着,她讲了一段故事。 梅塔家世代信奉一位极为强大的神明。他们坚信那位神明乃是万物的主宰,这个世界不过是神明的一场幻梦,他们愿意为这位神明的降临献上所有的一切。但那位神明实在太过强大,没有办法一次性地将他本尊的神格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于是他们决定要将这位神明的三柱分神先降临于世。 他们世代收养能力出色的孤儿,与家族的成员通婚。如果生下符合条件的孩子,就由这名孤儿来担任家主,孩子担任下一任家主。 最后让这名成为家主,资质优秀的孤儿成为召唤强大神明分神的容器,一旦召唤成功,就被称为“祭品”。 但其实,梅塔家的召唤仪式基本没有成功过,几乎每一个“祭品”候补都逃不过惨死的命运,就算侥幸召唤成功,接受不了神明过于强大的力量和神智的“祭品”也会当场陷入癫狂。 也因为屡次失败,梅塔家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衰微。 时间来到现代,一名被取名为马赛厄斯的男性孤儿被梅塔家收养,并被选为了下一任的容器,他与梅塔家的独女卡米拉·梅塔结婚,并生下了一个名为阿丽亚娜·梅塔的女儿。 阿丽亚娜有着先天性的无痛症,作为以后的容器预备,其实比她的父亲,马赛厄斯更加优秀,所以梅塔家很快就决定先让马赛厄斯尝试召唤神明。 但召唤仪式进行的时候出现了巨大的差错,没有被佣人看好的,年仅三岁的小阿丽亚娜闯入了仪式现场,导致了仪式的失败,而她的父亲马赛厄斯则是当场惨死。 但就连梅塔家的人都不知道,其实召唤仪式已经成功了。 那位神明的分神有一柱已经降临在了小阿丽亚娜的身上。 这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巧合,普通的人类已经建立起了对世界的认知,所以他们浅薄的眼界无法理解神明强大的神智,往往哪怕是接触,都会陷入癫狂。但三岁的人类幼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那些涌入自己脑海中的信息是不正常的,更不会去试图理解和处理那些信息,竟然找到了与神明共存的方法。 她在那样的视觉中长大并建立起认知,她即神明,神明即她。 她的“异常”没过多久就被她的母亲,丈夫死之后暂代梅塔家家主的卡米拉发现了,她认为那是神明的降临在她身上并不完整所造成的,于是她开始酝酿再一次的“降神”。 卡米拉是神明的狂信者,但因为本身的资质并不好,所以没有被选为“祭品”,而是让她与适格者的马赛厄斯结合,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的“降神”,她打算由自己来担任“祭品”。 因为她是现任的家主,哪怕只是暂代者,其他信徒也没有反对。 她的召唤仪式理所当然地失败了,她死于癫狂中的自杀,但那位神明的一柱分神看到了仪式现场的小阿丽亚娜,看到了祂。 祂选择了分出一部分很小的力量进入她的玩偶之中。 “所以,你就是被召唤出来的第二柱神,”迪克总结道,“吉安娜这个名字是阿丽亚娜给自己的玩偶起的,你就用了下去。” “那你现在这具身体呢?”迪克看向吉安娜。 吉安娜松开了把玩自己头发的手,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很神奇吧,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叫做吉安娜,黑头发绿眼睛,跟那个玩偶看上去是不是一模一样?” 迪克面无表情地说:“她是你的信徒?还是被你的信徒杀害并献祭的‘祭品’?就像拉娅以及‘唱片店献祭事件’一样。” “拉娅身体里寄宿的,就是不完整的第三柱神吧?” 吉安娜幽幽地笑了:“我只是进入了我满意的皮囊里而已,我不在乎人类是怎么想的,也不在乎皮囊是怎么来的。” 迪克拼命忍住了上前给她一拳并且说“你不配使用这具身体”的冲动,因为正如祂所说,杀死真正的吉安娜·菲尔德的并不是她 况且他还有事情需要祂的帮助。 “也就是说,”祂笑眯眯地观察着他的反应,“一旦阿丽亚娜将三岁时误闯献祭仪式的自己杀死,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祂的力量,当然了,你现在已经失去时间循环‘锚点’的能力了,不是吗?” 迪克猛地转头看向祂:“你能帮我吗?” 祂轻轻笑了:“帮你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都无所谓。当然,帮你肯定很有趣,所以只要你请求,我也不会拒绝。” “不过得容我提醒一下你,你的身上其实有很多时间的痕迹,我再带着你回溯时间的话,那些把你咬死过一次的小家伙们一定会追上来,它们不死不灭,只有咬杀猎物,才会离开。” “也就是说,回溯时间后,现在这个时间线上的你,一定会死,即便是这样,你也希望我帮你吗?” 迪克闻言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他现在的家人们,有布鲁斯,有阿尔弗雷德,有芭芭拉,有杰森,提姆,达米安…… 但最后,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阿丽亚娜的面庞,他太久太久没有见到她了,就连记忆中她的笑容都变得模糊起来,只留下让他心间整个都柔软起来的感觉。 他仍是一想到她,就柔情满怀。 祂见他沉默,似乎是在犹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 然后,祂听到迪克很坚定说:“是,即便现在的我会消失,我也想让她回来,希望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祂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他:“为什么?” “因为我爱她。”迪克笑着回答。 【全文完结】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梅塔家哥特式的主宅兼任着纽约出名的高级孤儿院,但往日阳光下的温馨美丽在这样的雨夜全然化作了阴森可怖,天边时不时亮起的雷光透过深色的窗帘,将内部所有摆设的影子都拉长得仿佛时隐时现的怪物。 这座宅邸主人家的小女儿聪慧非常,又身形娇小,在这样的雨夜很快就在各种摆设和家具的遮掩下没了踪迹,如同一只极善隐匿的猫儿,让家中的佣人们一阵好找。 小小的阿丽亚娜从一个摆放座钟的小几下钻了出来,肉乎乎的小手还很爱干净地拍拍裙摆上看不见的灰尘。 她笑眯眯地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地沿着走廊走,又小又短的手指描绘着墙上的花纹,只顾顺着那个奇异精美的纹路一直走,也不去注意到底在什么方向,甚至就连蔓延到花瓶后面,桌子底下的纹路也坚持要去摸,去够。 大概就是小孩子喜欢的小游戏——有谁没有在童年的某个时候,规定自己只能踩白色的地砖,又或者只能沿着瓷砖线走呢? 但小小的阿丽亚娜并不知道,她小小的手所描绘的图案,正是她的家族中,某种用以引导信徒前往密地的图纹。 于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梅塔家的主宅下方,隔绝巨大地下密室和地上空间的大门在她描绘花纹的规律时被打开了。 小小的阿丽亚娜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小嘴张出一个可爱的小“o”形,正当她要迈着小短腿往那个隐隐有火光透出来的昏暗空间走进去的时候,她的身后伸出了一双大手,把她整个儿抄了起来。 小小的阿丽亚娜歪着她软软的脖子,瞪圆了她漂亮的绿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身后把她抱起来的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将上半张脸几乎全部遮住的奇怪面具,一头黑色的短发,从面具的眼部露出的一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蔚蓝的大海一般,是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迪克看着手中小小的,一边看他还一边啃着手指的阿丽亚娜,心都快化掉了,忍不住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柔软无比的小脸颊:“你这个坏孩子,这种地方不可以随便进哦。” 小小的阿丽亚娜被他蹭得有些发痒,露出甜甜的笑容,一点都不怕生地伸出软软的小手去捂他的嘴:“不,不说。” 迪克顺势亲了亲她的小手:“这里不让说话?” 小小的阿丽亚娜手心被亲得发痒,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赶紧攥紧了小拳头,放到自己的最前面,堵住嘴,警惕地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冲他点点头:“被发现,会,变红色。” 迪克脸上的笑容在听懂她说什么之后,顷刻间消失。 小阿丽亚娜看到他的脸上没了笑容,有些紧张地啃起了手指。 迪克注意到这一点之后马上恢复了笑容,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把她放到地上,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要进去,里面会有很多很多的红色,很不安全。但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阿丽亚娜似懂非懂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人。 很多人对于四五岁以前的记忆都非常模糊,但阿丽亚娜直到很久以后,都还记得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 有人曾经抱起她,对她很温柔的笑,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会保护她——她甚至已经记不清楚他长成什么样子,只记得他有一双美丽非凡的蓝眼睛。 那人背对着她,抽出身后的两根短棍,冲进那间诡异的地下室。 她的母亲告诉她——“那是你的杀父仇人。” 她不会忤逆母亲,所以点头受教,但她其实并不相信这句话,因为相比起从来没有抱过她,她的印象里甚至几乎没有来跟她说过话的父亲,她更相信一个会温柔地对她笑,说会保护她的人。 当迪克离开梅塔家的主宅的时候,身上溅满了血液,如果他能听见阿丽亚娜的母亲对阿丽亚娜说的话,他会说——你母亲说的没错,但你的判断也没错,我比他们更爱你。 他们对你展现的“爱”只是把你当成神明备用的容器,他们或许会保护你,但更可能伤害你——而我只爱你。 雨水将他身上的血迹冲刷而下,他看着站在那里的吉安娜,沉着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朝祂走了过去:“所以呢,那些‘家伙’什么时候赶过来把我咬死?” 吉安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把容器和信徒全部都杀了?” 迪克点了点头:“免得他们日后祸害阿丽亚娜和更多人。” 祂闻言大笑起来:“有趣,真是太有趣了,你竟然能一边在意其他人类的生命,又一边视其他人类的生命如草芥。” “那些烦人的小家伙还要一次时间穿梭才会赶上来,这是最后一次了,”祂看向迪克,“也是你最后的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跨过时间再做一件事情——你可以去不久之后,救下你的父母;也可以去很久之后,救下参加费莱彻·希尔宴会的阿丽亚娜。” 迪克闻言整个人愣在那里。 (这里有世界线分割,主世界线会写迪克选择去救阿丽亚娜,if线迪克选择去救父母会放在番外) “只要马赛厄斯死亡,卡米拉·梅塔为了梅塔家的存续,就一定会改嫁给奥巴代亚·斯坦,”迪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说明,有些事情,哪怕我插手改变,大的走向也不会发生改变。” “我救下了我的父母,他们就一定不会再死于其他谋杀吗?” 祂幽幽地笑了一下:“谁知道呢,不过你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 酒店的房间里,被迫喝下加了/料的香槟的阿丽亚娜纤长的睫羽上沾着点点泪珠,夜晚森林般的翠绿双眸看上去雾蒙蒙的,白皙的肌肤上满是粉红,她无力地推拒的手像是欲拒还迎的情态。 费莱彻·希尔着迷地准备将手放在她雪白的躯体上。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窗户被猛地从撞开,碎裂的玻璃撒了满地,惊得费莱彻·希尔大喊:“谁——”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根短棍就直接砸在他的下巴上,将他打得向上一翻,上下牙咬合的瞬间骨裂,产生的震荡感让他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的一瞬间就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好几颗断牙和血沫。 接着迎接他的就是没有止境的殴打,那沉重无比的拳头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就这么被活生生地打死。 直到他嗡嗡作响的脑袋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那个沉重的拳头才在给了他最后一击后,赐予了他彻底丧失意识的权力。 阿丽亚娜在天堂的一片朦胧之中,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抬头望去,那个她无数次想要在梦中,在回忆里看清,却只能失败的熟悉身影自碎裂的彩绘玻璃中降临。 他没有双翼,但却会飞翔。 她的天使,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对长在胸前的,蓝色翅膀。 她边哭边笑,冲她的天使张开双臂:“你终于来救我了——” “我等了你好长好长的时间。” 迪克立刻冲上去,不带任何欲望地抱住她赤/裸的身躯,不断亲吻她发烫的光洁额头,留下眼泪:“我也是,我好想你。”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他为阿丽亚娜注射了镇定剂,再找来酒店宽大的浴袍,将她裹在里面,送回了她在哥谭租住的公寓中。 他眷恋地看着她安稳的睡颜,在她的唇畔落下亲吻。 直到祂来到他的身边,告诉他——“那些‘小家伙’追上来了。”,迪克才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最后将她的睡颜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不管你是否与这个世界的我相爱,我都能无比自信地说—— 无论在任何一个有你我的世界,我都比任何人更爱你。 他看着那些随着雾气出现的怪异,抽出了身后的短棍。 “不要!” 第二天,猛地大喊着从床上坐起来的阿丽亚娜怔怔地看着眼前自己熟悉的公寓和房间摆设,缓缓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面颊。 摸到了一手的湿润。 她不知道为什么,潸然泪下。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她那没有双翼的天使在她面前降临。 但梦醒之后,美梦如同碎裂的泡沫一般了无痕迹。 再不见她所爱。 多日以后,她在街道上走着,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几乎能震颤她灵魂的声音——“阿丽安!” 她猛地回过头,然后忍不住心里巨大的失落感,竟然哭了出来:“对不起,格雷森先生,我并不是……” 迪克本来觉得有些尴尬,他自从在哥谭大学的新生欢迎会上见到这位学妹的一瞬间就堕入了爱河,可以说是一见钟情来得气势汹汹,但是奈何人家有未婚夫了。 那种暗恋之情只能一直压在心头,今天在街道上走着,突然看到了她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头喊过无数遍的,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出现在他脑海中,宛如镌刻在灵魂上的呼唤,脱口而出。 他本来还在尴尬,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她不要计较他突然喊那么亲昵的称呼,但在看到她流下眼泪的瞬间全部变成了心痛和手足无措,他只能不断地用手指擦去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小孩子咯咯笑着,指着电视上的新闻说:“是夜翼!” 迪克的尴尬之情在这一瞬间飙升至顶点。 但奇迹般地,他喜欢的人停止了眼泪,顺着小孩子的声音看过去,电视上,布鲁德海文的夜翼正用钩锁飞跃城市上空。 “你很喜欢夜翼?”迪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他看到心上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宛如春天盛放的花朵般美丽:“嗯,他是我最爱的英雄。”